《主宰漫威》 第一章 夺运系统 终极任务 正是夜深时分,赵昱拖着疲惫的身躯,脚步蹒跚的行走在城中村的狭小肮脏的街道上。天气很冷,寒风一波接一波的吹,呜呜的,好像刀子一样一次次从脸上狠狠的刮过,赵昱缩着脖子,把手放到嘴边哈了口热气,使劲的搓了搓冰冷的脸。 街道上黑漆漆的,街口那边路灯的光照射到这里,已经昏黄昏黄,几近于无。赵昱一个人的脚步声,踢踢踏踏的,在这寒夜十分清脆。 这时候,绝大多数人都在热乎乎的被窝里,要么已经酣然入睡,要么玩手机看电视。悠然自得。 赵昱也想,可却不愿意放弃三个小时的加班工资。那可是一点五倍! 快点租房了,赵昱不由加快了脚步——早一秒钻进被窝也是好的。 忽然,刹那的闪亮不知从何而起,好似千百个太阳同时升起,赵昱被刺激的条件反射闭上眼睛,随即便失去了意识。 ——一团红彤彤看不清模样,散发着尺寸毫光的东西突兀从虚空中跳出来,与从另外一个方向跳出来的一个混混沌沌的东西狠狠的撞在一起,而赵昱恰恰就在它们中间,撞击的中心位置! 二者速度之快,已经不能言语形容,快逾光,迅逾电,尚未撞击在一起,处于二者之间的赵昱的身体就已化作了虚无,只剩下普通人无法看见的一个人形虚影茫然懵懂的立在原地,转瞬化作一片光点。 这一撞,不知蕴藏多少奥秘,无声无息,便是撞击产生的强烈的光和波,都竟然没有传出哪怕一米远,仿佛有一种神秘的力量束缚着。 那团红彤彤的东西在撞击中爆开成一团鲜艳的红雾,仿佛有灵性,一兜将赵昱灵魂化作的光点卷起来,往那个撞击后怔滞了一下的混混沌沌的东西一扑,随即一个黑漆漆的小洞忽然诞生,二者光芒一闪,什么都消失不见了。 ... 赵昱意识苏醒过来的时候,还没睁开眼,就知道了自己周围的环境是什么样儿——一个昏暗狭小的屋子。 这就好像是一种本能,不凭借视觉、听觉,只需要感觉,就知道周围方圆十米之内的一切存在! 而且比视觉、听觉更全方位,更敏锐! 便是墙角那只苍蝇煽动翅膀的声音和动作,都清晰的印刻在脑海里! 赵昱心里有些奇怪,他茫然睁开眼睛,四下里打量了一下,发现呈现在视觉中的一切,跟刚才感受到的,没有一丝一毫的差别。 而且视觉也非同寻常——还是那只苍蝇,如此昏暗的屋子里,还是在墙角的背光处,它的一举一动,竟都在赵昱的眼皮子底下。 “我这是...怎么了?” 他晃了晃脑袋,顿时,一股庞大而杂乱无章的信息,在脑海中爆炸开来! 裂开嘴,吸了口凉气,好一会儿,赵昱才平静下来。 他的脸上,露出了惑然不可思议的神色。 “纽约?布鲁克林?” 那些陌生信息,来自于另外一个记忆——一个名为欧文-格林的人的记忆。就仿佛赵昱自己的亲身经历,是那样的清晰——美国人,也是孤儿,在布鲁克林的一家孤儿院长大,十六岁出来草社会,现在是一家快递公司的快递送货员。 赵昱本身的记忆与这些信息碰撞着,孤儿——打工——打工十多年——加班——戛然而止,两个记忆交织着,梳理着,最终平静下来。 他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翻身下床,赤着脚三两步走到窗前,一把拉开了窗帘。 窗外的阳光、街道上的车流和各色人种人流、店铺的英文招牌...所有的信息,在第一时间,汇集到赵昱的脑海里。 良久,哗啦一声拉上窗帘,赵昱慢慢走回床头坐下,脸上神色变换莫名。 “穿越了吧?” 他实际上已经肯定了现在的状况,但潜意识仍然有些犹豫。 “而且还有特殊的能力...” 感官敏锐到了极点,十米范围内,任何信息逃不脱他感官的捕捉。而且十分自然,可以随意控制范围,跟吃饭喝水走路一样,是一种本能。 忽而,他咧嘴笑了一声。对原来的人生,他没有什么留恋,穿越了也好——也好。 “这应该是好事?是吧?” “系统融合完毕,宿主你好,夺运系统为你服务。” “谁?!” 赵昱身子一僵。 “系统?” 他心念一转,难道是传说中的金手指? 想到这,隐隐惶恐之中,一丝窃喜油然而生。 定了定神,不由试着问道:“夺运系统是吧?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到美国了?” “宿主提问未超过当前权限,可以回答。宿主当前所处世界为漫威宇宙地球,美国纽约布鲁克林区,身份为黄白混血孤儿,十八岁,职业快递送货员。” “漫威?!” 赵昱声音猛然拔高:“是你把我弄到漫威来了?!” “宿主来到漫威世界,与本系统有一定的关系,具体原因超越宿主当前权限,系统不予回答。” “...” 赵昱无语凝噎,喘了口气,心念一转,愤懑道:“那你带我到漫威世界来干什么?我一个普普通通的打工仔,还是个孤儿,已经够凄惨的了!求求你可怜可怜我,让我回去行不行?” “驳回宿主无理要求。” “无理要求?”赵昱心头一动,提起嗓子大叫:“你不经过我的同意,就把我带到一个陌生的世界,我让你送我回去,这是无理?还讲不讲道理了!?” “人类的道理与系统无关。” 赵昱:“......” 系统可不管赵昱是什么表情,直接发话了:“现在为宿主解说系统基本功能。系统有两大板块,一,任务板块,二,兑换板块。宿主通过完成系统发布的任务,获取气运值,兑换所需一切。” “现在发布任务。” “漫威宇宙终极任务:炼化o-a-a,夺取漫威多元宇宙控制权,教化万灵,成就道祖。任务奖励:气运值一万亿,先天至宝一件,宿主权限提升一级。时限:无。任务失败,宿主死亡。” “主线任务一:开山立派,称宗道祖。任务奖励:气运值一万,镇运灵宝一件,九等洞天福地一座。时限,三个月。” “支线任务:待触发。” 听着脑海里冰冷机械的声音,赵昱只觉得一股凉意浸透了灵魂。 看看那些所谓的任务吧,炼化o-a-a?成就道祖?确定这不是在开玩笑? o-a-a是什么?虽然赵昱对漫威不是十分熟悉,但因为好莱坞超级英雄电影的缘故,也稍作了一些了解。那可是漫威最终极的大神,号称无解的存在!现在竟然让他去炼化,这不是送上门去找死么? 他心里拔凉拔凉的,只觉得人生没有了意义,怎么都是个死! 赵昱终归还有一丝侥幸,不由道:“那要是我不做任务呢?我能安安稳稳的过点普通人的日子么?” “任务时限内未完成系统任务,根据任务的重要性,予以相应层次的惩罚。” “惩罚?!”赵昱一滞,侥幸破灭,不由大叫:“给我滚出去,滚出我脑袋,什么狗屁系统,滚滚滚!!!” “判定宿主辱骂系统,实施九级惩戒。” “呃...”赵昱一愣,随即惨叫一声,整个人滚落在地,接着身体僵直,仿佛被什么东西束缚,分毫不得动弹,只白眼直翻,脸色青黑,青筋暴露,涎水长流,脖子好似被卡住,口里只能发出嗬嗬嗬的声音,仿佛濒死的落水者! 不知过了多久,赵昱才艰难的翻过身,任凭满脸的涎水流淌,木头一样的躺了下来。他已经生无可恋了。 那是惩罚吗?简直是生不如死! 从脑袋深处、脏腑深处、骨髓深处迸发出的一种疼痛,一波接一波,一浪压过一浪,仿佛要把人从灵魂到肉体全部碾碎! 赵昱可以确定,如果不是被束缚住无法动弹,他早就撞墙自杀了! 那根本不是人能够忍受的痛苦。 良久,他木头一般的脸上终于恢复了一点人色,无力的抹了把脸,双目无神:“...可以告诉我,惩罚等级是怎么回事吗?” “惩罚等级分十级,九级最低,超级最高。” “九级最...最低?”他僵硬的脸上忽然笑了起来,笑着笑着,老泪横流:“这还最低?最低?” “是的宿主,九级最低。” 赵昱终于放声大哭起来:“你这是要整死我呀!你干脆杀了我算了,我不活了,杀了我吧...” “系统不会抹杀宿主,请宿主放心。” 赵昱终于无话可说。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吗? 这是逼着他上路哇,不上路也不让死,就是折腾,折腾的崩溃都要让人上路。有这么黑的系统吗?! “我——认了。”赵昱咬着牙,瞪着眼睛,脸上肌肉抽动。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凄惨的未来... “宿主能从心底接受本系统,本系统感到非常的高兴。宿主做了一个英明的抉择。不过系统提醒宿主,千万不要与系统作对,否则后果难料。” “基于宿主接受本系统的大前提,系统开始下发初始福利。初始福利如下:气运值一百,唯一抽奖机会一次。” 赵昱怔怔的躺着,呼呼地喘息着,没有理会所谓的初始福利。惩罚留下的后遗症仍然影响着他,浑身上下一丝力气都提不起。 好在似乎有一股温暖的热流在缓缓流淌,逐渐平复后遗症,让他好过了许多。 过了良久,他才爬起来,一屁股坐在了床头。 第二章 系统凶残 唯一抽奖 “就这么上了黑船,不跟着走都不行,太失败了。人家穿越者都是大爷,系统什么的,只是附庸,到我这儿反过来了...可现在没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他心里沉吟了片刻,稍稍振奋起精神:“这个所谓的系统...不对,万一这混蛋能听到我的心声呢?” 他神色一滞,随即试探着在心中道:“系统,知道我刚才在想什么吗?” “系统无意窥伺宿主思维,请宿主放心。” 赵昱眼珠子一转,心里不由一动。 他瞬间确定,夺运系统无法窥伺他的心声。否则,就凭混蛋两个字,少不得又是一番惩罚。 可这系统应该是神通广大吧,怎么可能看不穿自己的心声呢? 他有些迷惑。 不过能避免被系统看透心声,赵昱心里隐隐生出一些别样的想法来。 他做了个深呼吸,将心思压下,心道:“系统,我的初始福利呢?” “为方便宿主体验,系统全面数据化,宿主呼唤系统,便能看到。” 赵昱呼出口气,试着道:“系统,出来?” 登时,一道熟悉的好像游戏菜单一样的光幕突然呈现在眼前。 赵昱一愣,看着大大的光幕上,一个陌生模样的全身像和旁侧的数据,不由道:“这是谁?” “按照宿主最熟悉的游戏属性模式,将宿主的身体属性以数据的方式呈现。宿主你没有看错,这就是宿主你。” “我?”赵昱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是这模样?眼睛瞳孔有点蓝色,鼻梁高了些,这是混血儿吧?帅是帅,但怎么可能是我?” “提醒一下,宿主是穿越附身。” “呃...”赵昱恍然大悟。 “好吧,穿越附身是吧?混血儿就混血儿,好歹黄种人的血统占优...”他自嘲了一下,将目光落在了全身像旁侧的数据上。 姓名:赵昱(欧文-格林) 种族:人 血统:未知 体质强度:2(普通成年人平均1) 灵魂强度:2(普通1) 简简单单的几行数据,将赵昱身体数据大致展现出来。 他细细品味了一番,心里沉吟:“普通人平均属性是1,也就是说,我现在比普通人强一倍,是穿越带来的福利?” 他又将目光锁定在血统项的那个未知上,微微凝神。 这系统肯定不是一般的系统,看看发布的任务就知道,目标直指漫威多元宇宙的老大,可先是无法窥伺自己的心声,看样子只有自己呼唤,也就是针对性的对系统发言,它才会知道。后是无法鉴定血统...这其中,一定有些缘故。 不过他想不通,系统也肯定不会告诉他。 赵昱觉得,这对自己来说,应该是好事。系统给赵昱的第一印象就非常恶劣,如果自己的一切都暴露在系统之下,一点隐私都没有,那才真正令人心寒。 现在看来,这系统应该也有破绽。 这让赵昱心里安定了许多。 随后,赵昱将目光落在旁侧孤零零的两个选项上。一个是任务选项,打开一看,正是刚才系统发布的两条任务。 粗略扫了一眼,便关掉人物选项,打开了兑换选项。 兑换选项就好似一个游戏商城,分作法门、物品和杂物三个区域。法门区域集合各种功法、战技、法术、神通、阵法。 不过赵昱看到的,最贵的,也只是价值一百气运值的几部法门,比如基础符箓,比如一元练气法等等。 看了看右下角的一百气运值余额,赵昱就知道,这跟自己的购买力有关。如果不是初始福利带来的这一百气运值,恐怕什么都看不到。 而物品区,则是集合各种法器、法宝、阵盘、阵旗、丹炉、符笔、符纸等物品的区域。赵昱能看到的最贵的同样也是价值一百气运值的东西。 最后是杂物区,五花八门,什么玩意儿都有。 有锻打兵器的技巧,有炼制药丸的配方,有制作符箓的符纸,有材料,有药物,有普通书籍,甚至还有成品的药丸和符箓出售。只要是想得到的杂物,这里都有。 稍稍浏览了一下杂物区,赵昱便将目光锁定在了法门区域。 被黑的发亮的系统绑架到漫威世界,不论从赵昱本身急需的安全感,还是为了避免被惩罚而必须要完成的任务,在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里,力量,都处于第一位。 而力量来源于功法。 当然,漫威世界穷人靠变异,富人靠科技,也都是获得力量的办法。但漫威世界并没有完整的力量体系。 力量体系不完整,就意味着风险,意味着看不清前路。 既然已经上了系统的黑船,又无法逃离,不用系统资源,纯粹是脑袋有问题。虽然这系统很黑,让赵昱心里不安。 他出神的看了会儿法门区域,忽然道:“系统,最好的九等功法有哪些?列出一百气运值以内的。” “因宿主权限不够,无法免费使用系统相应功能,可扣除气运值十代替,是否扣除?” 赵昱张了张嘴,心头火焰高涨,几乎忍不住骂出声来,但顾虑到系统的狠毒,好歹强压怒气,闷声道:“扣吧,扣!” 随着话音落下,法门区杂七杂八的各种功法典籍一一消失,最终只剩下三门功法孤零零的挂在上面。 而右下角的气运值瞬间从一百降至九十。 顾不上肉疼,赵昱连忙瞪大眼仔细看了起来。 九转元功! 三元归一炼炁法! 圣巫道青莲冥想法! “九转元功?!”他不可思议道:“这不是道教传说中的护教神功,号称九炼九转,肉身成圣的无上法门吗?一百就能买?” 他乐了一下,接着脸就拉下来了。 他才想起,自己只剩下九十气运值。 “宿主不要误会。”系统声音响起:“九转元功乃开天盘古之法,一转九炼,九转八十一炼,九九归真,肉身成圣,乃是无上证道法门。完整的九转元功需气运值一万亿。” “那这...”赵昱指着法门区说不出话来:“这是在消遣我喽?” “系统无意消遣宿主。九转元功第一转第一炼价值一百气运值。” “我就知道...”赵昱只觉胸中闷气暴涨,冲的脸上青筋暴露:“那这个三元归一炼炁法又是玩意儿?圣巫道青莲冥想法呢?” “三元归一炼炁法,又名混沌大道宝典。以混洞太无元高上玉虚炁、赤混太无元玄上紫虚炁、冥寂玄通元无上清虚炁为根基,三元三炼,三元合一,逆证先天,得见大道。是一门不逊色于完整的九转元功的无上法门。至于圣巫道青莲冥想法,乃巫师道最高冥想法门,高深奥妙之处,不逊色于前二者。” 什么混沌大道宝典,什么混洞太无元,一听就觉得高大上。 赵昱眼热,可心中只能叹气。可以想象,不论那三元归一炼炁法,还是圣巫道青莲冥想法,现在挂在眼前的,恐怕也只是最基础最基础的部分。然而,这最基础的部分,自己竟也买不起了。 只能看,不能碰,就好像跟女票去酒店开房,正兴高采烈呢,伟哥都吃了一瓶儿,却得知大姨妈来了。那种郁闷,简直让人抓狂。 好在赵昱心宽,转念一想,又舒服了一点——好歹是知道了这三门功法的存在,以后有了气运值,慢慢兑换就是了。 他打定主意,不论如何,以后少跟系统打交道,最好永远不向系统提任何一个要求,不然非得气死不可。 留恋的看了眼三门毫光万丈的绝世功法,赵昱砸吧砸吧嘴,强迫自己挪开眼睛:“我那个初始福利呢?不是有一次什么抽奖吗?在哪儿?” “宿主是否确定进行唯一一次抽奖?” “唯一一次...”赵昱凝眉:“可以解释一下吗?当然,如果要气运值,那就算了。” 吃过一次亏,赵昱绝对不在同一个地方倒下第二次。 “宿主咨询初始福利相关信息,系统不收取任何费用。” “那就快说。” 赵昱语气不耐烦道。 “本系统不具备抽奖功能,因为特殊原因,初始奖励宿主唯一一次抽奖机会。” 特殊原因? 赵昱斟酌了片刻,不打算继续问下去。既然唯有这一次,那么抽奖什么的,以后也不用指望了。 他心里微微一叹:“抽吧。” “如你所愿。” 赵昱眼前一晃悠,一个巨大的轮盘便出现在眼前。 这轮盘混混沌沌,好似有无穷颜色,又好似没有一丝颜色,好似无穷大,又好似无穷小,好似无穷远,又好似无穷近,非常奇妙的感觉。 赵昱没有理会系统的催促,仔细打量了一番。 轮盘大致被分为几百个区域,中间一根指针,估摸着,指针指向哪儿,抽到的就是什么东西。可数百个区域,都一片模糊,根本看不到里面有什么东西,赵昱皱了皱眉,心里更加不爽利。 “宿主是否开始抽奖?” “催什么催?”赵昱嘟囔了一句:“抽吧抽吧,开始吧。” “抽奖开始,宿主叫停为止。” “那就停。” 指针猛地转动起来,以赵昱那敏锐无比的感官,都看不到一丝一毫的踪迹,就好像指针消失了一样。 但赵昱知道,这是因为转速太快,看不清。 从开始到叫停,中间最多五秒钟,也不知道那指针转了多少圈,赵昱只傻愣愣的瞪着,心里暗暗祈祷。 在赵昱无法看到的地方,抽奖轮盘之中,一道隐晦的红色光芒潜伏着,等到指针速度慢下来之后,突然窜出来,随即消失不见。 然后赵昱便看到,指针停住了。所指的那个区域,迷雾散开,露出了一个古色古香的宝箱。 第三章 混沌九转 唤圣玉牌 赵昱搓了搓手,等着系统发话,可良久,系统都沉默无声。 他心中略略奇怪,问道:“系统,我抽到的东西呢?!” “...宿主抽到神秘宝箱一个,是否领取。” 赵昱没听出,这声音中,带着一丝犹豫。 “领取。” 他只盯着那宝箱,斩钉截铁道。 话音一落,一个大概十公分长宽的古朴宝箱凭空落在了赵昱怀里。 赵昱想了想,关闭了系统光幕,抱着宝箱放在床头,小心翼翼的打开了它。 没有惊天动地的异象,也没有华丽的光彩,随着宝箱盖子打开,一团光点和一个巴掌大小青翠欲滴的玉牌出现在眼帘里。 赵昱深吸了口气,伸手缓缓触摸光团。那光团好似有灵性,呼的窜上赵昱指尖,登时消失不见,随即,赵昱脑子一疼,好似有无穷的信息爆开,撑得脑仁发热,他不由猛地抱住了脑袋。 好一会儿,才微微呼出一口气,嘴角轻轻翘了起来。 “混沌真身...九转元功...嘿嘿...” 他心里一动,莫名的笑了起来。 却原来,那光团竟然就是混沌真身——完整版九转元功的修行法门!虽然略略可惜,只有第一转九炼之法,而不是完满的九转八十一炼,可赵昱已经很满足了! 要知道,单单第一转第一炼就要一百气运值,天知道完整的一转九炼需要多少——系统有多黑,赵昱已经深有体会! 如今直接省掉了这部分开销,得节省多少时间和努力?! 就好比一个屌丝刚出来草社会就搞定了一个白富美,人生的起步阶段直接抬升到常人无法想象的地步,爽不爽?! 当然,这不是最爽的。最爽的,是系统吃瘪。想起之前抽奖完成之后,系统半天不开口,赵昱心里一转,暗暗嘿笑。 “坑我,嘿嘿...” 虽然不明白其中到底是怎么回事,但赵昱却猜到,刚才的抽奖,系统竟然没能控制得住。要不然,怎么可能给他这么大个礼包? 之前屡屡在系统面前吃瘪,现在终于扳回一城,虽然跟赵昱本身无关,却也油然爽快。 赵昱知道,以后也许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毕竟抽奖只有一次,而且这份功法中携带了一些额外的信息,告知赵昱,之后的各转法门,就必须他自己兑换,并且提示他,最好将三元归一炼炁法也兑换下来同时修炼,这在某种程度上,加大了赵昱的负担。 但对赵昱而言,万事开头难。 有了一个好的起步,以后的路就好走的多。总比好东西买不起,买点垃圾将就着修炼要好上无数倍吧!? 粗略品味了一番印刻在脑海里的混沌真身一转修行法门,赵昱睁开眼,又将目光落在了宝箱中的那块玉牌上。 他伸出双手,小心翼翼的捧起玉牌,只见到玉牌上青光一闪,一道信息便出现在脑海里。 “唤圣牌:滴血认主,可召唤诸天神圣一缕投影附体,半小时内拥有所召唤神圣亿亿分之一的基础能力。限制次数三次,三次过后,唤圣牌碎。” 赵昱一个激灵,差点跳起来。 这是保命的好东西呀! 诸天神圣,一听就高大上。虽然只亿亿分之一的基础能力,还有次数限制,但总比他自己现在要强的多吧? 细细把玩了一会儿玉牌,赵昱嘿嘿一笑,小心翼翼的咬开手指,在唤圣牌上涂抹了一缕鲜血,唤圣牌随即化作一道青光,投入掌心消失不见。 随即,他又唤出了系统。 “系统,我觉得我运气真不错。”赵昱畅快笑着,心头一动,掌心一枚玉牌缓缓浮现出来,道:“你看,唤圣牌,保命的宝贝儿,谢啦!” 系统无语。 赵昱并没说出同时获得混沌真身法门的事,好像有一个声音告诉他,唤圣牌可以让系统知道,但获得混沌真身法门的事,决不能让系统知道。 这似乎发自潜意识,赵昱自然而然就这么做了。 “请宿主尽快完成第一阶段主线任务。” 系统给了句牛头不对马嘴的冰冷回音,便沉寂无踪。赵昱叫了几次,都再也没得到回应。 他笑了笑,收起唤圣牌,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先洗漱洗漱,我得为任务做准备了,要不然...”他想起之前受到的系统惩戒,那种痛苦,不由连连打了几个寒颤。 想起系统惩戒,赵昱忽然发现,自己现在竟已精力饱满——就这会儿,之前留下的后遗症全都消失了,只隐约感到体内热乎乎的,好像有无穷精力正在涌动。 “依照系统这尿性,肯定不会无缘无故给我好处...看来,穿越一遭,这身体肯定发生了什么变化...” 心里想着这些,赵昱往洗手间而去。 脸上还黏糊糊的呢,之前被系统惩戒的时候,口水横流,一直没来得及清理。亏得身边没人,要不然,脸丢大了。 这屋子虽然狭小,但很干净,而去五脏俱全。 洗手间虽然只有一两个平方,但里面好歹还挂了一面镜子。 对着镜子,赵昱仔细打量着自己现在的模样。 跟系统光幕上的一模一样,高高瘦瘦的,怕不有一米八五,眼珠子带着些蓝色,鼻梁高挺,面庞棱角分明,着实是个混血帅哥。 他摸着下巴,很满意现在这具身躯。 要是穿越前能有这身板,即便只是个打工仔,怕也早就找到另一半,不会一直蹉跎到而立之龄。 “话说这个世界美女不少,嘿嘿,虽然任务紧急,那黑心的系统逼得慌,可闲暇之余也不能禁止生理需求吧?”他嘿嘿一笑,三两下漱口洗脸,几分钟搞定,换了身衣物,信步出了租房。 布鲁克林区是纽约人口最多的一个区。这里不算是平民区,但也不是富人区。这里聚集的,多是中低产阶级。 赵昱这具身躯的原主人虽然只是个孤儿,但还有些上进心,从孤儿院出来,没有跟着学坏。虽然快递送货员这个工作算不上什么顶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他在布鲁克林立足,不必待在混乱无比的贫民窟朝不保夕。 赵昱从租屋里出来,迎着朝阳,直奔公司而去。 他要辞职。 不得不辞职。 实际上,如果没有系统,没有任务逼迫,他绝对不会辞去这样一份较为稳定的工作。可系统任务就在眼前,三个月要开山立派,如此急迫,哪儿还有时间去工作? 且不说时间不允许,单单工作的收获,就无法支撑开山立派的花销。 要开山立派,总要有个据点吧? 小说中、神话里,那些神仙的宗门,可都是名山大川,开口就是几万里方圆的山门,他赵昱跟神仙比起来,虽然只是萤虫,但总不能把山门立在租房吧? 那也太没追求了! 好歹是穿越人士,还拥有系统,虽然系统太黑。 不说名山大川,山清水秀总得满足吧? 他已经考虑好了,目标——农场! 他打算搞一个农场,在山清水秀的地方,立下山门。 虽然对一个终极目标是0-a-a的穿越者而言,农场作山门仍然很挫,但条件不允许呀! 话说即便买个小农场,对赵昱来说,也几乎不可能完成。 他没钱。 当然,赵昱可以去山郊野外,划地为王。这也不是不可以。只要离得远,比如跨越美国,去西部,在落基山深处立下山门,想来也没人会找他麻烦。 可总要联系实际情况吧? 他还不是神仙人物,没有一步万里的本事。躲在山旮旯里,进出不方便,一个来回十天半月几个月的,怎么招收门徒? 说到底,他现在没实力。虽然有块唤圣牌,但那是保命的玩意儿,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用,怎么可能用来赶路?用完可就没了! 更重要的是,赵昱对系统已经有所理解。 作为一个特别喜欢看小说的骨灰级读者,只看系统的名字,大略就知道系统核心所在——夺运,夺的是气运。 气运在哪儿? 主角身上!大事件上! 漫威世界的主角是谁?超级英雄!超级坏蛋! 超级英雄超级坏蛋在山旮旯吗?在大城市! 大事件发生在哪儿?基本上也不是荒郊野外吧? 联系到种种因素,他这山门,必须要立在大城市附近。纽约是超级英雄汇聚的地方,这里将会发生许多大事,要夺运,怎么能远离? 辞职的事非常顺利。 这世上,没有谁是不可或缺的,尤其是普通人。 虽然原来的欧文在这里工作了一两年,但也没有谁会有多留恋一个生性孤僻的孤儿。 辞职,结算薪水,从快递公司出来,赵昱直奔报刊亭。 用结算的几百美金薪水从报刊亭买下了一星期内所有可以买到的报纸,好几十斤,一大摞,抱回了租房。 随后的半天时间里,赵昱都在翻看报纸,连中午饭都没心思吃。 到傍晚的时候,报纸翻完,又打开那台老的不能再老的二手电脑,在各大门户网站上浏览起来。 天快黑的时候,赵昱终于揉着额头关闭了电脑。 从报纸和电脑上,他梳理出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主要就是关于超级英雄的信息。 大略活跃在纽约的英雄,从网络媒体和报纸上,只找到两个。一个是惩罚者,一个是超胆侠。 而这两个人的能力,实际上与普通人没有质的差别。 至于蜘蛛侠,现在还没踪影,赵昱估摸着,那小子还没变成蜘蛛侠。 而钢铁侠——现在还是史塔克工业的花花公子。他的报道最多,但基本上都是些花边新闻。托尼-史塔克跟彼得-帕克一样,还不是超级英雄。 第四章 神圣附体 施以紧箍 揉着眉心,赵昱静静地躺在床上,心里沉吟着。 “新闻上只隐约有惩罚者和超胆侠的消息,这两个都是老梆子了,而且相较于强力英雄,他们的能力低微,连小蜘蛛都比不上,价值不大。不过既然超胆侠都冒头了,那么他的对手金并,还有靶眼,以及日本的手合会之类的,应该也潜藏在暗处...” “而小蜘蛛和钢铁侠都还没有出现,不过现在是零二年,应该也快了。” “没出现更好,对我来说方便行事。” 他思绪略过这些现在的或者未来的超级英雄,又想到另外一个边角新闻:“变种人竟然也穿插其中...想想也是,虽然在穿越前,因为版权问题,变种人和超级英雄被分开了,但实际上仍然可以归于一体。” “对我来说,变种人很有价值...那种天赋能力,也许跟某些修炼体质有关,需要好好观察。而且这些人身上也各有气运,可以动一下手脚。” “但...”他微微叹了口气:“现在最重要的,还是立山门...钱啊...” 他睁开眼睛,目光落在了一张报纸上——那是一个神色傲慢的小胡子。 “就你了!” ... 作为一个超级富豪加超级天才,托尼-史塔克的生活环境实在太优越了。在美国这个国度,即便是已经换了一个世界,却终归是资本的世界,有钱,有能力,自然受到追捧。他身上有永远也报道不完的热点,钱包里有永远也用不完的钱,永远都有无数的女人飞蛾扑火一样扑向他。 他可以傲视任何人,瞧不起所有土包子,可以任性,可以无理,但少有人能奈何得了他。 对于托尼-史塔克而言,他除了流连于女人堆,参加各种派对,最大的乐趣,就是实验室。至于史塔克工业,有两朝元老奥巴代-斯坦和助理佩珀-波茨在,一切都不需要他自己操心。 他只负责拿出新产品,就能获得足够热烈的目光注视和赞赏。 他是天生的主角,龙傲天级数的人物。 “波茨,导弹的实际测验结果呢?军方说了什么?他们一定很满意,对吗?” 史塔克大厦顶层,托尼和佩珀从电梯中走出来,一前一后。托尼随意问着,佩珀怀里抱着一个文件夹,跟在他身后。 “好吧,我们都知道你,托尼-史塔克,是世界第一天才,他的杰作,军方有什么不满意的呢?”佩珀早已习惯了托尼的自信,或者说自负。 “说得对!”托尼毫不犹豫的把这句话当做对他的赞叹。 “不过我不相信他们不会不提出一些不可思议的想法,也许他们准备让我制造一颗导弹,能够一下子把木星打爆的导弹,然后称霸全世界。” 佩珀耸了耸肩。 全自动的金属大门在托尼接近的时候,自动打卡了,托尼一边脱下外套,一边往里走,一边道:“贾维斯,我们接着上次的实验继续...” “抱歉先生,我想,您必须要先见一个客人,才能继续实验。” “好吧,”托尼缓缓放下外套,若无其事的走向酒柜,道:“佩珀,你先出去一下,我也许要跟一个陌生的不速之客来一场拳击赛。” 他说着话,从酒柜里拿了一瓶价值数万美金的高级红酒,倒了一杯,对坐在不远处沙发上的一个穿着青色长袍的怪异的家伙示意了一下:“嘿,伙计,要来一杯吗?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穿过重重安保来到我这里,但作为主人,我必须要欢迎你,当然,前提是你能给我一个解释。” 佩珀也看到了那个穿着青色袍子的身影。这道身影,给人一种十分奇异的感觉,好像在那里,又好像不在,似乎遥远,但近在眼前。 她看了看托尼,从托尼的眼神里,她得到了‘暂时按兵不动’的信息,然后她悄悄退了出去。 托尼面色浑然不变,虽然心里有些不安,但他自恃有所依仗,他相信,这世界上任何人,都不能无缘无故把他怎么样。 “托尼-史塔克?” 穿着青色袍子的身影抬起头,露出了赵昱的面孔。 “是的伙计,我就是托尼-史塔克,世界第一天才,第一富豪,你没有认错。”他晃了晃酒杯:“我刚才跟你说,要不要来一杯?” 赵昱摆了摆手:“你那些劣质的酒水毫无益处。” 托尼神色一滞,随即大叫:“你说什么?劣质的酒水?你这是在鄙视我?哈哈...”他怪异的笑了一声:“从来没有人鄙视我,除了你之外。” 赵昱淡淡的看着他,眼中有一道光芒闪烁,看的托尼好像觉得自己没穿衣服一样,他叫道:“嘿,嘿,伙计,你不要这样看我行不行?我不是gar,ok?” 赵昱眼中光芒消散,嘴角微微翘起来,还了一句:“我也不是。” “那么,伙计。”托尼坐在赵昱对面的沙发上,两人之间隔着一个茶几:“你现在可以给我解释吗?” “为什么不呢?”赵昱淡然笑道:“我要一笔钱,而这笔钱,最合适从你这里获取,这是我今天过来的原因。” “啊哈,”托尼一愣,脸上随即露出嘲讽之色:“不错,我非常有钱,我很富有,如果把我在银行里的钱都取出来,堆积起来就是另一座史塔克大厦。但是伙计,我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人,我想问一问,你的脸有多厚呢?这世上竟然有比我还脸厚的人,真是稀奇。” 赵昱不以为忤,弹了弹宽大的袖袍,自顾自道:“我说你最合适,有两个原因。一,你很有钱。但实际上,我需要的这笔钱,很多富翁都出得起。其二,我打算收你做徒弟,因为你很聪明,这才是最重要的原因。” “哈哈,你这是在施舍吗?”托尼张开双臂,不可思议道:“徒弟?学生?我是谁?托尼-史塔克!伙计,你确定你脑子没问题?” “这么说,你拒绝了?”赵昱缓缓站起来,负手而立。 “当然。任何人都不能指望对一个不速之客有多好的脸色。”托尼松了松肩。 赵昱看着他,神色微微露出一丝怅然:“我本不愿用强,但却不能浪费...”他缓缓伸出了手,一缕荧光在指尖闪耀起来。 托尼猛地向后一倒,直接从沙发上翻过去,躲在了沙发背后。 他正要叫喊,一缕荧光便飞射而来,无视任何障碍,无视任何人类的反应,射入了托尼的额头。 他神色一僵,随即大叫出声:“你对我做了什么混蛋!” 赵昱露出一抹微笑:“这是一门法术,也可以炼成法宝,名为紧箍咒。这道法术直接作用于你的灵魂,通过念咒,对灵魂施加惩罚。曾经有一个天生地养、无法无天的猴子,他打上天庭,搅动三界,金仙见了他也要让路,可终归被紧箍咒驯服。” 说着话,赵昱笑眯眯的看着托尼:“我想知道,世界第一天才,跟那只猴子有什么区别。” “猴子?!你把我比作猴子?”托尼难以置信:“我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上竟然有人把我,托尼-史塔克,比作猴子,这是多么的可笑!” 他深吸了口气,语气放缓,认真道:“伙计,你这是在犯罪知道吗?如果不想警察找上门,你应该为我解除你的这...法术?” 托尼虽然傲慢惯了,也曾从不被威胁,但他已经深深的感受到了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禁锢,他害怕了! 赵昱仍然淡笑着,负手而立,大袖垂落,衣袂飘飘,仙气凌然。 “人永远以自我为中心,你说你是世界第一天才,但实际上在那只猴子面前,你只是蝼蚁。你不知道他的神魂有多坚固,但为什么仍然为紧箍咒所驯服。虽然我给你下的这道法术,与如来亲手施展的无法想提并论,但天仙之下,绝对无人能解。而且我怀疑,在这个世界,有天仙威能的人,恐怕也没那个本事。” 赵昱悠然道:“所以,对你来说,这是无解的。除非你愿意魂飞魄散。否则,即便转世重生,这道烙印在灵魂之中的法术,也会永远跟随着你,不离、不弃。” “我应该让你先体验一下这门法术的乐趣。”赵昱说着,笑了起来,唇角微动,一些难以言喻的咒语,从唇缝里蹦出来,化作一种无形的力量,勾动了烙印在托尼灵魂深处的法术。 “啊!” 托尼神色一紧,巨大的疼痛和压抑从灵魂深处爆发出来,他抱住了脑袋,在地上翻滚嘶吼! “先生,先生!” 贾维斯这个人工智能在一旁干着急,它根本无法与外界联络,连报警都做不到——就在旁边的桌上,一个隐隐散发光芒的光球,被扭曲的符文禁锢着——在托尼进入这里的时候,赵昱激活了唤圣牌的一次机会,出现在这里,并随手将贾维斯这个连器灵都远远不如的虚假灵性禁锢。 看着痛苦的青筋暴露,几乎欲仙欲死的世界第一天才,赵昱淡淡道:“紧箍咒有多重效果,第一重便是疼痛。这是某位大能依照十八层地狱的效果,创造的法术。他可以让你体会十八种不同的乐趣,托尼,你告诉我,你愿意体会吗?” “不!啊...”他一只手狠狠的掐着自己的脑门,双目突出,牙龈咬的出血,脸上的肌肉无意识的抽动,整个人都抽搐着,他艰难的伸出另一只手:“停,停!我答应了,我答应了!” 第五章 可劲忽悠 端坐静待 赵昱微微一笑:“有的人太自负,以自我为中心,但实际上,这个世界,缺了谁,都不会崩溃,地球照样转动。用太平洋对面那个地方的古话来讲,你这叫敬酒不吃吃罚酒,明明可以欢欢喜喜的成为本尊的开山大弟子,但现在你看...” “别...别说了...”托尼以头抢地,额头上都撞出血来。 连猴子那样的人物,一旦唐长老念咒,都要欲仙欲死,更何况托尼这个凡人? 赵昱眼看差不多了,再继续下去,托尼怕不就要自杀,于是唇角微微动了一下。 无尽的痛苦好像潮水一样,终于褪去。托尼整个人霎时瘫软下来,有一下没一下的喘着粗气,仿佛随时都要断气。他眼睛瞪得老大,眼球上布满血丝,脸上汗水成河,浑身上下一丝力气都没有。 赵昱看着他这个模样,不得不怀疑,系统惩戒是紧箍咒? 估摸着一开始到现在,时间差不多过了十多分钟,距离时限已过去了一半,剩下一半赵昱觉得还算充裕,就打算跟托尼再说几句:“旧话重提。我还是那个意思,你,托尼,是一个人才,这个星球上,在某些方面能与你相提并论的并不多,我看好你。现在我再问你一句,愿不愿意做我的开山大弟子?” “我...还能...说不吗?” 托尼艰难挪动了一下身子,把脑袋靠在沙发背上,脸上露出疲敝而嘲讽之色:“虽然...我不敢,是的,我第一次说不敢...我敢说,我体会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痛苦...他们说女人生孩子有多痛苦,打到蛋蛋又有多痛苦,但我相信,我是第一...哈哈,我还是第一...” 赵昱能从托尼的眼睛里,看到一丝隐晦的愤恨。 但他毫不在意,笑道:“很好。那么,从现在开始,托尼-史塔克,你便是本尊开山大弟子。师父有事,弟子服其劳,我的好徒弟,为师现在要立山门,却没个地方,你做贡献的时候到了。” “山门?”托尼好不容易恢复了一点力气。 “就像你的史塔克工业有史塔克大厦这个总部,我的山门,也是这个意思。不过,为师的山门需要的是山清水秀,而不是钢铁丛林,但又不能离城市太远。好徒儿,我希望能在三天之内看到一处纽约郊区的农场或者牧场,面积暂时不需要太大,一百英亩以内即可。” “就为了一百英亩的牧场或者农场?”托尼比划指尖,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然后,你就给了我一道巫术?!” “不不不,那不是巫术,记住,是仙法,紧箍咒。至于山门,尚在其次,能提供这种小农场、小牧场的人,整个纽约没有十万也有八万。为师说过,我看重的,是你这个人。” “我应该感到荣幸,对吗?” “当然。跟着为师,比你现在可要强得多。以后你会知道的。” “那我拭目以待。”托尼嗤笑着撇了撇嘴。 “罢了,为师口述的你不会相信,以后亲身体会了就知道了。今日便如此吧。好徒儿,好好休息,明日为师再来找你。”赵昱眼中闪过一丝有趣的笑意,转身没有任何兆头,好像虚拟投影一般,说消散便消散了,找不到任何一丝痕迹。 看着那个一直淡淡笑着,却跟魔鬼一样的人总算走了,托尼把着沙发,缓缓爬起来,狠狠的把自己扔进沙发里。 “该死!” 呆滞了良久,各种惶恐、惧惮,一一从心头流过,这是他从未体会过的感受。他捂着额头,脸色突显狠厉,低声咒骂起来:“我怎么会遇到这样的魔鬼...紧箍咒,灵魂...我该怎么办...” 就算是毒药,乃至于各种已知甚至未知的科技手段,他都有自信解除,但唯独这种神神叨叨的东西,作为世界第一天才,却没有任何涉猎。 尤其涉及所谓灵魂——根本无从下手。 他聪明的大脑迅速运转,忽然眼睛一亮:“泽维尔,泽维尔天才学校!” 不顾疲惫欲死的身体,他猛地爬起来:“贾维斯,通知我的司机,我要用他,我必须马上去一趟泽维尔天才学校!” “抱歉史塔克先生。”智能管家贾维斯的声音传来:“您的师父用了某种不科学的方法,把您的管家固定在了桌子上,我无法与外界联系,抱歉。” 托尼摊了摊手,几乎无言以对,狠狠的骂了几句该死,只好拿了外套,拖着几乎难以移动的脚步,蹒跚往门外走。 每走一步,他浑身都要打一个颤——说起来,这位世界第一天才的意志力,其实还是不错的。 “托尼!” 佩珀就在门外,见门打开,托尼一个站不住,扑腾出去,差点没扶住。 “那是谁?噢天呐,他对你干了什么?我们报警吧托尼...” 托尼摇了摇头,勉强道:“亲爱的,你扶着我下楼,联系我的司机,我要去一趟泽维尔天才学校。” 对于托尼这个层次的人来说,这个世界上,他不知道的秘密并不多。变种人这个多次登报的族群,托尼虽然不太关注,但也知之甚深。这是作为一个社会上流人士必须要关注的,即便与他无关。 尤其是泽维尔学校的那个人,号称世界最强者之一,精擅于心灵力量的人物——查尔斯教授。 在托尼看来,如果这个世界上有谁能帮助他,他所知道的唯一一个,就是查尔斯-泽维尔。那个跟奥巴代一样的光头佬! 虽然他非常不愿意见到这个人——任凭谁,面对一个能够知道你心里想的任何一丁点东西,甚至看一眼就让你身不由己的危险人物,都不会有多自在。 但事实是,他不得不求助于查尔斯,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办法。 这对一个骄傲的天才来讲,是巨大的打击。 ... 就在史塔克大厦斜对面不远处的一个高档咖啡厅里,临窗的一个座位上,青袍人影静静地透过玻璃,看着一辆炫酷的跑车从面前的街道上划过。 唤圣牌第一次使用的时间还没到,被召唤附体的那位神圣的力量,仍然在赵昱体内澎湃回荡。即便只是亿亿分之一,也让赵昱暂时拥有了一击毁灭整个纽约州的能力! 方圆万里之内的一切,空间的纹路,能量的流动,连蚂蚁爬动,蚊子飞舞,都逃不过他的感官。在这一刻,他仿佛化身万千,无所不能。 托尼在他离开之后的一切行为,所说过的话,全都落入他的心湖之中。甚至于这一刻,整个美国的所有超级英雄,他们在哪儿,在干什么,也都为赵昱所知。 不过这不重要,还剩下几分钟的时间,这种强大就将离他而去。他只要记住下一个目标在哪儿就好,其他的,暂时不在考虑之中。 至于托尼去找查尔斯教授解危的事,他也不放在心里。那位变种人教授虽然在心灵力量方面,的确有很深的造诣,在这个地球上几乎无出其左右者。 但赵昱却不信,他能奈何紧箍咒。紧箍咒直接作用于托尼的灵魂,也许查尔斯能找到紧箍咒,但绝对束手无策。他并不了解仙道体系,这是其一。其二,灵魂与心灵之力有本质的差别。其三,对托尼施展紧箍咒的,是唤圣牌唤来的神圣——这样的存在,虽然在附身赵昱之后,只能动用亿亿分之一的力量,但对力量的操控,其精微之处,其玄妙之处,无法想象。 连猴子那样的大能都无可奈何,更遑论查尔斯教授? 说不好听的话,就算将紧箍咒这道法术放在查尔斯面前,他也只能当天书来看,摸不着头脑。 赵昱相信,托尼最终一定会乖乖投降。 时限终于到了,赵昱整个人突兀一变,从之前青袍凌立、仙气缭绕的神圣模式,重新退化成了他原本的肉体凡胎。 到这时,赵昱的身影,才真正出现在咖啡厅里——之前,他与咖啡厅,根本就不在同一纬度。 这突兀出现,竟没引起任何人的察觉,赵昱施施然站起身来,抬步走出了咖啡厅。 ... 租屋里,赵昱嘿嘿的笑。 “传说中的超级富豪,花花公子,世界第一天才,哈哈,这忽悠,给力!”他笑的开心。 实际上,在赵昱决定使用一次珍贵的唤圣牌的机会的时候,就已经决心控制住托尼。不论托尼最开始的时候是否答应。 这是必然的。 托尼是个危险人物,别看这个人平时嘻嘻哈哈的,但实际上,他在这个星球上,拥有巨大的能量。 如果不将其控制住,赵昱相信,事后托尼一定会把吃的亏加倍还给赵昱。有神圣附体的赵昱当然不怕,但神圣附体有时限! 一旦退出附体状态,赵昱现在比普通人强不了多少。 必须要杜绝任何隐患。 这次召唤神圣附体,对赵昱来说,不但是一个难得的体验——在凡人状态下,就提前体验到了至少返虚境界的基本能力——强大的法力、分化万千的元神,踏步虚空、穿梭基本纬度等等能力。甚至于,还有一丝大能的道韵,被他捕捉。 而且在这个过程中,他突发奇想,在控制托尼的同时,分心借助附身大能的威能,初步将混沌真身第一转所有内容做了一个深刻的理解! 以大能的眼光,去理解第一转混沌真身的奥义,高屋建瓴,自然轻而易举。 这才是最大的收获! 第六章 托尼求救 赵昱炼法 神圣投影虽然已经离去,但对混沌真身第一转奥义的理解,却留在了赵昱的心中。混沌真身一转九炼九层法门,已是谙熟于心,随时可以修炼,并且没有瓶颈。 这种惊喜,让赵昱激动的心里发颤。 若不是心中潜意识在警告他,他恐怕会唤出系统,大炫特炫,好好看看系统那憋屈的反应! 同时,赵昱也略略懊恼——早知道该先兑换一门战技,最差的战技也好。他现在,除了身体素质超过普通人一倍,没有任何其他手段,仍然缺乏保护自己的基本能力。 如果之前就兑换了一门战斗技巧,在神圣附体的状态下,定可眨眼理解通透,并很快练到返璞归真的境界。 连混沌真身都被完全理解,区区低等战技,还不手到擒来? 这也让赵昱真正体会到了唤圣牌的另一个强大作用——不只是保命,更能帮助修炼! 他已经打定主意,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剩下两次绝对不用——就算要用,也要掐准时机——比如修炼遇到瓶颈没有办法突破。 这才是其真正的用法。 就在赵昱乐滋滋的时候,托尼终于到了泽维尔天才学校。 这个学校就在纽约郊外。 查尔斯教授早就知道托尼的到来,便吩咐镭射眼斯科特去门外迎接。 查尔斯这个人,是个非常矛盾的人。他自诩为了变种人付出一切,但实际上,他的所作所为,已经偏离了变种人的阵营——他更为人类着想。 偏偏他还以为自己完全正确。 而与他相对的另外一个人,万磁王艾瑞克,则是另一个极端。 一个崇尚妥协再妥协,另一个坚持进攻再进攻。如果两人能够合为一体,取个中间数,也许变种人的处境,比现在要好得多。 查尔斯疑惑于托尼的目的,他很清楚自己被许多人讨厌——任何人都不想自己的一切隐秘,都赤果果的暴露在别人的目光下。 所以,他很少出去。如非必要,他宁愿一辈子待在这个偏僻的学校里。 他相信,如果没有必要,其他人也不愿意见到他。 而且为了所谓的信念,他几乎不会用自己的能力去监视任何其他人,虽然这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所以,他不知道托尼的目的——他没有贸然查看托尼的记忆。 即便是查尔斯教授,也不想得罪托尼。 很快,戴着墨镜的斯科特便领着状作精神却神色疲敝的托尼走了进来。 “嘿伙计,”一边走,托尼还不忘他那永远也停不下来的嘴巴:“没人说过你非常酷吗?你的墨镜很漂亮,真的...” 斯科特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他对托尼这样的人,富翁或者上流社会的人物,永远保持着一种警惕和厌恶——变种人的处境,在他看来,就是这些人从中作梗,才没有实现教授的梦想。 “教授,人到了。”他说了一句,鄙视的看了一眼被人扶着的托尼,理也不理他,转身走了出去。 “抱歉,”查尔斯沧桑的脸上露出一抹歉意:“斯科特这几天可能心情不太好...” “不必,不必。”托尼被保镖扶着坐下来,脸上露出大度之色:“我知道,人嘛,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 查尔斯顿时哭笑不得。他早知道,托尼这个风云人物从来是得理不饶人,不得理也不饶人,嘴巴跟刀子一样的角色,现在终于体会到了。 “好吧史塔克先生,我想知道你的来意。”他也不打算跟托尼虚与委蛇下去。 托尼看了看周围,让保镖出去,屋里就只剩下两人。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伸出手比划着:“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起...就在刚才,一个很奇怪的陌生人到我的办公室,给我下了一个诅咒或者巫术什么的。那个魔鬼称之为紧箍咒,天知道这是什么倒霉的名字!” 他恨恨道:“那个人口口声声说要做我的师父,上帝,查尔斯教授,师父!?你说,这个世界还有这样脸皮厚的人吗?” 查尔斯理解的点了点头。 “对陌生人保持警惕,是理所当然的事。” “正确!”托尼好似找到了知己,诉苦不已:“可那个魔鬼见我不愿意,就给我施展了巫术,我以为是骗子,但是...教授,你看我现在的样子就知道了。” 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痛,发自灵魂深处的痛苦。我现在都能清晰的感受到,在我的某个角落里,我被某种东西捆住,压抑!那个魔鬼说,这是直接作用于灵魂的一种...对了,仙法!他说是仙法,上帝,什么鬼东西!” 他抱怨连连:“你可能不知道,他找我的目的,用他的话说,只有两个,一个是让我为他提供一座不超过一百英亩的农场或者牧场,要纽约周边的。第二个竟然是看重我?!我无法忍受!只为了一百英亩的场地,就受到这样的痛苦,而且还要永远持续下去,被他控制!教授,我想到了你!这个世界上,如果能有人帮我,那个人,只有你!” “当然,我不会让教授你白白出力。”托尼做保证道:“在变种人法案的事情上,我也许可以为你们说几句话。” 教授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映衬着光亮头,脸上的神色非常的显眼:“用异于常人的力量去控制别人,这是违背道德底线和枉顾自由思想的恶劣行为,是不可取的。不过史塔克先生说的这个人,我可能不知道。这个星球上,竟然有掌控灵魂的人?” 他抬眼看着托尼:“如果史塔克先生不介意的话,我想先看看。” “当然。”托尼故作轻松的耸了耸肩:“否则我来这儿干什么?” 教授笑了笑,眼中精光一闪,托尼顿时变得浑浑噩噩。 查尔斯教授脸上的神色开始很轻松,随之逐渐凝重,到后来光滑的脑门上竟然开始冒汗!脸色也变得红通通的! 他枯瘦的手捏得紧紧的,一条条血管暴露出来,显得非常的艰难。 不知道过了多久,查尔斯闷哼一声,鼻孔里喷出两股鲜血,然后猛地睁开了眼睛! 同时,托尼浑身一颤,也清醒了过来。 他看到查尔斯的狼狈,不由微微张嘴,心里往下一沉。 查尔斯擦拭了一下鼻孔外的血迹,眼神里透露出极端的疲惫,低沉道:“抱歉史塔克先生,我尽力了...” 托尼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 看着托尼被保镖搀扶着蹒跚离去,查尔斯教授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教授,怎么了?” 琴、奥洛洛、斯科特、汉克等人围着他,一双双眼睛关心无比的注视着教授。 查尔斯轻轻摆了摆手:“那位花花公子被人在灵魂深处施加了一个...诅咒,被控制了...他来找我,可我无能为力。” “不可能!”斯科特大声道:“教授,什么人对心灵施加的诅咒您都无法解除?” “不是心灵。”教授摆了摆手:“是灵魂。我能看到灵魂,但那个诅咒太深奥了,我无法解读...当我竭力去解读的时候,我受到了严重的心灵反噬...” 说着话,他叹息了一声:“这个世界上,又出现一个极度危险并且肆无忌惮的人。他精通灵魂的力量,我无法找到他...人类的命运,为何总是多灾多难...” 说完,他转动轮椅,缓缓离开了。 一干人等看着他的背影,不由面面相觑。 ... 赵昱很安宁的修炼了一夜。 他相信紧箍咒,相信神圣的威能,因此,他没有一点担心。 这一夜,他正式踏入修炼的门槛——虽然是初次,但却分外的熟悉。神圣投影留下的东西,让他受益无穷。 混沌真身第一转有九层炼法,除此之外,还有一部总纲。这总纲并非文字,也非图录,而是一种道韵。 在体悟这种道韵的时候,身体会不由自主的,做出许多普通人难以为继的动作,通过这种道韵引导的动作,锤炼肉身,从内到外,骨髓、血液、内脏、筋骨、皮肉,乃至于大脑,没有一个地方会落下。 这是全方位的锤炼。 这也是混沌真身的第一步炼法。 只有经过总纲道韵的侵染和锤炼,打下牢固的基础,才能真正开始修炼九层炼法。 一夜之中,赵昱都沉浸在总纲道韵里,狭小的租房,就成了他锤炼肉身基础的场所。 早上,第九遍体悟结束之后,他终于睁开了眼睛。 此时,他以一个收功的姿势,站在屋中间。 他并不觉得奇怪,虽然昨晚上,最开始的时候,是在床上。 唤出系统光幕,他的目光停留在基础属性上。 体质强度:5 灵魂强度:9 仅仅一个夜晚,他的身体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体质强度从2到5,暴增一倍多。 尤其是灵魂强度——这是神圣附身带来的遗泽。 在神圣附身的状态下,悟通了混沌真身第一转九炼的奥妙,这相当于悟道,灵魂强度有此增长,在情理之中。 而且赵昱可以清晰的感受到,这种增长,并未停止。体质强度和灵魂强度都在缓缓的增长,这与混沌真身法门无关,也与神圣附身无关,这是体质本身的本能! 之前他还无法轻易体会到,随着踏足修炼大门之后,他能感受到,自己体质的特殊! 也许只吃了睡睡了吃,就像传说中的西方大肚子蜥蜴龙,睡个几百年,就天下无敌了。 第七章 科技仙神 蜩与学鸠 托尼没想到,连查尔斯教授对他的遭遇都无能为力,这该多么令人绝望?他想不出,除了查尔斯之外,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帮他。 从天才学校出来,回去的路上,一句话都没说。连好几个美女的电话,都直接挂掉。到了这个地步,就好像一根最牢固的绳子拴在脖子上,任凭人摆弄,这对托尼来说,是最大的痛苦。 普通人一辈子都在受人摆布,但他们习惯了。 而托尼这样的人,从出生开始,就跟普通人不一样。 就好像一个曾经在天上自由飞翔的天使,突然之间被人拴上铁链变成宠物狗,那种巨大的反差,让他无法接受。 越是有地位、越是心高气傲的人,就越容不得被控制。 “先生,史塔克大厦到了。” 前面,司机出声。 托尼猛然惊醒,透过车窗,看了眼那栋历来让他自豪的大厦,突兀竟产生了一种情怯。吸了口气,振奋了一下精神,他打开车门,缓缓走了下去。 虽然过了好几个小时,但他仍然觉得浑身提不起劲。 但他不得不打起精神,他不想让自己的状态影响到别人,更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的狼狈。 他是谁?世界第一天才、超级富豪——托尼-史塔克! 佩珀在大厦底层的大堂里焦急的等待,时而坐下,时而站起来走动,时而看看手腕上的表。 直到看到托尼走进来,看他精神面貌还不错,不由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一路无话,就到了顶层。 屋里,就只剩下这两人。 佩珀虽然只是托尼的助理,虽然托尼风流不羁,时常流连于花丛,但二者之间,却有一种别样的感情。 他们很亲密。 “史塔克先生,能告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佩珀到现在,其实都不知道在托尼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叫我托尼。”托尼强调了一句,习惯性的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又亲手给佩珀冲了杯最好的咖啡:“我是谁?” 他自傲道:“这个世界上,还有难得到我的事吗?” “所以,”他摊了摊手:“一切ok!” “是吗?”佩珀捧着咖啡杯,狐疑的打量托尼:“我希望你不要骗我...当然,作为你的助理,我有义务关心你。” 托尼嘿嘿的笑了起来,趁佩珀不备,偷袭的吻了佩珀一下,只是脸蛋。 佩珀退开一步,脸上状作嫌恶:“史塔克先生,请您自重。我可不是那些维密模特,也不是某家报纸的女记者!” “ok,ok,”托尼连忙举手投降:“我们不说这个。” 他打定主意,不让佩珀担心,所以三两下,就扯开了话题。 却说:“亲爱的佩珀,有件事你帮我去处理一下。” “嗯哼。”佩珀露出认真的表情。 历来有事的时候,佩珀都是这样的。 她是个极有能力的女人,相关于托尼的一切事务,如果没有佩珀,一定会一团糟。 “我有个朋友,”托尼斟酌着,心里虽然在暗骂,但表面上神色不变:“他需要一座牧场或者农场,一百英亩以下,环境要好,并且要在纽约周边。他刚来纽约,对纽约并不了解,因此把这件事拜托给了我。” 佩珀一听,很自然的点了点头:“我立刻去办。” 这只是小事。 一百英亩的高档农场,即便在纽约,其价值,也不超过五百万美元。这对佩珀来说,仅仅只是一件小事。 “ok。”托尼道:“那么尽快。他明天会来找我。” ... 当托尼再次看到赵昱的时候,表情、语言方式,都没有变化。但赵昱却能清晰的感受到巨大的隔阂。 愤恨、恼怒,还隐约夹杂着畏惧。 任凭任何一个人,无缘无故就被人控制,成为牵线木偶,换作是赵昱,也一样有这样的情绪。 他不以为忤。 佩珀带他上来的时候,并没有认出赵昱就是昨天那个人。 一来衣饰着装不一样,二来气质截然不同。 关键是佩珀昨天只跟神圣附身的赵昱打了一个照面,而且连一分钟都不到。 “你很漂亮,女士,谢谢你带我上来。” “谢谢。” 跟佩珀道句谢,赵昱走进了这间熟悉的充满科幻气息的房间。 作为助理,佩珀将赵昱带上来,很自然的离开,只留下赵昱和托尼两人。 “你要的我已经准备好了。”托尼没给赵昱好脸色:“农场,一百英亩,就在皇后区郊区,紧邻哈德逊河,风景很不错。也许,你可以葬在那儿。” 赵昱并不在意托尼的语气,他笑了笑,自顾自坐下来:“好徒儿,为师到你这里来做客,作为主人家,你就是这么招待的?” 他心里很想发笑。 眼前这个历来心高气傲、桀骜不驯、自负、以自我为中心的家伙,竟被他吃的死死的。除了口头上讽刺几句,他已无能为力。虽然是借助了神圣的能力,但这也足够令赵昱感到爽利。 托尼狠狠的瞪了赵昱一眼,闷哼一声,给赵昱倒了满满一杯纯净水,啪的一下磕在赵昱面前,顿时水花直溅。 对于这种好像小孩子气一样的行为,赵昱只是觉得好笑,任凭水花溅在身上,施施然拿起杯子喝了一口:“不错,很解渴。” 托尼只觉得一拳打在棉花上,心里难受的紧。 他吸了口气,强压住一拳打过去的冲动,脸色一肃,正色道:“听着,伙计。你要的我都给你,但是你不能限制我的自由。” “叫师父。” 赵昱静静地看着他。 托尼无语凝噎,他千般艰险,万般为难,真真是难以启齿。 但在赵昱目光的逼视下,只得闷声闷气的叫了一声:“师父。” “好。”赵昱哈哈一笑:“这杯水,就当是你拜师礼敬。”说完,他一口喝掉了那杯纯净水。 “其他的事先不说。你是我开山立派之前收的第一个徒弟,作为大弟子,须得对我教门教义、行为准则,做一个深入的了解。” 他侃侃道:“本门名太一门,太一者,道也。宇宙之源本于太一,分而为天地,转而为阴阳,变而为四时,时空纬度,物质能量,万物生灵,一切规则,皆出于其中。” 好大的口气! 虽然托尼并不十分懂得赵昱这句话中某些句子的意思——毕竟,赵昱是按照道家术语翻译解说的,但后半句,他却懂得。 只觉得眼前这个魔鬼,这个便宜师傅,牛皮吹到天上去了。 “本门乃修仙了道之大宗。入的我门,修神功法门,悟法术神通,参宇宙大道,得长生不死,证得天仙,此乃其一。晓轮回奥妙,参不朽奥义,跳出三界不在五行,证得金仙,此乃其二。超脱宇宙,摩弄乾坤,运转阴阳,调和时空,万劫不磨,得证混元,此乃其三。” 他竭尽想象力,忽悠着:“为师此番出山,见这地球物广人稠,万灵躁动,多欺多诈,不忠不孝,不仁不义,贪淫乐祸,多杀多争,故此开山立派,教化众生,普度万灵。你既为我开山大弟子,当以此为信念,助为师教化生灵,是时自有功德天降,成仙成神。” 赵昱忽悠虽好,但托尼却一句不信。 他反而觉得,这个魔鬼野心太大。在他看来,所谓教化生灵,恐怕就像那耶稣基督一样,用愚昧的思想,去欺骗民众,以达到黑暗统治的目的。 ——托尼不信上帝。 赵昱仍不以为忤。 有的事,嘴巴里舌绽莲花,人也不信。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等到托尼亲身体会到了种种奥妙之后,赵昱相信,他自会归心。 “我教门教义,内外两分。内为超凡脱俗,只求己身,只证大道。外为普度众生,教化万灵,使人人如龙,人道昌盛。” “入得我门,先从外教,普度众生,在那万丈红尘走一遭,待悟透己身,了结因果,再入内门,勤修仙道。” 托尼基本是左耳进右耳出,听到这里的时候,他忽然问了一句:“那勤修仙道之后呢?” 他嗤笑道:“我研究科技,也是造福世界,你教化众生,却是奴役众生,我为什么要跟你玩?” 赵昱不予理会,自顾自道:“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蜩与学鸠笑之曰:‘我决起而飞,抢榆枋而止,时则不至,而控于地而已矣,奚以之九万里而南为?’” 抑扬顿挫的念完一节逍遥游,赵昱笑道:“你就像那‘蜩与学鸠’,自以为‘决起而飞,抢榆枋而止’就是了不得的人物,却讥笑那展翅九万里,跨越天地时空的鲲鹏,认为不可能。海对面那边有句古话,叫作‘井底之蛙’,你,现在就是这样的人。不过既然拜我为师,之后自能跃出凹塘,见证更广阔的天空。” 托尼欲说无言。 他心里觉得好笑,但隐约觉得这个魔鬼说的有道理。 宇宙这么大,他只是区区地球的一员而已,说是什么‘蜩与学鸠’也并非不对。只是心里总归有些不爽利——他托尼号称世界第一天才,竟然被比作小虫小鸟,这何其打脸? 第八章 气运气数 乾坤符箓 “你以为你的科技、你的智慧就是一切。那我问你,地球现在的科技,有多厉害?你的史塔克工业又有多厉害?冲出星球?征途星海?不过区区窝在本土星球的小道而已。” “我入定之时,元神返照虚空,观察宇宙种种。在那遥远的星空中,有比地球强大无数倍的科技文明,人口数以万亿,宇宙战舰如过江之鲫。但却还有更强大的个体,挥手之间,能破灭文明,灭绝众生。” “在那些个体的眼中,地球只是一粒尘埃,不被放在眼中。” “而今劫气升腾,宇宙中争杀不断,这地球虽地处偏僻,却也有覆亡之危。若非如此,我何必出山?” “你曾问我为何一定要找你,为师从不诳言,自是看重于你。我有符道一卷,若修的通透,有大法力大神通。在某些层面来讲,与所谓科技,兴许有相辅相成的奇效。因你是科技天才,窃以为在符箓一道上,当是有些前途,这才看重于你。否则,为师随意择选一人,岂非更加方便?” “至于以紧箍咒之法将你制住,原因有二。其一,我不愿麻烦缠身,虽然挥手便能解决。其二,你性子桀骜自负,若不将你制住,如何传你大道?” 托尼听着赵昱的话,心里浮想联翩。时而觉得赵昱杞人忧天想得太多,时而又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时而又啼笑皆非——原来是自己太优秀,才遭了灾。 看托尼神色变换,赵昱心里暗笑。 这一番忽悠,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反正搜肠刮肚,把想到的,该说的,都给他说了。就算不能立即将他忽悠住,也能在他心中留下一点印象,等到以后诸事一一发生印证,就由不得这托尼不真正入彀。 “今日为师与你说的这些,你要牢记,且不能乱传。现在带为师去那农场看看吧。” 他弹了弹指甲,站了起来。 ... “天才亦或者妖孽,性格各异,但桀骜,却是本性。或是傲气,或是傲骨。”车子里,赵昱淡淡道:“作为凡人,你的地位和你的财富决定了你的安逸,但这只是普通层面。总有一天,你会卷入更大的漩涡里。” 托尼并不言语,脸上一直是不以为然的笑容。 赵昱见状,便也不说了。 很快,便到了皇后区郊外,哈德逊河旁。 一座名为火枪的小农场。 托尼的办事能力,或者说佩珀的办事能力,自然毋庸置疑。这座农场,昨天下午便易手,在托尼带赵昱来到这里的时候,除了一栋小别墅和田地里的果园、粮食经济作物之外,再也没有任何前主人留下的痕迹。 赵昱带着默默无言的托尼在农场里大致转了一圈,心里很是满意。 这农场将将一百英亩,其中,粮食作物种植面积大概有四十英亩,另有三十英亩的果园,剩下三十英亩,是一个小湖外加林区。 那栋小别墅便坐落在林区、小湖和哈德逊河之间。依山傍水,景致的确不错。 一圈下来,赵昱满意点头:“很好,暂时符合要求。” 他负手而立,身姿挺拔,淡淡对托尼道:“为师对宿处没有任何要求,这农场便且这样罢。至于工人,全部遣散,为师要这农场,可不是为了种田。” 托尼耸了耸肩,表示随意。 随即,赵昱便与托尼一起走进别墅。 别墅中,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所有家具之类的,都被原主人搬走了。赵昱道:“今日将这里装饰一番。” 托尼仍然耸肩。 不过却对旁侧跟着的一直表情奇怪,没说过一句话的佩珀示意了一个眼神。 佩珀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赵昱这才回身,面对面站在托尼面前。 “今日有了山门驻地,有了弟子,正是开山立派之时。” 赵昱说完,微微闭上了眼睛。 实际上,如果没有那次抽奖,赵昱要在三个月内完成开山立派的任务,简直难如登天。没有唤圣牌,他没办法做到这一步。 没有混沌真身法门,他也只比普通人稍稍强那么一丁点。 要搞到一大笔钱买下一块地,要忽悠收取弟子,其难度就可想而知。 但现在,仅仅三天,任务就完成了。 原本赵昱并不打算立刻向系统交任务——他甚至打算一直拖延到三个月时限最后时刻。他想看看,系统会不会憋屈。 不过他改变主意了。 主要原因是气运值。 镇运灵宝和洞天福地现在需求不高,暂时可有可无。但对气运值的需求却迫在眉睫。收了徒弟,自然要履行义务,但赵昱除了一门残缺版混沌真身,再无可传之法。而混沌真身是他的立身之本,怎能轻易传授? 因此,兑换势在必行。而兑换法门,却需要气运值。 他现在还有九十气运值,倒是能兑换一些凡人级数的修行之法,可一来赵昱立意高远!这系统的终极任务是o-a-a,立意不高远不行啊。 二来普通的法门,绝对忽悠不住托尼。 就像赵昱之前跟托尼说的一样,他认为,如果让托尼走上符箓一道,与他的科技结合,一定大有前途,于是,他打算先给托尼兑换一门符道基础修炼法门。 而符道基础修炼法门,并不包含在基础符箓之中。基础符箓这部典籍,并不含有根本修炼法门,只有多种基础符箓的画法而已。 修炼之法,是根本。其价值,远远超过赵昱现在拥有的九十气运值。 因为在法门区,根本就找不到。 所以赵昱才决定提前向系统交了任务,先把奖励的一万气运值拿到手再说。至于看系统吃瘪,以后也有机会,不差这一回。 “主线任务一:开山立派完成。任务奖励发放。” 脑海里响起这个声音,赵昱微微舒了口气。 心道:“搜索符道基础修炼法门。” “扣除气运值十,是否搜索?” “搜!” 赵昱神色不变。 十点而已,还以为像当初么?手握一万零九十气运值,十点算什么!有钱,任性! 随即,眼前只赵昱能看到的光幕中,法门区一大堆各种符道法门让赵昱看花了眼。赵昱沉吟着——这些法门有好有坏,但都是完整的直指炼气化神阶段的法门,从锻体筑基可一直修炼到化神九重。因此,价值都颇为不扉。 最差的一门功法,都需要一千气运值,最好的,竟然要五千! 这让赵昱颇为皱眉。 他不由心里问道:“当初那三门无上法门都可以一小层一小层分割开来,为什么这些都是直达化神九重的完整法门?” “一切解释权归于系统,宿主无权过问。” 赵昱嘴角一抽,心里约莫猜到,这是混蛋系统的报复! 都受不得委屈呀! 他暗暗吸了口气,心中斟酌起来。 气运值很宝贵,这一点毋庸置疑,看看系统的名字,就知道了。他现在好不容易,耗费了一次唤圣牌的机会,才提前完成任务,也只获得了一万气运值。可见这气运值的价值之高。 可要给托尼兑换一门修炼之法,最差的都要付出兜里十分之一的气运值,更别说最好的了,这让周禹分外的肉疼。 虽然收了托尼当徒弟,但一来日短,赵昱对托尼,也没什么师徒之情。二来托尼本身也是心不甘情不愿,受制于人才答应的。 若给他最好的法门,划算吗? 正此时,系统声音响起:“完成支线任务:收徒一。收纳徒弟,聚拢气运。每收取一位,根据其气数高低予以不同的奖励。托尼-史塔克,未来的钢铁侠,漫威世界地球极重要的超级英雄之一,气运所钟,宿主收其入门,传授大道,捆绑气运,奖励气运值五百。” “...”赵昱惊讶了一下,他根本没想到这点:“收徒弟也有奖励?” “气运所钟才有奖励。” 赵昱沉吟了一下,脑子一转,道:“那要是我收了一个普通人,不是什么超级英雄,但他得了法门,变得强大之后,也参与影响漫威世界的各大事件,这又怎么算?” “气运天生,但会流动。”系统云里雾里的解释了一番,道:“友情提示,宿主门人参与漫威世界事件,不论大小,皆有气运值累积奖励。事件越大,参与越深入、起到的作用越大、影响越大,门人弟子气数就越强,门派气运因之增长。系统将在每次事件过后,比照宿主门人气数增长,予以宿主气运值奖励。” 赵昱更加惊讶:“这还长线投资了这...也就是说,如果托尼去行侠仗义之类的,每次我都有收入?” “然也。” 欢喜过后,赵昱心头一转——若是收了一个普通人,只要他能参与影响世界发展的大事件中,一样会逐渐被气运所钟,参与任何事件,赵昱一样能得到气运值奖励! 想到这,他心里一定。 这世界,超级英雄虽然是主角,但普通人也未必不能! 那些超级英雄各个性格鲜明,要把他们都纳入门下,难。现在好了,多了一个选择。 当然,赵昱也清楚,主角肯定比普通人对门派益处更大,收益更快。但不论如何,多一个选择都是好的。 “既然这样...” 赵昱心头一转,咬牙道:“门人自是越强越好...系统,给我兑换乾坤符箓炼炁法!” 乾坤符箓炼炁法,便是如今法门区价值最高,整整五千气运值才能兑换的上等法门。 第九章 太一宝印 宗门洞天 赵昱也是拼了。 整整一半财产,就这么要花在一个心不甘情不愿的人身上,怎么都觉得肉疼。话一出口,赵昱就隐隐有些后悔。 可系统怎么会给他反悔的机会?一个盈盈光团飞射而出,其中仿似有无穷线条勾勒交织,隐隐竟然有一个世界雏形的模样! 这是乾坤符箓炼炁法最高奥义的一丝体现! 光团一闪,在任何人都看不到的情况下,从赵昱眉心入,瞬即化作无穷符箓在脑海中一一展现玄妙,有云龙风虎,有地风水火,有雷霆闪电,有大地山川,天地奥妙,皆在其中...最后收摄成一枚玄奥无比的母符,静静地悬浮在赵昱的识海之中。 母符显化之时,赵昱仿似悟到到无穷大道奥妙,种种体会、感悟,如碧海生潮,澎湃浩荡,智慧的火花和灵感在这一刻一一乍现。待得母符凝聚,收摄奥妙,这种玄妙的感觉突然褪去,让赵昱怅然若失。 他微微叹了口气,眼睛瞟了下已经疑惑的不耐烦的托尼,心中对系统道:“这门乾坤符箓炼炁法我已知些皮毛,但若要传授于人,却不能口述,系统有什么办法吗?” 大道之妙,可意会而不可言传。尤其赵昱只是初通奥秘,并不熟稔。若理解通透,修炼完满,自能口述,可现在没那个能力。 至于直接将这大道传承光团赋予托尼,同样不可能。 大道法门岂能轻传? 便是完全归心,也须得逐步传授。 赵昱对教门的规划,已是心里有了框架。以往那么多的仙侠、玄幻小说也不是白看的。其中很多门派的构架,自可借鉴。 譬如这法门传授,就该有相应的规矩。什么层次的弟子,传授什么层次的法门,这是定律! “扣除气运值十。宿主可兑换醍醐灌顶之法,分割法门层次,予以灌顶传承。” 赵昱噎了一下,又扣?! 但面对系统,他无能为力,只得忍了,当下便闷头兑换了醍醐灌顶法,微闭着眼,细细感悟起来。 这醍醐灌顶之法,倒也简单,若化为文字,仅仅只百十字而已,加上系统传承之时,已然展现奥义,于是只用了几分钟时间,赵昱便了然于胸。 这时,他关闭系统光幕,把目光落在了托尼身上。 托尼就这么面对面的站在赵昱面前好一会儿,说实话,他心里很别扭。但这个人,从来是个不认输的性格,即便被控制了。 说起来有些孩子气,他虽然不耐烦了,但仍然瞪大眼睛盯着赵昱,好像斗鸡眼一样,表现自己不情愿的态度。 赵昱心里觉得好笑——这些超级英雄,说白了,他们仍然是凡人。漫威世界里,那些强大到一击能打爆星球的超级英雄,他们的力量足够强,但心境道行,与凡人并无本质区别。 所以,他们永远是人,不会是仙,也不会是神。 不过赵昱来了,以后他们到底会是人还是仙,便要看造化了。 “今日我教门初立,因弟子稀少、门派规模渺小之故,暂称为‘门’,待得日后教门壮大,再称为‘教’。你是我开山立派的第一个弟子,今日为师便传你大道法门,望你能勤修苦练,早日见证大道!” 赵昱说完,缓缓盘膝坐下:“跪下。” “跪下?!” 托尼眼睛一瞪,不敢置信道:“你让我跪下?!” “嗯。”赵昱面无表情:“你跪的,不是我,是大道。大道岂可轻传?须得保持敬畏!” 他眼中光芒一闪:“又想体会体会紧箍咒的滋味吗?” 托尼几乎欲哭无泪。 三十岁的人了,从小到大,就算他老子霍华德,他都没跪过,现在竟然要在一个魔鬼面前下跪?! 尊严呢?! 虽然这个魔鬼说跪的是什么大道,但他托尼需要向什么鬼大道下跪吗? 但想起昨天的痛苦,托尼气的浑身颤抖,牙齿顿时咬的咔嚓响,但最终,还是跪了下来。 “很好。” 赵昱心里暗暗点头。 像托尼这样自负到自私,完全以自我为中心的人,必须要好好折服。不论他此时愿是不愿。待得他见证到大道奥妙之时,自能体会其中意义。 见到托尼万分艰难的跪在自己身前,赵昱神色一整,缓缓伸出手指,轻轻点向托尼眉心。 托尼反射性的想要让开,却被赵昱目光逼视,终究不敢,生生承了这传功一指。 登时,托尼只觉一些奇妙的信息涌入脑子,那些信息非常奇怪,他从未有过听闻,但却能理解一些皮毛! 但他却分外厌恶! “你做了什么?!” 托尼大叫:“你往我脑子里塞了什么?!” 赵昱收回手指,不理会托尼的抗议,淡淡道:“为师传你乾坤符箓炼炁法第一卷筑基锻体篇并第二卷第一层基础炼炁法。 “乾坤符箓炼炁法乃符箓一道的高等法门,此法有四卷,为锻体筑基篇、炼精化气篇、炼气化神篇,附基础符箓一卷。三卷正法每卷九层,合二十七层,炼至圆满,必登化神九重之境,可初窥返虚。”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用你们凡人的计量做一个最简单的形容——返虚地仙全力一击,可直接打爆地球,返虚巅峰,窥得天仙大道的圆满地仙,元神返照虚空,天地元气、小千法则,皆为所用,若尽全力,可破灭太阳系。便只化神九重,也能轻易毁掉地球文明,不借助任何外物横渡虚空,得享寿元三千载。” “当然,这修行之道,不是打破多少星球、毁灭多少星系能够简单形容的。大道奥妙,无所不包,生死轮回,皆在掌握。内中玄之又玄,却需你自己体会。” 说到这里,赵昱翻手取出两本线装书籍,他将之递给托尼:“太平经、灵宝无量渡人上品妙经各一卷,都是相关符箓之道的基础知识部分,你拿回去之后,好生钻研,不可懈怠。” 托尼看了看这种古董般的线装书,暗暗咬了咬牙,好歹也是收着。 赵昱点了点头:“为师并不强求你在此修行,也不强求你以后在符箓一道上能有多大成就,修道是见证大道的过程,是领悟知识的过程,属于你自己。不要以为,这是神神叨叨的没用玩意儿。所谓大道三千,如今地球上普世的科技之道,若能走到尽头,也可能见证大道,可我从没见过这样的科技文明,相反,我却知道个体证得大道的例子。一个看得见,一个看不见,如何抉择,只看你自己。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各有各的缘法...” 赵昱这话也不算忽悠,他说知道个体证得大道的例子——系统兑换区那些高等法门从何而来? 赵昱状作高人模样,摆了摆手:“你且去罢,若有疑问,随时可来此处,为师自会倾囊相授。若你不来,为师也不强求。” 托尼可不管赵昱忽悠的天花乱坠,虽然心里已经受到一丝影响,但他仍然坚定地认为赵昱是魔鬼。 听到赵昱让他离开,他一下子蹦起来,转身就走。 赵昱的声音最后从背后传来:“你现在尚不能理解为师,但为师相信,总有一日,你会理解。到那时,为师自为你解开紧箍咒...此外,你那低等灵性——人工智能被为师用一道符箓困住,七天自会解开。如果你有兴趣,就好好钻研...” 赵昱忽悠着,忽然想起,这会儿是不是该唱‘onlyyou’了? 托尼身子一顿,登时加快速度,大步仿似小跑般离开了小别墅。 下午的时候,家装公司的人来到这里,将别墅按照自己的想法布置了一番。赵昱并没让他们重新装修,只要了一些家具,让其摆放妥当,便打发走了这些人。 到此时,赵昱终于舒了口气。 “系统,我的镇运灵宝和洞天福地呢?” “是否确定接收?” “确定。” 话音一落下,一枚主体玉色的大印和一团霞光缭绕的光团,便各自出现在左右掌中。 同时,相关于大印与光团的信息,也为赵昱所知。 这大印便是赵昱这新立宗门太一门的镇运灵宝太一宝印。此宝此时不过法器级数,威能尚浅,但此宝却是可成长的宝贝,也不知是什么材料练就,只与教门气运相连,教门气运越盛,此宝威能越强。而此宝威能越盛,镇压气运的功能就越大!相辅相成,无不如此。 太一宝印第一功效,便是镇压气运。除此之外,也有攻伐、防御之能。攻伐之时,镇压时空,搬运五行,雷霆火焰,也是信手拈来。当然,现在等阶太低,无法显化真正威能。防御之时,则能作为护教大阵的阵眼,提升阵法威能。 太一宝印的印纽,乃是两只阴阳龙鱼首尾相对,一半黑,一半白,合阴阳两仪之数。印身四方有四灵圣兽之象,合地风水火四象之数。 印底有‘太一’大道神纹印刻,周围雷纹环绕,具备种种神妙。 虽然这宝印如今连法宝都还不是,只是一件法器,可赵昱已经很满足了,他并不强求。话说,就算给他一件先天至宝,他也用不了不是? 相反,太一宝印,正是合手。 而那霞光迸射的光团,便是一个九等洞天福地。其中空间方圆十里,高三里,有灵脉一条,随时散发天地灵气以供修行所用。 洞天福地分为十等,九等最低,超等最高。即便只是一个九等洞天,其中天地灵气的含量,也比外界高一百倍。 正是修仙了道的好去处! 至于这洞天福地的安置办法,赵昱也已知晓。 如法宝法器一般,先需认主,再择一地,安置便可。 当下周禹便咬破手指,滴了一滴心头血,完成初步认主,与洞天福地形成了一丝潜在勾连——不论洞天福地还是法宝灵宝,完全炼化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当然,唤圣牌不在此列,那是一次性,不,三次性用品。 第十章 安置洞天 引诱彼得 有了这一丝潜在的联系,便算是初步认主,待有了法力,合以气血,日日祭炼,自能圆满无碍。 接着,赵昱便就择这农场,以之为基,将这被赵昱直接命名为太一洞天的洞天福地安置了下来。 只见一道霞光微微一闪,掌中福地便消失不见。 而在赵昱的心湖中,却是已得知,太一洞天与农场融合为一——实际上并不能这么说。洞天福地与农场,处于同一空间,却并非同一层面,用这个世界的话讲,不在同一纬度。只不过太一洞天因赵昱的缘故,与农场紧密相连,或者说覆盖。 要进入太一洞天,除非赵昱允许,赐下通行烙印,要么法力道行达到某个标准,能看透维度。 这还是赵昱未完全炼化洞天福地的缘故。等到他炼化了洞天福地,能随意掌控,便是法力道行超过某个标准的人,也很难找到洞天所在。 普通人进来,看到的,是农场原本的模样。 而经过赵昱允许,则能进出太一洞天。 安置好洞天福地,赵昱念头一动,打算对洞天进行一番改造——可他高估了自己,或者说,因为没有完全炼化洞天的缘故,改造起来分外困难。 只将农场大致地形投射入洞天,让洞天中的地形,有了农场的一些框架,也就仅此而已了。 只看赵昱汗流浃背,神色疲敝,便可知这一番作为对精气神的消耗有多大。 他只好停下,调息了好一会儿,才恢复过来。 也亏得他体质特殊,要是普通初踏门槛的修行者,在无法直接利用天地灵气的前提下,怕要三五天才能恢复。 “捷径是走不了了,”他暗忖道:“如果修为高深,念头一动就能做到。但我如今尚在锻体阶段,法力都没有炼出一丝,仅靠洞天初步认主产生的联系,还做不到。” “不过不急,如今连门人弟子都只有一个,而且还是强迫性的...” 想着,赵昱决定先就这么着。 宗门如今对洞天环境没有需求,他自己也尚在炼体,对灵气也没有要求。进不进洞天都无所谓。 至于托尼...赵昱心知,这个强迫而来的大弟子,如果这个世界一直安稳下去,如果不好好区处一番,恐怕一辈子都不愿意到这里来。 赵昱可以强迫他留在这里,但修行大道,是强迫不来的。人在心不在,又有什么用呢?恐怕还会起到相反的作用。 其次,赵昱也猜到,不论是托尼固有的认知,还是出于对自己的憎恨,传授给他的乾坤符箓炼炁法,恐怕也要受池鱼之灾。有可能会搁置一旁,即便就印刻在他脑子里。 不过赵昱相信,乾坤符箓炼炁法有足够的吸引力——托尼早晚会注意到! 这些,都在赵昱的算计之中。 他是有意顺水推舟——托尼-史塔克如今只有花花公子、天才、富翁这三个头衔。至于钢铁侠的头衔,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戴上。 而对赵昱来说,有了钢铁侠头衔的托尼,其价值,比其他三个头衔加起来都大的多! 只有成为钢铁侠的托尼,才是真正的主角之一,才有真正主角的气运。 这,才是赵昱想要的。 ... 布鲁克林高中,这是一所位于布鲁克林区和皇后区交界位置的私立学校。这里,与赵昱的农场,距离并不远,约莫四五公里。 每天早上,赵昱都会像普通人一样,穿着运动服,晨跑般从农场出发,来到这所学校附近。 在这里,有一个人值得赵昱关注。 他已经观察这个人两三天了。 彼得-帕克。 也即是未来的小蜘蛛。 当初神圣附体之时,彼得-帕克的踪迹,就留在了赵昱心中,现在找来,水到渠成。 一路跑到布鲁克林高中门外,赵昱脸不红气不喘,旁若无人的,便在中学门口保安奇怪的目光中,进入旁侧一片小树林里,缓缓打起了太极拳。 这套拳法,是赵昱用二十气运值从系统中兑换的正宗太极拳,吐纳口诀、总纲招式,应有尽有。 专门用来——装逼的拳法。 这几天,在高中保安的眼皮子底下,把学校门口的小树林,当做公园,自顾自的打拳。让那保安感到怪异之余,也勾起了一些好奇心。 不单单是保安,随着时间接近八点,陆陆续续上学的学生,也对这个连续出现在这里两三天的怪人,产生了一些好奇。三三两两的,时不时指指点点。 彼得瘦瘦弱弱的,长相模样普通,除了学习很好之外,在绝大多数女孩的眼中,没有任何吸引力。 所以,他没有女人缘。 便是青梅竹马的邻居玛丽-简,他也很少能跟她说的上话。 他暗恋她,但自卑,说不出口。 每天早上,他都会等到玛丽出门,然后尾随其后。 青春期的男孩,总是有很多幻想,他觉得,只要能看着玛丽的背影,就是一件很美妙的事。也许某天玛丽一个回头看见他了呢?一下子发现了他的闪光点呢?然后跟他谈恋爱呢? 当然,他想多了。 刚刚上高中,并且跟玛丽分到一个班,他以为机会来了。可闪闪发光的哈利-奥斯本的出现,让他感到自己的‘初恋’可能即将结束。 虽然不甘,但这个善良的男孩并没有其他的想法,只是埋怨自己,懊恼自己没本事。 除了在爱情方面受到挫折,彼得在学校里过得也不好。 每个学校总有学霸,有的是学习厉害,有的则是恶霸。 布鲁克林高中,就有这种人。 这样的人,将人类的某个劣根性发扬的淋漓尽致——欺软怕硬! 在赵昱看来,这是趋利避害的一种延伸。校霸要展示自己的强大,就必须要通过欺负人,杀鸡儆猴,来达到自己雄霸校园的目的。强大的、有钱的、有势力的,他不敢动,所以像彼得-帕克这样的弱者加屌丝,就是最好的目标。 话说自入学开始,第一个星期尚好,约莫是校霸们正在观察目标。从第二个星期开始,彼得就遭殃了。 教室里会随时遭到嘲笑讽刺加挑衅,上体育课的时候,他们更是肆无忌惮。随便抓住一点小事,比如看了校霸一眼,就招来一顿打。 “瞅什么瞅?” “瞅你咋的?” “再瞅一个试试?”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第一眼,就挨揍了。 如果是在厕所里、角落里,彼得倒也能忍住,像他这样的人,不忍着又能怎样?可关键是,那校霸经常在玛丽-简——彼得的心上人面前,狠狠的修理他。 他的尊严,他的面子,被踩的粉碎! 这让他分外的沮丧。 有时候彼得会幻想,某天自己当着玛丽的面,一巴掌把校霸打翻在地,然后玛丽就投入他的怀抱了。 可幻想过后,只剩下无力。 他能做的,也只是趋利避害——尽量不跟校霸照面。 推着自己的自行车,看着前面几个女孩中间,那个凹凸有致的背影,彼得心里充满了渴望。 眼看着到了校门口,他打算几步赶上去,装作突然遇到的模样,准备跟玛丽打个招呼。不经意间,他瞥到了旁侧小树林里的那个身影。 他微微一怔,站住了。 赵昱的感官,一直笼罩着这一片。随着修行的深入,身体的那种特殊的本能,也越来越强大。初时仅十米方圆,到现在,完成锻体,涉足混沌真身第一炼之后,这个范围扩大到了方圆百米。 彼得跟在玛丽后面,脸上每一个神色变换,都被赵昱看在心里。 直到彼得不经意看到他的时候,他恰巧挥出一拳,无声无息的将一棵腰身粗的树打出一个洞来。 施施然抽出手臂,赵昱收功而立,长长的吐出一道白气,好似离弦之箭,射出三四米,才缓缓消散。 然后,他回头,仿似不经意的与彼得对视了一眼,笑着跟他点了点头,这便抬步离开了。 彼得张大了嘴巴,看着赵昱似慢实快离开的背影,他大叫一声,在周围学生看神经病的目光里,冲进了树林。 他摸了摸那棵大树,想要确认那不是假的——果真不是假的。 又把自己的手,放进那个新鲜无比的大洞,拿出来,满手的细密木屑——他敢肯定,比机器打出来的木屑都要细密,跟面粉似的! “他...他是怎么做到的?” 彼得喃喃自语。 这一天,彼得看见一个人,就跟他说早上那事,哈利、玛丽...那些同学,都被他烦透了。 但让彼得沮丧的是,没有任何一个人相信他。 连玛丽都以为,彼得是为了吸引她的目光的注视,才出此下策。实际上,很多同学都是这么认为的。 他们觉得,彼得总算开窍了,但办法很一般。 彼得见他们不信,想拉着他们去外面看看,眼见为实,但校霸突然降临! 由此,彼得又被收拾了一顿。 鼻青眼肿的站起来,彼得看着校霸得意洋洋的背影,狠狠的握紧了拳头。 ... 第二天早上,彼得比以往早了一个小时。 来到学校门口的时候,除了刚刚上班的保安,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他四下里看了看,佝偻着钻进了树林,然后从背包里拿出了一个相机。 “我拍摄下来,再看看你们的表情!” 彼得是这样打算的。 终归是个少年,虽然懦弱了一点,但年少气盛嘛,总要争那么一口气——他打不过校霸,但用事实说话打脸总是能的吧? 他也暗暗祈祷,希望那个人今天一定要来,并且要展示出那种异于常人的力量! 他先将昨天那个树上的洞从不同的角度拍摄一番,然后就找了个不错的遮掩的地方,静静地等待起来。 十一章 自信力量 凡体一重 赵昱没有让彼得失望。 他又来了。 仍然是那一身白色的运动服,似慢实快的从远处跑来,彼得看见了。 他面露喜色,心里一松,把自己藏好,然后做好了拍摄的准备。 赵昱缓步走进树林,他呵呵的笑了起来,让一旁藏着的彼得心下感到奇怪。就听到赵昱开口了:“出来吧。” 彼得四下张望,最后确定,这句话是对自己说的。 他有些尴尬的走出来:“那个...早啊。” 赵昱转身面向他,笑着点了点头:“的确很早。你比以往至少早了一个小时。” 彼得抓了抓头发,脸门发热,左顾右盼,心虚解释道:“对,是早了一个小时。我昨天晚上睡得太早,今天起早了,家里又没事...” 赵昱脸上笑容更深,指了指彼得手中的相机:“那么,你告诉我,你拿相机是做什么的?难道今天你们要去郊游?拍摄难得的景致?” “啊,对。”彼得连忙跟着瞎扯:“你怎么知道的?我们今天是要去郊游,我专门带了相机呢...所以我才来这么早嘛...” 赵昱不到算跟这小子继续扯下去,转言道:“鼻青眼肿的,还有心思去郊游?不怕在女孩子面前丢脸?” 彼得顿时手足无措:“那个,我...” 赵昱状作打量,打断彼得的话:“你这么瘦弱,一定是被欺负的对象,我说的对吗?”他指了指旁侧树上的那个洞:“男人首先要有力量,有了力量,就有了自信,你畏畏缩缩的样子实在不太能让人入目。你昨天看到了对吗?今天是为了拍照?做什么?拿给人看?证明你没有说错,不是撒谎?” 彼得低下了头。 暗道这个人怎么什么都知道!? 赵昱上前几步,来到彼得身边,细细打量。目光极具穿透力,让彼得觉得有些恶心——就好像在一个陌生男人面前没穿衣服一样,那种感受简直太恶劣了! 彼得连忙后退几步:“你...你干什么?” 赵昱没有回答,在彼得的目光里,又是点头,又是摇头,最后在彼得的疑惑中,道:“我看你骨骼精奇,有些天资。我们也算是有缘——如果愿意的话,就沿着这条公路,到五公里外的火枪农场找我,也许我心情高兴,教你两手也说不定。” 说完,赵昱转身就走。 彼得有些惊讶,他伸了伸手:“什么叫‘教我两手’?是那个吗?”他指了指树上的洞。 赵昱笑声传来:“如果你愿意的话。” ... 小蜘蛛有价值,这一点毋庸置疑。但赵昱这次,不打算按照强制折服托尼的路子来走。托尼已经三十岁了,这个年龄的人,见多识广,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都已经定型,忽悠不住,而且身份地位也决定了不好忽悠的事实。 而小蜘蛛呢?才刚刚上高中呢! 这样的少年,最好忽悠。尤其是他还没成为小蜘蛛,过得不太好的前提下。 因此,赵昱并不担心小蜘蛛不会来找他,只是时间问题罢了。三天,还是五天? ... 帕克的确年轻,也很好忽悠。但他终归来说,是个聪明人。他考虑了两天,第三天的早上,正是礼拜天,他来到了邻居玛丽家门口。 玛丽对彼得竟然光明正大的来找她,感到非常惊奇。 在玛丽的记忆中,彼得这个同龄的竹马永远是懦弱而且自卑的。这不是她的菜——虽然她很清楚彼得的暗恋。 她的理想,是找一个有钱的男朋友,是成为万众瞩目的大明星! 而不是跟着一个最大可能是整天窝在实验室,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分外无趣的科研者一辈子。 彼得学习很好,但她不在意。 站在彼得面前,玛丽就这么看着他,看的彼得低下了头,玛丽的眼中,闪过一丝无语——连正视的勇气都没有! “有事吗?”她问道。 彼得闻言,低着头道:“玛丽,你觉得,一个男人,首先是不是应该拥有力量?” 他说了这句,又连忙解释:“有人告诉我,一个男人要有力量,有了力量,就有自信。你认为这对吗?” “你应该深有体会。”玛丽抿了抿嘴:“布莱克不正是有欺负你的力量,才能横行学校吗?” “可他...” 玛丽打断彼得:“拥有力量,可以像布莱克一样欺负人,但也可以保证你不被欺负。” 彼得沉默了良久,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然后,他转身离去。 玛丽有些摸不着头脑——来找她就为了这句话? 她看了看彼得远去的背影,摇了摇头,将这个疑惑撇在了一边。 ... 一夜修炼无话。 经过一段时间的修行,赵昱在系统光幕中的数据显示,已经发生了改变。 不再是体质强度和灵魂强度,而是合二为一,只剩下一个数据——凡体一重。 这个改变,在赵昱的体质强度与灵魂强度同时超过一千这个数值之后产生的。也就是说,凡体一重的标志,在赵昱身上,体现为超过一千的体质强度和灵魂强度。 他专门花了十点气运值咨询了系统。 才知道,这这是特例。 凡体一重,只是肉身体质的第一个境界——根据个体潜力的不同,在突破第一个肉身瓶颈的时候,便进入凡体一重。有的个体潜力很深,数据要达到上百,乃至于数百,才突破进入凡体一重。有的个体潜力很浅,可能不到十,就遇到瓶颈,突破之后,也一样是凡体一重。 其中差距非常大。 进入凡体一重,也就代表着锻体筑基有成。普遍来讲,修炼仙道法门,肉身体质达到凡体一重之后,便可进阶炼炁。 但赵昱的混沌真身却并非寻常的修仙法门,一转九炼,每一炼凡体进阶一重,到一转圆满,便是凡体九重。混沌真身必须要到第二转的时候,才会修出法力,第一转只注重肉身体质的强化和潜能的挖掘。 混沌真身的修行法门,可以说是一种自虐!等闲的人,根本承受不起这种法门带来的痛苦! 对意志和体质,都有最苛刻的要求。 意志不过关,就坚持不住,只能半途而废。 体质不过关,则会在修炼过程中身体崩溃而死。 就譬如与混沌真身这门无上功法有些联系的九转玄功和八九玄功。修炼九转玄功的代表人物,约莫就是二郎神杨戬。这人是人神混血,体质非凡。而八九玄功的修炼代表,则是猴子——天生地养的灵猴! 正是因为有非同寻常的体质,才能修炼这般法门。 普通人直接被排除在门槛之外。 赵昱能修炼混沌真身,就跟他穿越之后的特殊体质,关联紧密。 但即便如此,每一次修炼,都欲仙欲死——混沌真身一转并不涉及天地灵气的汲取,只是单纯的动功,以特殊的动作,牵动气血,冲刷肉身。 如果只是这样,混沌真身跟普通的炼体法没有差别。关键在于,运转法门,牵引气血的时候,冥冥中有一股强大的力量从虚空中降临,施加在修炼者身上,让修炼者每一个动作,都必须要用尽全力。 这种力量,针对一切要素——肉体、感官、乃至于灵魂! 每一次修炼,就仿佛背着一个世界做长跑,每每被压得粉身碎骨,又将其重组,这样的痛苦,连赵昱几乎都坚持不下去。 但他终归还是坚持下去了。并且已经修成一转第一炼,即将突破第二炼。 早上大口吃下昨晚就炖好的几十斤牛肉,胃部就好像一个巨大的熔炉,迅速将牛肉炼成精气,补益肉身。 他在别墅外小湖畔的草坪上活动手脚。 每每修炼过后,体质就会明显增强,那种精气冲刷带来的爽利酥麻感,约莫是痛苦之后的唯一奖励。 距离在此立下山门到现在,将将二十天左右。 二十天时间,赵昱就完成锻体,正式踏足大道旅程,不能不说是一种奇迹。这跟他的体质有很大的关系,但同时,也离不开系统资源的辅助。 混沌真身第一转九炼的奥秘,在神圣附体的时候,他已经理解通透,修炼起来没有瓶颈。但混沌真身第一转的特性,决定了对食补资源的依赖性。 因为无法直接汲取天地灵气,因此,饮食进补就是唯一摄取营养的手段。每顿几十斤上百斤牛肉只是等闲,单只牛肉,对混沌真身的修炼,仍然是杯水车薪——因此,丹药就是首选。 幸亏有系统,幸亏还有一笔气运值捏在手里。 可这段时间下来,气运值已经消耗了一大半! 当初兑换了乾坤符箓炼炁法和醍醐灌顶法之后,剩下的气运值还有五千出头。到现在,就只剩下两千了。 每天至少十粒精气丹,每一粒价值十五气运值。三千气运值,都花在这上面了。 不花不行。 赵昱总是有一种紧迫感——虽然系统第二个阶段的主线任务仍然还没有音讯,但赵昱知道,肯定不会远。 到时候多半要亲自出手。唤圣牌是一个保证,但却不能把什么事都寄托在唤圣牌上。 说到底,这个世界还是太危险。 这种危机感敦促着赵昱,让他迫切的想要强大起来。 一趟太极走下来,赵昱吐出口气箭,缓缓收功。太极拳虽然只是凡人练的拳法,但对调理身体,还是有那么一点作用的。 然后赵昱抬起头,望向农场大门,随即信步向那边走去。 一个少年正骑着自行车沿着公路往农场而来,他心里充满了一种期待——那个人,会不会‘教他两手’呢? 是不是拥有了力量,就像那个人一样,一拳把大树打出个洞,就有自信了?就能让人有安全感了? 他有些忐忑。 终于到了大门前,他抬头,就看见一个笑盈盈的身影站在那里。 “来了?进来吧。” 赵昱转身进了农场。 十二章 本能神通 纯阳炼体 “嘿,嘿,先生!” 彼得一边追一边喊,可总是追不上前面那个人——明明就是在漫步好不好?怎么就追不上呢? “你知道我要来?知道我这个时候来?你怎么知道的?” 他心里有许多疑问。 赵昱并不给他回应,只是走。 就似乎缩地成寸——这并不是一种法术或者神通,而是一种本能。自他进入凡体一重之后,他的身体,就似乎解开了一个小宝藏,发掘出了这种本能。 这种本能与缩地成寸仿佛类似,用全力一步可以跨出三十米之外!看似一步,实际上比的上普通人的三五十步! 而一步所需的时间,与普通人一步的时还要少些。其中差距,一目了然。 这种本能,可以让赵昱感受到大地中蕴藏的某些奥秘,一种很奇妙感觉,赵昱心知,可能是大地磁场。 每一步,都本能一般的踩在磁场的某些节点上,以磁场的力量为载体,推动自己前行。 当彼得气喘吁吁的停下的时候,他们来到了别墅外的湖畔。 赵昱站定,转身笑道:“真是个瘦弱小子,你的确需要好好练练。” 彼得喘了几口粗气,弯着腰,撑着膝盖,断断续续道:“先生...你走的可真快...” 赵昱笑了笑,意味深长道:“说不定你以后也能...” “算了吧...”彼得按着腰间,脸上露出一丝痛苦:“我只希望能不被布莱克欺负就好了...” 长久没有运动,突然一下子跑的太急,腰腹之间就会隐隐作痛,让人颇为难受。彼得现在就是这种症状。 “你的愿望真是渺小。”赵昱笑了笑:“先歇一会儿吧,话都说不清了...” 彼得涩然。 好一会儿,彼得终于缓过起来,站直了身子。 “那个...先生,你...我...”彼得有些难以启齿——他本身是个羞涩的男孩。 赵昱道:“你是想说,我叫你来,然后你来了,问我是否要教你,对吗?” “对,对呀。”彼得连忙点头,嗯嗯个不停。 赵昱没有直接回答,却问道:“那么,我可以先问你几个问题吗?” “当然。”彼得面露期盼,迅速道。 “你认为,个体的力量,能达到什么程度?” “个体的力量?就像您那样,一拳,”他比划了一下:“把大树打个洞?” “对,你认为那很强?”赵昱道。 “当然。”彼得毫不犹豫:“那些拳王都做不到,他们只是在台上表演,可能块头很大,但让他们打树,肯定打的哭爹喊娘。” 作为一个最普通的少年,彼得接触的世界,只是平凡人的世界。他并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毁天灭地的强者。在他看来,拳赛的拳王,就非常强大了。而对比赵昱一拳把大树打个洞,却又什么都不是了。 在他眼中,赵昱是最强的! 赵昱笑着摇头:“那不算什么。”他负手而立,面向镜子般的湖面:“个体的力量能摧毁星球、毁灭星系、让一个发展了数以百万年、横行星际的文明烟消云散,乃至于毁灭世界,再造天地。比起来,一拳把大树打个洞,那只是小的不能再小的力量了。” “呃...”彼得眨巴眨巴眼睛:“先生,你是在跟我说神话故事吗?” 赵昱微微叹了口气:“也许吧。” 然后道:“你叫彼得-帕克,对吗?” 彼得点头:“我叫彼得-帕克。可是,”他道:“先生,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已经观察你好几天了。”赵昱并不遮掩。 “啊?”彼得愣神:“观察我好几天了?为什么?” “因为你有那个潜力,有天资。”赵昱道。 “潜力?潜能?你说是,我可以变得跟你一样,打树么?”彼得高兴起来,原来自己竟然也有让人看好的一面? “人不能妄自菲薄。”赵昱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彼得的心理:“你虽然很瘦弱,性格自卑,但我说你有,你就有。” 彼得突然间产生了一种被认同的感激,他望着赵昱:“可是,他们都...” 赵昱摆了摆手:“过去的都是尘埃,你应该向前看,眼睛要瞄准未来。那么,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他道:“有了力量,你会做什么?一拳能打断一棵大树的时候,一拳能打爆一颗星球的时候,能毁灭星系,任凭强大的文明、无数的生灵在你手中也只是玩物的时候,你准备怎么做呢?正义?邪恶?保护?毁灭?还是顺其自然?” “呃...”彼得瞠目结舌,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的问题,你不需要立刻回答。你只是个少年,这些问题对你来说,太过遥远,而且必须要你自己去体会。”赵昱认真的看着彼得:“你以后的行为,会告诉我你的答案。” 然后他转身向别墅内走去:“跟我进来吧。” 彼得脑子混混沌沌的,跟着赵昱走进了别墅。 而此时的别墅大厅里,格局摆设也呈现在彼得的眼前。 很空旷。 四周没有太多的家具,只有角落里,有一张不起眼的沙发。 光线不明不暗,恰恰合适。正面的墙上,壁炉所在的位置,覆盖着一幅图,图上一些不明所以的线条勾勒,中间是一个大字,彼得不认识,那是个‘道’字。 道图下,放着一个古色古香的蒲团,那是赵昱平素静坐的地方。 道图和蒲团并非什么至宝,只是从系统中兑换的便宜货色,大致能做个样子。 但也使得整个厅子,有一种难言的韵味。 让人心灵平静澄澈。 赵昱在蒲团上缓缓坐下来,对四下里张望的彼得招了招手:“过来。” 彼得依言上前。 “要获得力量,需要学习某些法门。”赵昱道:“要我教你法门,拜师懂么?” “拜师?”彼得想了想,眼睛一亮:“就好像东方的电影,拜师?系富?” 彼得对此并不排斥,少年人比成年人总是不一样的。 托尼觉得拜师对他来说是一种践踏尊严的行为,而彼得则认为理所当然。 他直接跪下来,学着电影里的样子,不伦不类的拜倒大叫:“系富,系富...” 赵昱闻言,高人气质顿时装不下去了,他摸了摸额头,无奈道:“你还是说英语吧,就把师父,当做老师,ok?” “噢。”彼得连忙叫了几声老师。 赵昱提醒道:“记住,这个老师,不同于你学校里的老师。学校里的老师,是一种职业。而我作为你的老师,师父,是老师,也是父亲,知道了吗?” “啊?” “行了,不要多问。”赵昱摆手:“既然你拜我为师,我就先给你说一说本门的具体情况。” “本门?”彼得眨眼睛。 “就是门派知道吧?你看过电影,门派!”赵昱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哦。”彼得似懂非懂。 “本门现在叫太一门,具体什么道理,你以后会明白。”赵昱也懒得给彼得仔细解释,解释了他也不懂。 彼得不同于托尼,要忽悠托尼,说的越玄越好。而彼得呢,现在都心甘情愿的拜师了,就用不着了。 “你是为师的第二个弟子。你还有个师兄。” “我有师兄?”彼得见缝插针:“谁?” “托尼-史塔克。”赵昱道。 “...”彼得惊讶道:“那个花花公子,大富豪?是我师兄?可是系富,我认为他比你年纪更大!” “你怎么知道为师的年纪比他小?”赵昱摇头道:“为师已经五十岁了。” 前世三十,加这一世十八,差不多是五十吧? 彼得闻言,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可是...可是明明看起来只有十八岁!” “返老还童,长生不老懂不懂?”赵昱不耐烦道:“你少问几句,听我说!” “哦。”彼得连忙闭嘴。 “本门有完整的传承体系,修炼本门功法,会越来越强大。就像之前为师说的,毁灭星球,毁灭星系,也只弹指之间...” “可是系富,我只想不被人欺负。”彼得忍不住插嘴。 “闭嘴!”赵昱怒了:“我让你少说几句,没听到吗?” 彼得脖子一缩,连忙住口。 赵昱吐出口气:“你是为师的二弟子,自然要修习本门功法。我有法门三千,你大师兄托尼修炼符道法门,你想修炼哪一道呢?” “符道法门是什么东西?”彼得不明所以。 “不是东西!”赵昱狠狠的瞪着他:“算了,你先修炼一门锻体拳法,具体该走哪一道,以后再说。” 他几乎可以肯定,只要自己解释,就越解释不通。这小蜘蛛问题太多,稍稍不明白就问,而解释起来又太麻烦,并且会带出更多的问题,根本无法解释。 于是干脆不予解释,直接传承法门! “规矩点,别动!” 赵昱说了一句,一指点在彼得眉心。 与此同时,刚刚从系统中购买的一门纯阳炼体拳法便随之印入了彼得的脑海中。 “纯阳炼体拳?”彼得用蹩脚的汉语,一字一顿的念叨出来。 这是意念传法,传承的是奥义,而不是具体的文字。但如果要解读出来,就必定的汉语。 赵昱点头道:“不错,这是本门基础炼体拳法,中正平和,最适于筑基,也方便突破锻体筑基之后改换更高深的法门。” 纯阳炼体拳,也是赵昱刚刚才兑换的一门拳法。通篇上下,皆是锻体之法,不涉及炼炁之法。但即便如此,这门拳法也要九十八气运值,是所有锻体拳法中,除开混沌真身等无上法门外最贵的一种。 因其性中正平和,赵昱打算将其作为日后太一门所有弟子的入门功法。 随着收了小蜘蛛做弟子,以后弟子一定会越来越多,成体系的修炼法门,就必须要准备妥当。 这也是赵昱刚刚才想到的。 十三章 传道授业 静待时机 “法门直接烙印在你的脑海里,你应该能懂得一些皮毛。” 传法之后,赵昱对正在品味脑海中那些信息的彼得道:“不过要完全理解这门拳法的奥义,在文化基础方面,还有一些要求。彼得,从今天开始,你必须要好好学习汉语。” 彼得回味过来,啊了一声,道:“知道了系富。” “嗯。”赵昱见他神思不属,知道他心里牵挂着脑海中的法门,道:“你先好好体会体会吧。” 说完,赵昱闭上了眼睛。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彼得把脑海中的信息梳理了一遍,才完全回过神来,惊叫道:“系富,好神奇!你是怎么做到的?” 赵昱睁开眼淡淡道:“以后你就知道了。” “可是...我现在想知道。” “你!”赵昱眉头一束:“我让你以后知道,你就以后知道!不许再问!” “...哦...” 彼得欲言又止,脸上的求知欲怎么也掩盖不住。 赵昱站起来:“你跟我出来。” 带着彼得走出别墅,来到湖畔草坪:“为师跟你说,相关于纯阳炼体拳之外的任何问题,都不许再问,明白了吗?现在为师先给你通篇解释这门拳法的内容...” “所谓纯阳,你可以看做纯净阳和,无比的纯净阳和...” “系富,纯净我知道,可是阳和是什么意思?” 赵昱抹了把脸,强忍着没一拳打过去,强自耐心道:“就好像春天的阳光,明白了吗?” “噢,纯阳就是纯净的春天的阳光,我知道了系富!” 赵昱一巴掌就甩了过去。 彼得委屈的爬起来,都不知道自己哪儿错了。 “算了。我给你解释这些做什么?”赵昱长叹连连,唏嘘了好一阵子,才道:“这门拳法共有九层八十一路,七百二十九招招,你也别问每一层每一路每一招是什么意思,只管照着练。一层九路拳法,练的圆满无漏,通了一路穴窍,便有百均神力,九层圆满,力有千钧...这个钧是量词,就跟你们的磅、吨差不多。一钧三十斤,就是十五千克。千钧你算算是多少?” “一万五千千克,十五吨!”只一秒,这小子就得出了结果,然后他惊讶道:“练好了就有十五吨力气?” “哇喔,太厉害了,一辆小汽车只有一吨左右,要是我有十五吨力气...” 赵昱无语的看着这小子顷刻间陷入自己的世界,直接给了他一巴掌:“我让你安静点,你没听懂吗?” 小蜘蛛摸着脑门,登时不敢说话了。 “这只是一个平均值。同样的法门,不同的人修炼,效果各有差异。跟人的潜力有关,潜力深的,圆满之后,也许有三十吨力量也说不定,潜力浅的,可能只有三五吨甚至更少。当然,前提是练就圆满。” “这拳法,要日日练,时时琢磨,不能落下分毫,要勤修苦练。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可不行。从今往后,你每天都要到我这里来,至少苦练三个小时。为师会指导你怎么练。来,现在把你脑子里的招式一一比划出来,我们今天从第一招开始。” 彼得的体质,说实话,现在差的不可思议。 是美国同龄人中,最差的那部分之一。拳法招式演练出来,歪歪扭扭的,几乎全都走形,还没走完这一路九招拳法,就累趴下了。 好在赵昱有足够的耐心——这对他自己来说,也是一个修炼的过程。这套拳法才刚刚兑换出来,虽然赵昱得了真正奥义,但要说理解通透,却也不然。 在教授彼得的过程中,赵昱自己对这套拳法,也逐渐熟稔起来。 为了帮助彼得尽早入门,赵昱不得不肉疼的给了这小子一粒精气丹——他太瘦弱了,基础条件太差,入门困难。 彼得将信将疑的吞下精气丹,只觉得一股热气顿时从胃部散发开来,无穷的精力将他一身疲惫直接驱散! 他已经不再惊讶了。 今天来到这里,他惊讶的足够多,已经麻木了。 只是舔着脸:“系富,这药丸效果太好了,再给我几瓶?” 赵昱回应的是一巴掌。 “你以为这是六味地黄丸?几瓶?起来,继续练!” 这下效果就好得多。 彼得在赵昱的指点纠正下,终于走完了一路拳法,他只觉得,浑身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让人几乎要呻吟出来。 赵昱又是一巴掌扇在他后脑上:“继续!” ... “系统,为什么要强制我组建教门呢?一个个没有任何基础,学起来太慢,我几乎可以想象以后有多麻烦!” “宿主不用抱怨。系统有系统的理由。宿主的终极任务是成就道祖。传道授业,是宿主的本分。” “传道授业...”赵昱叹了口气:“我觉得还是传说中的鸿钧道祖最聪明。他等到成圣之后再传道,比我可强多了...” “鸿钧天命所归,宿主怎能与鸿钧相提并论?宿主并非此宇宙土生土长的生灵,只有通过传道聚拢气运,才有可能达成目的,而不是达成目的之后,再来传道。先后顺序请宿主要仔细体会。” “......”赵昱无言以对。 良久,他又道:“这些西方世界的超级英雄我看并不适合修仙了道。你觉得,我现在直接去东方怎么样?” “宿主不是早有决定了吗?” 赵昱叹气。 “是啊,早有决定。” 他觉得非常的无力。实际上,他不是没考虑过去东方那边的国度传道,毕竟在文化基础上,那边的人比这边的,可强得多。至少入门要容易的多。 但等到赵昱完全查知这个世界东方国度的情况之后,他死心了。 漫威不愧是西方人的漫威,在这个宇宙的地球上,东方世界可有可无。一切都以西方世界为主。 东方世界是存在的,但较之于赵昱穿越之前,不可同日而语——根本就没有华夏!甚至于华夏的文化,在这个世界也是断断续续的,没有明显的传承体系。连汉语这种语言,都是极少数的语种! 在亚洲的大陆上,根本不存在以汉人为主的国家——全都是黑白黄混杂的国家。连南棒、扶桑都一样。 这个世界,是西方人的世界。 了解这一切之后,赵昱知道,不论东方还是西方,实际上情况都是一样的。 更重要的是,因为是以西方人为主的世界,气运明显偏向于西方人。从超级英雄多数聚集在美国,就可以看出其中的奥妙。 想来想去,终归是留在美国最合适。 “毕竟不是原来的世界呀...”他叹息道:“不过这样也好,至少让我少了许多顾忌。” 如果这个世界,也有华夏,情况跟穿越前如出一辙,那么赵昱在行事过程中,少不得因为那种文化同源的缘故,予以考虑。 就有可能出现束手束脚的情况。 这对赵昱来说,并不是好事。 终极任务直指漫威最强大神,如果还有种种顾虑,有一个大包袱背着,难度至少要提升一个档次。 赵昱略略竟然有些庆幸。 ... 随后的一段时间里,赵昱除了每天必须要休息三个小时之外,剩下的二十一个小时,其中十二个小时用来修炼混沌真身,三个小时用来体悟乾坤符箓炼炁法的奥秘,三个小时用来教导彼得并同时体悟纯阳炼体拳法,最后三个小时,则用于放松。 劳逸结合,倒也充实的紧。 这段时间以来,托尼没有出现过一次,但赵昱却一直关注着他。 从媒体上,有时候也会打电话给佩珀,问一问情况。 赵昱有佩珀的电话号码,这一点并不值得奇怪。赵昱和托尼之间的复杂关系,让佩珀感到难以理解。但她仍然留下了一个号码——这是作为助理的一种思维。 她觉得,赵昱的事,托尼亲力亲为,他们之间的联系应该很紧密。虽然看起来二者之间有些别扭。 赵昱只是在关注着,想要知道,托尼什么时候,才会成为钢铁侠。 也许那个时候,他就要动一动了。 或许,到时第二阶段的主线任务,就会发布。 相较于顺水推舟,等待托尼变成钢铁侠,对于彼得,赵昱却有另外的想法。赵昱安排托尼走符箓之道,这是考虑到托尼在钢铁盔甲方面的成就。 如果托尼在符箓一道上有了成就,那么,他的钢铁盔甲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在盔甲上铭刻各种符箓,坚固的、防御的、进攻的、地风水火,无所不包,那时候,钢铁侠将会是怎样的光景? 而对彼得,赵昱就觉得,他是否成为小蜘蛛,并不强求。 或许成为小蜘蛛还是一件坏事——被蜘蛛的基因感染,在仙道方面来讲,就是改换血脉。使得自己的肉身失去纯净,对以后的发展,可能有阻碍。 他也想看看,通过修炼获得力量的彼得,跟被蜘蛛感染的彼得,会有什么区别,在气运方面,会不会产生变化。 亦或者,彼得成为蜘蛛侠,是不是必然的。 有一种试探的味道在其中。 当然,如果最后彼得仍然成了蜘蛛侠,那么也相当于给赵昱提了个醒。会让他更加警惕! 十四章 心性变化 力量之由 彼得过得非常充实。 虽然每天的时间,都挤得满满的,但他就是觉得自己的心灵变得饱满了。随着修炼日深,他的心态,在逐渐发生改变。 人的心态,总是随着力量而变化。 在这个世界,多少超级大反派,都是在突兀获得力量的时候,把持不住心灵的变化,走火入魔一般,将负面情绪发挥到了极致。 赵昱曾经考虑过收纳一些超级反派做弟子,但最终,他否定了。 其原因,就在于此。 这些人,除了极少数的几个因为种种不得已的原因才走上反派的道路之外,其他的基本上都是那种不堪造就的朽木。 给他们再强大的力量,他们想的,仍然是怎样统治世界,怎样毁灭世界,非常极端! 便是真正的魔道,也不是这样的。魔道也是道,也许会造成毁灭,但毁灭不是目的,永远不以毁灭为主。魔道是掌控心魔,而不是被心魔所掌控。 那些超级坏蛋,他们早就把自己给毁了。用一句仙道的话讲,叫失了道基。 收入太一门,恐怕不但得不到好处,还会被反噬——虽然赵昱并不怕反噬,但总归是隐患——要知道,他的终极对手,可是漫威最强大神。 再者道不轻传,便是魔道法门,也要细细布局一番才能传播。 彼得修炼纯阳炼体拳,半个月下来,不论体质还是精神面貌变化都非常大。 随着气血越来越浑厚,身体越来越强健,他变得愈发阳光——虽然还是那么嘴碎,但至少现在面对女孩,不会动不动就低头,不敢对视。 勇气,是第二个变化。 对于校霸,他已经不打算躲避。不是因为面子,也不是因为其他,只是下意识觉得自己真的没必要躲。 这是本能反应! 潜意识里认为自己强大了,自然就不害怕了。 经过半个月的修炼——这小子实际上也是个吃得苦的家伙。每天放学之后,在赵昱农场勤修三个小时,回到家吃了晚饭,等叔叔两口子睡下之后,又偷偷摸摸的出来,在夜色里苦练。 到现在,他修炼的目的,已经不再是不被欺负,而是觉得修炼本身就是一件很舒服的事,很有成就感的事。 逐渐演变成一种爱好。 每次艰难练完,清晰的体会到那种逐渐变强的感觉,他就觉得很奇妙。觉得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 他觉得很有意义。 就好像自己努力学习,考试的时候拿第一,拿奖学金的那种感觉。而奖学金、第一,每年只有那么一两次。修炼,却是每时每刻,都在变化。 这种感受最是深刻。 当然,彼得不知道的是,赵昱一直在肉疼,而且越来越肉疼——起初每天只给这小子一粒精气丹就够了,随着修炼深入,现在变成两粒! 每一粒十五气运值——而收了彼得为徒,系统只奖励了三百气运值,到现在,已经快花光了。 这是亏本买卖呀! 彼得不知道,他只觉得,‘系富’对自己太好了。就像本叔叔一样,难怪称作‘师父’,难怪叫‘亦师亦父’。 他打心眼里充满了感激。 这天,彼得背着自己的书包,骑着自行车好像一阵风,看到某个熟悉的同学的时候,还会阳光满面的跟人打招呼。 以前他也会打招呼,但声音很小,很怯懦。 但现在,他觉得,他可以面对任何人。 昨天‘系富’已经跟他说了,要劳逸结合,让他先休息两天再去。因此,他今天心情非常好。 他打算跟玛丽表白。 而且要当着所有人的面! 他会扭转所有人对他的印象——他不再是那个自卑怯懦的彼得-帕克,而是一个阳光朝气、充满希望、充满想象的崭新的彼得-帕克。 学校就在眼前。 这半月以来,因为修炼的缘故,彼得在几乎所有同学的眼中,变成了透明人——早上他掐准时间修炼,不浪费一分钟,直到上课前夕才会去学校。中午的时候,一个人吃完饭,就躲在小树林里,体会拳法。放学后,撒丫子直奔农场。 总而言之,这半个月,他几乎没跟任何人有过交流。 不过他以前在学校,除了考试后领奖学金的时候,也基本上是透明人,倒是没有引起太大的注意。 只有极少数的几个比较熟悉的,或者教室中跟他紧邻的几个,略略感到了他的变化。 锁上自行车,彼得昂首阔步,自信满满的走进了学校。老远,就看到一个本该令他十分憎愤的人,正带着几个跟班,站在楼梯口。 布莱克,校霸同学。 但在这一刻,彼得忽然发现,这个人距离自己,好遥远的样子。 他十分清楚的知道,自己现在只需要两根手指,就能把布莱克按在地面上摩擦。一时间,那种原本的憎愤,竟然变的好淡好淡。 有种意兴阑珊的感觉。 他原本以为,自己会找布莱克报仇,狠狠的打他的脸,但现在竟然没兴致了。 力量的差距,让他有了截然不同的感觉。 半个月前,他瘦弱、自卑。半个月后,他强壮、自信。 每天都有精气丹进补,加上赵昱手把手的指导,使得彼得的纯阳炼体拳已经进入了第三层——不得不说,作为主角之一,在某些方面,总有十分突出的地方。 遍数漫威世界的那些超级英雄,除了极少数的几个,其他的,要么是什么天才博士,要么是什么总裁,要么是什么董事长,都不是等闲的人物。即便小蜘蛛这个草根,在学习方面,也极其优秀。 也就是说,悟性超出常人。 有足够的指导,有足够的进补,加上本身悟性的优秀,半个月就练到第三层,举手投足拥有数千近万斤巨力,并且还初通拳法的发力技巧,再次面对校霸,能产生这样的感觉,也就理所当然。 他摇了摇头,将过去的一切都抛开,不再理会这个原本于自己是饿狼,现在只是小丑的家伙,他现在只想到教室,向玛丽表白。 “嘿,小子。” 然而,他放过了布莱克,布莱克却不打算放过他。 “这半个月你去哪儿了?让我们找欺负的人都找不到,伙计们,你们说,他是不是罪大恶极?现在是不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哦哦,布莱克老大说的太对了,这小子一定是害怕老大,不敢来学校!” “...” 彼得摸了摸鼻子,脸上露出无语之色:“伙计们,你们应该让开,马上该上课了,不是吗?” “你这是在炫耀吗?”布莱克一巴掌拍在彼得胸口上,本意是想推彼得一个跟头,但却发现好像拍在的石头上,手臂被反震的发麻,但他以为这只是意外,强自露出狠厉的神色:“你学习很好那又怎么样?我想揍你就揍你!” 说着话,挥拳就往彼得脸上招呼。 “好吧,本来我不想计较。”彼得侧脸让开布莱克的拳头,脚下半步都没动:“可你找上门来,那我只好跟你清算一下了。” 布莱克还没来得及反应,一个硕大的巴掌啪的一声就扇在了他脑门上——这是彼得跟赵昱学到的绝技! 威力非常大——他自己深有体会。 这一巴掌下去,彼得只觉得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舒爽——难怪‘系富’每次给他一下之后,都会露出笑容。 啪嗒。 布莱克应声摔了个大马趴。 又啪啪两声,布莱克的两个跟班,也相继步上了布莱克的后尘。 受了这一巴掌,布莱克只觉得脑子昏昏沉沉的,一时间竟然爬不起来。他两个跟班也一样,好像蠕虫在地上蠕动,却怎么也起不来。 这是一种精微的发力技巧,拍在人身上,会让人筋骨酸麻,现在拍在脑门上,虽然不会变成白痴,但也会昏沉一段时间。 彼得对他们的状态,并不感到好奇。 他对自己的力量把控,虽然算不得精妙,但至少不会随意伤到人。 他拍了拍手:“好了伙计们,你们在这儿先冷静一会儿,我要去上课了。” 他笑嘻嘻的,跟旁侧惊讶看着这一切的其他同学点了点头,抬步上楼去了。 “我看到了什么?学校最弱的家伙,把布莱克给打了!” “不会出事吧?布莱克还爬不起来呢!” “看看吧,活像个蠕虫一样,真恶心。” “我认为他是自找的。他经常欺负别人,现在被人欺负回去了吧?” 这些话,彼得没有在乎。 他快步上楼,走进了教室。 几乎跟老师并肩,同时踏入。 戴着眼睛的秃顶老师对此感到很惊奇——他对彼得有所了解,这是一个很聪明,但自卑懦弱的孩子。 如果不是因为成绩很好,他几乎都会忽视他。 然而现在,他却感受到这孩子身上有一种向上蓬勃的气息,那是生机勃勃的阳光! 教室里,几乎所有同学都到了。 彼得脚步顿了一顿,他目光扫过,着重在美丽的玛丽身上停了两秒,然后对身旁的老师鞠了个躬:“老师,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做,借用几分钟时间,可以吗?” 秃顶老师笑眯眯的:“为什么不呢?” “谢谢。” 说完,彼得昂首走上讲台:“嘿,伙计们!” 大家都非常惊讶的看着他。 “这是彼得吗?”哈利对旁侧的一个小胖子道:“他会不会有个哥哥或者弟弟?” 小胖子翻了个白眼:“除非他爸爸从天堂带下来的。” 哈利耸了耸肩。 “我有两件非常重要的事要郑重宣告。”他大声道,毫不怯场,虽然心里仍然还有那么一丁点紧张:“第一。” 他伸出手指:“我要告诉大家,我是彼得-帕克。但我不是从前的彼得-帕克。而是崭新的彼得-帕克。我不会自卑,不再怯懦,我想,大家今天如果带着眼睛的话,能够看得到。” “哦噢,我看见了,彼得,我带着眼睛!” 众人感到惊奇之余,齐声哄笑起来。 十五章 道不轻传 欲访系富 “那么谢谢。”彼得俏皮一笑:“谢谢大家都带着眼睛。” “不过我希望大家也带好耳朵。” 他道:“我接下来要说的一件事,”他面露郑重,然后抬步走下讲台,往玛丽的位置走了过去。 每一步,都仿佛能牵动人心。 好像一个充满光和热的能量源一样。 同学们的眼睛,随着他的脚步,一起移动。 玛丽迎着彼得的目光,心跳忽然加快,彼得每一步,好像都踩在她的心跳节奏上——她好像有种感觉,感觉彼得要说的,跟她有关。 彼得终于来到了玛丽面前。 他微微躬下身,目光灼灼的看着玛丽逐渐变红的脸:“我和玛丽是邻居,从小学开始,我就喜欢上她了。当然,那是暗恋。” “我经常...嗯,猥琐的,跟在玛丽后面,只觉得,能看到她的背影,就是一件很幸福的事。但实际上,我不敢在她面前表露出心声,因为我自卑,没有勇气,羞涩还有怯懦。” “但现在,我必须要把我心里所想所念,都表达出来。是的,玛丽,我喜欢你。” 他郑重的看着玛丽:“能做我的女朋友吗?” 玛丽已经手足无措了。 她抿着嘴唇低着头,脸上神色变换,最后终于小声道:“抱歉彼得,我们可能并不合适,你...可能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们只是朋友,抱歉。” 彼得闻言,脸上的神色稍稍动了一下,随即露出遗憾之色:“我早该知道的。你很聪明,肯定知道我对你的暗恋,但你从来没有表示过...我只是觉得遗憾,或许初恋总是会让人遗憾...好吧,我只是心存侥幸,或者想要对自己的初恋有一个了结...抱歉,打扰你了。” 他并未沮丧。 就像他自己说的,如果不说出心里话,会憋着,会遗憾。 但现在,被拒绝之后,他心里忽然一宽。 然后他转身对秃顶老师鞠了个躬:“抱歉先生,占用了您的时间。” 秃顶老师笑着耸了耸肩:“人生的另一半,肯定比我重要,不是吗?”他大笑起来:“我很高兴能看到你的新面貌,彼得。” “谢谢。” “那么,回到你的座位去。”秃顶老师脸上的神色好像六月的天气,说变就变:“如果再耽误我的时间,我会告诉校长的!” 彼得吐了吐舌头,连忙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彼得,你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坐在前座的哈利偷偷道:“你好像变了个人似的。而且伙计,玛丽已经是我的女朋友了,你这是在挖墙角!是不道德的!” 彼得偷偷一笑:“我知道,可是伙计,我先暗恋她的!” “某些人应该安静!”秃顶老师的目光好像刀子一样射过来,让人噤若寒蝉。 彼得、哈利连忙正襟危坐。 ... 彼得的改变,并不出乎赵昱的意料。 当人们拥有了某些东西的时候,就会发生变化。或是金钱,或是力量,或是权力,一旦拥有,心态就会不一样。 懦弱的就有了勇气,自卑的就有了自信。只看你是否有所凭恃。 不论是赵昱穿越前的一些小说,还是民间故事中,那些绝世高手或者隐士仙人,他们寻找传人的时候,都是慎之又慎。 因为他们知道,获得了力量的人,会变。 所谓道不轻传,除了大道奥妙,珍之又贵,另一个原因就在于此。 或者挑选本质纯良,有赤子之心的。或者挑选性子淡漠,不为外物所扰的。凡此种种,都是为了力量不被滥用,为了力量在下一代身上不会变质。 因此又有了教义。 作为一个核心的思想,指导力量的传承。 很多人都说什么门户之见之类的,有这方面的弊端。但更多是为此。 彼得的变化,是赵昱一手促成的,每一个改变,都如同掌上观纹。也因此,使得他有了更多的思考。 也许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确有自己的使命。 因为这个宇宙没有健全的力量体系。那些意外获得力量的人,看不到前路,没有再进一步的可能,于是,他们就向下看。 动不动要统治世界,毁灭世界之类的。 他们觉得自己的行为符合大道,但实际上,他们连道途都没踏上,有什么资格说自己的行为符合大道呢? 仙道传承,就是一个完备无比的进化体系。锻体的,知道接下来要炼炁,炼炁的知道接下来要化神,化神的知道接下来要返虚,然后成仙,然后成圣,有明确的目标。 走到哪一步,他们都在向上看,而不会向下看。 再加上教义的指引,让仙道修士有了一个思想准则,成为仙道修士的普世观,符合世界发展、大道运转的规律,因此才是一个完满的体系。 这个世界就没有。 赵昱心想,或许自己天生就该成为这个世界的道祖! 传道授业,指引方向。 当然,传道授业,也要有选择性。所谓法不传六耳,那些没有道基,没有道性的,就没有资格。 彼得说不上深厚的道性道基,现在还早。但在赵昱眼中,还算合格。实际上遍观漫画中小蜘蛛的一生,除了遇到心障产生过一点消极,其他绝大多数时候,都坚持做一个‘超级英雄’,他没有用自己的蜘蛛能力去非法获得金钱,去获得利益,而是秉持本心,一边行善,一边打工,日子过的紧巴巴的。 很多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赵昱说,这已经是一种赤子之心了。 这两天赵昱冥冥中感应到,自己即将突破混沌真身一转第一炼,这才放了彼得两天假。赶走了彼得之后,关闭大门,神思直入冥冥,神游天外去了。 ... 放学后,彼得背着背包准备回家,刚到校门口,就被人叫住了。 回头一看,他露出一个阳光的笑容:“杰西卡同学,有事吗?” 是杰西卡-琼斯,玛丽的同桌。 也是一个漂亮的姑娘。 不过以往彼得的目光总是在玛丽身上,忽视了周围的美景。现在玛丽已经成为过去式,他刚刚就已经发现,学校里的美景多的不可思议。 “彼得。” 杰西卡俏生生的走过来,嫣然一笑,棕色的眸子锁定在彼得身上:“明天放假,我们打算去郊游,你呢?” “都有谁?”彼得露出感兴趣的神色。 明天是九月一日,国家法定劳动节,要放假的。 如果是以往,他一定落荒而逃。但现在不会了。 “哈利、玛丽...”杰西卡掰着手指数出五六个人,都是同班同学,最后道:“当然,还有我...和你。” “ok。”彼得耸了耸肩:“为什么不呢?” “那么,明天早上八点,学校门口。”杰西卡说着话就走:“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 看着杰西卡婀娜的背影,彼得摸了摸鼻子,嘿嘿的笑了起来:“难道我的运气要来了?” 回到家里,彼得扔下书包:“叔叔,我去外面修炼一会儿,有事叫我!” 本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闻言抬起头看了彼得一眼:“去吧,最好去找玛丽,臭小子。” 彼得的笑声隐约从屋外传来。 梅端着咖啡走出来,有些担忧道:“我发现彼得最近变化很大,本,这或许...” “这是我乐意看到的。” 本放下报纸,看着自己的妻子道:“彼得以前让我很忧虑,他腼腆、自卑,不敢与人交流。我担心他以后会很困难。你知道,在这个社会,人际交流非常重要。” 顿了顿,他继续道:“现在的彼得,才是我喜欢的。阳光有朝气,充满了年轻人的激情和梦想,这难道不好吗?我们应该为他感到骄傲。” “可是本,”梅看了眼门外,道:“你难道没发现,彼得拥有了常人没有的力量吗?他能一拳打断一颗大腿粗的树...昨天早上我亲眼看到的!如果用来打人呢?” 本笑了起来:“亲爱的,你只看到的力量,没看到人。彼得我们一手带大的,他是什么样的人,你难道不知道吗?我相信,我的彼得即便拥有再强大的力量,也不会去做坏事,这就够了。” “不,本,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梅比划着道:“我是说,教彼得——修炼——的那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他能让彼得拥有这样的力量...” 本看着妻子,认真无比,良久点了点头:“你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可是我仍然要说你想多了。如果他是一个坏人,彼得现在或许就不是阳光朝气。我跟彼得详细了解过,他们的力量,来自己勤修苦练,是一点一滴的积累起来的,就像我们劳动一样,没有捷径可走。在修炼的过程中,是一个坚持和考验的过程,如果心灵不够纯粹,心思不够坚定,就不会有成就。我认为这种方式很好,通过努力得来的东西,往往会让人更加珍视和谨慎。而且不是还有我们吗?” “好吧。”梅摊了摊手,露出笑容:“也许你是对的。” “你知道,彼得经常被欺负。”本点了点头,随即微微叹息一声:“可是我们只是普通的家庭,无法给他坚强的后盾,我看到他鼻青眼肿,常常心痛,这也加深了他的自卑。可我无能为力。但现在,彼得能保护自己了,亲爱的,我们必须要高兴。” “或许,我们应该去拜访一下彼得的那位‘系富’?”梅提议道。 “当然,可以选择一个时间。”本点头。 十六章 纽约市区 武装骚乱 彼得是个乖孩子。 赵昱给他灌输的理念,告诉他,修炼不是一件可耻的事。虽然没有必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展示自己的力量,去炫耀。但修炼的时候,也没必要对亲近的人遮遮掩掩。 因此,在十多天以前,刚刚跟随赵昱修炼的时候,彼得就老老实实的跟自己的叔叔婶婶说明了这件事。 毕竟,每天放学之后要去农场三个小时,不跟叔叔婶婶说明,他们会担心。 最初,本和梅夫妇两人还以为彼得只是锻炼,跟空手道、跆拳道一样,锻炼身体。他们是乐意看到的——彼得太瘦弱了。 但随着时间流逝,彼得修炼的深入,一些异于常人的地方,就开始展现出来。 本早就发现了,因此专门跟彼得做了一个了解。 到那时候,他才知道,彼得走上了一条非同寻常的路。他甚至知道,彼得现在拥有的,只是一个非常基础的东西。 一拳打断大树,也只是小事。 彼得虽然不太明白自己以后的道路是怎样的,但在赵昱身边,时时被忽悠,零零碎碎的,也知道什么开天辟地、毁天灭地之类的。 当然,这些他不敢跟自己的叔叔婶婶提。太不可思议了。 他自己都不太相信。 只是告诉叔叔婶婶,他现在走上的道路,是一条持之以恒,有大成就的道路。 本得知这条道路需要付出点点滴滴的努力的时候,就放心了。他觉得,那些不需要付出努力就获得的东西不靠谱,而需要付出巨大努力才能得到的东西,才是正常的。 而且他相信自己对彼得的教导,相信这孩子的善良。 第二天天不亮,彼得起来,在屋外的院子里修炼了两个小时,吃了早饭,就告别叔叔婶婶,背上昨晚上早就准备好的背包,骑上自行车,奔学校方向而去。 到了校门口,不一会儿,哈利的跑车就到了。 看着跟哈利一起下车的玛丽,彼得猜到昨晚上他们一定在一起,但心里没有一丝波澜。他已经放下了。 “嘿伙计,你来的真早。”哈利锤了彼得一拳,跟他来了一个拥抱。 三人随意聊了起来。 彼得没有任何尴尬的地方,哈利也没有。只是玛丽的话,要少一些。 不多久,杰西卡等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的到了。 三辆车,八个人,直奔市区而去。 “今天怎么安排?” 彼得跟杰西卡坐在后座,前面是哈利和玛丽。 “我们现在是要去市区么?” 哈利点了点头:“我先带大家去奥斯本大厦参观,然后好好吃一顿,下午我们去哈德逊河边野炊,在野外度过美妙的一晚,明天再回去。” “good,很好的安排。”彼得笑道。 车里,节奏感强劲的摇滚响起,少年少女们哼着歌,随意闲聊着,一路直奔市区。 杰西卡的目光,一直在彼得身上。 玛丽通过后视镜看到这一切,心里总是觉得有些怪怪的。好像一个本该属于自己的玩具,现在就要易主,是一种其怪异的感觉。 哈利时不时说一句话,找出许多话题,引开了她的注意力。 而后座,杰西卡则跟彼得聊了起来。 她挨得很紧,几乎依靠在彼得身上,让彼得心里有些兴奋之余,仍然感到一点不自在。说到底,这孩子还是个小处男。 “彼得,”杰西卡侧脸望着彼得,眼睛里眼波流转:“你的变化就像一个转身,我们好像还没来及反应...布莱克去医院住了两天,虽然没检查出什么问题...我很好奇,这是什么原因呢?” “额...他去医院检查过么...我有分寸的,不会打伤他,嗯,你知道,他实际上还只是个孩子...”彼得抓了抓头发。 “孩子?”杰西卡捂着嘴巴笑了起来:“我觉得你并不比他年纪更大。” “只是...只是一种说法。”彼得比划了一下:“我觉得他很幼稚,用欺负弱小来彰显自己的强大,跟小孩子一样。” “喔...也对。”杰西卡认同,抱怨道:“以前看到他欺负人的时候,我感到很害怕,生怕他来找我的麻烦...现在好了,他就像一条夹着尾巴的狼。不过彼得,你还没告诉我是什么原因让你发生了这样的变化。我非常好奇。” 她觉得彼得身上有一种神秘感,迫切想要了解。 这话也吸引住了前排的哈利和玛丽。 哈利道:“我也很好奇。” 彼得想了想,觉得这没什么不好说的,于是道:“你们还记得那天么?就是十七天前,对十七天前。我告诉大家,我看到一个非同寻常的人,他一拳把大树打了个洞!” “我想想...”哈利想了想,想起来了:“你说就在学校外面的小树林里,可我们都不信。” “是的,你们都不相信。以为我哗众取宠。”彼得耸了耸肩:“但那是事实。我为了让大家相信我,第二天,我带着相机,一早就藏在树林里。” “你想拍摄下来?万一那个人不来呢?” “我也担心。”彼得笑道:“还好,他来了。我觉得我藏得很好,可是他走进树林就发现了我。或许...或许还没走进树林的时候就知道我在里面了。他叫我出来。” “他怎么发现你的?”其他三人都很好奇。 “我不太清楚,是一种感觉吧。我现在大概也有这种感觉,虽然还不强烈。但如果某些危险或者专门注视,会让我产生警觉。我想,那时候系富就是这样发现我的。” “系富?” “对,我拜师了。类似于老师,但比老师更进一步,系富说亦师亦父,又是老师,又是父亲,反正我不太明白。不过他对我很好,虽然经常抡起巴掌拍我后脑...” 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我考虑了两天,就去找他。他就住在距离学校不远的一个农场里,那个农场是他的,里面只有他一个人。他走路很快,我明明看见他像我们一样迈步,但怎么跑也追不上。他带我到他的别墅,然后传授了我一种拳法。” “你们看到了,我现在的变化,跟系富有直接的关系。我想,这是我的幸运。如果没遇到系富,我可能还是那个自卑而且懦弱的小瘦子。” 听着彼得的叙说,几个人各有心思,但都怦然心动。 哈利不由道:“彼得,你觉得,我们可以拜师吗?很有意思不是吗?你一下子就变的...变得这么不一般...” “我不知道。”彼得摊手道:“师父说,练拳是需要天资的。他说我有天资,但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师父能看出来,我不行。” “可以去试试。”杰西卡插口道:“彼得,如果可以的话,你能带我们去么?” 彼得有些为难,想了想:“好吧,师父放我两天假,后天吧,后天下午放学后,我带你们去。” ... “我喜欢这种繁华。” 玛丽看着高楼林立的钢铁丛林,充满激情道:“郊区的一切都让我厌倦,我要成为这个城市最耀眼的明星!” 玛丽的梦想,就是成为大明星。她更喜欢高楼大厦的繁华,对郊区乡间的自然本能有一种排斥。 对此,其他三人都没什么好说的。 哈利不在意,以他的身份背景,要把自己的女朋友捧成大明星,并非困难。 而彼得则不知道该怎么说。他觉得,郊区乡间其实也不错。 杰西卡则没有任何看法。 “到了。”哈利忽然道。 透过车窗,一栋百层大楼在阳光下闪烁着熠熠的光辉——奥斯本大厦。 玛丽露出幸有荣焉的神色——这是她的男朋友家里的财产,这一刻,仿佛属于她。 如何参观奥斯本大厦不提,当他们从大厦中出来,连彼得都露出很满足的神色。对彼得来说,尤其是一些高科技实验室,他非常的感兴趣。 然后,哈利就带着他们到了繁华区的一家酒店——以美味闻名。 年轻人总喜欢热闹,他们就在底楼的餐厅里,享用美味。 透明的玻璃窗户外就是繁华的大街,里面则显得很宁静,在抒情的音乐中,任何人都不会大声说话——这是一种强迫性的‘修养’。 让年轻的人们,感到有些不自在。 他们更喜欢展示自己,青春飞扬。 正吃着饭呢,忽然,正对着大街坐着的彼得站了起来! 其他正在边吃边聊的同学被他搞的一愣:“怎么了彼得?” “外面发生了骚乱!”彼得皱眉。 众人回头一看,果然,外面的大街上,一片骚乱。如果不是隔音玻璃的阻挡,也许这会儿能听到一片尖叫和嘈杂。 许多汽车被迫停了下来,无数的行人四散奔逃,街道上,七八十人各自拿着一些棒球棍、铁棍之类的东西,仿佛潮水一般,所过之处将一辆辆汽车玻璃敲的粉碎。 有跑得慢的行人也受到池鱼之灾,不少人被打的头破血流倒在地上哀嚎! “武装游行吗?” 哈利不由道。 外面的骚乱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有人将大堂经理叫来询问,但经理满头大汗,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彼得沉吟了一下,道:“大家在这儿等会儿,我出去看看。” “别!” 杰西卡拉住他:“这是警察的事...” 彼得摇了摇头:“那些人受伤了,他们需要帮助!” 他认真的看着杰西卡,挣脱她的手,脚步一动,几个闪身就出去了。 “噢上帝...”杰西卡有些接受不了:“他挣开了我...外面那么危险,那么多的人...” 哈利最沉稳:“彼得现在跟我们不一样,他有那个能力去帮助别人。伙计们,我想,我们也应该做一些力所能力的事。” 他站起来:“那些受伤的必须要得到救治和保护。玛丽,你立刻打急救电话,其他人跟我来,我们先将伤者送到里面保护起来,外面太乱了!” “嗯!” 看着同学们在哈利的带领下走出去,杰西卡手足无措。 只好跟了上去。 十七章 平息暴乱 少年英雄 彼得闪身出来,迎面一根铁棍飞射而来,他反射似的一把抓住,看着正向酒店大门蜂拥来的暴乱人群,眉头皱起来,大叫道:“嘿,嘿,站住!” 他扔下铁棍,张开双臂:“如果要游行的话,我希望大家能冷静一些!政府会给大家一个合理的解释!” 没人回答他! 那些人成群结队的冲上来,抡起棍子当头就砸。 彼得有些纠结,但觉得自己不能让开!如果让这些人冲进酒店,哈利他们就不能保证安全,酒店里的客人们也会受到威胁。 迫不得已之下,他开始还击。 就用他的拳头。 他的速度很快,身形灵活异常,一拳一脚都直奔暴乱者的腿弯、臂膊这些非要害的地方而去。 他竭力克制着自己的力量,只为了把他们打倒,而不是打伤! 同时,还要费心保护被逼迫到酒店门口的慌乱人群。 而那些暴乱者仿佛无惧无畏,他们无视彼得的拳脚,即便被打翻在地,也要给彼得来一下。不一会儿,彼得就挨了好几下! 这叫做乱拳打死老师傅! 彼得心有顾忌,不愿伤人。而那些人,却毫无顾忌,受伤都无所畏惧! 此消彼长,彼得被逼得步步后退。 “快进酒店!” 彼得对那些受到波及的人群大叫:“我堵住门口...” 范围太大,他难以照应周全,唯有堵住大门,才能阻止这些暴乱者的恶劣行为。 “彼得,打晕他们!” 哈利带着同学们跑了出来:“这些人应该被控制住了,不打晕他们没有效果!拦住他们,我们去救援伤者!” 哈利的地位决定了他对这个世界某些异于常人的事有所了解。 他比彼得更快明白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彼得一听,这才发现,这些暴乱者一个个面色狰狞,但双目无神,就好像牵线木偶一样! 他咬了咬牙,终于决定稍稍用点力了! ... “谢谢,谢谢你们,你们都是好孩子!” 哈利等人将外面的伤者扶进来,一一安置好。所有人都向他们道谢,由衷的感谢这些还是高中生的孩子们。 大堂经理也带着服务员七手八脚的帮忙,哈利深表歉意道:“抱歉,弄脏了大堂...” “不不不,”大堂经理连忙摇头,竖起大拇指道:“你们都是好样的!我决定,今天你们的消费全免!” “谢谢。” 哈利微微一笑。 这时候,外面的暴乱终于平息了。 七八十个暴乱者,全都被彼得一一打晕。 代价是彼得一身狼狈——他自己都数不清自己挨了多少棍子——若非身体已经强壮到超越普通人的层次,体能浩瀚,若非拳法奥妙,他早就倒下了。 但即便如此,他也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力气了。 他才修炼不过半个月而已。 彼得喘着气站在横七竖八的人堆中,四下里张望了一下,最后从地面上捡起一张劣质的宣传单,细细一看,皱着眉反身走进了酒店。 “英雄!” 人们看着这个头破血流、鼻青眼肿的蹒跚少年,不知谁,忽然高声喊了出来! “英雄!” “英雄!” “好样的!” 彼得一愣,随即心里升起一股巨大的幸福感和成就感,好像找到了人生的目标一样。他傻傻的抓了抓头发,已经看不出人样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好意思的笑容。 这张青肿的脸,在这一刻,变得如此可爱,人们眼神炽热的看着他,崇拜、热烈。 “那个...我...”他低下头:“是我该做的...” 警察终于到了。 警察往往最后抵达,这是定律。 警察们看着满地躺着的横七竖八的人,心惊胆战。 “他们...都死了?” 带队的警长不由打了个寒颤:“快,封锁场地,寻找目击者!” 下达了命令,警长蹲下来,将手指放在一个‘尸体’的鼻端试探了一下,然后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只是昏迷过去了!” “伙计们,检查一下,看看是不是都昏迷了!” 这时候,鼻青眼肿的彼得和哈利等人走了出来,还有酒店的大堂经理以及一些客人。 “他们只是昏迷了。”彼得见警察们的动作,不由道:“我有分寸的,没有伤人。” “是你?” 警长站了起来,以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彼得一行人。 “你们是什么人?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哈利拦住彼得,上前一步,正色道:“警长先生,你们来的太晚了。我们所有人受到生命的威胁,在我们渴望安全的时候,却没有你们的踪影!” 警长脸色一黑:“抱歉,我们需要反应时间。现在,小子,可以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吗?你们应该是目击者。” “是的,我们是目击者,并且还是参与平息暴乱的功臣。”哈利道:“我是哈利-奥斯本,高中学生,我们都是。今天我带着我的同学们参观了奥斯本大厦后,来这里用餐。可外面发生了暴乱,”他让出彼得:“正是我的这位同学,他平息了暴乱。他受了许多伤害,你应该能够看到!他救了我们所有人!” “是的,他是英雄!” 大堂经理站出来:“如果没有他,我无法想象,这些暴乱的人群,会对这个城市造成怎样的伤害!”他反身指了指酒店大门:“里面,还有上百伤者,都是这些好孩子救助的受害者。警长先生,我想现在最需要帮助的,是他们!” 医院的急救车终于到了,警察们将那些被打晕的暴乱者也全都押运送走。 “当时我们正在吃饭。彼得坐的方向面对大街,他最先发现外面的骚乱。我们看到七八十个暴乱者提着各种棍棒凶器,他们阻断了车流,见车就砸,见人就打,然后一部分人向酒店涌来。” “彼得拦住了他们,也吸引了所有的攻击。所有的暴乱者,都向彼得涌来。但他挡住了他们,给了我们救援伤者的机会。您看到了,他受了很多伤!” “这些人被控制了。他们不怕疼痛,无惧无畏,彼得只好打晕他们。” “他并没有伤人,他是英雄,他应该受到嘉奖。而且现在我认为,彼得应该去医院。” 与警察交流的事,哈利独自揽下了,他在保护他的同学。 彼得也知道哈利的好意,因此,他很少说话,都交给哈利他们。 最后,彼得忍不住道:“我想你们应该看看地面上的传单。” 说着话,他递给警长一张劣质传单:“这是一个自称紫人的家伙给一个叫做超胆侠的家伙的挑衅。” “你们应该把紫人抓起来,还有这个超胆侠,这件事跟他也有关系!” 警长一把抓过传单一看,顿时愤愤道:“这些无法无天的混蛋...该死!”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道:“好吧,我错怪了你们。不过孩子们,你们现在应该先去医院检查一下...尤其是你。”他看着彼得:“也许你很强壮,但我看你现在的情况不太好。” 彼得龇牙咧嘴:“是的警长,你没说错。我浑身都在疼。” 杰西卡担心的搂着彼得的胳膊,焦急道:“警长,你应该送我们过去!” 随着封锁解除,之前被排斥在封锁外的媒体记者们一拥而上。长枪短炮瞬间将彼得等人围的水泄不通。 好在有哈利,对此颇有经验,还有警察的阻拦,才艰难的上了警车,往医院而去。 媒体记者虽然没有直接采访到太多的信息,但他们神通广大,竟然从酒店拿到了监控视屏。 同时,还采访了许多目击者,得到了许多珍贵的信息。 不到几个小时,这件事就登报了! “这件事的起因是超胆侠!一个自称紫人的超级坏蛋对他的挑衅。他们两人都有责任,我们的政府应该问责于两人!” “他们只是高中学生,还没有成年。但他们充满了正义、朝气蓬勃,他们救了上百人!如果没有这位名叫彼得的少年,我无法想象,这场暴乱还会持续多久,还有多少人会受伤!” “我们可以看到,我们的少年英雄彼得在重重围困之中,受到多少伤害!但他善良,而且有精深的格斗技巧。面对七八十个暴乱者,他没有真正伤害到一人,只是把他们打晕。他宁愿自己受到伤害!” “他很坚强。我无法想象,被铁棍、棒球棍攻击了上百次还能站着!是什么让他有如此勇气?是正义!” “我们应该欢呼。这是伟大的美利坚的胜利!我们有英雄般的少年,他们每一个都不比任何人差。他们是这个国家未来的栋梁!” “诺曼-奥斯本先生后继有人,哈利-奥斯本临危不乱,沉着冷静,非常难得。” “紫人到底是谁?他竟然能控制人的思维!让人违背意愿,去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本报记者采访到刚刚苏醒的暴乱者,他们清晰的知道之前发生的事,但他们无法控制自己!” “必须要将紫人绳之以法。他的存在是对整个社会的威胁。如果他控制了总统,随意发射核弹,我们又该怎么办?” ... 凡此种种,一片喧嚣。 而此时,彼得等人已经离开市区,各自回家去了。 十八章 事后波澜 自己动手 “这孩子叫彼得-帕克?” 穿着黑色风衣的高大独眼黑人正仔细观看视屏。 “是的,彼得-帕克。” 独眼身旁,颇有英气的短发及肩的美丽女子抱着一个文件夹,正色回答。墨蓝色的制服,将其身材衬托的淋漓尽致。 “希尔,我记得这孩子今年应该十五岁了吧?看起来很结实啊...” “是的先生,体检报告表明,他的身体强度明显超过普通人,抗打击能力、力量和灵敏,都非常出色。” “我看到了。”独眼看着视屏,道:“没有特殊能力,体质很强,格斗技巧精湛,有东方国度的特色。抛开枪械,抛开仁慈,面对面战斗,我的特工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那么您的意思是——是否让他成为特工,毕竟他的父母...” 独眼摆了摆手:“他还小。” 忽然,他眼神一凝:“暂停!” 视频画面暂停。 希尔疑惑的把目光凑上去:“您看到了什么,先生?” “这个。”他手指点在屏幕上,一粒很微小的东西上面:“他阻止紫人控制的暴乱者的时候,掉下了这个!” “也许是扣子?” 希尔道。 “不,不是。”独眼对旁侧道了一句:“继续。” 然后才对希尔道:“我相信我作了几十年特工的眼光和感觉。希尔,你让人去警局看看证物中是否有这个东西。另外,查一下这孩子为什么会格斗技巧,我需要知道,他的一切。” “好的先生。” ... “又被人欺负了?!” 赵昱看着鼻青眼肿,额头上还打了疤的彼得,满脸无语:“你修炼到哪儿去了?你的拳法呢?” 他忽然觉得,这小子是不是不堪造就。 彼得低下头:“师父,您不是会预知吗?或者没看新闻吗?” “预知?我没事整天预知什么?!吃饱了撑得吗?!” “至于新闻...” 赵昱道:“什么新闻?” 彼得摊了摊手:“也许您应该看看这两天累积起来的报纸。” 赵昱才刚刚突破出关,当然不知道近两天发生的事。闻言皱了皱眉,道:“去,把外面邮箱里的报纸拿进来。” “哦。” 彼得一溜烟出去了。 片刻后,别墅里。赵昱一一翻看完报纸,心里暗叹。 也许某些人生来就有使命,这小子还没成为蜘蛛侠,就已经扬名了。而且还是在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中。 “我从这些报纸上,只看到一件事。” 他扔下报纸,狠狠的瞪着彼得:“你必须要努力,再努力!看看这都是些什么人?普通人!吹口气都能撂倒,你看看你成什么样子了?弱小!你行侠仗义我不管,那是你的生活态度,也符合宗门教义。但你鼻青眼肿算怎么回事?体现我没有教人的本事吗?” “师父,你不责怪我...我是说,我在那么多人面前...”彼得听到的是‘行侠仗义我不管’这句。 赵昱摆了摆手:“坐下。” 彼得乖乖坐下。 “我说了你没做错。你帮助别人,总比去害别人,更让我省心。”他道:“不过你要去害人,毁灭世界呀,统治地球哇,那为师只能清理门户了。” “呃...师父,清理门户是什么意思?”他小心翼翼道。 “打了我的脸,你还有存在下去的意义么?” 听到这句,彼得打了个寒颤,连忙摇头:“不会,绝对不会。” “不会就好。”赵昱微微颔首:“我给你的精气丹呢?都吃完了?都是些皮肉伤,吃了精气丹,走几趟拳脚,炼化淤血不就好了?” “那个...”他抓了抓头发:“本来还剩一粒的,可是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丢了,可能跟那些人战斗的时候...” “丢了?”赵昱皱了皱眉,心里肉疼。 他瞪了彼得一眼:“战斗?那算是战斗吗?衮出去,今天不练完二十遍不准吃饭!” “啊?!” 彼得哭丧着脸,只好出去练拳去了。 看着彼得离开,赵昱沉吟起来。 “这小子暴露了他的拳脚功夫,虽然算不得惊人,但却逃不过有心人的眼睛。” “也许,很快就有人找上门来。” “还有紫人...这是谁呢?所作所为也是丧心病狂,这样的人,不去惹他都有可能招灾,彼得既然都卷进去了,少不得...” “能控制人的行为...倒也不惧。” 赵昱心思转动。 紫人到底是谁,他并不了解。对漫威世界,他大略只知道那些很出名的超级英雄,其他的一概不清楚。 就控制人的思维而言,约莫变种人学校的那位光头佬最厉害,或者那个什么心灵宝石,也是一个大杀器。 至于其他的,赵昱不放在眼里。或者说,都不放在眼里。 他脑子里有一个黑的发亮的系统,要控制他,还得把系统压服了再说。不过赵昱不认为光头教授和心灵宝石能奈何得了系统。 要知道,系统的目标,可是直指o-a-a呀。宝石什么的,都是小意思,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就算没有系统,赵昱也不认为他会随意被人控制。 这跟意志紧密相关。意志强大,谁能控制? 他相信自己的意志力并不弱小。 “我平静的生活也许将一去不复还...不过这不正是我所需要的吗?” 他心里这样想着。 ... 就在彼得在农场被赵昱操练的欲仙欲死的时候,他的叔叔,本,还有他的婶婶梅,这时候也烦恼无比。 本提着双管猎枪,恶狠狠的将记者赶出去:“滚出我的家!彼得不接受任何采访,出去!” 一阵鸡飞狗跳,记者们心里狠狠的诅咒这个顽固不化的老头,却也奈何不得他。只能蹲守在外面,但一个也不愿离开。 “抱歉,也许打扰到两位了。”却还有人,并不是记者。衣冠楚楚,西装革履。 “那么,你们又是为了什么?”本皱眉道。 “是这样的。我是阿迪达斯纽约区的一位负责人。我们看上了彼得先生的商业价值,我们打算用一百万美元请他代言我们的产品...” “出去!” 本眼睛一瞪:“彼得还小,不接受任何商业代言!” “您听我说,第一年一百万,如果情况好的话,逐年百分之二十上升,您看...” “出去!” 本狠狠的指着门外。 这位阿迪达斯的负责人只好摊了摊手:“好吧本先生,这是我的名片,如果您改变主意,就打我电话。” 看着这个人离开,本一把捏掉名片,直接扔进垃圾桶。 然后哐当一声,关上了门。 他有些疲惫的坐在沙发上,对梅道:“也许,我们该搬家了。” 梅也是哭笑不得:“这孩子,才多久,就闹出这些事来...” 本摇了摇头:“他也是出于好心。只是这个世界是金钱的世界...他还太小,我不能让他受到这些不良思潮的腐蚀。” “那么,我们应该去见见他的师父。”梅道:“听听他的意见。” “现在就去吧。” 本站起来,换了鞋,拿了外套:“一起。” ... 随着修炼的愈发深入,对资源的需求,就会越来越高。 赵昱完成筑基锻体,总共耗费了大概三千多气运值的精气丹。而彼得没有赵昱这样自主迅速增强的体质,按照他现在的进度,等他将纯阳炼体拳修炼到圆满,完成锻体的时候,恐怕少说也要四五千气运值的精气丹,乃至于更多。 用气运值兑换精气丹练功,这太奢侈了,赵昱不得不考虑另外的办法。 早前还剩下近一千多气运值,这次彼得闹出这件事之后,系统奖励赵昱五百气运值,总量又有两千左右。 赵昱打算自己动手——兑换丹方,兑换丹炉,兑换炼丹法门,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脱离对系统的依赖。 扔了一颗精气丹给彼得,让他继续练拳,赵昱便在系统兑换中搜索起来。 几分钟之后,八百气运值换来了一个半人高的法器级丹炉、一份精气丹的丹方,还有一门丹经入门基础。 尤以丹经入门基础最贵,五百气运值! 不过赵昱觉得值。 虽然只是入门基础,但寻常炼炁阶段及以下适用的丹药,已经不是问题——只要熟稔,只要有经验了,炼制起来并不困难。 不过前提要有足够的草药材料! 没奈何,赵昱只得又从系统中兑换了精气丹十余种原材料的种子——元精草、人参、黄精等等。这便宜,十几包种子,每包一万粒,总共才百来气运值。 拿到种子,赵昱转身便进入了洞天之中,在洞天中心位置,被他逐渐改造出的一座小山包周围,将这些种子洒下。 洞天的灵脉就在这座小山下面,将种子种在这里,有灵脉散发的最浓厚的天地灵气的滋养,想必很快就能成材。 不过短时间内,想要自己炼制精气丹仍然是妄想。 从洞天中出来,瞥了眼正在外面努力练拳的彼得,赵昱盘膝坐下,开始体悟丹经基础炼丹之法。 忽然,赵昱睁开眼睛。 他感觉到有人即将接近农场。 “彼得。” 他叫了一声:“去门外,有人来访,带进来。” 彼得收功停下,哦了一声,一溜烟出去了。 门前,一辆老旧的皮卡敦敦敦的开了过来,本和梅夫妇二人从车上下来。 “叔叔,婶婶?!” 彼得道:“怎么是你们?!” 本和梅走上来,与彼得拥抱了一下:“你在这里迎接?” “师父说有人来访,让我过来看看。我没想到是你们...” “那就带我们去见见你的师父。” “嗯。” 十九章 话说修炼 阵盘迷踪 赵昱见彼得带了两位四五十的中年夫妇走进来,大略就猜到了他们的身份。 他站起来微笑道:“欢迎你们,本先生,梅女士。” 本和梅感到非常的惊奇。 在他们的认知里,彼得的师父,应该是一个睿智的老人,或者再不济也是个中年人,可万万没想到竟然是个年轻人。 看模样,似乎并不比彼得大多少! 虽然眼神深邃,气质厚重。 赵昱看出了他们的心思,却笑道:“两位不必感到奇怪,人不可貌相,我的年纪,并不是眼睛看到的那样。” 梅捂着嘴巴一脸惊讶:“可您看起来这么年轻...” 赵昱笑道:“先坐。” “或许贵夫妇对‘修炼’应该已经有所了解。”赵昱道:“也许你们不太清楚其中的奥妙,我曾跟彼得也粗略说过,但他可能不太理解。” 四人在角落的沙发分宾主落座。 “修炼,不是无法解释的东西。大家都知道锻炼可以强身,修炼只是更进一步,乃至于多步。我们修炼,先了解自己的身体,强壮自己的身体,挖掘自身的潜能,掌控自己的力量。直到入微——也就是能掌控自己的每一寸肌肉、每一滴血液、每一块骨头,全身上下每一个穴窍和每一条经脉。到了这个阶段,就是真正的凡人的巅峰,拥有超越普通人的纯粹力量。” “这是对我们自己身体的探索和了解的一个过程。” “接着我们就要踏足钻研能量的范畴,理解能量、吸纳能量,以强大己身。” “接下来,会涉及到灵魂等更深层次的修行。” “实际上,修行的过程,先从自己入手,通过我们与天地自然之间的联系,去理解世界的奥秘,最终透析这个世界的规则。” 本听的入神,他骇然道:“这真是难以置信...只通过我们自己就能理解世界的奥秘吗?” “为什么不能呢?”赵昱笑道:“这是完善的进化体系。我跟彼得说过,到了一定阶段,我们就是神灵。” 本夫妇瞠目结舌。 “而且二位也不必担心在这个过程中会走上歧途。”赵昱笑道:“所谓道不轻传,也就是说,通向神秘的大门,不会轻易向人敞开。在传承者的选择上面,我们非常谨慎,要确定他不会轻易的滥用自己的力量,能紧守自己的心灵和坚定自己的意念。我们追求的是这个世界的奥秘和真理,而不是毁灭世界或者统治地球这样低级的东西。” “彼得,你们的侄子。”赵昱道:“之前在很多人的眼中,他仿佛一无是处。但我相信,你们和我一样,能看到他的闪光点。修行很艰苦,但他能坚持下来,能保持朝气和活力,并不会滥用自己的力量。所以,我对他的期待很高。” “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先生。” 本由衷的感谢。 听了这一番话,他知道,彼得能遇到眼前这个看似年轻、实则深不可测的人,是一种多大的幸运。 虽然接触世界的神秘层面,让人感到突兀,但他眼前这个人的话,让人不由自主的产生信任。 又聊了几句,本说到了今天的来意。 “我和彼得的婶婶今天过来,第一是为了见一见您。”本道:“第二是解决一个问题。” “是因为彼得在市区的作为,导致的麻烦吗?”赵昱笑道。 “您的目光能看透一切。”本道:“是的,我之前打算和梅搬家,不过我现在认为,应该听一听您的意见。” “搬家倒是不必。”赵昱笑道:“彼得生来就不寻常。不论走到哪里,除非一辈子待在深山老林,否则,他一样耀眼。” 梅和本笑了起来:“您说的太过了。” 赵昱摇了摇头:“有的人生来就不一样...这样吧,两位,我有一个提议。” 两人看着他。 “我的这个农场,只有我一个人。彼得也不会常待在这里。我想如果你们愿意,可以在我这里安家。” “这个...” 本和梅对视一眼。梅犹豫道:“合适吗?” “为什么不呢?”赵昱笑道:“我和彼得的关系,是师徒。我是他的师父,亦师亦父,关系非同寻常。而你们,是他最亲近的人。” “况且我一个人冷冷清清的,要是你们在这儿,也热闹一些。”赵昱说着,犹豫了一下,道:“有了力量,实际上也意味着麻烦。” 他斟酌了一下:“这次彼得卷入的这个事件,跟两个人有关。其中一个不用担心,就是那位超胆侠,是个正面人物。而另一个则是和失了心性,变得...非常坏的这样一个人。这种人丧心病狂,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为了避免彼得担心,你们住在我这里,应该更安全。” 彼得在一旁像个乖孩子一样好久了,听到这话,心里也是一跳,连忙道:“叔叔,婶婶,师父说的对!” “可...”本犹疑道:“彼得会遇到危险吗?” 赵昱笑了笑:“不用担心。他有力量,而且不是还有我吗?” 夫妇两考虑了一下,本郑重的点了点头:“谢谢,您的意见我们接受。不过先生,我虽然已经快五十岁了,但还能动。我不能白白的住在你这里,我想,我可以帮你打理一些琐碎?” 赵昱笑了起来:“当然可以。” 实际上刚才突发奇想,准备把这两夫妇留在这里,就有这个原因。 赵昱一个人,大部分时间要修炼。也许以后还会有更多的事牵连到身上,让他很难专注于一些琐碎小事。 比如清洁卫生,或者关于洞天的一些事。 早晚会找人打理,既如此,何必舍近求远?本夫妇不就是最好的选择吗? 他站起来,笑道:“我的这个农场,本身并不需要怎么打理。我也不打算种植农作物。不过有些事,的确需要人看管。” “你们跟我来。” 赵昱说着,手一挥,彼得及其叔叔夫妇,三人只觉眼前一晃,就出现在了一个好像有些熟悉,但又极为陌生的地方。 “这是...” 几人张望着,满脸疑惑。 “这里是太一洞天。” 他们站在一处山包上。 赵昱笑道:“这是不同于外界的另一个维度,却又与外界的农场覆盖重叠。” “另一个维度?!” 彼得张大了嘴巴。 本夫妇则一脸茫然。 “可以看做是有别于地球的另一个空间,是附属在地球的一个很小的空间,独属于我的小世界。”赵昱解释了一下。 “哦!” 本夫妇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们虽然无法理解这其中的奥妙,但却能感受到那种超凡。拥有一个小世界,啧啧,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这里环境有别于外界。”赵昱笑道:“因为与农场覆盖,我大致将这里的地形做了一个改造。除了我们脚下的山包,其他的地方,跟农场的地形框架类似,所以你们会有一种熟悉感。但这个洞天才刚刚建立,一片荒芜。这里的环境,蕴含一种能量,也是彼得下一阶段修炼所需的能量,我称之为天地灵气。等彼得度过了筑基锻体,也就是等他将身体锻炼到极限,完全理解和掌控自己的身体,入微之后,修炼的地方,将会固定在这里。” “修炼需要许多资源,主要是草药。我已经在这山包周围播下了种子。但我没有太多时间来打理,需要人帮忙。” “看来我还有用。”本笑了起来。 赵昱哈哈一笑:“彼得的成长,还需要你们夫妇的引导。你们是不可或缺的。” 然后道:“我会在你们身上下一个烙印,你们能够清晰感知,就可以随意出入洞天世界” ... 给他们进入洞天世界的钥匙,也就是烙印,是赵昱经过深思熟虑过做的决定。 首先,他对本夫妇很有好感。这俩夫妻,虽然都是平凡人,但人性的光辉很耀眼。通俗来说,是好人。 当然,好人不一定做的都是好事。 不过洞天终归掌握在赵昱的手中,烙印随时可以收回。 其次,彼得是他的徒弟,早晚也会进入洞天修炼,早或者晚,什么时候告诉他都无关紧要。 当天本夫妇便搬家过来了。 而同时,赵昱为防受到骚扰,不得不花一笔气运值,从系统中兑换了一个成品阵盘——迷踪阵。 二百气运值! 也就是说,到现在,赵昱手里只剩下一千左右的气运值了。 将之置于农场地底,又通过洞天联系灵脉,可保证阵法随时运转。 效果很显著——看看那些围着农场乱转,一脸糊里糊涂,然后惊惧逃走的记者们,就知道了。 这只是一个初级阵发,效果很单一,迷惑人的感官,仅此而已。 但用在这里作用却不小。 本夫妇看着那些记者好像没头苍蝇一样在农场大门外转悠,惊奇道:“他们这是在干嘛?” “阵法。”赵昱笑道:“就好像...小说中的魔法阵。这只是一个初级阵发,迷惑人的感官。任何人闯入农场范围,都会被不着痕迹的送出去,不会伤人,又避免麻烦。” “真神奇!” 夫妇俩惊叹道。 “这个阵法我将之与洞天勾连,你们拥有洞天烙印,不会受到影响,可以随意进出。”赵昱补充了一句,笑道:“那么,以后农场的杂务,就要拜托二位了。” “乐意效劳。” 二十章 菲儿来访 接触神盾 “...彼得-帕克的改变,源自于一个农场。” “二十天前,彼得-帕克仍然是个平凡的普通人,在学校里经常受到欺负,自卑、怯懦,除了学习好,其他一无是处。” “我们咨询过相关的一些人,彼得是在二十天前的早上,在他们高中学校的门口,看到了一个人,然后就成为了那个人的学生,而那个人,就是这座农场的主人。” “彼得的变化,跟这个人有最紧密的关系。” “告诉我,他是谁?”独眼黑人面无表情。 “我们查了一下,发现这座农场在四十五天前,还属于另外的人。四十五天之前,史塔克工业的董事长,托尼-史塔克买下了这座农场,但房产上的名字,不是托尼-史塔克,而是一个叫做赵昱的人。” “这是他的照片,我们从史塔克大厦的监控视频中截取的图片。” 尼克-弗瑞从希尔手中接过那张照片,仔细看了一会儿:“这只是个年轻人,看起来只有十八岁。” “是的,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但我们继续查,发现这个人在那之前,跟托尼没有任何关系。赵昱,英文名欧文-格林,孤儿,两年前从孤儿院出来,一直在快递公司工作,直到四十六天之前。” “花花公子的性格,boss您很清楚。我很疑惑,这个叫做赵昱的人,是用什么办法说服托尼,并让托尼付出一笔钱,买下农场送给他。” 弗瑞斟酌了片刻:“或许在他身上发生了我们不知道的事...那么,那颗药丸呢?成分检验出来没有?有什么效果?” “成分无法分析。我们通过各种手段,只检测出了一种成分,作用于人体会产生大量的能量,会让人精力充沛,更加健康,但仅此而已。” 精气丹的效果,本来就是这样,用于补充肉身所需的营养和能量。并且必须要在运转功法拳脚的过程中,才会迅速吸收,进而增强体质。普通人吃了,最多就是更健康一些,精力充沛而已。 至于成分,通过炼丹手段炼出来的丹药,自然很难分析出成分。何况是系统出品! “很多生物药物能达到这样的效果。”希尔补充了一句。 弗瑞想了想:“叫科尔森过来一下。” 片刻后,一个穿着正式,头发很短、发际线靠后,个头不是很高大,眼神很温和的人走了进来。 “先生。” “这个拿去。”弗瑞将手上的一叠资料递给科尔森:“交给你一个任务。去资料上的农场拜访一下,我需要知道农场的主人到底是怎样的人。” “好的。” 科尔森点了点头,道:“有提示吗?” “这需要你去了解。”弗瑞道:“如果我知道,我不会让你去。” 科尔森笑着耸了耸肩。 ... 农场外,科尔森一脸懵逼。 他刚才到了这里,打算去按门铃,在周围蹲守的几个记者看白痴一样的目光里,走向大门。然后他眼前一转,看到一些幻想,不知怎的,就又回到了原地。 皱眉想了想,他笑呵呵的走向旁边一个记者:“先生,可以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 那个记者耸了耸肩:“我们也不知道。不过只要靠近大门,就会被幻想迷惑,无缘无故的走回来。” “只有大门吗?”科尔森问。 “不。应该是整个农场。”那个记者道:“我们想过很多办法,但很显然,一百英亩的农场,周围任何一个角落,都很严实。” 科尔森道了声谢,转身看着农场大门,沉吟思考起来。 却忽然,就见到一个少年——资料上的少年英雄,彼得-帕克,从大门内走了出来。 记者顿时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拥而上。 就看到那个少年轻松拨开这些记者,道:“嗨先生,师父叫我来请你进去。” 科尔森四下里张望了一下,指着自己的胸口:“你,是在叫我吗?” “当然。”彼得笑道:“跟我来。” 眼睁睁的看着彼得带着那个家伙进去了,记者们打算跟上去,但可惜的是,他们还是一脸懵逼的回到的原地。 “上帝,我差点以为今天我会原路返回。” 科尔森紧跟着彼得,略略抱怨道:“小伙子,你们这儿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那样的事呢?非常神奇,不是吗?” 彼得耸肩道:“这只是为了防止被骚扰。您知道,那些记者可不是善茬。” 科尔森笑起来非常具有亲和力,道:“记者就像是鲨鱼,哪儿有血腥味,他们就一拥而上,非常讨厌。” “对对对。”彼得深以为然:“他们甚至逼的本叔叔和梅婶婶都打算搬家了。您知道吗,我们这儿已经被他们形容成幽灵农场了...” “幽灵农场?这个名字倒是很贴切。你知道,我刚才可是吓了一大跳。认识一下,我是菲儿-科尔森。你是彼得-帕克,对吗?”科尔森笑道。 “你知道我?呃...应该知道吧。”彼得想起自己现在的少年英雄的名头,便不再奇怪了。 科尔森笑了笑,没有解释。 “你刚才说你——师父?他知道我来拜访?门口有摄像头?” 彼得摇了摇头:“肯定没有。他总是先知先觉——我记得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他一早就在门口等着,好像知道我什么时候来。还有本叔叔和梅婶婶,他让我去门口,然后他们就来了。” 科尔森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那他一定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人。是巫师吗?或者异能者?” “应该不是。”彼得抓了抓头发:“他跟我说,只要修炼到一定的境界,天地万物,大到日月星辰,小到原子夸克,从物质到能量,乃至于法则,无不如掌上观纹。反正我不太明白是怎么回事,以后应该能知道吧...” “你是说,修炼?”科尔森抓住了关键词。 帕克反应过来:“先生,你这是在打听什么吗?” 科尔森心里遗憾,笑道:“我只是很好奇,不是吗?你不觉得这一切都很不同寻常吗?” 彼得耸了耸肩:“那你应该去问我师父。” 他就不再说话了。 科尔森见状,知道从彼得口中不好套话了,也不再多说。一路只是四下打量,看看是否有什么特殊之处,比如这座农场被称之为幽灵农场的根源。 远远地,望见一座小别墅矗立在湖边,依山傍水,景致宜人。 一个妇人正在外面打理草坪,两人走过去,打了个招呼,便走进别墅。 科尔森对赵昱年轻的面孔并不惊奇,赵昱的资料,他有,而且反复看过许多遍。 “你好赵先生。” 科尔森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张证件:“我是国土战略防御攻击和后勤保障局的科尔森,初次见面。” “国土战略什么?”赵昱状作皱眉。 “简称神盾局。”科尔森笑道。 “请坐。”赵昱伸手示意了一下,等科尔森坐下,才道:“听起来你们这个部门跟cia或者fbi差不多。那么,科尔森先生,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我不记得我触犯过法律。” “神盾局并非cia或者fbi。它隶属于国际安全理事会,与政府没有直接从属关系。”科尔森解释道。 “那么你的来意?“ 科尔森温和笑道:“是这样的。神盾局的主旨,是保护人类的安全。对外,也对内。赵先生不是普通人,应该对这个世界另一面有所了解,我们主要就是处理这方面的事务。” 赵昱没说话,嗯哼了一声,示意科尔森继续。 “赵先生因为拥有超越常人的力量...” “慢着。”赵昱摆了摆手:“你们怎么知道我拥有超越常人的力量?” 科尔森笑呵呵的指了指旁侧的彼得:“彼得-帕克,在二十天前只是一个瘦弱的高中生,但现在,他是英雄。” 赵昱颔首:“那么,你们准备怎么办?收编我们?” “不,赵先生可能误会了。”科尔森笑道:“我们不会收编任何人。我今天过来,代表神盾局,与赵先生做一个简单的会面,我们相互了解一下,以免以后的日子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比如?” “比如在保护这个世界的安全的时候,我们可以相互帮助。”科尔森笑道。 “你说的话让人听着很舒服。”赵昱笑了起来:“互相帮助,不是协助你们?” “当然不是。”科尔森很真诚的道:“我们生来自由平等,不是吗?” 赵昱大笑,随即道:“除此之外呢?” “除此之外,我需要对赵先生您做一个了解。”科尔森道:“以便于在某些时候预先估算我们自己的力量,以合理应对任何危机。”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赵昱摆了摆手:“我并不喜欢搅风搅雨,我更喜欢安宁平和。所以,你们不必担心我会做什么疯狂的事。当然,如果你们有棘手的事,如果有空的话,我愿意予以一些帮助。或者,彼得,我的徒弟,他更愿意为这个世界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至于我本身...不太好描述,以后你们就会知道。” 科尔森听了,笑道:“看得出来。”他指了指外面:“您的这个农场,的确非常的安宁。” 他站起来:“既然这样的话,那么我就先告辞了。希望以后,我们能成为朋友。” “当然。” 二十一章 神盾评估 朝气少年 “...情况就是这样。” 科尔森将所见所闻,以及与赵昱、彼得的对话,原原本本,一字不差的告知弗瑞。 弗瑞背对着他,站在落地窗前,眺望远方,淡淡道:“那么你的看法呢?” “我认为还不错。” 科尔森笑道。 “还不错?”弗瑞转过身来:“说说看。” “通过对话,他给我的第一印象,是淡然。”科尔森道:“当然,可能是伪装。他不像是一个十八岁的年轻人,而是一个拥有很深阅历的人,至少四十岁以上甚至年纪更大的人才会给我这样的感觉。” “对比我们侦查到的资料,可以肯定,在他身上,发生了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或者他一直都藏得很好。” “他有多强,有什么能力,我们不知道。不过那个叫彼得的孩子,说了一个我认为很值得重视的词——修炼。” “修炼吗?”弗瑞摸了摸下巴:“这个词的意思,你查过没有?” “东方一些零碎的古老传说中,这个词出现的频率很高。”科尔森明显做足了工作:“传说东方某个民族的少数古人,通过某些方法,锻炼自己,逐渐拥有强大的力量。现在的武术或者格斗,也可以算是一种修炼。” “你是说,他们修炼武术格斗?”弗瑞道。 “也许是,也许不是。”科尔森耸了耸肩:“从彼得-帕克在那次事故中的行为,我们可以看出,他精通格斗。但他只用了半个月的时间,体质就增长到远远超越常人的地步,武术没有这样的效果。” “赵昱很神秘,看不透。但如果我们通过他的行为,以及与他相关的人的行为,可以做一个推测。”科尔森继续道:“彼得-帕克的行为,我想是无可挑剔的。而且我们知道,那次事故,对彼得-帕克来说,是一个意外,可以排除有意安排的可能。那么,彼得-帕克这样做,出于他的本心。而他,是赵昱的...徒弟。由此,我们可以知道...” “赵昱的引导?” “至少赵昱没教他怎么做坏事。”科尔森补充道。 弗瑞微微颔首。 “其次,收留本夫妇的行为。当然,我们可以认为是因为彼得,他才会这样做。但我仔细观察过,本夫妇面色红润、精神正常,看起来在那个‘幽灵农场’过的很不错。” 弗瑞继续点头。 “另外就是‘幽灵农场’。他可能对农场施加了一种蒙蔽、影响普通人感官的力量。但这种力量无害,只是为了防止被骚扰,我体会过。我们知道,很多人如果突兀得到了一种超越常人的力量,他的心理会发生扭转性的变化,肆意的释放自己的欲望,破坏世界的规则。他没有这样做。” “所以?” “所以我认为他暂时无害。”科尔森道。 “那就保持观察。”弗瑞脸上露出思索之色:“最好能跟他拉近关系——彼得-帕克的变化,对我们很有价值。” 科尔森点了点头。 ...... “可以算我一个吗?” 黑色长发、褐色眼眸的窈窕女孩与杰西卡同时出现在校门口。 正是放学的时候,彼得打算兑现自己的承诺,带哈利等几个人去农场见赵昱。 “辛迪-穆恩,你好彼得。”女孩伸出手。 彼得摸不着头脑,跟她握了握手,看向与她一起的杰西卡。 杰西卡摊了摊手:“我跟她说了这件事,她...” 辛迪接话道:“我喜欢运动,还有武术格斗。”说着,她摆了个空手道的起手式,看起来英姿飒爽。 “我知道你,彼得。你很厉害。一手阻止了市区的暴乱,我看过视屏,你非常厉害。如果不是顾忌那些被控制者的安全,你不会受伤!” 女孩目光灼灼的看着彼得,火热无比。 杰西卡瞪大了眼:“嘿,辛迪,你是什么意思?彼得是我的!” 两个女孩顿时争持起来。 旁侧哈利偷笑着用胳膊顶了顶彼得,小声道:“伙计,你桃花运来了。” 玛丽抱着双臂不言不语。 彼得哭笑不得的同时,心里也感到一丝窃喜。两个女孩,而且都是赏心悦目的漂亮女孩,竟然...嘿嘿。作为一个青春躁动的男孩,不窃喜才怪。 “ok,ok。” 彼得连忙拉开大眼瞪小眼的两个人,道:“你们不是朋友吗?好吧,我的觉在校门口这样不太好,不是吗?” “哼!” 两个女孩哼一声,各自侧过脸去。 彼得摸了摸鼻子,给了哈利一个无语的神色,然后道:“我们现在就走。” 哈利、玛丽、彼得、杰西卡还有辛迪,五人同时上了哈利的跑车。哈利和玛丽坐在前面正副驾,后面的彼得被两个女孩夹在中间。 见两个女孩还互相瞪视,彼得感到非常尴尬,他连忙转移话题:“我师父的农场就在不远处,大概四五公里,很快就到...” “幽灵农场,我知道。”哈利从后视镜看着后座彼得坐立不安的模样,笑开了,道:“那些记者说那里有幽灵,让人无法靠近。” “真的有幽灵吗?” 杰西卡露出害怕的神色,使劲的抓着彼得的一条胳膊。 另一侧的辛迪不甘示弱,也抱紧彼得的另外一条胳膊。 这下彼得连抹鼻子都做不到了。 “那是谣言。”彼得压下尴尬,道:“只是为了不被记者骚扰。你们应该也有体会才对。” 哈利笑道:“他们着重关注的是你,我们还好。” “就算彼得吸引火力,还是有记者骚扰。我爸爸这几天都神经衰弱了...”杰西卡抱怨道。 “你应该适应。”哈利道:“我们是好朋友,这样的事,以后可能还会发生。如果遇到那天那样的暴乱,彼得不会无动于衷,不是吗?” “我就知道。”杰西卡无力道:“我不喜欢被人聚焦。如果彼得成为大英雄,那些长着狗鼻子的记者,一定还会骚扰我们。” 玛丽却乐在其中:“我觉得还好啊。” “你当然觉得还好。你要做明星嘛。”杰西卡撇了撇嘴。 “好吧,难道你们不觉得偏离话题了么?”哈利道:“我记得我刚刚正在向彼得打听幽灵农场的事。” 彼得笑起来:“反正马上就要到农场了,我就先解释一下吧。” “师父说,是阵法。”他挣开两女抱着的手臂,比划着道:“可以看成一种魔法阵,小说中的魔法阵。用途在于扰乱闯入者的感官,迷惑他们,让他们产生幻觉,自主回到原地。” “阵法?魔法阵?!” “对。”彼得抓了抓头发:“反正我也不懂。我每次问他,我的师父,他都告诉我,以后会明白。也就是说,现在不明白。” “应该很深奥。”哈利道:“媒体报纸上说,整个农场水泄不通,没有死角。我听说幽灵农场一百英亩,这个...阵法...很了不起。” 说着话,跑车终于到了农场门口。 三女两男,五个少年从车上下来。 “就是这里。”彼得道:“大家跟我进去的时候,不要离开我超过两米以外,否则你们也会迷失。” “你不会迷失吗?”辛迪好奇的打量着这座看起来跟其他农场没什么差别,甚至更破旧的农场大门道。 “我有师父给我的...权限。可以看做是一种权限,反正我也不明白,你们只要知道我可以随意出入就是了。”彼得并没说关于洞天世界的事。这事赵昱嘱咐过,不告诉任何人。 “那么现在?” 哈利摊了摊手。 “走吧。” ... “嘿,伙计们。” 走进农场,彼得连连嘱咐:“我没有跟师父说过我会带你们来,等见到师父的时候,你们要帮我,知道吗?” 哈利一愣:“你没说过?” 彼得抓了抓头发:“你不明白我师父的恐怖...他就喜欢扇人后脑,我都被他扇怕了。” 哈利无语的看着他,随即爆笑起来:“噢,彼得,你真可怜。好吧,我想我和女士们都会帮你的,你放心。” “最多再挨一下...”彼得嘟囔了一句,然后道:“要记住,千万别让我独自奋战!” “实际上我非常想看到那种——恐怖!”哈利夸张道:“我们的少年英雄的日常会是怎样的呢?女士们,你们不好奇吗?” 女孩子们嘻嘻笑道:“好奇。” 彼得的脸拉了下来。 ... 赵昱当然知道有陌生人来到农场,也知道带路党就是彼得。彼得的气息,他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而剩下四个陌生的气息,也带着年轻的勃勃朝气。 赵昱知道,多半是彼得的朋友们。 他从别墅中出来,负手立在小湖边,直到彼得等人到来。 “师父...” 彼得抓了抓头发。 他明明知道,自己带朋友过来,一定早就被师父知道了。就像当初的他和叔叔婶婶一样,师父一早就知道。 可知道归知道,掩耳盗铃也行啊。 现在却有一种做坏事被抓个现行的感觉。 赵昱转过来,没说话,板着脸抬起一巴掌就扇了过去。 “哎哟!师父,您能不能轻点!给我点面子好不好?我朋友在呢!”彼得一个踉跄,摸着后脑,直接抱怨开了。 “你带朋友过来,为师有说过不允许吗?”赵昱道:“你不知道先给为师打个招呼,做点准备吗?很失礼你知道吗?” “呃...”彼得张了张嘴,垂头丧气:“好吧,我错了。” 赵昱便不理他,对站在一旁,有些手足无措的几个少年少女笑道:“欢迎你们,彼得的朋友们。我是赵昱,彼得的师父。” “您好...呃...师父。”哈利连忙道:“我们...抱歉,我们给您造成了困扰。” 二十二章 少年来访 忽悠引诱 “没事。”赵昱笑道:“这小子,”他指了指彼得:“记吃不记打,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这是我们师徒之间的互动,不要觉得奇怪。还有,你们可以叫我赵,我和你们不是师徒关系,不必叫我师父。对了,不介绍一下?” “我是哈利,哈利-奥斯本,彼得的同学和最好的朋友。”哈利道:“这是我的女朋友,玛丽-简,彼得以前的邻居。” “您好,赵。我是辛迪-穆恩,我喜欢彼得。” “我也喜欢彼得,杰西卡-琼斯。” 黑发女孩和金发女孩介绍之后,立刻大眼瞪小眼,互不相让。 赵昱微微楞了一下,不由特意看了眼彼得。 这小子,眨眼这么受欢迎了? 他不由暗暗吐糟,他这个做师父的现在都还是光棍一条,没想到做徒弟的,都开始脚踏两只船了!对了,再加上未来的格温-斯黛西,那就是三条船! 当然,托尼不算。 那花花公子,经手的女人,数都数不清。没有可比性。 “噢,看来彼得的感情生活很丰富。”赵昱说了句冷笑话,然后道:“那么,少年们,你们觉得,现在是进屋好呢,还是这里更好?” “呃...嗯,今天天气不错,大概这里更好吧?”哈利不自在道。 “行。” 赵昱点了点头:“彼得!” “啊,师父!”彼得连忙点头哈腰。 “去,把沙发、茶几搬出来,水果、泡茶、冲咖啡,懂吗?” “了解!”彼得一溜烟就进屋去了。 放好茶几、沙发,摆上水果,咖啡和茶,就在这镜子般的小湖边,在黄昏暖和的阳光的照射下,几人就聊了起来。 “我能知道你们为什么来这里吗?只是参观?或者...其他?” 赵昱笑眯眯的。 彼得带来的四个人,在赵昱的眼中,至少哈利-奥斯本有价值。搜索穿越前的记忆,电影中的哈利,最初,是一个非常让人有好感的少年。 有背景,但并不傲慢,能与彼得这样的屌丝打成一片。可见其心性还是不错的。 最重要的是,哈利不但与一代绿魔,有紧密的关系,他本身还是二代绿魔。超级英雄身具气运,超级反派也一样。 而且赵昱很想知道,当超级反派做不成反派,反而去做大英雄的时候,会产生怎样的化学反应。 在看到哈利-奥斯本的时候,赵昱就起了心思。 所以,他一开口,就打算直接引出话题。 果然,如赵昱猜测的一样,他们好奇于彼得短时间内发生的巨大变化,并且如果有可能的话,他们也想亲身体验。 哈利也许是害怕赵昱误会,竭力解释道:“我们只是...只是对您感到好奇。彼得的变化,我们都很羡慕,当然,如果...” 赵昱笑了起来。 他摆了摆手,道:“你们应该对此有所了解。彼得是个大嘴巴,不是吗?” 哈利等人尴尬的笑了一声。 赵昱道:“修炼。” 他竖起手指,认真道:“彼得的力量,不是凭空得来的。哈利,你的出身与彼得他们都不一样,对这个世界的另一面,你比他们知道的多。还有女孩子们,我并不讳言,你们也可以听一下,权当作听故事。” “我的确了解一些,可是赵,我知道的也不多。也许我的父亲知道的更多。”哈利道:“很多事,都是无意间听到我的父亲跟人说起的时候,一些片段。” 赵昱点了点头:“他这是在保护你。” 然后才道:“这个世界上,有别于普通大众看到的另一面,有一些神奇的东西。据我所知,很多隐藏在暗中的人,拥有非同寻常的力量。除了因为本身血脉基因变异、觉醒而获得力量的变种人,其他绝大多数,都是意外获得力量,或是被辐射,或是被感染,或是得到一件可以赋予力量的物品,或是被人直接赋予力量。这些力量来的太突然,没有根基,就像空中楼阁,导致很多人心性大变,变得疯狂。就好比你们之前经历的那场暴乱,那个隐藏在幕后的紫人,就是这样的人。” “这样的力量,我无法赐予。”实际上,有办法。只要有气运值,一些直接增强力量的丹药,不是不能兑换。比如一颗下去直接成仙的九转金丹! 但赵昱怎么可能会说出来? “我拥有完整的修炼体系传承,而彼得,还未真正踏足门槛。而修炼,非常艰苦,要耐得住寂寞,要守的住本心。要不然,轻则无法再进一步,重则走火入魔而死。” 先吓唬吓唬他们,赵昱眼见几人露出犹疑之色,又道:“但你们要知道,经过勤学苦练得到的力量,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力量,能够完全掌控的力量。而不是那些罪犯,被力量所掌控。这才是最难得的。” “而且修炼,不是神神叨叨东西。修炼是理解自身、理解世界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理解领悟到的奥妙、知识,会化作你的力量。这并非不科学。只不过,是有别于科学的另外一条进化方式。” “所谓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彼得每天都必须要花许多的时间练拳。他必须要在我的监督下每天练拳超过三个小时。早上、有空的时候,他都没有浪费。除了必要的上学、吃饭和睡觉,剩下的时间,都必须要付诸于修炼。前几天因为我有些事,就给他放了两天假,否则,他没有时间跟你们去玩耍。” “而这样的生活,将会一直持续下去。除非有事,除非遇到瓶颈,否则不会改变。只会因为阶段的不同,方式发生一些变化而已。” 听着赵昱的叙说,几个人都表示难以置信。 玛丽叫道:“我每天要保养皮肤、要化妆,时间根本不够用!” 除了喜好武术和运动的辛迪,其他人,包括哈利在内,都表示这样的生活太艰难。一成不变,年长日久。 赵昱就笑道:“实际上你们理解有误。修炼虽然艰苦,但也很快乐。因为修炼的过程,就是发掘的过程。彼得现在就是在发掘自己本身的奥秘。每一点进步,都获得了相应的知识。沉浸其中都并非不能。” “而且。”赵昱道:“就比如玛丽。你需要化妆,需要保养皮肤,这是女孩子都要做的事。但你不知道,修炼,也是美容的过程。你们难道没发现,彼得越来越高大帅气?没发现他皮肤越来越好?” “修炼,练出来的不是肌肉,而是协调。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都练成肌肉男、肌肉女。你看我,看看彼得,我们是那样的吗?” 他又看向哈利:“我记得奥斯本集团的核心业务是生物科技对吗?” 哈利压制住惊讶,点了点头:“是的赵,奥斯本专注于生物科技。” “那么,我觉得,你可以走上彼得同样的道路。有三个理由。” 赵昱笑道:“第一,你是诺曼-奥斯本唯一的儿子,你将来会成为他的接班人,掌控奥斯本企业。在修炼的过程中,你会发现人体的无数奥秘。这些奥秘,直接转化成你的力量,但也可以将之运用到生物科技方面。因为透析了人体所有的秘密,因此,你会知道,人体在发生某种病变的时候,该用怎样的方式,去解决!” 哈利瞪大了眼:“这...也可以?” “为什么不能?”赵昱哈哈大笑。 “那,另外两个理由呢?”哈利忍不住问道。 “第二,你有这个资质。”赵昱笑道:“修炼之道,对人有资质要求,也就是这方面的潜力。很多人不具备,或者潜力不够大,修炼没有前途。但有资质的人,比如彼得,比如你,会获得不菲的成就。” “我有资质?”哈利惊讶道:“彼得之前跟我说,需要资质和潜能。没想到我也有?” “为什么不呢?”赵昱摆了摆手:“这是天赋。” “那我真是幸运。”哈利吞了口唾沫:“第三个理由呢?” “第三?你可能不会愿意听到。”赵昱道:“这也跟你本身有关。” 哈利略略紧张:“不是一个好消息?” “当然。”赵昱道:“我能看出来,你的身体,隐藏着一种疾病。” “不可能!?”哈利登时不信:“怎么可能?我很健康,非常健康!” 其他几个女孩也都表示不可能! “大概是一种作用于肌体的疾病,应该是遗传疾病。”赵昱摇了摇头:“或许再过一两年,就会有显著症状。哈利,也许你父亲知道,你可以去问他。” 听赵昱这么说,哈利心里犹疑起来。他并不相信,但赵昱的淡然,而且还然他去问他的父亲,那么就不可能是说谎! 他心里一慌,随即想起赵昱之前说的话,忍不住道:“修炼可以...可以治病?” “当然。”赵昱肯定道:“我不是说过吗?修炼的第一步,就是透析本身、强大自身。在这个过程中,你的身体会越来越强壮,产生远超于普通人的抵抗力,并且会发现病因所在,或许不需要其他的办法,等你足够强壮,你的病因便迎刃而解。” 哈利和女孩们闻言齐齐松了口气。 能解决就好! “那...”哈利犹豫了一下:“我必须先问问我父亲,然后...” “当然可以。我并不强求。”赵昱点头微笑:“是否要走上与彼得相同的道路,这是你的自由。” 二十三章 出世入世 渡人渡己 “那...我们呢?赵?” 辛迪终于忍不住说话了:“我也想...” 她顿了顿:“我并不是因为可以美容或者拥有好的身材皮肤,我跟杰西卡不一样,我只是...只是喜欢...我觉得‘修炼’比武术酷多了!” 杰西卡瞪了辛迪一眼:“辛迪-穆恩,你是打算把我当做你的衬托吗?” “为什么不?”辛迪毫不示弱:“本来就是这样嘛。你敢说你不是这样想的?” 杰西卡顿时说不出话来。 “我...”她看到一直坐在赵昱身边没有说话的彼得,立即道:“我就知道,你是为了接近彼得!” “哼,是又怎么样!我喜欢彼得,他是英雄。而且我也喜欢‘修炼’,两全其美不是吗?我可不像你,根本就不喜欢修炼。” “谁说我不喜欢修炼,我...” 彼得已经抱着脑袋缩成了一团。 他觉得真是...真是好丢脸的样子——看看一旁笑嘻嘻的哈利吧,也许很快全世界都会知道! 赵昱觉得女人斗起嘴巴来,还挺有意思的,看了会儿热闹,才道:“你们愿意的话,可以跟着尝试一段时间,体验一番,再做选择。” 然后对彼得道:“彼得,交给你了。” “呃,啊?” 彼得看了眼两个互不相让的女孩,重重的叹了口气。 “玛丽,也许...或者,你更好。”彼得砸吧砸吧嘴,说了一句。 “不,我是为了美容。”玛丽笑了出来:“彼得,你不要想多了。” 彼得只好摊了摊手。 面前的在这群少年,赵昱最看好的,当然是彼得。然后是哈利。至于剩下三个少女,他略略好看辛迪。 至于杰西卡和玛丽,不是一路人。 哈利有很多优点,有些资质,而且聪明,性格也不错。任谁看到哈利,都不会觉得他不好。不过赵昱仍然持着观望的态度,虽然他已经打算收哈利做徒弟。 穿越前,关于彼得的电影,赵昱都看过。其中哈利的表现,现在赵昱还记得不少。在疾病的威胁下,生命遭受严峻考验,生死之间有大恐怖,哈利没能熬过去。 由此心性大变。 当然,对九成九九的普通人而言,生死之间的恐怖,都没人能熬得过去。这一点可以理解。但能在生死之间,淡然处之,以良好的心态应对,那才是修仙了道的好苗子。 也许赵昱自己现在都做不到,但他当然希望自己的门人徒弟,能做得到。这是作为传道授业者对门人的期望。 不过凡事不强求。 哈利能够成为二代绿魔,自然有他的气数。这对赵昱有价值,那就足够了。 至于成为赵昱徒弟之后,他还会不会成为二代绿魔,这并不重要。 对赵昱的计划而言,他成为超级英雄也好,超级反派也罢,实际上都无关紧要。 而辛迪-穆恩,赵昱觉得,这个少女的性格,应该还算坚毅。相较于与她争夺彼得的杰西卡,赵昱看得出来,她的心脏更大。 杰西卡是个玻璃心。 赵昱从哪儿看出来的呢?其一,就是之前的暴乱事件。前后所有的一切,彼得都原原本本跟他说过。杰西卡的第一反应,是逃避,是慌乱,是手足无措。他们一行人,杰西卡的表现,最差。 其二,看她和辛迪之间斗嘴,相较于辛迪的强势,她却软弱的眼睛都红了,哭兮兮的模样,实在软弱。 至于玛丽,赵昱便不予评论了。 “好了。” 赵昱淡淡的声音,有某种威严,两个正在斗鸡眼的少女立刻一惊,顿时规矩下来。赵昱见状,微微松了口气。 说实话,他对女人没有什么手段。两世为人,两世都没有相关的经验。虽然在他们面前师长的气度装得很好,但实际上,对于斗鸡眼的两个少女,赵昱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只能用身份和力量去压制。 “接下来听我说。” 他道:“今天你们都过来了,上次暴乱事件的参与者,大多数都在,我针对这件事,着重说一说我太一门的教义。” “太一门?” 哈利等人茫然。 赵昱摆了摆手:“以后问彼得。” 接着道:“我太一门的核心宗旨,是渡己。我们修炼,一切从自身开始,一切以自身为核心。所谓渡己,便是在透析自身、解析天地奥秘的过程中,全方位的提升自己。肉体、思想和灵魂。让自己达到与天地同在,乃至于超越天地宇宙的境界。” “与我们没有因果关系的,理会与否,看自己。” “就上次暴乱事件,在我看来,这跟你们无关...” “不,师父,我不赞同你说法。”彼得看赵昱目光扫来,脖子一缩,强自道:“本叔叔跟我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我们如果有能力...” 赵昱目光清亮的看着他摆了摆手,摇头道:“这个责任,是谁赋予你的?” “呃...” 彼得一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应该...应该...” 赵昱笑了起来:“你可能会说,我们是社会的一员,因此就有责任。但我要告诉你,那些事,不是你的事,是警察和政府的事。说的不好听点,你那叫越俎代庖。你以什么名义,去为政府越俎代庖?” “我...” 彼得求助似的望向一旁正在打理草坪的梅婶婶。 “我想,赵这么说,是要保护你。”梅停下来,叹了口气道:“你并不担负整个社会的责任,就像赵说的,那是政府的职责,是我们所有人赋予政府的职责。你没有资格,也没有权力去管。人一旦表现出超出常人的一面,也许他会受到赞扬和追捧,但也有人会用贪婪和不怀好意的目光打量着你。” “行高于人,众必非之。”赵昱接话道:“因为你不普通,所以人们就会猜测,你为什么不普通呢?而他们,为什么就普通呢?就有了嫉妒。更进一步,就有人想获得你一样的不普通,因此,他们会对你下手。” “可是...师父,婶婶,我无法眼睁睁的看着那些平凡的人们受到生命的威胁。我既然有能力,我为什么不能帮助他们呢?我并不在意他们的看法!” “是吗?”赵昱笑了起来,他看向哈利:“也许哈利比你更懂得这一点。” 哈利点了点头:“是的。人们常常说,不要在意其他人的看法。但实际上,舆论,对人影响很大。” “这叫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只要有心人一挑拨,你将面对所有人的非难。”赵昱总结。 “可是师父,难道我们修炼,就只是为了自己?”彼得无法接受:“然后藏在角落里,瞪大眼睛看着?” “看庭前花开花落,望天边云卷云舒。”赵昱道:“不过这还早。你以为,在暴乱事件之后,我为什么没有责难你?” “那...”彼得糊涂了。 “不错,太一门的核心宗旨,是渡己。但出世入世,收发由心,渡人渡己,皆在一念之间。人不可能一开始就有那样的境界,在生活中历练阅历,见的多了,悟的透了,自然就有了。所以,才有入世的概念。这与本门宗旨并非不符合。先入世历练,渡人中看透红尘,再出世勤修,淡然中渡己成道。这是先后过程。” “你帮助人,就是一种历练,是一种渡人的行为。在这个过程中,你会收获很多。因此,我是鼓励的。但永远不要忘了,渡人是为了渡己,你要记住!任何人活着,都不是为别人而活!” “而且,在帮助别人的时候,要量力而为。鲁莽行事,害人害己。”赵昱叹道:“而且,你拥有超越常人的力量,又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引起了关注,这是一个隐患。所以,以后做事,就要更加的深思熟虑。” 他再看向哈利:“在普通人的世界中,人们要有惊天的行为,就要有惊天的靠山,或者关系网,或者有深厚的政治、军方背景,或者有无穷的财富。因此,别人才不敢非难。哈利的出身背景,应该对此深有了解。” 哈利深深的点了点头。 “然而,那些都是外在的东西。只要其中某一个环节出了差错,迎接的,必然是轰然倒塌。我们没有交错密布的关系网,没有各种背景,没有数不尽的财富,而我们的靠山,就是我们自己。你要记住,为师是你的靠山,宗门是你的靠山。”赵昱转脸认真看着彼得:“要理智、谨慎。” 彼得抿了抿嘴,郑重的点了点头。 “很好。也许你现在还无法真正理解。但为师相信,你以后会明白为师的这番话里的道理。”赵昱露出一抹笑意:“你如今纯阳炼体拳已经修炼到第三层,有了初步入世的条件。你想做什么,要帮助人,为师支持你。因为这个过程,也是修炼。可为了避免麻烦,你要行侠仗义,须得换个行头,记得不要露脸。” “你入我宗门已有二十天,为师早该给你起个字号。不过现在也不迟。为师自号太一,宗门之主。那么,你,彼得,宗门二代弟子,为师的二弟子,便叫做天阳吧。” 言罢,赵昱翻手间取出两件款式一模一样的乳白色金纹长袍。 “以后在外面,或可以天阳为名,当然,看你喜好。” 二十四章 混沌元始 三元三炁 “这是宗门服饰,拿去。” 说着,赵昱将两件袍子递给彼得:“一件是你的,一件是你大师兄的。顺便为师交给你一个任务,明天把属于你大师兄的服饰送过去。” “对了,”赵昱不理会彼得欲言又止的模样,道:“你名天阳,你大师兄也不能少,叫天符,到时候你告诉他。” 实际上赵昱心里肉疼之余,也在笑。 肉疼是因为这袍子是用气运值兑换的,一件一百,贵的很。 笑,则是因为他仿佛看到彼得和托尼,这两个高鼻深目的西方白人穿上东方古装,还是乳白色古装的那种滑稽模样。 彼得抓了抓头发,倒是没发现赵昱眼中闪过的一丝笑意,却道:“是托尼-史塔克吗?” “你该叫大师兄。要有礼貌,知道吗?”赵昱瞪了他一眼。 “哦。”彼得缩了下脖子,连忙点头。 “这衣服很奇怪,不过摸起来很舒服,师父,这是什么料子?”彼得转言就道。 “你就关心这衣服的料子?”赵昱又瞪了他一眼。 旁侧玛丽忽然道:“能给我看一下吗?” 彼得望了赵昱一眼,见赵昱没有说话,就把衣服递给了玛丽。 “手感的确很好,”玛丽又转手递给哈利:“比你定做的都好。” 赵昱无奈的看着他们,只好道:“这不是普通的衣服,是法器。舒适只是基础,坚韧和变形,才是你们应该关注的。” ... 这天,赵昱当着他们的面,说了很多好像是秘密的话。但实际上,都是大而化之的东西,没有一点真正的意义。 至于随后彼得展示拳法,也一样。 赵昱早就说过,非本门弟子,决不能传授。彼得展示的拳脚功夫,零零碎碎的,不成套路,没有口诀,照着练最多就只能强身健体而已。 晚上,赵昱在蒲团上静坐。 从来到这个世界,到现在,已经接近两个月。系统发布的第一阶段的主线任务,开山立派,已经完成。暂时没有发布第二阶段的主线任务。 这让赵昱心中忐忑之余,也有稍稍松了口气。 要说他现在吧,也不算太差。突破到混沌真身一转二炼之后,已是凡体二重。单说力量,举手投足,少说有十数万斤,亦即是五十吨以上。 相较于凡人,不折不扣是个超人。 但赵昱知道,这个世界,水很深。尤其他现在仍处于基础阶段,可用的手段,太少了。一旦遇到生命危险,约莫除了使用唤圣牌,别无他法。 对他来说,藏在太一洞天,才是最安全的。 因此,他打算没有必要的情况下,绝不乱跑。 他只能通过彼得,或者哈利等人的手和眼睛,来观察这个世界,做一些小动作。心中的大计划,暂时不打算真正铺开。 赵昱心里千回百转,微眯着的眼睛,在黑夜里,放射出的精光,切割着黑暗。 良久。 “系统。” 赵昱唤出系统:“我要兑换三元归一炼炁法价值一百气运值的基础部分。” “兑换成功。” 系统声音随之传来。 然后,这套无上法门的基础部分,便在赵昱的脑海中炸开了。 体味片刻,赵昱看了眼兑换区右下角的气运值余额,不由微微叹了口气。 到现在,他只剩下四百气运值了。 “必须要让彼得这小子出去搅风搅雨,给我赚取气运值,要不然再过几天,连精气丹都没得吃了。” 心中念头一转,赵昱便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三元归一炼炁法的体悟之中。 三元归一炼炁法,是一门不比混沌真身稍差的无上法门。这套法门,练就三元三炁,以混洞太无元高上玉虚之炁、赤混太无元玄上紫虚之炁、冥寂玄通元无上清虚之炁为根基,最终逆转先天,得证大道。 然而,要修炼这套法门,有一个先决条件——必须身具混沌元始炁。 以混沌元始炁居中调和分化,才能分别练就三元三炁。 赵昱体悟之后,不由面露无语之色。 他忽然想了到当初唯一抽奖的时候,混沌真身法门中留下的那点信息,要求他同时练就三元归一炼炁法。 “要不,先试试?” 赵昱微微凝眉。 话说,任何法门,修炼起来,都必须要谨慎再谨慎,小心再小心。一旦出了一点差错,轻则瘫痪,重则魂飞魄散,后果太严重! 赵昱想到了这一点,但他总觉得,自己应该试试。 或者说潜意识告诉他,可以这么做! 他念头转动,突然唤出系统:“系统,这三元归一炼炁法需要混沌元始炁,你怎么不告诉我?” “宿主没问。” “...”赵昱咬牙:“那可以兑换混沌元始炁吗?” “可以。一亿气运值。” 赵昱:“......” “你这是在消遣我对不对?”赵昱强压住心头的不爽:“一亿?要不,把我卖给你?” “驳回宿主提议,顺便告诉宿主,宿主现阶段只值五千气运值。” “...” 赵昱干脆直接不再理会系统。 关闭系统光幕,赵昱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口气,将心中所有的波澜一一压下。待得心湖空灵之时,三元归一炼炁法的口诀心法,便化作一道道最本源的线条,在心湖中留下深刻的烙印。 他念头一动,法门运转。 冥冥蒙蒙之中,有一双眼睛眨了一下,瞬即消失不见。随着法门搬运,身体中,从各个角落,忽然涌出一丝一缕,好似梦幻,又好似真实,好似不存在,又好似存在,好似渺小,又无比伟大的东西。 赵昱好像看到了开天辟地,看到了大道本源,虽然一闪而逝,却留下了一抹痕迹。 那种玄之又玄的东西,从身体中汇聚起来,随着法门的搬运,最终汇聚在了心窍之中! 这一刻,赵昱冷眼旁观。 就好像一个看客,看着那些迷迷蒙蒙的存在汇聚起来,最终融为一体,随即爆发出万丈毫光,将他的整个身体,都照耀的一片通透。 毫光一闪即逝,猛地坍缩,最终在心窍中形成了一团混混沌沌的气团。 “混沌元始炁!” 赵昱猛地从看客的角色里惊醒,差点脱离修炼状态。 “为什么我的身体中有混沌元始炁?” “系统没这么好心...” 这些念头一闪即逝。他连忙定住心神,念头全部的投入了心窍! 三元归一炼炁法的法门迅速运转起来,心窍中的混沌元始炁在法门的催动下,开始逐渐分化。 就好似三条颜色各异的小蛇,即将从中孵化出来,对混沌元始炁不舍,却又充满了脱离的渴望和好奇。 一条小蛇清濛剔透,一条小蛇赤黑幽暗,一条小蛇紫气浩荡,却不正是那三元三炁?! 赵昱竭尽全力,分化出三道念头,要与三元三炁融合为一! 这个过程中,受不得半点打扰! 若是中断,后果难料。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三元三炁完全从混沌元始炁之中分化出来。而混沌元始炁,只剩下一层薄薄的胎膜! 这层胎膜一分为三,兜头将三元三炁裹住,就仿似给三元三炁穿上了一层衣服! 三炁在心窍中游弋,时不时会碰撞,互相之间产生一种排斥。而那层衣服,便在此时,产生了巨大的调和作用。 赵昱心里一松,长长的吐出口气。 “终于成了!” 他压抑着心中的波澜,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看来,抽到混沌真身之时的那道信息,并非没有根据。想是早知道我身具混沌元始炁才是。” “不过...”他心念转动之间,脸上却露出苦笑:“一门混沌真身,就够我受的了,现在再加上三元归一炼炁法,得多少气运值才能兑换圆满法门呐...” “罢了,能以这两门无上真法打基础,本身就已经是一种天大的幸运,我何必奢求太多?走一步算一步,有了好的基础,我未必...” 他眼睛微微眯了一下。 随即,又沉浸在了修炼之中。 ... 早上,赵昱走出别墅,迎着和煦的朝阳,感到心情非常爽利。 难怪那信息告诉他,要他合炼两门真法,却原来,这两门真法之间,竟然有相互促进的效果! 昨夜初步练成三元归一基础部分,分化三炁之后,再修炼的时候,才发现,在搬运三元三炁的时候,竟然会对混沌真身产生莫可名状的促进! 只一夜,就让赵昱的混沌真身一转第二炼有了长足的进步。并且,使得肉身突破凡体一重时诞生的缩地成寸本能,以及突破凡体二重时得到的太白金炁,都得到大大的增强! 而混沌真身的强大肉身,却又能支撑三元三炁快速搬运,迅速壮大。 二者果真相辅相成! 赵昱不由想到,难道这两门无上真法存在某种内在联系? “也不是不可能啊...” 只不过他现在境界太低,无法透析其中的本质。只有境界到了,自然能明白其中的道理。 不过现在既然已经开始炼炁,那么,对天地灵气就有了需求,看来以修炼须得依赖洞天了。 彼得这时候正在练拳。 远远地他在湖边,拳风呼呼,使得就近的湖水,都跟着荡漾!纯阳炼体拳,已然颇有火候。赵昱见状,心里满意,微微点头。 也不打扰彼得,赵昱走到旁边,拉开架势,打了一套太极。 接着,本夫妇相继也到了湖边。 夫妻二人,也跟着赵昱打起了太极拳。 默默无声之中,合于自然,升腾朝阳之下,四人各有收获。 二十五章 哈利拜师 丹药迫切 “彼得,” 早餐之后,赵昱把彼得叫到身边:“你到曼哈顿,去见见你的大师兄,代为师问问他,乾坤符箓炼炁法锻体之法修炼的怎么样了。另外...” 赵昱顿了顿,认真的盯着彼得,道:“从现在开始,你帮助别人行侠仗义也好,惩奸除恶也罢,为师自不阻拦。不过有几句忠告,你要牢记。” 彼得挺直了身子,连忙打起精神倾听。 “第一,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做事的时候,要记得遮掩住面目。用新的身份代替,逐渐消磨以前‘少年英雄’的名声,让‘彼得-帕克’这个人,从大众眼中消失。” 说这话的时候,赵昱心里实际上不是很爽利。 只怪自己不够强,若够强,还怕徒弟暴露身份?暴露了又怎么样?谁能奈何? “要好好运用宗门服饰的变形之能,当然,也要珍惜,这玩意儿很贵的知道吗?别三天两头回来,开口就说衣服坏了,看为师不好好收拾你!” 彼得脖子一缩,嘿嘿笑道:“放心吧师父。” 宗门服饰的神奇,他昨晚上玩了一两个小时,体会颇深。滴血认主之后,他心中一想,衣服就跟着变。想要西装就是西装,想要休闲就休闲,红橙黄绿青蓝紫,千变万化,让人眼花缭乱。还能变幻出头盔、头巾遮掩面孔,真是杀人放火、居家旅行的必备良品。 而且还非常坚韧,至少彼得用尽全力,都无法扯坏! 当然,这个他可不敢跟赵昱说,害怕扇脑门。 “我会放心你?”赵昱直接给了他一巴掌:“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货色,你让为师怎么相信?!” “师父!”彼得捂着后脑连忙闪开。 “行了。第二个,如果遇到坏人,该杀就杀。” 说到这句,赵昱神色一变,充满肃杀:“要果决,要下的了手,知道吗?!” “...杀人?”彼得小心翼翼道。 “蠢蛋!”赵昱又是一巴掌:“我问你,你觉得,坏人的生命更有价值还是好人?” “呃...生命都一样吧?”彼得道。 “一样也好,有差距也罢。那些丧心病狂的家伙,多活一天,就有无数人受害,这其中的抉择,你不懂吗?杀人就是救人,你要牢记。不要拖拖拉拉,让人翻盘,要是死了,为师可不会为你收尸!” “坏人之所以是坏人,他不会感恩。放走了他,反而更加憎恨你。你自己死了无所谓,别连累了亲朋好友!” 彼得闻言,神色肃然起来:“我知道了,师父。” “嗯,为师说的这些,你要记好。具体怎么做,为师不在你身边,你自己区处...也许,等你真正体会到了伤痛的时候,才会明白...算了,赶紧滚蛋。” ... 彼得有种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感觉。 这约莫就是有靠山、没有后顾之忧的好处。 靠山是师父赵昱,后顾之忧则是本夫妇。本夫妇现在住在农场,有赵昱照看,彼得当然放心。 赵昱穿越前的蜘蛛系列电影中,彼得一直瞒着本夫妇,约莫就有保护他们的考虑。他是个聪明人,深知那些罪犯、超级反派没有下限,一旦知道他的底细,难保不会对本夫妇下手! 少一个人知道,少一分危险。 其实很多超级英雄用各种制服遮掩身份,都有相同的顾虑。 少年走出农场,翻身上了自行车,喔呜一声怪叫中,绝尘而去。在翻身上车的同时,他的衣着开始发生变化——从练功服模样,不着痕迹变幻成t恤、牛仔休闲装扮。 一辆自行车,一个青春飞扬的少年,一路穿街过巷,跨越大桥,直奔曼哈顿而去。 ... 在彼得离开农场不久,哈利沉着脸一张脸来到了农场。 本把哈利接了进去。 赵昱站在湖边,负手而立。反正他现在是越装越有感觉了。随时可以在其他人面前保持高人风范,倒是殊为难得。 “来了?” 他淡淡道。 哈利抿了抿嘴,声音低沉:“赵,你告诉我,修炼真能解决我身上的麻烦吗?” “看来你父亲告诉你了。”赵昱转身,淡淡的看着他:“修炼之人秉持本心,我何必骗你?若非你是可造之材,我看都不会看你一眼。难道你以为我有所图谋?呵呵,你有什么?钱?世俗的东西,也许我现在还有一些需求,但完全没必要在传承这样重要的事情上做这样的打算。” “那...赵,我父亲呢?诺曼-奥斯本!”哈利道:“他呢?可以吗?” 他面露希冀。 “诺曼-奥斯本...”赵昱云淡风轻:“可以。但不是修炼。” 哈利不明白。 “你的父亲年纪太大。”赵昱道:“修炼要趁早,八到十六岁,是打基础的最好阶段。身体最有活力,生机旺盛。而年纪太大的人,身体老化,生机消弭,已经不适合修炼了。我说的办法,是丹药。” “丹药?”哈利重复了一遍:“是一种药吗?” “可以这么说。”赵昱道:“取灵药灵材,摄拿天地灵机,合而为药。或加快修炼增进修为,或疗伤治病药到病除。” 哈利猛地松了口气,整个人都软乎乎的了。 “不过。”赵昱话音一转,让哈利的心,又提了起来。 “我不会直接给你丹药。”赵昱道:“我问你一句,你愿意拜我为师,入我宗门,承我法门吗?” “我...我愿意!”哈利狠狠的点头。 “很好,那么,你的问题,你就能自己解决!”赵昱哈哈一笑:“随我进来。” 哈利入彀。 拜师之后,哈利位列第三,便成了赵昱的三弟子,赐法袍,号天易。随即,赵昱便传了他纯阳炼体拳。 “纯阳炼体拳是宗门核心上乘筑基拳法,共有九层,你的二师兄天阳,也就是彼得,现在已经练到第三层即将突破第四层。拳法圆满,筑基乃成。是时,为师自会传你丹经丹法。” “丹经,便能解决你父亲的麻烦。” 赵昱叮嘱道:“我希望你父亲的麻烦,能成为你修炼的动力。越早完成锻体筑基,越早修得丹经,就能越早救你的父亲脱离苦海。” “至于你自己,只需完成锻体筑基,将肉体修得纯净无漏,种种病变,便是那基因遗传的疾病,也要离你而去。” “不过也不能心急。”赵昱悠悠道:“要把握住张弛,要有度。须知修炼是循序渐进,急是急不来的。你看彼得,不及一个月,就将修成四层纯阳拳法,只要补益跟得上,多至一年,大概就能完成锻体。若你能赶得上他,为师便满意了。我想,一年时间,你的父亲应该还能坚持。” 哈利面色变换,终归是心头一定,郑重的点了点头:“师父,我知道了。” “知道就好。修炼是自己的事,为师耳提面命,也只有你自己才能真正把握。”赵昱笑道:“拳法已印入你的脑海,今日你便好好琢磨一下,等彼得回来,就跟他一起修炼吧。” “谢谢师父。” ... “父亲,我拜师了。” 哈利站在湖边,手机凑在耳边。 “...”手机那头,诺曼沉默了好一会儿:“我希望你是经过仔细考虑的。人的一生充满了选择,每一个选择,都将决定未来。哈利,我希望你的这个选择,不会让你后悔。” “不,父亲。我不会后悔。”哈利神色坚定:“基因药物虽然是一个选择,但那需要摸索,有许多的不确定。我无法想象,要多少年,要错多少次,才能研制出治疗奥斯本家遗传病的药物。而师父拥有完整的传承,我只需要按部就班,勤修苦练,解决奥斯本的问题,水到渠成。” “谁知道他不是在骗你?”诺曼声音提高:“奥斯本市值上千亿...” “父亲,你可能不知道,我的大师兄,也就是师父收的第一个弟子,是托尼-史塔克。我想,他比您有钱。” “......好吧,看来你真的决定了...这样也好,你做你的,我做我的,双管齐下,我如果错了,还有你。而你错了,还有我。懂吗?” 哈利默默的点了点头。 赵昱这时候,却是进了太一洞天。 现在手头的气运值已经见底,给哈利买了法袍之后,就只剩下三百。而接下来,哈利修炼起步、彼得修炼深入,都需要大量的精气丹。 气运值已经不够用了,他只能寄期望于洞天中种植的药材。 “这里的环境非常的特别。”本站在赵昱身旁,双手比划着:“这些药材生长非常迅速,你知道吗赵,有一次,可能是脚底粘上草籽带了进来,只用了三天,那些草就几乎完全长成了!” “您看。”他指着脚下的这片草坪:“一粒草籽,现在是一片齐膝深的草坪!不过您放心,我不会让它们蔓延到药田中去。” 赵昱微微颔首。 洞天中环境当然跟外界不一样。这里有一条灵脉。在灵脉散发的浓郁天地灵气的滋养下,任何生物的生长,都会加快。 看着环绕山包的药田中成片成片的茂盛草药,赵昱道:“还需要大概半个月就可以采收了。” “我想是的。”本赞同道。 二十六章 托尼不在 噬灵魔功 “半个月...” 赵昱咀嚼着这段时间,心里有些无奈。 他自己倒是修炼到勿须精气丹的层次,精气丹毕竟只是最低等的丹药,但彼得和哈利,却是两个耗丹大户。区区只剩下三百气运值,完全不够。 彼得现在每天少说两三粒精气丹才能满足需求,而哈利初期一天一粒,两人半个月,至少要六十粒精气丹。 六十粒精气丹,价值九百气运值。 中间有六百的差额。 赵昱斟酌片刻,叹口气:“看来,只能暂时削减精气丹的供应...希望彼得快快行侠仗义,让我这个做师父的也好有些收入...” “按照许多小说中的宗门构架,任何弟子都有月利,一般都是丹药。我现在就这么几个弟子,丹药都供应不上,实在是失败...难道要我自己出去‘行侠仗义’赚气运值?”赵昱摇了摇头,短时间内,如非必要,他绝对不会离开农场。 “而且托尼的丹药,也要给他补足,免得这混蛋说我这做师父的一碗水端不平...” 种种问题,让赵昱发现,开山立派不是一间简单的事。 这才刚刚开始呢,就这么多麻烦,等以后弟子越来越多,那还不得把他烦死? “什么都依赖系统,不可取,自力更生丰衣足食啊...” 他叹气。 中午吃饭的时候,本犹豫着开口道:“赵,我和梅发现这几天农场外面经常有些不明人士,并不是记者,我不知道他们到底...” 赵昱放下叉子摆了摆手:“我知道。你们不用担心,我心里有数。” 赵昱的感官虽然还没达到完全覆盖农场,超越农场面积的程度,但借助与洞天之间的联系,农场范围乃至于周边附近的一切,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早前不少记者在农场外蹲守,随着时间流逝,暴乱事件的平息,‘少年英雄’事迹逐渐失去热度,加之农场的不可理解之处,到现在已经没有记者再关注农场。 但最近三五天开始,却有一些不明人士偶尔会出现在农场附近,甚至会试着进入农场。当然,有阵法护持,他们都没有成功。 对这些人,赵昱心知肚明。 而且他比本夫妇知道的更多! 那些人个个双目无神,是被人控制的傀儡——他们背后,是紫人! 除了紫人,别无他想。 彼得参与暴乱事件,卷入了紫人和马特-默多克之间的明争暗斗。紫人会关注、试探农场,赵昱有心理准备。 他在等。 紫人控制普通人试探,没用。如果紫人有自知之明,可能会退却。但漫威中的反派,没有一个精神正常,个个疯狂的紧,在赵昱看来,他多半不会退却。 试探过后,也许会亲自出马。 到时候,赵昱自会让他吃到苦头。 而且,这也是赵昱所期待的... ... 美国非常发达,尤其漫威世界的美国,是这个星球的中心,政治、经济、军事。但再光鲜的地方,也有阴暗的一面。 许多的平民区、贫民窟,便是罪恶滋生的良好土壤。 彼得一路穿街过巷,从皇后区到曼哈顿,至少遇到五次明目张胆的犯罪行为。 他非常聪明,眼见罪恶,不着痕迹的变换衣着,将一身法袍幻成黑色的练功服再加上黑色的面巾,三两下解决问题,转身就走。七歪八拐,等再次出现在人群之中的时候,又变成了那个休闲少年。 他遇到的,都是普通的犯罪行为,抢劫,或者其他。 在这个过程中,身在农场的赵昱,无声无息之中,已经获得了近十点气运值的奖励。虽然不多,但聊胜于无。 自行车在城市中,某种程度上,比汽车更方便。因为不必担忧堵车的问题。再加上彼得强大的体能,两个小时之后,他终于越过哈德逊河上的大桥,进入了曼哈顿。 曼哈顿是纽约的精华所在。 而史塔克大厦,则是曼哈顿的一颗明珠。 彼得的自行车停在大厦下面,他仰望大厦,发出阵阵不明所以的惊叹。 这座大厦是他的大师兄,托尼-史塔克所有。 找了个地方将自行车停好,彼得捧着一个盒子,走进了史塔克大厦。 “嘿,你好美女。” 彼得来到前台,对接待美女笑嘻嘻道:“我找你们的老板,托尼-史塔克。” “有预约吗?”美女头也没抬。 彼得耸了耸肩:“没有。不过我想,你可以给他打个电话,就说他的师弟来了。” “师弟?”美女抬起头,有点茫然的看着彼得。 “呃...这么说吧,我,彼得-帕克,和托尼-史塔克,有同一个老师。明白了吗,美女?我和他是最亲密的师兄弟...呃,同学关系!”彼得解释道。 美女一听,虽然疑惑于年轻的彼得为什么跟托尼是——同学,但不论彼得是否是撒谎,她都不能怠慢,万一是呢?于是点了点头:“稍等。” 接到前台电话的,是佩珀。 佩珀一听‘师弟’这个词,瞬间就想到了那个人——赵昱——托尼的师父。 “你请他到顶层的助理办公室。” “好的。” 前台接待挂掉电话,礼貌对彼得道:“先生,您可以搭乘电梯,直接去顶层的助理办公室,佩珀助理会接待您。” “谢谢。”彼得吹了个口哨,转身往电梯而去。 到了顶层,彼得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助理办公室,敲门,然后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请进。” 彼得推门而入。 佩珀放下手中的事务,抬起头来,彼得年轻的面孔映入眼帘。 “你好女士。”彼得一本正经伸出手:“彼得-帕克,托尼-史塔克是我的大师兄。” “大师兄?”佩珀一字一顿,跟彼得握了握手。 “当然。因为我们有同一个师父。”彼得笑道。 “请坐。”佩珀让彼得坐下,道:“是农场的那位先生?” “看来你知道。”彼得耸了耸肩:“没错,就是他,我们的师父。” 佩珀心里明了,道:“那你来是为了?” “是这样的。师父为大师兄准备了一套宗门服饰,让我给大师兄送过来,同时问一问大师兄的近况。”彼得道。 “原来是这样。”佩珀点了点头,随即面露遗憾:“让你失望了——托尼去阿富汗了,那边有些事,需要他亲自过去看看,所以抱歉,他不在。” 彼得一听,不由抓了抓头发:“那这个...” 他掂了掂手中装着法袍的盒子。 “如果你相信我的话,可以交给我。”佩珀道。 “呃...这样么...也行。”彼得想想点了点头,把盒子放在佩珀面前,别有意味的嘿嘿笑道:“我当然相信你。” 佩珀年纪比彼得大的多,如何不明白彼得的意思,脸微微一红,随即一板:“我想彼得先生,如果没事的话,你可以走了。” “ok,ok。”彼得站起来,道:“可以留个电话吗?有需要的话,随时call我。” 佩珀耸了耸肩。 ... “托尼去了阿富汗?” 赵昱一听,心里一动,不由低语道:“钢铁侠就要诞生了么...” “什么?”赵昱声音太小,彼得竟没听清楚,问了出来。 赵昱摇了摇头:“没事。”却道:“你今天沿途倒是做了几件好事,看来你对此的确很有兴趣。” 彼得一愣:“您知道?” 他心里不由骇然。 赵昱高深莫测道:“这世上,没有为师不知道的事。” 随即又说:“你既然对这些事感兴趣,那就秉持本心好好做。不要畏惧,不要犹豫,该杀就杀,该打就打,多多体会这个过程中发生的事和蕴含的意义,对你将来大有好处。” 说到这里,赵昱抬头望天,高人做派淋漓尽致:“为师要出去一段时间,农场的事,全都交给你。哈利是你的三师弟,教导他练拳,也是你的责任。另外,最近农场附近经常有陌生人出现,这是你惹的祸,要小心谨慎。” “我明白,师父。”彼得先点了点头,随即疑惑道:“可什么是‘我惹的祸’?” “还记得上次的暴乱事件吗?”赵昱点出缘由:“紫人,那个隐藏在暴乱者幕后的罪犯,他应该盯上你了,正在试探农场的虚实。我离开之后,你须得小心。要记住,本和梅就在农场,一个疏忽,你会后悔莫及。” “紫人...” 彼得心里一跳,随即郑重点头:“我会小心的。” “嗯。”赵昱颔首,目光悄然扫过一旁正在笨拙练拳的哈利以及后来来到农场的杰西卡、玛丽和辛迪三个女孩。 尤其在杰西卡身上多停留了那么一秒。 然后声音不大不小,约莫哈利等人刚好能够听清楚:“蒲团前香案上的宝印和黑色玉简要看好。黑色玉简中有一门邪恶的噬灵魔功,是为师从一个极度恐怖的人手中夺取的,这门功法噬人精气魂魄,若心术不正的人得到它,那将是无数人的灾难。” 他郑重道:“我原本打算逐渐将其炼化,然后毁掉。不过我有事必须要亲自出去一趟,我留下宝印镇压玉简,你要好生看管,不要疏忽,知道了吗?” 彼得一听,疑惑道:“一门功法吗?” 他无法理解,一门功法就能早就无数人的灾难,而什么又是噬人精气魂魄呢? 赵昱笑了笑:“你现在刚刚踏足修炼的门槛,很多事你不了解。也罢,为师就跟说一说。这修炼之道,如我太一门,走的是天地自然的正道。然而这世上有明就有暗。有一些功法,则极尽邪恶。所谓噬人精气魂魄,简单来说,修炼这门功法的人,以之汲取普通人的所有能量,包括灵魂,以之来壮大己身。吸干一百人,就比你不差,吸干一千人,就能碾压你,这世上几十亿人,如果被全部吸干,彼得,你明白其中的恐怖吗?” 彼得听了,顿时面露恐怖之色:“这么...这么厉害?!” “岂止是厉害。”赵昱摇了摇头:“这样的东西,不能够让它存在下去。原本还需要半个月时间就能将其毁掉,可现在我有事外出,你就得将其看好。” 彼得吸了口气,望了望别墅,仿佛看到一个大魔王被压在里面,不由打了个激灵,连忙正色道:“师父放心吧,我一定把它看牢。” 二十七章 地狱厨房 勾心斗角 赵昱对彼得做了一番详细的嘱咐,便离开了农场。 而此时,太阳已经快要落下地平线。 原本赵昱为安全起见,短时间内并不打算离开农场,可托尼那儿既然事发了,他这个做师父的,就不能不管。 虽然知道托尼最后能安然逃脱,可赵昱仍然要插一手进去... 赵昱走后,彼得带着哈利等人练拳,手把手一一指导他们。对哈利而言,脑子里有功法诀窍的传承,练起来进步很快。而三个少女,则困难的多,只是跟着练一练套路招式。 不过对她们来说,除了辛迪,其他两个,恐怕也只当做是玩儿罢了。 眼看天快黑了,彼得吐出一口肉眼可见的气息,收功而立。 “哈利,”彼得让累的汗流浃背的哈利停下来,道:“今天就到这里吧。” 哈利抹了把汗,点了点头:“我打算明天一早搬过来,便于修炼。” 彼得笑道:“好!明天一起,我帮你!” 休息了一会儿,哈利和三个少女离开农场,半道上,一一分道扬镳,各回各家。 杰西卡从哈利车上下来,独自一人行走在冷清幽暗的街道上,脚步有些僵硬。一座路灯下,一个人影静静地站在那里,杰西卡径自走了过去。 那人背对着路灯,穿着一件高领黑色风衣,看不清面孔。待得杰西卡走近,他伸出手,从杰西卡的领口取出了一个小东西,转身便离开了。 而杰西卡,则毫无反应。就这么定定的站在路灯下,过了好久,忽然打了个颤,随即面上露出惊恐之色,尖叫一声跌坐在地,片刻后连滚带爬,踉踉跄跄的慌乱奔走而去。 高领黑色风衣的人影并没有远去,他一直看着杰西卡走远了,发出一声不明意味的笑声,转身穿过一条巷子,上了一辆停靠在角落里的黑色轿车,打火、启动,一路绝尘。 黑色的轿车仿似幽灵,穿过皇后区,最后进入曼哈顿岛西岸一片区域。 就像一只手有两面。曼哈顿作为纽约最繁华的地区,光鲜明亮。但这里有一个地方,却孕育了极致的罪恶——这里是地狱厨房。 黑色的轿车一路进入地狱厨房,在一栋大厦前停住。高领黑色风衣的人从车上下来,信步走进大厦。 那些站在大厦门口的壮硕黑西装好像没看到这个人一样,每个黑西装都是一片茫然。高领黑色风衣轻而易举的穿过大厦底层的大堂,进入电梯。 “是谁。” 装饰豪华的屋里显得有些昏暗,一个身材极度庞大、肥胖的光头中年正在下棋。 是国际象棋。 他没有对手,自己跟自己下。 听到动静,他刚刚说出‘是谁’两个字,门就开了。高领黑色风衣的人像个黑夜中的绅士,优雅的走了进来。 “基尔格雷夫,别装得像个绅士一样,你太没礼貌了!” 光头大胖子旁边的沙发上,正坐着一个小光头——相较于大光头,他的确娇小了一些。小光头穿着紧身的黑色皮裤,上半身是黑色的t恤和牛仔夹克,脖子上挂着一条粗大的项链。最重要的是,他的额头上,有一个标志——三个环,环环相套,好像一个靶子一样。 “莱斯特?” 高领风衣的基尔格雷夫发出一声嘲讽的怪笑,目光落在小光头身上:“作为主人,金并先生都没有说话,你算什么东西?” “或者,”他缓缓走过去:“想试一试我的味道?” 莱斯特瞳孔一缩:“基尔格雷夫,不要挑战我的底线。你的气味,我可不怕!” “行了。” 正此时,大胖子金并啪的一巴掌拍在棋盘上:“那么,基尔格雷夫先生,你给我带来了什么样的好消息?” “你想要的消息,幽灵农场的消息。”基尔格雷夫阴测测的笑了一声:“不过金并先生,你打算开出什么价钱呢?” “那要看你的消息值不值钱。”金并叼起一根雪茄,旁侧有侍从立刻给他点火,可三五次都没点着,金并直接一巴掌把这人扇翻在地,浑身抽搐,已是进气少出气多。 但屋里三个人没有一个人在意。 “我对那个小家伙只有那么一点兴趣,你应该知道。”金并自己点燃雪茄,轻轻抽了一口。 基尔格雷夫嘿嘿一笑,从兜里拿出了那个来自杰西卡的小东西:“微型录音机,我还没来得及听呢,金并先生,有没有兴趣先听听?” 金并伸手示意了一下。 基尔格雷夫在微型录音机某个地方按了一下,随即,清晰的声音,便从中传了出来。 “宝印...黑色玉简...功法...噬人精气魂魄...无数人的灾难...要看牢...吸干一百人,就不比你稍差,吸干一千人...这世上几十亿人...不能让它存在下去...” 整个房间里,随着录音机里的声音,三人呼吸声相继沉重起来。 “啪!” 基尔格雷夫猛地按住录音机,将其关闭,然后狠狠地抓在手中。他用警惕的目光看着金并和靶眼,浑身肌肉都绷得紧紧的。 “基尔格雷夫先生,没想到你竟然给我带来了这么意外的一个消息...功法,呵呵,看来那个小家伙能在短短时间内超越常人...” 金并缓缓站了起来,庞大的身躯,带着极强的压力,让基尔格雷夫不由后退了一步。而同时,靶眼不着痕迹的绕到基尔格雷夫的另一侧,堵住了出门的方向。 “很有价值,我愿意出一千万美金,怎么样?” 基尔格雷夫发出咯咯的怪笑:“金并先生,一千万美金是不是太少了?而且,您想做什么?我可不怕你!” 金并呵呵一笑:“你太紧张了。你有超凡的力量,何必紧张呢?” “哼。”紫人冷哼一声:“我的力量,对你无效。金并,你的意志非常坚韧,不受控制。” 他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动,眼看着仿佛一句不对头,金并和靶眼就要扑上来,他心思迅速转动,忽然道:“金并先生,你太急躁了。” 金并看着他。 “你要知道,信息归信息,东西能否到手还无法确定。幽灵农场可不是百老汇的商城。虽然农场的主人离开了,但我们的小英雄可还在那儿呢!而且我们无法确定那个人是否留下什么不可预知的手段,那个什么宝印,我想金并先生不是没听到吧?那个人能让那小家伙不到二十天的时间,就变得如此强大,嘿嘿...” 金并微微一滞,随即又缓缓坐了下来:“你说的对,基尔格雷夫先生。那么,你的想法呢?” “合作!” 紫人阴测测一笑:“在拿到东西之前,我们之间的任何矛盾,都没有意义。至于拿到东西之后...金并先生,那是功法...”他装作一副神秘的模样:“你可能不了解,但我知道。因为你的托付,我关注那个农场已经好多天了,进出农场的某个人已经被我控制,我非常了解他们。功法,就像一本书,是一种知识,任何人都能看,并不限定某一个人。拿到之后,我们共享,怎么样?!而且我非常了解这个农场,你们却不了解,合则两利,不是吗?” 金并沉吟片刻,对守在房间出口方向的靶眼点了点头,靶眼退回原位。 “你说服了我,基尔格雷夫。”金并道:“这件事太突然了,我们需要一个计划。那个人,去了什么地方?多久能够返回?幽灵农场的防御力量有多强?我们怎样才能拿到那个东西?” “那个人去了哪儿,多久返回,这就要看金并先生您的了。”基尔格雷夫心里松了口气,道:“幽灵农场的防御力量非常神秘,任何人进入其中,都会在幻象中不由自主的返回原地,我曾经试过,无法进入。” “那么枪炮呢?”金并目光一闪。 基尔格雷夫摊手道:“不知道。” “试试就知道了。”金并摆了摆手:“基尔格雷夫先生,你可以走了。” 基尔格雷夫嘿嘿的笑了一声:“计划呢?金并先生,你不会转身撇开我自己独吞吧?” 金并哈哈一笑:“当然不会。至于计划,我认为,等我先收集到详细的信息之后再来定制。” “这样么...呵呵,希望如此。” 等紫人离开,靶眼才开口:“金并先生,我认为我们应该先下手...” 金并摆了摆手:“不急。如果这是真的,那么基尔格雷夫比我们更急,我们只要盯着他就可以了。至于那个农场...并不简单,让他先去踩一踩,然后我们...” 靶眼咧嘴一笑:“明白。” 紫人心里有些焦急,步伐都不再绅士。 那种能够吞噬血肉灵魂的功法,让他心头打颤。他仿佛看到自己得到那种功法之后,凌驾于世界之上,所有人都成为他圈养的牲口的激动场面! 那是多么的美妙哇! 他并不怀疑其真实性,那个小家伙和守卫农场的神秘力量,还有他渴望强大的扭曲心灵,都让他无比的相信!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心里暗道:“这样的功法,只能我基尔格雷夫才有资格拥有,金并...哼!” 他眼珠子一转,回头看了眼金并大厦,转身上车离开。 ... 第二天,哈利搬到了农场。 为了方便修炼,这是必然的事。 而此时,赵昱已然抵达阿富汗喀布尔。 他要亲自出手,在托尼面前亮个相,不论是出于作为师父的责任,还是为了逐渐打消托尼的隔阂。 原本赵昱并不打算短时间内离开农场,但这次已经到了必须的时候。 他不会放过让托尼归心的任何一个机会,好歹是他的大徒弟,如果以后分道扬镳,甚至反目成仇,这对赵昱来说,都是一种失败。 当然,紧箍咒的存在,赵昱直接忽略了。 双管齐下嘛,一个棒子一颗甜枣,这才是王道。 下了飞机,赵昱吐出一口浊气。 作为一个修炼者,尚未修炼至脱离大地引力能够飞行的境界,坐飞机,对他来说,是一种隐患。 身在飞机之上,总觉得心里空荡荡的,有一种危机感。 这一点,并不值得奇怪。 他刚刚修出法力,不会任何法术,战斗的时候,必须要站在地面上,每出一拳,每踢一脚,奔跑跳跃,都在向大地借力。离开了大地,就是无根之萍,心里自然不踏实。 二十八章 搜天索地 纸鹤寻踪 从飞机上下来,在踏足阿富汗这块土地的那一刻,系统久违的声音终于在赵昱脑海中响起。 “主线任务阶段二:扬名。教化万灵,普度众生,请先扬名。半个月内,让至少二十名以上的超凡者,包括超级英雄、超级罪犯,领略宿主的伟力。任务奖励:气运值两万,法宝一件。” 赵昱脚步微微一顿,眉头动了动,随即走出机场。 “扬名...” 赵昱一边走,一边咀嚼着任务内容,心思转动间,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真是不谋而合呀...” 找了家酒店住下,赵昱打开电视机,一边换台看新闻,一边斟酌:“我那个便宜大弟子也不知道被抓了没有。还有满大人,这个人物与这件事似乎有关。” “满大人...嗯,虽然智商差了点,但能力还可以。尤其那十个戒指有些价值,说不定可以熔炼出一件法器或者法宝,再不济也能提取一些不错的材料。至于其他的...” 赵昱念头一转:“倒是可以牵扯进来...” 这一瞬间,赵昱心中生出好些算计。 “扬名,嗯,满大人算一个。” 正计较间,电视屏幕上的画面,终于吸引住了赵昱的目光。 “闻名世界的史塔克工业董事长托尼-史塔克先生,于今日上午十点一刻,在北部地区被恐怖分子绑架。” “据悉,托尼-史塔克先生此次来阿富汗,是为了视察史塔克工业新武器的实战效果。” “美国大使馆已经向我国政府提出了严正交涉...” “政府方面已派遣多支搜索部队,但至今仍无消息。” “美国第八航母舰队已派出海军陆战队...” 看到电视中闪烁的画面,沙漠、几辆汽车碎片、血迹、还有硝烟,赵昱呵呵笑了起来。 “幸亏我早有准备,要不然...” ... 幽暗的山洞,潮湿的囚牢,角落里一只老鼠的影子一闪即逝。 托尼艰难的睁开眼,喉咙里发出呃的一声,好不容易喘过一口气来。 “别动。” 一个声音响起,模糊的面孔在托尼面前晃动。 “我...我怎么了...你是谁?” “你现在应该少说话。托尼先生,你受了很严重的伤害。” “对...对了,恐怖分子!”托尼一下子想起,挣扎着要坐起来,但浑身疼痛无力,又被人按了下去。 “虽然你的身体素质出乎我的意料,但我仍然要告诉你,托尼先生,炸弹的碎片就在你的心脏附近,很细小的碎片,没有仪器,我没办法帮你取出来。随着血液循环,它会侵入你的心脏。我用磁铁暂时将它吸住,但这不是长久的办法...” “炸弹碎片...吗...”托尼深深的吸了口气。 “对,而且还是史塔克工业生产的炸弹。” 托尼无语凝噎。忽然自嘲道:“我这是自作自受,不是吗?” “谁能想得到呢?对了,我是伊森。”伊森自我介绍道:“我认识你,在一个研讨会的酒会上。不过你不认识我,你是大名鼎鼎的托尼-史塔克,而我,只是一个落魄的学者。” “那真是抱歉了。”托尼很难得的露出一点歉意:“谢谢你救了我。” 伊森摊了摊手:“我只是帮你保住了性命,托尼先生。我们仍然被囚禁。” “那这里是...”托尼的视觉越来越清晰,终于发现,自己身处牢笼。 “山洞。沙漠中的一个山洞。”伊森道:“我们的谈话,他们已经听到了,我想,知道你醒了,很快就有人来找你。” 托尼一听,心头一转:“他们有求于我...否则早把我杀死了。伊森,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们一起出去。” “谢谢。” 伊森笑了笑:“不过你仍然处于危险之中。这里没有药品,没有必要的医疗器械...” “如果他们有所求,我会让他们把我需要的东西送来。” “希望如此。”伊森道:“不过说实在的,托尼先生...” “叫我托尼。”托尼打断伊森。 “托尼。”伊森露出一个笑容:“我非常震惊于你的身体素质。按照我的预估,你至少要明天甚至后天才会苏醒。最顶尖的特种兵可能都比不上你。我没想到,你...这样的上流人士,竟然保持着如此强健的身体,真是...” “令人难以置信?”托尼嘴角翘了一下,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身体素质——对于一个夜夜笙歌的花花公子而言,能够保持健康,就非常不错了。托尼能有现在的身体素质,跟某个人有极大的关系——他心里想起那个控制他的人,那个死皮赖脸要当他师父的人,不知道是该感激他,还是敢憎恨他! 他本以为自己会死,但伊森这么一说,他便将能够幸存的原因,全都归结于乾坤符箓炼炁法的锻体之法——他的确厌恶、憎恨赵昱,根本不愿意去碰那个所谓的乾坤符箓炼炁法。但法门印刻在他的脑子里,时不时就会冒出来,终于引起了他的好奇。 虽然没有赵昱手把手的教导,但托尼终归不是寻常人物,在贾维斯的辅助下,将法门一些无法理解的词汇翻译解释,说起来,他修炼乾坤符箓炼炁法基础已经有半个月时间了。 半个月下来,虽然因为独自修行的缘故,进展不是很顺利,但身体素质一日胜过一日,那种清晰无比随时都在变强的感觉,甚至让他沉醉。 沉醉、厌恶,在纠结中,他蹒跚前进。 却终归是没想到,这门功法‘救了他的性命’。 托尼当然不知道自己就是主角之一,是未来的超级英雄,不知道就算没有修炼,也不会死。 因此,乾坤符箓炼炁法和赵昱,在他心目中的位置形象,在这一刻,发生了些许变化。 “的确难以置信。”伊森解释道:“你在公众面前的形象,可不太好。” 托尼勉强耸了耸肩:“花花公子对吗?” “嗯哼。”伊森笑了笑:“夜夜笙歌?无穷喷薄?” 托尼嘿嘿的笑了起来。 正此时,脚步声踢踢踏踏的清晰传来。 “他们来了。” 伊森和托尼同时住口。 ... 赵昱并没有立刻去找托尼。 钢铁侠的诞生,需要时间。赵昱需要的是钢铁侠,而不是单单的一个花花公子或者富翁,那毫无意义。 托尼要制造出第一台简陋装甲,往少了说,十天半个月总是要的。 急急忙忙把他救出来,打断了钢铁侠的诞生就不好了。 赵昱需要的是一个结合符箓、乃至于炼器之道的新式钢铁侠,而不只是一个修炼符箓之道的修士。 他更想看到仙道符箓、炼器与科技装甲结合起来产生的效果。 人要救,而且要在关键时刻。等托尼多吃点苦头,救援才显得有价值。 接下来一个星期的时间里,赵昱在阿富汗北部区域游走,见过许多雇佣兵,许多黑道帮派、恐怖分子,遇到不少的武装冲突,但终归满大人的踪迹没有找到。 赵昱也不失望。 要把满大人拉下水,有的是机会,他心里早有定计,这七天不过是闲的发慌,随便走走罢了。 沙漠中,一座植被稀少的令人发指的荒山山顶,赵昱负手迎风而立。 修炼至今,尤其在神圣附体之后,他的心态变化很大。 似乎那种高人的气质,遗留了一些痕迹在他身上,仙道神圣的一些潜藏的东西在影响着他。 如果一个愣头青,突兀穿越过来,多是冲动。参与种种事件,交好超级英雄,甚至加入神盾局,凡此种种。 在神圣附身之前,赵昱不是没有类似的想法。 但神圣附体之后,他的心思,就悄然发生了变化。种种算计,棋子棋盘,虽说不上多熟练,但也信手拈来。 虽不知算计结局最终如何,但至少比他懵头乱闯要有利的多。 实际上赵昱不是不知道自己的改变,他心知那是仙道神圣附体之后留下的一些痕迹,但他知道,这并非夺舍或者其他暗藏的法术之属。 他不排斥。 说白了,持仙道神圣的心态做事,才不会被种种烦恼困扰,才不容易在入道之初迷失。 “这不是我,但我现在需要这种心态。” 赵昱默默道。 天边的太阳即将落下,这等景致,让赵昱想起了一句诗——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这等旷然景致,非是沙漠不得见。 赵昱翻手取出一只纸鹤。 “我的好徒儿,让为师看看你在哪儿。” “搜天索地,去!” 那纸鹤翩翩飞起,仿似一只雨燕,绕着赵昱转了一圈,电射而走。 赵昱脚下一动,闲庭信步般,一个闪身便是百十米,几个闪身便跟着纸鹤消失在了沙漠旷野之中。 那纸鹤,是寻踪纸鹤。 在赵昱强行收托尼为徒之时,便已为今天做好了准备。 他不着痕迹取了托尼一根头发保存起来。现在只需制寻踪符一张,折叠为纸鹤,将头发裹入其中,以之为引,方圆百里之内,不论托尼在哪儿,都逃不过寻踪纸鹤的搜索。 而符箓之道——乾坤符箓炼炁法赵昱同样颇有涉猎,一些基础符箓,赵昱现在已是信手拈来。 追随着寻踪纸鹤,翻过荒山,穿越沙漠,终于到了一处潜藏在沙漠伸出的山谷之外。 寻踪纸鹤在山谷上空盘旋一圈,一头扎了下去。 “就是这里吗?” 在赵昱敏锐无比的感官之中,山谷里的一切,都清晰的呈现在心湖里。、 他脚下一动,站在山谷崖壁向下望去。 山谷里依着岩壁有几栋简陋的房屋,其中大约有二三十道陌生气息。房屋旁侧,有一个山洞,有两人持着枪械守在洞口。 而山谷内外一些隐蔽的地方,还潜藏着七八人,那是暗哨。 寻踪纸鹤速度极快,一头扎下去,直奔山洞。只一闪,便冲了进去。现在正是黄昏,洞口背光,加上寻踪纸鹤小而无声,那两个守在洞口的,竟然未曾发现。 纸鹤飞入山洞,拐弯抹角,几个呼吸,便到了关押托尼与伊森的囚室之外,随即化作一团渺小的火花眨眼燃烧殆尽。 “什么东西?” 托尼觉得好像有个什么东西闪了一下,但洞中虽有灯光,却仍显昏暗,并未找到痕迹。随即便将之撇在一边,将全部心思都投入到了手中的工作之中。 恐怖分子要求托尼为他们制造一种大威力的导弹,托尼借助这个机会,要这要那,摆明了欺负恐怖分子不懂事,在恐怖分子的眼皮子底下制造他的第一台装甲。 而恐怖分子毫不知情,正为即将获得大威力的导弹而期待着呢。 二十九章 托尼脱困 金刚符箓 “明天!” 托尼低声对伊森道:“明天我们就能逃出去。” 伊森并不抱有太大的期望:“这台装甲太简陋了,可能...” “拼一把。”托尼道:“他们催的越来越急,再不行动,我们的机会就越来越少。伊森,虽然美国政府不会放弃我,佩珀也会想办法救援,但希望不能全都寄托在外面。” 说着,他微微叹了口气。 忽然想到,如果自己拥有那个魔鬼那样的能力,恐怕早就离开这个鬼地方了吧?不,是根本不会被抓住! 看着即将成型的装甲,托尼略略振奋精神,心中暗道:“我的科技不会比你的能力差!” 赵昱静静地站在山谷崖上,一个小时,两个小时,直至天色完全黑下来。 抬头望了望漆黑的夜,没有星月,正是月黑风高。 他抬步,几步便已入了山谷,黑夜中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行走间一丝丝风声都没有留下。 耳畔听着山洞口两个守卫骂骂咧咧,旁若无人般,闪身进入了山洞之中。 囚室外,不远处,赵昱站在黑暗里。 守卫在囚室旁侧的还有两人,这时正就着昏暗的灯光蹲在一起抽烟,赵昱没有理会他们,只把目光穿过囚室的铁栏,看着囚室中仍在忙碌的两个人,看着那台隐藏在黑暗角落里,已是成型的简陋装甲,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 “很好。” 他欣慰的点了点头。 托尼两人非常低微的交谈声,也传入耳中。 “明天,趁他们催促的时候,我就动手。”是托尼的声音:“尽量摧毁他们更多的有生力量。” “希望这台装甲不会让我们失望。”伊森勉强笑了笑。 “不会。”托尼按住胸口,语气认真:“我从没让任何人失望过!” “还真是自信啊...”赵昱听着他们低声的交谈,心里不由一笑。托尼这个人,缺点多,可取之处也不少,至少在面临绝境的时候,他不曾绝望。 “明天吗...”赵昱沉吟了一下,转身离开了。 在赵昱看来,最关键的时候出现,才能显现出重要性。不论托尼之前怎样憎恨他,赵昱知道,这次过后,一定会有所改观! 最重要的是,他期待中的钢铁侠,将要诞生。 出了山洞,赵昱心中一动,脚下忽然弄出一点动静,待得这伙恐怖分子警觉,他已然消失无踪。 “脚印!” “不是军靴!” “一定要把史塔克看牢,今晚上巡逻人数加倍,监控人数加倍!” ... 赵昱不着痕迹的坑了自己的大弟子一把。 按照记忆中电影里的情节,托尼有惊无险的逃出了牢笼,但这样的话,赵昱的重要性怎么能体现出来? 又怎么才能把托尼的心思,引到符箓之道上? 这叫不得不为之。 做师父苦啊! 日落日升,盘坐在荒凉山头上的赵昱睁开眼的时候,东方的日头已经升起半丈。蓬勃的朝气洒遍大地,整个世界生机勃发。 他站起来,拍了拍根本没有沾染尘埃的衣服,抬头望向了不远处的山谷。 然后施施然向山谷走去。 托尼一夜没睡,昨晚上,他在对那台简陋的装甲进行最后的调试,伊森也一脸憔悴,没有他的帮助,托尼没这么快制造出这台装甲。 这台装甲,有他的一份功劳。 “天该亮了,你该做准备了。” 伊森望了望囚室外。 托尼点了点头,给伊森打了个手势:“注意安全。” “你也一样。” 大概半个小时后,恐怖分子头目带着七八个人,全副武装来到了囚室。 “史塔克先生,我要的导弹呢?” 头目一脸胡渣,神色冷厉,尚未到近前,便大声开口。 “嗯?史塔克呢?!” 待到了近前一看,竟只见伊森在囚室中,不见托尼。他脸色一变,猛地拔出腰间手枪,咔嚓一声,子弹上膛,枪口对准伊森。 霎时间,身后其他恐怖分子也同时动作。 就在此时,囚室的角落里,轰然间一台青黑的钢铁装甲好像一堵墙一般,哐哐哐,猛然扑了上来! 登时枪声大作! 叮叮当当好似爆豆子一般,火舌喷吐之间,只打的火花直溅。整个囚室中子弹纷飞。 伊森早就趴了下来,借助钢铁装甲挡在身前保护自己。 就见那装甲伸出硕大的双臂抓住铁栏直接撕开,铁臂一挥,两三个恐怖分子直接喷血倒飞,咚咚几声撞在洞壁上,落地不动。 “快!快!快!退出山洞!退出山洞!” “火箭筒,准备火箭筒!” “炸死这个混蛋!” 装甲的包裹之中,托尼嗯哼了一声,嘴角露出一抹冷笑。虽然这台装甲操控起来不熟练,武器系统也极尽简陋,有许多缺点,但对付这些近在眼前的恐怖分子,托尼还是有把握的。 就好像一个巨人,装甲行动虽然不快,但也不慢,一只铁臂伸展,喷出炽热的火舌,一只铁臂横扫,打的恐怖分子连连败退。 不过片刻功夫,山洞中的恐怖分子除了死亡的,其他都逃了出去。 托尼停了下来:“伊森?伊森!” “我在!我还活着!”伊森爬起来,神色如释重负。 “现在高兴还早。”托尼道:“这台装甲的弱点你知道,关节暴露,很容易被打坏,之前太突兀,他们没反应过来。而且只有一发小型飞弹,如果不能击溃他们,我们就完了!” 顿了顿,托尼道:“我想,他们现在正用火箭筒瞄准洞口。” “怎么办?!” “怎么办?东方有句话,叫狭路相逢勇者胜。我们没办法一直待在里面,如果他们炸掉洞口,我们就永远也出不去了。” “跟着我伊森。”托尼吸了口气:“希望上帝保佑!” ... 赵昱就站在不远处,只看着一台简陋的装甲从山洞中冲出来,随之便是雨打芭蕉的密集枪声和子弹乱飞的场景。 一枚梭子一样的火箭弹拖着长长的尾巴射向装甲,托尼额头冒着冷汗,间不容发之际闪躲开来,火箭弹顿时在身后不远处轰然爆炸开来。 他操控装甲,几个大步冲向恐怖分子人群,铁臂中喷火器喷射出丈余长的火焰,逼得那些恐怖分子连连后退。有倒霉蛋不小心被火焰一燎,身上迅速着火,惨叫着就地打滚,被托尼一脚踩死。 “打关节!打这个怪物的关节!” 恐怖分子的头目叫嚣着,提着一把冲锋枪,对着装甲的关节狠狠扫射。 托尼眼看他们抓到了装甲的弱点,心里一跳,却难以闪避。这装甲实在太简陋了,灵活度远远不够! 他咬了咬牙,看着远处那个头目,以及他身旁的又要发射的火箭筒,抬臂将唯一一枚飞弹发射了出去! ... “你是谁?!” 伊森惊讶的看着挡在他面前的这个人,看着他竟然空手抓住一枚子弹,心中惊骇不已。 空手抓子弹?! 这是神话吗?! 伊森瞠目结舌。 赵昱摊开手掌,叮当一枚子弹头落在地上,掌心出现一个猩红的点,然后又迅速消失不见。 “枪械已经不能对我造成伤害...”他动了动手指,心中沉吟:“但大型热武器却能,凡体二重单单力量,应该不会比初始状态的绿巨人差,恢复能力也不差,但防御却比不上。” 赵昱体质特殊,恢复能力实则非常强悍。 “你叫伊森?” 赵昱背对着伊森,淡淡道。 “你认识我?”伊森疑惑:“可我不记得我见过你。” 赵昱摇了摇头:“你没见过我,我也没见过你。但我知道你,这就够了。” “那你...” 赵昱指了指远处正在肆虐的装甲,道:“我是他师父。” “师...父?这是东方的说法。”伊森竟然知道,他讶然道:“你是托尼的师父?可你的年纪...” “我比你年纪大。”赵昱笑了笑,忽然道:“看。” 伊森抬头,脸色一变:“快救他!” 山谷中的恐怖分子,几乎已经被托尼横扫。虽然装甲已经坏了好些地方,但大体仍然完整。 托尼这时候松了口气,却不妨旁侧竟突然飞来一枚火箭弹! 他明明记得之前已经将恐怖分子的火箭筒毁掉了! 人是反应过来了,但装甲却反应不过来。 “噢谢特。”托尼脸上露出一抹苦色:“要死了。” 赵昱终于动了。 他翻手间,一张玉符出现在掌中。掌心涌出一缕法力,在玉符上一绕,弹指射出:“去!” 玉符化作一道闪电,速度快过火箭弹数倍,啪的一声撞在装甲上爆开,化作一道金色的光幕,瞬间将装甲笼罩其中! 随即,轰隆一声巨响! 火焰、烟雾、灰尘,混杂升腾,隐约间,一个金色的鸡蛋壳在其中稳如泰山。 伊森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整个人瘫软了下来。 托尼闭目等死,听到耳畔轰隆的爆炸,整个人都平静下来,打算幻想着天国的模样,准备升天,却总是升不上去。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我没死?” 睁开眼,透过装甲面部的的眼眶,看到一层薄如蝉翼的金色光幕。 他脑子一懵,不知所以然。 “托尼!” 伊森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装甲艰难的转过身,看到伊森和一个自己永远也不想看到的人,还有那个人刚刚扔在脚下的恐怖分子头目。 “是你!” 托尼尖叫一声:“你来干什么?!” “托尼!”伊森连忙道:“他救了你!” 托尼黑着脸从装甲中出来,狠狠的等着赵昱:“我要谁也不要你来救!” 赵昱淡笑着,清晰的看到他憎恶表情的面孔下,眼神里悄然退却的恨意,心里不由一笑。随即淡淡道:“你是为师的大弟子,为师自然要救你。” “哼!”托尼嗤笑一声,却也说不出其他的话来。 赵昱撇脸看向伊森:“伊森先生,我有话要对托尼说,可否...” 伊森理解的点了点头:“请便。”便走到了一旁远处。 三十章 返回纽约 天才学校 等伊森走远,赵昱才开口:“为师静坐家中,忽然心血来潮,掐指算到你有一劫难,唯恐你发生意外,便走了一遭。” 顿了顿,也不理会托尼面无表情,继续道:“此番来的匆忙,手里有些要事...” “有什么要事比你徒弟的性命更重要?!”托尼狠狠道。 赵昱闻言,嘴角露出一抹笑意,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是啊,什么事都没有徒弟的性命重要,所以为师来了。” 托尼脸一黑,才发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 赵昱道:“不要怪为师给你下紧箍咒,你自己的性子自己明白。修仙了道,普度众生,你还要磨一磨。” 说着他转言道:“为师之前从一个很厉害的人手中夺走了他的功法玉简,那门功法非常邪恶,以汲取人的血肉、魂魄来修炼,一旦被心术不正的人得到,就是一场灾难。所以,为师打算将其炼化毁灭,可出了你这档子事,就暂时放下了此事。” “现在你安全了,为师须得尽快返回,免得没有为师坐镇,一些人把主意打到农场头上,万一拿走了玉简,就是天大的祸事。” 托尼一听,不由一愣:“功法?就是我脑子里的乾坤什么法一样的?” “也是功法,不过本门的功法,走的是自然正道,而那门功法与本门法门相悖,走的是毁灭众生的道路。”说到这里,赵昱露出微笑,仔细打量着托尼,看的托尼浑身不自在。 “你看什么!”托尼后退了一步。 “不错。”赵昱笑道:“看来你已经开始修炼了。很好。我还以为,以你的性子,会撇之一边呢。” 托尼闷哼了一声,脸色更黑。 “不要小看乾坤符箓炼炁法。”赵昱正色道:“我早到了此处,见你正在制造装甲,便没打扰...” “什么?!”托尼怪叫一声:“你早到了?混蛋,为什么不早点救我!” 赵昱笑道:“你不是说你的科技才是大道吗?为师就想看看,你准备制造个什么东西出来。” “东西?装甲!这是装甲!”托尼狠狠的指了指一旁的装甲:“我靠它救了我自己!” “不见得吧。”赵昱摇头笑道:“为师记得最后是为师救了你。” “金色的鸡蛋壳?”托尼不由道。 装甲此时表面仍然闪耀着金光。 “是一道九品金刚符。”赵昱解释一下:“只要你的乾坤符箓炼炁法修至炼炁境,便能炼出九品符箓。” 他打量着装甲,道:“若能将符箓铭刻在装甲之上,将装甲炼成符宝...”他哈哈一笑:“譬如这金刚符,可在体表形成一层坚韧的能量保护层,效果你看到了,九品金刚符,火箭弹无法撼动。这符箓之道,符箓种类无数,金刚符、固体符、神速符...自然万物,天地奥秘,世界法则,莫不包含其中。为师传你的第一层法门,不知道你仔细研究过没有,常规的基础符箓,其中都有制法...” 说到这里,他见托尼一脸动容之色,便转言道:“托尼,你既然走上了这条道路,为师希望你能持之以恒...看你模样,乾坤符箓炼炁法锻体阶段才刚刚入门不久,比你的两个师弟都差了许多。此法有专属炼体拳法,最适合符箓之道,要勤修苦练。待回到纽约后,常来农场,有疑问为师好为你解答。还有你身上的伤患,回到纽约之后,为师自会为你治疗。” 言罢,赵昱转身便走,抬步间已然去了数十米,最后一句话才传来:“美国军方有救援小队就在附近,为师不便与你一道,就先回去了,你带着伊森出山谷,往东走,很快就能遇到他们。” 托尼看着赵昱几个呼吸就将消失在眼帘里的背影,嘴角动了动,叹了口气。 伊森这时候才走过来。 “托尼,我看你跟你的师父之间的关系...”伊森比划了一下,有些好奇:“似乎不太融洽。” 托尼翻了个白眼:“这混蛋强行让我做他的徒弟,你难道要让我笑脸相迎?”他没说被紧箍咒控制的事。 “强行...”伊森面露无语之色:“真是奇人奇事...” 托尼摆了摆手,道:“我们走吧,美国军方的救援小队...” “东方。”伊森一笑。 “但在离开之前,”托尼指了指装甲:“这东西可不能留下。” “炸掉就是。” 托尼耸了耸肩。 两人等了大概半个小时,布置一番,随即远离,刚刚出谷,背后轰隆一声闷响,两人相视一笑。 良久,山谷中,那个被赵昱顺手逮着的头目甩了甩脑袋上的沙,一骨碌爬起来,他狠狠的看了眼山谷的出口方向,又看了眼从内部爆破,内部几乎完全损坏,表面却仍然冒着金光的装甲,眼珠子一转,便在废墟中摸索出一个卫星手机。 ... 赵昱坐在飞机上,面上一直带着淡淡的笑。看得出来,他心情很好。 托尼救出来了,而且让他在生死关头,切身体会了符箓的妙用,又忽悠了一番,想必他不会不重视。 想想以后钢铁侠的装甲变成符宝,拥有无穷符法,还能融入身体,那是怎样的光景? 想到这,赵昱心里就觉得有一种违和的妙处。 再者赵昱从托尼身上已经感受不到太多的恨意和怨气,二者之间的关系,在这个过程中,得到了改善。 一举数得。 而且赵昱还埋下了一枚棋子——那个头目。他并没有弄死那个头目,之前和托尼之间的对话,几乎是当着那个装昏迷的头目的面说的。 包括魔道功法的玉简、符箓之道等等。 他相信,相关的消息,一定会流出去,只是不知道满大人会不会上钩...... 这次从越南坐飞机,抵达纽约之后,赵昱并没有直接返回农场。一者还不是时候,二者他打算去见一个人。 某些事正在酝酿之中,农场现在一片平静。 彼得每天都会给赵昱打电话,絮絮叨叨告诉赵昱说他做了什么,又做了什么。赵昱虽然觉得这小子嘴碎,但听一听也无妨。 他毕竟还不是掐指一算就能知世界万物、过去未来的大能。只是凭借穿越者的先知先觉,晓得一些重要的事。 通过彼得,他能够了解农场现在的情况,做到心里有数。 下了飞机,赵昱拦了一辆出租,往韦斯特切斯特而去。 的哥是个黑人,也是个嘴碎的家伙,赵昱一上车,他就叽里呱啦的说过不停。 “伙计,我猜你一定的游客,从东方来的...” “纽约有很多美丽的地方,去百老汇购物、去看自由女神像...” “韦斯特切斯特没什么好玩的...” “你觉得这首歌怎么样?当红摇滚明星...” 赵昱见这黑人对纽约各地如数家珍,于是打断他,道:“你知道泽维尔天才学校吗?就在韦斯特切斯特。” “泽维尔天才学校?”黑人哦了一声:“知道,怎么不知道。你要去那儿?在郊区。是有朋友在那儿上学还是工作?那儿很偏僻,与世隔绝...” 赵昱笑了起来:“就是那儿。我去见一个朋友。” 在黑人的哥碎碎念之中,出租车一路绝尘,大概四十分钟后,停在了路边。 “到了。” 的哥从赵昱手中接过车资,对着美刀吹了口气,道:“伙计,今天很高兴见到你,跟你聊天很愉快,拜拜。” 很愉快?赵昱暗暗吐槽,他都没说过几句话! 收拾了一下被的哥的碎嘴搞得很无奈的心情,赵昱抬头,就看到了一栋庄园。 “是这里?” 他敏锐的感官,已经感受到了一些特异的不同于常人的气息。 到了庄园前,旁侧有个可有可无的警卫室,里面一个垂垂老朽。 赵昱站在窗前叫了两声,那老头才反应过来。 “请问一下,这里是泽维尔天才学校?” 那老头楞了一下,想必是很久不见外人,有些痴呆,好一会儿才点头,慢吞吞的道:“这里就是泽维尔,泽维尔天才学校。” 赵昱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我可以进去吗?我想拜访一下查尔斯教授。” “可以。”老头二话不问,直接答应。 赵昱笑了笑,看来这学校本身还挺有信心的嘛。看门用老眼昏花的老头,要进去都不用登记一下。难怪在电影中经常遭劫。 信步走进庄园,青青草坪、幽幽绿树,环境倒是雅致的紧。 行不久,老远就看到远处一片草坪上,一些大大小小的孩子,玩火的玩火,隐身的隐身,冰块啊,石头啊什么的,乱七八糟到处都是。 一男一女两个成年人模样的站在一边看着,时不时说几句,看样子正在指导。 赵昱抬步走了过去。 “你们好。” 斯科特和奥洛洛突兀听到声音,打了个激灵。猛地转身,斯科特墨镜后面,一抹红光闪耀,奥洛洛身上也展露出别样的气息。 “不要紧张。” 赵昱的面孔出现在他们眼前。 手插着裤袋,松松垮垮的站立着,脸上保持着淡淡的笑。 斯科特两人心里一松,眼中红光散去,浑身气息收敛。 “你是谁?”斯科特一点也不客气,道:“谁让你进来的!” 赵昱笑道:“我叫赵昱,你们可以叫我赵。你是镭射眼斯科特?你呢?我猜一定是暴风女奥洛洛。” 两人闻言,神色一紧。 “你到底是谁!?” “我说了,不要紧张。”赵昱淡笑道:“我刚刚征求了你们老门卫的意见之后,才进来的,我并没失礼。” 两人一听,顿时无语。 三十一章 先天能力 得失之间 赵昱细细打量眼前两人。 在赵昱眼中,变种人也算是得天独厚了。异于常人的天赋力量,把他们与普通人区分开来,虽然因为各种原因被觊觎、被排斥,但这正说明了他们的特殊之处。 不遭人妒是庸才,就是这个道理。 但因为他们能力天生,没有系统的进化体系和指导,就使得变种人良莠不齐,有像查尔斯这样的极端温和派,也有像万磁王那样具有极端攻击性的人物。但更多的,是那种茫然无知,浑浑噩噩的家伙。 没有系统的进化体系,他们因为能力的不同,只能各自摸索各自的道路,在极大程度上受到个人思维的局限,很难有大的进步。而且除了他们本身源自于血脉基因中的能力之外,这些变种人并没有其他的能力,非常的单一,容易被克制。 就像现在,赵昱不着痕迹来到他们身边,他们无法察觉! 像斯科特、奥洛洛这样的资深变种人,他们的能力觉醒已有很长时间,虽然对自身能力的运用,有不小的建树,但在其他方面,跟普通人没有什么差别。 赵昱如今混沌真身一转之法已臻至第二炼,练就凡体二重的强大肉身,气血浑厚的不可思议,一旦气势勃发,精气必如狼烟,冲天而起。但他若要隐藏,便能将自己的肉身气息完全收摄锁住。 不同于天人合一,将自身气息与自然融为一体,他这种收摄锁住,更类似于将自身从自然中独立出来,隔绝于自然之外,也同样能达到隐藏行迹的目的。 肉身炼到他这个程度,一身气血、气息,包括筋骨皮肉,每一寸肌肤,每一个毛孔,都在掌控之中。要用一个词来形容,那便是无漏。 锁住毛孔,避免热量、气息的散溢,让自己处于一个非常奇特的状态,使人忽视他的存在。 也难怪斯科特和奥洛洛会如此紧张。 斯科特看了眼已经停下练习的少年变种人们,微微皱了皱眉,想来他们之前的练习,变种人的种种能力,早已暴露在眼前这个人的眼中。 但看他一脸平静毫不惊讶的模样,斯科特不由自主的产生了诸多联想。 来者不善? 仿似看出了他的心思,赵昱笑道:“不要紧张。我这次来泽维尔天才学校,是为了见一见查尔斯教授。” 斯科特与奥洛洛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心中的疑惑。这种疑惑不是针对赵昱,而是针对查尔斯教授。 斯科特和奥洛洛跟随查尔斯已有许多年,以往任何人来见教授,无不被教授率先查知,而且每次都是让斯科特去迎接。 然而今天...赵昱来到了学校,来到他们面前,查尔斯教授竟然没有传来音讯! 两人心头不由齐齐咯噔。 身材一米八的非裔奥洛洛不着痕迹的拉了下镭射眼的衣角,一边对赵昱道:“你要见教授?跟我来。”说着话,抬步便走。 赵昱笑笑,跟随而去。 眼看着两人走远,斯科特让变种人孩子们立刻回宿舍,便向另外一个方向快步而去。 ... “你觉得泽维尔学校怎么样?赵。” 奥洛洛一边走,一边给赵昱介绍学校的景致,就似乎亲密的朋友一样。 赵昱笑道:“很好。我非常喜欢这样安静又风景迷人的地方。尤其为我引路的还是一位风姿绰约的美丽女人。” 赵昱虽然对黑皮肤的女人无感,但口头上总不能说出来。 再者奥洛洛身材的确不错,颀长而凹凸有致,如果忽略肤色,应该很适合赵昱的审美观。 “不过。” 他语气一转,笑道:“奥洛洛女士,我认为我们走的方向应该错了。” 奥洛洛心里一跳,面上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我只是...赵,你第一次来学校,应该对学校多了解一下...” 赵昱哈哈一笑:“如果这时候斯科特先生已经到了查尔斯教授面前,我想我们应该过去了。” 奥洛洛登时有些窘迫,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在赵昱深邃目光的逼视之下,只好带着他转身往查尔斯所在而去。 而此时,果如赵昱所料的一样,镭射眼已经到了查尔斯面前。 “教授!” 镭射眼神色严肃,将之前的事,用最简练的语言,告知了查尔斯。 查尔斯一听,眉头轻轻皱了一下:“你是说,有人要见我,而且已经到了学校?” “是的教授。”镭射眼道:“他来到我和奥洛洛的身后,我们都没发现他。” 查尔斯凝神片刻,缓缓道:“我并没有察觉有陌生人的心灵波动...他很不简单...知道他的来意吗?” 斯科特摇了摇头:“奥洛洛引着他去另外的方向去了。” “...”查尔斯正要说话,忽然一顿,抬头望向门外,奥洛洛到了,可他仍然没有感受到斯科特口中另外一个陌生人的思维波动,他神色微微肃然:“他们来了。” 斯科特神色一滞,回头就看到奥洛洛带着赵昱走了进来。 “查尔斯教授?” 赵昱露出微笑,伸出手:“很高兴见到你。” “我也是。”查尔斯坐在轮椅上,跟赵昱握了握手:“请坐。” 然后眼神示意斯科特和奥洛洛出去。 但两人担心发生意外,并没动弹。 赵昱开口:“我说了好几次,不用紧张。”他笑道:“我是带着友谊和诚意来的,我对变种人,对泽维尔学校并没有任何不良的企图和偏见。另外,教授也不用让两位出去,我这次专程来见教授,有些事要跟教授商量一下,斯科特和奥洛洛是泽维尔的骨干,应该让他们知道。” 教授一听,这才点了点头。 两人于是便站到了教授身后,目光聚焦赵昱。 “教授是否疑惑于无法察觉我的存在?”赵昱淡淡笑道:“这并不值得惊奇。我知道教授在心灵力量这方面有着很深的造诣,但变种人的先天缺陷,在我眼中,却也如同掌上观纹。心灵之力是一种源自于心灵和灵魂的力量,但在本质上来说,只是灵魂力量的一个分支,属性非常的单一,容易被克制。灵魂强大或者意志坚韧无比的人,便可以免疫教授的心灵之力。如果能做到心湖平静,古井无波,无思无念,你就无法察觉到人的思维波动。虽然教授可能至今没有遇到这样的人,但不代表这样的人不存在。” 赵昱对变种能力的看法就是这样。 穿越前,他约莫也知道网上一些对变种能力的探讨,或者某些小说中对变种能力的拓展开发运用。 但在赵昱看来,那都是扯淡。 查尔斯蠢吗?万磁王蠢吗? 不,都不蠢。或者说,绝大部分变种人,除了可能因为小时候的一些遭遇,变得偏激,就智力而言,比绝大多数普通人都强。 他们难道真不知道拓展开发自己的能力? 这可是他们本身的能力,源自于血脉的能力!就好像手足肢体一样。 实际上不是他们不懂得拓展开发自己的能力,而是因为变种能力的单一性,先天就限制了横向发展! 否则,以查尔斯教授庞大的心灵之力,如果是完整的灵魂力量,也许现在直接练成元神也并非不能! 可是,他的心灵能力太单一了,而元神,包含了灵魂的一切力量和特质!没有可比性! 他会衰老,会死亡。而练就元神的存在,却长生久视。 不论是教授还是万磁王,他们都受到先天能力的先天限制。否则,如果他们的能力,真的能够横向拓展,如果教授能练成元神——不说练成元神,只要能将灵魂凝练,能够显化在外,乃至于灵魂出窍,在电影中,就绝对不会遭遇那样的挫折。 被区区一些普通人绑票,或者隔绝心灵之力的机器就让他束手无策。 这就是心灵之力的单一性缺陷——至少,赵昱看不到他能够用心灵之力驾驭物质——修仙者只要灵魂强大到一定程度,便能驾驭飞剑,只要有这样的能力,教授受到的限制就几乎可以忽视。 而万磁王也是这样——说是万磁,但实际上也是元磁之力的某一个分支。不说别的,只要他真的能够驾驭地球磁场,那么,这个星球上,任何国家都不敢反抗他——只需要扰乱地球磁场,地球上的一切通讯,都将废掉,整个文明都会被打回数百年前! 谁敢得罪他?! 但他除了控制金属之外,其他绝大多数有关于磁场的运用都不会,甚至被塑料橡胶的监狱关押!然而,在修仙体系之中,任何物质,都存在元磁之力!五行元磁! 其中先天限制之大,就可想而知。 都说他们不会开发,那不是他们蠢,不知道开发自己的能力,而是做不到! 这还只是其一。 赵昱看着眼前的查尔斯教授,回想起穿越前刚刚上映的一部电影——这个光头佬竟然变成了老年痴呆! 这多么不可思议?! 他竟然变成了老年痴呆! 玩弄心灵和精神一辈子的家伙,老了老了,变这模样,这同样跟变种能力有密切的关联——赵昱花了气运值咨询系统,得知绝大多数变种人的变种能力,都有隐藏的反噬效果。归根究底,是因为他们以凡人之身运用超出自己体质的血脉能力,无形之中就会受到反噬,年长日久之下,终归没有好下场。 “那么,赵先生就是这样的人?” 查尔斯当然不知道赵昱现在在想什么,只是觉得他的眼神有些奇怪,查尔斯心里纳闷,开口接下话茬,语气缓慢。 赵昱点了点头:“我是这样的,以后这样的人还会更多。” 这并不是吹牛。 修仙问道,性命双修,肉体强大,神魂稳固。等到太一门的门人弟子强大起来之后,查尔斯少不得会越来越碰壁。 查尔斯微微叹了口气:“我们的能力在生下来之前,就固定了...那么,赵先生有什么事要与我们商量呢?” 他语气转换很快,有些突兀,但赵昱不以为意,笑道:“变种人的能力虽然有先天限制,但仍然得天独厚。你们被排斥,被觊觎,正是因为这种得天独厚。如果你们太普通了,人家看都不会看你们一样。” 听到这话,查尔斯等人不由点了点头,心里有一种被理解和认同的感受。一时间,看赵昱的眼神,都柔和了许多。 三十二章 诱饵发酵 不欢而散 “而变种人的得天独厚,也正是我所看重的地方。” 赵昱说出这句话来。 查尔斯眼角微微一抽:“赵先生的意思是什么?和史崔克将军或者某些医药公司一样?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这里并不欢迎你。” 斯科特和奥洛洛也是神色一变,虎视眈眈的盯着赵昱。 他们以为,赵昱看上了变种人的得天独厚,跟某些觊觎变种人能力的人是一样的! 赵昱笑起来,摆了摆手:“我说你们太紧张了。” 他慢条斯理道:“史崔克?那个在加拿大某个水库大坝底下建立变种人研究基地,志在消灭变种人的家伙?那些觊觎变种人能力,想据为己有的生物医药公司?某些大人物?不不不,你们错了。” “我看重,但不是觊觎。” “你们有着远迈普通人的先天能力,但却没有系统的进化体系,使得你们在很多方面,受到巨大限制,甚至不得不向这个世界低头。而我,可以帮助你们走出困境,并创造出辉煌的未来。” 赵昱说着,目光清亮的扫视了三人一眼:“实际上,你们的能力,虽然入我法眼,但要说我有多重视,也不尽然。只不过你们占了先天优势,某些特定的功法,前期修炼起来非常轻松容易。我本身并不觊觎你们的能力,如果要把变种人的能力集中在我的身上,我还不乐意,这会污染我纯净的躯壳,为我的未来,造成巨大的障碍。”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斯科特忍不住了。 又是重视,又是不乐意,特么能把话说清楚?! 赵昱淡淡的笑,让人抓狂。 “不要心急。我看除了查尔斯教授,你们觉醒能力这么多年,没有一个心境合格的。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任何时候都要冷静镇定,我只不过是说的详细了一些,你就不耐烦了,斯科特,你还差的远。” 斯科特脸都憋红了,要不是教授在身边,要不是这家伙太神秘,他早就给他一记镭射眼,让赵昱看看变种人的厉害! 教授摆了摆手,让斯科特安静下来,认真的看着赵昱:“我刚才听到你说‘某些特定的功法’,这让我想起了一些事。” “哦?” 赵昱微微侧目。 “近几天,在纽约地下世界,流传着一个消息,说是某个‘幽灵农场’拥有一种‘功法’,可以让人成为世界之王。我想知道,赵先生口中的‘某些特定的功法’和幽灵农场的‘功法’,有什么联系吗?”查尔斯道。 “幽灵农场?” 赵昱一笑,也不在意查尔斯扯开话题,道:“如果你说的是皇后区郊区的一座农场的话,那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教授,那座农场,是我太一宗的山门。” 查尔斯眼神一动:“也就是说,可以让人成为世界之王的功法,就是你口中的‘某些特殊的功法’?” 赵昱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状作沉吟。 片刻后,他神色稍显凝重的看着查尔斯:“大约十来天之前,我去了一趟阿富汗。今天刚刚返回纽约,便直接到了这里。农场中我并没有留下我太一宗的功法,不过...” 他顿了顿,微眯着眼,仿似自语:“一定是噬灵魔功,但谁把噬灵魔功的消息传出去的呢?” “噬灵魔功?对,就是噬灵魔功!”查尔斯突然道:“他们说的,就是这个名字!”他道:“但我并不相信某种所谓的功法就能让人成为世界之王!” 三人俱有疑色。 “是一种很邪恶的功法。”赵昱解释道:“是我从某个极度邪恶的人手中夺来的,准备将其销毁,但刻录功法的玉简被下了很强的封印,短时间内无法解开,而之前我大弟子失陷在阿富汗,我不得不前去救他,就把此事搁置下来。可我离开之时,专门吩咐过我的二弟子,让他好生看管...难道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让噬灵魔功的消息传出去了?!” 他面色似乎有些不好看:“你们可能不知道这门魔功的厉害之处,其在于吞噬人的血肉精气和灵魂,以壮大己身。吞噬的人越多,就越强大...还会对人的心性,造成巨大的影响,即便一个心怀正义的人,修炼了这种魔功,也会变成心性扭曲的恶魔!” “会肆无忌惮的吞噬所有人!把人类当做牲口,就好像我们眼中的牛羊一样!” “嘶!” 三人一听,不由倒吸了口凉气! 虽然不是非常明白,但也大致知道了这种‘功法’的邪恶之处! 赵昱继续加料:“譬如斯科特,他如果得到了这门功法,将教授制住,神不知鬼不觉就能把教授吸成人干。用现代语言形容,那就是教授身体中的所有能量,都会被他吸纳!肉体和灵魂!” “你在说什么!”斯科特听了不干了,狠狠的瞪着赵昱:“我怎么可能修炼那种...那种魔功,怎么可能会吞噬...” 赵昱淡淡道:“只是一个比喻,何必纠结?” 随即转言,正色对教授道:“我不知道这门功法的消息是怎么泄露出去的,但无外乎能够进出我太一门的那些人。我的二弟子、三弟子我是信任的,帕克夫妇我也信任,唯有...” 他眼睛眯了起来:“彼得的那几个女同学...不过我看她们虽不说纯良,但也不是多嘴的人,想必...” “要从一个人的嘴巴里掏出一些信息,不一定要人说出来。”查尔斯忽然道。 对此,他最有话语权。 如果他想从某个人的脑子里得到某个消息,只需要念头一动! 无声无息之间,就能达成目的。 赵昱微微颔首:“按照教授你的说法,整个纽约的地下世界都知道了?” “或许更多,不止纽约。”教授补充一句。 “这样么...”赵昱斟酌片刻:“看来还真会有点小麻烦...不过也不算什么...” 然后他突然转言道:“今天就不说这事。教授,我们回到原来的话题。” 斯科特和奥洛洛神色一懵,不太适应这种大转折。 赵昱权当做看不见,笑道:“我太一宗刚立下山门不久,截至今日,我才收了三个弟子。第一个是托尼-史塔克...” “等等!” 教授脸色一变,道:“你是说,托尼-史塔克?史塔克工业的董事长?” 赵昱点了点头:“嗯,有什么不对的吗?” 查尔斯正色道:“也许你不知道,当然,也许可能有些不道德,但我仍然要说。托尼-史塔克先生来找过我。” 赵昱一听,乐了,念头一动,就大约明白托尼找查尔斯是为了什么。 “他说有人强行收徒,并给他下了诅咒。”查尔斯道:“赵先生,我认为你这么做不道德,并在践踏法律。” “你从灵魂上禁锢人的自由,这非常不可取。我们任何人,没有任何理由,去禁锢一个人的灵魂的自由。赵先生,你必须要为托尼先生解开诅咒...” 赵昱笑容一收:“查尔斯教授,你不觉得,你管的太宽了吗?且不说我施咒的目的,单单从关系来讲,托尼是我的徒弟,这就是我宗门内部的事,与你何干?” 查尔斯动了动嘴角,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人情关系,查尔斯活了这么多年,当然很清楚。 但斯科特却嚷嚷起来:“不论如何,禁锢人的灵魂,都是邪恶的行为!” 赵昱看也不看他。 道:“托尼的性子太傲慢,太跳脱,太自负,必须要有一个有效的钳制,才能让他走上更高远的道路。这是我太一宗宗门内部的事,任何人都不能干涉。” 说着,他站起来:“今日原本应该有一个很好的交谈气氛,不过话既然说到这里,也没有必要再继续谈下去。我今天来的目的,是为传达收徒的意思。变种人的资质,普遍比普通人要好,其中达到宗门资质要求的,人数应该不少。不过看样子这事今天没得谈,那以后再说。” 言罢转身往外走,一个闪身便去了数十米,最后的声音传来:“希望教授能考虑一下。” 余音缭绕之中,教授张了张嘴,最终叹了口气。 斯科特嘟囔道:“这个人真没礼貌!” 奥洛洛抿嘴:“他跟我们在某些方面的认知不同。” 教授点头:“是的,有违自由思想,但符合情理。他说我没资格管,实际上并没有错。托尼-史塔克本身都没有张扬,我就更没有理由了。” 他转动着轮椅,缓缓向门外走去:“太一门...门派吗?跟东方某些玄学古籍、小说作品中的说法一致啊...也不知道这位赵先生会对纽约、对美国,对整个世界造成怎样的影响。” “教授。” 奥洛洛追上去:“那他的提议...”她欲言又止。 教授没有回答,却道:“我们现在应该关注噬灵魔功...希望他能毁掉这门功法,如果不能...” “那我们...” 教授摇了摇头:“神盾局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事情失控。” 看着教授远去的背影,奥洛洛不由抿了抿嘴。 斯科特上前:“他是在保护我们。” “我知道。”奥洛洛叹息:“可是...我觉得我们太消极了。除了与变种人有关的事,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管吗?而且,万磁王可能会动心!” 斯科特无言以对。 三十三章 诸般算计 黑侠彼得 “他去了一趟阿富汗,救出了托尼,回来又去了泽维尔学校,那现在呢?他在哪儿?回幽灵农场了?” 弗瑞站在落地窗前。 他好像特别喜欢站在落地窗前远眺,高高在上,一目了然。 科尔森耸了耸肩:“我们的人看到他从泽维尔学校出来,然后...跟丢了。” 弗瑞微微皱眉,但并不表示惊奇。 赵昱在神盾局的档案,在救出托尼之后,已经被提升到b级。在神盾局的所有超凡人士的档案中,处于中上层次。这样的人,普通特工,很难真正抓住他们的蛛丝马迹。如果有意要避开,连同级甚至更强一些的超凡者,都很难找到。 “不过我们确定,他一定在纽约。” 科尔森补充了一句。 弗瑞侧脸看了他一眼:“如果我没有老年痴呆的话,我也知道。” 科尔森笑了一声。 “地下世界传闻的那种‘功法’,具体情况了解清楚了没有?”弗瑞转言问道。 “差不多了。”科尔森道:“根据我们暗线反馈的信息,顺藤摸瓜,发现这个消息最初是从一个名叫杰西卡的少女那儿流传出来的。这个女孩是彼得-帕克的同学,似乎还在跟彼得-帕克学习某种武术,可以进出幽灵农场。” “也就是说,可以确定这条信息的准确性?”弗瑞问道。 “可以。”科尔森道:“因为杰西卡传出这条消息并非出于自愿。” “不是查尔斯教授,那一定是紫人这个混蛋了?”弗瑞道。 “是的boss,”科尔森道:“紫人似乎控制了杰西卡...” “那他为什么要把这样重要的消息传出来呢?”弗瑞道:“紫人这个丧心病狂的家伙,他知道这种功法能够让他迅速强大起来,他不打算独吞?” “金并。”科尔森道:“我们查到有一个关键录音,不过还没找到,应该还在紫人手里。具体的情况我们不太清楚,只知道紫人去见了金并,出来之后,第二天消息就传出来了。” “录音...”弗瑞推测道:“紫人控制了杰西卡,然后在杰西卡身上藏了一个微型录音机,所以,这个消息藏在录音机里面,紫人大意了,当时不知道...这个人当初是个间谍,现在为自己服务,也许打算将消息卖给金并,但...” “他得到录音之后,并没有立刻了解录音中的信息,然后当着金并的面打开,才发现消息如此重要,可已经被金并知道了,他无法独吞,于是...”科尔森顺着弗瑞的推测,继续推测下去。 弗瑞点了点头:“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将消息放出来,搅混纽约地下世界的水,以便于浑水摸鱼——因为,他有潜在的优势。” “是的,他可以控制进出幽灵农场的人。”科尔森道。 “消息流传至今已经超过十天了吧?”弗瑞忽然转言问道。 科尔森点头:“十一天。” “那差不多了。”弗瑞道:“让罗曼诺夫密切监控幽灵农场,有情况立刻汇报。” “好的。”科尔森点头,随即道:“那么,我们要怎么做?是否应该给幽灵农场一点提示?” 说着他顿了顿:“也许赵昱已经有所察觉,可是我认为,应该多增加一层保险。那门功法的特性...太危险,boss,绝对不能让它流出来。” 弗瑞点了点头:“这样,你先找找赵昱的踪迹。我相信他已经察觉到了暗流,或者他从泽维尔出来之后就消失,与这件事有关。如果找不到,或者他不在意...那就让罗曼诺夫与我们的黑侠谈谈。” “明白。” “另外,想办法把录音拿到手!” ... 黑侠——彼得-帕克。 彼得的命运已经发生了改变。在还没来得及被蜘蛛咬上之前,他就已经打开了通往超凡的大门。 然后在行侠仗义的时候,往往以一身黑色的劲装、面巾罩面的打扮出现,于是在这十来天的时间里,获得了一个新的称谓——黑侠。 夜色中,赵昱站在一栋大楼的楼顶,一身气息收摄全无,任何人都无法察觉到他的存在。 顺着赵昱的目光,一个穿着黑色劲装,脸上蒙着黑色面巾的矫健身影正在下面的城市里里飞跃穿梭。 “黑侠...嘿嘿...好小子...”赵昱脸上露出淡淡的笑:“纯阳锻体拳已经练到第五层了吗?果然是气运加身,天资卓越呀。” 虽然隔了这么远,但只看彼得的起伏跳跃的身形、来往纵横的速度,赵昱就知道他的纯阳炼体拳修炼到了怎样的境界。在赵昱离开纽约前往阿富汗之前,彼得刚刚进入第四层不久,才十来天不见,就又突破了一层,实在是难得,也难怪赵昱面露满意之色。 不过彼得成了黑侠,蜘蛛侠该怎么办? 他摇了摇头,抬头望深邃夜空,只觉得命运这个东西,实在是奇妙的紧。 也从侧面说明,即便是主角之一,命运也并非不可改变。 想想也是,所谓主角,也只不过在小小的地球罢了,宇宙这么大,主角这么多,像彼得这样气数的人物,肯定不在少数。 说白了,对整个宇宙的发展,并没有决定性的作用,实际上也是可有可无。 相较而言,灭霸这样的存在,对整个宇宙来说,就重要的多。 从泽维尔学校出来,赵昱便藏了行迹。 不论如何算计,赵昱始终没有忘记神盾局的存在。连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查尔斯都知道了噬灵魔功的消息,何况神盾局? 以神盾局无处不在的触角,想必已经追根溯源,查到了幽灵农场。 而现在,噬灵魔功引起的暗流,还未爆发,还不是现身的时候,因此,赵昱才打算暂时隐匿。 而且他隐匿的地方,距离农场并不远,就在人口稠密的布鲁克林区。 没想到还看到了正在行侠仗义的二弟子。 “紫人的行为,并没有出乎我的意料,只是不知道这次到底有多少人参与进来...”赵昱沉吟着,缓缓盘坐下来。 放出噬灵魔功这个饵的时候,赵昱就已经简略推算过之后事件可能存在的发展方向。如果紫人不声不响得了消息,除他之外,并无人知道,那么紫人肯定会直接行动。 而应对紫人,赵昱自有后手。而且还计算着在发动这个后手的时候弄出一些动静,以便于将消息扩散。 如果这个消息,并非紫人独享,那么,他也猜到了,一定会大肆流传。 反派、坏蛋这一类的人物,自私自利不言而喻,噬灵魔功这样的好东西,独享,才是反派的特点。 或者说,是人性。 绝大多数的人,如果有好东西,第一个想的,肯定是吃独食。如果吃不到,才会考虑与人合作。而反派和坏蛋,则要更进一步,就算吃不到,也要想办法吃到! 紫人与人共享消息,那么他们之间,就有了竞争。而紫人是个独行客,除了能控制意志不坚定的人之外,他并没有太强的能力,因此,在直接竞争中不占优势。 他必定会想办法把水搅混。 然后用他的另外一个优势——控制杰西卡,在浑水中摸到噬灵魔功这条鱼! 当然,赵昱还考虑到另外一个因素。紫人放出消息,除了搅浑水之外,还有把自己摘出去的打算——让更多人知道噬灵魔功,等所有人都动起来的时候,他再不声不响的拿到了噬灵魔功,对手们怀疑到他身上的概率,就小得多。 说白了,是拉人入坑,为自己打掩护。 否则的话,他早就控制杰西卡去取噬灵魔功的玉简了——但他绝不会这么做——因为那时候,只有寥寥几人知道这个消息,并且会注视着他,关注着他,一旦他夺取了噬灵魔功,其他人必然会怀疑到他身上,那时候,他单枪匹马,很难跑得掉! 所以,赵昱猜测,这时候的紫人,一定正蛰伏着,等待最佳的时机。 并且他猜测,这个时间一定就在这两天,今天或者明天——因为他赵昱回来了! 赵昱一直以来表现的非常神秘,而越是神秘,就越是让人忌惮。赵昱之前的行踪,并没有遮掩,去越南,然后回来,稍稍有点势力的,都能查得到。 这会儿,想必很多人都已经知道了。 或许今晚上,整个纽约的地下世界,已经开始沸腾! ... “谢谢,谢谢你黑侠!” 彼得看着抓着自己手臂、满眼冒星星的女人,心中满是无奈。他已经不记得救了这个女人多少次了,但几乎每天晚上,在同一个时间段,同一个地点,仍然要救她一次! 这是个粉丝。 彼得心里明白。 人家是故意的! 他摸着额头:“噢,女士,你难道不记得我的嘱咐了吗?这样的地方,又是晚上,太危险。如果哪天我有事没来,那该怎么办呢?” “你一定会来的!因为你的黑侠!” 女人一脸坚定,说着话,伸手就去扯彼得的面巾,彼得吓了一跳,手臂一震,像泥鳅一般滑了出去,脚下一蹬,眨眼就闪出了七八米远:“嘿,女士,我要走了,你赶紧回家去吧!还有,我明天可不来这儿了,记住哦!” “黑侠!黑侠!” 彼得窜进巷子,七歪八拐,终于摆脱了那个让人无可奈何的粉丝,呼出口气,振奋精神,打算去旁边另外一条街看看。 却忽然,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嘿,黑侠。” 三十四章 系于一发 动于全身 突兀听到这声音,暗恼自己疏忽大意的同时,彼得顷刻间做好防备。侧脸一看,就在旁边不远处街角处的路灯下,一个窈窕的身影站在那里。 “你是谁?” 彼得笑嘻嘻的夸张道:“吓死我了!这样幽暗的角落,这样的时间,夜深人静,一个身材好到爆炸的女人突然出现,哇哦,不得不让我想起一些幽灵传说...” “是吗?”女人咯咯一笑:“那该说是我的荣幸?我是第一个差点把黑侠吓死的人。” 彼得摊了摊手:“你不是第一个!” “哦?”女人走近前,齐肩的短发干净利落,猩红的唇和深邃仿似有流波的眼睛,还有包裹在紧身皮衣、皮裤里的凹凸有致的身材,都显露出非同一般的诱惑。 小处男彼得心里一跳,吞了口唾沫,暗道这个女人还真漂亮,熟透了的感觉! “那第一个是谁呢?抢我的角色?” “嘿嘿,你可以去找他,教训他,我站在一边看着。”彼得定住心神,仍笑嘻嘻道:“我师父很恐怖哦!” “你师父?” 成熟女人柳眉微微一皱,随即面上诱惑顿时消散,露出正色:“黑侠,或者说少年英雄彼得-帕克,初次见面,你好。” 她伸出了白嫩的手。 彼得很绅士的与她握了握手,感受到她虎口、手指关节处的坚硬,就知道这个女人绝对不是普通女人。 手背虽然白嫩,但手掌多有老茧,尤其老茧所在的那几个位置,无不说明了这个问题。那是一只握枪的手! “看来你很清楚。”彼得收敛嬉笑之色:“那么你是谁,来自哪个部门或者哪个帮派的打手,有什么事?” 娜塔莎露出很意外的神色。 彼得不过十六岁的少年,怎么会有这样的经验? 转念又想到,这位黑侠行侠仗义这段时间,也算是见多识广,累积了一些经验,倒也不足为奇。 于是道:“娜塔莎-罗曼诺夫,神盾局特工。” “神盾局?哦,我知道了。那个科尔森,发际线很靠后,跟地中海一样的家伙,也是神盾局的。你认识他吗?”彼得道。 “当然。”娜塔莎红唇勾起,笑了起来。地中海?科尔森?好像还差那么点吧? “科尔森很不错,我觉得他很温和。”彼得道:“那娜塔莎特工,你这时候来找我干什么?” “幽灵农场正处于危险之中。” 娜塔莎开口就想吓吓彼得,但彼得黑巾罩面,看不到表情,也没有表露出惊讶的动作,让她眉头微微皱了一下,然后道:“你不问什么原因?” “你会说的,不是吗?”彼得嘻嘻笑了一声,指了指自己的耳朵,道:“你说,我听。” 娜塔莎只好耸了耸肩:“幽灵农场拥有一种可以吞噬人类能量和灵魂的邪恶功法...” “慢着!”彼得一听,登时打断娜塔莎的话,肃然道:“你听谁说的?” 娜塔莎这才露出笑容,摊手道:“不只是神盾局知道,整个纽约的地下世界,有能量的人都知道。” 彼得终于淡定不住了,他来回走动了片刻,捏着下巴,仿似自语道:“谁传出去的呢?真是要命...”然后对娜塔莎道:“你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消息?” “嗯哼。”娜塔莎肯定的点了点头:“不然呢?” 顿了顿,随即道:“据我们了解,那种功法太过邪恶,一旦流传出去,后患无穷。所以,我们必须要详细了解内情,制定计划,以保证这种功法最终不会流落到那些罪犯的手中。” 彼得沉吟着点了点头,道:“既然信息已经泄露,的确没有继续保密的必要...我可以告诉你内情,但你必须要把你们所知道的情况,都告诉我,作为交换,怎么样?” “可以。”娜塔莎直接点头。 两人随即上了停在一旁的娜塔莎的车,在车中展开交谈。 “这门功法名为噬灵魔功,我师父从一个恐怖的坏蛋手中夺取到了封印功法的玉简。”彼得念头一动,法袍变幻成寻常休闲着装,露出了清秀阳光的脸。 “玉简有很强的封印,无法直接摧毁,师父打算慢慢炼化封印,然后再摧毁玉简,但这需要一定的时间。可十一天前,师父说有事要外出一趟,让我看牢玉简,嘱咐我不要泄露消息...我不知道这个消息是怎么泄露出去的,但...”他脑子里闪过三个女同学的面孔。 他不怀疑哈利。 因为哈利是师父的三弟子,根本没有必要觊觎那种邪恶的功法。 而叔叔婶婶两人,已经有半个月都没有离开过农场。 唯有那三个女孩,才有机会将消息传出去。只是不知道是无意的还是有意的,或者... “但你说的对,一旦流传出去,将后患无穷!”他正色道:“师父曾说,如果用这门功法吞噬了一百个普通人,就能得到堪比我现在的力量,如果吞噬一千个人,一根指头就能碾压我,而整个地球几十亿人...我无法想象,一旦有人修炼了这门功法,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 他吸了口气:“更重要的是,这门功法会影响人的心智。内心充满正义的人,修炼了这门功法,也会变得极度邪恶,视人命如草芥。按照你所说的,地下世界有能量的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形势已经到了非常严峻的地步。你们是政府部门,有责任管一管。” “先声明一下,我们直属世界安全理事会,并不直属于白宫。”娜塔莎神色已经有些沉重,道:“这门功法竟然有这样的特性,还真是...难以置信!吞噬普通人就能迅速强大起来,甚至...不过有个问题,你们,或者说你们太一门,就不眼馋这门功法?要知道,这门功法能让你们地球的主宰者!” 彼得闻言嗤笑起来:“娜塔莎特工,我反问一句。你难道忘了这门功法从哪里来的吗?” “呃...”娜塔莎一怔。 “我师父从功法的原主人手中夺来的!也就是说,我师父比修炼了噬灵魔功的人更强!我们太一门的功法,绝对不比噬灵魔功差!而且我们太一门的教义,是普度众生,知道什么是普度众生吗?帮助所有人!我们会抛弃自己的信念,去修炼一门有极大隐患,让自己变得失去自我的魔功?” 娜塔莎无言以对。 “我知道你们担心突然之间冒出一群修炼噬灵魔功的人,但我告诉你,不可能。”彼得很认真,很坚定:“如果我敢修炼噬灵魔功,我师父一定会打死我!” 娜塔莎舒了口气,开玩笑道:“难怪你会害怕你师父。” “开玩笑的。”彼得笑道:“他每次教导我,不如意的时候,就扇我后脑,我都有心理阴影了。” 娜塔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扇后脑?”说着,伸出手要去扇彼得的后脑,彼得怪叫一声,连忙闪避。 “喔,我知道黑侠的弱点了。”娜塔莎笑的愈发欢快。 彼得摸了摸鼻子,无奈耸肩。 玩笑过后,彼得道:“我必须要马上回去做准备...希望师父能早点回来!” 说着话,推开车门就要下去。 “你师父已经回到纽约了。”娜塔莎忽然道:“他没告诉你吗?” “已经回来了?”彼得一听,之前残留的凝重直接消散,露出轻松笑容,对娜塔莎道:“那我就不担心了。” 言罢,闪身便离开了。 ... “该死,那个人回来了!我必须要尽快拿到功法,否则...” 紫人得到赵昱返回纽约的消息,一下子急了。 他连忙去见金并。 金并自然也知道了,他的消息渠道,比紫人要强得多。 “基尔格雷夫,你干的好事!”金并见到紫人,没给他一分好脸色:“如果不是你这混蛋把消息传出去,我们早就动手了!” 也不怪金并大发雷霆。 如果紫人不把消息传出去,也许在得到消息的第二、第三天,金并就会动手。但他没料到紫人如此混蛋,让整个纽约地下世界有能力的人都知道了,这下牵一发而动全身,他金并再牛,也不能与所有人对着干,只得暂时按捺,寻求机会。 紫人和不会承认:“我还怀疑是你们传出去的呢!金并,你不要逮着就乱咬!” “哼!” 金并闷哼一声:“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幽灵农场的主人回来了,这个人绝对不简单!功法是他从功法原来的主人手中夺取的,也就是说,他非常强大。” 紫人无奈的点了点头:“必须要尽快。我并没发现他回到农场,金并,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吗?” “应该是泽维尔天才学校。”金并冷冷道:“我的人从的哥口中得到了这个消息。” “没离开?” “没看到。”金并道:“查尔斯那个老家伙太恐怖了,我的人根本不敢接近。” “他去见变种人做什么?”紫人想了想,却道:“既然他还没回农场,那就还有机会。金并,我们应该立刻行动!” 金并点了点头,脸上露出很罕见的无奈:“牵一发动全身,农场的主人我可以不在乎,他再强也只是一个人。但我们一动,那些混蛋绝对不只眼睁睁的看着。” 三十五章 三四个人 两三点光 天台上,正闭目静修的赵昱忽然睁开眼,眼中精光迸射,一闪即逝。 他站起来,目光垂下。 大楼下面,一溜二十辆车的车队,从街道上驶过——其中有一个让赵昱感到熟悉的气息。 “紫人...” 赵昱脸上露出奇异的笑容:“倒是够果决。” 紫人在农场外面徘徊过不止一次,赵昱早就知道了他的存在,并熟悉他的气息。在赵昱敏锐无比的感官中,紫人就像一簇烈烈缭绕着一股让人厌恶的紫色废气的火炬,太醒目了。 车队前进的方向,直指农场,赵昱知道,开始了。 但赵昱却不为所动,负手而立。 这第一列车队过后,不过两三分钟时间,陆陆续续,四面八方,近十个大大小小的车队从这栋楼下经过,看起来具有相当的默契。 赵昱所处的这栋楼,正是皇后区与其南部、西部几个区交接的位置。任何要去农场的,必定要经过这里。 这是他选择的最恰当的一个观察和等待的地方。 随着车队过去,阴影中,还有一些超凡人士的身影一闪即逝。赵昱默默的感受着这些人强弱不一的气息,心里计算着数量。 忽而,远处的天空中传来一阵轻微的呼啸,赵昱抬头,便见一个浑身绿色盔甲,戴着恶魔面具、踩着蝙蝠状简易飞行器的家伙从夜空中飞来。 “绿魔?” 赵昱心头一愣。 绿魔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就出现了? 按照赵昱的计较,收了哈利做徒弟之后,绿魔可能不会诞生,就算诞生,也会推迟,可为什么这个时候他就冒出来了呢? 来不及细细思索,绿魔过后,一个身着黑色袍子、黑色披风,头戴一顶怪模怪样的头盔的老者凌空飞来——与此同时,地面七八个人影追随着这个老者,在黑暗中一闪即逝。 “这是...”赵昱的眼睛微微一眯,随即瞪大:“万磁王?!” “没想到他也来了...看来...”赵昱抬起头,便见一架飞行器随之而来,嘴角一翘:“查尔斯教授和x战警也来了。” 随后便是五架武装直升机。 赵昱仔细一看:“神盾局。” 直升机上有明显的神盾局标志——鹰形圆形图案! 到了这里,赵昱知道,要等的人,差不多应该都到了,呵呵的笑了一声,脚下一动,消失在夜色里。 ... 彼得从娜塔莎那儿得到消息之后,连忙返回农场。 已是深夜,农场里除了哈利,只有本夫妇二人。 彼得把三人都叫起来。 “噢彼得。我今天有些累,没跟你去行侠仗义,你也用不着半夜把我叫醒,来报复我吧?” 哈利抱怨着从楼上走下来。 看到本夫妇也起来了,他心里一动,先跟本夫妇打了招呼,才道:“发生了什么事?!” 彼得正色将自己从娜塔莎口中得到的消息说出来:“噬灵魔功的消息不知道被谁传出去,引起了整个纽约地下世界的轰动和觊觎,现在农场非常危险,而师父又还没有回来,为防万一,本叔叔,梅婶婶,你们必须进太一洞天才能保证安全。” 噬灵魔功的事,农场中的几个人都知道,闻言齐齐色变。 本犹豫了一下,道:“彼得,农场有阵法守护,应该...” 彼得摇了摇头:“叔叔你不太清楚。农场的守护阵法是迷阵,对普通人有效,但不具备太强的防御能力。只有在洞天世界这个有别于现实世界的维度,才能保证安全。纽约的地下世界,即便那些黑帮,都非常疯狂。他们有重火力,如果对这农场发射火箭弹,迷阵无效。” 哈利闻言,肃然道:“彼得说的对...” 正此时,门铃声响起。 彼得做了个手势:“哈利,你拳法才刚刚入门,先跟叔叔他们入洞天,我出去看看。” 哈利作为赵昱的三弟子,自然有进出洞天的烙印。 但他坚定的摇了摇头:“我们一起。别忘了,我们是师兄弟!” 彼得凝视他,郑重点头,伸出拳头跟哈利碰了一拳:“我们是师兄弟!” 本和梅心知留在现实世界也是累赘,便不多言,转身就进了太一洞天,房间里,只剩下彼得和哈利,还有一直不停催促的门铃声。 这个门铃,是农场大门的门铃。为了方便三个少女进出,才专门安置了这个门铃。以便于她们抵达的时候,农场里的人能立刻知道,并去接她们进来。 两人脚下如风,从别墅出来,片刻功夫就到了农场大门处,抬眼便看到玛丽正在疯狂的按门铃。 “玛丽!” 哈利叫了一声。 “哈利!” 玛丽的声音,仍然是那样的熟悉。 两人松了口气,哈利出去把玛丽带了进来。 “你怎么来了?”。 “我...”玛丽有些勉强的笑了笑:“我跟同学在酒吧跳舞,听到一些...一些不利于农场的消息...” 哈利闻言,先是皱了皱眉:“我不是...算了。”然后侧脸对彼得道:“看来的确是这样的,连玛丽都知道了。” 彼得点了点头:“我们先进去,我想,也许他们今晚上就会来。” 说着话,三人正要往里走,又听到动静,便见杰西卡骑着自行车哗啦一声,摔倒在大门外。 她爬起来,脸上露出非常恐慌的神色。 彼得连忙把杰西卡接进来,扶着她关心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我...我...” 彼得面露无奈。杰西卡就是个玻璃心,一旦遇到点什么事,就成这样了! 与哈利点了点头,彼得便扶着杰西卡,率先进入农场之中。 玛丽被哈利牵着手,走进别墅的时候,不着痕迹的看了眼正前方不远处那幅道图下,蒲团前的香案。 香案上,有笔墨纸砚,笔是符笔,最次的那种。纸是一叠空白符纸,也是最次的那种,砚台里装得的血红的朱砂。还有一枚玉色黑白印纽的大印,大印下隐约镇着一块三寸长、一寸宽的黑色玉简! 她眼睛微微一亮,随即收敛起来。 这会儿,杰西卡的情绪已经安定了不少,断断续续的说出了自己恐慌的原由:“我...我可能被控制了...我不知道是谁...但有时候我觉得我会身不由己!彼得,我该怎么办?” 她抓住彼得的胳膊,就好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彼得闻言,不由看向哈利。师兄弟两人仿佛有种默契,眼神触碰了一下,约莫都明白了。 噬灵魔功的消息是怎么传出去的? 杰西卡! 但两人没办法去责怪杰西卡,因为她是身不由己——看看杰西卡这模样吧,她自己能做出什么事来?能有多老谋深算? 彼得吸了口气:“你们今晚上不该来,几天之内都不该来。” 他道:“噬灵魔功的消息泄露之后,农场已经成了许多有心人目光的焦点。”他叹了口气:“师父昨天已经回到纽约,但现在还没回农场,我不知道师父还有什么事。但师父回来的消息会成为催化剂——那些人摸不准师父到底有多强大,他们一定会在师父回到农场之前就动手!” 哈利深以为然:“我们现在必须要警惕起来。玛丽、杰西卡,你们去地下室待着,我和彼得出去警戒。” 杰西卡基本没主意,玛丽也是点头。 将两个女孩送到地下室之后,彼得和哈利联袂走出别墅,消失在黑暗里。 洞天世界的存在,赵昱早就千叮咛万嘱咐,非太一门的门人弟子,暂时是绝对不能知晓的。因此,师兄弟两人只能将玛丽和杰西卡安置在地下室——好在地下室不但隐蔽,深入地下十几米,还非常坚固,不虞被波及。 “我的父亲常跟我说,这个世界分成许多层面。普通人朝九晚五,劳劳碌碌,那是他们的层面。政客们勾心斗角,尔虞我诈,那是他们的层面。选择不同的道路,触碰到的层面截然不同。彼得,你曾经是否想过会有现在?” 哈利忽然开口。 彼得摇了摇头:“没想过。你知道我那时候什么样子,我只是...只是想爱上一个女孩,然后生孩子,赡养本叔叔和梅婶婶。如果要说高远一点的理想,那就是成为一个科学家...”说着他无言的笑了一声:“而现在,正如你所说的,我们已经...不一样了...” 哈利扯了根草叶衔在嘴里,正要说什么,忽然七八点火光在夜空中亮起,并迅速向农场内部射来! “快躲!” 彼得首先反应过来,他感受到了一股危机,当即一拉哈利,两人合身一跃,落地翻滚而出! 随之,轰隆隆的爆炸声震彻耳畔! “火箭弹!” 哈利抬起头,甩掉脑袋上的泥土,脸色变得分外难看。 彼得起身蹲下,黑着脸用手指掏了掏耳朵:“我听不清了。” 哈利见彼得只是张嘴,却听不清说什么,才反应过来,他指了指不远处的农场大门,与彼得打了个手势。 彼得了然,点了点头,两人猫着腰,迅速驰去,一左一右,藏在了大门内两侧的阴影中。 ... 地下室。 玛丽聚精会神的竖起耳朵,待到地面传来震动的时候,她展颜露出一个微笑,站了起来。在起身的这个过程中,非常敏捷的伸出手在身旁的杰西卡后脑拍了一掌。 杰西卡应声倒下。 三十六章 火力覆盖 冲击农场 玛丽施施然从地下室走出来,气质霎时不复原本的柔弱平凡,竟然显露出一股别样的英气和狡猾。除了面孔一模一样,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她小心翼翼的接近别墅大厅——她知道,这农场应该还有两个人!两个普通的中年夫妇! 虽然并不会让她感到畏惧,但一直以来的习惯,让她随时保持着相当的警惕。 进入大厅,墙上的那幅道图映入眼帘的时候,她微微虚出一口气,然后几个跨步就到了香案前。 外面,轰隆隆的炸响连绵不绝,偶尔几声爆炸就响起在别墅旁边,气浪翻滚,掀起泥土砂石,震动别墅瑟瑟发抖,天花板哀鸣着落下一阵阵的尘埃! 玛丽视若不见。 她闪电般伸出双手,一把捧住了玉色黑白印纽的大印! 但在她脸上得意的笑容尚未完全展露出来的时候,大印猛地爆发出一道五彩毫光!那毫光一绕,化作一道光绳,穿花般将玛丽绑了个结实! 就似乎被冻结,她脸上的表情登时僵住,以那种栩栩如生,似笑非笑,弓着身子的模样,定立在原地。 玛丽开始变化——她的面孔走马观花似的转换,时而变成蓝色面孔棕色头发,时而变成玛丽原本的面孔、金色的头发,时而变成男人的模样,时而老,时而少,时而阴沉,时而阳光... 不知多少张面孔在这张脸上变换,最终,变成了一个蓝色皮肤,没穿衣服的女人! ... 农场外,一个角落里,万磁王安静的站在那里,他的身后,是剑齿虎维克多、蛤蟆人等七八位变种人兄弟会的骨干! 望着远处被硝烟和火光笼罩的幽灵农场,万磁王淡淡道:“瑞雯一定会成功。噬灵魔功是变种人的!有了噬灵魔功,我就可以把所有的人类都吞噬掉,没有了人类,世界就是我们的世界!” 蛤蟆人等听了,脸上皆露出狂热之色。 唯有剑齿虎,这家伙脑子混乱,只偶尔龇牙咧嘴,露出凶恶的表情。 此时的黑夜中,在农场周围,不知潜藏着多少形形色色的人物。有纽约地下世界的黑帮老大,有隐藏在人群中,或是默默无闻,或是行侠仗义,或是作恶多端的超凡者,有变种人兄弟会,有x战警,还有神盾局! 可谓群魔乱舞! 每个人都在等待机会,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算盘。 紫人站在金并旁边,不远不近。他不敢靠的太近,但又不能离得太远。 他们是第一批抵达农场,并且是第一个对农场进行火力覆盖的势力。几轮火箭弹发射出去,将整个农场搅的一片混乱,爆炸声能轻易传到市区! 可见这些人胆子之大,骇人听闻。 当然,这在漫威世界中,也不算什么。大反派动不动要毁灭世界,几粒火箭弹,小儿科而已。 迎着阵阵火光,紫人面色不变,心里却有些焦急。 在这之前,他就控制了杰西卡,打算先一步将功法拿到手。但这会儿农场被重火力覆盖,就让他心中特别忐忑。 杰西卡只是一个普通人,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有可能活下来吗?有可能完成自己赋予的命令吗? 他看着金并庞大的背影,脸上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心里泛起一阵阵恨意——如果不是金并,噬灵魔功就是他一个人的! “该死的金并!”他心里诅咒! 这样的人,好事永远要归于自己,坏事都要怪在别人头上——这一切的一切的,毫无理由,都要为自我服务! 紫人就是这样的人。 金并也是,绝大多数的反派,都是。 火光照耀着金并的脸忽明忽暗,他的心情,实际上跟脸上的光影变换如出一辙。到了现在这个地步,金并早已没有了那种掌握一切的把握。 的确,他是纽约地下世界首屈一指的大人物,许多黑帮都在他的控制之下。但能够与他分庭抗礼的黑帮联盟也不是没有,而这些都到了。 但他们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潜藏在黑暗中的人! 那些,才是真正的危险人物! 长长的吐出一口气,金并并不打算虎头蛇尾。既然来了,怎么也要争一下! 他伸出肥硕的大手轻轻摆动一下,身后几辆车上的火箭弹发射器随之戛然而止。 看到金并这边停下,其他几个不远不近,也跟随金并用火力覆盖农场的黑帮相继停了下来。 “你说,我们的小英雄见到他的上帝了没有?” 金并望着近在眼前的农场大门,仿似自言自语。 站在他手边的靶眼开口了:“如果是我的话,一定见撒旦去了,上帝我肯定见不到。我不相信我们的小英雄比我更强。” “虽然是夜晚。”紫人从一旁插话:“但我相信,里面除了虫子,什么也不可能会活下来。” “那么...”金并挥了挥手。 就有十个帮派最厉害的打手向大门冲了过去。 随即他侧脸瞥了眼离了自己好几步的紫人,低声对靶眼道:“先让他们去探探底,你看准机会冲进去,拿到东西就走,明白吗?” 靶眼微微点头。 与此同时,见金并有了动静,其他七八个散落在周围的黑帮不约而同派出一帮人手,总人数怕不有七八十,一窝蜂似的冲向农场。 历来小喽啰打头阵做炮灰,这是不变的真理。 对于金并或者其他的黑帮老大来说,手底下的打手就是炮灰。而对于潜藏在周围黑暗里的其他势力和超凡者,金并这些黑帮分子,都是炮灰。 大家都在等待。 好东西只有一个,都想独吞。但幽灵农场实在太神秘——联系到噬灵魔功这样可怕功法的存在,他们不相信这个农场会这么简单就被摆平。 农场的主人虽然不在这里,但谁知道留了什么后手呢? 心理阴暗的,甚至猜测农场里的人都修炼了噬灵魔功!那得有多可怕? 让这些黑帮分子去打头阵,试探试探,是所有人潜在的默契。 一束束车灯的光从正面照射在农场大门附近,把这里照耀的一片通透。除了农场大门作为死角,受到火箭弹波及较少,后面仍然有一片黑暗,其他的很大一片区域,一目了然。 金并微眯着眼,看着一帮子打手就要冲进农场,忽然间,黑暗中蹦出两条人影,砰砰砰几声闷响连带惨叫,四五个第一批冲进农场大门的打手应声倒飞而出,落地没了声息。 “呵。”金并笑了起来:“竟然没死!” “如果是我的话,”靶眼说话:“我会立刻逃走。脑子有毛病,不是吗?” “所以我们是罪恶,而他们是正义。”金并笑道:“不过英雄历来就死的凄凉,对不对?” 他招了招手,身后就有人递了一把冲锋枪过来。 咔嚓两声,金并摆弄了一下,端起冲锋枪,哒哒哒...喷射出一溜子火光,金属子弹交织成一道风暴,向大门范围席卷而去。 彼得拳脚并用,浑身上下,拳头、腿脚、膝盖、手肘,无处不是利器。两个呼吸的功夫,就有十七八人被他打飞出去。 这些人号称打手,在普通人眼中,也是穷凶极恶,但对纯阳炼体拳修炼到第五层的彼得来讲,都是土鸡瓦狗。 如果只是这些人,彼得完全不会忌惮,但眼角余光看到外面一列列的车队,感受着远处黑暗中若隐若现的许多气息,心神绷紧好似拉满的弓弦! 随时都会崩断! 与之相对,在大门另一侧的哈利,则要吃力一些。经过近半个月的修炼,哈利才刚刚修成纯阳炼体拳第一层,体质比普通人强,但强不了太多! 彼得砍瓜切菜,而他只能说是钝刀子切肉。 彼得在战斗的同时,一直分心关注着大门外的动静,看到金并端起冲锋枪,心头一跳,大叫:“哈利,小心!” 同时再也不控制力道,一拳打爆了挡在身前的两个打手,一跃而起,扑向哈利,抱着他一个翻滚,藏进了大门背后。 间不容发之际,一溜子笃笃笃的子弹横扫而过,七八个打手被直接扫翻在地,戏剧性的结束了他们罪恶的一生。 “不行,我们挡不住,他们人太多,还有重火力。” 哈利吐出口气:“迷阵应该还在,我们退进去!” 彼得点头:“走!” 两人猫腰一窜,消失不见。 金并一梭子子弹把彼得和哈利逼回了大门内,也打死了七八个其他帮派的打手,他呵呵一笑,丢掉冲锋枪,向靶眼使了个眼色。 靶眼微微点头,脚下一蹬,奔跑着冲向了大门。 然而,还不等金并高兴十秒,那些余下的打手,晃晃悠悠眼看着进入农场,竟然稀里糊涂又转出来了! 他脸色一僵:“谢特!” 紫人心里松了口气,但脸色也不好看。 不论是他,还是金并,亦或者其他周围所有的人,都以为,在火箭弹覆盖数次之后,这个农场的神秘力量,将会消失。 然而事实告诉他们,没有! 他们当然不知道,农场的迷阵等级虽低,却是以小小的一个阵盘为核心。不打碎阵盘,迷阵永远都不会消失。然而阵盘却被赵昱安置在洞天之中,以灵脉灵气自主催动! 除非能打破维度,否则要打碎阵盘,那是痴心妄想! 三十七章 别墅门外 一触即发 现场一下子僵持住了! 神秘的东西,总是让人感到畏惧。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何况如今农场周围的这些人呢?他们绝不会轻易犯险。 都不是傻子,何况还有这么多的竞争者虎视眈眈? 靶眼在大门口猛地刹车,犹豫起来。但想了想,咬牙心一横,艰难的抬起步子,向着大门迈出了一步。 而此时,金并的声音传来:“闭上眼睛!” 早在金并打算对农场下手之前,他就多方了解过关于农场的情况。‘幽灵’之名从何而来,那些亲身遭遇的人,当时是什么感受,他都有详细的了解。 作为纽约的黑道霸主,这点素质金并还是有的。 起初金并以为,农场的神秘力量,跟紫人的差不多,但仔细对比过后,立刻否定。紫人能够让人迷失,那是因为他能散发一种迷惑人的化学气息。然而农场周围,没有这种气息。 在金并看来,让人失去意识,要么从身体,譬如药物,亦或者紫人的化学气息。要么从意识,也就是感官,类似于幻术之类的东西。 他知道某些变种人就有这样的能力。 但终归是不能肯定。 眼下见靶眼打算一试,他想了想,还是予以了提示。 靶眼一愣,心里一转,大约就明白了。当下闭上眼,跨步走进了农场范围。 金并猜对了。 保护农场的这个迷阵,仅仅是最低等的迷阵,通过感官,来迷惑人的意识。进入迷阵范围之后,意志最脆弱的人,什么也看不到,迷迷糊糊就会转回去。而意志稍稍强一些的,却能看到一些奇奇怪怪的景象,大致都是自己心里所想的一些东西。 而如果闭上眼睛,封闭住了人类最直接的感官,那么,迷阵就直接失效。 迷阵或者幻阵,这一类的阵法,最初都是从感官入手。眼耳鼻舌身意,大致就是这样的发展过程。 最低等的迷阵,只能迷惑人的眼睛。随之是听觉、味觉、触觉,最后直接针对灵魂意识! 到了那种程度的高等幻阵,已经不单纯是幻阵,也具有了恐怖的杀伤力。 直接针对灵魂的杀伤!可怖至极! 然而,这仍然不是幻阵的巅峰——迷阵、幻阵,说到底可以用‘虚实’二字来概括。针对眼耳鼻舌身意,都是虚,待到能炼假成真,虚幻转为真实,幻阵变成真阵,有了造化手段,一座阵法,演变一个真实的世界,真幻之间再无界限,那才是真正的巅峰幻阵。 金并看着靶眼一步步走了进去,没有像之前那些打手那样转回来,眼睛微微一眯,闪过一缕寒光! 而金并之前对靶眼的提示,早被周围的人听到,见状,许多人都动了起来! 金并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叹道:“我们走吧。” 说着话,整个人满脸失望,转身就要回到车里。 紫人非常奇怪的看着金并,不知道这混蛋打的什么主意——即便有诸多竞争者,他相信,金并也不会放弃。 那么,他真准备离开? 紫人脑子一转,嘿嘿的笑了起来,只耸耸肩,也转身离开了。 “嘎嘎...金大胖子,算你识时务!” 忽而一声尖锐的怪笑传来,绿魔脚踏滑板,怪叫着朝金并丢了个南瓜炸弹,呼啸着直接冲了进去。 金并狼狈闪开,被炸的灰头土脸,胖乎乎的脸上,已经黑的不成样子了。 他闷哼一声,捏了捏拳头,望着绿魔消失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厉色:“走!” 金并要离开,但其他人可没有一个打算离开!暗暗嘲笑金并之余,都皱了皱眉。这里除了那些打手,可每一个是傻瓜! 估摸着,这金并一定有其他的打算!由明转暗? 那又如何? 而其余黑帮剩下近两百人呼啸着朝农场一拥而上。 眼看着这批人就要冲进去,忽然,近百辆各色汽车呼啦呼啦的飞了起来,好像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将这些汽车揉捏摆布,片刻成一道巨大的带着倒刺的城墙,飞起来轰隆一声落在了农场大门外,堵住了去路! 万磁王飞身而起,苍老果决的声音传遍四方:“噬灵魔功是我万磁王的,其他人滚!” “万磁王!” 不少人都被吓了一大跳! 万磁王的名头,在整个地球范围内,可都是第一流的存在! 他竟然来了,一时间,不少人都开始打退堂鼓。 “艾瑞克。” 沧桑平和的声音将万磁王的咆哮驱散,一个坐在轮椅上的慈眉善目的光头老者被人从黑暗中推了出来:“你来到纽约,为什么不来见我?我们是朋友。” 万磁王眼神一动:“查尔斯!没想到你也来了!”说着,他哈哈一笑:“我可不怕你!” 查尔斯教授摇了摇头:“我们是多年的老朋友,你这么说让我很伤心,艾瑞克。” “哼!”万磁王冷哼一声:“伤心?!你还知道我们是朋友?查尔斯,如果不是你,我们变种人早就站起来了!” “可你太激进了艾瑞克。”查尔斯叹息一声:“这个世界需要和平...” “可和平需要战争才能实现!”万磁王咆哮道:“我万磁王今天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噬灵魔功!查尔斯,你看着吧,等我拿到噬灵魔功,我一定要吞噬所有人类,让整个世界只剩下变种人!我要让你看到,你所做的一切,都是虚妄!” “艾瑞克!”查尔斯声音猛地提高:“噬灵魔功太邪恶,你不应该去觊觎。我绝对不会让你拿到它!” “那就来阻止我!”万磁王哈哈一笑,转身飞进了农场。 变种人兄弟会的一干骨干成员各展手段,向x战警示威,追随万磁王冲入了幽灵农场之中。 “我们也进去。”查尔斯沉声说了一句。 琴-格蕾安静的点了点头,推着教授的轮椅,向大门缓缓走去。身后,金刚狼、镭射眼、暴风女、野兽等x战警的骨干成员簇拥着,一起走进了农场的黑暗中。 “教授,你说的那个赵昱,幽灵农场的主人,他为什么不在?”琴声音清亮。 “他?”教授摇了摇头:“我总觉得他有什么特别的打算。” “教授,我认为他是害怕了。”斯科特撇撇嘴:“看看吧,这次来了多少人?!万磁王、黑帮、还有许多超凡者,以及...神盾局。如果我是他,也不敢轻易现身。” “那是你。”罗根因为琴的原因,跟斯科特关系一直不太好,闻言立刻顶了他一句:“胆小鬼。” 斯科特墨镜后的眼睛开始闪耀红光,查尔斯教授开口:“安静一些。这里不止我们。” 斯科特闷哼一声,镜片后的红光顿时消散,只冷冷的看了罗根一眼,撇过脸去。 查尔斯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即便他是智者,但对男女之间的感情问题,也同样无可奈何。 “房屋竟然没有被炸塌...” 奥洛洛忽然开口。 众人抬头,便看到那别墅外,大大小小几群人正相互对峙着。场中两个青年堵着大门口一步不退,嘈杂的声音正是传来。 ... “boss,现在该怎么办?” 科尔森放下红外望远镜,问一旁的弗瑞道。 尼克-弗瑞也放下望远镜,冷森森道:“没想到纽约的地下世界藏着这么多牛鬼蛇神,如果不是他们,哼...” 科尔森无奈的耸了耸肩:“我们人手不够。” 尼克吸气道:“金并不会就这么算了,他一定会藏在暗中,伺机下手。科尔森,让巴顿盯紧金并,幽灵农场的东西绝对不能落到他的手中。” “好的boss。”科尔森正色回答,然后拿起了通话器。 弗瑞又对一旁的娜塔莎道:“告诉纽约警局,我们人手不够,让他们立刻派遣一百特警过来协助我们,记住,要让他们带上重火力。” 娜塔莎闻言不由道:“boss,你打算把他们一网打尽?” 弗瑞脸色一黑——他本来就是黑人,已经黑的看不见了:“你是这么想的?罗曼诺夫特工,那请你走一趟,把他们都抓起来吧。” 娜塔莎耸了耸肩:“我马上通知他们。” 弗瑞点了点头,望了望漆黑的夜空,若有所思道:“你在哪儿呢?赵昱。” ... 农场别墅外,草坪上。 熙熙攘攘的人头在别墅大门投射出的微弱灯光下若隐若现。在场数百人,大多数是黑帮打手,但超凡者数量绝对不少。 变种人两大势力加起来,就有二十多人,再加上其他不知名姓的家伙,至少有三四十人! 几大黑帮在超凡者的威慑下,只能抱成一团,占据一方,一动不敢动。万磁王的变种人兄弟会占据一方,正与查尔斯教授的x战警对峙着。 其他的超凡者散落在周围,这里一个,那里一个,窥视者别墅的大门。 诸多牛鬼蛇神围着的场中,彼得浑身肌肉绷得紧紧的,堵着大门。他胳膊上有两道血迹,脚下踩着动弹不得的靶眼。而哈利,则抱着一个老者蹲在彼得身边,眼睛正狠狠的瞪视着万磁王。 说来不过几分钟时间。 先是靶眼闯进农场。 农场的迷阵,实际上作用范围,只在农场周边的一圈区域,就似乎一个倒扣的大锅一般,过了这个区域,内部便不再受到影响。 赵昱不可能让整个农场全都被迷阵笼罩,他自己倒是无所谓,但对其他进出农场的人来说,总归不太方便。 靶眼第一个赶到别墅门外,懵头就要往里冲。彼得怎么可能让这个混蛋冲进别墅?一番大战,也不过十数招的功夫,彼得拼着吃了两记靶眼的暗器,将靶眼打翻在地。 靶眼如今还不是那个植入了艾德曼合金的复活者,肉体凡胎的靶眼,除了有一手百发百中的异能,身体素质与常人并没有本质的差距。 若是在暗中偷袭,对彼得来说,可能会很麻烦,但正面战斗,也就十来招的货色。 这还是因为靶眼的异能对彼得有威胁,否则三五招他都走不过。 彼得刚刚将靶眼打翻,绿魔就到了。 绿魔非常猖狂,但他却顾忌哈利是他的儿子。当下并没有动手,只是口头的威胁,要让彼得和哈利让开。 二人不让,绿魔脑子疯狂之下,就打算动手,但万磁王到了。 三十八章 太上无极 扁拐青兕 在万磁王的眼中,绿魔是小的不能再小的角色。 关键是绿魔的滑板! 万磁王只动了动念头,绿魔便从天上落下来,摔了个狗啃屎,随即他的滑板中嘎吱嘎吱被拧作一条锋利的钢筋从天而降,将绿魔的肚子来了个对穿肠,把这个疯子钉在了地面上。 绿魔的面具摔落一旁,哈利才看到,竟然是自己的父亲,当下怒吼着就要冲向万磁王,被彼得拦住!万磁王正打算给这两个眼中的小角色一点颜色看看,查尔斯教授等人就到了。 一时间,场中对峙竟然形成一个畸形的平衡——黑帮不敢动弹,变种人兄弟会和x战警相互戒备,其他的超凡者也不敢乱动——绿魔的下场,给了他们巨大的震慑。他们相信,一旦有人敢先动,万磁王绝对不会放过他! 尤其是查尔斯教授,实际上对其他人的威慑力最大——在场除了戴上能隔绝心灵之力的头盔的万磁王,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挡住查尔斯教授! 彼得拦住哈利,目光扫视众人,厉声道:“你们完了!” 他指着在场的所有人:“我师父马上就要回来,你们闯入私人领地,杀了你们也不犯法!” “法?” 有人阴测测的笑起来:“小毛孩,法是什么?你懂个屁呀!” “看看吧,你们的农场被炸的地皮都翻了一滚,有见到警察吗?如果不想死的话,最好让开,要不然...嘿嘿,我们这么多人,可不怕你的狗屁师父!” “我们过去。”查尔斯目光淡淡的瞥了眼这个声音传来的方向,对站在自己背后的琴道了一声。 x战警的成员们便跟随查尔斯教授,来到了彼得身边。 “小伙子你好。”查尔斯对彼得和颜悦色:“我是泽维尔变种人学校的校长查尔斯,我跟你的师父有过一面之缘。” 彼得本来非常戒备,闻言稍稍松了口气:“先生认识我师父?” “是的。”查尔斯笑道:“昨天才跟他见过面。我想,这时候他应该知道了这里发生的事,可能马上就要回来了。” “那你们...” 查尔斯道:“噬灵魔功的消息我们也知道。这种邪恶的东西,绝对不能让它继续存在于这个世界。小伙子,我们是来帮助你的。” 彼得虽然不太相信,但看查尔斯教授认真的样子,联系到之前他与万磁王的对峙,大致确定这个光头佬暂时应该不是敌人,于是道:“谢谢。” 而此时,万磁王开口了:“查尔斯,你总是那么冠冕堂皇。我不信你不动心!那可是主宰整个地球的机会!” 查尔斯没说话,琴代他开口:“万磁王,你不要把教授想的跟你一样狠毒!你的道路是错误的,我们也是人类!” “可他们不把我们当成同类!”万磁王怒声道:“我们每一个变种人,都是从人类施加的苦难中走出来的,我们必须要报复!” “艾瑞克,”查尔斯教授叹息道:“如果你还当我们是朋友,你就离开吧。我不愿意对同胞动手,我想你也一样。” 万磁王闷哼一声:“如果在走向成功的道路上,有同胞拦路,我也不介意杀了他!成功,总要牺牲!” “要打就打,废话什么!”而此时,早已按捺不住的剑齿虎怒吼一声,从万磁王身旁冲出来:“罗根,我要杀了你!” 金刚狼咬了咬牙,咔嚓一声,双拳伸展出利爪,合身一扑,轰然与剑齿虎撞在了一起! 就似乎一个导火索,蛤蟆人等变种人兄弟会的骨干同时施展手段,x战警的骨干们自然不会示弱,争锋相对。 一时间场中大乱,火光风暴,怒吼鲜血,交织成一团乱麻。 与此同时,万磁王展臂一挥,那些黑帮分子手中的各种枪械齐刷刷的脱手飞出,在半空中化作一枚枚钢锥,铺天盖地爆射而下! 这些钢锥闪耀着寒光,其锋利之处毋庸置疑。在万磁王的操控下,极度灵活的绕开变种人兄弟会的成员,锋芒直指x战警! 查尔斯当然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孩子们被万磁王伤害,他眼神一亮,场中的变种人兄弟会成员皆被他控制,似乎要用他们去阻挡从天而降的瓢泼钢锥! 万磁王怒吼一声:“查尔斯!” 却不得不动念让钢锥绕了开去! 这都在查尔斯的意料之中,实则在查尔斯看来,变种人兄弟会也好,x战警也罢,虽然敌对,但都是变种人。历来二者之间多次战斗,查尔斯都从没下过死手。 用变种人兄弟会成员去阻挡万磁王的攻势,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 无数的钢锥在万磁王动念之间化作两条钢锥长龙,一条在场中环绕,伺机寻求机会,一条呼啸着直扑查尔斯教授而去! 站在教授身前的钢力士怒吼一声,登时化作钢人形态,挡在了教授面前! 万磁王哈哈大笑:“愚蠢!” 钢力士不由自主的飞起来,轰然撞向身后的查尔斯教授! 彼得眼疾手快,一把拉开教授的轮椅,钢力士登时撞了个空,却把别墅的墙壁撞出一个大洞,稀里糊涂撞进了别墅之中! 变种人兄弟会和x战警一言不合打将起来,周边的黑帮分子想要趁机冲进别墅,却失了武器,被变种人交锋的威能吓得连连后退。 然而其他隐藏在周围的超凡者皆是动了起来! “吼!查尔斯,滚开!” 一声爆吼,黑暗中噼里啪啦骨节脆响,就看到一个巨大的红色巨人凶猛地冲了出来,速度之快,竟然引起空气震荡。一路过处,起浪翻滚,掀翻了三五人,直愣愣的朝着别墅大门冲撞而来! “凯因!” 查尔斯脸色一变:“站住!” 他眼中精光一闪,心灵之力喷薄而出,勉力将红坦克制住,使其扭转方向。红坦克身不由己,轰隆一声撞到了旁侧的一棵大树上,将大树拦腰撞断,又至少冲出上百米,将地面犁出一道深深的痕迹。 “哈利!” 彼得眼见形式越来越严峻,虽然有教授守在门边,等闲冲不过来,但教授手无缚鸡之力,一旦失去保护,很可能发生意外——万磁王正虎视眈眈呢! 而此时,哈利还抱着诺曼蹲在一旁。 “进去!”彼得喝道:“带诺曼叔叔进去!” 哈利怔了一下,随即深吸口气,点了点头,抱起昏迷过去的诺曼-奥斯本进入别墅。 琴-格蕾从场中退了下来,钢力士在万磁王面前,根本没办法保护查尔斯教授。她只得退出战斗,用自己的念力,形成一道屏障,勉强阻挡着万磁王的钢铁风暴。 而彼得则站在一旁戒备着,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避免有人钻了空子,闯进别墅! 钢力士又从别墅中冲了出来,嚎叫着杀入了场中。 万磁王**战警阻挡,心里自不爽利,瞥到彼得,无名之火熊熊燃烧,冷哼一声,竟又分出一道钢铁洪流,张牙舞爪朝彼得噬来! 彼得闪避连连,却被逼得狼狈不堪。他本打算冲上前与万磁王近身战斗,却冲不开钢铁洪流的围追堵截,反而让自己屡屡陷入险境! 闪转腾挪之间,竟被万磁王的钢铁洪流逼上了别墅的屋顶! 那钢铁洪流追逐着彼得,所过之处,别墅的屋顶从上到下,仿佛豆腐渣一样,纷纷化作碎片,不几个呼吸的功夫,整个一座别墅就变成了一堆废墟! 别墅内的一切,顿时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废墟中,一圈毫光抗拒着一切——别墅的碎片落下了皆被排开!而那圈毫光中,哈利正趴在诺曼的身上,约莫是看到别墅被摧毁,打算为诺曼挡住伤害。 一张香案摆在中央,上面陈列笔墨纸砚,当中一枚宝印。那迷迷蒙蒙的毫光,正是从宝印上散发而出。 一双蓝色的手合于玉印左右,一个通体蓝色的女人,周身上下被一条光绳缠绕,弓着身子一动不动,脸上的表情栩栩如生! “瑞雯!” 万磁王和查尔斯教授异口同声! 万磁王怒吼一声,将所有的钢铁风暴从战场上抽调出来,合而唯一,化作一头钢铁巨龙从天而降,轰然撞在了毫光之上! 巨响随之震耳欲聋。 然而,那毫光看似摇摇欲坠,却具有无比的韧性! 毫光中的哈利被这一下吓得脸色发白,待看到万磁王一击无功之后,好歹松了口气! 万磁王色变,愈发愤怒。魔形女瑞雯跟他的关系不同寻常,他一直把魔形女当做亲妹妹一样! 眼见魔形女成了这模样,以为身死,他心头悲凉,一击无功,却不放弃,钢铁风暴聚散如意,转瞬又化作一个巨大的钢铁齿轮,迅速转动起来,发出嗡鸣,好像一把电锯,狠狠的切割了上去! “你们这是在找死吗!” 突然间,淡淡的声音仿似从天而降,不知从何而起,不知从何而来! 而彼得和哈利听到这个声音,脸上齐齐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师父!” 一个身着混沌色太极道袍,手持一根扁拐,骑着一头板角青兕的道人,无声无息踏破虚空,陡然出现在别墅废墟的上空。 他淡淡的看了眼万磁王的钢铁齿轮,那钢铁齿轮登时化作虚无消散一空。不远处万磁王闷哼一声,七窍迸血,一头栽倒,不省人事。 “定。” 一个字,全场皆寂。 所有人,不论正在战斗的,还是别有打算的,不论是地风水火,还是念力声波,所有的一切,皆被冻结! 这一片空间,完全从这个宇宙独立了出去! 一切都静止了。 三十九章 赤混太无 魔尊逞凶 道人座下倚跨青兕,手里轻提扁拐,目光扫视一周,目力所及,方圆万里,宏观微观,时间空间,因果定律,世界法则,竟皆在心中。 如掌上观纹。 若动动念头,这方圆万里,半个星球,都要从多元宇宙抹去,化作虚无。 一个简单的定身法,就定住时空,如此威能,端端是骇人听闻! “不料本尊只出去一趟,什么牛鬼蛇神都敢到我山门来撒野了。”他一身气息,缥缈无踪,似与世界相合,又超脱宇宙之外! 淡淡的声音似从天上来,明明说的是汉语,但在场所有人都能明白他的意思。 这定身法,道人如今施展出来,可谓无声无息又惊天动地。然则,他定住了参与此事所有人的身体,却并未定住思维感官——不是不能,而是不想。 冻结了思维感官,自己说的话,谁听? 他目光扫视一圈,拂袖在虚空中拨弄了一下,场中众人顷刻被分作两群。一群以万磁王的兄弟会、作恶多端的超凡者为主,加上那些黑帮分子、一部分特警、一部分特工。另一群,则是查尔斯教授的x战警、还有藏在暗处的超胆侠、惩罚者等人,以及赵昱从虚空中摄拿而来的神盾局众人、特工和纽约特警一部分。 瞥一眼,赵昱便看透了这些人的功德业力,以之为根据,念头一动,将气运显化呈色泽明快者聚集一起,气运显化色泽幽暗者另聚一起。 “尔等无有召唤,便到我山门。趁我不在,将我山门打碎,欺我徒儿,盗我功法,实是罪大恶极!”赵昱目光落在业力深重的一群人身上,清冷的目光中皆是漠然,好像在看一群蚂蚁:“正要让尔等应了因果报应。” 言罢,他抬掌遥遥一压! 空间波纹荡漾间,一只巨大的如有实质的手掌从天缓缓而降,兜头盖下! 那手掌上的纹路,每一条都清晰可见,仿佛自然造化的栩栩如生的艺术品。然而,手掌下的那群人,尚未被冻结的思维里,却充满了绝望! 他们甚至连哀嚎都做不到! 实则道人要杀这一干人等,只需动动念头,亦或者言出法随开个口,却并未这么做,端端要做出声势,却是要令人震骇,这才是目的。 “且住!” 正当此时,嘎嘎一声怪叫由远及近,万分之一个个刹那之间,便已从天边到了近前。一点赤黑毫芒超越时空,百万分之一个弹指间,便射到了农场上空! 这一声怪叫充满了无穷的毁灭、杀戮、贪婪种种强烈无比的负面情绪。那被赵昱定住的众人,一听到这个声音,不由自主,魔音灌脑,灵魂中便染上了种种负面气息,一时之间,一个个都变得眼睛通红,充满了毁灭杀戮等种种欲望! 连查尔斯教授这等精通心灵之力的存在,都变得与普通人一样,被魔化了! 若非被定住,这些人定然厮杀在一起,不分敌我。 不要说人,便是声音笼罩范围内的所有植物,都在这声‘且住’中枯萎,眨眼化作尘埃。 但在这一声怪叫中,之前被赵昱定住的时空开始晃动,定身法将要解除! “赤混太无元魔尊!”道人赵昱神色一动,清冷漠然的声音仿佛甘霖从天而降,又如大日凌空,将种种负面气息涤荡一空,其下众人目光顿清,回想刚才,齐齐骇然。 便见他指尖一缕混沌色毫光酝酿而出,抬手一指,点了出去! 啵! 说时迟,那时快,不过万分之一个弹指,只见那一点黑红的光与赵昱点出去混沌色毫光在半空中撞击,轻轻一声响,仿似一粒石子儿落入水中,无有轰然巨响,却竟见那空中仿佛如玻璃一样,在碰撞中化作碎片! 那是空间的碎片! 无穷的空间碎片在赤红、混沌两点毫芒中搅动起来,登时形成一个方圆数丈的黑黝黝的黑洞,产生巨大的吸引力,所有的一切,都要被吸入其中! 碰撞产生的巨大法力波动尚未扩散开来,便被那黑洞反向吸纳! 地面上,诸般一切,波及中解除了定身的人、别墅废墟、树木花草、砂石泥土,乃至于湖水,都升腾起来,迅速往黑洞投去! “快跑!” 一干人等大骇,连忙要逃,却哪里逃的动?那引力无穷,发于内外,仿似要将灵魂都吸走! “赤混,你要做甚?”道人赵昱朗盛长啸:“前次败于我手,让你逃的性命,此番定要将你这魔头留下!” 赵昱翻身下了板角青兕,长身抬步,迈入高空,抬起手掌,遥遥就是一击。 这一击,遍布四面八方,贯穿时间空间,了却一切因果,没有一缕死角。农场上空的空间在这一击之下被压缩成一张环形的纸铺展开来! 竟是将无穷维度打成了一张纸! “好手段!太一,你愈发厉害了,本魔尊不是对手!” 赤混太无元魔尊怪叫一声,从压缩了不知几层的维度中跳将出来,抖手打出一枚黑红的圆珠。 那圆珠滚动,一路过处,空间破碎,形成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 “好魔头!”赵昱怒喝一声,一掌覆去,兜手将圆珠捏住,弹指将其射入了那个引力愈发强盛的黑洞之中! “你要毁灭这片大陆吗?!” 仿似万年不变的清冷变得愤怒,赵昱跨步一跃,消失在原地,下一个万分之一弹指,竟已出现在赤混太无元魔尊的身边,抬手一掌,露出升腾的紫色火光,兜头就罩了上去。 噗! 一声轻响,紫色火光笼罩之下,黑红大袍罩身的赤混太无元魔尊登时化作一缕青烟,消散无踪。 “嘎嘎,兜率火!太一,你上当了!” 却竟然那魔尊出现在黑洞下方。任凭那黑洞引力无穷,竟连让他衣衫抖动都做不到! 他展臂一挥,赤黑幽深的袖袍化作广大天幕一卷,那被黑洞吸引至半空,业力深重者便齐齐落入他袖袍之中。 “太一,老子早晚要来找你报仇!好魔不吃眼前亏,本魔尊走也!” 赤混太无元魔尊狂笑一声,甩袖击了一下黑洞,那黑洞轰然变作两倍大,吸引陡增十倍,眼看着其他人就要被吸入其中化作虚无! “老魔,找死!” 赵昱大喝,张口吐出一道白光,下一瞬跨越时空,便出现在已经远去数十里的老魔头上。 “啊!” 一声惨叫跨越空间遥遥传来:“太一,我跟你没完!” 赵昱瞥了眼远去的老魔,终是叹了口气,挥袖弹了弹虚空,发出啵啵两声响。应声的,远处那黑洞登时一滞,引力继而全无。那一干几乎绝望欲死的人物下饺子一般,从千米高的空中跌落下去! 赵昱又挥了挥袖子,化作一道清风,卷起一干人等,平安落地。 一干人等落到地面,个个脸色煞白,呼呼的喘着粗气。 “我想,我可能患上心脏病了。” 弗瑞捂着胸口,几乎站立不稳。 科尔森早已跌坐在地,话都说不出来了。 娜塔莎面色惊恐,红唇抖个不停。 查尔斯教授双手战栗,嘴角抽动。 ...凡此种种,一干人等只觉得今日生死之间走了一遭,才算是见了真正的大场面! 又是定住时空,又是打出黑洞,举手投足之间,就要毁天灭地,不过呼吸功夫,二人交手已毕,而他们,却徘徊生死,命运操之人手! 简直不是人啊,那是神魔! 难怪叫魔尊! 很多人想起那个黑红袍子的家伙,心里就是一抖,两股战战。 “我知诸位来此,并非觊觎那噬灵魔功。” 不知何时,赵昱又回坐板角青兕之上。 他口里说着,实则已然分心从系统领取第二阶段主线任务的奖励。两万气运值,再加一件法宝。 气运值甫一到手,便迅速从法门区用一万气运值兑换了三元归一炼炁法炼炁卷全卷,兑换了一门神通——五行元磁神光,五千气运值;又用三千气运值,兑换了丹经第一卷。 于是一边分心体悟刚刚兑换到手的法门,一边开口说话。 这唤圣牌使用一次仅半小时时限,如今已过去近五分钟,若非之前手里没有气运值,赵昱早就兑换了法门。而此时任务完成,气运值到手,自当抓进时间,务必浪费不得,二十五分钟,虽然略略遗憾,却也尚可。 “那魔功便是本尊从赤混太无元魔尊手中夺来的功法。却也不过是他那混天赤元魔典的残缺基础法门而已,说来也无大用。此魔狡诈无比,我原以为夺了他全本魔典,便于悉知其功法奥秘,寻机一举镇压此魔,断了他作恶的道途,却不料只是残之又残的残篇,还被他下了绝世封印,一时半会竟也无法毁去。却让尔等误会,又引来诸多觊觎,这才造成了眼前的局面。” “尔等虽各有私心,我山门被毁,也有尔等责任,然则本尊并非魔道,却也讲理。尔等只需将我山门恢复如初,我便不予追究,尔等以为如何?” 说着话,赵昱一身太极道袍微微鼓荡,在无人查知的情况下,分心多用——这农场范围,已然被他趁神圣附体尚在、法力无边之际,一边领悟五行元磁神光,一边以此中奥妙布下了强横阵法。 同时,那太一洞天也不过在片刻功夫,便被他完全炼化,其中种种,已然是模样大变,那处于洞天之中的本夫妇,此时茫然无措,只眼睁睁看着洞天之中山峦起伏、殿宇拔起,阁楼耸立,片刻之间,便已有宗门气象。 “师父!” 正当此时,远处一声大喊传来:“山门我来修复,他们难道比我还有钱?” 赵昱抬头:“你来了?” 当然来了,赵昱早就知道。他元神覆压虚空,方圆万里,无所不知无所不察! 却是托尼! 赵昱微微颔首,眼帘垂下,对躬身立在下面的彼得道:“你往南去三十里,到海边把万磁王给为师带回来。” “呃,啊?”彼得一愣。 赵昱一指虚点,隔空一缕信息投入彼得脑中,同时还将彼得身上创口治好,道:“那老魔带走一干业力深重者,被我隔空一击,受了不轻的伤,遗落下了万磁王。这万磁王不成体统,我这山门毁去,他负有大半责任,须得好生惩戒一番。为师已将万磁王所在位置烙入你脑海,你只管去便是。” “哦!知道了,师父。”彼得精神勃发,一溜烟便离开了,途中还跟他的大师兄,正迅速赶来的托尼打了个招呼。 四十章 诸事善后 要开山门 “托尼,你上前来。” 赵昱与托尼招了招手,托尼不由自主飞了起来。 赵昱伸手隔空一抓一拂,几粒细微的金属碎片从托尼胸口飞射而出,还未等他喊痛,伤口却便已复原,不见半点斧凿痕迹。 托尼眨了眨眼,感受到浑身轻松:“我好了?” 赵昱微笑颔首:“你体内留下的弹片为师已为你尽数取出,并治好暗伤。” 托尼耸了耸肩:“那我要谢谢你了。” 赵昱眉头一凝:“怎么说话呢?” “呃...”托尼一滞:“师父。” “这就对了。”赵昱笑起来,挥手让托尼落地,转手一拂,又将正在下方废墟中太一宝印毫光笼罩下的哈利和其父诺曼的外伤治好,这又转脸对地面上一干人等道:“本尊静坐修炼之时,元神返照虚空,窃得一缕天机。方今大世,宇宙间多杀多争,这才出山欲普度众生,于是便立下了这太一门。” 他目光落在查尔斯教授身上:“我昨日与查尔斯教授谈过一次,开山门,自然要收徒。三五人却是不够。我见变种人天赋非凡,要收些弟子,不知查尔斯教授现在作何想法?” 言罢,也不管查尔斯怎么想,又对独眼龙弗瑞道:“你们神盾局虽然行事多有阴暗,其中成员驳杂,心思有异,但总体来说,尔等几人还是立意高远,你作为局长,倒是颇有功德气数。我既开山立派教化众生,尔等也在其中。本尊有一提议。” “您请说。”弗瑞微微躬身。 “你可挑选一些看得过眼的人,到我这里来修习功法,算作是记名弟子。修习有成,为你神盾局服务也好,做其他的也罢,只要不为非作歹、辱我宗门,落我这师父的面皮,其他本尊一概不管,你意下如何?” 弗瑞一听,心中大喜。 他现在可不想什么噬灵魔功了。 很显然嘛,那修炼噬灵魔功的老魔头都不是眼前这个人的对手,一篇残之又残的噬灵魔功,有什么前途? 正琢磨着从这位大能这儿博取一些好处呢,没想到直接送上门来了! 他连忙点头:“赵先生,我们愿意!” “嗯。”赵昱点头,再次看向查尔斯:“变种人也一样。只看愿意与否,查尔斯教授,如果有自愿拜入宗门的,你不得阻拦,这便算作你我约定,如何?” 查尔斯仰望端坐空中的赵昱,微微叹息道:“就这样吧。” 实际上他已经失去了主动权。 赵昱这样的强者说一不二,他无法反对。单说赵昱之前展现出来的绝强力量,就足够无数人动心! 变种人也一样! 可以想象,此次过后,在场的变种人,不知多少会向往那种举手投足就毁天灭地的强大力量。 而且查尔斯也有自己的考虑。 赵昱一旦收了变种人做徒弟,以他为靠山,变种人的处境说不定会得到改善。何况神盾局也会参与进来,由此可使得变种人与神盾局之间联系紧密。 不论如何,查尔斯觉得,这应该不算是太坏的事。 也许,趁此机会,变种人能翻身也说不定呢... 他虽然纠结犹豫,却没有理由去反对。 赵昱颔首:“大善。” 又对弗瑞道:“那老魔掠走一干罪孽深重者,定然有所图谋。依本尊猜测,日后恐怕事多。你们神盾局负责超凡者的事,本尊在此给你提个醒,须得小心在意。” 弗瑞一听,顿时反应过来。 想起之前那老魔头的厉害,他不由打了个寒战,道:“赵先生,那您认为,他会怎么做呢?” 赵昱道:“本尊与这老魔斗了不下数次,此前皆是各自一人,游离于世外,形单影只。那老魔此番见我开山立派,想必也会动心。” “您的意思是...”弗瑞神色绷得紧紧的:“他也会开山立派收徒弟?” 赵昱点头:“当是如此。否则掠走那一干罪孽深重者何为?他那一门传承,罪孽越是深重,修炼起来越是便捷。” 弗瑞张了张嘴,脸上露出深深的凝重,他看着赵昱,鞠了个躬:“请赵先生务必要帮助我们。” 赵昱微微一笑:“那老魔不出手,本尊也不能出手。若那老魔出手,本尊才会出手抵挡。除非某日本尊再做突破,能镇压那老魔,才能一举消除隐患。至于他若收徒,传下法门,我自有徒弟应付,且乎你神盾局也不是纸糊的,然否?” 说着,话音悠悠一转:“老魔之前吃我一记,受了不轻的伤,想必短时间内须得疗伤,不敢冒头。我自在此,我太一门也在此,想必这纽约范围内,当是无碍。你须得多多关注其他地方才是。” 弗瑞微微松了口气:“谢谢赵先生。” 赵昱大袖一挥:“无妨。” 然后扫视道:“既如此,尔等便去吧,我这山门,便不留尔等了。须得记住,在场众人,若是有意,明日便可来此,我自因材施教,或收徒,或记名。” 待得一干人等散去,神圣附身的时间,只剩下五六分钟。 赵昱吸了口气,长身而起,大袖一拂,这农场一应狼藉,皆在这一拂之下消散无踪,地皮变得平整。他再甩了甩袖子,板角青兕烟消而去,掌中扁拐也已不见。跨步落到地上,一身太极道袍悠然变幻,化作原本装扮。 继而一抬手,那唯一剩下的香案上,太一宝印滴溜溜一转,毫光收摄,飞入他手中落定。 魔形女登时恢复活力,脚下一动,就想跑。 赵昱招了招手,此女便不由自主飞来落到他身边动弹不得。又探掌虚抓,将被瑞雯打晕、埋在地下室的杰西卡也抓了出来,置于一旁。 托尼、哈利搀扶着诺曼,齐齐也来到赵昱身旁。 “以为师法力,要修复这农场,也只是弹指之间。不过这世间因果循环,谁做的事,谁就要负责。”他负手而立,淡淡道:“修复这农场的事,托尼你不要管,明日自有人来承担此事。” 托尼点了点头。 赵昱又看了眼诺曼,对哈利道:“你父亲注射了某种药物,有很大的副作用,刺激其产生了一个疯狂的第二人格。想必,你已经看到了。” 哈利神色有些沮丧的点了点头。 赵昱又道:“为师有两个建议。” “其一,为师出手,帮你和你的父亲解决此事,并一同治愈你奥斯本家族的遗传病。” “其二,为师不出手,你自好生修炼,到了一定境界,自己解决此事。” 他悠悠道:“若为师出手,自是万无一失。可也使你失了一次锤炼心灵的机会...其中种种,你作何选择?” 哈利闻言,脸上露出挣扎纠结之色。 他看了看一旁欲言又止的诺曼,又看了看师父赵昱,终归一咬牙,道:“师父,我自己解决!” 赵昱闻言,脸上露出欣然之色:“好,这才是本尊的好徒弟。诺曼的第二人格也好,你家族的遗传病也罢,都是你必须要经历的挫折,却也是极大的动力。把挫折和阻碍化为动力,才能迅速成长。你能这样选择,为师很欣慰。” 诺曼在一旁叹息了一声,却也面露欣慰之色。 “诺曼先生。”赵昱这才又对诺曼-奥斯本道:“你的第二人格,本尊先替你将其镇压,以免闹出些事来,为哈利找麻烦。”说着,也不待奥斯本回话,弹指射出一缕法力,投入诺曼脑海,将那稚嫩的第二人格封印镇压。 诺曼面色一紧,摸了摸额头,随即坦然:“我不知道我到底是对是错,但如果会对哈利造成一些麻烦,那我情愿死去,谢谢你赵先生。” 赵昱摆了摆手:“哈利是你儿子,也是我徒弟,客气的话就不必多说。”然后转言:“农场已毁,今晚就不留诺曼先生了。” 对哈利道:“外面应该还有些空车,你送你父亲出去,顺便把杰西卡送走,然后立刻回来。” “这杰西卡...”赵昱目光落在杰西卡身上:“虽然此事实则与她无关,但此女意志不坚玻璃心,不适合修行,若她醒来,你告诉她,往后就不必再来农场了。” “是,师父。” 待得哈利送诺曼出去,当场便只剩下赵昱和托尼,以及僵硬立在一旁的魔形女瑞雯。 而此时,赵昱之前毁天灭地的无边法力,已是即将褪去,他连忙挥手解开了魔形女的禁制,法力便潮水般消散不见,让他心里空落落的。 转瞬将这种情绪一一斩灭,赵昱心头恢复平静。 “你怎么来了?” 他这才问起托尼:“刚回纽约?” 托尼看了看手表:“现在是凌晨两点,昨天下午回到纽约。” 然后夸张道:“那个...”他舔了舔嘴皮,嘿嘿笑道:“我本来打算去娱乐会所放松一下,又怕你死在这儿没人给我解开紧箍咒。” 赵昱眉头一动,一巴掌就扇了过去。 啪的一声,托尼后脑挨了一下,他大叫:“你打我!?” “我是你师父,打你是应该的。”赵昱喝道:“受了重伤不在家里好好练拳修养,去娱乐会所?还怕我死在这儿?不打你为师打谁?!” 托尼脖子梗起:“就是怕你死在这儿嘛...” 赵昱又是一巴掌:“尊师重道,你给为师记住!” 然后吐出口气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是谁?”托尼不着痕迹的后退了一步:“托尼-史塔克,纽约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 “你有心了。”赵昱微微颔首,转言却道:“但你怎么一个人就跑来了?为师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的徒弟!还第一天才,我看是第一蠢材才对。要是为师不是他们的对手,你巴巴跑来,是要送死吗?” 托尼砸吧砸吧嘴,嚷嚷道:“我是你徒弟吧,你就这么说我?” 赵昱无奈摇头:“以后要记住,做什么事都要深思熟虑,量力而为。” 十来分钟后,哈利回来了。 又片刻,彼得扛着昏迷的万磁王几个跳跃,来到赵昱身前。 “艾瑞克!” 魔形女之前一动不敢动,这下见到七窍还有血迹、昏迷不醒的万磁王的时候,再也忍不住,连忙一把抢过,大呼起来。 四十一章 宗门门脸 攀山阶梯 “没死。” 赵昱淡淡道了一句。 瑞雯一怔,这才想起把手指放到万磁王鼻端,一边俯下身子去听心跳,好歹是松了口气。 “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正当瑞雯心里还没来及完全放松,赵昱说话了。 “万磁王毁我山门,欺我门徒,不可不惩。还有你,魔形女瑞雯,擅闯宗门,盗我宝物。”他声音严厉:“说吧,准备怎么办。” “我...”瑞雯嗫喏了一下,小声道:“我们会把你的房子修好...” “不成。”赵昱漠然道:“若非本尊留下后手,若本尊晚回一步,是时宝物失却,门徒死伤,岂能轻易了之?” 旁侧托尼正鸡贼的打量着瑞雯,还扯了扯赵昱的衣襟:“她没穿衣服...” 赵昱一愣,回首狠狠的瞪了托尼一眼:“为师不知道吗?去去去,滚远些!” 托尼师兄弟三人嘿嘿一笑,连忙躲到远处。 托尼的话声音不大,但这夜里万籁俱寂,挨得又近,瑞雯自然听到了。她蓝色的面孔上虽然看不出红晕,但已有恼羞之色。 便在赵昱的面前,她心念一动,身上皮肤却是变换出一套假衣服来! 恼羞过后,瑞雯破罐子破摔:“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想杀就杀。” 赵昱嗤笑起来:“杀了你们我有什么好处?” 瑞雯听了,心里暗暗一松。 便又听到赵昱道:“便是一张厕纸也有它的用处,你们两个大活人,好歹能干些杂活。我太一门人少,缺打杂的,你二人便留下来终身打杂吧。” “终身打杂?!”瑞雯恼怒不已:“你把我们当奴隶吗?!” “有何不可?!”赵昱冷笑一声:“有本事你去纽约警局告我。” 瑞雯顿时无言以对。 告? 谁特么敢来抓你?! 今夜过后,幽灵农场的主人太一的名头,必定会响彻超凡界、上流层面。不论政府还是超凡人士,谁敢来惹他? 他赵昱不找别人麻烦,人家就谢天谢地了! 瑞雯顿时心里充满了悲观,仿佛看到以后被人使唤的跟牛马一样,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下苦力、做脏活,时不时甩鞭子打骂一顿...那样的生活,简直是地狱! 赵昱见状,心里暗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取了一粒丹丸,弹指落到瑞雯手中:“给艾瑞克吃下。” “这是什么?慢性毒药吗?”反正现在瑞雯看什么都充满了恶意和悲观。 “疗伤的。”赵昱瞥了她一眼,反身对托尼三人招了招手。三人正一旁吹牛打屁聊得开心,见状连忙屁颠屁颠跑过来。 “师父。” 三人规规矩矩的。 赵昱看着托尼道:“你往常不来农场,宗门很多事你这个做大师兄的都不知道。今天既然来了,为师就好好给你交代一下。” 他说着话,挥手打出三道洞天烙印,各自飞入托尼、瑞雯和万磁王的脑子里。 “宗门真正所在,并非是这个处于正常维度的农场,而是与农场重叠、却又处于另一维度的太一洞天。”赵昱大袖一拂,将一干人等皆带进了洞天之中。 外界正是夜晚,但洞天中,却永远是白天。 九等洞天并非完善的次元世界,没有四季轮回,没有日升月落。若非有灵脉滋润,这洞天必是一片荒芜。 几人只觉眼前一晃,柔和的明光陡然照的眼睛齐齐一眯,待回过神来,便看到一幅非同寻常的景致! 现如今,这洞天世界比之最初之时,已是模样大变。 当初荒芜一片,但如今,却是绿荫绵绵,虽无参天大树,却有树苗绿草,且十分规整。这都是本的功劳。 藉由洞天世界浑厚的灵气,植物在这里生长异常迅速。想必多至半年,这洞天世界,便就有片片森林。 灵气勃发形成的薄雾、云团,缓缓流动,使得整个洞天世界的景致若隐若现,显露出一种空灵的仙意,缥缈、淡然。 托尼震惊无比,他忙道:“这里...这里是另外一个维度?!” 他不敢置信的来回查看,时而蹲下来拔一根草,看看是不是真的,时而跳一跳,时而跑一跑,时而做个深呼吸,脸上终于露出疑惑:“按照我的理解,不同的维度,在基础环境参数方面,应该有很大的差别才对...” 赵昱笑道:“科技只道惯于用详细的数据来描述观看到的一切,但实际上,宇宙中有许多无法用数据描绘的东西。现在说来,你也不明白,等你练出元神,周游天地,返照虚空的时候,便能知晓维度和次元的奥秘。” 托尼闻言,耸了耸肩。 “师父,宫殿!” 彼得在一旁指着不远处一座雾气缭绕、险峻雅致的小山上宫殿群,惊讶道:“什么时候建造的?!” 哈利也是惊讶连连。 这时,本和梅夫妇从远处快步走来,也道:“赵,刚才洞天地形发生变化,这些建筑凭空从半山腰上拔地而起,出了什么事吗?” 赵昱笑了笑:“我原本就准备把宗门设立在这里,早前却是打算让弟子们慢慢建造。” 说到这里,他特意看了眼三个弟子。 又道:“不过今天发生了这样的事,打乱了我的计划。也许明天就会有不少人过来拜师,弟子增多,宗门没个门脸,总是不合适。因此顺手就把洞天世界改造了一下。着重在于这小山。原本不过一山包,如今倒也有了些山峦的气势,高度五百米,且在山上立下宗门建筑。” 众人仰望,先是雾气缭绕的小山映入眼帘,那山脚之下,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地,便有一幢白玉牌坊,那牌坊之上,有两个歪歪曲曲,却仿佛蕴含一切道理的神纹——太一。 一条仿似自然形成的青石阶梯,从玉门后绵延往上。 赵昱带着三个徒弟径自往牌坊走去,本夫妇跟随在侧,瑞雯则抱着仍旧昏迷不醒的万磁王走在最后。 过了玉门牌坊,踏上阶梯,赵昱又道:“如今这洞天尚且处于初级阶段,空间狭小,山峦太过低矮,这石阶从头到尾仅二百九十九级,一级二尺高,直达半山腰上的宫殿群。之前改造的时候,将原本种植的药材,都移植到半山腰往下,这片区域,便是宗门日后的药田。” 九等洞天的确只是洞天的初级阶段。 往后待得赵昱手头阔绰,兑换得起更多灵脉,或是任务奖励得到另外的洞天或灵脉,便可将之融入其中,促使洞天成长。 众人亦步亦趋,随着赵昱攀登阶梯。百级过后,神色最是轻松的要数彼得,接着是哈利,然后是本夫妇,倒数第二是抱着万磁王的瑞雯,至于托尼,已经上气不接下气。 这一群人中,彼得纯阳炼体拳已经修炼至第五层,体能强大,别说百级,便是千级,也最多不过喘口粗气。 哈利的纯阳炼体拳竟也破入第二层,却是之前战斗有些体悟,刚刚突破。 而本夫妇,虽然年纪不小了,但因为在农场待了这么长时间,又经常进出洞天,受灵气滋养,加上赵昱偶尔也会给他们一颗精气丹,并传授了太极拳,使得这两夫妇身体也非常健硕。 而瑞雯,要说体质,堪堪应该能比得上哈利,要超过本夫妇。不过她抱着一个累赘,因此落到了本夫妇后面。 最后的托尼就不用说了,连锻体一层都还没达到,自然累的汗流浃背! 要知道,那阶梯一级之间的高度,是两尺,也就是六十多厘米。寻常人攀登这样的阶梯非常艰难,托尼的体质强于普通人,能攀上一百级,说实话,是他坚持的缘故。否则早就倒在半道上了。 赵昱看不过去,一把拎起托尼的胳膊,像是提着只小鸡一样,健步攀登。 托尼被赵昱拎着,抹鼻子耸了耸肩:“好吧,我比不上你们。” 赵昱开口:“作为大师兄,你比彼得早半个月从为师这里得传法门,虽然因为一些缘故,你不来农场,没有丹药供给,但这么久了,锻体一层都还未练成...日后须得勤加修炼,免得一个个师弟后来居上,到时候看你这个大师兄脸皮往哪儿放!” 托尼不说话了,心里却竟然有了一种紧迫感。 赵昱随之转言道:“我改造洞天之时,就在这山道上立下了一座阵法。往后要成为宗门弟子,须得通过阵法考验,一步步攀完阶梯。按照不同的考验程度,或做记名弟子,或亲传弟子。你们三人与我缘分不浅,少了这一步,直接成了为师的亲传弟子。正因如此,往后才要更加努力修炼,这不是特权,而是敦促。” 随之又道:“原本进入洞天只会随机出现在任何地方。经过我的改造,现在进入洞天,位置便固定在山下,日后进出宗门,都要攀爬阶梯。” 一旁的本苦笑道:“那我们这些老骨头可要吃苦喽。” 赵昱笑道:“你们也一样要修炼,体质自然会增长。我看你们夫妇现在就很好嘛,比托尼可强多了。” 被赵昱拎在手中的托尼闻言,一下子羞臊的慌。 他一个三十岁的壮年,比四五十的中老年都不如,这对心高气傲的托尼来讲,的确很是难堪。 四十二章 宗门简陋 藏经石塔 说着话,一行人终于攀上二百九十九级阶梯,来到宗门大门外的平整宽阔场地上。 这片场地横竖方圆约莫二十米,整体一块大青石,其上印刻有一太极八卦图。组成太极八卦图的纹路,有一种自然而然的玄妙。 山下的牌坊,可称之为山门。而这里,才是宗门真正的大门所在。 抬眼望,青石院墙,高三丈的石门耸立,石门左右两扇,各有一枚巨大的铜环悬挂。门上有檐,檐下一牌匾,牌匾上便是‘太一’二字神文。 赵昱把托尼放下,信步上前,把住铜环轻轻一推,嗡嗡声中,大门訇然中开。 “这门厚三尺,高三丈,也就是一米厚,十米高,两扇各宽一丈二尺,须得五千斤,亦即是二点五吨的推力,才能勉强推开。” 赵昱转身道:“日后宗门亲传弟子任何人进出此门,都必须要自己推开这扇门。” “啊?!” 众人齐齐一愣,托尼最是傻眼! “啊什么啊?”赵昱横了他一眼:“给你三个月时间,三个月中,你进出宗门可与你二师弟彼得一起,他如今能推开此门。三个月后,若你自己仍然无法推开此门,就要受到惩罚!” 托尼怪叫一声:“师父,你干脆杀了我算了!三个月,二点五吨推力,这可能吗?!” “怎么不可能!”赵昱喝道:“你二师弟跟随为师才修炼多久!?” 托尼看了看彼得。 “不到两个月。”彼得规规矩矩的站着,低声道。 “啊!”托尼仰天长叹:“我想死!” “死了惩罚灵魂。” 一句话,让托尼直接蔫了,嚷嚷道:“我的生活,我的美女,我的跑车...” 赵昱冷哼一声,不再理会他,道:“哈利才修炼十来天,还有两个月二十天。” 随后道:“从今往后,这规矩就定下来。任何亲传弟子,以三个月为限,三月过后还不能达到标准,都要受到惩罚。” 言语间,就定下了一条宗规,赵昱这才转身进入大门。 一旁一直不敢开口的瑞雯这时候幸灾乐祸的看着托尼:“大富翁,你的苦日子来了哦。” 托尼一撇头:“你的苦日子才来了呢!” 瑞雯顿时脸拉了下来。 进入大门,当先又是一道阶梯,仅九级,登上阶梯,便是宗门大殿。 “宗门要有宗门的规矩,这正殿便是宗门决定大事的地方。” “正殿左侧是演武场,右侧是勤务堂。”赵昱道:“演武场不用多说,练习低等战技、法术的地方。勤务堂暂时总督宗门大小杂物,其中之一是发布任务。” “发放任务?”彼得等人皆是好奇。 “对。”赵昱道:“比如宗门需要某种东西,植物、动物或者药材,就会把任务发布到勤务堂,有能力的,就可以接取任务,完成之后,获得宗门贡献。” “宗门贡献?” 三个弟子异口同声。 “我说了,既然是宗门,就要有宗门的规矩。之前定下的三个月期限,算是一条。除了这一条,还有不少。比如功法。”赵昱一边走,一边详细解释:“宗门核心门规不多,不背叛师门、不残害同门、不肆意妄为、不滥杀无辜、不违背教义,教化万灵、普度众生,仅此几条。但宗门内部的规矩却不少。” “亲传弟子入门,皆以纯阳炼体拳筑基,每月一百粒低级丹丸或三十粒中级丹丸或十粒高级丹丸。这是筑基阶段的宗门福利。” “想要修炼纯阳炼体拳之外的其他战技、功法,想要更多的丹药辅助修炼,就须得用宗门贡献兑换。” 闻言,托尼率先开口:“这很合理。” 彼得和哈利也点头称是。 “是很合理。”赵昱别有意味微微一笑:“不过到时候你们可别嚷嚷着贡献不够用。” 三个徒弟对视一眼,心里齐齐暗道不妙。 旁侧本夫妇和抱着万磁王的瑞雯只能一旁听着,倒是心里记着。 说话的功夫,就出了宗门大殿,看过了宽仅二十米、环绕山腰一直绵延过去百米的演武场,以及相对另一侧的勤务堂。 “这勤务堂,我打算请你来管理。”赵昱对本道:“宗门框架刚刚搭建起来,短时间内,宗门各项事务必定不多。因此暂时只设勤务堂。勤务堂的管辖范围很宽,包括药田,种种杂务,都归于勤务堂下。” 本点了点头:“这样的话,那我可以先代理着。” 赵昱颔首,又对梅道:“勤务堂下设立一个勤杂部,梅女士,你来怎么样?” 梅道:“勤杂部的职责呢?” “主要就是负责打扫卫生、做饭之类的,如果觉得麻烦,我不勉强。”赵昱笑道。 “不,我能胜任。”梅很慈和的笑道。 “好。” 言罢,赵昱转脸看向瑞雯,确切的说,是看向瑞雯抱着的万磁王。 “一大把年纪,既然醒了,赖在女人怀里作甚。”赵昱淡淡道。 万磁王刚刚苏醒,才听到一个‘好’字,就被赵昱察觉到了。 他老脸一红,连忙挣扎着站了起来。 “你们的所作所为,让本尊很不高兴。不过本尊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既然没造成无法挽回的损失,本尊也不杀你。不过小惩大诫,你须得受着。” 万磁王深深地吸了口气:“我打不过你,你怎么说,我怎么做。” “很好。”万磁王的识时务,让赵昱感到很高兴。 之前有神圣附体,要收拾万磁王,一个眼神都不用。但现在嘛,就麻烦一些。不过看来万磁王已经被打服了,倒也省了赵昱许多麻烦。 “魔形女瑞雯。” 赵昱话音一转,目光落在了瑞雯身上。 瑞雯抿了抿嘴,不敢跟赵昱对视。 “对你的处理,本尊给你两个选择。”赵昱道:“选择一,跟着梅女士,在杂物部干活。” “那...那第二呢?”瑞雯嗫喏了一下。 “选择二,”赵昱悠悠一笑:“拜我为师。” “不...啊?!”不但瑞雯,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瞠目结舌。 拜师也算是惩罚?!不是说了打杂一辈子么? 这是好事好不好? 赵昱随之说话了:“你有一身好的天赋,若修习适当的法门,当是前途无量。我不忍看你沦落凡尘,才给了你这个机会。” 顿了顿,他笑道:“我仙道之中,有一门功法,可千变万化。变石头,便是石头,变动物便是动物,变尘埃便是尘埃,与你这一身天赋,倒是略略相合。这门功法若修炼至圆满,能躲过规则锁定,跳出有无,逃避天劫,能变身神魔,举手投足毁天灭地,能法天相地,摇身一晃,就是万里十万里之巨,星球也只是掌中弹丸...” 赵昱这一叙说,只让一干人等看着瑞雯,仿佛在看一个怪物,一个个喉头滚动,吞咽唾沫——能有那么厉害?! 瑞雯张大了嘴巴:“你你你...你说的是真的?!” 她至今无法相信自己刚刚听到的。 惩罚?拜师? 能联系在一起吗? 一旁万磁王狠狠的给她使眼色。 瑞雯福至心灵,手忙脚乱的鞠躬要拜师。 赵昱摆了摆手:“不急。既然定下了,待观完宗门,在大殿之中,正式拜师罢。” 托尼师兄弟三人一旁挤眉弄眼,时不时看一眼瑞雯。 “这下老四有了。”托尼低声道:“还是个可以变身的蓝色美女...” 彼得嘿嘿一笑:“大师兄,你可别乱打主意,我认为你打不过她。而且...”彼得犹豫了一下:“她的年纪应该不小了...” 哈利满脸无奈,他扯了扯两人,向赵昱的方向使了个眼色。 两人齐刷刷抬头一看,正好对上赵昱森森的眼神,顿时脖子一缩,不敢说话了。 赵昱狠狠的瞪了三位弟子一眼,眼前便就到了宗门后院。 宗门建筑的面积实际上并不大,因为洞天大小的限制,这山才不过五百米高。从半山腰开始,先是宗门大殿,左右两侧演武场、勤务堂。演武场环绕了山腰半圈,勤务堂占地就小的多。 然后顺势呈阶梯状往上,就是后殿,后殿实际上是赵昱的专属修炼室。后殿左右两侧一溜子排开还有三十座小修炼室,这是弟子们所用。 这些修炼室勾连灵脉,正是日后弟子炼炁炼法的好去处。 修炼室往上,山的一侧,是住宿生活区,有五个院子、五十间错落有致的厢房,还有厨房、洗衣房等等。但除了厢房中有石质的床,其他房屋里什么都没有。 看到厢房中的石床,托尼大叫:“这也能睡人?!” 赵昱抬手就是一巴掌。 相对住宿生活区,接近山顶的地方,则耸立在一座整个宗门中最显眼的建筑——一座巨大的石塔! 这塔八角,通体清灰,高四十九米,分七层,名为藏经塔。 顾名思义,这里,就是承载宗门功法的地方! 不论是赵昱穿越前的影视还是小说中,承载宗门功法的地方,都是一个宗门最为核心的区域! 这里是宗门的传承之地。 一干人等来到塔下,赵昱推开塔门,带着众人走了进去。 这塔在外面看来,似乎不漏风,但里面,却明光一片,不但一片明光,其中空间,比外面看来要大的多!这里面蕴含的奥妙,实际上连赵昱自己现在都说不出来,因为这是附体神圣所为。 他能感悟到一些道理,但却无法用言语描述。 刚刚进入藏经塔,还没人察觉到其中的奥妙,但片刻之后,喜欢观察的托尼终于发现不对头:“师父,这里面是不是比外面大?” 他瞪大眼,死死地盯着赵昱。 赵昱颔首:“这是空间法则的一种运用。现在说了你也不明白,等到...” “等到修炼到一定境界,自然就会明白。”托尼学着赵昱的口气,撇了撇嘴。 赵昱噎了一下,直接不去理他,道:“这藏经塔,就是日后放置宗门功法的地方。” “塔分七层,功法等级应对塔的分层,逐层递增。这第一层放置的,便是锻体筑基阶段适用的各种法门,包括功法、战技。” 赵昱站定:“往后,要修炼任何阶段的功法,除了持我令牌不需要条件之外,每一层都对修为境界有硬性要求。第一层任何人都能进入,第二层则需炼炁期才能进入,那楼梯自有检测手段,没有炼炁期境界的弟子,便无法登上楼梯。” 托尼和彼得闻言不信,两人去试了试,刚刚登上第一阶,便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禁锢给扔了回来。 哈利倒是沉稳的多,虽然心里有些痒痒,倒是能沉得住气。待看到两个师兄的下场,暗暗庆幸。 四十三章 一出大戏 演绎完美 赵昱看着三个弟子微微摇了摇头,不去管他们,却道:“这藏经塔每层须得分区,这第一层藏经一分为四,一是功法,二是战技,三则为既包含战技又包含功法的法门置放区。譬如纯阳炼体拳,就是这一类功法。” “四则为杂书区。不涉及功法战技,只存放譬如道德经、抱朴子、太平经等道典典籍。” “锻体筑基阶段的法门大致只有这几种,从炼炁境起始,各种法术、神通才会越来越多,有了属性之分,藏经塔二层开始,区分就会增加。不过现在还早,即便是彼得,要完成锻体筑基,少说也还需几月。” 只在藏经塔第一层转了一圈,赵昱便带着他们走了出来。二层往上如今也都是空置,看不看没有区别。 “为师今晚会将所知锻体筑基阶段的各种法门抄录下来,明日后,只要你们有宗门贡献,便可来此兑换其他的战技功法。不过为师须得提醒你们一句,功法战技不是越多越好,修炼的越多,精力就越分散,突破炼炁境的时间就越长。如何选择,为师不干涉,但希望你们自己能考虑清楚。” 他这句话,是对弟子们说的。对于这些弟子,赵昱并不打算耳提面命。路是自己选,要自己走,以后有怎样的成就,只看他们自己。 随后便转脸看向万磁王:“艾瑞克,从明天起,你便作为藏经塔的看守。藏经塔中的各种功法,你可随意修炼,但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传授给任何人,不能离开太一洞天一步!” 万磁王默默点了点头。 落到赵昱手中,万磁王已有心理准备,现在只是让他看守藏经塔,实则是个不错的活计,根本算不上惩罚。功法战技全数向他敞开,说来万磁王心里还非常高兴。 至此,本夫妇、万磁王,都有了各自负责的事务。本夫妇暂时专门负责杂务——太一门如今除了杂务,实际上也没有太多的事务要处理。比如什么执法堂、什么丹器堂之类的,都还没到组建的时候,条件也不大具备。 而万磁王,则是个凌厉的角色,把他放在藏经塔镇守传承,倒也相得益彰。 反正没有赵昱的允许,万磁王也无法走出太一洞天,万磁王可没本事穿越维度,倒也不怕万磁王出什么幺蛾子。 离了藏经塔,赵昱带着众人继续往上攀登,沿着青石阶梯蜿蜒,一路就到了山顶。 那山顶竟仿似被削了两刀。一刀平削,把个山尖削去,留下一片开阔平地。一刀从上到下,将山顶从中剖开,一分为二,中间一条深不见底的深渊,宽只一丈。 “这里,便是宗门现今最后一处建筑。” “这是建筑...” 彼得砸吧砸吧嘴,看不到一片瓦,一块砖。 站在那深渊边上,下方深渊两头相通,形成一个风口,能听到呜呜的风声从中穿过。 赵昱道:“这便是宗门惩罚弟子的地方,就叫思过崖。” 他道:“暂时而言,这里对你们来说,已经够用了。以后若有人进阶炼炁,再增加一些惩罚措施也不迟。” 托尼和哈利弯着腰往下看,那深邃的渊,让他们不由打了个颤。 若你咽了口唾沫,略略调侃道:“如果犯错了...是不是用绳子吊起来,挂在这下面?” “几天就风干了。”彼得补充了一句。 哈利闭嘴不说。 “挂着风干?”赵昱嘿嘿一笑:“哪儿那么便宜!” 他道:“这深渊两侧崖壁上,有许多突出的石台。犯了错的弟子,便要在那石台上面壁思过,最少十天,无上限。” “哦。” 几个弟子一听,齐齐舒了口气。 赵昱见状懒得解释。虽然这儿看起来没什么,赵昱说的也平淡,但等亲自体会到了,他们才会知道其中的苦。 除了有送饭的,其他时间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时刻被冷飕飕的山风刮着,就跟托尼自己说的,风人干! 这对锻体筑基阶段的弟子而言,可不是一个简单的考验。 寂寞! 冷! 十天、一个月甚至几个月下来,折磨的不成人形都很正常。 但事物都有两面性。在这样的安静的地方,外部环境又较为恶劣,若能静下心来,好好练功,不说突飞猛进,但绝不会蹉跎时间。 赵昱还打算往后要加设更多的考验方式,比如设立一个寒渊,或者一个炎渊,或者种种阵法。 随着弟子们修为愈发精深,眼下这种惩罚手段,肯定会逐渐失效。惩罚也要与时俱进嘛。 从思过崖下来,一行人到了住宿区,赵昱又给各自分配了房间。 住宿区五十间厢房,分作五个四合院,加上洗衣做饭的杂务院,总共是六个院子。万磁王和本夫妇所在的一号院子挨着杂务院,弟子们则在旁侧二号院子。 每人一间,条件一样,都只一架地面上长出来的石床。 托尼自告奋勇,负责要给五个院子添置用具。洗衣房要洗衣机,厨房要锅碗瓢盆,凡此种种。 另外还有勤务堂以及演武场的一些用具,他也包了。 这些杂碎小事,赵昱直接一股脑儿扔给几个弟子便不管了,由着他们自己区处。而赵昱自己,则便到了后殿。 后殿是赵昱专属的修炼室,这一座殿宇,中间一个厅堂,两边各有两个侧间。总共五间。 正厅进门正对的墙壁上,也是一幅道图,不过不是纸质,而是印刻在石质墙壁上的图案,其下一个蒲团,整个正厅最是简约不过。 左侧两间,靠大门的一间是丹房,其中孤零零一个最次的丹炉。墙壁上有许多抽屉格子,用于以后放置成品丹药。 靠里的一间,则是静室,其中一个蒲团、一张案。那案用来书画符箓所用。 右侧两间,靠里的一间是炼器房,其中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靠外的一间,可称之为材料房,用于放置各种炼器所需的材料,也是空空如也。 赵昱在正厅道图下的蒲团上盘膝坐了下来,微眯着眼,细细回想着之前发生的一切,沉吟斟酌。 早在系统第二阶段主线任务发布之前,赵昱就计划着用噬灵魔功做一个局。也是歪打正着,与系统之后发布的任务恰恰相合。 不过赵昱最初的目的,只是想引动地下世界,将水搅混,以便于做些手脚。同时,也有传播魔道功法的打算! 为什么要传播魔道功法呢?这也是一个试探。 试探这个世界本身是不是会有反应,同时看看系统又有什么反应。 在赵昱看来,既然开山收徒是赚取气运值的不二手段,深层次解析起来,实际上就是将仙道体系发扬光大! 不论是弟子去行侠仗义,去参与大事件,本质来讲,都是他们修炼了自己传授的法门,自己才能从他们身上获得好处。 既然这样,直接传播一些法门出去,会不会有收获呢?如果没有,譬如必须得名分捆绑,须得收了弟子有了名分才能分享气运,那么计划再稍稍调整便可。 赵昱对太一门的定位,是正道大派,乃至于大教。走的就不是魔道的路子,又不可能收穷凶极恶的大反派为徒。既如此,不如传播一门残缺的魔道功法出去,看看那些修炼了自己传播出去的魔道功法的大反派们,在作恶多端的时候,会不会也带来气运值。 这气运值可不分好坏。超级英雄身具气运,超级坏蛋又何尝不是? 正道魔道,都是道。都是仙道的一部分。正如那太极阴阳鱼一般。只发扬正道,少了魔道,仙道体系也不完整。 当然,赵昱也不是为了完整发扬仙道体系! 系统曾言,徒弟们参与的事件闹的越大,越深入,自己获得的气运值越多。怎么才能叫闹得越大呢? 赵昱的理解很简单! 对手要强,闹得才大! 这个宇宙不缺强大的反派,但赵昱短时间内,却不打算涉足地外。情况太复杂,他本身还不够强,一旦拿捏不住玩脱了,那就不好收场了。 干脆关上门自己玩,局限于地球,局限于能够掌控之中,这就是赵昱的第一个打算。 第二个,魔道还有用,而且有大用! 系统的第二阶段主线任务甫一发布,就让赵昱喜出望外。 自己之前的布局,可不正是为此做了准备么! 一门残缺的不能再残缺的魔功,将整个纽约地下世界的目光都吸引住了,各种超凡者,各种势力,要扬名还不简单?! 尤其在事发之时,赵昱使用唤圣牌召唤而来的神圣的身份,更是让他高兴的心里发颤!这位大能可是有个招牌神通啊! 一旦施展这大神通,这出戏唱起来就完美无缺了! 想到这里,他嘴角微微翘起——这会儿,那些被‘赤混太无元魔尊’救走的反派们,应该都已经激动的蛰伏起来了吧? 赵昱仿佛看到,不久的将来,自己门下的弟子与那些大反派们你来我往,各种法术神通大爆炸的场面了! “完美!” 这一出戏唱的的确完美。 虽然又损失了一次唤圣的机会。 但却向外界展示了自己强大的肌肉,让任何人、任何势力都不敢侧目小觑,在传扬自己和宗门名声的同时,保证了自己和宗门的安全以及超然性。 而且还抽空领悟了五行元磁神光这门神通的奥秘、炼炁境全卷三元归一炼炁法的奥秘,以及丹经第一卷的玄妙。 虽然因为修为的限制,短时间内,五行元磁神光的威能无法完全展现,三元归一炼炁法也只能按部就班修炼,但却为将来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说来赵昱选择五行元磁神光这门神通,有自己的详细考虑。 这门神通本身威能浩大,又叫后天五色神光或者五行灭绝神光!修成之后,神光一刷,万物归元,任凭你力量强横,只要没跳出后天五行,皆是逃脱不得。 而且这门神通涉及极为精微的五行奥秘,而宇宙所有物质,非是逆反先天者,皆在后天五行之中。将这门神通理解通透,逆推五行玄妙,有种种法术、分支神通,可以说,这一门神通的真正奥义,实则代表了至少十分之一的后天五行法则! 学会了这一门神通,就相当于学会了无数种五行法术、元磁法术。非常划算! 虽然贵了点,五千气运值,但实际上,超值! 至于丹经,则不必多说。一个宗门,丹药的重要性毋庸置疑。丹经是必修课!而且如今洞天中的各种药材即将成熟,亲传弟子、记名弟子经过此事之后,定然会大量增加,炼丹已经到了迫在眉睫的时刻。 只可惜剩余的气运值不够了,否则借助神圣附身之时的智慧,再领悟一门炼器之法也未尝不可。 四十四章 大戏落幕 影响深远 最后便是那三元归一炼炁法。 此法无上,又与混沌真身相合,其重要性毋庸置疑。可谓之道纲。领悟了炼炁境的奥秘,赵昱从中体悟良多,略略明了这般法门的玄妙脉络,悟出诸多神妙。 由此也可见唤圣牌对赵昱的意义,绝对是无法代替的。 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正是因为有了唤圣牌,才能迅速完成开山立派的主线任务,获得一个落脚的地方。刚刚也是因为唤圣牌,才将这一出戏演的完美无缺。 因为唤圣牌的缘故,混沌真身一转九炼的奥秘尽在心中,没了瓶颈。这次又因为唤圣牌,使他在短短十五分钟的时间里,将五行元磁神光、丹经第一卷以及三元归一炼炁法第一卷第一小层领悟通透! 当然,还要加上纯阳炼体拳——虽然这门拳法对他没有作用。 其中收获,不言而喻。 除此之外,还趁着这个机会,将太一洞天完全炼化,将完成任务后奖励的法宝也一并炼化,顺便还给农场重新立下了一座五行元磁阵,并将洞天改造一番,把宗门的门脸做了出来。 这些事较之于领悟功法,对赵昱的重要性虽然要小了许多,但却都是必须之事。现在能省下诸多功夫,唤圣牌善莫大焉。 如今两门无上功法没了瓶颈,可突飞猛进,只要资源跟的上,短时间内赵昱就可强大起来。丹经一卷也尽数领悟,不入品的低等、中等、高等丹药炼制之法了然于胸,入品的一转金丹,如有材料,当也能炼制。五行元磁神光也领悟通透,并逆推出数十种五行法术、神通,数十种关乎五行的筑基功法、战技。又有三元归一炼炁法,玄妙诸多,也有诸般法门分支领悟而出,随时可以抄录出来充实藏经塔。 宗门也有了门脸,有了阵法护持,更加安全,有了超然性。 凡此种种,都让赵昱长长的松了口气。 对赵昱来说,太一门现在虽然现在非常简陋,但已经真正站稳脚跟! 而这一切,唤圣牌之功当属第一。 只可惜这牌子只能翻三次,而现在仅剩下唯一一次了! 短短时间用了两次,但赵昱并不后悔。万事开头难,做任何事,起步都是最困难的。现在头起好了,打下了足够的基础,以后行事,就轻快多了。 如果抠着捏着不用,这会儿赵昱恐怕还苦逼着呢。 种种思绪在脑海中沸腾浮沉,好一会儿才梳理通透。赵昱吐出口气,睁开眼,露出一抹轻松的微笑。 ... 这一夜幽灵农场发生的事,对整个美国,乃至于整个地球,都造成了巨大的影响!当然,这个影响,普通人要排除在外。 对普通人来说,就算是距离农场不远的住户们,也只是听到一阵爆炸,隐约看到些火光,被政府随便扯个理由就糊弄过去了。 真正受到影响的,是官方、是超凡者、是潜伏在水底下的大鳄! 赵昱与‘赤混太无元魔尊’交手的那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以纽约为中心,方圆数千里之内的一切——包括地磁场、电磁场等等层面的力量,都受到了剧烈的波及。强大的法力波动以二者交手之地为中心辐射扩散出去,使得通讯中断、监控变成了瞎子,许多电子设备都在这场法力波动中损毁! 待得法力波动散去之后,有卫星的国家、势力,调动卫星拍摄的那段时间的画面,只看到以纽约为中心,方圆几百里的区域内,是一片虚无,仿佛一个巨大的黑洞! 似有一片天幕在那一刻笼罩在这片区域上空。 对于这段时间发生在幽灵农场的事,美国政府最先知道前后始末。虽然没有视频,没有直观的证据,但结合所有目睹事件发生的人的口供,以及神盾局及时给予的详细解释,和卫星拍摄到的黑幕,让美国政府知道,在那一座小小的农场里,竟然藏着这样一个强大无比的人类! 不,是两个! 一个是农场的主人,太一门的门主,太一赵昱。 一个是他的对手,不知从何而来,被太一门主称之为‘赤混太无元魔尊’的大反派! 这两个人只稍稍接触了不到十秒钟,就对整个美国造成了如此巨大的影响和损失!如果他们打上半个小时呢?! 想想就不寒而栗! 怕不整个纽约,乃至于更大的区域,都要变成一片废墟吧?不,可能连废墟都不会存在!要知道,人一动手,就打出一个黑洞来! 如果不是那太一门主消除黑洞,恐怕... 这让美国政府的头头们分外的焦虑——掌权者永远想着将一切都牢牢掌握在手中。可太一和赤混太无元魔尊却不在此列! 如果他们一直潜伏,就像另外一些,做事不那么高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可现在齐齐冒头,实在令人难以接受。 这让他们深深的感受到了危机! 可他们毫无办法! 便是核弹,也没有这两个人厉害!这两人,根本就是超越核弹的移动人形战略武器,而且是不知道续航能力有多强的超级战略武器! 如果有可能,美国政府绝对会把赵昱赶走,甚至杀死、活捉,乃至于解剖研究——这样一个定时炸弹,虽然听经历事件的人口述,这个人似乎还不错,但不在掌握中的事物,都是隐患! 尤其那个赤混太无元魔尊! 可是不能。 他们没有那个能力,承受不起那样的损失,更怕死! 这样的人,只要动动指头,就能将美国政府的上层掌权者一把全都捏死! 看看吧,让美国政府头疼不已的变种人兄弟会,凶残至极的万磁王,担负地球暗世界安全问题的神盾局、x战警,还有诸多的反派、超级英雄,人家只看了一眼,就全都降服了! 这简直就不是人! 如之奈何? 好吧,不能为敌,那就只好为友了。 在美国官方做出种种决定的时候,关于太一门、关于太一、关于赵昱、关于赤混太无元魔尊的各种消息,或真或假,或详实或夸张,便以各种渠道,开始传播。 几个大国、隐藏在美国黑暗面的九头蛇,这些消息最灵通的,继美国之后,相继得到信息。然后才是少数一些超凡势力、超凡者、超凡种族,等等,这些人的消息就要滞后许多。 这天夜里发生的事,决定了许多事情在未来的发展方向,改变了无数人的命运! 就好比那一群到农场来打秋风、作恶多端的反派们,包括变种人兄弟会的绝大部分骨干,包括纽约地下世界的超凡者罪犯、帮派老大和骨干、以及纽约警察队伍中潜藏的渣滓,还有被赵昱引诱而来却没机会出现在农场的满大人,这些人,竟然都在这一晚获得了机缘——‘赤混太无元魔尊’。 在天亮之前,这些人都潜藏了起来。有的因畏惧赵昱,远走他乡。但也有心存侥幸,以为可以灯下黑的人物,仍然潜伏在纽约。 早上八点,赵昱把四个弟子打发出了太一洞天。顺便说一句,瑞雯已经完成拜师,成了赵昱的四弟子! 以托尼为首,师兄弟、师兄妹四人从太一洞天出来,他们面对的,是光秃秃一片,完全被削掉了厚厚一层的农场。 昨夜农场先被轰炸,地皮都翻了几番。然后又承受超凡者一番交手,最后是两个大boss,赵昱和赤混太无元魔尊之间的交锋, 整个农场早就被打成了一片废墟,不过黑洞的形成,将废墟和浮土全都吸走了,又被赵昱拂袖平整。因此,就留下了这样一幅画面。 就好像寸草不生的荒野。 “好吧,我现在有了最直观的感受。”托尼撇了撇嘴:“他们简直不是人!看吧,好好的农场,花花草草绿荫环绕,现在变什么样了?” 彼得耸了耸肩:“连小湖都没了。” “他们的战斗集中在天空,如果能量宣泄在地面,我想我们看到的,就不只是这模样了。”哈利道了一句。 “这不是关键。”托尼道:“如果接下来的三个月中,能住在这样的荒野,算是野营,也不错了。能打电话,能通网络。可是伙计们,洞天啊!那不是一个维度,我要在那样的地方,一点人类文明的现代气息都没有的地方,生存三个月,我还是回去从史塔克大厦上跳下来算了。” 他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瑞雯嗤笑一声:“那你去跳啊。” 托尼眼睛一横:“别以为你年纪比我大,我可是你大师兄!” 瑞雯额头上冒出几根黑线:“你再说我年龄的事,等年度大比的时候,一定让你有个美好的回忆!” 托尼顿时不说话了。 年度大比,也是赵昱昨夜定下的一条规矩。宗门所有筑基锻体阶段的弟子,每一年年末,要举行一次比试。虽然不会有性命之忧,但真要被打个满脸开花,当着那么多的弟子的面,他这心高气傲的大师兄的脸往哪儿搁?! 顿时托尼下定决心,这三个月一定要好好练! 哈利一脸无语的看着三个师兄妹,无奈道:“我认为我们应该先把师父交代的事情做好,你们以为呢?” 托尼耸了耸肩:“那我先走了。剩下的事,就交给三位师弟、师妹了。” 彼得做了个请的姿势。 托尼挥挥手,洒然而走。 他今天要负责宗门所需的各种用具,一样都不能少。而且他要在宗门待三个月不能出去,他手底下好歹有一个大集团,总要交代清楚,做一番安排。 至于彼得三人,今天的主要任务,就是迎客。 经历了昨晚的事,又得了赵昱承诺,想必今天一定有许多人过来,或是拜访拉关系,或是拜师学艺。 “我还要先给老师打电话请假。”彼得抱怨道:“至少两三天。” 哈利闻言吐出口气:“你只是两三天,可我至少需要两个月长假。” 他们还是高中生呢! “两个月...干脆休学算了。”彼得道:“让你父亲帮你办理休学吧。” “我是这么打算的,”哈利点头:“趁着这两个月好好修炼,争取追上你!” “那可不一定。”彼得得意道:“我可不会停下来等你。” “走着瞧!”哈利毫不示弱。 “你呢,四师妹?”彼得转脸问瑞雯:“没有工作什么的?不需要辞职或者请假?” 四十五章 入门考验 有缘无缘 瑞雯双臂环抱胸前,不屑道:“我跟小屁孩可不一样。” 彼得怪叫一声:“小屁孩也是你师兄!” 哈利补了一刀:“四师妹的老板都在洞天看门呢,她跟谁请假去?” 瑞雯顿时气的鼻孔冒烟。她可不是什么好脾气,抬手就打,彼得两人连忙闪开:“我们作为师兄,不跟师妹一般见识!” “别乱动手,先不说你打不打得过我们,就算把我们打趴下了,待会儿你一个人接待,手忙脚乱,坏了事,小心师父收拾你!” 瑞雯一听,咬了咬牙,忽然噗嗤笑出来。她发现自己好像有些不一样了——跟小毛孩闹,难道变年轻了? “来了!” 师兄妹三人开了会儿玩笑,就听到隐隐约约突突的汽车声由远及近。 “哈利、瑞雯,你们猜猜第一个到的可能是谁?” 车还没到,只听到些微声音,彼得道:“赌一粒精气丹!” “说话算话?!”哈利眼睛一亮:“我先来!一定是神盾局!” “我猜是政府的人。”瑞雯淡淡道。 精气丹可是个好东西,她虽然还没有食用过,但也知道彼得和哈利能短短时间从一个普通人变得比她的体质都强,除了功法,精气丹功不可没! 而且万磁王那会儿都七窍流血了,被她喂下一粒精气丹,不一会儿就醒过来了——当然,她不知道的是,赵昱并没下狠手,要不然别说精气丹这种不入品的低等丹药,便是一转金丹也没用! 彼得一愣,状作面露沮丧:“应该我先猜才对!这是我的提议!” “可我们已经猜了。”哈利嘿嘿笑道:“认输吧彼得,你听听,这不是一辆汽车的声音,是车队!不是神盾局就是政府,个人不可能!” “那泽维尔天才学校呢?”彼得嘴硬道。 “查尔斯是个老顽固。”瑞雯面露不屑:“他们这时候一定还在争执呢!”查尔斯虽然答应了赵昱的提议,但答应归答应,不是说自愿么,那就‘自愿’吧。 说着话,果然一列车队驶过来,在不远处停下。 当头一辆黑色越野车门打开,穿着黑色风衣的独眼龙弗瑞走了下来。 哈利面露喜色,得意的朝彼得一笑。 彼得摊了摊手:“认赌服输。” “别急。”瑞雯淡定道:“还有。” 就看到,另一辆车上走下来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白人。 那中年人和弗瑞相互点了点头,联袂走了过来。 “早上好。”弗瑞露出一丝笑容,跟彼得三人握了握手,便介绍道:“这位是国会的约翰议员。” 约翰伸出手,笑眯眯道:“我是约翰,你们好。” 瑞雯给彼得使了个得意的眼神,伸手跟约翰议员握了一下。 “我代表美国政府拜访赵昱先生。”约翰笑道:“需要预约么?” “你真幽默。”彼得笑嘻嘻道:“今天谁都可以,不需要预约。” “非常好,那么...”约翰微微一笑:“很期待和赵昱先生的会面。” 随之他转言道:“我听说赵昱先生的太一门要对外招收学员是吗?彼得先生,你觉得我们可以吗?” 他们这一行,神盾局加美国政府,二十辆车,有七八十人。一眼看过去黑压压的,个个身材壮硕、精神奕奕,三五一群站立的位置、姿态,就不同寻常,看样子都是经过严苛训练的士兵或者特工。 “为什么不呢?”彼得道:“我喜欢热闹,如果能有更多的同门师兄弟,我会很开心,哈利也是,对不对?” 哈利沉着的点了点头。 彼得又道:“不过要明确一点,不是招手学员,而是弟子。” 约翰耸了耸肩笑道:“抱歉,我可能没搞清楚学员和弟子之间的区别。不过没关系,能有这样的机会,对我们大家来说,都是非常好的。” 一旁的弗瑞插话道:“那么赵先生呢?”他四下里望了望:“这里一片空白。” 彼得道:“三师弟马上带大家进去。不要大惊小怪哟。” 于是对哈利点了点头,哈利道:“弗瑞局长、约翰议员,我们太一门确切的说并不在这里,而是在另一个维度。我来带大家进去,但一次只能带五个人。” 弗瑞和约翰对视一眼,各自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弗瑞笑道:“非常感谢。” 要进出太一洞天,需要赵昱赐下的洞天烙印。四大亲传弟子、本夫妇还有万磁王,都被赵昱赐予了烙印。 但有资格得到烙印的,只能是宗门之人。 非宗门人物,就不可能获得赐予。进出必须要相应的人接送。而一枚烙印,一次只能携带五个人。 在政府和神盾局的人排队的时候,陆陆续续,又有不少人来到了这里。 彼得招呼他们排队,瑞雯就送人进入洞天。至于哈利,进去之后便没出来。 太一洞天之中。 山门外,已经聚集了近百人。 哈利站在当头,弗瑞和约翰在他身边。 哈利大声道:“大家不要急,可能还要几分钟,等大部分人都进来了,再一起安排。” “我先说一下我太一门的收徒程序。” 他反手指了指山门和阶梯:“大家都看到了,这是山门。沿着二百九十九级阶梯到尽头,就是宗门所在。大家能看见半山腰上的建筑群,那就是宗门了。” “等人差不多到齐了,我们就开始走程序。这条上山的台阶有两重考验阵法,第一重阵法较为简单,度过第一重阵法考验的,就是太一门的记名弟子。第二重阵法较为困难,一起度过两重考验的,才是亲传弟子。” “看起来亲传弟子的地位比记名弟子要高。”一旁,约翰与弗瑞正在低声交谈。 “是的。”弗瑞道:“比如哈利,他就是亲传弟子。” 约翰微微颔首:“他们的运气更好,直接省去了考验。” 几分钟过后,瑞雯带着三个人进来。 哈利一看:“外面没人了吗?” 瑞雯道:“也许还会有,不过现在没了。有彼得在呢。” 哈利点头:“那好。” 随即拍了拍手掌:“请注意了。” “根据各自的意愿,打算成为亲传弟子的,站在左边,其他人站在右边。” 待一百余人各自分群的时候,哈利笑着对弗瑞和约翰道:“两位先生,你们呢?是否要拜入宗门?或者只是带他们过来,你们不参与?” 弗瑞笑了笑:“我也来。这样的机会如果错过了,我想我的会后悔一辈子。” 他的职业,决定了自身越强大越稳妥。所以他早就决定拜入太一门。至于面子什么的,像弗瑞这样做了几十年特工的家伙,可不太在意。 而约翰则摇了摇头,笑道:“我想太一门招收弟子应该不会只有一次吧?” 哈利明白他的意思了,点头道:“师父说暂时一年一次,以后看情况。” 说话的功夫,一百多人已经分成了两群。 其中,左边瞄准亲传弟子的人,占了大部分。亲传弟子的地位更高,谁不愿意起跑线就高一些呢? 剩下大概二三十人,则在右边,看样子对亲传弟子无爱,或者有所顾虑,或者干脆就不想成为亲传弟子。 哈利正打算说话,忽然,一道人影从虚空中跨步走出来。 “师父!” 哈利和瑞雯连忙躬身。 赵昱穿着一身混沌色金边道袍,看起来既威严又出尘,气质端端是非同寻常。 因为赵昱已完全炼化洞天,能借助洞天之力,做到他本身做不到的事。 比如漫步虚空。 赵昱心中对自己出场装的这个笔打了个满分,脸上却是淡然飘逸的神色,他负手而立,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赵昱目光横扫,所过之处,任何人在这目光面前都藏不住任何秘密,好像被剥光了一样。目光所过,一颗颗头颅好像风吹过麦田的麦苗一样,齐齐垂下。 赵昱微微颔首,淡淡道:“亲传弟子和记名弟子的考验虽可同时一次性完成,但为了彰显亲传弟子的地位,定位不同的两批人,各自分开考验。每个人只有一次机会,达不到要求,便与本门无缘。” 他大袖一挥:“天易,开始吧。” “是,师父。”哈利答道。 哈利和瑞雯这会儿一身衣着也变幻成长袍。亲传弟子的长袍都是金纹乳白色的袍子,赵昱咬牙从系统兑换的。 师徒三人的着装,在这里鹤立鸡群。 如果在外面,那是cospaly,但在这里,场中一百多人,都觉得这样的服饰,才与这里的环境相合,他们倒成了土包子。 尤其是哈利和瑞雯身上衣着的变幻,让他们猜测,这种衣服,应该不是普通货色。不少人都眼热起来。 也许非政府、神盾局的个人只是觉得这种衣服很神奇。但政府、神盾局的人则看到了其中蕴含的意义。 这些特工或者士兵,如果人手有一件这样的衣服,在出任务的时候,随时可以不知不觉的转换身份,那得多方便?! 弗瑞眼睛一亮,心里暗暗琢磨起来。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这是亲传弟子的福利,记名弟子赵昱可不打算给他们。 赵昱转身对约翰道:“既然约翰议员不打算参与考验,那便和本尊先走一步。” 也不等约翰回话,一把拎住约翰的胳膊,抬步一跨,就消失在了虚空中。 下一瞬,两人从虚空走出,齐齐出现在半山腰阶梯尽头宗门大门外的宽阔场地上。 四十六章 入门考验 形形色色 约翰惊魂未定,好一会儿才呼出口气,镇住心神,四下里一看,苦笑道:“赵先生还真是出人意料。” 赵昱做了个请的姿势,抬步来到阶梯前,约翰随即跟上,站在他身侧。 赵昱眺望着山下开始进行的入门考验,开口淡淡道:“约翰议员应该有一些问题打算询问本尊,然否?” 约翰点了点头:“是的,我代表国会,代表政府,想跟赵先生谈一谈,最好能达成默契。” 赵昱微微颔首:“你们的想法,本尊已有所料。” 不等约翰开口询问,赵昱直接道:“你们不必担心本尊和本尊的太一门,本尊不稀罕凡人的权力和金钱,也没心思去插手凡人的争斗。” 他淡淡道:“凡人的一切,于我而言,都是过眼云烟。千年、万年,尔等早已烟消云散,兴许地球都不存在了,我却仍然高坐云端。” “不过既然本尊要在这俗世开山立派,少不得要跟凡人的政权打交道。我不欲欺凌凡人,但你们也不能产生任何不应该的心思。本尊遵循公平的原则,我这宗门,除了功法,其他的一切,都可以有限度的对你们开放。你们要什么,就拿出对等的东西或者本尊这宗门需要的东西来换。你意下如何?” 约翰一听,眼睛微亮,脑子迅速转动起来:“合作?” “那是你们的说法。”赵昱道:“我不会与你们为难,你们也不能与我为难。相互之间,自有一条鸿沟。宗门弟子不会触犯你们的法律,而你们,也不能对本尊的弟子做出任何有害的事。这是合作的前提。” “当然。”约翰笑道:“我们秉持自由和平等的原则...” 赵昱摆了摆手:“这等套话就不要在本尊面前说了。” 约翰有些尴尬。 赵昱又道:“你们可以派遣一个常驻宗门的使者,有任何需要,比如丹药,比如法器,比如有麻烦需要解决,可以通过这个使者向我太一门传达。我便以任务的形式发布下去,让弟子们自己决定是否要接受相应的任务。而我太一门有需求府的时候,也通过这个使者,向你们传达信息。” “至于你们带来的人,能否成为宗门弟子,要看他们是否能通过入门考验。如果通过了,有机缘成为本尊的亲传弟子,本尊也一视同仁。不论他修成之后,是继续为你们服务,还是有其他的想法,只要不违背宗门门规,本尊都不会过于干涉。” 从赵昱的口中,实际上约翰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 从昨晚发生的事件上,他们早就得出一个结果,不能得罪赵昱。因此,他们对赵昱,根本无法提出什么强硬的要求。 他们想的,是与赵昱打好关系,如果能同时获得一些好处,那最好不过。 而现在,赵昱给了他满意的答复。 不过赵昱仿佛能看透他们的想法,也让约翰心惊。 约翰定了定神,笑道:“我完全赞同您的意见!”他道:“平等、公平和自由,我们必定遵守。” “很好。” “总统先生决定为赵先生您重修农场,这是我们的诚意。”约翰道:“希望赵先生能接受。” 赵昱笑了笑:“为什么不呢?说起来,昨晚上农场遭到袭击,你们政府也有责任,你们来重修,倒也合适。” 约翰干笑一声,无奈道:“可赵先生,您是不知道,我们政府对那些超凡者,很多时候也无可奈何。往往他们犯了事,我们能做的只是为他们擦屁股...” 赵昱摇了摇头:“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约翰目光落在正在攀登阶梯的那一群人身上,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要说招收弟子的入门考验,赵昱实际上也是借鉴了穿越前的一些小说中的方法。不过赵昱这个更简单,仅一关考验,没有三五关七八关那么多。 但仅这一关考验,却也是非同小可。 神圣附体状态下布置的阵法,即便因为附体神圣的法力缩水了无数倍,但对法力的操控、对法则的理解却仍是深不可测。 这两重阵法,一重考验毅力,二重拷问心灵。 考验毅力的法阵,实则就是一座五行阵,其中水火交替、金刀刺身、森木迷神,还伴有最低两倍的重力压制,端端步步艰难。 问心阵,顾名思义,就是拷问入阵者的心灵,试其是否有向道之心。 第一重毅力考验,以今天这里这些人的素质,在赵昱看来,当有不少人能通过考验,不到一半,也有三成。也就是说,今天这一天招收的记名弟子,可能有三五十人。 而第二重问心阵,这种直指心灵的拷问,其难度,对这些参与者而言,要高的多!向道之心,可不是人人都有。有向道之心的人,天生就是修仙问道的材料,万里挑一都是等闲。 赵昱远远没有修炼到能一眼看透人的心灵的境界,因此,他也不知道,能连续度过两重阵法考验的,能有几个。 亲传弟子的考验,两重阵法叠加,难度呈几何倍数增长,想必能通过亲传弟子考验的,绝对不多,凤毛麟角。 两人站在半山腰上向下俯瞰。 先进行考验的,是那选择成为记名弟子的二三十人。这二三十人从山门牌坊入,登上第一级阶梯,五行阵便起阵了。 他们眼前一晃,环境登时大变! 本是登山阶梯,却竟然化作一片黄沙无边的沙漠!天上烈阳高照,地面滚烫如烙铁,只片刻功夫,许多人就开始流汗! 黄沙过后,又有烈火,又有深渊,又有瀚海,又有刀山,又有密林,再辅以重力压制,凡此种种,轮番着来。 站在赵昱的角度俯瞰,这二三十人登上阶梯开始,初时前十级阶梯倒也迅速,十级过后,速度就慢了下来,同时,队伍逐渐拉开松散。先前还很紧凑,渐渐变成一条长龙,划分出了梯队。 赵昱淡淡对约翰道:“这一批中有多少是你们的人?” “大概一半。”约翰道:“都是文职人员。” “原来如此。”赵昱微微颔首:“看来这批人能度过考验的不多。” 约翰笑了笑:“他们只是试试。” 忽然他问:“赵先生,我们对您的履历做过一番调查,在两三个月前,您还只是一个...抱歉,我可以知道,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事吗?” “你们想差了。”赵昱道:“你们能调查到的,是我愿意让你们知道的。仅此而已。” 约翰点了点头,并不惊奇。 白宫的智囊团早就得出了这个结果,他现在问出来,也只是打发时间罢了。 两人闲聊着,不知何时,万磁王和本夫妇也到了旁边。 约翰也许认得万磁王,他瞳孔微微一缩,很礼貌的叫了一声:“艾瑞克先生。” 万磁王只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头都没点一下。 约翰又跟本夫妇打了招呼,随即玩笑道:“万磁王先生还是这么高冷。不知道赵先生是怎么安排万磁王先生的?” 赵昱却笑道:“艾瑞克已经是我宗门一员,以后会待在我这太一洞天中,镇守藏经塔。约翰先生不必担心他会出去搅风搅雨。” 万磁王冷哼一声,只当做听不见。 约翰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这万磁王历来都是政府大敌,暗地里没少做出格的事,但他足够强,让政府也无可奈何。可现在看看万磁王,竟成了为人家看门的,其中差距,还真是... “他们看起来很累的样子。” 梅忽然道。 本应声:“阵法吧。赵的阵法很神奇,也许他们正在经历我们所看不到的东西。” 赵昱笑呵呵的点头:“第一重五行阵对人的毅力进行全方位的考验,普通人的话,一千人里面可能都没有一个能通过。他们这二三十人比普通人可强多了,不过依我看,能有五个人通过考验就非常不错了。” 最后的结果,甚至还不到赵昱之前的预料。 三个人。 选择成为记名弟子二三十人中,仅三人爬到了赵昱面前。 对于这三人,赵昱并不重视,只问了他们名字,便让他们一旁歇息去了。这三个人中,有二个是神盾局的,有一个是政府的人,他们的身份决定了赵昱不会重视他们。当然,除非他们在未来能一鸣惊人。 可那是主角的待遇,他们恐怕没那个机会了。 至于没有通过考验的,直接被哈利送出了洞天。 接下来要进行的,便是亲传弟子考验。 两重阵法叠加! 其难度,呈现几何倍数增长! 这也是赵昱对自己能否在这首次收徒考验中,收到亲传弟子不具太大信心的缘故之所在。 当然,其中还是有几个让赵昱微微侧目的。 比如尼克-弗瑞,这位神盾局的局长。这个人,要说毅力,赵昱是肯定的。至于是否有向道之心,那就看天意了。 还有另外两个,一个是个盲人,赵昱也知道他的身份,超胆侠马特-默多克。另一个则是惩罚者弗兰克-卡斯特。 这两人让赵昱侧目的原因,除了他们本身身具超级英雄的气运之外,还因为他们不属于任何政治势力。 除此之外,神盾局方面,还有四人让赵昱多看了一眼。 菲儿-科尔森,尼克-弗瑞的左膀右臂。永远温和无害的模样,让他具有相当的亲和力。 玛利亚-希尔,大美女一个,弗瑞的另一条臂膀。虽然是文职人员,但也有相当的英气,身手体质不比高级特工来的差。 黑寡妇娜塔莎-罗曼诺夫,弗瑞手中的一把尖刀。 鹰眼克林特-巴顿,弗瑞的另一把尖刀。 四十七章 八大弟子 天字开头(加更一章) 赵昱看着这几人,心念微动,已是念头勾动洞天法则,分神投入阵法之中,从上帝角度去观察他们。 这几人,在漫威世界,都不是无名之辈,皆身具气运,收到门下,不论是作为亲传弟子还是记名弟子,对赵昱来说,都稳赚不赔。 不过赵昱并不打算把他们全都收归门下作为亲传弟子。 亲传弟子可不是大路货! 记名弟子倒是可以。 当然,如果他们都能通过考验,收了倒也无妨。不过哪儿是那么容易的事?! 娜塔莎和巴顿作为未来复仇者联盟的成员,本身素质很高,有一定的可能性通过考验。而希尔和科尔森,就是寻常人的身体素质,顶多因为是特工的原因,能比得上特种兵,也就仅此而已了。 至于弗瑞,似乎曾注射过某种药剂,身体素质不错,但他的身份,决定了他不可能成为赵昱的亲传弟子。 即便他有可能通过,赵昱也不会让他通过。 其他人,赵昱就浑不在意了。 就算这其中有九头蛇或者其他势力的潜伏者,只要能不让赵昱发现,能通过考验,赵昱也一样收下。 当然,亲传弟子不可能,记名弟子可以。 政府和神盾局的能收,其他的为什么不能收? 赵昱有的是钳制手段让他们服帖。 实际上站在赵昱的高度来看,只要能为他带来气运值的,都值得收纳。从这个角度上说,再是穷凶极恶的大反派,也有价值。 不过太一门的定位,让赵昱决定,只收纳白色、最多灰色的家伙。至于黑色的家伙,自有他们的去处。 超过一百人参与亲传弟子的考验者,他们的进度,比之前参与记名弟子考验的那二三十人更慢!而且慢很多! 阵法叠加,双重考验,从肉体到心灵,全方位的拷问,自然不简单。 眼看着一上午就过去了,这些人最快的,也才将将攀上二百级阶梯。 第一梯队的,只有九人。 马特-默多克、弗兰克-卡斯特、尼克-弗瑞、娜塔莎-罗曼诺夫、鹰眼巴顿——科尔森已和希尔经掉队、政府方面有两人、另外还有两个以个人身份参加入门考验的。 这两个都是是熟人,其中竟然有辛迪-穆恩——倾慕彼得,跟玛丽、杰西卡一起,在农场练了一段时间的少女!作为在第一梯队中最不显眼,身份最普通,体质最普通的少女,她竟然能走到这一步,殊为难得。 看她难以为继的模样,却咬牙死死地坚持着,赵昱决定给她放点水。 最后一个,则是罗根。 金刚狼。 x战警中,只有他一人今天来了。其他的,都不见踪影。看样子查尔斯教授没能拦住这匹狼。 不过赵昱也不在意。查尔斯教授这个人,就像瑞雯说的,老顽固。不过再顽固,面对大势,也无可奈何。 也许能暂时压制,但可以肯定,以后一定会有越来越多的变种人会加入太一门。 到现在这个程度,约莫已经可以看出,能成为赵昱亲传弟子的,就在这第一梯队的九个人当中。 最终是哪几个,除了赵昱打算放水的辛迪,恐怕要等到傍晚才能见分晓。 到这时候,已经有二三十人被排除掉了。没有登上一百五十级阶梯、又昏迷过去无以为继的,都是失败者。而唯有登上了一百五十级阶梯的,才有资格成为记名弟子。 成功攀登到终点的,才是亲传弟子。 中午时候,梅做了午饭,赵昱请约翰和三个第一批成功成为记名弟子的人吃了顿粗茶淡饭。 一下午无话。 到傍晚,太阳即将落山的时候,第一个来到赵昱面前的人出现了——娜塔莎-罗曼诺夫! 这有些出乎赵昱的意料。 他原以为,应该是金刚狼才对。然而金刚狼此时,距离成功还有十来级阶梯! 实际上,以金刚狼的自愈能力,毅力考验对他来说,绝对不是问题。不过金刚狼的脑子受过伤害,在拷问心灵的时候,脑子混乱,遇到了很大的障碍。 不过赵昱勾连阵法,看到在这个过程中,金刚狼的记忆,复苏了! 拷问心灵,金刚狼找回了心灵深处被压制和遗忘的记忆! 赵昱也是心中微微叹息——漫威世界许多超级英雄,实际上都是可怜人。 瑞雯把娜塔莎扶到一边,递上一枚精气丹和一杯水。这是亲传弟子的待遇,记名弟子可没有精气丹无偿供他们消耗。 “我觉得我已经没有知觉了...”娜塔莎瘫软着:“如果可能的话,我宁愿去打一百场战争。” “但你成功了,不是吗?” 瑞雯和娜塔莎都是女人,天生拥有相性,这下又成了师姐妹,之前进来的时候也有过一点交流,因此不一会儿功夫,就熟络起来。 娜塔莎服下精气丹,不过片刻,除了精神还显得疲敝,体力已经恢复过来。她对此并不表示惊奇,因为神盾局曾得到过一枚精气丹,还专门研究过,之前进来的时候,她也拐弯抹角的跟哈利和彼得打听过,略略清楚。 继娜塔莎,第二个艰难登上阶梯的,是超胆侠马特-默多克。 在赵昱看来,超胆侠的心灵,较为纯净。因为身体的缺陷,使得他灵魂较之普通人,更加强韧。如果不是因为娜塔莎曾经注射过删减版的超级士兵血清,体能比超胆侠更强,心灵也不弱,或许她会落到马特后面。 马特之后,第一梯队中余下的人,都还在十级阶梯之外。像弗瑞,已经落到三十级阶梯之外,看样子已经没机会了。 又过了大概十分钟,第三个成功攀到终点的,竟是辛迪! 这个少女,竟然比绝大多数经过严苛训练的特工、特种士兵、乃至于注射过强化药剂的人更加坚韧!即便有赵昱放水,她能走到这一步,也非常的不可思议了! 要知道,赵昱虽然放水了,但却没有放太多——亲传弟子总不能是草包吧!? 看看约翰他们的眼神就知道! 那么多的特工、特种兵,甚至连一半的阶梯都无法攀登,而这个少女,却走到了最后!这是多么的惊人! 赵昱对她也是刮目相看——或许这个少女才最是这批亲传弟子中最具培养价值的一位! 赵昱望着近在眼前——都在三四十级阶梯以内的第一梯队其他几人,心头微微叹了。这考验之法虽然看似简单,但实则困难。这么多人,尤其是第一梯队的绝大部分,说起来,几乎都是身具气运之辈,可看样子能通过考验的,约莫只剩下一个还在挣扎的金刚狼。 想来也是。 想想那位神圣无数年来仅仅一个弟子,就可以看出,他对这方面的要求有多高! 这阵法是那位附体神圣随手施为,但难度却是全方位的。 赵昱心头一动,也许这弟子入门考验的阵法,对自己也有用呢!或许抽空用阵法磨练道心,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没有出乎赵昱的预料,最后一个成功走到终点,来到赵昱面前的,是金刚狼罗根。他爬上来,喘息了片刻,很快就恢复过来。 他的能力,的确令普通人嫉妒。 到这里,太一门首次正式开山收徒的入门考验圆满结束。 “非常遗憾。”赵昱对约翰道:“你们政府方面竟然没有一个走到最后。” 约翰耸了耸肩:“公平考验,他们的能力不够,这不能怪任何人。” 政府方面,只有一人凭着自己的能力攀登到最后阶段,只可惜最终还是功亏一篑。这个人的名字,叫埃米尔-布朗斯基,是个接近三十岁的特种兵。 约翰看这个人的目光,略略有所变化——即便没能走到最后,也已经接近了,这是个非常优秀的士兵,毋庸置疑!或许可以重用。 至于神盾局的弗瑞,他跟埃米尔差多,都倒在了最后阶段。 还有惩罚者弗兰克,也一样。 至此,赵昱此番共收得亲传弟子四人,按照成功登上阶梯的时间顺序,娜塔莎是五弟子、马特是六弟子、辛迪是七弟子、罗根最后。 记名弟子二十六人人,除了之前第一批的三人,第二批攀登阶梯超过一百五十级的,竟只有二十三人,与赵昱早前猜测的几乎差了不少。 这二十三人中,有十三人都来自于神盾局,包括他们的局长、科尔森和希尔。有八人来自于美国政府,余下仅仅二人,不属于任何官方机构。 四大新入门的亲传弟子、二十六个记名弟子,刚刚取个整数,三十人,其中变种人只有金刚狼罗根一人。 这让赵昱微微有些失望,昨夜出现在农场的不属于x战警和兄弟会的变种人,至少有十多人,但这十多人,一个都没来! 想必变种人被这个社会压抑的太狠,一个个都畏手畏脚了。 赵昱暗暗摇头,畏手畏脚的,没资格走上仙道之路! 随后,四人在宗门大殿中一一完成了拜师礼,并各自赐号——四弟子瑞雯号天灵;五弟子娜塔莎号天英;六弟子马特号天明;七弟子辛迪号天玄;八弟子罗根号天都。 合天符托尼、天阳彼得、天易哈利,赵昱八大亲传弟子各有名号,这才有了宗门气象。 至于二十六位记名弟子,则统一向赵昱鞠了一躬,定下了名分,至于名号,赵昱直接忽视。 约翰议员作为见证人,在一旁见证了众人拜师的环节,然后就离开了洞天。想必他今晚上没办法休息了——白宫、国会那边,他有的是报告要做。 而在考验弟子的空当里,托尼也把自己的事都做好了。 宗门所需的所有用具,都一一到位。 眼看已经到了外界天黑的时刻,虽然洞天中没有日夜轮回,但该吃饭的时候,还是要吃饭。好不容易才吃上饭——即便有瑞雯、娜塔莎、辛迪等人帮忙,三十多人的饭菜,也忙碌了好久。 饭后,赵昱将所有弟子都集中在演武场。 他站在当头,负手而立,气质威严又飘逸,仿似天仙下凡。 “本次本门招收记名弟子二十有六,”他目光淡然:“记名弟子每人由宗门免费提供一门功法、一门战技。明日一早,自去藏经塔择取。” “两月之内,任何记名弟子不得以任何理由离开太一洞天,且静心修炼,打下基础。” “记名弟子每月免费从宗门获得十粒精气丹,想要更多丹药辅助修炼,必须要完成宗门任务获取宗门贡献兑换丹药。两月之后,力不过千斤者,平素行为不符合宗门门规者,剥夺记名弟子身份,逐出宗门。” 四十八章 师者传道 授业引路 一干记名弟子鸦雀无声,肃然而非常认真的把赵昱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词都牢牢记住。没人提出反对意见——就算是义务教育的学校,也不可能什么都免费,什么都竭力提供。 赵昱的种种要求和限制,他们觉得很正常,能够理解。 “这两个月中,前十天,记名弟子每日上午八点到十二点,随为师学习汉语、汉字,同时为师为尔等讲述修炼基础要点。本门种种功法,皆以汉文化为基,不通汉语,不晓汉字,修习功法就有了障碍,难有所成。” “十天后,八点至十点,自修汉语。上午十点至下午六点,除去中午饮食、休息,皆是练功时间。” “下午六点之后,尔等自行安排。” “尔等虽只记名弟子,却也是我太一门的记名弟子。必恪守宗门门规教义,教化万灵、普度众生,不作恶,不掳掠,不背叛师门,不伤害同门,违者必严惩不怠!” 言罢,赵昱摆了摆手,便有本带着二十六个记名弟子,安排住宿去了。 宗门总共只有五个院子五十间厢房,加上之前四大亲传弟子,如今八个亲传弟子各自一间,占二号院子。本夫妇和万磁王占了一号院子,而记名弟子没有资格与亲传弟子以及本夫妇住同一个院子,因此,有三号、四号、五号三个院子三十间厢房供二十六名记名弟子住宿。倒也不挤。 当然,这些都不在赵昱的考虑之中。就算住宿不够,三两人住一间,也是应该的。他们是来修炼的,不是来享受的。 想要住的好,那就离开这里,去希尔顿,有的是总统套房。 简单打发走了记名弟子,场中就只剩下八大亲传弟子。 以托尼为首,从左到右一字摆开,最后是罗根。 看着这些亲传弟子,赵昱目光柔和了许多:“你们是为师的亲传弟子,于本门的身份地位与记名弟子截然不同。亲传弟子,才是为师的衣钵弟子,于尔我亦师亦父,于我尔亦徒亦子。” “虽然你们入门有先后,入门的方式前后也有差别,但为师希望你们能真正的相亲相爱、互帮互助。不论你们原来是什么身份,天才科学家企业家也好,神盾局特工也罢,超级英雄也好,亦或者变种人,在为师这里,都一样。” “为师一视同仁。” 一干人等默默。 “你们的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四师姐,四人没有经历入门考验。但不代表他们就永远不用经历。为师已有计较,你们四人,明日之后,都要通过阵法考验才是,否则师弟师妹们心有不服,怪为师一碗水端不平。” 托尼脸色一变,怪叫道:“师父,事情都过去了,就算了吧?” 他亲眼看到那些体质比他强的家伙一个个倒在半路上,想想就觉得恐怖! “尤其是你,托尼。”赵昱瞪了他一眼:“作为大师兄,你不通过考验,如何服众?!” 托尼登时一脸哭丧。 “当然。”赵昱又道:“你们都已经成为为师的亲传弟子,也勿须担心一次无法通过会被为师逐出师门。不过一次不行就二次,什么时候通过了,才能让为师满意!” 托尼这才松了口气。 其他三人齐齐颔首,表示没问题。 赵昱点了点头,突然微微叹了口气:“如今这宇宙之中,大争之世,多争多杀,秩序逐渐崩溃。地球虽然地处偏远,在宇宙中只是一粒尘埃,看似不引人注意,但...大势之下,怎会不被波及。” “为师此番出山,也正是为此,否则我自一人,无有烦恼,无有麻烦,自由自在,岂非逍遥?” “我立下这太一教门,收了尔等为徒,是要教化万灵、普度众生。你们做特工的也好,做英雄或企业家的,平民百姓也罢,需求秩序。从这方面来讲,尔等与我有缘,入我宗门,也是理所当然。” “既入我宗门,当秉持宗门教义。不背叛师门,不伤害同门,不滥杀无辜,不**掳掠,多行正道之事,多勤修苦练,日后长生久视,与天地同在。” 忽悠到这里,赵昱神色一转,露出一丝冷然:“但若有人违背宗门教义,滥杀作恶,可千万不要被我知晓!轻则押回宗门面壁思过,再则废掉修为逐出宗门,重则为师亲自出手清理门户!” 他声音厉然,一字一顿:“希望尔等要牢牢谨记,否则悔之晚矣!” 一干弟子顿时噤若寒蝉。 便是那桀骜的金刚狼,便是那历来吊儿郎当的托尼,也都面色正然,不敢斜视。 赵昱这才微微颔首,放缓语气道:“正因你们是为师的亲传弟子,为师才如此严格的要求你们。否则如那些记名弟子,为师会有多关注他们吗?” 他微微吐出口气:“作为亲传弟子,你们有最好的修炼功法,有最多最丰富的资源,有为师耳提面命的指导,你们的起跑线,比他们高到哪里去了。如果这样,还有人不成器,为师也无话可说了。” “对于记名弟子,为师是以老师的身份,用的是学校的那一套。而对于你们,为师并不作硬性的规定,每天该做什么,你们需要什么,自己区处。大道之路,为师只是你们的引路人,最终你们会走出怎样的道路,为师也不能干涉。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而你们更加不同。” “师父引进门,修行在个人。” “现在,随为师去后殿。” 八大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跟着赵昱默默无声,亦步亦趋便到了后殿之中。 赵昱在殿中蒲团坐下,摆了摆手,让弟子们席地而坐,围成半圈。 “师者,传道授业。”赵昱道:“你们的大师兄至四师姐四人早已得了为师传授功法,现在,新入门的弟子按照顺序,一个一个上前来。” 娜塔莎于是起身上前。 赵昱一指点在她眉心,将纯阳炼体拳灌入她脑海之中。 待得娜塔莎回味片刻睁开眼,赵昱才道:“天英的出身来历,为师是知道的。早年是前苏联克格勃的特工,因为种种缘故,背叛了克格勃,加入神盾局,一直至今。” 娜塔莎抿了抿嘴。 “作为一个特工,心思复杂阴暗,这是修炼之初的大忌,会让你很难全心全意投入到修炼中,过多的杂念,让你难以入定。为师在此要叮嘱你几句——既然入了为师教门,走上了追寻大道之路,过往的一切,就烟消云散了。作为亲传弟子,你们前三个月必须要留在洞天,借着这个机会,你好好静心,多读道典,洗练心灵,若能摒除阴暗杂念,前途自不可限量!” “谢谢师父,我记住了。”娜塔莎心里有些感动,非常郑重的鞠了一躬。 “嗯。”赵昱甩了甩袖子:“多读道典能洗练心灵,明心静气,不过前提是先要学好汉语,希望你不要让为师失望。” 娜塔莎面露坚定:“我一定不会让师父失望的。” 挥退娜塔莎,赵昱招手让马特上前。 先传了法门,这才道:“你的前尘经历为师也知晓,你身体情况的情况特殊,但眼盲却心明,没有迷失,为师很是高兴。爱恨情仇,相互交织,让你最终走上了超级英雄这条道路。” “为师并不反对你做超级英雄,以往也好,以后也罢。总归是没有走上罪恶的道路,这一点就是好的。就像你的二师兄彼得,他现在是黑侠,想必你也有所耳闻。行侠仗义,帮助众人,是普度众生的一种方式,符合我太一宗门的教义。希望你能一直秉持自己的坚持,有坚持,人生才有意义。我们修仙了道,也要一个坚持,要有一个执念,否则在漫长的时间里,会迷失。为师很乐意看到你们每一个,都有自己的坚持,只要不为非作歹,任何事,都有为师和宗门在你们背后为你们撑腰!” “天明的身体情况较之于你其他的师兄妹、师姐弟,都有所不同。你虽然没有视觉,却让你的心灵更加纯粹。以后你的道路,可以偏向于这方面,当然现在还早,锻体筑基之后,为师自有安排。” 老六马特过后,便是老七天玄辛迪-穆恩这个姑娘。 “你跟他们不一样。”赵昱笑道:“在你的师兄弟、师姐妹当中,可能除了彼得,其他人都跟你有很大的区别。但为师非常看好你!” 辛迪笑眯了眼,非常开心。她不由偷偷的看了眼彼得,脸上有些羞红。 赵昱见状不由呵呵一笑:“你的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和四师姐,他们四人,因缘际会,没有经历今天的考验。但今天的考验中,其他任何一个,基础都比你强!然而,你还是成功了!这才殊为难得!为师对你,没有特别的要求,修炼的道路,任凭你自己选择,筑基过后,喜欢什么,就选什么,要大胆的选择,大胆的走下去。” “嗯!”辛迪眼眶泛红:“谢谢师父。” 辛迪之后,便是老八天都罗根。 “在八个同门中,天都年纪是最大的。也是唯一一个变种人。”赵昱传了他功法,道:“你出生于十九世纪,少年经历家变,又参加过一战、二战,走遍世界的大部分角落,可以说,你的阅历,是你们之中最丰富的一个。但是,在这个过程中,你失去了许多,包括你的记忆。不过为师知道,你的记忆在刚才考验时的心灵拷问中,恢复了。为师相信,你现在一定心潮澎湃,或许恨不得立刻出去,去找那些失去的对你很重要的东西或者人。” 罗根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历来是个桀骜的性子,否则也不会被称之为金刚狼!有一种狼性,有一种桀骜。但不要说是人,便是真正的狼,也有夹着尾巴的时候。 亲眼目睹过赵昱的威能,那种神威,在他心灵深处留下了深刻的烙印,在赵昱面前,金刚狼也只能将自己的狼性狠狠压制。否则,这会儿他早叫骂着跑出洞天去了。 四十九章 心慕逍遥 意向自在 “为师可以告诉你,你与那个日本女人的儿子,仍然活着,也可以告诉你剑齿虎现在在哪儿。但为师希望你能静下心来,安安稳稳的在这里待三个月。” “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三个月并不长。并且你这三个月,必须要忘记诸般杂念,要全心全意的修炼。” “你的变种能力很特殊,自愈和长寿,这是很不同一般的能力。但变种人的变种能力,却有先天限制。的确,自愈能力可以保证你在面临极端恶劣的环境的时候存活下来,可这种能力在无法控制自如的时候,更趋向于自主刷新,让你的锻炼,变得毫无价值。否则,接近两百岁的你,经过那么多的磨难,你的躯体应该无比强大才对,但实际上,你的身体跟你觉醒能力的时候,仍然没有变化!人说你的能力是长生不老,但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三四十岁的模样。而你觉醒能力的时候,面孔绝对比这时候年轻。只是因为你的自愈能力,使得你的衰老变得缓慢,但并非长生不老。” “这是修炼初期的一种阻碍——它会刷新你的修炼成果,转瞬让你回到修炼之前的模样。所以,为师要封印你的自愈能力,待你完成筑基,进阶炼炁,能掌握自己的能力,才是解开封印的时候。”说着话,赵昱翻掌之间取出一枚指环递给罗根:“戴上它。” 金刚狼的自愈能力,同样存在着隐患。在他受伤的时候,肉体疯狂自愈,实则是透支潜力。必须要封印这种能力,直到能自如掌控。 罗根默默的接过指环,将之戴在了中指上。 顿时间,他便感受到自己好像失去了什么!心里非常失落,一种空落落的感觉。 这是价值八百气运值的封印指环! 是赵昱专门兑换用来辅助罗根修炼的一件法宝!是法宝,不是法器!虽然功用单一,价格不贵,但毕竟是一件法宝!它并不会消除罗根的能力,却会将之封印,避免这种能力阻碍罗根修行。 只这一下,收徒罗根贡献的气运值便直接还给了他! 赵昱对罗根还是很有期待的。自愈这种能力,通过修炼也能获得,甚至滴血重生都不在话下,但就好比赵昱本身而言,要修炼到拥有罗根这样程度的自愈能力,还有一段距离! 赵昱专门花了一些气运值咨询系统,根据系统的说法,给罗根安排好了修炼的方向。锻体筑基阶段,他的自愈能力是必须要封印的,否则练来练去还是原本的模样,永远也不可能完成筑基。 按照系统给予的说法,罗根必须要炼出法力,炼化能力,能够自如的掌控自己的自愈能力的时候,才能解封。最低限度,都要进入炼炁阶段。 而炼炁阶段,拥有了法力,并有了强大的肉身,再加上自如掌控的自愈能力,罗根完全可以作为宗门的一把尖刀来使用!打不死,又能打死人,多好用?! 或者可以称之为宗门护法。就好比杨戬之于道教,猴子之于佛教一般。 当然,实际上赵昱还有一个更好的宗门护法人选——班纳。可现在绿巨人好像还没冒头,或者在赵昱穿越过来之前就冒头了,不过被打压下去,现在躲到国外去了,找不到人。 再加上赵昱对绿巨人是否能够修仙仍然存有疑惑,他的能力,并非天生,不像是变种人这种血脉能力,并不确定班纳修仙之后,变身成为绿巨人就会更加强大,也许到最后只是个鸡肋,所以暂时就按捺下来,以后遇到了再说。 “很好。”赵昱微微颔首:“对于你,为师的期望很高。如果你能完全掌控你的能力,并修炼到一定境界,当是少有敌手。待你完成筑基,炼出法力,为师会帮你炼化你的自愈能力,是时能自如掌控,便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之时。” 给每个弟子一一灌顶传授了纯阳炼体拳,又各自表达了自己的期待和勉励,这一班弟子看赵昱的目光,与之前已截然不同。 至少不陌生了。 这时候赵昱道:“为师传授你们的纯阳炼体拳不同于藏经塔的其他功法,这是本门亲传弟子的核心入门功法,记名弟子非是有大贡献者,没有资格修习。” “这门功法中正平和,是所有筑基法门中,最是玄妙者。练成之后,能力远超修炼其他功法的记名弟子,你们要牢记,不得为师点头,绝对不能随意传授给任何人。” 当然,这门功法是被赵昱以灌顶的形式,意念传承。非是修炼圆满,理解通透,也无法将之具于纸面,口述都无法做到。 赵昱这么说,只是给他们打预防针罢了。 毕竟,这些亲传弟子中,有几个身份有些特殊。 一干弟子齐齐点头,做了保证。 传授完功法,勉励一番之后,便是下发法袍。 早前完成任务,又直接兑换功法,赵昱手中剩下的气运值只有一千出头。不过今天招收了这么多弟子,尤其身具气运者,使得赵昱一下子手头又阔绰了一分。 四位新入门的亲传弟子,气运最隆者,贡献了八百气运值,比如罗根、娜塔莎和马特,连辛迪竟然也贡献了五百。 当然,金刚狼贡献的,一枚封印指环,都还给他了。 单单四位亲传弟子,就收割了近三千的气运值。 加上二十六位记名弟子,其中还有弗瑞、弗兰克这样的人物,每人也有数百,其他或多或少,都有那么一点,总共加起来竟不比四位亲传弟子贡献的少,加起来也有三千多。 也就是说,赵昱现在有六千多气运值握在掌中。 四件法袍,小意思。 随后,法袍人手一件,赵昱又解释了一下法袍的功能,弟子们便喜形于色,各自滴血认主,像辛迪,正玩的不亦乐乎。 “好了。” 赵昱笑着摆了摆手:“要看下去之后有的时间。记名弟子只在洞天两月,而你们,是三个月。你们中间有身份较为特殊的,还有记名弟子中的特殊人物,为师都给一天假期,明日回去好好安排一下,然后立刻回来。” 说着话,他挥手之间,给四人打下了洞天烙印。 “凭着洞天烙印,你们便可随意进出洞天。但为师要告诫你们一句,决不能随意带不相关的人进来,记住了吗?” “记住了!” “很好。”赵昱拂袖道:“另外,你们作为亲传弟子的福利,为师也懒得多说了,下去之后问你们的师兄师姐,退下吧。” 挥退了八位亲传弟子,赵昱长长的吐出口气。 说实话,他自己都有些不适应。 每一句话都扮作高人忽悠着,起初还觉得有意思,后来就有些不爽利。他更喜欢一个人静静地修炼,静静地感悟功法的奥秘。 如果没有系统强迫,赵昱甚至会找个山旮旯一直修炼下去,如非必要,绝不冒头。 这是一种散修的心态,可立下了宗门,这种心态就必须要改变。 转念斩掉心中的一缕杂念,赵昱微微闭目,体内三元归一炼炁法的法力迅速运转起来,与混沌真身相辅相成,互相促进,殿中便陷入了一片沉寂。 ... “我怎么发现师父好像越来越有威严了?” 一行八人从后殿出来,都不由得长长的吐出口气。 面对赵昱,他们觉得非常的压抑,不论是声色俱厉的时候,还是温言好语的时候,都一样。 就像彼得说的,师父越来越威严了! 托尼耸了耸肩:“反正我刚才是不敢说话的。我怕我一说话,他一巴掌就扇过来了,我堂堂史塔克集团的总裁,被一巴掌扇翻在地,多没面子。” “嘘!”哈利连忙把手指竖在嘴边:“当心师父听见!” 托尼顿时紧闭嘴巴。 其他人见状,不由都笑了起来。一时间,气氛就松活了许多。 “你看,”托尼哈哈一笑:“我的努力没有白费吧?都笑了!” “托尼,”娜塔莎这时候说话了:“你知道,我们后来的跟...跟师父也最多只见了第二面,我们并不了解他,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一直都这么...这么能给人压力?!” 托尼耸了耸肩:“反正他一直给我的感受,就是这样的。” 彼得摇了摇头:“师父平时还是很温和,很好相处的。虽然经常扇我后脑,可我觉得没什么。他今天跟以往不太一样,可能是因为今天正式收徒,比较正式的缘故吧?以后大家就会知道。” 哈利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你们俩是亲的。”托尼撇了撇嘴:“反正他就没给过我好脸色。” “师父说那是对你的鞭策。”彼得嘿嘿一笑:“他说你性格太自负,吊儿郎当的没个正行,要好好压压。” 托尼摊手不语。 “那福利呢,又是怎么回事?”娜塔莎又道。 “丹药啊。”彼得道:“记名弟子一个月不是十粒么,我们如果要精气丹的话,一个月是一百粒。还有更好的中级丹药、高级丹药,是三十粒和十粒。” 哈利补充道:“可能大家不太清楚丹药的作用。就像精气丹,如果不是修炼者,服下之后,也就是让人精力充沛。而我们修炼者,要快速进步,丹药的辅助必不可少。少了丹药,修炼速度至少要慢五倍以上!大家别看彼得现在已经修炼到纯阳炼体拳第五层,但他吃掉的精气丹,可不在少数!” “哦。” 新入门的师弟师妹心里顿时明了。 这下他们完全知道了亲传弟子和记名弟子的差距。不说功法,单单法袍和丹药方面,就把记名弟子甩到山旮旯里去了。 一时间,每个人心里都很是高兴。 一路往住宿区而去,众人也渐渐熟悉起来,三三两两的聊开了。几个女性聊在一起,托尼时不时幽默一番,引起一阵阵笑意,气氛非常和谐。 这一夜,不少人都没睡好,或是在憧憬将来,或是为暗暗打算,不一而足。 而赵昱,也忙了半宿。 五十章 炼丹合药 时光飞逝 他将之前在神圣附体状态下通过五行元磁神光逆推出来的许多功法、法术都抄录成册,又花了近千气运值从系统中兑换了数十近百种低等功法,摒弃这些功法的核心奥义光团为代价,将之具现成册。如果吸纳了核心奥义,赵昱就必须要把这些功法都修炼圆满才能抄录,虽然低等功法对他现在来说,一天便能悟透数门,可没必要不是?低等功法再多又有什么用? 至于三元归一炼炁法在神圣附体状态下推演衍生的一些法门,赵昱想了想,暂时并不打算抄录出来。三元归一炼炁法是他的根本法门,意义重大,这是其一。其二,这门无上法门实在玄妙,现阶段抄录出来,以弟子们的汉文化基础,怕是没有可能修成。 又花了一百气运值,换了道德经等各种道典数十部。这些道典在兑换项中便不具备核心奥义,或者说,道典的核心奥义太珍贵了,如果悟通了所有道典,这个人应该就快能证道了。因此直接就能具现。 两百余种功法、法术,数十部道典,一大堆,赵昱又花了五百气运值兑换了一个最低等的乾坤袋,拂袖将这些功法、典籍放入袋中,转身踏破虚空,便到了藏经塔。 赵昱走进藏经塔,见万磁王正在一旁休息,便将之唤醒,抖手把筑基层次的各种功法和道典分门别类取出,堆成几堆,让万磁王按照不同的种类,放置于不同的区域。 而赵昱自己,则攀上了藏经塔第二次。 逆推五行元磁神光,炼炁期的功法、法术,也有数十种,这些是炼炁期的法门,当然不能放在第一层。 赵昱如今实则已经进入炼炁五层,不说肉身境界,单是法力境界。三元归一炼炁法炼出的法力无比浑厚。如果加上凡体六重的肉身境界,寻常修士,化神之下,没人是他的对手。 将各种功法处置妥当,赵昱也懒得离开藏经塔,便就在一层盘坐下来,默默搬运法力。而万磁王,则正捧着一本功法细细品味。 这个老家伙,竟然会汉语! 却也没什么奇怪的,万磁王也是走遍世界各地的人物,会汉语,并不意外。 早上八点,各记名弟子一齐到藏经塔,在赵昱的指点下,花了半个小时,各自择了一门功法一门战技。八点半,齐聚演武场。 赵昱盘膝坐在当头,给他们上课——汉语课。 而用的课本,就是道德经。 汉语课结束之后,十二点,弗瑞等一些在外面有特殊身份的,都离开了洞天。他们要在这里待满两个月,必须要对外面做一番安排。 至于八大亲传弟子,除了彼得因为纯阳炼体拳已经臻至五层,不需要时刻待在洞天,其他的随后一段时间里,都一步不离。 上午四个小时的道德经汉语课、修炼基础知识讲解结束之后,下午练功时间,赵昱就将所有弟子一股脑儿扔给了彼得和哈利。 让彼得负责教导亲传弟子练习套路,哈利则指导记名弟子,主要就是重复基础修炼的一些知识。毕竟,他们现在许多人还不会汉语,选择的功法,又大致不一,要练功也无从练起。 为此,彼得也不得不休学。而赵昱,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 后殿,丹房。 本在一旁打下手,赵昱端坐丹炉之前,一边分神注视着丹炉火候,一边有规律的轻拍炉身,将一缕缕法力打入丹炉,配合丹炉火气,调制精炼丹丸。 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缕非常淡薄的丹气从丹炉炉盖的孔洞中飘出来,赵昱微微一嗅,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丹气缭绕,便是丹丸炼制成功的标志。 在这炉丹药之前,赵昱已经失败了两炉。虽然他借助神圣附体之能,将丹经一卷理解通透,但理解归理解,那是纸上谈兵,实则动起手来,却也因没有经验而出差错。 好在差错只两次,第三次就成功了。 “打开玉盒!” 赵昱忙道。 本连忙打开捧在手中的一个尺长的玉盒。 便见赵昱一拍炉身,炉盖一转,飞到一旁,一粒粒丹丸好像一窜链珠,从炉口喷射出来。赵昱拂袖一引,丹丸乖乖落入玉盒中。 “五十八粒,还有待改进。” 这个过程中,赵昱已经明了这炉丹药成品数量。按照放入的草药的量计算,应该能炼出一百粒才算正常,可只出了五十八粒,将将过一半。 他摇了摇头:“经验啊...” 唯手熟尔。 做什么事,做的多了,熟练了,就好了。 随后又炼了两炉精气丹,每一炉出的数量倒是越来越接近常态,一炉六十五粒,最后一炉八十二粒,眼看着已经快要达到一百这个数字,赵昱略略才满意点头,正打算继续,却发现药材没了。 一旁的本面露歉意:“抱歉赵,我上午采收的药材已经用完了。” 赵昱遗憾收手。 到现在,在改造洞天时被移到半山腰以下药田中的各种药材,已经陆续成熟。有碍于弟子们对丹药的迫切需求,赵昱必须要炼丹。 没有精气丹,入门太慢。 也许到了两个月或者三个月期限的时候,都没几个人能达到赵昱的要求。 可采收药材只凭本一人,劳动力远远不能满足需求。按照如今宗门二十六记名弟子、八大亲传弟子每月的消耗,单单宗门福利,就需要一千多粒丹丸。以后的需求还会越来越大,如果每次只凭本采收的那点药材,炼丹效率就提升不起来。 而且赵昱琢磨着,这事还不能一直担在自己肩上,须得培养有这方面天赋的弟子代劳才行,当然这还早,即便不入品的精气丹,也要有法力才能完美炼制出来。也就是说,须得有弟子进阶炼炁才行。 让本拿了盛装丹药的玉盒,赵昱道:“你和梅,还有艾瑞克,你们三人的宗门丹药福利,按照亲传弟子的等级来办,每月一百粒精气丹。你把这些丹药拿到勤务堂去,下午找个机会发下去,先满足记名弟子的福利需求。” 本点了点头,却道:“我和梅要不了那么多,我们年纪大了,修炼没什么前途,倒是艾瑞克,他是变种人,给他一百粒,我们就跟记名弟子一样,十粒吧。” 赵昱笑着摇了摇头:“你们不一样。听我的,我说多少就多少。” 本笑了起来:“谢谢。” 赵昱挥了挥袖子:“暂时采收药材的事,还要麻烦你。先坚持一个月,等下个月弟子们都入门了,就在勤务堂发布相关任务,交给他们来做。” 本点了点头,并不反对。 等本走了之后,赵昱却翻手之间,取出一个人高的大袋子。这袋子里,是刚才与本交谈的时候,从系统兑换的不入品中等丹药血气丹和高等丹药神气丹,这两种丹药丹方所需的药材种子。 精气丹、血气丹、神气丹,是同一个系列的丹药,都是不入品的丹丸,是锻体筑基阶段不可或缺的辅助丹药。 锻体初期,精气丹效果最佳,中期血气丹效果最佳,后期神气丹效果最佳。也就是练成凡体一重的三个阶段。 赵昱本身只用过精气丹——他的体质太特殊,还没来得使用后面两种丹丸,就已经突破了凡体一重。不过弟子们可没有他这样的体质。 初期阶段,精气丹能满足需求,但到了锻体中期之后,余者两种则更有效果。就比如纯阳炼体拳修炼到第五层的彼得,精气丹对他的作用,就越来越小,必须要后面两种丹药,才能让他保持相当的修炼速度。 因此,这两种丹药所需的药材,现在就必须要开始准备。 只看赵昱打开袋子,神色微微一动,勾连洞天之力,种子倏的消失,却是已然完成播种。 借助神圣附体的威能,完全炼化洞天,赵昱在洞天中能够随意使用洞天之力。实际上,不论播种还是采收,只需要念头一动即可。 但赵昱偏偏不打算这么做。 刚刚播种,那是因为时间太紧,需求太迫切,不可能等到弟子们一个月后修炼入门了,再发布任务让他们播种。 可这只是特例。 不论是本夫妇也好,还是弟子们也罢,在这洞天之中,都要找些事给他们做。就譬如本,如果整天闲着没事,他自己恐怕倒还不自在了。 至于弟子们,等到修炼入门了,也要劳逸结合,偶尔换换脑子。 再者宗门建设,是所有人的事,既然入了宗门,就必须要为宗门做些事,即便看起来把事情变得复杂。 而且还能以这种方式,让弟子赚取宗门贡献,并把宗门任务模式运行起来。 一石数鸟,一举多得。 随后的十天时间里,赵昱上午的时间就都用在了弟子们身上,给他们上汉语课,讲解修炼基础。下午则专注于炼丹,每天产出丹药从最初的两百来粒,到后来的三百多粒。 剩下的时间,全都用在修炼上面。 只用了不到五天,弟子们一月的丹药福利就全都满足了,剩下五天炼就的丹丸,全数储存起来,以备下月或者他用。 十天过后,赵昱便很少出现在记名弟子面前。 除了亲传弟子有疑问的时候,可随时找他请教,其他时间他都专注于修炼。或是静坐搬运法力,或是去山顶思过崖练拳、练习法术,或是在后殿画符,亦或者钻研炼丹、摸索炼器之法,每天时间都挤得满满的。 夫子曰,逝者如斯,不舍昼夜,平静的时光总是过得非常快,眼前一晃,便是两个月。 五十一章 进步斐然 考核出山 两月里,门人弟子们的修炼进度,让赵昱感到满意。 先不说亲传弟子,单单记名弟子,就有好几人表现异常努力。每每在其他同门已经休息的时候,还在演武场一遍又一遍的修行功法、演练战技。 就算其他人,在应该修炼的时候,也没有一个打幌子。毕竟这批记名弟子中,绝大多数身份不同,不是特种士兵就是特工。这些人有危机感——执行任务,生死难料。现在有了一个让他们强大起来的机会,没人会等闲视之。 他们的努力和认真,又影响到少数几个非士兵、特工出身的记名弟子,进而甚至影响到没有特殊身份的亲传弟子。虽然这种气氛与仙门逍遥似乎不大匹配,但赵昱是赞同的,听之任之。修炼之初,须得努力,否则不如门槛,不见仙道。 按理说,努力的人,应该都值得欣赏。 但赵昱发现,记名弟子中有一人,虽然努力,却不是踏踏实实的努力,而是急功近利。这个人极度渴望力量,这种渴望,已经变得有些盲目和扭曲,这并非好事。 努力是好事,但也要踏踏实实的努力,心态端正的努力,盲目和扭曲只能毁了他的前途。 这个人就是布朗斯基,政府方面唯一一个在亲传弟子考验中,倒在最后十来级阶梯的特种兵。 眼看明日就是记名弟子们的两月期限,已是晚上,赵昱缓步来到了演武场。 布朗斯基孤零零一人正在演练拳法,赵昱一眼看出,他选择的这套大开大合、刚猛暴烈的碎玉拳,已经被他修炼到登堂入室的境界。 拳风呼啸,呜呜有声,大开大合,硬打硬进,却又行云流水,很是了不起。 所有记名弟子中,短短两个月,战技能修炼到登堂入室的,他是少数的几个之一。 往常这时候,应该还有两三人跟他一起在这儿勤修苦练,可明日就是两月期限,其他几人早早休息去了,为明日的考核养足精神。唯有布朗斯基,仍然在练功。 赵昱不声不响来到他身旁,道:“先停下吧。” 布朗斯基微微一怔,回身看到赵昱,鞠了个躬:“师父。” 赵昱颔首:“你非常不错。二十六个记名弟子,你是最努力的,修炼到现在,成果斐然,除了巴顿和弗兰克,他们没人是你的对手。” 布朗斯基闻言,脸上露出一丝被认同的笑容。 但赵昱花音一转,却道:“碎玉拳被你短短两个月时间修炼到登堂入室的境界,开碑裂石不在话下。厚土功也练到第二层,举手投足有两千斤巨力。说实话,亲传弟子若非资源丰厚,恐怕有些都及不上你。不过...”赵昱说到这里,摇了摇头:“为师看得出来,你对力量的渴望,已经过头了。近乎病态!” 布朗斯基正高兴的神色顿时一僵:“师父,难道努力也有错吗?!” “不,努力没有错。”赵昱叹道:“正是因为你足够努力,为师才想跟你谈谈。” “本门修炼要旨,讲究一个神明气静,要拿捏住一个度。而你,过了。努力是好的,但病态的努力,是心灵的扭曲。心灵无法保持澄澈,这将是你未来道路上的最大障碍!” 赵昱负手而立,缓步走到崖边,布朗斯基跟随在畔,脸上多有不服之色。 “通俗来讲,你这是偏激。”赵昱淡淡道:“为师建议你多读道典,洗练心灵。功法战技先放下,待心灵澄澈了,修炼也不迟。” 像布朗斯基这样的人,实则修炼魔功更合适。不过太偏激的人,修炼魔功,入魔容易,入道难。 即便是魔道修士,也是先入魔,后堪破,再入道。 如果布朗斯基修炼魔功,前期必定进展迅速,但到了一定境界之后,必定要遇到巨大的瓶颈,若能堪破,当是前途无量,若不能,心魔反噬之下,下场可想而知。 “为师观察你有一段时间了。”赵昱背对着布朗斯基:“你对亲传弟子非常嫉妒,这是为什么呢?是因为他们获得的资源比你多,修炼的功法比你好吗?” 布朗斯基沉默了片刻:“是的师父。” “你还算诚实。”赵昱颔首:“可你要知道,你们一同参加考验,而你没有通过,这是你自己的原因。” “可托尼-史塔克、彼得-帕克、哈利-奥斯本和瑞雯呢?!”他忽然激动的大叫起来:“他们并没有和我们一起参加考验!他们后来虽然补上了,可哈利和托尼两人,都没有一次通过!为什么您给他们机会,不给我机会?!是因为托尼和哈利有钱?!是大富翁?!” 赵昱笑了起来,他转身看着布朗斯基,摇头叹道:“仙道修行,讲究一个缘分。他们四人是为师尚未正式收徒之时,因缘际会,才收入门下。人和人不同,你无法把自己与他们相比,你是你,他们是他们。”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为师并非看不起你,如果你能在坚定心灵,保持澄澈的前提下,持之以恒,也并非没有机会成为亲传弟子。为师可没说过,记名弟子永远是记名弟子。再者...为师收徒,自有为师的理由,哪容得你来置疑?!” 他大袖一拂:“你好自为之吧。” 话音一落,便已消失不见。 布朗斯基眼睁睁的看着赵昱消失,恨恨的握了握拳头。 翌日,记名弟子两月考核,最终全数通过。 这些记名弟子,不论毅力资质,都超过普通人,加上丹药辅助,两月之中,普遍都将选择的功法练到了二层,潜力大的,比如布朗斯基、巴顿等人,举手投足有一吨巨力,潜力浅的,也有千斤往上。 可以说,他们现在,较之于两月之前,已是天差地别。 真要比起来,动动手指,就能碾压两月之前的自己,当然,枪械排除在外。他们现在这个境界,被热武器击中仍然后果严重,这是毋庸置疑的。 赵昱负手立在当头,面露欣慰之色,目光扫过二十六位记名弟子,笑道:“你们都没有让为师失望,每人都通过了考核。根据入门之初的规定,你们现在已经可以离开洞天。” “不过在离开之前,为师要叮嘱几句。” 他面露严色:“要牢记宗门教义和门规,这是其一。其二,我希望下次见到你们的时候,能看到你们都找到了自己心里的坚持所在。你们修炼是为了什么!快意恩仇?行侠仗义?保护?杀戮?这关乎于你们的未来。” “最后,为师告诫你们一句。修行,要持平常心。”他目光刻意在布朗斯基身上扫过:“任何时候,都要保持自己的心灵不被污染,要牢记!记得多读道典,勤修苦练。” “好了,就到这里罢。”赵昱摆了摆手:“从今天起,尔等便可离开宗门。不愿意离开的,为师也不强求。同时,你们随时可以回来,只要没犯下无法挽回的过错,宗门的大门,永远都敞开。” 弟子们齐齐向赵昱行了一礼,除了少数两三人,其他的陆陆续续便都离开了宗门。 这批记名弟子,绝大多数来自于神盾局和政府,他们来这里最初的修炼目的,是为政府和神盾局服务,因此,他们都走了。 剩下两三人,都是来自于民间的人物,他们不为任何人服务,决定在宗门好好修炼。 打发走了记名弟子,这太一洞天就变得安静了许多。 八大亲传弟子,除了领了任务守在农场和宗门大门处的彼得和瑞雯,其他六人都在赵昱身边。 守门任务,是宗门最长期的任务。 自赵昱正式开山收徒,陆陆续续,就有不少人来拜访,或者拜师。普通拜访者一律拒之门外,而拜师者,则必须要等到明年的同一时间。 宗门有宗门的规矩,过了拜师时间,即便是泽维尔学校或者其他变种人、超级英雄,都必须要挨到下一次。 不可能随便来一个,就启动考验程序。那太一门的弟子名额,也太廉价了。 因此,农场必须要有一个人随时看着。就有了这个宗门任务。 至于宗门大门需要看守,也是必须的。进出大门,要两点五吨的巨力才能推开大门。而很多记名弟子,都还没有这个能力。他们进出宗门,必须要有人为他们开门。 便就有了这一个宗门任务。 这两个任务,看守农场、接待拜访者的任务,八大亲传弟子轮流着来。至于宗门守门任务,起初只有彼得和罗根两人才能胜任,收徒十天后,哈利加入了进去,到现在,他们每个人,都有这个能力,即便是托尼这家伙。 现在八大亲传弟子之中,彼得遥遥领先,纯阳炼体拳已经修炼到了第七层,即将突破第八层的境界。举手投足,数万斤巨力也是等闲。 其下修为境界最高的,是哈利,他入门只比托尼和彼得晚。现如今,纯阳炼体拳已经修炼到第五层!一身神力,也有万余! 排在第三的,竟然是辛迪这个七师妹! 已经修炼到纯阳拳法第四层,即将突破第五层的境界! 真真是难得! 要知道,同时入门的师兄弟、师姐妹中,如瑞雯、罗根、娜塔莎和马特,起步条件都比她高,可却被她超过,可见其资质悟性,非同寻常。 剩下的几个,都在拳法三层的境界,高低略有差异,最高的当属罗根,只在辛迪之下。最差的当属托尼,刚刚突破第三层。 不过即便是托尼,肉身力量,也有六千斤! 可以说,亲传弟子们的资质潜力,都达到了赵昱的要求。 “这些记名弟子中,实则有几人资质潜力不比你们中的某些人差。” 赵昱对身边的六个弟子道:“比如布朗斯基、巴顿和弗兰克。如果不是修炼的功法不及你们,若是有同等的资源供应,他们现在的境界,绝不比你们差。尤其是托尼!” 托尼闻言,连忙举手投降:“师父,我还要画符呢!修炼的时间比他们少,当然...” “当然什么?!”赵昱横了他一眼:“这不是理由!你问问你的师弟师妹们,谁最不努力?” 托尼嘿嘿一笑,不说话了。 “算了,各有各的缘法。”赵昱摇了摇头:“你对符箓有天赋,修炼慢一些倒是能够理解。不过为师仍然要说,勤修苦练!” “知道知道!”托尼有些不耐烦。 赵昱作势要一巴掌扇过去,托尼连忙一躲,众弟子都笑了起来。 五十二章 法力性质 铭符炼材 说起来托尼已经接了彼得的班,挨赵昱的巴掌,就数他最多。已经练成了条件反射,一看赵昱有动静,就急忙闪躲。 “原来定下的三个月期限,现在看来,可以作废了。”赵昱不理托尼,眼神欣慰道:“你们每人的修炼进度,都超过了推开大门的要求。所以,为师决定,你们跟记名弟子一样,今日起,可随时进出洞天。” 几个弟子一听,神色各自不一。 像辛迪这样把修炼当做爱好的,神色不动。若非必要,她决定短时间内不离开宗门。反正父母都知道她在这里修炼,外面也没什么太大的牵挂,而且彼得也在宗门呢! 而金刚狼罗根则面露激动之色。 说实话,他早就想出去了。自从恢复记忆,他就想出去,要找回自己失去的东西。现在能出去了,当然就迫不及待。 实际上,这也是他作为变种人,修炼进度连辛迪都比不上的最大缘故所在。 与他同样迫不及待的还有托尼。 对托尼这个花花公子而言,外面灯红酒绿的世界,才是向往。如果一辈子都待在宗门,还不如杀了他! 另有娜塔莎,她也打算离开洞天,毕竟是神盾局的人,既然赵昱已经不限制了,她得回去履行职责。 其他几人都只神色微动,略有意动,想或不想,都在一念之间。 “不过,” 看他们模样,赵昱心里暗暗一笑,话音一转:“除非必要情况,否则亲传弟子每十天必须要有五天留在宗门修炼!” 可以让他们放松放松,但不能放纵! 托尼一听,一张眉飞色舞的脸顿时拉了下来:“不是吧?” “这是宗门规矩。”赵昱口气没得商量:“尤其是你,托尼。真不给你点限制,你一出去,还不得飞天?!” “可是师父,我打算制造一副装甲,必须借助设备,宗门可没有那些设备。”托尼解释道。 “这样么...”赵昱微微颔首:“那为师问你,你要制造装甲,需要多长时间?” “一个月,不,半年!”托尼说了半句,立刻改口。 “那就两个月。”赵昱断然道:“两个月后,为师若看不到你的装甲,嘿嘿...” 迎着赵昱寒光闪烁的目光,托尼打了个寒颤,身子一正,仿似士兵:“保证完成任务!” 赵昱点了点头,看向欲言又止的罗根:“你的情况为师清楚,便不作限制。不过要记得,离开的时候带上足够的精气丹,修炼不能放下!” “谢谢师父。”罗根松了口气,面露感激道。 “那就这样吧。”赵昱道:“要离开洞天的,就去准备。为师在后殿,有事便来后殿找我。” 言罢,转身消失。 ... “哈哈,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赵昱一走,托尼就放开了,他张开双臂拥抱空气:“啊,灯红酒绿,美人相伴,才是我世界第一天才托尼-史塔克生活!” 几个同门见状撇了撇嘴,直接三三两两走开,留下一个托尼风中凌乱。 “唉,我说你们就不想发表一点看法?!” 他追上去喋喋不休。 “我的看法就是,闭嘴。”娜塔莎白了他一眼:“还大师兄呢,很丢脸的你知道吗?” “如果在外面,你们千万别说他是我们大师兄。” 托尼面露无奈之色:“开个玩笑而已,不用这么认真吧?” 其他几人齐齐耸肩。 “好吧,不跟你们玩,我找师父去。”托尼笑道:“对了,有哪些要离开的,一起,今晚上我请客,曼哈顿最好的酒吧。” “有酒?”顿时罗根被吸引了注意力。 “当然,最好的酒。”托尼昂然道。 “那算我一个。”罗根点了点头:“不过我没钱,我知道你有。” “师兄弟嘛,不用客气。”托尼大气的紧。 “我就不跟你们一起了。”娜塔莎摇了摇头:“局长那儿等着我回去呢。” “我看你干脆辞职算了。神盾局那样的地方是人待得吗?”托尼不屑道:“要我说,做什么也比做特工强。” “习惯了。”娜塔莎并不在意托尼的说法:“我从小就被训练成特工,一直到现在。不做特工我不知道该做什么。” “那你们呢?”托尼又问瑞雯、哈利和辛迪。 哈利犹豫了一下:“我打算先回去看看我的父亲,他的情况不太好。” “我留在这儿。”辛迪道。 “我也是。” 托尼只好摊手:“好吧好吧,都这么无趣。” 说着话,他揽着罗根的肩膀,嘿嘿笑道:“他们不去,我们今晚上好好玩玩。”说着,露出一个男人都懂的神色。 罗根也嘿嘿的笑了起来。 几个女人哼一声,快步拉开距离。 “就这么说定了。”托尼道:“罗根,我先去后殿,有个问题要问问师父,你如果有什么要收拾的,就收拾好,等我出来,我们一起走。” 罗根表示明白。 托尼转身往后殿而去。 “进来。” 还没等托尼敲门,赵昱的声音,就从门内传来。 他推开门,走了进去。 “有事?” “有,两件。” 托尼在赵昱面前盘膝坐下来,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师父,那个什么紧箍咒是不是该给我解开了?你看,我现在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了不是吗?” 赵昱拿眼看他:“为师虽有火眼金睛,却没看出来。” 托尼脸色一僵:“可是师父,脑子里有点东西,整天让人挂念,不太舒服。” “这就对了。你就得有个挂念才不会跑火车。”赵昱道:“至于紧箍咒,什么时候你完成筑基,进阶炼炁,炼出法力,什么时候为师给你解开。” 见赵昱神色没得商量,托尼只好按捺:“好吧好吧,反正都是你说了算。” 发了句牢骚,他才正色道:“师父,我刚才说要制造一副装甲不是闹着玩的。在那次阿富汗事件被绑架之后,我就有了这个想法。如果不是在这里修炼两个月,应该已经做出来了。不过现在我有了更美妙的想法。” 他说着,眉飞色舞:“就像你说的,符箓与机械结合,会产生怎样的化学反应?我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赵昱笑着点了点头:“不过以你现在的境界,想要在钢铁上铭刻符箓,难。” “是的,我就是为此发愁。”他凝眉道:“难道必须要有法力,才能铭刻永久性的符箓吗?” “也不一定。”赵昱笑道:“如果你舍得心血的话。” 托尼神色一动,随即连忙摇头:“那算了。要在一件装甲上用心血铭刻符箓,我恐怕你再也见不到我了。” “知道就好。”赵昱正色道:“有多大饭量,才能吃多少饭。你没有那个境界,硬要用那个境界的力量,必定反噬己身。无后遗症的铭刻永久性符箓,必须要拥有法力,否则必定不成。” “我猜测法力应该是一种能量,对吗?”托尼并不放弃,却问道。 “能量...大概可以这样说,等你有了法力,你就明白了。”赵昱道:“为师知道你想的是什么。用某种能量去代替?电能?太阳能乃至于核能?错!” 他道:“法力不单纯是一种能量,是人的意志结合天地诸般灵机,合以天地灵气炼化而成。你能让电能、太阳能核能拥有人的意志吗?如果没有,符箓必定不会成功。” 托尼一听,心中的侥幸顿时消散大半。 “任何事,都走不得捷径。就算你制造装甲,不也要有相应的学科功底吗?随便一个人,凭空就能制造出来?你是聪明人,难道不明白。装甲可以先制造出来,甚至可以试着做一些与符箓结合的实验,等到练出法力,再来改进也不迟。” 托尼闻言,微微点头:“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赵昱道:“不过你的装甲如果要与符箓结合,在选材方面,须得注意。”说着话,赵昱翻手取出一个册子,递给托尼:“你的路子,符箓为主,以后还要结合炼器之法。这册子里,是一些基础符箓、炼器材料,主要是材料的特性,你好好钻研一下,对你应该有帮助。” 托尼一听,眼睛一亮,连忙翻开册子,看不两眼,脸就拉下来了:“师父,这玄铁是什么东西?” 赵昱哈哈一笑:“你不要看名字,看看玄铁的特性。玄铁,就是铁精,从钢铁中提炼的一种精华。一吨钢铁,大概能提炼出一两玄铁来。当然,你现在没这个能力。可自然界有些特殊环境会产生天然的玄铁,不妨从这方面下手。” “一吨提炼一两?!五十克?”托尼叫道:“这太夸张了吧?” “不夸张不夸张。”赵昱悠然道:“玄铁只不过是金行炼宝材料中最为基础的一种,其上还有铁母、金精、太白金精等等。这些后天金行所属的材料,低等的都是可以从钢铁中提炼,不过这比例嘛,”他微微一笑:“那铁母,一百吨钢铁许是能提炼一两。至于金精,一座矿山当能提炼出几两来,而太白金精...” 他摇了摇头,没的说。 托尼张了张嘴:“好吧,我知道,师父,你是不是看我有钱,才让我走这条路?一般人没这个资本吧?” “可能吧。” 赵昱笑而不语。 五十三章 冰川队长 蝇营狗苟 “对了,为师忽然想起。” 赵昱暗暗向系统咨询了一下,叫住正要离开的托尼道:“有两种金属堪堪有铁母的特性,也许你知道。” 托尼脚步一顿,连忙回头:“什么金属?!” “艾德曼合金和振金。” 赵昱淡然道:“你的父亲霍华德就曾用这两种金属为美国队长制造了一面盾牌。这两种金属都拥有铁母接近金行规则的某些特性,甚至于可能接近金精的品质。你的父亲能使用这两种金属,想必有配方可以溶解制造,如果用这两种金属制造装甲,起步就比普通的合金钢铁要高的多。” 托尼闻言,一拍巴掌:“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说完风风火火就跑。 振金和艾德曼合金的原始金属,都是来自于太空陨石。号称什么无坚不摧、无物不破,但实则威能仍然有限。 通过咨询系统,赵昱知道,振金和艾德曼合金都拥有天然铁母某方面的特性,并不完整,但各有各的特点。 一个是吸收反震,一个是坚硬无比。 这两种炼材拥有贴近后天五行之中,金行规则的某些特性,蛮力很难摧毁。纯粹的力量能够摧毁,但要足够强,还要有足够的运力技巧。简单来说,比如隔山打牛就是运力运劲的一种技巧。 这里只是打个比方。 不过万事万物,皆是相生相克。铁母乃至于金精甚至更高等的太白金精,勿须纯粹的力量,一样有更方便的手段熔炼。 要从钢铁中提炼精铁,凡火即可,只需要温度够高。要提炼铁母,则要炼出三昧真火之一的石中火,要提炼金精,则三昧真火须得有两昧齐全,炼出木中火。要提炼太白金精,则需三昧齐全,再炼出空中火。 所谓三昧真火,摄五行之精义,合精气神三宝,乃熔炼而成。 那石中火为金土二行奥妙,合肉身精气本源而成;木中火则为水木二行奥妙,合法力本源而成;空中火则更为玄妙,乃以火之精义,合精神意志,以心血熔炼而成。 此三昧合一,臻至大成,有焚天煮海之威,烧穿空间也不在话下! 无有返虚地仙境界,绝难炼成。 若以三昧真火为引,这世间,少有不能炼化的东西。 所谓艾德曼合金、所谓振金,只需一昧,便可熔炼。 不过赵昱现在可没炼成一昧真火,所以,托尼要用这两种金属制造装甲,还需他自己想办法。 但话又说回来,这个世界,却也是黑科技纵横。譬如这两种金属,已经有了近乎铁母般规则的特性,却竟然也能为凡人所用,虽然难以普及,但也让人大开眼界。 对于这两种金属,赵昱倒不十分觊觎。一者他现在用不着,就算再多,拿到手里无法炼化,也是枉然。 二者他已有趁手法宝,暂时并无额外需求。 三来嘛,需要的话,直接从系统兑换铁母,可比这两种残次品要好得多。一斤铁母虽只火柴头大小,但却只要二百气运值,倒也不是非常贵。 实则这世上的一切,对拥有系统的赵昱来说,都不是那么吊胃口。想要什么,系统都可以兑换,只要有气运值。 所以对他来说,气运值才是唯一。 当然,如果有非常好的东西,而兑换又太贵,倒是可以算计一番。 比如那几颗宝石。 “时间也应该差不多了吧?”他心里暗暗计较。 ...... “罗曼诺夫特工,你也从那个地方出来了?” 弗瑞道:“我们的师父不是说,你们作为亲传弟子,要三个月么?” “我可以理解为你在嫉妒,对吗,boss?” 娜塔莎双手环抱胸前:“因为我们提前达到了他的要求,所以...”她耸了耸肩。 “要求?”弗瑞道:“我们记名弟子要力过千斤,你们亲传弟子呢?至于嫉妒,好吧,有那么一点点。” “对我们的要求是推开宗门的大门。”娜塔莎道:“要两点五吨推力。” 一旁的科尔森和希尔,以及巴顿,都拿眼睛盯着她。科尔森笑道:“那你可比以前厉害多了。” “大家都一样,不是吗?” “这倒是。”科尔森举了举胳膊:“我发现现在的我要对付以前的我,一只手就够了。以前的我就算拿着枪我也不怕,只要足够警觉。” “或许可以组建一个特别反应小队。”希尔建议道:“boss,我们神盾局加上娜塔莎共有十三人加入宗门,每人都比以前厉害的多,你应该考虑一下。” 旁边的巴顿正在擦拭自己两个月都已经没有用过的弓箭,闻言笑道:“这个建议不错。不过我认为我们应该看的更长远一些,这才两个月呢。” 几人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弗瑞没说话,他望着窗外良久,道:“在场五人,包括我,我们一队。其他人一队。” 其他几人都耸了耸肩,表示没有意见。却没人明白弗瑞话里的深意。 正此时,有电话打进来。 弗瑞接通,嗯嗯了两句,忽然眼睛瞪大:“活着?确定吗?!” 片刻后,他放下电话,目光扫视了一下,定在科尔森身上:“或许这里有个活儿比较适合你。” “乐意效劳。”科尔森微微一笑。 “去北大西洋冰川,我们的人在那里发现了一个足够让你惊喜的秘密。科尔森,希望你见到这个秘密的时候,不要晕过去。记得把人带回来!”弗瑞卖了个关子。 科尔森笑了笑:“可以提示一下么?现在就去?” “提示没有,就是现在。” 等科尔森离开了,娜塔莎才问:“什么会让科尔森感到惊喜?冰川?”她有些好奇。 巴顿和希尔也一样。 “科尔森的偶像,我们的队长从时间长河里游上岸了。”弗瑞很难得笑起来:“美国队长!” ... “真是令人难以置信,”总统先生看完手中薄薄的一页资料,面露惊叹,他望着约翰议员等几个议会和军方的高官,以及旁边挺直站立的布朗斯基,道:“仅仅两个月,只是那种功法和药丸的效果吗?” “是的总统先生。”布朗斯基好像一台机器,站在那儿纹丝不动:“仅仅两个月,仅仅功法和药丸。” 总统微微颔首,斟酌了一下,看向其他人,道:“那么,各位对此有什么想法?” 军方的一个灰白头发的将领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想我们的超级士兵计划可以扔进垃圾堆了。” “见效时间短,无副作用,可批量生产。不论力量、耐力、敏捷、反应,各种综合素质,都全面超越普通人的范畴。总统先生,如果我们拥有一支这样的军队,不用太多,一万人,配合我们美国最尖端的单兵热武器,在不动用战略性武器的前提下,我想这个世界上再也没人能阻挡我们!” “不。”总统摆了摆手,忽然凝眉:“即便有这样一支军队,仍然有人能威胁到社会的安定。” 将军道:“可那是极少数。有了这样一支军队,不论是变种人,不论是那些意外获得力量的幸运儿,都不再是麻烦。而且,”他笑了笑:“神盾局也没有必要继续存在下去,可以为我们节省大笔军费开支。” 约翰议员和布朗斯基在一旁听的明白,不由对视一眼。 约翰咳嗽了一声,道:“总统先生和将军阁下的想法是好的,可是...” 众人把目光聚焦在他身上。 “我想短时间内,做不到。” “我需要解释。”总统道。 “总统先生在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需要把太一门考虑进去。”约翰正色道:“太一门的门规,没有宗门同意,任何弟子都不得将宗门功法传授出去,否则...” “否则怎样?”将军浑不在意道:“难道我们会惧怕所谓的太一门?他们的门规又是什么东西?!” 总统皱起了眉头。 约翰道:“是不得不忌惮。将军阁下难道忘了太一门的赵先生有多强大吗?我认为,不要说一万与布朗斯基相当的军队,就是十万,也拿他没办法。甚至...”他皱褶脸比划了一下:“甚至核弹,都没用。” “我给总统先生和国会的报告中,已经明确指出,太一门并不在我们这个维度。也就是说,太一门本身就立于不败之地。那位赵先生甚至可以带着人穿梭空间,这是我亲身经历的,如果他来到白宫呢?白宫会成为一个黑洞!” 约翰肃然道:“我们,都将不复存在。” 鸦雀无声。 良久,约翰微微叹了口气:“既然我们早已决定与他合作,在没有制衡他的手段的前提下,为什么要三心二意呢?他并没有拒绝与我们合作,我们每年都有机会塞进去一些人手,不需要太久,三五年之后,我们就拥有一支足够强大的力量。是安安稳稳的,获得力量,还是一定要付出无法挽回的代价来夺取呢?我想聪明人都知道该怎么选择!” “而且,我不得不说诸位是异想天开。”约翰吸了口气:“你们并不了解‘修炼’,不了解那位赵先生的手段。我刚才说的,只是其中一个理由,剩下的,我想布朗斯基中校可以给各位一个解释。” 五十四章 阴阳五行 凡体九重 布朗斯基听着这些政客们的争执,看着他们的嘴脸,心里嘿嘿冷笑。他发现,对这样虚伪、狡诈、龌龊的面孔,以前似乎还能忍受,但现在却恨不得给他们一拳! 都是些蠢货! 就像约翰说的,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了解,就敢胡乱起心思,不敬畏力量,简直就是不知所谓! 在布朗斯基眼中,赵昱的强大,是绝对的。 在绝对强大的力量面前,这些蠢货就是把脑子掏出来,想出再多的阴谋诡计,也毫无用处。 不过师父赵昱可以高高在上,游离于这些政客的掌控之外,但他不能。他仍然在这些政客手下讨生活。 听到约翰的话,他勉强敬了个礼,道:“修炼首先需要资质。资质不够,苦练一辈子也没用。其次需要资源,也就是丹药,资源不够,修炼速度非常缓慢。同等资质的情况下,有丹药辅助的,修炼速度是没有丹药辅助的五倍以上。总统先生,将军阁下,即便我们能够无视宗门门规把功法抄录出来,我想唯一的结果是...得不偿失。” 宗门传授给记名弟子的功法,都是赵昱抄录的册子,并非灌顶传承神意,他们还没资格。倒是能够抄录。布朗斯基非常明白这些人的想法,无外乎从他们这些隶属于政府部门的宗门记名弟子手中,拿到功法,然后找一大批人来修炼。 但政府要随意使用太一门的功法,得罪了太一门,得罪了赵昱,后果是可以预料的。首先,太一门绝对不会再向政府方面招收弟子。其次,与太一门已经达成的一些资源方面的交流,绝对告吹。最后,还要面对一个人形战略武器的随时威胁。 而得到的,只是一些低等的功法,在没有足够资源的支撑下,很难修炼的功法。 最重要的是,对布朗斯基自身而言,他打心眼里是畏惧和不愿意的。太一门对他来说,心目中处于第一位。即便他只是一个记名弟子。但前途,却与太一门紧紧连在了一起。背叛了太一门,违背门规私自传授功法的代价,他承受不起,也不愿承受。他极度渴望力量,而太一门,就是那个能够给他力量的地方! 违背门规,清理门户,他也不认为自己能从赵昱手中逃掉。 甚至面前的这些一直以来高高在上的掌权者,也不能。 约翰随之补充道:“上次太一门招收弟子,我们和神盾局,总共就有一百多人参加。这一百多人,挑选的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可成为亲传弟子的,仅仅四人,记名弟子二十多人。而我们政府方面,一个亲传弟子都没有。要知道,他们本身就是百里挑一、千里挑一的精锐士兵和特工,然而仍然有许多人没有通过考验。也就是说,就算我们的精锐,有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比例,达不到资质要求。所以,总统先生,将军阁下,各位,想想吧,冒着得罪太一门的风险,冒着随时要丢掉性命的危险,去做一件根本不划算的事,这值得吗?” 总统听完,先是叹了口气,然后恼怒道:“作为美国总统,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窝囊的时候!” 随即他转言又道:“不过这样的话,我们倒也不必担心太一门会迅速壮大。” 在总统看来,既然太一门对弟子资质要求这样高,连精挑细选、千里挑一的士兵,能入门的人数都达不到自己的心理要求,可见那太一门要迅速壮大,就不太可能。 “那刚刚的计划...”军方的将军面露犹豫。 “...我们可以先组建一个研究团队专门研究功法。”总统仍然没有死心,斟酌道:“为什么不能通过研究功法,找到其他的出路呢?” 众人细思,不由颔首。打擦边球! “那超级士兵计划...” “先搁置吧。”总统摆了摆手:“从二战到现在,接近一个世纪,这么多的资源和金钱的投入,成果呢?我没有看到,历任总统都没有看到。现在跟太一门有了联系,我们每年都能塞一些人进去,虽然不多,但收获都是看得见的,其中的区别,就不用我说了吧?把超级士兵计划的资源转移到研究功法上面,我希望能得到不错的结果。” 将军无奈的点了点头:“听从您的命令。” 有看向布朗斯基:“士兵,你是你们这一批人之中最有前途的,抄录功法的事,你置身事外。” 约翰张了张嘴,布朗斯基松了口气。 ... 外面的喧嚣,赵昱不知道。但能够猜到。 所谓怀璧其罪,有了让人觊觎的东西,总是会引来麻烦。也亏得有唤圣牌,让赵昱先在所有人的面前,树立了一个无可匹敌的形象,这才能杜绝直接的麻烦。但觊觎者私下里肯定会有小动作,这一点不可避免。 不过赵昱并不在意。就算出了纰漏,泄露出去的,也不过是一些低等功法,无伤大雅。反而还隐隐合了赵昱的意。 现如今,宗门已经跨上正轨,以后只需按部就班,该收弟子收弟子,该传功法传功法。而对赵昱来说,最重要的,还是自身的修为! 唤圣牌也好,舌绽莲花去忽悠也罢,那都是假的。 唯有自身修为才是真的! 虽然眼下看来,他把所有人都震慑住了,但万一出现需要他亲自动手的大麻烦呢?那不得露馅?唤圣牌只剩下最后一次了! 宗门、弟子,的确对赵昱造成了一些耽搁,但他的修为进境,却也没有落下多少。他的体质实在特殊,又有两门无上功法相互促进共济,如今肉身境界已是臻至凡体七重,举手投足单单蛮力,就数以千吨计。 凡体共九重。修士完成筑基,才不过凡体一重而已。只凡体一重,若潜力深厚、资质非凡,便能练出数十吨的肉身蛮力,譬如二弟子天阳彼得,资质潜力就非同寻常,如今尚未完成筑基,没有练成一重凡体,便已有两三万斤的巨力!赵昱估摸着,等这小子纯阳拳法圆满,锻体筑基成就之时,当有四万斤的蛮力,也就是二十吨! 比资质,赵昱是特殊的。他在练就凡体一重之时,就有五十吨,也就是十万斤往上的肉身蛮力。每进阶一重,这个数字就翻一番,使得如今炼体七重,就有了三千两百吨的纯粹蛮力! 较之于混沌真身,三元归一炼炁法的法力境界也赶上来了,臻至炼炁七层,衍生出不少神妙法术。五行元磁神光这门神通,至今也能勉强运用,诸般由五行元磁神光逆推出来的五行法术,不说得心应手,也是登堂入室。 再加上肉身境界每突破一重,肉身觉醒一种神通般的本能,使得赵昱本身已经有了不小的资本。 说起肉身神通,赵昱在突破凡体一重之时,脾脏诸穴窍生出一缕土炁,能沟通大地奥妙,缩地成寸。 突破凡体二重的时候,肺脏诸般穴窍中生出一缕金炁,锋芒毕露,无坚不摧。 凡体三重之时,肾脏诸般穴窍中衍生出一缕水炁,使赵昱有绵绵之力,力可重重叠加,一浪高过一浪。 突破凡体四重之时,肝脏诸般穴窍生出一缕木炁,滋养肉身,并拥有极强的恢复能力。 突破凡体五重之时,心脏诸般穴窍生出一缕火炁,使得精力旺盛到无以复加,崔动起来,具有无比强大的爆发能力。 如此,诸般脏腑五行本源俱全,竟隐隐在体内结成一座玄妙异常,相生相克的五行大阵!不但让他对五行元磁神光及诸般五行法术有了全新的体悟,更让他率先对三昧真火,有了二三所得。 凡体六重之时,诸脏腑已是奥妙俱全,却竟是右眼中生出一缕至阴之气,觉醒了通幽的奥妙,能直视灵魂,照见虚无。 凡体七重之时,左眼中生出一缕至阳之气,诞生一抹生机勃勃的明光,竟能隐约照见一抹世界的法则构成、能量循环的规律! 这肉身境界的突破,觉醒本能神通,自有规律。土炁、金炁、水炁、木炁、火炁,正合了五行相生之理。 双目一阴一阳,合于阴阳两仪。能看穿诸般虚无,直视法则运转,正是那天眼的雏形。若非赵昱境界低微,怕是能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虽是茫茫,却皆在眼皮子底下! 至于之后凡体八重、九重,这肉身又会变出何种神通,赵昱隐约有所猜测,却并不能肯定。 这混沌真身真就个是无上法门,余者诸般炼体之法,绝不可能有这种神妙!赵昱心头甚是开敞。 现如今,宗门既是走上正轨,赵昱也就能安心静修。这几个月为弟子操心不少,倒是耽搁了自己修行。 正是趁此机会,将凡体修的圆满,窥见化神,才是正理。 与本夫妇和万磁王以及留在宗门的几个亲传弟子打了声招呼,赵昱便关闭后殿大门,勤修不提。 ... “欢迎归来,队长。”弗瑞脸上笑开了花,见人刚刚进门,老远就伸出了手。 “叫我史蒂夫就好。”帅的令男人嫉妒,令女人脸红的美国队长史蒂夫-罗杰斯笑着跟弗瑞握了握手。 “这是玛利亚-希尔,这是娜塔莎-罗曼诺夫,这是克林特-巴顿。”弗瑞连忙介绍,笑道:“这位就不用我说了,菲儿-科尔森。” “是的,我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科尔森先生。” 史蒂夫和几人握手。 “很不可思议是吗?”史蒂夫看着娜塔莎几人,无奈笑道:“我感觉只是睡了一觉,睁开眼就是七十年后了...无所适从...” “很快就会好的。”科尔森一旁连忙安慰。 “也许吧。”史蒂夫笑了笑:“不过我得感谢你们...冰川下面实在太冷。” 众人都笑了起来。 闲聊着,史蒂夫道:“超级士兵血清的配方还原出来了吗?我是说,我被冰封之后,厄斯金博士的成果被还原——你们给我的感觉都很强大。” 他目光落在娜塔莎身上:“尤其是罗曼诺夫女士。” “叫我娜塔莎就好。”娜塔莎笑了笑,摇头道:“据我们所知,超级士兵血清唯一一个真正成功的例子只有你,罗杰斯队长。” 弗瑞点头:“自从厄斯金博士被九头蛇的特工杀死之后,国家做过许多努力,但七十年下来,研究出来的都是残次品。” 他本身乃至于娜塔莎,都曾注射过这一类的衍生药剂。不过与美国队长的原版药剂差距太大,不能相提并论。 “那...”史蒂夫面露疑惑。 “修炼。”巴顿插话笑道:“我们都加入宗门修炼了功法,因此变得强大。两个月前,除了战斗技能,我们比普通人强不了多少。” “修炼?加入宗门?” 史蒂夫更加疑惑了。 于是,弗瑞等人便将太一门的种种,向他一一道来。 “明年宗门招收弟子的时候,队长可以去试试。”科尔森道:“以队长的心性毅力,绝对有机会跟娜塔莎一样,成为亲传弟子!” 弗瑞也是这个意思,要不然就不会那么详细的与罗杰斯叙说太一门的事。在他看来,美国队长值得信任! 他点头道:“我想通过修炼,队长会变得更加强大!” 然而美国队长本人对此却兴趣寥寥:“现在早已不是战争时期,没有纳粹,如果可能的话,我打算先对这个时代做一个详细的了解,然后找一份工作...” 众人闻言,都笑了起来。 弗瑞却道:“这个世界表面非常繁华,这是队长你可以看到的。但是,任何光鲜的东西,都存在着黑暗的背面。否则神盾局的意义何在?” “变种人、超级罪犯,人群中,隐藏着许多超凡者。对于这一类人,普通的警察甚至军队,都无可奈何,只有我们!” “所以队长,你暂时可不能退休。” ... “将军,布朗斯基中校到了。” 罗斯将军正咬着一根雪茄在处理文件,闻言抬头:“请他进来。” 布朗斯基进门,啪的行了个礼:“将军阁下,士兵布朗斯基向您问候。” 罗斯将军还了个军礼:“请坐。” 他灭掉雪茄,道:“我听说了你们的事。尤其是你,布朗斯基中校,他们说,你是军队里最强大的士兵。因此,我找到了你。我这里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需要你来完成。” “请将军下令。” 布朗斯基自信无比。 五十五章 巴西任务 浩克现身 “这次任务,目标就是他。我们要抓的这个人,曾经是我们军方的一个科学家。但他背叛了美国,一直潜逃在外。”罗斯将军拉开抽屉,从中取出一个文件袋,扔到布朗斯基面前:“最近我们的特工发现了他的踪迹。” “他非常狡猾,我们数次追捕都拿他无可奈何。布朗斯基中校,希望这次,你不会让我失望。” 布朗斯基打开文件袋,翻看了一遍,最后将目光落在照片中一个年轻瘦削的人身上,他皱了皱眉:“这个人能逃脱军方的追捕?” “不要小看他,士兵。”罗斯将军指了指脑子:“这是个高科技罪犯,有聪明的大脑和严密的逻辑思维。” 布朗斯基微微颔首表示明白,随即起身敬礼:“那么,请把他交给我吧,将军阁下。” 布朗斯基自成为军人以来,执行过的任务难以计数,本身作为兵王级别的存在,他从来都没失败过。 此次任务目标虽然号称高科技罪犯,但他又不是没对付过此类目标!他自信自己的军事技能能应付所谓的高科技罪犯,尤其是现在! 他相信,现在的他,即便是超凡者,许多也不是他的对手! 罗斯将军决定亲自参与指挥这次抓捕行动,虽然布朗斯基对此略略疑惑——一个美国军方的将军,出国去抓罪犯,看起来有点不靠谱。 不过布朗斯基却认为,这是罗斯将军对任务目标的重视! 这也是他从宗门出来执行的第一次军方任务,他打算完美完成它。 一天之后,巴西,某城市。 这是一座依山而建的城市,相较而言,除了地势看起来有些奇特,高低错落之外,其他的,与美国任何一座可以称之为城市的城市都没有可比性。 无比密集、老旧的建筑,好像蜘蛛网、没有任何规律和格局的街道,形形色色的人,倒是有些不一样的风情。 指挥车中,罗斯将军指着监控屏幕道:“他就在这里,这栋楼。这时候他应该在休息。布朗斯基,我要你立刻去抓住他!记得,用麻醉枪!我要活的,不要死的!” “明白!” ... 布鲁斯-班纳的人生摆在茶几上,是一个悲剧。 小的时候就没了父母,成年了有了女朋友,却是要抓捕自己的人的女儿,其中种种纠结,实在是难以言喻。 好不容易逃过了美国军方的追捕,来到巴西这个旮旯里,总算过了一段时间还算平稳的生活。 他现在在一家饮料厂做机械、电工方面的工作。作为一个物理学的博士,这些工作,对他来说,只是小儿科。 昨晚检修完整个车间的电路,回到家的时候天都快亮了,这时正在休息。 忽然,躺在床上的班纳睁开眼,他心里突生警兆,心跳的厉害。 自从身体中的那个家伙觉醒之后,他就有了类似的能力,往往遇到可能发生的危机的时候,就会产生类似的警兆。 他翻身起来,几步来到窗前,掀开窗帘一角,往下一看,便在看到了远处一辆很少见的车,他目光一凝,随即扫视一圈,就见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已然来到了楼下! “谢特!” 班纳呼吸粗重起来,咬了咬牙:“该死的,我必须马上离开!” 他三两下收拾起一个背包,想了想,又给床上做了点掩饰,便用床单吊着从窗户迅速逃离。 不过一分钟,房间的门轰然被撞开,布朗斯基提着枪闯进来,一个健步就到了床边,他脸色一变,猛地掀开被子:“他逃走了!” 根据经验,他第一个锁定了窗户,两步上前,便看到了挂在窗户上的床单,随即往窗户外一望,就看到一个带着鸭舌帽、背着背包的家伙,正疾步快走! “抓住你了!” 他顺手做了几个手势,不待队员回应,便纵身从窗户跳下,六七米落地,腿部稍稍弯曲一下卸了力道,并借助这股力道,合身一扑,仿似豹子一般,以远迈田径运动员的速度追了上去! 其他队员迅速下楼,分作两队,一左一右,包抄追击。 如果是两个月前,布朗斯基要在这种地形极为复杂的城市追上班纳,有不小的难度。可现在... 班纳状作若无其事,低着头,让鸭舌帽遮住面孔,快步疾走。一边走,一边四下里张望,很快便警觉到背后来自布朗斯基的追击。 他回头一看,顿时吓得脸色发白。那追来的士兵速度太快了,不论是街边的障碍还是街道的拐角,都无法使他减速,眼看着就已经到了五十米以内! 班纳再也顾不得伪装,撒丫子狂奔。 “站住!” 身后,布朗斯基大吼。 班纳也在大吼:“让开,让开!” 街道上密集的人群,成了最大的障碍! 一时间,二者一追一逃,街面上乱成了一锅粥,被搅的鸡飞狗跳! 布朗斯基脚下运劲,仿似踩着一团棉花,一步一跃,一跃腾身七八米,简直比豹子还快,不几个呼吸,就到了班纳背后十几米处。 眼看着前面班纳跑到一处拐角,他抬手便将手中的枪械扔了过去! 巨大的撞击力让班纳飞了起来,根本来不及感受身上的疼痛,他想爬起来——他深深的知道,被军方抓住会是怎样的下场! 心跳越来越快,班纳脸色通红,竭力抑制着从心底深处源源不断涌出来的怒火,他不想把那个东西放出来,即便到了眼下这个境地! 但等他艰难翻过身,布朗斯基已经来到了他面前。 “不...不要过来...” 他脸上已经是青筋暴露,眼睛都快要突出:“我不想伤害你!” 布朗斯基放缓了脚步,嘴角一翘:“伤害我?” 他嗤笑道:“你?” “真的,别过来!”班纳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压制浩克:“快走!远远地!快走!” 布朗斯基笑着,只觉得这次任务实在是简单的过分,他从腰间掏出了一个特制的手铐,三两步就到了班纳身边。 突然,不似人声般的低沉兽吼从眼前这个瘦弱的人口中发出,在布朗斯基目瞪口呆中,这个人的皮肤开始发生明显的变化,撕拉几声,他的衣服被撕裂,大腿、胳膊,迅速膨胀起来! 布朗斯基脸色一变,合身便扑了上去! 一条巨大的绿色的胳膊横扫过来,布朗斯基抬手一拳轰了过去! 砰! 一声闷响,布朗斯基只觉得拳尖一股无法抵抗的力量反震回来,他身子一顿,整个人便被震飞了出去。 他非常冷静,压抑着半边隐隐发麻的身子,在空中几个空翻卸掉力量,眼看着要撞上房屋墙壁,双腿却是蹬蹬蹬连踩数下,将墙壁踩出一个个蜘蛛网,纵身再是一跃,就落到了地面上。 兔起鹘落之间,已是一合交手。 而此时,周围才响起一片尖叫! 街道上无数人看到一个绿色的巨大怪物站在那里,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一个个凄厉的尖叫着,四散奔逃。 “原来如此...” 布朗斯基深深的吸了口气。 他才知道,为什么罗斯将军要找他来执行这个任务,为什么罗斯将军会说这个人不简单! 原来是个怪物! 绿巨人横臂挡飞布朗斯基,一个翻身爬起来,绿色的大脸上露出极度愤怒之色!这愤怒无比的神色中,竟夹杂着一丝痛苦! 他巨大的左臂不自觉的扭动了几下! 不同于直接的蛮力碰撞,拳法修炼到登堂入室的境界,懂得了诸般发力技巧,力从地起,经由双腿,合于脊柱,成于拳掌,扭腰一击打出,能爆发出远超本身蛮力的效果! 譬如布朗斯基本身有两千斤往上的巨力,刚刚这一拳,虽然突兀,没有爆发出最强的力量,却少说也打出了两到三倍的效果。 而彷如太一门的功法,即便是记名弟子所修的拳法战技,不但能整劲,还有特殊效果!布朗斯基练到登堂入室的碎玉拳,一拳击出就有一种撕裂粉碎的劲力! 即便绿巨人身躯强悍,一时间也疼痛无比,皮下的肌肉少说被撕裂粉碎了一片!不过绿巨人恢复能力强悍,这会儿功夫,却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但这种疼痛,却使他更加愤怒,力量随之暴涨! 班纳怒吼一声,合身一扑,像只巨大的跳蚤一般,整个人黑压压的就扑将上来! 布朗斯基并不敢小瞧面前这个怪物,但这个怪物脸上的痛苦和不自觉的动作,却让他知道,自己的拳法对他有伤害! 顿时,他信心大增! 力量强又怎么样?不懂得运用,也只是野蛮人!当然,面前的这个家伙本身就是个怪物。 面对班纳泰山压顶,布朗斯基身子一缩,间不容发之际,侧里让了开去,脚下一趟,便绕到班纳身侧,斜里一拳打在班纳肋下。 ... 不知何时,罗斯将军的指挥车已经到了近处,数十个精锐特种兵在周围布下了天罗地网,密密麻麻的枪口对准了场中! 罗斯将军看着场中正在交战的二者,脸上露出惊讶之色:“布朗斯基竟然真能对付这个怪物?!” “正面的话,可能不行。”旁侧一个士兵道:“不过布朗斯基中校非常灵敏,而这个怪物要笨拙的多。” 罗斯将军点了点头。 但他对布朗斯基并不抱有太大的信心。 绿巨人的强悍,他深深的知道。坦克大炮都奈何不得。眼下虽然看似势均力敌,但实则布朗斯基一旦挨了一下,就肯定受不住! 布朗斯基本人也非常清楚自己的处境。他的神色已经变得非常的严肃——这个怪物的力量和身体强度,竟然还在迅速增长! “谢特,这特么是个什么怪物!” 他暗骂! 那种力量,投足践踏的地面好像经历过地震,举手一扫,周围的建筑墙壁好像豆腐一样,轻而易举变成废墟! 从初时屡屡给这个怪物几拳,到现在,大部分时间都变成了躲避。 即便这个怪物没有章法,没有运劲技巧,不会使用自己的力量,但只要挨一下,他断定自己绝对受不了! 所谓擦着就伤,碰着就死! 不过片刻功夫,半条街道就在两人的交战中变成了一片废墟。 五十六章 奥巴代亚 接踵而至 罗斯将军的指挥车移动了好几次,特种兵的包围圈,也只得跟着移动。而且因为二者交战产生破坏力实在太大,房屋倒塌、地面龟裂,以至于砂石乱飞。为避免被波及,而不得不将包围圈扩大。 实际上,这几乎都是班纳造成的后果! 灰尘缭绕中,班纳咆哮连连,而布朗斯基,已是攻少闪多! 这个怪物实在太强大了,而且还在毫无理由的迅速变强,一刻不停! 力量持续增长,肉身愈发强悍,碎玉拳对这个怪物的伤害,越来越低微。 其速度和敏捷性也在同时增加! 一拳一脚,带起阵阵凌厉的风,刮得布朗斯基脸门生疼! 布朗斯基眼睛通红,侧身躲开这怪物一巴掌,却差点被巴掌带起的劲风吹得稳不住阵脚,他探抓成钩,直奔怪物眼睛而去,却被怪物侧脸闪开,只在那张大脸上挠了一爪,紧接着左右两只大手就捞了过来! 他墩身一缩,从绿巨人腋下又窜到他背后,拳头如大枪,兜手在那脊柱上扎了下去。 绿巨人痛的咆哮,转身又捞,布朗斯基再躲... 所谓久守必失,布朗斯基终归是没能完全闪开班纳的拳头,被擦了一下,顿时整个人浑身发麻,一身力量差点被打散,直接飞了出去,直直落在了罗斯将军的指挥车前,半跪着,勉强能保持住平衡。 “开火!” 罗斯将军大吼! 登时,爆豆子一样的枪声伴随着一道道火舌喷射,交织出猛烈的金属风暴,将班纳笼罩其中。 然而,那个绿色的巨大怪物只是伸出手挡住眼睛,任凭无数的子弹射在身上,皮肤只微微凹陷一下,便被弹出,叮叮当当的落在了地面,刹那便铺了一层弹头。 除了罗斯将军,还有与班纳交过手的布朗斯基,其他人都震惊的瞠目结舌,甚至有人恐怖大声尖叫。 绿巨人这时候站在场中,一动也不动。然而,罗斯将军却知道,那一双嗜血愤怒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 他缓缓伸出手,所有的枪声在这一瞬间戛然而止。 “班纳!” 罗斯将军咆哮:“我知道你能听到!你是我们的,是军方的!你逃不掉!” 回应他的,是一声巨大的咆哮! 那巨人似乎恢复了一些冷静,竟深深的看了眼罗斯将军,又在布朗斯基身上停留了片刻,随即脚下一蹬,猛地跳起来,几个起落,就逃离了城市,消失在远处的山林里。 布朗斯基一双眼睛带着火焰似的眼神,直到那个绿色的巨大怪物消失在眼帘里,才依依不舍的收回目光。 他缓缓站起来,站在罗斯将军身前,面无表情:“将军,你没告诉我目标是这样的怪物。” 罗斯将军闭着眼叹息了一声,片刻后才道:“士兵,你只需要听从命令。” 然后道:“搜索他的住处,也许他会留下一些线索。” ...... 大雨倾盆,不知何时,班纳苏醒过来。 他没了上衣,下面只剩下半条裤子,在森林中的一个岩壁下。潮湿的空气让他浑身发冷,他不由抱着双臂,瑟缩成一团。 他现在的心情,跟天气一样,非常的糟糕。 被军方找到了,失去了工作,失去了平静,以后该怎么办?又要一直要亡,逃亡到连自己都不知道的地方吗? “他们要抓我是因为你,如果没了你,我就能过上安稳的生活...还有贝蒂...”班纳心里种种思绪。 他想到了蓝先生。 说起来,之前与布朗斯基交战的场景,他脑中还有记忆。从逃离美国到现在,他一直在想办法遏制体内的怪物,甚至决定消灭它。 虽然还没找到消灭体内怪物的办法,可勉强已经能够做到抑制。 在变身之后无穷愤怒当中,能保持一丝理智。 否则,在之前他就不会直接逃离,而是杀光罗斯将军等一干人! ...... “我在两个月前已经说了要关停武器部门。现在谁给我一个解释?为什么我们还在研发制造武器?” 史塔克集团董事会上,托尼站在当头,双手撑着长桌的桌面,目光非常不爽的扫视。 右手畔,奥巴代亚-斯坦缓缓开口:“托尼,是我。” 托尼把目光落在这个老人身上,脸上露出了无奈之色。 奥巴代亚-斯坦是史塔克集团绝对的元老,从霍华德时期,一直到现在。可以说,是霍华德和托尼父子之外的另外一个核心人物! 史塔克父子负责用他们聪明的大脑去研究新的科技,而奥巴代就用他的能力,去运营集团,这才有了现在如日中天的史塔克。 一直以来,托尼虽然口头没说,但实则对这个老人非常尊敬。 因为他知道,史塔克集团不能没有奥巴代亚。 “托尼,”奥巴代亚语重心长道:“我们知道你的想法。是的,你去阿富汗的时候,是我们自己生产的武器伤害了你。但你是一个成年人,你应该知道,武器是没有好坏的。它没有自己的思想,没有善恶。没了我们制造武器,还有其他人制造,这是无法杜绝的。” “更重要的是,武器是集团最大的盈利来源,托尼,一旦关停武器部门,史塔克集团会变成什么样子,你能够想象吗?” “所有的董事,都不会愿意看到,你要明白。” 听了奥巴代亚的话,看着那些董事们的神色,托尼知道,他说的不错。 他伸出双手:“伙计们,武器能为我们带来丰厚的利润,但武器并非唯一。我已经有了更好的想法,是的,会让我们赚到更多的钱。大家要相信我,托尼,世界第一天才的大脑。” “我决定了,武器部门必须关停,无论如何!” 说完这句坚定无比的话,托尼昂首走出了会议室。 奥巴代亚非常歉意的与所有的董事道了个歉,快步追了出去。 “托尼!” 奥巴代亚叫住了托尼。 托尼回过头:“奥巴代亚叔叔,不论如何,我不会改变主意。” “你为什么总是这么任性?”奥巴代亚叹了口气:“你知不知道董事们会怎么看你?武器部门几乎是史塔克集团的全部,一刀切掉,即便有新的项目替代,但谁能肯定就一定赚钱?要知道,一旦集团宣布关停武器研发制造,集团的股价就会狂跌,甚至跌落到十分之一乃至于数十分之一的程度,如果无法扭转,史塔克就完了!” 面对奥巴代亚的苦口婆心,托尼却一脸坚定:“奥巴代亚叔叔,你要相信我!我什么时候让你们失望过?我接下来的项目,是能源!能源知道吗?!我已经研究出了成品,只待完善技术,就能大规模使用。武器只是少数人在用,而能源,是整个世界的!”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坚定道:“我的方舟能源反应堆在阿富汗的时候,就已经制造出来了,奥巴代亚叔叔,那是能够推动钢铁装甲的强大能源!”他认真道:“绝对不会亏损,史塔克集团会走向更加辉煌的未来!” 说完,托尼直接离开了。 奥巴代亚看着他的背影,脸上露出了狰狞之色。 “我不会让你毁掉集团,绝对!” ... “你不应该这么...我是说你太直接了。”佩珀有些担心的看着托尼:“或许可以先成立新的能源部门,等到开始盈利了,再关停武器部门。” 车里,托尼开车,佩珀坐在副驾。 “不,我决定的事,从来不会拖延。”托尼笑道:“你知道吗,在阿富汗的那个监牢里,我醒来的第一个决定,就是关停武器部门。想想就觉得可笑,我竟然被自己制造的武器打了个半死,哈哈。” 佩珀沉默,片刻后才道:“可是...” “没有可是。”托尼道:“我这是送给他们一个赚钱的机会,不是求他们!” “好吧好吧。”佩珀叹了口气:“就像奥巴代亚先生说的,史塔克先生,你太任性了。” “我有那个资本,不是吗?”他笑了起来。 “方舟能源反应堆我已经差不多研究出来了,剩下的只是改善。”他自得道:“这是一种非常清洁、并且耐用的能源,甚至可以取代现有的能源体系,波茨,你能想象,那是怎样一个场景吗?任何人,都使用我托尼的能源,是不是很兴奋?!” 佩珀耸了耸肩:“也许吧。” “对了,”他忽然道:“我前几天让你帮我找的材料,怎么样了?” “艾德曼合金?振金?” “对。” “你的要求太高了,托尼。”佩珀无奈道:“艾德曼合金大概找到两公斤,而振金...据调查,只有非洲的瓦坎达才有。” “非洲?!”托尼一愣:“还真远,能弄到手吗?” “不太容易。”佩珀道:“振金也是陨石带来的一种金属,稀少,并且绝大多数被瓦坎达王室收藏。” “王室?那更方便。”托尼笑道:“派遣一个团队过去,就说我打算在瓦坎达投资,条件就是振金。” “这是你的惯用手段,托尼。”佩珀一副我已经猜到的模样。 “对,惯用。可很有用不是吗?我并不骗人,说投资就投资。”托尼道:“三天!三天内做好这件事,亲爱的佩珀?” “尽力。” 豪车一路开到海边,进入了一栋临海别墅。 这是托尼的家。 进到屋里之后,又交代了佩珀一些事,托尼一头扎进了他的专属实验室中。 “贾维斯,我们继续之前的工作。” “好的,先生。” 贾维斯早前被赵昱使用第一次唤圣牌的时候禁锢了,虽然只是附体神圣随手施法,可要解开禁锢,凭着托尼的本事,根本是一头雾水,连赵昱自己都办不到。 当初赵昱忽悠托尼,说他理解了乾坤符箓炼炁法的基础之后就能自己解决,那不过是引诱托尼去修炼这门功法。 实则即便托尼修出法力,进阶炼炁,也做不到。 亏得赵昱第二次,也就是牛鬼蛇神齐聚农场那次,使用唤圣牌的时候,没忘了这茬,顺手隔空解开了禁锢,要不然,这会儿这个人工智能还得在托尼的史塔克大厦的办公室待着。 五十七章 方舟能源 暴起发难 “先生,装甲的外壳以金、红两种颜色为主,这十分符合您张扬的性格...关节等部位符合人体力学的发力要求...” “要改。”托尼道:“人体力学只是普通人的人体力学。” 他说着,扭动脖子,超过九十度,弯曲臂膊、腰杆,皆做出了异于常人的动作:“它并不适合我。另外请记住贾维斯,是自信,不是张扬。” “好的先生,我记住了。” “记住就好。现在扫描我的身体,根据身体状况,重新设计关节处的力学结构,唔...更夸张一些、更具有想象力一些。” 托尼在实验室忙碌,完善装甲的设计,在人工智能贾维斯的辅助之下,这方面的工作,只剩下查漏补缺和修改。 “接下来是动力核心。”贾维斯道:“对比您研发的方舟能源反应堆的功率,这套装甲最大续航能力不超过半个小时。强烈建议升级方舟能源反应堆。” 托尼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升级是必须的,但并不针对装甲。” 他心里早有计较。 赵昱就曾跟他谈过这方面的一些东西,他知道,只要自己进阶炼炁,炼出法力,再将装甲炼成本命符宝,那么装甲的动力能源便勿须外求。 法力不枯竭,装甲就不会停止。 如果在装甲上再铭刻聚灵一类的符箓,那就更加美妙了,在战斗的时候,甚至对法力的需求,都会大大降低。 不过暂时而言,境界不到,还办不到。 因此,能源核心,暂时仍然是困扰装甲续航能力的一大障碍。托尼个性追求完美,在还没有将装甲炼成本命符宝之前,装甲的能源核心,还是要做到尽善尽美——不为装甲,也要为史塔克集团的能源计划。 就在托尼钻研装甲和能源的时候,奥巴代亚此时正在与人争执。 “你们没有完成我的要求还想要剩下的钱?这个世界上就没有这样便宜的事!”奥巴代亚怒道:“如果你们杀了托尼,我甚至愿意付给十倍价钱,可是你们让他回来了!” “我知道,你们是打算让托尼为你们服务,可你们失算了!那个混蛋的脑袋,比你们聪明一万倍,现在,给我滚出去!” “奥巴代亚先生,你可以反悔。”一个文质彬彬的人并不为奥巴代亚的咆哮而愤怒,却阴测测的笑道:“但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把它告诉托尼-史塔克呢?你认为,会是怎样的后果?” 奥巴代亚脸色一变:“你们要打破规则?!” “规则?”那人哈哈一笑:“规则是什么东西?规则是人定的,能定下规则,也可以打破规则。而我们,有那个实力!况且,我们不是已经给了你一些好东西么?” 奥巴代恨得亚咬牙切齿,他呼呼的喘了几口粗气,不得已只好掏出支票簿,写了一张支票,狠狠的撕下来,扔给了这人:“滚!现在立刻给我滚!” 那人施施然捡起支票,放到嘴边吹了一下,微微一笑转身就走。 奥巴代亚无力的瘫软在沙发上,揉着眉心,心里乱成一团乱麻。 ——这件事绝对不能让托尼知道,一旦知道,他必定被扫地出门,甚至牢狱之灾! 然而,史塔克集团是他的禁脔! 他想了好久,猛地睁开眼,露出咬牙切齿的狠厉之色。 “去集团武器研发部!” 奥巴代亚强打起精神,拿了外套,疾步出门而去。 史塔克集团的武器研发实验室中,当奥巴代亚来到这里,看到那台高大的钢铁巨人的时候,绷紧的脸终于松活了一分。 他望着那台钢铁装甲,心思迅速转动,一边道:“进度怎么样了?” “基本完成。”负责这台装甲的研究员道:“只要能源核心到位,明天就可以进行性能测试。” “可是奥巴代亚先生,我们制造的几种能源核心根本无法完美承载这台装甲的运转,除非用核反应堆,否则...但核反应堆有风险...” 奥巴代亚沉吟着点了点头:“这个我来想办法。你们只要能确定这台装甲除了能源核心,其他都达到要求就够了。” “我们可以保证。” “很好。” 奥巴代亚沉思着,转身就走。 翌日,奥巴代亚来到史塔克大厦,对身旁秘书道:“波茨小姐呢?我有事找她。” “在顶层的办公室。”秘书回答。 奥巴代亚点了点头,信步走进电梯。 到了顶层助理办公室外,敲门,佩珀的声音传来:“请进。” “波茨小姐。” 佩珀抬头一看,是奥巴代亚,不由连忙站起来:“奥巴代亚先生,您有什么事吗?”说着就要冲咖啡。 奥巴代亚摆了摆手:“我找托尼有事,你通知他一声,请他现在到大厦来,我在办公室等他。” “好的。”佩珀闻言,正色点头。 奥巴代亚转身离开,却并未回自己的办公室,而是径自乘坐电梯下楼,撇开保镖和秘书,独自一人开了一辆车往郊区而去! 某个路口,奥巴代亚停在哪儿,眼看着托尼那炫酷的跑车从路口过去,他嘴角微微一翘,露出一抹冷笑:“托尼呀托尼,你说过你有能源核心,是那台装甲的能源核心进阶版本么...那么...” 他猛地踩下油门,汽车轰然飚射。 托尼的海景豪宅,奥巴代亚的车子开进去,贾维斯的声音随之响起:“奥巴代亚先生,托尼先生不在家。” “我知道。”奥巴代亚道:“他去公司了。有一份很重要的资料,他说放在实验室,让我过来取走。” “权限检测...好的先生,您拥有进出别墅的权限。”贾维斯道。 奥巴代亚神色不变,镇定无比的走进托尼的别墅,走进实验室,一眼便看到了放在试验台上的那个方舟能源反应堆! ...... “奥巴代亚叔叔呢?” 托尼到了史塔克大厦,没见到人,顿时心里有些不爽。他正忙着呢,如果是别人,理都不理。可现在他来了,却又不见人影,这什么意思?! “抱歉先生,奥巴代亚先生临时有点事,但他很快就过来。”奥巴代亚的秘书连连解释。 “好吧。”托尼耸了耸肩:“我等他。” 不过二十分钟,托尼在自己的办公室见到了奥巴代亚。 “如果是为了关停武器部门的事,我想没什么好说的。”托尼道:“奥巴代亚叔叔,您了解我,我决定的事,不容更改。” 奥巴代亚叹了口气:“我知道。我想了一天,还是决定支持你,就像支持霍华德一样。只是希望这次的举措不会让我们失望。” “当然不会,我保证。”托尼露出笑容:“噢,你能支持我,实在太好了!我想我们应该喝一杯!” 他倒了酒,与奥巴代亚碰杯,一饮而尽,然后把波茨叫进来:“通知各大媒体,我要召开新闻发布会。” 一个小时后。 史塔克大厦前的广场上。 全美绝大多数的媒体的记者代表都到了。 托尼身上总是有无数的新闻,一听史塔克集团要召开新闻发布会,顿时如同闻到屎味的苍蝇,一涌而来。 “看看吧,只有我托尼-史塔克,才有这样的号召力!” 托尼哈哈一笑,走上了主席台。 “史塔克先生,我是bbc的记者,听说您要关停史塔克集团的武器部门,这是真的吗?” “史塔克先生,您已经很久没有新闻了,今天一定要爆个猛料!” 凡此种种,一片嘈杂。 托尼抬起手,登时寂静。 “非常感谢大家来参加我临时召开的新闻发布会。” 托尼笑道:“你们一定非常期待,对吗?猛料,绝对的猛料!” 他指着bbc的记者:“这位长得帅到天际的记者先生,你的猜测...对了!不错,我,托尼-史塔克,要关停史塔克集团的武器部门!” 哄! 霎时,一片哗然。 的确,之前就有小道消息说史塔克要关停武器研发,但任凭任何一个人一听,立刻断定是扯淡。 史塔克集团就是个军火集团,关停了武器研发制造,还有什么? 这是自找死路啊! 刚刚那个记者也是随口那么一问,却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他不由瞠目结舌。 “是的,我在这里郑重宣布,即日起,史塔克集团正式关停武器研发制造!我想,听到我的这个决定,很多人都应该偷乐了吧?没有我们的武器,国防部、国外的订单,就轮到了他们。罕默集团,你们的机会来了,一定要把握住哦!” “我不同意!” 一声沉闷的咆哮,整个广场上所有人都不由齐齐抬头,便听轰然一声巨震,史塔克大厦大致三四楼位置的玻璃墙随之破碎,散乱的玻璃碎片飞射之中,庞大的钢铁机器人一跃而下。 破碎的玻璃飞溅,一时间不少人受伤,整个广场上一片混乱! 托尼站在那里,脸上已经变得僵硬:“奥巴代亚叔叔?!”他声音中透露出一丝不可思议! 明明刚刚才说好的,怎么一下子就变卦了呢? 而且,这台巨大的钢铁装甲又是怎么从史塔克大厦中跳出来的? 为什么他托尼不知道?! “托尼-史塔克!”奥巴代亚的咆哮从装甲中传出:“我绝对不允许你关停武器研发制造部门!史塔克集团是我心血,是我的!你给我去死!” “闪开!” 眼看那钢铁装甲泰山压顶扑将上来,托尼大喝提醒周围的人,自己闪身一缩,便躲了开去。 “奥巴代亚,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已经说了,集团转型进军能源...” “带着你的能源去死吧!” 剑已出鞘,奥巴代亚又怎会因为托尼的一句话半道而止?!笨重而庞大的装甲一个转身,顺势抓起主席台上的桌子,兜头盖面向托尼砸去。 面对庞大的钢铁装甲,托尼有种狗咬乌龟无处下嘴的感觉! 他看着自己的拳头,又看了看那装甲,只恨手里没有武器!哪怕是一根木棒也好啊! 五十八章 佩珀求援 彼得出手 史塔克大厦下的骚乱很快蔓延开来,远处,呜呜的警笛在接近。 佩珀从楼上下来,跑出大厅,眼见钢铁装甲追的托尼团团转,一时间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托尼闪躲着抽空给了钢铁装甲几拳,但换来的只是通红的拳头! 他纯阳炼体拳将将修炼到第三层,一身力量不过三吨左右,一拳下去,也只是把那庞大笨重的装甲打个踉跄,留下薄薄一个拳印而已——那装甲关节处都裹着厚厚的外壳,看起来托尼真的很难奈何得了奥巴代亚。 并且托尼知道,奥巴代亚的这台装甲,用的材料并不是普通的钢铁,否则他一拳绝对能打穿外壳! “托尼!” 佩珀的呼喊不但引起了托尼的注意,也引起了奥巴代亚的注意。 奥巴代亚顿时哈哈一笑:“托尼,你会关心你的女人吗?花花公子!” 钢铁巨人转身抬步便向佩珀冲去。 托尼面色大变:“佩珀,上楼!快上楼去!” 佩珀只是个普通的女人,若是被奥巴代亚近身... 托尼咬了咬牙,纵身一扑一跃,赶将上去,跳上装甲的背部,直愣愣竟骑在奥巴代亚的脖子上,卯足力气,运转劲力,一拳接一拳哐哐哐的猛击装甲头部,只打的拳头流血,装甲头部一片片随之凹陷下去! 可装甲不是人体——奥巴代亚这台装甲非常庞大,外壳不但厚,内里也有足够缓冲的空间。托尼那不够纯熟的拳劲根本无法伤害到装甲内部的奥巴代亚! “给彼得打电话!” 佩珀跑进大厦之前,听到了这句话。 她登时一个激灵,才想起托尼的师门,脸上露出狂喜之色,便一边往电梯跑,一边掏出手机。 ... 彼得正在上课。 他是高中生嘛。 课堂上,正全神贯注呢,忽然,手机铃声叮铃铃响起。 齐刷刷的,几十双眼睛射向彼得。 彼得面露尴尬,站起来:“那个...抱歉,打扰大家了。先生,我可以出去接个电话吗?” 老师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彼得松了口气,连忙出门,接通了电话。 “这里是彼得...” “彼得,救救托尼!” 彼得一愣:“慢点,慢点,怎么回事?你是谁?托尼怎么了?!” “我是佩珀,托尼的助理。托尼有危险,就在史塔克大厦,他让我给你打电话,你快来救他!他坚持不了多久了!” “什么?!” 彼得大叫:“我知道了,我马上过去。你让他多坚持一会儿!” 彼得啪的挂掉电话,一下子冲进教室:“先生,我有事要离开一下,抱歉!” 不等老师回答,他转身蹬蹬蹬就下楼了。 老师耸了耸肩:“可能他女朋友怀孕了。” “那个,”哈利站起来:“老师,我也有事要离开一下。” “你女朋友也怀孕了吗?” ... “彼得,发生了什么事!” 哈利大叫,彼得脚步不停:“大师兄有危险!我必须马上去曼哈顿!” “等我!” 哈利道:“我有车!” “你后面跟着,车子太慢了,我直接过去!”彼得头也不回。 哈利闻言耸了耸肩。 彼得说的是实话。以彼得现在纯阳炼体拳第七层的境界,体能强悍无比,又娴熟于运劲技巧,徒步奔跑的速度,比车快!加上纽约繁华,很大几率会堵车,又有红绿灯,即便是最好的跑车,也比不了彼得徒步。 “曼哈顿,曼哈顿...” 彼得心里沉吟,脑子里浮现出从皇后区到曼哈顿最近的路! 如果寻常开车过去,少说半小时。而他抄近道,不用堵车,不用绕道,最多十分钟! “坚持住!” 他加快脚步,双腿抡起像车轮,掀起一阵烟尘,撒丫子狂奔。 同时,他一身衣着开始变换,从校服变作行侠仗义的黑侠装扮,黑色的练功服、黑色的面巾。 奔跑中,一路过处,烟尘滚滚,引起尖叫连连! “黑侠!” 如果是以往,彼得这个骚包的小子会留下了跟粉丝们打招呼,或许还会留影纪念,可现在没那个时间! 托尼竟然有危险! 他一边跑一边思索。 史塔克大厦可是大师兄托尼的老巢,怎么会有危险? 而且大师兄再怎么着拳法也练到了第三层,寻常人等怎么会是他的对手? 除非... 他目光一凝:“这些混蛋又开始冒头了吗?!” 彼得以为是那些超级罪犯超凡者!心里登时一跳! 十分钟一晃而过! 黑侠光天化日之下玩长跑,引起了很大的关注。但随之,看到黑侠前进的方向,人们就知道了,原来是史塔克大厦那儿的事! 媒体的速度是无与伦比的。 这会儿,已经开直播了。 ... “托尼,乖乖的去死吧,史塔克集团会改名斯坦集团,我会让集团的武器卖遍全世界!我还要杀死你的小情人,让你们一起下地狱!”十几分钟纠缠,让奥巴代亚斯坦心里变得焦急。 周围环绕着的数十辆警车,许多黑洞洞的枪口,都对准了他们。如果不是托尼和他纠缠在一起,那些该死的警察早就开枪了! 拖不得了! 奥巴代亚想用言语瓦解托尼的斗志,可始终不能办到。 奥巴代亚有些后悔,早知道该等装甲安装好武器系统才跳出来。那样的话,托尼早死了! 他咆哮着,抓起什么就用什么砸,砸不到托尼,就扔过去砸警车。 “奥巴代亚,”奥巴代亚用语言打击托尼,托尼也不示弱:“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如此愚蠢!作为美国上流社会的一员,你不会不知道我的师门!我的师父有多厉害你也不会不知道!就算你能杀了我,你也必死无疑!而且你这个蠢货,当着这么多警察的面,要杀我,要杀佩珀,你该有多么愚蠢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你的师父...”奥巴代亚心头颤抖。至于‘蠢货’直接被他忽视了!对于知道内中情况的奥巴代亚而言,赵昱,太一门,才是横在头顶的一把刀! 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那边威胁他要告诉托尼他的所作所为,虽然也许不会,但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而那边的人,都是些渣滓,怎可寄信任于他们身上?! 早晚托尼得知,他在阿富汗遇险是自己的阴谋的时候,那后果又有什么区别?! 倒不如搏一把,万一成功了呢? 至于太一门... 前狼后虎,又有什么办法呢?! 奥巴代亚用怒吼掩饰自己的不安:“你的师父,哈哈,那又怎么样?!他不是厉害吗?那为什么现在还没来?!等我杀了你,再向太一门奉上一半的股权,哈哈,我一定会安然无恙!” 托尼摇头,露出怜悯之色:“你不知道我和宗门、和师父的关系,奥巴代亚,你会付出代价的!” “他马上就会付出代价!” 一声长啸由远及近,眨眼间到了眼前! 轰然一声巨响,奥巴代亚的钢铁装甲被掀翻,落地嗤啦滑出去十几米,将水泥地硬生生犁出一道深深的沟壑,随后轰隆一声撞击在大厦的墙壁上,半个庞大的身子都陷了进去! “大师兄。” 黑侠装扮的彼得这才呈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你总算来了。”托尼松了口气,随之举起双手抱怨道:“你看看,我都这样了!” 彼得耸了耸肩:“谁让你不好好练功。” 托尼顿时无语:“好吧好吧,是我的错。先解决他,ok?” “没问题!” 彼得微微一笑,闪身就到了那台挣扎着要爬起来的装甲面前,抬手一拳,砰! 拳头下的厚重装甲顿时凹陷,一片裂纹咔嚓嚓迅速扩大。 “嚯,这材料不错呀。”彼得笑嘻嘻的,浑然不把这钢铁装甲当回事,挺腿一膝盖,又把它撞到在地,跳将上去,专找关节所在,拳头雨点般落下。 在所有人目瞪口呆中,几个呼吸,那装甲便被黑侠肢解!最后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身子。 他一把抓住钢铁装甲胸前的一块合金板,运劲一拉,咔嚓,掉了。 露出了其中已经呆滞的奥巴代亚。 “嘿,先生,你可以出来了。” 彼得蹲在装甲胸前,笑嘻嘻的。 等哈利赶到的时候,事情已经过去了。 奥巴代亚被托尼直接交给了警方——光天化日的,加上托尼念及奥巴代亚的贡献,并没对他下狠手,连碰都没碰他一下。 至于彼得,他无所谓,反正这是大师兄托尼的事,该怎么解决,托尼自有主张。 师兄弟三人就在托尼的私人办公室闲聊,才聊了不几句,娜塔莎、科尔森和巴顿,带着美国队长到了。 “看看,看看。”托尼道:“官方机构总是最后才出场,这是显示地位么?” 开了个玩笑,他上前与娜塔莎几人拥抱了一个:“你们也来了?这位是?” 娜塔莎笑道:“抱歉,来晚了。这是...”她笑起来:“说起来你们可能不会相信——隆重介绍一下,美国队长,史蒂夫-罗杰斯!” 托尼三人齐齐石化。 彼得怪叫一声,登时面露崇拜,几步上前:“美国队长!五师妹,不骗我?!” 史蒂夫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如果没有其他人叫史蒂夫-罗杰斯,那么就是我了。” “哇喔!”彼得连忙抓住罗杰斯的手:“队长,你知道我有多崇拜你吗?!咆哮突击队!美国队长!哇,你是我的偶像!我家里还有好多你的卡片!” 史蒂夫略略有些不自在,他没想到除了科尔森,竟然还有狂热崇拜者。 托尼上下打量着:“我应该叫你叔叔还是伯伯?” “呃...”史蒂夫张了张嘴:“叫我史蒂夫就好。” 托尼松了口气:“虽然你是个老古董,但你看起来实在太年轻了,如果称呼叔叔伯伯,我有些叫不出口。” 史蒂夫并不在意托尼的调侃语气,他耸了耸肩:“实际上我的心理年龄可能还没你大。我被冰封的时候,才二十四岁。” “这倒也是。”托尼一愣。 接下来,他们才谈起今天发生的事。 五十九章 推测真相 浩克现身 “我想,知道我们太一门的,只要这儿没问题,”听完托尼的叙说,娜塔莎指了指太阳穴的位置:“他就不敢乱来。” “别说奥巴代亚,就是白宫那边...”巴顿摇了摇头:“他们也不敢。” “除非...”科尔森沉吟道:“他有必须要杀死你的理由,或者说他不得不杀死你。” “杀死托尼就要面对我们太一门,面对师父,左右逃不脱一个死字。”哈利斟酌着,忽然道:“也就是说,他就算不杀托尼,也要死,他才不得不这么干!” 听到哈利来来回回脱不开一个死字,一旁的史蒂夫皱眉道:“如果有罪,法官会审判。” “队长,你还没明白过来。”哈利道:“对于某些人,法律没有约束力。关键是,你可能不明白我们和师父之间的关系。” “亦师亦父,亦徒亦子。”托尼摸了摸额头:“虽然以后辈的身份面对一个看起来比自己年龄更小的人,会让我有些不自在。不过我现在感觉很好,有靠山。” 史蒂夫凝眉:“法律...” 托尼不等他说完半句就打断:“队长先生,你这些话应该去对那些高官讲。实际上,我们都知道,他们之中,有很多人才是屡屡践踏法律的存在。奥巴代亚的身份不同寻常,我被他杀死,如果我没有师门,法律奈何不了他。” 队长沉默不语。 托尼这才道:“奥巴代亚有不得不杀死我的理由,那这个理由是什么呢?还有他的钢铁装甲,我怎么看出有我自己的味道?”他抬头:“佩珀,让人立刻把那个笨重的东西拆了,我要知道它的详细结构。” “好的。”佩珀走了出去。 “在阿富汗被绑架的时候,我就构思并制造了一台简陋的装甲。回来之后本来打算着手改进,制造一台新的,不过大家都知道,因为宗门的事,我在里面待了两个月,这几天才开始呢,没想到奥巴代亚已经做出来了...” 托尼来回走动了两圈,忽然道:“奥巴代亚的装甲还没有安装武器系统,否则等彼得到的时候,可能看到的,就是我的尸体。也就是说,他很仓促。这台装甲可能是刚刚才制造成功的。按照武器研发部门研究室的效率,我敢肯定,投入全部资源,要制造这样一台装甲,两个月左右,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奥巴代亚着手制造这台装甲的时间,与你从阿富汗回来的时间大略一致。如果这台装甲,你认为有你的味道在其中,那么...”科尔森推测道:“他从哪儿得到了你的技术?” “阿富汗!” 托尼断然道:“我知道了!我和伊森离开那个鬼地方的时候,把那台粗糙的装甲给炸掉了,不过因为师父给装甲打上了一道金刚符的缘故,外壳和整体结构可能并没有完全损坏,留下了一些残骸。而他,得到了残骸!他从谁的手中得到的?并且这么及时?!” “难怪他要杀你。”队长插口道:“你说你在阿富汗被绑架,我猜可能他参与了这件事,而且是罪魁祸首,并且这件事会暴露,就在最近。” 一干人你一言我一语,竟然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推测了一个通透。 “看来奥巴代亚早就有心思除掉我。”托尼叹息道:“我一直把他当做最亲密的长辈...” 众人无语。 彼得片刻后道:“人会变的。” “是啊,人会变...”托尼抿了抿嘴:“算了,现在既然这样了,该把他忘掉。不过好歹他服务了我史塔克家两代人,希望他在监狱中能过得好一点吧。” 正说着话,佩珀疾步走了进来:“托尼,那台装甲的能源核心是你的方舟反应堆!” “什么?!” 托尼一愣:“他哪儿来的方舟反应堆...噢,我明白了!难怪他急急忙忙把我叫来他自己却不见了踪影,肯定是趁着这个机会去了我家。他有进出别墅的权限!” 恍然大悟的托尼连忙拿出手机:“贾维斯?!” 贾维斯的声音从手机中发出:“先生。” “奥巴代亚在一个多小时之前,是不是进入过我的实验室?” “是的先生。他说您让他来拿一些东西,他拿走了方舟能源反应堆。因为您曾授权给奥巴代亚先生,所以我并没有阻拦。”贾维斯答道。 托尼扔下手机,摊了摊手。 “真相大白。”彼得嘻嘻一笑:“大师兄,你以后得小心点。你这么大个集团,那么多的钱,肯定有很多人都贪婪的注视呢。” 托尼点头:“好吧,这让我对人生产生了疑惑——还有谁值得信任?!连我的人工智能都...” “还有我。”佩珀握住了托尼的手。 这事就算这么过去了,托尼、佩珀、彼得、哈利还有娜塔莎四人,喝着酒又聊起了其他的事。 彼得道:“我刚刚正上课呢,接到波茨小姐的电话,把我吓了一大跳。我有还以为是那些超级罪犯又冒头了呢。我就想了,大师兄的纯阳炼体拳虽然只才三层境界,可一般人绝对不是他的对手啊!没想到竟然是这么回事。” 哈利笑呵呵的补充道:“你们可能不知道,彼得的手机突然响起,整个教室里几十双眼睛齐齐看着他...老师还说他女朋友怀孕了...哈哈,笑死我了!” 彼得脸一僵:“你说什么?老师说我女朋友怀孕?我都还没有女朋友!”顿了顿:“对了,你跟出来,他没说你女朋友怀孕?” 哈利脸色登时僵住。 众人大笑。 “说起超级罪犯,”娜塔莎笑道:“最近一段时间,纽约平静的可怕。也许是因为师父的原因,他们都离开了纽约,不过我仍然很担心。当初他们被赤混太无元魔尊带走,也许...” “噬灵魔功么?”彼得道。 “是的。”科尔森道:“我们就是担心这个。如果那个赤混太无元魔尊把噬灵魔功传授给他们,我想我们以后可能有的忙。” “那可真够糟糕的。那么多混蛋,如果都学了噬灵魔功,多少人会遭殃?!”托尼不由道。 “可是没办法。”彼得无奈:“师父能打得过那个老魔头,可要杀了他并不容易。师父说过,那老魔头要跑的话,他都追不上。” “你们说的那个老魔头?赤混太无元魔尊魔尊?真有那么厉害?”美国队长了解过相关的情况,但没有亲眼所见。 “当然。”科尔森很肯定的道:“我们这里,除了队长你和佩珀女士,其他人都是亲身经历过的,当然,托尼当时来的晚了些,可能没看清。队长没有直观的感受,那是因为不知道当时有哪些人在场!万磁王、查尔斯教授,这些可都是让白宫头疼的不得了的人物!可他们连师父的一个眼神,赤混太无元魔尊的一声笑都承受不了!” “说起这个,我还心有余悸。”巴顿面露恐怖之色:“那个老魔头不知道隔着多远一声笑,让我们在场所有人心里都生起无边的杀戮、毁灭等种种负面欲望!如果不是当时有师父在场,我们这些人早就互相残杀一空了!太恐怖了!一声笑!农场周围的所有植物都枯萎了!” 美国队长面露不可思议之色,他喉头有些发干:“这么厉害?!” “还有更厉害的呢。他们随手一击,空间就好像玻璃一样破碎,打出了一个黑洞!超强的引力把地面都刮掉了一层!” “我那时候甚至以为会死。师父只弹了弹指头,黑洞就没了。” “好吧。也许我在听神话故事。”史蒂夫觉得脑子混乱。 “我觉得我们没必要去回想这些。”彼得道:“早晚我们也能有那么厉害!” 他倒是有强大的信心。 托尼嘿嘿一笑:“那是当然。尤其是我,托尼-史塔克!” “切!” 众人齐齐竖起中指。 “对了,前几天军方好像又有什么行动。”娜塔莎问科尔森道:“他们好像要抓捕什么人?还找了布朗斯基?” “军方的大麻烦,绿巨人浩克。”科尔森道:“几年前就闹过,可军方奈何不了那个不受控制的家伙,被他逃了。” 说着,科尔森看向队长:“这跟队长还有些关系呢。” 史蒂夫面露疑惑。 “超级士兵血清计划。”科尔森道:“这几十年来,军方一直没有停止过这方面的研究。绿巨人浩克的诞生,就跟其有紧密的关系。布鲁斯-班纳,就是浩克。他的父亲,是军方超级士兵计划的科学家,在其很小的时候,用他做过人体试验。后来班纳意外被伽马射线辐射,两者结合,才成了浩克。” 史蒂夫皱眉:“他们,就没做过防御措施?实验太草率了!怎么会搞出这样的麻烦?” “那得问军方。我们跟他们不是一个体系,他们不会让我们插手的。”科尔森耸了耸肩。 正此时,科尔森微微一怔,随即走到一边,侧耳贴在衣领上。 片刻后,他走了过来:“局长先生刚刚告诉我,浩克出现了,帝国大学。” 众人齐齐无语。 这是说曹操曹操到吗? “boss的意思呢?”娜塔莎问道。 “只是通知我们一声,要去的话,以个人的名义去。避免和军方发生冲突。”科尔森解释了一下。 美国队长站起来:“既然是危险人物,又出现在大学,那些学生处于危险之中,我们必须去!” 六十章 欲求助返回宗门 泽维尔再现大敌 “去看看?”彼得看向哈利。 哈利耸了耸肩:“反正已经请假了,去看看也行。” 两人站了起来。 “托尼?”娜塔莎看向托尼。 托尼摇了摇头:“我没时间。出了奥巴代亚这档子事,集团还有很多麻烦要处理。” 众人理解的点了点头。 “那我们就先走了,大师兄。”彼得挥了挥手,一行人与托尼作别,迅速下楼而去。 帝国大学就在曼哈顿郊区,大致说来,托尼的海景别墅在曼哈顿岛西边,而帝国大学在东边的哈德逊河口附近。 等一行人抵达帝国大学的时候,班纳已经逃离。 只留下一片狼藉的草坪,几辆被砸扁的装甲车、坦克,还有阵阵青烟以及血迹。 军方已大部撤离,只留下一个小队在打扫战场。 “这些装甲车和坦克都是被徒手拆掉的。”美国队长检查了一番,神色严肃的指了指厚重装甲上的拳掌印记和脚印,很郑重道:“这个家伙还真是个危险人物!” “力量真大!”彼得啧啧有声:“只拼蛮力,我比不上他。” “浩克很特殊。”科尔森道:“越愤怒,就越强大!而且刀枪不入,炮弹都伤不了他。所以军方一直拿他没办法。” “军方为什么想要抓捕他?我可不信军方是为了人民的安全。”哈利撇了撇嘴。 “因为他很有价值。”科尔森答道:“军方一直想要提取他的血清,用于超级士兵计划的研究。” “切片?”彼得打了个寒噤,想想就觉得恐怖。 “大概吧。”科尔森耸肩道。 “幸亏我有师父,要不然可能下场不会比他更好。”彼得庆幸道:“如果没暴露功法的事,他们一定以为,我发生了什么变异,肯定想着把我切片研究,真是...” “也就是说,这一切的根源都在军方?”史蒂夫皱着眉:“军队的职责,是为了保护人民的安全,可他们的所作所为却让人民受到威胁!他们背离了自己的使命!” “队长,有的事...心里知道就好。”巴顿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认为我们有必要考虑一下绿巨人的问题。” 哈利忽然道:“这个家伙到了纽约,一旦冒头,就像眼前这样。在人口稠密的地方,后果很严重。而军方没有办法对付他,我们可能也很难对付的了这个家伙,最多能把他拖住。” “回去找师父。”彼得一锤定音。 “那么,我可以去太一门参观一下吗?”美国队长适时开口。 “为什么不?”彼得咧嘴一笑。 ... 正当彼得一行人打算返回宗门的时候,泽维尔天才学校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你们,就是用这样的方式欢迎同胞?” 一个穿着盔甲的蓝皮人站在x战警面前,慢条斯理道:“作为你们的始祖,我想我有义务教育教育你们。” 查尔斯教授伸手拦住狼狈不堪的钢力士和野兽汉克,神色非常凝重的望着这个人:“你是谁,你来这里有什么目的!” “我是谁?哈哈...”蓝皮人肆意笑道:“我说了,我是你们的始祖。你可以叫我天启。当然,我的本名,恩-沙巴-努尔。” “介绍一下,三千年前埃及人类第一个觉醒变种能力的变种人,就是我。” “埃及的木乃伊?”钢力士擦掉嘴角的血,冷笑道:“你应该回到你的金字塔去!这里是泽维尔学校,是美国,是纽约,不是埃及!” “我是来拯救你们的。”天启浑然不理会钢力士的讽刺,悠悠道:“所有生物都在进化,而人类却并非如此。他们虽然发明了所谓的科学,但一个个都变得手无缚鸡之力,他们的进化,是错误的,是在退化。而我,我们,变种人,才应该是这个世界的主宰。我们有超越那些蝼蚁的力量,我们有聪明的大脑,我们两者兼备。” 他张开双臂:“我知道你们,查尔斯教授,x战警,你们是变种人的中流砥柱。现在,我诚挚的邀请你,查尔斯教授,成为我座下的骑士,为我征战世界,征服人类!” x战警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向天启的目光,就好像在看白痴一样。 “他说他是三千年前的人物,是不是睡得太久,脑子...”斯科特指了指脑门:“里面全都变成屎了?!” “或许有几只尸虫。”野兽汉克补充了一句。 “放肆!”天启目光一寒,一扫而过:“我是为了我们变种人的未来,你们竟敢嘲笑我?!” “你...” 查尔斯拦住战警们,缓缓开口:“天启先生,我们这里并不欢迎你。虽然你很强大,但我并非没有还手之力。你可以离开了。最后,给你一个忠告,我们也是人类,要记住。如果你要打破世界的和平,那么我们不会坐视不理。” 天启捏了捏拳头,看着查尔斯镇定的目光,心头闪过一丝犹豫。 这个光头佬的心灵之力非常强大,即便是他,也不敢无视。而且这家伙还有这么多帮手,一旦动起手来,恐怕很难讨好。 关键是他苏醒的太突然,没有巅峰时期的力量! 天启迎着查尔斯等人警惕的目光,冷笑一声,道:“离开可以。但我有个问题,你们必须要回答我!” “两个月前。”他伸出手指:“就在纽约这片区域,爆发了强大的神秘力量,跨越半个星球将我惊醒。查尔斯,你可以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吗?” 查尔斯微微一怔,身后战警们各自对视一眼,心里顿时明了。 原来这个木乃伊竟然是在那个时候被惊醒的! “你如果想要知道原因,可以去打听一个叫幽灵农场的地方,在那儿有你想要的答案。”镭射眼直接开口。 “是吗?幽灵农场?”天启眼神闪烁着咀嚼了片刻,随后悠悠一笑,纵身一跃,飞入高空,接着隐身,然后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句话:“总一天你们会乖乖的做我的奴隶!” 查尔斯一直望着天空,直到五分钟之后,才微微吐出口气。 “他离开了?” 查尔斯点了点头:“离开了。不过接下来我们必须要小心,这个天启有很大的野心,他不会放弃的。” 琴斟酌了一下:“他...是否需要通知一下太一门?” 查尔斯教授微微一顿,叹息起来:“...理所当然...” ... 彼得一行人乘车一路到了农场。 农场经过政府出力翻修之后,已是焕然一新。较之当初的原貌,大有不同。不但房屋多了两座,还修建了一个直升机停机坪。 “自从有了这个停机坪,政府和神盾局方面,有事就直接飞过来。”彼得介绍道:“我还打算请师父用丹药跟政府换一架直升机,体验体验土豪的感觉呢,可师父说,我们以后自己就能飞...” 他摊了摊手。 “政府或者神盾局巴不得能换到丹药呢,直升机在他们眼里可不算什么。”哈利撇了撇嘴:“我和大师兄都跟师父说过这事,我们买直升机,捐给宗门使用。可师父也拒绝了。” “师父面对金钱和享受,就好像面对海滩上的沙子一样。” 瑞雯从别墅中走了出来。今天由她看守农场。 众人闲聊几句,不认识的相互认识了一下。 “看来你们今天有事?”瑞雯道:“要不然这么大一群。” 彼得点了点头:“有点事,想跟师父找个解决办法。” “那你们进去吧,我还要看守这里,接待有可能到来的拜访者。”瑞雯说道。 “你忙你的。” 说着话,已然不知不觉,进入了太一洞天。 美国队长四下里张望打量,非常惊奇道:“这就是有别于外面的另一个维度吗?我们是怎么进来的?怎么从一个维度到另一个维度?” 彼得摊了摊手:“这个问题只能问师父,我们可不知道。” “云雾缭绕,有一种缥缈的感觉,真是奇特。”史蒂夫感叹连连:“看来你们的师父赵先生的确非常强大,我几乎无法想象。” 说着话,一行人登上阶梯,一路就到了宗门大门口。 “我们作为亲传弟子,必须要能够自己推开这扇大门才能随意进出宗门。”彼得笑道:“我记得当时大师兄听到师父这个决定的时候,哭丧着脸,别提多可怜了。” “一样。”娜塔莎笑起来:“我听说这扇石门要两点五吨推力才能推开,就觉得三个月我一定做不到。” “但做到了不是吗?而且还提前了。”巴顿有些羡慕:“我现在还做不到呢,就算运用拳法技巧,爆发力最多增加两倍,也才两吨。” “用师父的话说,这叫缘分。”彼得拍了拍巴顿的肩膀:“不过既然入了宗门,以后总有机会,不是吗?” 巴顿点了点头。 而美国队长这时候到了门前。 他让捞起袖子,试着推了推,纹丝不动。然后侧身贴上去,用肩膀顶着逐渐开始发力! 三分、七分,史蒂夫脸色通红,青筋暴露,用了九分力的时候,仍然纹丝不动!他低沉的喝了一声,十二分爆发,终于听到呜呜的石头摩擦的那种声音! “好!厉害!” 几个人鼓掌为队长加油。 美国队长的力量到底有多强,争议很大,但细数起来,一二吨应该是有的。咬紧牙关,用尽全力,爆发起来,能稍稍推开宗门大门也并不奇怪。 直把大门推开了能通过一个人的缝隙,队长才力竭退下,他呼呼的喘着粗气:“你们只练了两个月的——功法?” “不然呢?”彼得道:“队长,你还只打了一针呢,比我们可快多了。” 队长哭笑不得。 不过彼得说的也不错,他就打了几针,不是一针,只几分钟,就变成这样了。 辛迪穆恩从门缝里伸出脑袋:“咦,你是谁?队长?你能推开门?变种人吗?” 她今天轮值守门,目光又移动到彼得他们身上:“二师兄、三师兄、五师姐,还有巴顿、科尔森,你们怎么都到了?” 六十一章 破肉身化血神刀 泽维尔传讯赵昱 “美国队长!” 彼得上前介绍:“二战时期的超级英雄,我的偶像!” 辛迪把住石门轻轻一拉,石门就敞开了,她一步来到美国队长面前:“你真的美国队长?你应该快一百岁了吧?这么年轻?跟我师父一样吗?” 美国队长被她好奇的目光看的有些尴尬:“呃...也许吧。” “真的?!”辛迪眨巴眨巴眼睛:“那你跟师父一样强大吗?” 队长摊了摊手:“如果可能的话。” ... “师父在后殿,已经好几天没露面了。” 辛迪带着他们一路就到了后殿门前。 她上前伸手,正要敲门,赵昱淡淡的声音便从中传出:“进来吧。” 辛迪顺势改敲门为推门:“走吧。” 殿中,赵昱盘膝静坐在道图下,目中仿似有星辰,打量了一下美国队长,与他点了点头,然后道:“何事?” “呃...”彼得上前:“师父,我给您介绍一下...” 赵昱拂了拂袖子:“为师知道,美国队长,史蒂文-史蒂夫-罗杰斯。” 他目光落在美队身上:“你被冰封了七十年,现在感觉如何?” 对于赵昱的‘未卜先知’,彼得他们已经见怪不怪了,至于美国队长,他以为是尼克-弗瑞告诉赵昱的。 “呃,还好吧。”美队犹豫着伸出手。 他总觉得跟这个穿着长袍的人行握手礼似乎有些不合时宜。 赵昱并不介意,跟他握了握手,才道:“你们一起来见我,一定有事。说吧。” 彼得于是便将托尼身上刚刚发生的事与班纳的事一一道来。 赵昱听了,不动声色,淡淡道:“托尼的事只是小事,你们自己能解决。至于绿巨人...” 难怪几个小时前突然增加了一笔两千数额的气运值,原来事情出在这里!钢铁侠的第一个坎!大弟子托尼、二弟子彼得,都参与了进去,有这收获,倒也不足为奇。 他微微斟酌道:“这人倒是非同一般。怒火越盛,力量越强。其肉体强悍,不易受伤,自愈又快,以你们现在的能为,还真很难对付的了他。” “不过,这人也是个可怜人,身不由己。发生在他的身上的事,实则并非出自他的本心...为师倒能翻掌将其镇压,不过为师须得静修,无有时间。” “可...”彼得等人面露难色。 赵昱呵呵一笑,伸出手掌,便见一道纯净无比的红光在他掌心游走。那光迷迷蒙蒙,却又清红剔透,只是看不真切到底是什么东西。 “此乃为师法宝化血神刀。”赵昱开口间,掌心那道游走不停的红光迎风见长,化作一把二尺短刃。那刃如一汪最纯粹的血水,流光闪烁,甚是剔透,不见煞气。 却是这法宝煞气敛而不发,深藏刀中,运使之时,才会爆发威能。 “化血神刀?” 众人齐呼。 “对,化血神刀。”赵昱呵呵一笑:“此宝专破肉身,便是那九转玄功练就的强悍肉身,若是火候不到,也要被其所伤。虽非正品,但要对付绿巨人,是易如反掌。” 这化血神刀,便是赵昱完成阶段二的主线任务获得的另一个奖励。 不是正品,正品化血神刀是后天灵宝,杀得仙人都是砍瓜切菜。这把化血神刀只是法宝级数的宝贝,但天仙之下,便是返虚地仙,若无防备,也是伤得。 至于绿巨人,用此宝去杀他,实则大材小用。 绿巨人的力量和身躯强度,是随着愤怒而增长,也许到了极限,倒是有可能扛住化血神刀。可法宝运使起来,只在电光火石,哪里会给人时间? 一刀下去,直接了账。 赵昱持了宝贝,信手打上一枚法力凝聚的符印,才将其递给彼得:“你持此宝,只是为防万一。为师也说了,那绿巨人是个可怜人,能不伤他就不伤他。这宝贝一旦破了人的肉身,一身气血魂魄皆要为其所伤,威力太大,要谨慎使用。” 他斟酌了一下,又取出太一宝印:“先动用此宝,将其镇压,带回宗门。若有意外,再动化血神刀。” 彼得激动无比,连忙又接过太一宝印,一手一件法宝,左看看右看看,实则的欢喜的紧。 赵昱淡淡一笑:“你毕竟没有修成法力,这两宗法宝除了太一宝印,化血神刀你只能动用一次,若用二次,少不得要吸掉你一半精神气血,伤了元气,要慎之又慎。” 又道:“你持了太一宝印,若要运使,丢出即可。而这化血神刀,因其凶厉,为师打上了一枚符印,运使之前,须得以纯阳炼体拳的劲力破去符印,找准目标放出即可。” 彼得记在心里:“我明白了,师父。” 赵昱微微颔首,随之甩袖道:“为师要静修,你们且去罢。” 待得一干人等离开,赵昱打出一道法力,哐的一声关上了后殿大门。 “你们师父...嗯,跟常人很不一样...”史蒂夫说了一句。 众人齐齐耸肩。 当然不一样,要是一样,怎么做师父? “现在有了这两件宝物,绿巨人就不是问题了。”彼得嘿笑着扬了扬化血神刀:“他要不服,我就给他一下。” 哈利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看你还是小心一些。没听师傅说么,这把刀厉害过头了,小心吸掉你一身精神气血。” “怎么可能。”彼得得意道:“有太一宝印基本上就足够了。可能都用不到化血神刀。” “这样最好。”史蒂夫道:“那位布鲁斯-班纳也是受害者,他不应该为此付出太大的代价。” 殿中,赵昱则在沉吟。 按照彼得等人所言,现如今钢铁侠与绿巨人的经历,在时间上几乎重叠。托尼那儿赵昱倒不担心,穿越前的电影中,托尼屡屡遇险,那是因为他本身只是普通人,加上伤患等影响,才造成些许麻烦。而现在,托尼比普通人可强多了。又有一班师弟师妹帮衬,怎么着也不可能出问题。 而绿巨人嘛,赵昱心头一转,既然帝国大学事件已经过去了,那么接下来他应该会去找那位名为蓝先生的博士,打算消灭自己体内的浩克。 这一个举动,造成了不小的影响。在原电影中,因为这件事,憎恶和大头目诞生了。 “憎恶...”赵昱微微凝眉:“是布朗斯基?” 他恍然略略想起。 似乎就是布朗斯基,因为眼热绿巨人的强大,从而要挟博士蓝先生为其注射了浩克的血清,变成憎恶。 现在布朗斯基倒是成了宗门记名弟子,比他之前强的多。 “但...”赵昱想起布朗斯基对力量的偏执和性格缺陷:“绿巨人现在比他仍然要强大太多,并不排除他会走上老路。” 他对布朗斯基不抱期望。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性格决定未来,布朗斯基是那样的人,就注定了在没有外力插手的前提下,会顺着老路前行。 不过赵昱也不在意,区区一个记名弟子罢了,虽然给了他一些印象,但也仅此而已。性格缺陷太大,也不是修道的好苗子,没什么前途,随他去就是了。 娜塔莎他们都说了,这次军方针对绿巨人的行动,布朗斯基仍然参与进去,看样子的确已经注定。 “若是听话还则罢了,宗门多一个打手。若不听话,要乱来,一刀斩了便是。” “关键是弟子们参与这个事件,能给我带来多少气运值的问题...布朗斯基如果成了憎恶,又会给我带来多少气运值?” 诸般念头一闪即逝。 正当赵昱准备继续勤修之时,殿门外辛迪去而复还,随同她一起的,还有另外两个有那么一点熟悉的气息,赵昱心头一动,勾连洞天,已是知晓何人。 “进来。” 大门打开,辛迪带着斯科特和奥洛洛走了进来。 赵昱看着他们:“你们好。” 两人还了一句,奥洛洛开门见山:“教授让我们来跟你打声招呼。” “哦?” “有个叫天启的,他自称是三千年前的埃及人,世界上第一个觉醒变种能力的变种人。”奥洛洛道:“他是被你和赤混太无元魔尊战斗产生的波动惊醒的。” “哦。”赵昱平淡的点了点头。 斯科特看着赵昱那种平淡的神色,心里没来由就有火,他道:“他会来找你的麻烦!” “找我麻烦?”赵昱淡笑起来:“你确定?” 斯科特明智闭嘴。 赵昱才道:“他找过你们了?” 奥洛洛点头:“他让教授做他的骑士,要征服人类,征服世界。这就是个疯子。可是赵先生,疯子做事往往出人意料,我认为你还是要小心一些。” “那么,多谢你们告知。”赵昱语气都没有分毫变化:“如果他要来找我,那他就来吧。” 随之转言:“你们呢?我当初的承诺一直有效。如果有心,明年的同一时间,欢迎你们参加入门试炼。” “也许吧,”奥洛洛不置可否:“你已经知道了天启的事,那我们就告辞了。” 说完,便与斯科特转身离开了。 看着他们的背影,赵昱露出一抹很难察觉的笑。 他看得出来,至少奥洛洛是动心的。 到了明年宗门招收弟子的时候,想必一定会有泽维尔学校的人。 挥退辛迪,赵昱又沉吟起来。 天启这个人,赵昱当然知道,穿越前夕刚刚上映不久的那部电影里,这位可是最大的反派。漫威地球史上第一个变种人,拥有多重变种能力,倒也的确是个强大的家伙。 不过可惜,变种人的能力,永远有先天限制。 要对付他,实则不难。 六十二章 六弟子收集炼材 见托尼相谈甚欢 赵昱如今急需气运值。 三元归一炼炁法是个巨坑,基础部分一百气运值,炼炁期九层的所有法门,就要一万!虽然炼炁期的法门赵昱都已兑换,但这部分法门,在三元归一炼炁法第一卷之中,还占不到十分之一的内容。 这门无上道典,天仙以下,仅只一卷。炼炁期的内容,需一万气运值,化神期则要十万,返虚地仙诸般法门则要一百万。 合起来,这一卷,就要一百一十一万气运值。 想想就觉得恐怖! 除此之外,作为一个修仙门派,乃至于以后要壮大为教门,修仙百艺,凡此种种,都少不得,需要补全。 虽说随着赵昱的修为愈发精深,许多低层次的东西,他都能高屋建瓴,以一己之力将之补全,但对气运值仍然有很大的依赖。 低层次法门可以自己补全,随着修为精深,只要不被弟子们迎头赶上,在一定程度上,当是能满足需求。 但修行过程中还有更多的需求。 比如炼丹炼器。 炼丹的材料大部分都好说,兑换一次种子即可,但炼器材料呢?现在诸多弟子都尚未筑基,但一旦他们有人筑基成功,修得法力,对法器法宝,就有了迫切需求。 要炼制法器法宝,尤其一些稀有材料,只能从系统兑换。而稀缺材料又贵的不可思议。 总而言之,气运值是怎么都不够用。 暂时可能还不迫切,但随着宗门壮大,这种迫切性,就会越来越急。赵昱恨不得立刻在地球上搞出许多事,然后让弟子们插手其中,赚取气运值。 不过可惜的是,按照赵昱的算计,说不得要进阶化神期,才可以正式开始实施计划。 他微微叹息了一声。 心里种种算计一齐冒出来,让他没了心思修炼。 他走出后殿,信步闲庭,到了勤务堂。 “本。” 赵昱把本叫出来:“你跟政府和神盾局驻宗门的人说一声,自即日起,太一门增加一倍对外交易。” 本虽然不明白赵昱为什么突然有了这个决定,但他不问,直接点头。 随后,赵昱又传声把六弟子马特叫了过来。 马特-默多克,超胆侠。自成为赵昱的亲传弟子之后,这个眼盲心明的人,便一直默默无闻。 他话不多,除了必要的事,其他时间,都在勤修苦练。 一班亲传弟子之中,要说刻苦努力,他数一数二。 “师父。” 赵昱让他盘坐下来:“为师今日叫你来,有一件事要你去办。” 马特点了点头。 “是这样的。”赵昱道:“随着你们修为精进,炼炁境已经隐约看得见了。而到了炼炁境炼出了法力,对法器、法宝就有了需求。为避免到时措手不及,为师须得现在就开始做准备。为师已让本增加了一倍对政府和神盾局的丹药交易,随后还会逐渐增加,以获取更多的金钱。而这些金钱,除了宗门平素开销,其他的,都用来囤积各类材料。金银铜铁等等等。” “你要做的,就是负责囤积材料。”赵昱继续道:“你们八个同门之中,各有各的性格,但要说沉稳,你是第一。这件事交给你去办,为师放心。而且你在宗门已经修炼了一段时间,应该出去看看,不要总是那么沉默。既然走上了追寻大道的路,以后的时间就还长,要让自己的心灵保持活力,否则时间一久,就成了石头。你出去之后,去找你大师兄,囤积收购材料的事,有他帮忙,会方便许多。” “我知道了师父。” 赵昱又道:“你先去勤务堂,这件事呢,就当做一个长期的宗门任务。除了宗门自己收购材料,也可以让其他亲传弟子、记名弟子参与进来。具体怎么做,你跟本商量着来。” 材料问题很重要。 赵昱就是打算,普通的材料,能用金钱解决的,就不用气运值。至于实在用钱买不到的,再从系统兑换。 “这里有一份清单。”赵昱递给马特一份单子:“上面就是宗门所需的各种材料。除了炼器材料,还有一些珍贵的药材,你拿去让本也一并当做宗门任务发布出去吧。” “好的,”马特接过清单,却道:“可是师父,为什么不直接与政府和神盾局交易?与他们交易应该更方便一些。” 赵昱笑道:“直接跟他们交易当然方便,但一来宗门的需求太大。便是铁精,普通一吨钢铁才能提炼一两,而要炼制一柄最普通的飞剑,所需精铁少则数十斤。再则,这是一个主动权的问题。现在是他们有求于我太一门,而如果...你应该明白,这个主动被动的位置,就要发生变化,这对宗门并非好事。” 马特明白过来,点了点头:“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挥退了马特,赵昱才静下心来,默默开始炼法。 ... “材料?” 托尼接过马特递给他的清单,仔细看了一遍:“师父说过需要多少吗?” 虽然刚刚才出了奥巴代亚这档子事,不过托尼的动作很快,又有佩珀这个非常有能力的红颜知己帮忙,很快就将史塔克集团稳定下来。 董事会的很多董事对托尼关停武器部门的事,仍然抱有意见,但这事已成定局,托尼又太过坚定,加上他们这些上层人士考虑到托尼背后的力量,都屈服了。 武器部门关停,随之便成立了能源部门,要不了多久,方舟能源反应堆就应该上市了。 然后马特拿着清单就来了。 “不限量。”马特道:“师父决定囤积材料,是为了将来做打算。我们进阶炼炁境,有了法力,对材料就有相当大的需求。这是未雨绸缪。” 托尼点了点头:“我知道这事。师父曾跟我提过,炼器所需的材料要求很高...” “是的,他说一两,也就是五十克铁精,需要一吨钢铁来提炼。而一柄飞剑少说要几十斤铁精。虽然我不太明白飞剑是什么,可我知道对钢铁的需求有多大。” “我们八个师兄弟、姐妹,按每人一柄飞剑二十公斤铁精来计算,需要一百六十公斤铁精。一公斤铁精要二十吨钢材,嚯,一百六乘以二十,三千二百吨。”托尼弹了弹清单:“仅仅钢铁就要三千二百吨,还有铜、金、银等等,其他的材料也有很大的需求。” “而且飞剑绝对不是唯一的法宝。”马特道:“师父的太一宝印,就不是飞剑。” “还有化血神刀。”托尼补充了一句。 “化血神刀?”之前彼得等人去找赵昱求援的时候,马特并不在场,他不知道赵昱还有化血神刀这一宗法宝。 托尼笑起来:“之前你一定在练拳,对吗?” 马特点了点头,有些疑惑。 于是托尼就把彼得等人求援的事告知了马特:“...为了对付那个绿色的大块头,彼得从师父手中求了两件宝物。太一宝印和化血神刀。你来之前,他刚刚从我这儿离开,那小子,那得意模样,还以为法宝是他自己的呢!” 马特也笑了起来。 “他虽然是二师兄,可还是个孩子呢。” “谁说不是。”托尼哈哈一笑:“不过他得意不了多久了。等我进阶炼炁境,我就把我的装甲炼成符宝,哼哼,到时候看他还怎么得意。” “符宝?” “对。”托尼耸了耸肩,递给马特一杯红酒:“喝点。也许你们都不知道,师父收我为徒的时候,那态度,简直糟糕透了。强制性的,知道吗。他说我能传承符箓之道,就要让我做他徒弟。你知道,我那时候可不相信什么修炼。态度可能有点不够好,所以...” “挨揍了?”马特乐了。 “呃...可以这么说。”托尼不打算把自己受了紧箍咒的事说出来,那太丢脸。于是转言:“你们修炼都是从纯阳炼体拳开始,而我,直接修炼的乾坤符箓炼炁法。这门功法从锻体、炼炁到化神,三个境界功法非常完整——当然,我现在只有锻体筑基的法门,等我修炼到筑基圆满,再找师父要后续法门。” “符箓你可能不知道。如果用我的理解来解释,大概就是另一种运用能量的方法。构成符箓的线条,就是能量回路,实在太完美了,我忍不住沉浸其中。只要有了法力,能够铭刻永久性的符箓,我就能将物质能量化,把我的装甲,炼制成符宝,再结合炼器之法,师父说能将其收入体内!” “啧啧,我很难理解,将一种物质,很庞大的装甲,收进身体里面是怎样的感受。” “境界到了...” “境界到了自然就明白了!” 两人学着赵昱的语气,随之哈哈大笑。 “这么说来,飞剑也应该能收入体内。”马特忽然道:“我们想象一下,飞剑藏在身体里面,然后一伸手,就从掌心飞出去,或者从嘴巴里喷出去,是不是很奇怪?” 托尼耸了耸肩:“我觉得还好。哈哈,不过还真是神奇。我们现在修炼都入门了,都知道经脉穴窍的一些道理。可是解剖学没有经脉穴窍的概念,但它实实在在又是存在的,我们都能感受到。我认为,经脉或者穴窍,就好比宗门的洞天之于地球,依附于身体,又超脱于身体,存在于身体的另一个维度。这样看来的话,也许法宝收入体内,跟维度有关。” “有道理!”马特斟酌了一下,连连点头:“就好比灵魂,存在于身体之中,却又看不见摸不着。” “对。”托尼深以为然。 六十三章 憎恶大闹百老汇 太一门人巧相聚 师兄弟两人仿佛找到了说不完的一个共同的话题,这一聊,天就黑了。 “我越来越懂得师父一些话里的道理。” 托尼道:“外面是大宇宙,人身是小宇宙。大宇宙存在无数维度,人体也是一样。解析人体的奥秘,联系世界的奥秘,将人与天地完美的结合在一起,这...真是让人惊叹!师父说修炼并非不科学,只是科学解释不了。反正我现在是明白了。所谓的科学,尤其是地球上的科学体系,实在太低级了,毕竟只发展了几百年。而修炼...师父传承给我们的庞大体系,恐怕不知道存在多少年了。” “这是必然的。师父不是说,进阶化神,修成元神,就有三千年的寿命吗?那更高层次的修炼者,寿命一定更悠长。一个修炼者的寿命,就比一个文明诞生发展的时间更漫长,会形成这样庞大而完善的进化体系,也是理所当然。”马特也是惊叹。 “或者说,一个修炼者,就相当于一个文明了。”托尼叹道:“师父常说大道之路,这还真是大道之路。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可以探索任何一个我们不明白的问题。我们有足够的力量,保证我们能一直前行。” “共勉吧。” “共勉!” 两人碰了一杯。 “天都黑了?”托尼这时才发现外面已经灯火辉煌,他道:“今天我请客,百老汇那边新开了一家阿拉伯烤肉店,味道不错。” “边吃边聊?” “边吃边聊!” ... “浩克在纽约,军方就不会放过他。我认为,如果要出事,就在这两天。”彼得非常肯定的对哈利等人道。 “可是彼得,已经一个下午,天都快黑了。”哈利抱怨:“有这时间,用在修炼上,我的拳法一定精进了许多。而且谁知道浩克一定就在市区?万一躲在郊区呢?” 从赵昱手中拿到两宗法宝,彼得等人从宗门出来,直奔托尼那儿炫耀一番,就一直在曼哈顿逛。 “我们这是为了保护人民,是行侠仗义,是普度众生!这点困难都不能克服啊?!”彼得不满意了。 “我看你是因为太一宝印和化血神刀吧?”娜塔莎撇了撇红唇的嘴唇:“我们的二师兄,你是不是迫不及待想要试试法宝的威力?” 彼得脸一僵:“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我们都看出来了。”史蒂夫笑道:“不过你说的对,就算只能救下一个人,花一天、一个月也是值得的。” “偶像啊,还是你理解我!” 彼得找到组织了,顿时趾高气昂:“你们要是不耐烦了,就回去。我和队长一起。” 哈利和娜塔莎、巴顿、科尔森对视一眼,道:“天都黑了,再陪你一会儿吧。” 科尔森摊手:“白天才是工作时间,现在神盾局也下班了,我也一起吧。” 神盾局的几人,本来就是弗瑞专门派出来,为的就是绿巨人这件事。不过因为军方的缘故,不能以神盾局的名义去做,相当于给他们放假,以个人名义去参与这件事。不至于让军方闹起来。 其他两人一起点头。 “好吧,我知道你们有些不耐烦,其实我也有点。要不然我们去百老汇吧,听音乐会?那边天黑之后热闹。”彼得做了决定。 ... “塞缪尔博士,”布朗斯基把小个子博士逼到角落里,面孔狰狞,目光狠厉的钉着他:“我只是为了变强,变得更强,比那个绿色的怪物更强!我想,你能够帮助我,对吗?” 塞缪尔被布朗斯基的眼神吓得心肝都要跳出来了,哪儿还敢出口拒绝,连忙点头:“对对,我能,我能。” “很好。”布朗斯基直起身子,冷笑道:“我知道你有浩克的血清,给我注射!” 塞缪尔吓了一跳:“不行不行,浩克血清不稳定,我不能确定...” “注射!” 布朗斯基一把抓住塞缪尔的衣领,把他顶在强上,另一只手拿出一把手枪,咔嚓一声,子弹上膛,顶在了塞缪尔的脑袋上:“要不然我就杀了你!” “不不不,你不能这么做!我给你注射,给你注射!” 布朗斯基看着瑟瑟发抖的塞缪尔,嘿嘿笑了起来。 在巴西,他在浩克手中坚持了十来分钟就被打倒。在帝国大学,他咬牙硬碰,连一分钟没坚持住,就被打了个半死。 这愈发的激起了布朗斯基对力量的极度渴求! 他要拥有更强大的力量,要快,即便付出代价! 他要让那个绿色的怪物知道,他布朗斯基,才有资格拥有那样强大的力量,而不是一个只会愤怒而无法控制的野兽! 为了治疗浩克给他的重创,军方为他注射了改造药剂,然后他找到了塞缪尔——那个与班纳联系的蓝先生! 当布朗斯基躺在试验台上的时候,他心里分外的复杂。 既渴求、期待即将拥有的强大力量,又忐忑不安——他想起宗门,想起了赵昱!他不知道,自己使用这种方法来增强力量,会不会被宗门排斥,会不会惹得师父不高兴! 但转念又想到,宗门并没有类似的门规,就稍稍安心了一些。 说到底,他不认为,即便自己获得了浩克的力量,就能与宗门对抗!师父赵昱的强大,已经深入人心。尤其是他这种对力量极度渴求的人,才愈发的敬畏那种无法对抗的力量! 然后,血清开始注射。 布朗斯基只觉得无比的炽热顺着血管爆发出来,心脏好像一颗炸弹爆炸开来!要把每一寸骨头、每一个细胞都碾碎! 痛苦!无比的痛苦! 他浑身肌肉坟起,血管青筋暴跳,试验台上扣着双手双脚的金属护具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顷刻间被巨大的力量撕裂! 继而,试验台坍塌。 喉头咯咯的压抑的声音,伴随着迅速变大、变异的身体,布朗斯基终于发出一声巨大的咆哮,猛地一跃而起! 塞缪尔博士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个怪物——三米高的巨大身体,背部好像鱼鳍一样的隆起,脚后跟、肘部冒出的骨质尖刺,还有一身譬如蛙一样的淡黄色皮肤! “你你你...躺下...躺下,我治好你,治好你...” “哈哈...”沉闷的笑声从布朗斯基狰狞的口中发出,他一挥手,就把塞缪尔博士扫飞了出去:“力量,强大的力量,哈哈...” 他精神亢奋,理智渐失,却合身一扑,一撞一撕,墙壁上登时一个大窟窿,一跃便跳将下去。 他没看到,一个装着浩克血清的试管破裂,其中的血清顺着试管壁低落到塞缪尔博士受伤的头部。 ... 实则班纳与布朗斯基一前一后,他与贝蒂一起,先见了塞缪尔,用塞缪尔制造的抑制药剂,将他体内的伽马射线抑制住了。然后,他被捕了。 在他离开之后,布朗斯基接踵而至。 罗斯将军亲自押送班纳,直升机划过夜空,直奔军事基地,却行不远,通讯器中就传来了手下士兵的求援。 这一队士兵,实际上就是跟随布朗斯基的那些士兵。 布朗斯基从塞缪尔的实验室跳出来,他们首先遭灾。 “将军阁下!浩克出现在百老汇!请求支援,请求支援!” 罗斯将军拿着电话,不可思议的侧脸看向一旁被手铐锁住的班纳,然后立刻回头:“给我画面!” “马上,将军!” 就看到,屏幕上的画面中,一个巨大的人影,伴随着火光,正在百老汇大街肆虐!人群的尖叫,汽车的火光,还有爆炸,一下子让罗斯将军的额头上冒出了冷汗。 班纳也看到了,他连忙和贝蒂一起,来到近前,待看到画面中的那个巨大的家伙之后,他咬牙切齿:“又是你的试验品?” 罗斯将军欲辩无言。 “怎么办,将军?”身边的士兵问他。 “调集所有的士兵去百老汇!”然后他便看到那个巨大的怪物正在追逐士兵的装甲车,立刻对这对讲器道:“士兵,撤退!” 可瞬间,屏幕上一片斑点。 直升机内,一片寂静。所有的人,都把目光投射在罗斯将军身上,罗斯却脑子一片混沌。 “我去。” 突然,班纳开口:“听着,这是我们造成的后果,我必须去解决他!” “你能控制他?”贝蒂道:“浩克?” “不,利用他。”班纳正色。 罗斯将军深深的看了版纳一眼,吸了口气:“原路返回!” 直升机立刻掉头,往百老汇方向飞去。 ... “打打杀杀惯了,音乐?”娜塔莎摇了摇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得可有可无。” 他们站在一处音乐厅的外面,彼得提议进去看看,却被娜塔莎即刻否定。 “你们呢?”彼得问其他人。 哈利倒是有些兴趣,可看见队长、巴顿和科尔森都没那么兴致,便没有说出口。 “真是扫兴...”彼得开始发牢骚。 “我们的二师兄。”娜塔莎讽刺道:“你不是要保护人民吗,听音乐会怎么保护人民?” “呃...”彼得摸了摸鼻子:“好吧,听音乐无法保护人民,那我们走着?” 正说着,前方数百米远的地方突然传来一阵嘈杂,随之就是枪声和爆炸声! 众人都不是普通人,听力、目力皆非寻常,抬头一看,就看到街道尽头那边,一片火光中一个巨大的怪物的身影! “浩克!” 彼得登时来了精神:“上!” 二话不说,闪身便冲了过去。 其他人对视一眼,八仙过海,各有各的方法,迅速追了上去。 ... 托尼和马特正在吃阿拉伯烤肉,一边吃吃喝喝,一边聊,说的都是修炼方面的话题。他们在二楼,临窗。 布朗斯基突然跳出来造成的混乱,登时引起了两人的注意。 二人连忙起身来到窗前,第一眼也看到了布朗斯基变身的憎恶。 “这不是浩克!”托尼知道班纳变身之后的模样,可这个明显不是,他皱着眉:“军方又研究出了什么怪物?” “我们?” “这里人群密集,这个怪物造成的影响太大,必须要阻止...那是彼得他们吧?”托尼说着,看见了从另一方疾驰而来的彼得等人。 “抱歉,我看不见。”马特耸了耸肩。 “先下去再说。” 两人蹬蹬蹬下楼,冲出大门,正好迎上彼得等人。 “彼得!” 托尼大叫。 六十四章 凶憎恶走火入魔 只道宗门不公平 彼得忙里侧脸一看:“大师兄?还有六师弟?!” 他大喜:“正好,浩克在那边乱来,我们一起上。” 不等托尼两人回话,就消失在了眼前。 然后哈利等人赶了上来。 “你们二师兄今天怎么好像变了个人似的?”托尼摊了摊手:“是因为法宝吗?” “不然呢?”娜塔莎回了一句。 “那还真的好好感受感受。”马特道:“我对法宝一直抱有很大的期待。”他虽然看不见,但除了眼睛,其他感官却非常敏锐。 “一样。”托尼也是兴致勃勃。 彼得速度极快,数百米远的街道,即便有无数的障碍——汽车、混乱的人群,也无法阻挡他的脚步。 不过十来个呼吸,眼看着就到了眼前。 忽然,彼得心中一动,连忙侧里闪开。轰隆一声,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随之从天而降,直愣愣把街面的水泥砸穿,砸出了一个蜘蛛网状的凹坑! 彼得退后一步,抬头望了望天上,看到一架正在盘旋的直升机。 忽然耳畔听到咔嚓一声轻响,低头一看,一只巨大的绿色的手掌,从地面凹坑中伸出。 他怪叫一声,跳了开去。 这时候,托尼等人赶上来了。 浩克掀开碎裂的地面,一跃从坑里爬出来,他瞥了眼托尼等人,随之转身便把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不远处正在接近的憎恶身上。 三两下撤掉身上的衣服碎片,浩克呼呼的喘着粗气,低声沉闷咆哮,举步如山,迎上前去。 彼得目瞪口呆,他看了看憎恶,又看了看浩克,惊奇道:“我没听说过有两个绿巨人啊?” 托尼道:“刚刚从你身边爬出来的是浩克,那个不是。” “也是军方的试验品吗?”史蒂夫最后赶上来,他吐出口气,神色十分凝重:“这些家伙破坏力太强了!” 他道:“我们必须要先疏散人群、救援伤者,并把他们两个限制在这里,不能让恐慌蔓延。” “这样。”科尔森道:“队长,我和你,我们俩去疏散人群,顺便救援伤者。”他叹道:“可能伤者并不多...” 憎恶这样的巨型怪物肆虐,动不动地面震裂墙壁倒塌,汽车满天飞,普通人被波及,生还的几率不大。 “那我们...”巴顿道。 “把这两个家伙围起来。”托尼对彼得道:“让他们束手就擒,要不然...” “要不然我就动用法宝!” 几人兵分两路,科尔森和史蒂夫前往疏散群人,顺便救下那些受伤的幸运儿,托尼、彼得、哈利、娜塔莎、马特还有巴顿,他们六人即刻朝着两个巨人冲了过去。 而此时,绿巨人和憎恶已经交手。 就像两台巨大的人形机器人,举手投足之间,破坏力十足。街面、街道两侧的房屋、汽车,抓着什么是什么,轮起来就揍。要说章法,自是没有,可却有一种另类的震撼。最直观的力量的体现。 才十几个呼吸的功夫,长达二三十米的一段街道上,已经一片狼藉。就好像被炮弹洗过一遍。 场面上看来,绿巨人浩克基本处于挨揍的地位——这不单单是因为他刚刚注射了抑制药剂,难以发挥力量,更因为他面对的这个憎恶更加强大! 虽然心性受到影响,但布朗斯基仍然有理智。有理智,并且将碎玉拳练到登堂入室境界的憎恶,战斗力实在不弱。 一拳一脚,皆带着爆炸撕裂性的拳劲,并且在逐渐熟悉这具更加强大的身体的过程中,布朗斯基将拳法愈发运使熟稔,周身上下的骨刺,都具有了相当的杀伤力! 等彼得等人围上来的时候,绿巨人浩克已满身是伤! 正被憎恶布朗斯基按在街面上狂揍,一拳拳打下去,打的浩克晕头转向,整个都陷入了水泥地面之中。 “嘿!” 彼得背着背包,大叫道:“我认为你们可以先停一下,听我说,ok?” 憎恶布朗斯基一怔,抬起头:“二师兄?” 彼得等人齐齐一愣:“你是...” “布朗斯基!”巴顿首先认出了憎恶的身份。 那张狰狞的脸,终归是带着一些原本的模样。而巴顿,与布朗斯基同为记名弟子,修炼进度也差不多的两人,相互之间比其他人更熟悉。 轰! 布朗斯基停手,可浩克不会!他挣扎着,一拳把布朗斯基打飞了出去。 “浩克!” 绿巨人咆哮一声,合身一跃就要扑上去。 “浩克?”彼得叫道:“我让你停下,听到没有?!” 浩克实则也有理智——班纳在巴西这段时间没闲着,加上又注射了抑制药剂,使得他的理智变得更强。 他脚步一顿,回首看了眼彼得,对他咆哮一声,反身又要冲上去。 彼得见状,趟步追上,伸腿勾住浩克的大脚,浩克顿时摔了个大马趴。 “彼得,仇恨吸引的不错。”不远处,托尼大声笑道:“小心喽!” 果然,绿巨人翻身爬起来,转身直面彼得,双手张开,如展翅的大母鸡,看样子打算来一个怀中抱蜘蛛杀! 彼得面露无语之色,他整个人倏的一缩,登时从绿巨人眼前消失,还不等浩克面露疑惑,却已然来到浩克身侧,借助浩克的一扑之力,把住他的手臂往侧里一带,又是一个大马趴。 “小心!” “布朗斯基,你干什么!” 托尼等人开口的同时,彼得哪里没感受到背后的危机?却一低头,躲开背后袭来的凌冽一拳,身子随之往上一顶,如老熊撞树,肩膀轰然顶在憎恶胸腹之间,直接把这家伙顶飞了出去! 比蛮力,也许彼得现在比不上憎恶,但要比拳法技巧,憎恶差了彼得两条街! 就这样,彼得站在中间,一前一后是浩克和憎恶。托尼等人见状,连忙围了上来。 正在上空盘旋的直升机上,贝蒂脸上尽是焦急。 班纳的情况,她居高临下,一一看在眼中。之前被憎恶吊打,还没完,又来了一群人。看样子对班纳并不友好。 “爸爸,我们下去!” 罗斯将军默默的点了点头,下令:“下去。” 那一群人,罗斯将军已经认出来了。 首先是托尼,这个全美国乃至于大半个世界都熟悉的家伙,然后是神盾局的几人——他知道,这些人,都是太一门的弟子! 现在对他来说,事情已经脱离掌控。尤其太一门弟子的插手,让他几乎抓瞎。他们背后的那个家伙,实在太强大了,即便罗斯号称霹雳将军,也万万不敢得罪。 他现在甚至要担心浩克和那个怪物伤了太一门弟子造成的后果——说不得,那个姓赵的会找军队算账! 直升机落在街道上,罗斯将军和贝蒂从直升机上下来。 “二师兄?哈哈...我现在比你强,你应该叫我师兄!”憎恶爬起来,揉着胸腹,狠狠的道:“师父偏心,我并不比你们差,凭什么你们是亲传弟子,而我只是记名弟子?!你们的功法比我好,丹药比我多,为什么?!这是他偏心!他说我性格偏激,有缺陷,太过执着于力量,可修炼不就是为了力量吗?!彼得!还有托尼,还有你们!你们统统不是我的对手,我才是大师兄!” “哦噢,”托尼摇头失笑:“布朗斯基是吧?虽然你是记名弟子,但我实在没记住你。师父偏心?你应该去找师父说,你敢吗?” 然后他对身旁的师兄弟们道:“看起来师父还跟他专门谈过,你们看他现在的样子,就是个怪物,难怪师父说他性格有缺陷。如果是我,啧啧,这样的力量,扔下水道我都不会看一眼。” 布朗斯基被托尼讽刺的无名火乱窜:“托尼,你这个废物!最好的功法,最多的丹药,你只修炼成这个鬼样子!那是我的!师父该给我!” 咆哮着,他激动愤怒的朝托尼杀去。 绿巨人这会儿被晾在一边了。 他有些理智,并没动手,而是很疑惑的打量彼得等人。 “布朗斯基!” 彼得神色变得非常的肃穆:“师父收谁做弟子,那是师父的道理。你在我们师兄弟面前说师父的不是,还要伤害大师兄,你要背叛师门吗?看来,我今天不得不动用师父的法宝了!” 布朗斯基脚下一顿,咆哮道:“不,我不会背叛师门!是你们,你们都是废物,你们不配!” 他转过身,看见彼得解下了背上的背包,从中取出的两件法宝。 “太一宝印!” 作为宗门弟子,谁不知道宗门的象征太一宝印? 他更加愤怒:“师父把太一宝印也给了你!不公平!这是我的!” “他已经疯了。”托尼无语道:“太一门都是他的吧?” “难怪师父不收他做亲传弟子,这样极端的性格...”哈利摇了摇头:“师父说,性格有缺陷,无法秉持心灵,是不适合走修炼之路的,会走火入魔。看来他已经走火入魔了。” “这样的人对社会危害太大。”队长不知何时已经过来了。 “有点挫折,就怪其他人,就报复社会。” 众人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都疏散了?”巴顿插了一句。 科尔森也上来:“看热闹呢。”他没好气道:“也许看这两个家伙没动手了,就不害怕了。” “没事。军队和警察都来了。”队长道。 “如果军队和警察有用,我们干什么?”托尼嘿嘿一笑,侧脸看向正在走来的罗斯将军父女:“这可都是他们造的孽。” 罗斯将军上前:“这件事是军方的事,跟你们太一门无关...” 还没等托尼等人说话,队长便反驳:“这是人民的事,任何人都有责任维护!” “你是谁?”罗斯将军面露凌厉之色。 “神盾局顾问,美国队长,史蒂夫-罗杰斯。”科尔森开口。 “美国队长?!” 罗斯将军父女先疑惑片刻,随即都露出不可思议之色。 六十五章 尘埃落定出意外 化血神刀斩天启 “我说,现在可不是看美国队长的时候。” 托尼道:“看看师父法宝的威力吧。” 他指了指场中。 众人齐刷刷聚焦,只见彼得一手持一汪血水一般的化血神刀,一手托着太一宝印:“布朗斯基,你必须要立刻返回宗门,接受处罚。否则...” 他目光扫视一圈:“宗门门规,不得滥杀无辜,布朗斯基,你好好看看你做的好事!” 周围远远近近许多废墟中损坏的车辆,都是布朗斯基肆无忌惮做的孽,还有与绿巨人交战波及到了倒霉蛋。还活着的,之前已经被队长和科尔森送了出去。剩下的都是死尸。零零总总,少说二三十具。 “返回宗门...”布朗斯基一怔:“不不不...我不回去!师父一定会惩罚我!”他目光一下子落在彼得的双手:“法宝,对了法宝!把它们给我!有了法宝,我就不怕师父了!哈哈!给我!” “真疯了。”托尼叹息道:“这人到底是怎么了?他以为拿到法宝就不怕师父了?他脑子是怎么长的?” 众人摊手,表示不理解。 “他...可能不太明白法宝是什么意思吧?”哈利犹豫了一下:“我曾听师父说,法宝炼化之后,与元神合一,除非法力、境界超过师父,或者有更玄妙的法宝,否则绝对无法夺走。” “那我们就看看他要怎么夺吧。” 场中,憎恶面孔愈发狰狞,仿佛恶鬼附体,咆哮着猛地扑向彼得。一旁的绿巨人也跟着咆哮起来,看样子打算一言不合也扑上去。 彼得大喝:“浩克,你别动!” 然后,他抖手抛出太一宝印。 “用这么小的一块石头去砸他?”场外,罗斯父女心头疑惑。 甚至托尼等人都疑惑不已。连曾经被宝印保护过的哈利,都无法想象宝印怎样去打人。 但还没等其他人将疑惑表露出来,便见那宝印脱出彼得掌心,滴溜溜当空一转,刹那迸发出赤白青黄黑五色毫光! 毫光一照,定住小片时空,布朗斯基登时由极动变作极静,整个人以扑跃的姿态僵立半空! 仿佛一只无形的大手将其捏捺,连眼珠子都转动不得。 太一宝印乃宗门镇运之宝,妙用无穷。随着太一门站稳脚跟,气运稳固增长,此宝的威能,是愈发强大。那镇压时空的妙用,倒也能运使一分。 那宝印定住憎恶,迎风见长,刹那化作方圆三丈之巨,兜头一印盖了下去! 只听得啪的一声,仿似都未见接触,却听的声响,宝印一转,又化作一枚小小的印章,毫光一闪,当空盘旋一圈,化了一道五色飞虹,霎时落入彼得掌中。 再看那布朗斯基,却已然跌落软倒在地,并恢复了人形! “死了?” 彼得吞了口唾沫,上前在布朗斯基鼻端试了一试,微微松了口气。 “还好。” 这会儿,其他人一拥而上。队长率先把目光落在布朗斯基头上,随即疑惑道:“没有伤痕。” “神妙!” “我现在终于知道法宝是什么样子的了,可以变大!我好期待呀!” “我得赶紧进阶炼炁境,拥有一件属于自己的法宝!” 而旁侧,罗斯父女是目瞪口呆,乃至于周遭的警察、军队,还有围观的群众,都目瞪口呆。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除了疑惑,只剩惊奇。 至于绿巨人,他一眼又一眼的瞄彼得手中的宝印,难得的露出谨慎之色。 “把这家伙送回宗门之后,你们猜师父会怎么惩罚他?”彼得道。 “山顶思过崖。”娜塔莎道:“不过我不认为思过崖对这个家伙有什么效果。” “他一变身,刀枪不入,炮弹都奈何不了他,思过崖那点寒风就当电吹风,整理发型。”托尼一本正经。 正说着,一直没说话的马特突然抬起头望向不远处一栋大楼楼顶,大叫一声:“小心!” 目盲心明的马特,突兀察觉到一股强烈的危机,并直接锁定了危机的来源! 众人齐齐抬头,顺着马特指出的方向一看,隐约间,看到那楼顶上,竟然有一个人影! 一股无形的力量,登时朝着众人笼罩过来! “心灵之力!” 托尼大叫一声:“他要控制我们!彼得!” 托尼对心灵之力有切身体会,当下反应过来,便朝彼得大叫了一声! 彼得在被心灵之力侵袭的前一刻,掌中运劲,击破符印,猛地催动了化血神刀!下一瞬,除了托尼,还有面露挣扎之色的绿巨人,其他人全都变得双目无神! 托尼能抵抗心灵之力,那是因为紧箍咒!这道法术,竟然在此时成了他的保护伞!而其他人,包括绿巨人,都受到了巨大的影响! 然而,化血神刀终归是被催动! 这宗法宝红芒一闪,虚空裂开一道口子,竟是扎入了虚空之中,霎时不见了踪影,下一个万分之一的弹指,那神刀兀然在那栋楼顶闪烁出一道红芒,随即一转,眨眼又从虚空跳将出来,落入了彼得的掌中。 远不到半个呼吸,众人又清醒过来! “他死了,气息消失。” 马特打了个冷噤,道出一句。 “是查尔斯教授吗?”托尼吸了口气,皱眉道:“据我所知,擅长心灵之力控制他人的,除了他,没有别人了。” “看看就知道了。”娜塔莎面有怒容,脚下一蹬,便往那楼驰去。 “查尔斯教授是谁?”队长这才恍然回神,脸上露出后怕的神色:“他能控制人的思维?” 想起刚刚那一瞬间的体会,队长只觉心中震怖不已。 若被人控制了思维,做出种种恐怖的事,那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浩克!” 与此同时,巨大的咆哮响起在众人耳畔,震得脑子嗡鸣——绿巨人挣脱心灵控制,接着便爆发了! 他一双眼睛再无半丝理智,全都被绿色覆盖! “这家伙失去理智了!” 托尼大叫:“困住他!” 登时,大战爆发。 罗斯父女连连退避,剩下的人,除了手持法宝的彼得,包括科尔森,皆是齐齐向暴躁的绿巨人扑去! 众人各显神通,围着绿巨人走马观花一般,拳脚相加,上下其手,只打的浩克眼花缭乱,应接不暇!只一瞬间,便不知道挨了多少拳脚,想要还击,却一头懵不知道该打哪一个! 这就是没有理智的下场。 不过没有理智有没有理智的好处,绿巨人咆哮连连,双臂乱舞,一蹦一跳,也让托尼等人心惊胆战。 “让开!” 突兀间,持着法宝站在一旁的彼得大叫一声:“看我法宝!” 众人闻声齐齐跳开,绿巨人一时间没了对手,脸上露出半抹茫然,接着,一枚大印滴溜溜一转,毫光将其摄住,一印就盖了下来。 ...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师父。” 彼得等人盘膝坐在殿中,环绕着赵昱,当中围着两个苏醒过来的家伙——布鲁斯-班纳和埃米尔-布朗斯基,再加上一具干枯的尸体。 旁侧还有罗斯将军父女二人和美国队长。 罗斯将军执意要来,他宣称布朗斯基和班纳都属于军方。而贝蒂,自然是因为班纳。她害怕班纳受到伤害。 彼得等弟子你一言我一语,片刻功夫就将来龙去脉一一道了个明白。 赵昱听完,高深莫测的点了点头,淡淡道:“为师知道了。” 然后看向彼得:“为师的法宝呢?” 彼得嘿嘿一笑:“师父,让我玩两天怎么样?就两天,我一定还给你。” 赵昱眉头一竖,伸手虚虚一招,彼得背后的背包里两道霞光一闪,破开空间,落入赵昱手中,化作一方宝印、一把短刃。 在众目睽睽之中,那宝印在赵昱掌中一转,化作一粒光点落入掌心消失不见。那短刃则化作一条血红的小蛇,游走一圈,一头扎入掌心同样消失不见。 彼得砸吧砸吧嘴:“小气。” 赵昱手掌收入袖袍,横眉一瞪:“境界不到,法宝于你何益?再者法宝是玩的吗?那化血神刀极其凶厉,这具尸体就是前车之鉴。一不小心就要反伤己身,你还想玩?!想要法宝?好,努力修炼去!” 彼得脖子一缩,不敢言语。 赵昱这才移动目光,先瞟了眼表情有些忐忑的班纳,又看了眼垂头不语的布朗斯基,最后落在那具尸体上。 这尸体虽已干枯,却能看出原本身材高大。一身奇异的盔甲、披风,蓝色的皮肤,让赵昱立刻明白了他的身份! 天启!这模样装扮,合着心灵操控的能力,不会再有别人! 天启竟死了,死的无比窝囊! 在死前的那一刻,他恐怕都没想到,自己会这样死去! 说实话,赵昱认可天启的能力。极度强大,也许除了少数一二个变种人,比如觉醒凤凰之力的琴,他比任何一个变种人都强大。 如果正面战斗,排除任何其他因素,只用自己的能力,全盛时期的天启,恐怕不比化神境界的修士差多少! 可变种人就是变种人,先天有强大的能力,也有强大的限制。在没发动变种能力的时候,他比一个普通人强不了多少! 遇到化血神刀这种凶厉的法宝,一刀就被斩了,泡都没冒一个。 赵昱心中庆幸,亏得当初把化血神刀也给了彼得,要不然事情就麻烦了!少不得一干弟子被这家伙控制,成为打手。这还算好,要是死了那么一两个,甚至全军覆没,那无异于狠狠的在赵昱脸上打一巴掌。其时,不论如何,赵昱都不得不亲自走一遭,从而引出一些变数。 看着这具尸体,赵昱暗道一声杀得好! “这是天启。” 赵昱道:“地球史上第一个变种人,三千年前觉醒于埃及。” “三千年?!” 众人震惊。 “对。”赵昱微微颔首:“为师曾说过,变种人的变种能力有先天缺陷。此人非常强大,拥有特殊的变种能力,可以汲取吸收其他变种人的能力甚至生命——每当他即将死亡的时候,他便选择一个变种人,将自己的意识或者说灵魂转移到这个人身上,从而夺取能力并延续生命。如此三千年以降,他成了能力最多,最强大的变种人。但却无法延缓灵魂的枯萎,原本此人最近数百年都在沉睡,但两月前为师与赤混太无元魔尊交手产生的法力波动将其惊醒,在这之前,他已经去过泽维尔天才学校。想必今次也是无意间看到你们之间的战斗,觉得有些用处,打算控制你们为他办事。” 六十六章 透支潜力是外物 惩处憎恶为前车 “难怪...” 托尼若有所思:“我还以为是查尔斯教授。” “查尔斯教授是个和平主义者,”科尔森道:“他好像还从没用他的能力做过一件过分的事。” 一旁的瑞雯闻言嗤笑出声:“那是你不知道罢了。” 曾经瑞雯跟查尔斯还有艾瑞克是那么的亲密,可因为相互之间理念的不合,查尔斯竟然想控制她! 其间发生的种种,成了瑞雯心中的一根刺,这么多年都没有完全消减。 赵昱看了瑞雯一眼,摆了摆手,话头拉回来:“他很强大,只要准备得当,就能夺取其他变种人的一切,这让他拥有越来越多的能力,活了三千年。但无论如何,他都无法抑制自己灵魂的腐朽。因此为师常说变种人的先天缺陷。唯有修炼,像我们这样,追寻大道,让灵魂不断的充实、质的进化,从内到外的升华,才是真正正确的道路。” 贬低变种能力的同时,捧一捧仙道体系,增强一下弟子们的信心,这是赵昱应该做的事。而且赵昱并没说错,变种能力虽然奇异,但跟仙道体系比起来,萤虫比之皓月。 他仿若星空般深邃的眼神随后落到班纳身上。 “布鲁斯-班纳?” “是的先生,布鲁斯-班纳。”班纳低声回答。 “先生,先生,请不要为难他,求你了!”一旁的贝蒂顿时哀求起来。 赵昱一脸无语,弟子们也一脸无语。 “我有说过要为难他吗?”赵昱看了贝蒂一眼。 贝蒂顿时噤若寒蝉。 “我跟他们说,你是个可怜人。拥有自己根本不想拥有,而且无法控制的力量。”赵昱悠悠道:“这种力量一旦爆发,就让你失去理智,做出许多违背本心的事。于是,你想消灭他。” 班纳有种被人理解的喜悦:“是的先生,我无比的讨厌它!每次它出来,都不受控制,伤害了许多人,这让我非常的内疚。” “这不是你的错。”赵昱摇头,指了指罗斯将军:“是他,还有你的父亲,美国政府,是他们的错。” 他看着班纳:“你做了许多努力,通过一些粗陋浅显的方式努力锻炼,忍受种种屈辱,只为了抑制自己的愤怒,甚至在无法确定是否有后遗症的前提下,使用一些药剂。那么,现在你觉得,你成功了吗?” 班纳沮丧的摇了摇头。 “力量不是错误,错误的是无法正确的使用力量。”赵昱微微一笑,指了指心口:“既然你无法消灭它,为什么不尝试接受它?” “不!”班纳狠狠摇头:“我接受不了!我控制不住!” “那是因为你没有恰当的方法。”赵昱笑道:“你控制不住它,是因为你的心灵,你的灵魂太弱小了。如果你的灵魂足够强大,你就能控制住你的力量,炼化它,保证它不会违背你的本心。” “越是抗拒,越是后患无穷。”赵昱正色:“你抗拒它,它就会逐渐脱离你的灵魂,形成另一个人格,壮大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它会吞噬你。于时,你不复存在,只剩下那个愤怒的灵魂。” “你不存在了,对这个世界来说,无关紧要。但它留下来了,你认为会是什么后果?” “请帮帮我!” 班纳张了张嘴,羞愧无比。 赵昱笑了起来,对托尼等人道:“你们的小师弟归位了。” 托尼笑了起来:“我就知道!” “我也知道。”彼得嘿嘿的笑。 班纳面露疑惑。 “赶紧拜师啊!”哈利催促道:“师父一定有办法解决你的麻烦!” 班纳恍然,可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拜师,只是双手合十。 班纳拜师了,在贝蒂的惊喜,罗斯的抗议,众人的恭喜之中,得了赵昱传法,又予了一套法袍,赵昱才笑道:“控制愤怒、炼化浩克,让你成为唯一的你。但在这之前,你需要将你自己的体魄修炼到足够强大,将你的灵魂修炼到足够坚韧,是时,为师自会助你与浩克融为一体。” “谢谢师父。”班纳仿似找到了归宿。 这一刻,他心灵无比的宁静。 这数年来,他东躲西藏,担惊受怕,要担心美国军方的追捕,又忧虑于浩克的不受控制。连自己的女朋友,都无法见上一面。不论喜怒哀乐,一旦过激,就有可能放出那个家伙。这让他备受煎熬。 而现在,有个人告诉他,能解决这个问题。 这是真的! 他心里顿时一松,仿佛拨云见日,照见一片光明。 “赵先生。” 罗斯将军憋了好久,终于忍不住了:“班纳是我们军方的...” “现在不是了。”赵昱拂袖道:“罗斯将军,你们的作为,让我的九弟子如此痛苦,我没找你们讨要说法,你如何敢跳出来?!” 罗斯张了张嘴,暗道这人竟如此霸道?! 赵昱看了他一眼,那种犀利的目光,好像一桶冰水从头顶浇下来,罗斯心里登时发凉,背后汗毛都竖起来了。 “你们的所谓的超级士兵计划,除了史蒂夫。”赵昱指了指一直做看客的美国队长:“这唯一一例成功的例子,还有什么?什么都没有。即便是史蒂夫使用的药剂,也有无法避免的隐患,这一点,史蒂夫知道。” 美国队长点了点头:“当时厄斯金博士告诉我,超级士兵血清有放大人的性格的副作用。” “好的越好,就比如你,美国队长。坏的越坏,比如九头蛇的红骷髅。”赵昱道:“还要加上班纳这种不受控制的情况。” “成功的例子太少,不具备普及性。仍然执着于这个计划,每年耗费大量的金钱和无视参与实验的士兵的性命,罗斯将军,你觉得很不错?” 罗斯无言以对。 “我对你们选择的方法不予评价。”赵昱淡淡道:“但我不赞同完全通过外力来获取力量。” 他随即看向了一直垂头不语的布朗斯基:“布朗斯基,在你决定使用浩克血清的时候,你是不是想过,宗门没有这样的门规,你就可以肆意妄为?!” 布朗斯基沉默。 赵昱点了点头,随即看向其他弟子:“那为师今日就加上这一条。我太一门的弟子,任何人,都不允许通过外物手段改造身体来获得力量,记住了吗?” “记住了。” “好。”赵昱目光着重看了眼娜塔莎,然后收回来,落在布朗斯基身上:“实则各种科技手段改造身体的方式,九成九九九,都是通过透支潜力来换取力量。这在修炼一道上,极不可取。我们修炼,逐步的一点一滴的挖掘潜力的同时,也要想方设法加深增强自身的潜力和底蕴。唯有拥有足够的潜力,才能一步步突破各种瓶颈,才有见证大道的机会。而若是在修炼之初就将身体潜力透支过度,那么为师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们,你们的大道之路,自此已绝!” “此外,你们必须要记住。修炼,修的是一个真我!让自己的灵魂、身体保持纯粹,是你们必须要牢记的准则。什么东西都往自己身体里塞,尤其与身体不合的东西,会让你的身体、灵魂变得驳杂不堪,进而在修行之路上造成种种瓶颈和障碍。” “娜塔莎曾使用过强化药剂,因此,她一直保持青春。” “可为师却能清晰的看到,她的潜力,比其他师兄弟、师姐妹们都浅薄一层。如果不将之补足,成就最小。” 娜塔莎没想到赵昱一下子把话说到她头上,闻言脸色微微一变:“师父,那该怎么做呢?” “好好练拳。”赵昱道:“把基础打牢靠,先稳固本源,再图谋其他。” “那...他们呢?”娜塔莎犹豫着指了指班纳和布朗斯基。 “班纳是特例。”赵昱摇了摇头:“你们九师弟本身体质就较为特殊,否则你再找一个人来,用同样的方式,看看能不能复制出另一个浩克?不能!所以,浩克的存在,非但没有透支他的潜力,反而加深了他的潜力。” “这不公平!” 布朗斯基沉闷说出一句。 赵昱瞥向他:“公平?布朗斯基,你口口声声说公平,那你认为,这个世界上什么是公平的?!” 他语气愈重,道:“没有什么是公平的。也永远不存在绝对的公平。” 目光扫了一眼所有的弟子:“为什么你们能成为为师的亲传弟子?那是因为你们与他人不同!这就是不公平!但这是天生的!聪明的大脑、特殊的体质、优秀的资质、深厚的潜力,这都是不公平的。如果要公平,布朗斯基,你应该向这个世界的造化法则倾诉!” “而你。”赵昱盯着布朗斯基,看得他汗流浃背:“我早就说过,希望你能保持一个平常心,可你做不到。布朗斯基,这是你无法成为我的亲传弟子的真正原因,也是你落到现在这个地步的第一原因。当初入门考验的时候,我以为你能够通过,可在最后关头你心态失衡,导致失败。而如今,你又因之走上歧途。你的潜力,被透支了。你不是班纳,你没有撞上那无数分之一的几率,没有特殊的体质。你的未来,大概也就这样了,最多练出法力,修成炼炁境,至于化神,别想了。” 布朗斯基失声痛哭。 这是一个极度渴望力量的人,然而赵昱告诉他,他失去了他想象中的未来,这对他的打击,是致命的。 赵昱看他痛哭流涕的模样,摇头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不过也好,可作为前车之鉴,砥砺后来者。布朗斯基,你触犯宗门门规,为师要予以惩罚。自即日起,你便去思过崖思过,什么时候磨平了心里的偏激,再来见为师。” 然后对彼得道:“带他去思过崖。” 彼得上前,抓起布朗斯基的胳膊:“走吧。” “赵先生,你不能这样做。”罗斯又反对了:“布朗斯基是军方的人,他还有许多任务需要执行...” “军方不差这一个。”赵昱摆手道:“罗斯将军,布朗斯基心性太差,放出去会闯祸。他是军方的人,但也是我太一门的记名弟子!” 六十七章 气运两万九千六 灵肉合一是真灵 实际上,布朗斯基变成什么样子,对赵昱无关紧要。 只是借他来敲打一下亲传弟子,让他们明白,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修行之路,讲究一个纯字。不是说不能修炼多种功法、多种法术。不论什么功法、法术,都是从本身修炼出来的,不存在驳杂的问题,反而应该称之为博! 这个纯字,说的本身的纯。原本就属于自己的纯净的肉身和纯粹的灵魂。 漫威世界许多所谓的超凡者,都是借由外物成就超凡。乱七八糟的东西往身体里塞,他们能活下来,只能说身具气运。换一个普通人,绝对死无葬身之地。 也不是说外物就不能借,修仙了道,还有丹药、法宝这等体系呢,借假修真嘛。可不论丹药还是法宝,都讲究一个合适。 适合自己的,才用。 无数的法宝、无数的丹药,除了像精气丹这一类基础普遍性的东西,到了高深之处,一旦涉及到道途,每个修士,都必须有独属于自己的选择。 修五行大道的,给他一个时空法宝,与他道途无用。 修纯阳大道的,给他一件魔性深重的法宝,反而会污染自身道性。 像布朗斯基这样,用浩克血清来改造自己,实际上在透支潜力的同时,已经改变了自己本身的血脉基因,抛弃了本我。 说起来,他应该是浩克或者说班纳的不纯粹的儿子了。他本身的血脉基因占了一部分,浩克的血脉也占了一部分。 赵昱说的非常严重,其实不过是为了敲打其他弟子。实际上,大道三千,也并非一定没有了前途。修仙体系,也有人走妖道的。炼化妖族精血,最终成为大人妖的也不是不能。 布朗斯基就有点类似于此。 不过赵昱可没心思把资源浪费在一个完全没有道心的记名弟子身上。 把布朗斯基打发到思过崖,也只是在弟子面前把态度表现出来——犯了错,就要受罚。 当然,这样的惩罚,在赵昱看来,轻了。不过众弟子看来,却很严重。他们认为,这是剥夺自由。而对于美国人来说,自由大于天。 实际上,完全可以将其逐出宗门——剥夺洞天烙印,废去功法修为。 但赵昱没有这么做,他只是轻描淡写,把布朗斯基打发到思过崖。其中有气运的缘故——布朗斯基好歹能让赵昱收割一些气运值,只要还挂名宗门。而他本身在赵昱眼中又微不足道,逐与不逐,一念之间而已。 除此之外,当然还有另外的一些计较,暂且不提。 “既然拜入我太一门,为我亲传弟子,自当有号。本门二代弟子以天字开头,依次为符、阳、易、灵、英、明、玄、都。你有暴虐愤怒之力,便赐你宁,希望你能秉持本心,明心见性。” “天阳。”赵昱赐了九弟子字号,抬眼对彼得道:“你九师弟天宁修炼入门之事,就交给你来教导。” “是,师父。”彼得顿首。 “此间事了,为师要静修了,都去吧。”赵昱挥了挥袖子。 ... “真是上帝无眼!” 罗斯将军看着远处齐聚一团,欢声笑语的一干人,恨恨不已。 那班纳明明属于军方! 只要抓住了班纳,用他的血清,可以制造出多少强大的战士?! 当然,副作用被他直接忽视了。即便有布朗斯基的前车之鉴。 可现在那混蛋竟然成了太一门的亲传弟子!连带着把布朗斯基这样一把军中尖刀,都拘禁了起来! 但有赵昱这样一尊大神镇着,别说区区一个罗斯将军,连美国总统都只能打落牙齿肚里吞。 他如之奈何? 而较之于罗斯的愤懑不甘,他的女儿,贝蒂,则一脸喜悦。 完全是两个极端。 说起来贝蒂一直夹在父亲和男友之间左右为难,她既不想父亲抓住男友切片,又不想男友伤害自己的父亲,其中艰辛,可想而知。 现在好了,班纳入了太一门,和父亲之间的矛盾,再也不成问题! 这一刻,她的喜悦,是无法言喻的。 她恨不得立即扑上去与班纳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互诉衷肠,可看班纳正与他的师兄弟们交流,她强自按捺。 托尼他们是如何有眼色的人物? 早就看到了。与班纳交流片刻,便一哄而散,把时间让给了班纳和贝蒂。 ... 挥退了一干弟子和罗斯父女、美国队长,赵昱开始细数收获。 首先,进账两万九千六百气运值! 看看系统记录,其中最大的一笔整数两万,另有两个三千,剩下的一个一千、四个五百、两个三百。 赵昱一边心里乐呵,一边细细琢磨。 这最大的一笔收入,大概就是因为眼前这具干尸了。天启,这个人物,非同一般。斩了他,相关于他的所有事件,都被终结了,对这个世界的影响着实不小,贡献两万气运值,倒也说得过去。 次之两笔三千收入,则应该是布朗斯基和班纳带来的。布朗斯基成了憎恶,获得了属于憎恶的气数。自然而然,作为宗门的记名弟子,气运捆绑之下,为赵昱贡献了这笔收入。 至于班纳,绿巨人,自不用说。 至于一千的那笔气运值,则应该是彼得贡献的。这件事当中,彼得运使法宝,出力最大。剩下的五个五百,自然就是托尼、哈利、马特、娜塔莎的贡献。两个三百,就是科尔森和巴顿了。 收割了这么大一笔气运值,实在应该高兴。 毕竟,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一次性收割数目最大的一次。 连两个阶段性的主线任务,在气运值方面的收获,也不及这次。 不过赵昱有些疑惑,他发现,收割气运值似乎越来越容易,数目越来越大了!当初收徒彼得或者托尼的时候,系统才给几百气运值,而班纳这儿,直接三千。 咨询系统,系统给出答案——首先,赵昱收徒彼得、托尼等人的时候,他们还没有获得属于自己的气数。系统奖励,自然就少。 其次,随着赵昱的行为对这个世界干涉越深,气运值就越容易获取。 比如这次的布朗斯基,比如越来越出名的弟子们! 现在,他们参与某个较重要的事件,每人为赵昱贡献气运值数百上千不等,以后还会增加,数千上万,也是可能的。 对此,赵昱深感欣喜。 随着修为境界的高深,要从系统兑换各种所需的法门、材料乃至于成品法宝,所需的气运值呈几何倍数增长。如果弟子们还像最初那样,每次就那么一丁点贡献,还玩个屁呀! 从这方面来讲,立教门就没了多大意义。 立教门是为了从气运气数方面入手,逐渐夺取这个世界的气运,如果没的收割,教门的存在,的确没有意义。 “看来还得加大招收门人的力度...门人弟子越多,就算只记名弟子,累加起来也不是小数目。” “这次两万九,加上以前剩下的五千多,刚刚三万五。”赵昱暗暗计较了一番,转言便对系统道:“前次看到一个血肉傀儡,价值三万对吧?” 系统无言语,只将兑换光幕展现在赵昱面前。 “七品血肉傀儡,气运值三万。” “就它了!”赵昱当机立断。 话音落下,一具光溜溜的雄壮躯体面无表情的站在了赵昱面前。 这具躯体双目无神,面孔淡漠,一身肌体极度完美,只看一眼,就给人一种天生地养本该如此的感觉。 他静静地束手站在赵昱面前,身上涌起无比强大的气血狼烟,若非这殿宇乃附体神圣所造,怕是这浩瀚炽热的气血气息,已然冲破天际! “凡体九重么...”赵昱看着眼前的血肉傀儡,深深的吸了口气。 这七品血肉傀儡,其强度,堪比凡体九重肉身境界的修士。气血之浑厚,如长江大河,澎湃汹涌,举手投足,有万吨神力! 除了不具备肉身神通,其他一概没有两样。 “再给我兑换三才分神法。” 三才分神法,可将人的灵魂一分为三,三合一、一而三,三位一体!每一份分神都是完整的存在,并非残神,殊为难得! 因此,这门秘术价值五千!堪比乾坤符箓炼炁法全卷法门的价值。 ... 三日后,一道无形遁光从太一洞天遁出,在天空中一闪即逝,远去千里无踪。 赵昱面色有些苍白的站在后殿大门口,仰望片刻,嘴角勾起一抹难言的微笑,随即转身,关闭大门。 “没想到竟是如此,我的灵魂早已打散,与肉身融为一体,分神实在困难。不过值了,虽然连带肉身都损失了一部分本源,可我的计划终归开始实施,并且还有额外收获。” 盘膝于蒲团上,赵昱面露微笑。 三日前,赵昱兑换了三才分神法,一修炼才发现,自己竟然是如此的不同。灵魂早已不是普通人的形态,却散作肉身之中,融为一体,灵肉合一,不分彼此。 为了分出一份分神,赵昱不得不将肉身本源连带一起分割了一部分出去。不多,只十分之一,可也让赵昱分外艰难。 分割真灵和肉身本源的时候,那种痛苦自不必多言——赵昱并非没有了灵魂,只是灵魂与肉身本源完全融合在一起,被他称之为真灵。 失了本源,他的修为连带着一起降低了一成。 不过好在只十分之一的肉身本源,影响不大,还能逐渐蕴养恢复,多则半年,少则二三月。倒是无关紧要。 关键是,他的计划,可以实施了。更重要的是,原本没有潜力,威能固定的血肉傀儡,在融合了赵昱的肉身本源之后,有了继续修炼的能力! 不过赵昱现在必须要考虑自身另一个重要的问题——化神! 他如今肉身境界已破凡体八重,法力境界炼炁八层,在充沛资源的供给下,依着特殊的体质,当能很快迈入化神门槛。 可连灵魂都已与肉身融为一体,合为真灵,又该如何练就元神? 六十八章 肉身元神终归一 时间一去二月休 对于化神之路,赵昱有些迷茫。没了正常的灵魂,如何练就元神?而练不成元神,如何化神? 不过好在距离化神还有一段距离,并不紧迫,有时间斟酌。 加之除了走练就元神的化神之路,也并非无路可走。专修肉身,也一样是大道坦途。 “或许混沌真身之法便是为此量身准备...” 不过走肉身成圣的路子,在前期,就神通、法术、秘术而言,比不上走炼炁化神的路子。许多隐秘的手段,就无法施展。 这对赵昱来说,是一个缺憾。 所以,他并未放弃肉身元神同修的想法。 一直以来,赵昱瞄准的就是这条路子,混沌真身与三元归一炼炁法同修。正统的修士,往往以元神为主。主要原因,其一,走肉身成圣的路子,普遍而言,对体质有特殊要求。其二,对资源要求更多、更高。需要大量的高等的资源补益己身,才能迅速壮大肉身。 而赵昱自忖依托系统,只要计划不出差错,以后气运值越来越多,紧要的资源,可以从系统兑换。 这是他的依仗所在。 虽然对系统一直有犹疑,可该用的时候,他不会含糊。 借假修真,系统也不例外呀! 在修炼一道上,赵昱立意高远。肉身要强横,法力要无边,神通要广大,无所不能才是他的目标。 他也一直,沿着自己既定的道路前进。 寻常修仙炼道,譬如炼炁境界,只需要筑基,练就凡体一重,便可进阶炼炁。而后便不专门注重肉身,而专注于法力元神,肉身只会在法力的滋养下,潜移默化的壮大。就算修到化神境界,普通的修士,其肉身强度,都远远比不得眼下的赵昱。 往往度过天劫,成就天仙的人物,肉身最多也只是法体境界。而专修肉身成仙的,其肉身必须要达到仙体境界。 当然,其中优劣,不好比较。硬要做一个比较,二者斗法,如果以元神为主的天仙没有转破肉身的法宝或者秘法,一般而言,很难干掉专修肉身的天仙。 但元神有元神的优势,元神广大,法力无边,能做到许多专修肉身者无法做到的事。 不过这也只是前中期,到了后期,大道之路,殊途同归,元神也罢,肉身也好,实则最终都会归于一点。也就无所谓谁强谁弱了。 但往往过程很重要。 就譬如法术神通、法宝飞剑,这些东西,实际上对修士最终目的而言并不是必需品。因为它们不能让修士成就永恒。 但却需要它们——这是护道的手段! 没有护道手段,半道上就死了,何谈见证大道? 所以,这个过程,赵昱很重视。要保证自己不半道消失,他就必须要有无穷手段,能应付任何危机。肉身也好,元神也罢,法力神通,要样样俱会,样样俱精。 道祖,可不是说着玩的。只精通一道,算什么道祖? 肉身不朽,元神不朽,符箓炼器,丹药阵法,造化毁灭,时空五行,运转秩序,信手拈来,要不然,怎么教弟子,传什么道。 即便现在赵昱发现自己的元神之路似乎中断了,他也并没有放弃分毫。 反而愈发坚定! ... 又一个多月时间过去了。 自弟子入门两个月,通过考核,到现在刚好又是两个月。 除了前次憎恶、绿巨人和天启这个倒霉蛋事件之后,外面总的来说还算风平浪静。前次事件过后,泽维尔学校的查尔斯教授专程过来拜访了一次,这次他的态度缓和了许多。 赵昱自然是乐意见到的。不论是什么原因,查尔斯这个变种人的领袖的态度,就代表着相当一部分变种人的意向。 加上近段时间以来,门下弟子在外‘普度众生’的时候,x战警也越来越多的参与进去,赵昱就知道,查尔斯的顽固正在被融化。 说来赵昱也是欣慰。 自前次事件过后,门人弟子在收割气运值这方面的贡献,就越来越大。一个多月之后的现在,赵昱手中逐渐又累积了万余气运值。 只可惜,这种收割速度正在放缓,其原因在于,太一门的门人弟子们的行动产生的震慑,使得敢冒头的家伙越来越少。 据外界媒体的统计,纽约的犯罪率,已经降低到了历史冰点。 说不上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可整体形势的乐观,是有目共睹的。 这也使得一些门人弟子的名头,越来越响亮。比如黑侠彼得,比如与他形影不离,已被冠上光明侠的哈利。 光明侠,这个名头,赵昱得知的时候,差点笑喷。 美国人取外号的水平还真不怎么样,哈利出场的时候,往往一身鲜亮的白色劲装、白色面巾,与彼得一黑一白,彼得被称之黑侠,他就成了光明侠。 也许美国人也知道白侠可能更加不好听。 怎么着也应该叫‘铁拳震纽约’‘哈德逊河大侠’这种类似河东大侠、南慕容北乔峰之类的嘛。 当然,玩笑过后,赵昱想到的是,门人弟子的活动范围,应该要扩大。 这才是下一阶段收割气运值的法门。 不过暂时办不到。不会飞,活动范围就无法扩大。只有等到弟子们进阶炼炁境,修出法力,炼出飞剑,能够在更广的范围漫天撒欢的时候,气运值的收割才会进入正规。 当然,赵昱还有另外的手段,还没发动罢了,暂且不提。 九大亲传弟子之中,最后入门的班纳还在努力修炼,并且无意外界任何事,除了三五两天会跟他的女朋友见一面,其他的时间,都专注于诵读道经、修行功法。 至于其他八个弟子,托尼专注于他的装甲,近段时间几乎从大众眼中消失。 辛迪对行侠仗义不感兴趣,也一直待在宗门,除了必要的宗门任务,其他时间都在努力修炼——让赵昱欣慰的是,她的修炼进度,已经超过了绝大部分的师兄弟,境界仅次于彼得,排在九位弟子中的第二位,纯阳炼体拳已经修炼到第六层! 把修炼当做爱好,就譬如长河流水,顺顺当当,这殊为难得。 其他任何人,便是赵昱自己,修炼都有一个执念和目标。唯有辛迪没有。她只是单纯的喜欢修炼,爱好修炼,不去想其他的,心灵之纯净,已经超过了马特。 赵昱愈发看好这七弟子的未来! 至于其他弟子,马特负责为宗门囤积各种材料,闲暇之余也不放过行侠仗义,不过比彼得他们露面的机会要少许多。 瑞雯对此也不是非常感兴趣,多数时间都留在宗门,偶尔出去一趟,也会顺手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娜塔莎就不用说了,她的职业是特工,任务很多。在任务过程中,也同样为赵昱收割气运值。 最后一个金刚狼罗根,这段时间杳无音讯,不过偶尔贡献一笔气运值,让赵昱知道,他还安然无恙。 除了亲传弟子,数十个记名弟子也一样为赵昱做出了很大的贡献。 这些人绝大多数要么是士兵,要么是特工,出任务实则也是参与这个世界的某些事件,不论好坏,总会贡献一些气运值,这一点毋庸置疑。 说起来记名弟子现在贡献的气运值,已经与亲传弟子堪堪相当。他们人多,虽然每人贡献的不多,可政府、神盾局方面的任务也多,累积起来不可小视。 这让赵昱对记名弟子也稍稍重视了一些。 当然,记名弟子中,比如惩罚者弗兰克、鹰眼巴顿、科尔森、弗瑞几人,其贡献实则不比亲传弟子小多少。 又说到另外一个记名弟子,布朗斯基——他逃了。 赵昱看着他偷偷的离开思过崖,看着他偷偷的离开洞天,一直微笑着,掌上观纹般,他的所有行为,都在赵昱的眼皮子底下。 赵昱并不阻拦他,为什么要阻拦呢?这正是赵昱希望看到的。 要不然,当初惩罚他的时候,直接剥夺洞天烙印,他就是哭天喊地,也逃不出太一洞天。 事后,赵昱还专门在勤务堂颁布了一个宗门任务——抓回布朗斯基。 这天,赵昱正在为万磁王解答一些修炼上的难题。 万磁王艾瑞克约莫已经认命了,现在老老实实的做他的藏经塔看守,全副精力都投入到修炼之中。 有足够的丹药,又能随意翻看藏经塔中的功法战技,有时间有精力,又能随时向赵昱寻求解答,实际上,整个宗门,单单修炼境界,除了赵昱,他排在第三,仅次于辛迪和彼得。 “这门叠浪劲蕴含了非常精妙的发力技巧。” 赵昱道:“虽只是草创,但修炼到最高境界,一击之下,有九重力道叠加,或明或暗,或阴或阳,或是爆裂,或是穿透,威力非同小可。” 这门叠浪劲是赵昱参照自己突破凡体三重之时获得的水行本能神通而初创的一门战技。仿照水势无常,叠浪重重的道理,这门战技的运劲技巧,在筑基阶段,的确算得上高深。 “要练出味道,须得明白其中的真意。”赵昱道:“你去山下小湖,搅动水势,观摩水势无常,仔细体味,当有所收获。” 艾瑞克沉思着点了点头。 正此时,大门外传来托尼的声音,还不等赵昱开口,门就被推开,一台装甲兴冲冲的飞了进来。 “师父,我成功了!” 六十九章 托尼问计宗门里 赤混魔尊现伦敦 赵昱抬手一抓,脚底喷射着气焰快速飞入殿中的装甲登时定住,再往下虚虚一压,这装甲在托尼的惊叫声中狠狠的栽落在后殿坚硬无比的地面上,五体投地。 “师父...” 托尼委屈无比的声音才从装甲中传出。 赵昱收回手:“别以为为师不知道,十天前你不就是驾驭着这装甲在纽约飞来飞去么?这时候跑到为师面前,装出一副兴冲冲的模样,你想干什么?” 托尼立刻闭嘴。 他爬起来,卸下装甲面部,露了脸,嘿嘿笑道:“我那是在测试装甲性能。我如果制造件残次品,可不好意思拿到你面前。” 赵昱摆了摆手:“你那些理由不要拿来糊弄为师。说吧,有什么事。” 一旁站着的艾瑞克这时候跟托尼点了点头,微微瞥了眼他的装甲,出去了。 “师父!” 托尼哐哐哐走上来:“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在装甲上铭刻符箓,可是...” “可是你连锻体筑基都没有完成,不至炼炁,没有法力。”赵昱帮他说完了半句,道:“那就勤修苦练,炼出法力来,一切问题迎刃而解。” “可我等不及了师父。”托尼耍赖,涎着脸道:“有没有什么迅速增加修为的丹药...” “有哇。”赵昱冷笑一声:“还不止一种呐。” “那个...” “不可能。”赵昱横眉竖目:“你丢不丢人!作为大师兄,你要为你的师弟师妹做榜样。直接提升境界的丹药催化出来的修为根基虚浮,你是想了断道途吗?” “修炼没有捷径。”赵昱看着他,语重心长:“现在正是打基础的时候,就更加不能走捷径。基础虚浮,前途堪忧。就好比修建摩天大楼,地基...”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托尼最听不得这样的说教,连忙举手投降:“我勤修苦练!” 赵昱这才满意的点头:“知道就好。直接提升境界的丹药,其主要用途,是给你们的亲朋家眷,给立了功劳、又道途无望的记名弟子。你作为亲传弟子的大师兄,要以身作则...” “又来了!”托尼一脸哭丧:“师父,我三十岁了。” 赵昱心里暗笑,却不动声色道:“三十岁也是为师的徒弟!” 师徒二人唠唠叨叨好久,才把注意力集中到装甲上。 赵昱仔细打量,一边微微颔首:“还行。” “就这两个字?”托尼状作难以置信:“这可是你大徒弟费尽心血之作!你就不能,不能赞扬一下?” “有什么好赞扬的。”赵昱面无表情:“为师随便炼制一件法器就比你这玩意儿强。” 托尼无言以对。 赵昱观摩了片刻,忽然正色道:“天符,托尼。为师问你,你是打算把这玩意儿炼成你的本命符宝么?” 托尼闻言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慎重!”赵昱再问。 “足够慎重。”托尼答道。 “那好。”赵昱坐下来,让托尼卸下装甲,坐在自己对面:“既然你已经下定决心,为师就不多言。你这装甲功能齐全,作为本命符宝倒也堪堪合格。虽然你距离炼炁境还有一段距离,但为进阶炼炁做打算现在恰是时候。” “你在修炼方面的天赋,比其他的师兄弟姐妹差了许多,但不要紧,既然在符箓一道上有天赋,一样能见证大道。” 赵昱说完,抬手一指按在托尼眉心:“为师传你血炼之法,以心头精血祭炼装甲,一旦祭炼成功,装甲反哺,自能让你迅速进阶炼炁。” 托尼闭着眼,细细体悟脑海中的血炼法门,良久睁开眼:“谢谢师父。” 赵昱摆了摆手:“为师先与你说清楚。这血炼之法,对身体负担极重。你的纯阳炼体拳才第三层,不够,精血耗费会损伤本源。须得练到第五层,肉身精气才能满足血炼的要求。托尼,你必须要保证,在纯阳炼体拳五层之前,决不能用血炼之法祭炼装甲!” 托尼郑重的点了点头,随即嬉笑道:“师父,我对自己的身体绝对不马虎。” “不马虎就好。”赵昱又道:“待你进阶炼炁之时,为师自会助你将这装甲炼成本命符宝。不过符宝之灵你作何打算?用你的人工智能还是慢慢蕴养新的符灵?” “符宝之灵...”托尼沉吟道:“师父,我之前也想过用贾维斯作为符宝之灵,可我并不确定一个虚拟的人工智能是否达到要求。这也是我想问你的另一个问题。” “当然可以。”赵昱予以肯定点头:“人工智能虽然只是科技手段创造的虚假的灵,远远比不上真正的器灵、符灵,不是真正的造化手段,可如果你能在炼炁境,就让本命符宝拥有符灵,即便是不如真品符灵,也能让你在道途领先一步。不要担心隐患,随着你修为的加深,随着祭炼的加深,虚假的灵,会成长演变成为真正的灵。有八成几率,在成就化神之前,符灵就会蜕变成功。” 修炼乾坤符箓炼炁法,在进阶炼炁境之后,便需祭炼独属于自己的本命符宝,而炼炁境界,便是走符箓一道的修士细心培养祭炼本命符宝的一个基础境界,直至进阶化神,才能让符宝蜕变衍生出符灵,这时候,本命符宝才算是小成。 而托尼如果在进阶炼炁之时,由赵昱相助,将贾维斯提前炼成本命符宝的符灵,虽然比真正的灵要差一层,可也让托尼的道途领先了一大步。在进阶化神之前,就有极大的几率让贾维斯蜕变成功。而后借助进阶化神之际的悟道和天地灵机灌体,甚至能让符灵再进一步,达至中成! 闻言,托尼长长的松了口气。 贾维斯于托尼而言,重要性不言而喻。他实在非常希望贾维斯能一直陪伴自己。只不过对于修炼一道,他毕竟涉足不深,无法断定将贾维斯练成符灵是否合适。 现在得到了赵昱肯定的答案,他心头自然松快下来。 “轻松了?” 赵昱瞥了大弟子一眼。 托尼耸了耸肩:“为什么不呢?” “记住,锻体五层!”赵昱挥袖将托尼和他的装甲扫地出门。 ... 且不说钢铁侠开始在纽约纵横——因为其装甲的特殊性,行侠仗义的范围,遍及整个美国,乃至于周边国家。 使得他成了赵昱收割气运值的第一得力干将。 却说此时,英伦。 英伦作为一个世纪以前这个星球的中心,这里的底蕴,非同小可。有种种异于常人的力量,潜藏在这个小小的岛屿国家。 吸血鬼、狼人甚至女巫,乃至于其他一些非人种族的存在。 满大人风尘仆仆抵达英伦,他精神极度亢奋乃至于满脸红光。作为纵横于东方地下世界的大佬,满大人手底下势力庞大,往往走到哪里,都是一大群手下跟着。 可这次,他孤身一人。 就像一个普通的游客,他拦下一辆出租,往伦敦郊外而去,半个小时之后,在一处隐藏在森林中的庄园古堡前停了下来。 打发走了出租,满大人整理了一下衣着,上前按下门铃。 片刻后,一个满头银发,每一根头发都梳理的一丝不苟的矍铄老人将他领了进去。 步入庄园,登时一股别样的气息涌上满大人心头,刺激他心中种种欲望沸腾,那是熟悉的气息! “魔尊大人!” 满大人狂热而喃喃道。 引路的老者不言不语,只引着满大人走进古堡。 就在那古堡的大厅中,一条长桌的上首,一个影绰绰的身影悍然端坐。 如潮水一般汹涌澎湃的气息一浪浪冲刷着大厅,却不往厅外泄露分毫,只在大厅徘徊激荡。 那长桌两侧,一位位或是奇形怪状或是神色凶恶,或是高大壮硕或是矮小瘦削的人,此时低头俯首,乖得像一群小学生一样。 “魔尊大人!” 满大人走进大厅,当下单膝跪地,脸上露出狂热的崇拜。 赤混太无元魔尊! “嗯。” 淡漠的声音直击心肺,让满大人不自觉的献出自己的心灵。 “坐下。” 赤混太无元魔尊声音虽然淡漠,但一字一句,都深入灵魂,带着强烈的负面情绪!任凭谁人一听,便是圣洁的天使下凡,也要堕落! 然而,当场所有人都无法察觉,在种种负面欲望掩藏之下的,是极尽毁灭的气息! 魔尊面目掩藏在绰绰的阴影当中,仿佛隔着无数的维度。即便在座的人,有特殊能力的,也无法看清魔尊的真面目。 “很好。” 魔尊开口:“尔等很听话,本尊让你们来,你们就来了。原还想吞吃几个填填肚子...既如此,便作罢。” 这声音平淡,但仿若从天而降,将众生视作蝼蚁。 吞吃,理所当然。 不少人打了个寒颤,但也有更多人面露更加热切的狂热。 “本尊当初从太一那老家伙手中把你们救出来,尔等道是为何?虽是蝼蚁,却也有些用处。”魔尊毫不忌讳,话语中皆是赤裸裸的东西:“现在尔等告诉本尊,愿意为我所用?” “愿意!” 齐刷刷的回答。 不论心里怎么想的,没有一个人敢反对! “很好。本尊就是想见见反对的,吞了他打打牙祭。没想到都还聪明。” 七十章 老魔立教号原始 可怜九头好下场 魔尊说话的时候,任何一人哪怕一丝丝响动,都不敢弄出来。任凭他多么罪恶,在魔尊面前,天生就是蝼蚁。 潜意识告诉他们,谁敢出声,必将是魂飞魄散,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众人打起精神,不敢有丝毫携带,却忽闻魔尊转言:“唉...”竟是一声叹息,却让所有人都觉得生无可恋! 不少人面露死灰,所有人都沮丧到了绝处。 “本尊原以为此时出山,这小小一颗地球,任凭纵横,生杀予夺,无所不为。却没料到,太一那老东西也爬出来!端端是可恶至极!” 一种无比的憎恨,登时又从所有人心头涌出,就仿佛海眼之水,绵绵无穷。 “本尊也不讳言,修为差了那老东西一筹,不是他的对手。可那老东西要镇压本尊,也是万万不能!既然那老家伙立下什么劳什子太一门,本尊就陪他好好下一盘棋!” “尔等!” 一双带着无穷煞气的眼睛从阴影中投射出一道凌厉无比的光:“就是本尊的棋子!” 众人心头一跳,齐齐喷出一口老血! 竟皆是被一道目光所伤! “愿为魔尊大人效死!” 满大人最是机灵,一脚踹飞椅子,轰然拜倒在地! 其他人才齐齐反应过来,一个个忙不迭匍匐下来,就仿佛奴隶匍匐于主人之前。 “哈哈...”魔尊猛然起身,那身材本也不过寻常,却给人一种广大无边的气势,铺天盖地一般,他狂笑一声:“好!万灵为蝼蚁,然蝼蚁也分有用无用。尔等既为我所用,本尊自不亏待尔等!” “太一老牛鼻子既然立下劳什子太一门,本尊就立下元始魔教。尔等,便要听我差遣,为那元始教徒!本尊让你们去死,你们就给我去死,让你们活,尔等才能活!” 无边的霸道。 魔尊横扫一眼,目光如山,喝道:“满大人,金并。” 满大人和金并一个激灵,连忙回应。 “满大人...安敢在本尊面前称大人?即刻起,你便叫小满子!” “呃...”满大人一愣,不等回应,冥冥中毁灭性的力量在他心头一冲,张口便喷出一口老血。 “不愿?”杀机毕露。 “愿!愿!”满大人在气势碾压之下,仿似那海啸中的小船,惊骇无比,连连叩首。 “嗯。” 魔尊这才收了势,微微点了点头:“本尊这元始魔教麾下,设二魔王,四魔使。小满子为欲望之王,金并,你为破坏之王!” 满大人苍白的脸登时激红一片,金并也不逊色,一时间一种无来由的极度喜悦充斥心头:“拜谢魔尊!拜谢魔尊!” 其他一干人等皆以羡慕嫉妒之色看向二人,恨不得以身代之。 同时,心中齐齐期待四魔使的人选,期望好处能落到自己头上。 “至于四魔使...”魔尊目光透过重重阴影,落在当中四人身上。 “红坦克凯因、狼王马库斯、吸血鬼伯爵德库拉、魅惑女巫阿莫拉,尔等四人便为魑魅魍魉四魔使。魑魔使凯因、魅魔使阿莫拉、魍魔使马库斯、魉魔使德库拉。” “魑魔使、魍魔使,尔等二人归于破坏之王统属,魅魔使、魉魔使,尔二人统属于欲望之王。” 魔尊赤黑大袖一拂:“皆上前来。” 六人连忙上前,二魔王在前,四魔使在后,列成两列,齐齐拜倒。 “欲望之王何在?” 满大人匍匐上前一步。 “本尊赐你欲魔经第一卷,习得此法,人类七情,万灵欲望,皆在掌握。玩弄心灵是你的本能,汲取欲望,是你的力量。若堪破七情,超脱欲望,炼成天魔元神,便可见证大道!此魔经第一卷,乃锻体、炼炁之法,若为本尊立下功劳,自有二卷三卷赐下。若敢违背本尊,嘿嘿...” 满大人听的正是心中激动,忽然就如一桶冷水从头浇到脚底板,心灵仿佛冻结。 他打了个寒噤:“愿为魔尊效死!” 魔尊只淡漠看他,抬手一指按在满大人眉心,随之袖袍一拂,将满大人拂了开去。 “破坏之王何在?” 金并庞大的身体连忙前移。 “传你大阿修罗魔经第一卷。习得此法,杀戮无双,破坏无边,有破坏魔气,杀戮一切,破坏一切。若能明得此种真意,超脱破坏,便能证就阿修罗魔体,见证毁灭之道!” 又将魑魅魍魉四魔使传唤上前,传了魑魔使战魔经一卷,魅魔使玄牝阴魔经一卷,魍魔使噬灵魔功一卷,魉魔使血魔经一卷。 传功已毕,魔尊拂袖挥退六人,魔气凛凛道:“元始魔教自本尊之下,立欲望、破坏二魔宫,以欲望之王、破坏之王为首。魑魔殿、魅魔殿、魍魔殿、魉魔殿四殿,各居于二宫之下。余者众人皆以二宫四殿为首,二魔王、四魔使各自筹建。有元魔炼炁法一卷,众教徒通用。” 魔尊言罢,挥袖甩出一本册子落在桌面,目光清冷,电射扫视:“即日起,本尊当为元始魔教掌教至尊!” “拜见掌教至尊!” 满大人见状,登时扑倒在地。 一干人等依葫芦画瓢,齐齐拜倒。 “好!” 魔尊当空一跃,盘膝于虚空之中,身体广大,威压无双,喝道:“那太一门既立足于美国,那这欧亚便是我元始魔教的地盘。二魔王、四魔使!” “属下在!” 又是满大人当先一拜。 余者五人连忙学样。 “本尊给尔等三天时间,将我元始魔教二宫四殿组建起来,随之率各下属倾巢出手,或是降服,或是打杀,或是驱赶,本尊要这欧亚大陆暗世界只有我元始魔教的声音!” “遵命!” 这一刻,元始魔教拔地而起! 一干原本各自为战的大反派们,便就有了组织,有了靠山。一时间,众教徒心中浮想联翩。 正此时,魔尊目光透过虚空,呵呵笑了起来。 这一笑,厅中众人心头欲望沸腾,杀气涛涛。尤以二魔王、四魔使为最!竟然在魔尊一声轻笑之中,六人功法齐齐入门,并迅速汲取魔尊笑声中携带的种种负面情绪,搬运壮大。 笑声戛然而止,厅中众人被魔尊魔气影响,正待互相残杀,却听魔尊道:“有蚍蜉来矣。” 如冷水兜头,一干人等才齐齐从欲望中挣脱出来,各自背后冒出一片冷汗,心中敬畏更甚。 魔尊端坐虚空,不言不语。众教徒只躬身而立,不敢动静。 大略十来分钟之后,厅外传来这庄园古堡老管家的喝声:“你们是什么人?!” “让开!” 只听得拳脚相加,那老管家几声闷哼,随即大厅大门轰然洞开,当头一人纳粹党卫军装扮,头颅如骷髅,猩红恶略,却施施然领着二三十各自持着奇异武器的武装人员冲了进来。 那人好整以暇,脱下一只手套,抬眼望端坐虚空的魔尊,哈哈一笑:“你就是赤混太无元魔尊?” “大胆!” 满大人跳将出来,暴喝一声,抬手十指上十枚戒指便指向了此人。 魔尊摆了摆手:“退下。” 满大人这才退下。 “你是九头蛇的红骷髅。”魔尊漠然淡声:“莫非来此,要入我元始魔教?尔九头蛇倒是势力庞大,触角根深,虽只蝼蚁,却也有些用处。” 魔尊浑然不把红骷髅等一干不速之客放在眼中,道:“跪下来,自断手足,本魔尊便不杀你。” “哈哈...”红骷髅嘿嘿一笑:“老魔头,你刚刚睡醒吗?” 他指了指环绕厅中的众武装人员,得意洋洋道:“别看他们只是普通人,可武器却不普通。老魔头,识相的就加入九头蛇,要不然...” “九头蛇?海德拉?”魔尊淡淡一笑:“尔等蝼蚁,安敢在本尊面前叫嚣?那海德拉真身在此,本尊也一掌拍死。便是其父百头龙堤丰、其母蛇身女厄喀德那来了,本尊也是不惧,你,算个什么东西?” “至于这些蚍蜉,”魔尊目光淡淡扫了一圈:“又有何用?” “魍魔使马库斯,把这蝼蚁提上前来。” 狼人之王马库斯闻言,仰天嚎叫一声,合身一扑,跨越十余米,眨眼便到了红骷髅身前,探爪捏拿上去。 那红骷髅吃了一惊,连忙退后:“你们这是在找死!开火!” 然则,一片寂静。 只听得扑通扑通一阵,数十武装人员齐齐倒地,细细一看,皆已成为干尸,便是那等红骷髅口中不普通的武器,也皆迅速锈蚀,呼吸功夫化作碎末尘埃。 红骷髅心里登时凉透,转身就要逃离。却不知何时,欲望之王满大人、破坏之王金并以及余下三大魔使,已然列在大门口,堵住了后路。 这红骷髅也非常人,到此时也不认输,反身过来,就与狼人之王马库斯硬拼了一记。可那红骷髅虽然曾注射过超级士兵血清,肉身强度远超普通人,可狼王马库斯更非寻常,乃狼人之王。普通狼人便不逊色于红骷髅,更何况狼王?一击之下,只把那红骷髅打的臂骨折断,惨叫倒飞,落在了金并脚下。 金并脸上露出漠然杀机,一脚踏住红骷髅胸口,逐渐加力,只把个红骷髅踩得胸口咔嚓作响,骨头噼啪爆裂,眼看就要去死。 魔尊说话了。 七十一章 魔威滔天震教众 魔尊计较老谋深 “把那蝼蚁带将上来。” 金并闻言,连忙撤了力道,一把提起红骷髅,疾步来到魔尊面前。 魔尊端坐虚空居高临下,漠视奄奄一息的红骷髅,淡淡道:“尔,蝼蚁也,蚍蜉也。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于本尊而言,再是什么武器,再是多少人手,又有何区别?浮云耳。” 他向虚空招了招手,影影绰绰间,许多人影落入他掌中,哀嚎求饶的嘤嘤声登时不绝于耳,只听得人头皮发麻,看得人冷汗直冒。 那分明就是灵魂! 红骷髅尚且认得那些扭曲灵魂的面孔,岂不正是自己带来的那些人?非但这厅中二三十,还有守在外面的数十,近百人,皆已无声无息殁在了这老魔手中! 手段之强横,简直可畏可怖! 非但红骷髅,厅中一众教众,也皆是心头凉意浸透。 红骷髅突然打了个寒噤,死亡,他害怕,但死亡之后,灵魂还要落在这老魔头手中,更是令人敬畏! 他扯起嗓子就要求饶。 却就听老魔头开口了。 仿佛自言自语:“尔等这些蝼蚁,生前受此人蛊惑,死于本尊之手,也是理所当然。不过本尊倒是可以给你们一个报仇的机会...” 目光从天而降,落在那红骷髅身上,看的红骷髅通体冰凉。 便就见老魔探手一抓,红骷髅肉身一颤,失了力道,没了声息。一道阴影人形从那尸体上不由自主飞出来,落入了老魔掌心。 “找他报了仇,也好了却因果,全心全意为本尊服务。” 就见魔尊双掌一合,便将那红骷髅的灵魂投入了那众多灵魂之中,霎时间,尖利的灵魂嚎叫惨嘶起来。 就见老魔面前一团幽黑的光,其中影影绰绰,一众扭曲之魂扑腾着从那红骷髅魂体上撕下一缕缕灵魂吞吃,每一下,都撕扯的红骷髅惨嚎哀求,然则老魔却像欣赏艺术一般,津津有味,混不理会。 只看得仿佛抽丝剥茧,那红骷髅灵魂逐渐稀薄,最后变成一缕光点,老魔又开口了:“喔,死绝了倒也不妙。正是要牵挂着,让这些灵魂充满了怨恨,才有力气嘛。” 魔尊摄出红骷髅剩下的残魂,掌心冒出一缕幽暗的火光,将那残魂置于火光之上,霎时,残魂扭曲,浑浑噩噩的哀嚎又响彻起来。 “这九幽之火倒也有趣,正是炙烤灵魂的不二法门。” 他想了想,弹指将那裹了残魂的一朵九幽火射在了红骷髅尸身之上:“就让你的残躯作油,加加火,多温暖温暖嘛。” 随后翻手,将那团灵魂收了,又拂袖把红骷髅的尸身置于长桌之上,这才抬眼看向一众教徒。 此时,一众教徒皆是服服帖帖,从内到外,皆是畏惧了。 这些教徒,不论二魔王、四魔使,还是余者,多是作恶多端。也曾知道这世上有玩弄心灵、掌控情绪等特异能力。却也从没见过魔尊这般作弄灵魂的手段! 可畏可怖,深入人心! 便是那有些小心思的教众,此时也将心思压下掐灭,不敢作丝毫他想。 “本尊手段,很有意思,然否?” 魔尊嘿嘿的看着这些教众:“本魔尊可不是那太一老牛鼻子,心软的很。谁敢忤逆本尊,本尊便教他生不如死,死不如生。” 他目光落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让人战战兢兢。却又道:“本魔尊原想给尔等下一道炼魂咒,羁绊尔等,使之听话。不过眼下看来,尔等倒也服帖,本魔尊便暂且按捺。话说这炼魂咒,呵呵,很不错呀。炼魂炼魂,炼的就是尔等灵魂。谁人忤逆,本魔尊便让他吃吃苦头,你们说好不好?” 寂然无声。 “喔,罢了。”魔尊喜怒无常,转言却道:“我却知晓,尔等一班人中,原有不少存了小心思,许是借鸡下蛋,得了我好处,便就撇开一边,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拿了本尊好处,就要为本尊办事,不拿本尊好处,也要为本尊办事,否则天上地下,不论死活,皆要好好炮制。” 他目光又落在一个妖媚的女人身上:“毒蛇女,你也是九头蛇的头领罢?” 同时,眼角余光在毒舌女身旁一个壮硕身影上一扫而过。 毒蛇夫人浑身一颤,心中怒骂那红骷髅之时,也是绝望。 “不要害怕。”魔尊呵呵一笑:“本尊要杀你,一个眼神即可,何必与你多言?我看你擅魅,喜欢勾引男人,便入了魅魔使阿莫拉门下,好好办事。那九头蛇势力庞大,现如今这红骷髅又落入我手,你去收了九头蛇势力,为我爪牙,愿是不愿?” “愿意!我愿意,魔尊!” 毒蛇夫人只道是峰回路转,自己有用,魔尊看重,绝望登时一扫而空,变得激动振奋。 “嗯。” 魔尊点了点头:“尔等众人,只管好好为本教做事,做的好,本尊有赏。做的不好...呵呵,去罢。”他袖袍一拂,一干人等不由自主飞出厅外,魔尊最后的声音传来:“先占了欧亚,尔等便好好与那太一门玩玩,玩的好,本魔尊重重有赏!” ... 却说一干人等被老魔赶出厅外,却是很快各自分配完毕。 一干人等,有二三十,除了那二魔王、四魔使,还有些变种人,譬如兄弟会的剑齿虎、蛤蟆人、红魔鬼等,又有欧洲本土的邪恶女巫,也有两三人,却是被魔尊找到,拉上战车。又有一独眼半巨人,乃是独眼巨人与人类混血。又有那吸血鬼、狼人,还有金并手下靶眼等等,除了满大人孤身一人,其他都有个圈子。 满大人倒是无妨,他手底下本就有一班势力,欲望魔宫也不怕空着。破坏之王金并手底下也有人,虽然超凡者只有靶眼,本身暂时也不够强横,但毕竟得了破坏之王的职位,教中地位高深,有魔尊在背后撑腰,三言两语,说动了剑齿虎、独眼半巨人维库等五六人归于麾下。 又有魍魔使狼王马库斯,他本是狼人之王,手底下狼人众多,那魍魔殿组建起来,也是人多势众,不需外人。 又有魅魔使阿莫拉,这个人非同寻常。魔尊却也知晓她的身份,但并没明言,反而予以高深地位。 这阿莫拉,却是来自阿斯嘉德的魅惑女巫! 号称是神族,但实则不入魔尊法眼,不过却有用处,便就没有点明其身份。 凭着本身的魅惑法术,以及刚刚入门的玄牝阴魔经展露的惊人魅力,阿莫拉很快便将余下教众尽数拉拢,成为她魅魔殿的从属,其中就有惊恶先生纳撒尼尔,以及魔尊分配到她手下的毒蛇夫人。 魑魔使红坦克凯因也拉拢了三五人,可都是小角色。比口才,他不如破坏之王金并,又没有魅魔使那般魅力,能拉拢三五人,已经很不错了。 最后魉魔使德库拉,与魍魔使马库斯一般,皆是一族之长,手底下有的是人手,便也不曾与其他几人争夺。 如此一看,破坏、欲望二魔宫,当属欲望之王满大人势力稍大。金并也不逊色多少,只是本身要比满大人弱。 魑魅魍魉四魔殿,魍魉二殿之主,皆是一族之长,势力庞大。 魑魅二殿,魅魔殿有天然优势,魑魔殿势力最小。 如此,这元始魔教便就立下了。那老魔高高在上,其下二魔王、四魔使,两大超凡种族,两大超级黑帮,加上其他零碎,甫一立下山门,便就有了如此气象,比那太一门却是走到了前头! 一班教众分配了势力,各自交换了一下意见,分配了各自负责的方向。 欲望魔宫负责亚洲区域,因为那边本就是满大人的势力范围。以魅魔殿、魉魔殿辅之。 破坏魔宫负责欧洲及周边区域,并勾连美洲,金并当之。以魑魔殿、魍魔殿辅之。 之后便各奔东西,各做各的去了。 ... 古堡厅中,那赤混太无元魔尊正是静坐。长桌上,一具尸体头颅眉心一朵幽暗的火花正哔哔啵啵在燃烧,似点天灯,却也不闻气味,只隐隐见那红骷髅尸体在干瘪下去,一身精气燃烧消磨。 那朵九幽火不动不摇,燃烧稳定,只其中一道几乎消散的残魂,还在浑浑噩噩的扑腾。 老魔正在斟酌沉吟。 “如今这一班教众倒也被本尊威吓震慑,想来短时间内不会生出异心。” 皆是罪恶之人,老魔如何不知其人的心性?养不熟的白眼狼?那是抬举!这等人物,给他点颜色就要开染坊,反噬都是小意思。 现在被老魔以力压服,恐怖震慑,看起来服帖了,然等到这些人力量壮大,修为高深了,却也少不得会起了心思。 不过老魔可不在意。 再如何,也是蝼蚁,再如何,也在掌握。 老魔嘿嘿的笑。 那二魔王、四魔使,乃至于一班教众,所修功法皆是老魔所赐,乃是老魔魔功分化出来的支本,任凭他修出种种神通,皆要为老魔所克。非但如此,冥冥中,几门残本魔功皆与老魔之魔功勾连甚深,不论他们修出何等变化,皆在老魔掌握,还能为老魔积攒传输法力。一旦敢反叛,魔尊只需念头一动,便能剥夺其法力神通,废了修为。 “便让这些蝼蚁为本魔尊修炼神功,是时予取予求,皆在本尊一念之间!” 魔尊魔功乃无上法门,三元之一,赤混太无,为宇宙时空、万灵造化、规则搬运、物质能量、事物发展之毁灭奥义,诸般毁灭、欲望、终结、杀戮、吞噬,凡此种种,皆在此法之中。为宇宙之终结,开天之前奏,超然超脱,非同凡响。 然修成此法,却非一般难为。以一己之力,稍作差池,便要走火入魔。于是老魔便别出机杼,分而化之,作数门残本,分别予以各人修炼。却暗暗窃取其中法则奥义,待得时机一到,嘿嘿... 七十二章 老魔头闭关修炼 金刚狼冷汗长流 “我这一般从属教众,其中人员驳杂。不论金并还是小满子,皆是野心勃勃。野心好,野心大好哇...正是有了野心,才能勇猛精进。” 魔尊心念转动。 “那四魔使之中,红坦克与那阿莫拉皆非寻常。本尊却是知晓,那红坦克竟与高等层面某大能有所牵连...” 老魔何等修为,半步化神境界,虽尚未真正证得化神,却已非同小可,真灵已有返照虚空之能。只看那红坦克,便能隐约能察觉到其一身因果透出虚空,与虚空深处更高等的某个层面隐隐相连。 老魔知晓红坦克的能力并非来自己身,而是接触了某件物事,被赋予的能力。想来那物事定是高层面某人埋下的一个算计。 但老魔却也不怕。正是将计就计。待得修成无边法力、广大神通之时,正好顺着这条线,算计谋划一番。 因之老魔才将红坦克归于一殿之主。 正是埋下伏笔之用。 至于那阿莫拉,不用老魔记忆,单单她身上与地球格格不入的气息,老魔便知其身份来历。 阿斯嘉德,阿萨神族的女巫! 那阿斯嘉德号称地球周边诸维度九大国度的守护者,其国主奥丁号称神王,也是非同寻常的人物。老魔虽不惧奥丁,暂时却也不会涉足阿斯嘉德。但收下阿莫拉,给予地位,也如同那红坦克一般,埋下伏笔,便于日后计较。 老魔将心中种种梳理通透,转而便又想到自身修为境界。 因种种原因,老魔虽是强悍,不输于化神修士,却终究并非化神。以老魔的法力神通,化神初期阶段的修士,能战而胜之,可老魔自身要入化神,走那寻常路,却难之又难。 “我如今分离法门,作残本,借鸡生蛋,虽是妙法,却需时间。自身却未入化神。不过这一个多月以来,我倒也有些头绪。化神化神,练就元神,元神聚散无常,本就没有固定形态,我又何必执着于法门定数?” “我肉身强悍,早已凡体九重,又合了神妙本源,正该破入法体之境,不如借此机会,在那肉身本源之中,以毁灭行开辟之道...将真灵蕴成真神,定不输于元神,同样种种神妙...” “嗯,一班教众忙碌之时,我来炼法,正是趁此机会,再进一步...” 想到这里,老魔念头一动,将古堡管家唤来。 这古堡本是魉魔使德库拉的老巢,不过如今老魔在此,那魉魔使自然要挪窝。 “本尊要闭关修炼,时日未定,你告知德库拉,将此间事通知其余教众。再则这大厅须得整修一番,本尊掌教至尊,岂能与教众同坐?倒是要立下一尊大位高高在上。” 吩咐了老管家,老魔念头一动,化作虚无,消失不见。 ... 罗根呼呼地喘着粗气,背靠着墙角,心头仍是跳个不停! 想起之前种种,历来无法无天的金刚狼,竟是汗流浃背。 “没想到老魔头在英伦,还立下狗屁元始魔教,要与师父对抗...我必须要把消息告诉师父,让宗门有所防备。” 他心中动念,却就取出手机,找到大师兄托尼的号码,就要拨通过去。 忽然一只手打来,将手机登时打掉。罗根回首一看,脱口叫道:“欧菲利亚!” 竟是毒蛇夫人! 也是罗根心神不定,这才让毒蛇夫人突兀近身,若在平素,绝不可能! 罗根稀里糊涂参与到元始魔教立教的过程之中,全程观摩了老魔的种种作为,其缘由,便在这欧菲利亚身上。 当初罗根离开太一门,前往寻找自己失去的东西。对于那个素未谋面,还活着的儿子,他没有音讯,不知去哪里寻找,于是就打算先找到剑齿虎维克多。 过其间,就遇到了魅力无穷的欧菲利亚。 他那时并不知道欧菲利亚是九头蛇的人,还是头领。被欧菲利亚的虚假面孔所吸引,产生了感情。其中种种,自不缀叙。 得知罗根要寻找剑齿虎,欧菲利亚便要与他一起,罗根自是求之不得。 于是就在欧菲利亚的引诱下,来到了伦敦。 现在,罗根已然知晓欧菲利亚是九头蛇的人,还号称毒蛇夫人,只这名字,一听就不是好角色,离开那庄园之后,便甩开了欧菲利亚。 却不妨被其追上,还打落了手机。 “罗根,我的男人,你要跟谁打电话?”欧菲利亚扭动蛇一般的身躯,猩红的唇透露出无尽的诱惑:“告诉我,好不好?” 罗根看着这张面孔,心里突然有些作呕。 他无法想象,自己当初是怎么爱上这张面孔的!这张妖媚的面孔是虚假的,其中掩藏的,是罪恶! “太一门?”欧菲利亚咯咯笑着,一边看着罗根,一边缓缓蹲下,捡起手机一看:“咯咯...是花花公子呀。好像他是你的大师兄呢。” 罗根面无表情:“你想怎么样?” 咔嚓。 欧菲利亚把个手机捏了粉碎,脸上笑容妖媚:“罗根,亲爱的,我们一起不好么?你爱我,我也爱你,你是那么强壮,而我,是那么迷人。太一门是什么?管他去死?我们一起好不好?你帮我,为魔尊做事,天大的好处,我们...” 罗根不言不语,抬手一拳就轰了过去。 “真是个粗鲁的男人,就像你在床上一样。” 毒蛇夫人袅袅后退:“罗根,你已经加入了元始魔教,你应该知道魔尊的手段。” “我可不怕那老魔头!”罗根如影随形,又是一拳! “是因为你的师父么?咯咯,这里是伦敦,不是纽约。”欧菲利亚咯咯的笑:“而且,他们来了哟。” 罗根抬头一看,阿莫拉带着招揽的十余人,包括几个吸血鬼,正向这里走来。 ... “你醒了?” 罗根翻身而起,只觉浑身疼痛,身上多处伤痕正噬咬着他的神经,让他分外怀念自己的自愈能力。 可看了看中指的指环,想起师父的教诲,便强自按捺下来。 “你特么是谁?!” 罗根自了龇牙,警惕的看着站在门边的黑人,察觉到他没有敌意,暗暗舒了口气:“这是哪儿?” 黑人并不在意罗根的态度,如果是他,在这样的情况下也一样。 “这里是爱丁堡。”黑人男子将手中一杯牛奶递给罗根:“你已经昏迷一天了,喝点吧。” “谢谢。”罗根道了声谢,一口喝干牛奶,道:“是你救了我?” “算是吧。”黑人笑了笑,随即正色道:“现在感觉怎么样?你身上的伤痕并不是普通的伤,有异类的痕迹,是吸血鬼的味道,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 他道:“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一名吸血鬼猎人,你可以叫我日行者,也可以叫我布鲁克斯,埃里克-布鲁克斯。” “我在追踪吸血鬼的时候,发现你倒在路边,嗅到你身上伤痕的气息,所以...” “吸血鬼猎人?”罗根点了点头,吸血鬼他都见过了,还是最大的吸血鬼,有吸血鬼猎人也不算什么惊奇的事。活了一百多年的罗根虽然脾气仍然暴躁,可阅历少有人及得上。 “还好,伤势不重,只是脱力。我叫罗根-豪利特,是个变种人。”他伸出手。 “变种人?”布鲁克斯有些惊奇:“我应该是第一次见到变种人。” 两人握了手,就交谈起来。 “你是吸血鬼猎人,知道德库拉吗?”罗根问道。 “德库拉?!”布鲁克斯眉头一耸:“最强大的吸血鬼德库拉伯爵!我做梦都想杀了他!你知道他在哪里?!” 罗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你杀不了他。” “只要我找到他,我就能杀了他!那些棺材里的尸体,就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对于吸血鬼,布鲁克斯天生憎恶到了极点。 “听着。” 罗根斟酌了一下,道:“布鲁克斯,吸血鬼伯爵的强大,你心里应该清楚。我看你的样子,恐怕还比不上我。你应该马上离开英国,不,是欧洲。你救了我的命,我必须要报答你。现在欧洲亚洲都非常危险,德库拉只是其一,还有更多的罪恶即将遮蔽天空。只有在美国,在纽约,才能保证安全。” 布鲁克斯不理解:“什么叫——更多的罪恶遮蔽天空?” 罗根于是才将元始魔教之事告诉了布鲁克斯。 布鲁克斯登时惊住了。 “你是说,有个什么赤混太无元魔尊在伦敦成立了一个组织,吸血鬼、狼人还有很多罪犯都加入了进去?他们要占领整个欧亚大陆的暗世界?征服、驱逐我们?杀了我们?!” “对。”罗根非常肯定道:“布鲁克斯,你可能不知道赤混太无元魔尊的厉害。几个月前,他和我的师父,太一门的掌教在纽约交过手。我亲眼目睹了他的厉害——他们一动手,天空都破碎了,碰撞一下,就打出了一个黑洞。布鲁克斯,他不是吸血鬼,没有弱点,他极度邪恶,笑一声,人失去理智,生命都要枯败!我想,除了我的师父,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抗拒他!” “不论是吸血鬼,狼人,还是九头蛇的头领,这些人都非常强大,或是势力,或是实力,又极度疯狂。但他们在老魔头面前都服服帖帖的不敢造次。老魔头摄取灵魂,惩罚灵魂更是信手拈来...” 金刚狼将老魔种种恐怖一一叙说,最后道:“这样的人,就是移动的超级战略武器,就算是核弹,也奈何不了他,只有我的师父,才能让他忌惮。现在他纠集了一帮子罪恶,要与我师门作对,要颠覆世界的和平,伙计,你是吸血鬼猎人,现在吸血鬼有了靠山,他们一定不会放过你。尤其是他们学了魔尊传下的功法,可能会逐渐消除吸血鬼本身的弱点,你的那些手段,很快就会失去作用。听我的,去纽约!” 布鲁克斯张大了嘴巴,惊得说不出话来。 七十三章 猎血族布鲁克斯 瑞士山奇异博士 在罗根的心中,这个世界,或者说这个星球,能与赤混太无元魔尊相抗衡的,唯有师父赵昱一人! 他经历了元始魔教的立教过程,知道那些魔教徒接下来要干什么。 他们要扫平整个欧亚大陆的暗世界,整合力量,颠覆世界! 所有这片区域的超凡者、黑道,隐藏在光鲜之下的东西,要么被征服,要么被驱逐,要么——被杀死! 眼前这个吸血鬼猎人,绝对会成为他们的目标之一,而且非常渺小的一个目标。 那老魔头掌握了暗世界之后,必定会向表层世界伸手,到那时候,谁知道这个世界会发生什么事?! 至于欧亚大陆超凡者的抵抗,罗根表示那非常无谓。 也许元始魔教的那些小喽啰暂时而言,并不具有太大的威胁。但元始魔教所谓二魔王、四魔使,可都不是简单角色! 至少金刚狼没有把握能战胜这六人之中的任何一个——也许金并不在其中。但得了老魔传授魔功,一定会迅速强大起来! 师父就曾说过,魔功速成,前期修炼起来非常迅捷,远非正道功法可以比拟。而且这些人残忍狠毒,诡计多端,现在有了力量,有了靠山,行事必定肆无忌惮。 日行者布鲁克斯看罗根说的认真,有些相信,也有些疑虑。 毕竟只与金刚狼刚刚相识,任凭一个人,都不会绝对相信刚刚认识的任何人。 但也不能等闲视之。 他斟酌了一下,道:“罗根,你愿意与我去见一个人吗?” 罗根微微一怔:“谁?” “斯特兰奇博士。” ... 瑞士,阿尔卑斯山下某风景宜人的小镇。 这天,一辆汽车掀起仆仆风尘,在镇郊林畔的一座庄园外停下,车上走下来两个人,却不正是那金刚狼罗根与日行者布鲁克斯! 这两人虽然看来面色振奋,但隐约精神都有些萎靡——这半月以来,他们的行程并不安宁! 毒蛇夫人、魅魔使阿莫拉并不打算放过罗根,虽未亲自追踪,却也一直派人追杀! 从英伦到瑞士,如果乘坐飞机,不到一个小时就能抵达。可他们不敢!阻截蹉跎之下,整整用了半个月的时间,昨日才艰难甩开追踪,今天才小心翼翼抵达目的地。 “就是这里?” 罗根扫视一下:“倒是个风景不错的地方。希望这里能安静一些。” 布鲁克斯耸耸肩:“这里本来就很安静——斯特兰奇博士研究魔法需要宁静的环境。每年有一半的时间他都会住在这里。”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那些混蛋可能会追踪到这里...你说的这个博士研究魔法,看起来跟我们仙道修炼是一个道理,宁静的环境不会被打扰,不会分心。”罗根呼出口气,道:“你一直说这位斯特兰奇博士是魔法师,不知道他的魔法跟我师父的法术有什么区别。” “斯特兰奇博士在这里,他们追来也不怕——至于魔法,你可以问博士。” 布鲁克斯在大门处输入密码,门开了,他伸手一引:“罗根,我的朋友,欢迎你来到午夜之子。” “午夜之子?”罗根一愣。这一路上,布鲁克斯可没跟他说过什么午夜之子。 “对。” 布鲁克斯笑道:“我、斯特兰奇博士,还有强尼-布雷泽,我们几个朋友组建的一个组织,叫午夜之子。我们理念一致,互相帮助。跟你的太一门应该是同样的性质。” 罗根恍然大悟,却摇头:“不,你说错了布鲁克斯。应该是跟泽维尔的x战警性质类似,跟我的宗门决然不同。” “为什么?”布鲁克斯带着罗根走进了大门。 “嗯...”罗根斟酌着组织语言:“像你们这样的或者x战警之类的组织,往往以理念相合而成,一旦理念不合,便可各奔东西。而我们太一门则不是,我们跟师父之间的关系,亦师亦父,亦徒亦子,我们遵循宗门既定的思想和门规,至于理念,在宗门教义和门规之下。相比起来,宗门门人之间的关系更加密切。” 布鲁克斯不太理解,他只是点了点头。 两人走过草坪间的小道,就到了一栋掩藏在林间的别墅前。 “斯特兰奇博士,我知道你知道我们来了。” 布鲁克斯推开门,走了进去。 罗根跟在他身后,进门就看见色调平淡、格局简单的厅中,一个身着蓝色长袍、披着红色斗篷的中年男子缓步迎来。 这个男子身材颀长,短发,小胡子,胸前挂着一条护身符,黄铜制的护身符中镶嵌着一枚眼球模样的东西。他手里持着一根怪模怪样的手杖,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上,带着一个指套模样的金属物件。 迎着这个中年男子的目光,罗根皱了皱眉。 那目光具有相当的穿透性,深邃、智慧。仿佛能看透人心。虽然这样的目光,不及那老魔头以及自己的师父,可也非常了得,不能等闲视之。 “布鲁克斯,我以为你现在应该正满世界追逐血族。”斯特兰奇淡笑着与布鲁克斯打了个招呼,这才把目光落在罗根身上。 “我应该叫你罗根,或者金刚狼?” “你认识我?”罗根微微眯了下眼睛。 斯特兰奇微微颔首:“请坐。” 然后才道:“我认识查尔斯教授。” 罗根这才恍然:“我还以为你与我师父一样,可以预知。” “你的师父...太一赵昱?”斯特兰奇目中奇光一闪,随即笑道:“我是斯特兰奇,你可以叫我奇异博士。” “奇异博士...那么,奇异博士你好。虽然我很讨厌你的目光,不过我已经习惯了比你更具有穿透力的目光。”罗根并不给奇异博士太好的脸色,道:“你知道我师父?” “为什么不呢?”斯特兰奇并不在意罗根的态度,他了解这个人,笑道:“他非常强大,让人神往。” “那就好。”罗根点了点头:“既然你知道我师父的强大,那今天这件事就好说了。” 奇异博士闻言,看了看一旁的布鲁克斯,又看了看罗根:“那么,可以告诉我,是什么让之前还互不相识的你们联袂而来?” 布鲁克斯这才开口:“斯特兰奇,你在这里研究魔法,可能对外界有些疏忽了。近段时间,这半个月来,整个欧洲,乃至于整个欧亚大陆、临近的非洲,都发生了许多事。” “不,我知道。”奇异博士摆了摆手:“武装暴动,或者刺杀、绑架、火并,还有超凡者的对决,对么?” “你知道?”金刚狼不由道。 “当然,报纸上都有。” “呃...”罗根张了张嘴。 “那么,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对吗?”斯特兰奇淡笑。 “是的。”布鲁克斯先向罗根耸了耸肩,这才对斯特兰奇道:“是罗根告诉我的。他说赤混太无元魔尊在伦敦成立了一个名叫元始魔教的组织,招揽了许多罪犯...” “等等。” 斯特兰奇打断了布鲁克斯的话,脸色肃然起来:“你是说,赤混太无元魔尊?!” 布鲁克斯张大嘴巴:“你知道,斯特兰奇?” 奇异博士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如果这是真的,那就非常糟糕了。” 他顿了顿,道:“我既然知道太一赵昱,当然知道赤混太无元魔尊。”他斟酌了一下:“几个月前,纽约那场浩瀚奇特的能量潮汐,让我感到震惊。即便在这里,远隔几千公里,我都能清晰的感受到那种威能!就算是核弹爆炸,也远远不及。” 布鲁克斯震惊:“这么说罗根说的是事实?” “我不会欺骗任何人。”罗根道:“奇异博士,既然你知道,那就听我说。” 于是,罗根便将元始魔教始末之事,一一道来。 最后道:“元始魔教最令人恐惧的,是赤混太无元魔尊,奇异博士,如果你不是他的对手,那么我劝你跟我们一起去纽约。当然,如果你有信心战胜他,我也不会阻拦。但我必须要给你一个忠告——如果你能战胜他,那就尽快,要么就远离。否则,修炼了魔功的元始魔教教众,会迅速强大起来,越来越难以对付!” “这不是胆小鬼的行径。明知不是对手,还要去送死,那是愚蠢。”罗根补充了一句:“只有我师父,才能抗拒这个老魔头。” 罗根本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但本质上,是基于他的强悍自愈能力。而现在,他的能力处于封印中,使得他考虑问题的方式,发生了一些变化。 奇异博士闻言沉默不语。 他回想当初感受到的那种浩瀚毁灭性的奇异能量潮汐,自忖单就能量浑厚而言,可能不是对手。但人到了他这一步,都有无比的自信,作为至尊法师,斯特兰奇本身也是个自负的家伙,或许聪明人都有这方面的毛病。他相信,就算不是对手,也不会轻易被那老魔头战败,何况,他也不是没有厉害的手段——胜负,从来不取决于表面。加之如果都还没跟那老魔头对个面,便要逃跑,这对他的信念也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那么罗根。” 奇异博士道:“你是否把这个消息通知了你的师父太一赵昱?” 罗根点了点头:“我已经给大师兄托尼打过电话了。” “这就好。”奇异博士点了点头:“太一赵昱既然知道了,即便我无法击败老魔,也不会出太大的问题。而我...罗根,我不确定是否是老魔的对手,不过我不会退却。当然,鲁莽的行径,不会发生在魔法师身上。” “你准备怎么做?”罗根和布鲁克斯齐声道。 “我需要几个伙伴。”奇异博士笑道:“既然知道了老魔在哪儿,不去会会他,总有些牵挂。” 罗根看了眼布鲁克斯,见他神色,只好摊了摊手:“好吧好吧,布鲁克斯救了我的命,我要还给他,算我一个。但我不认为我们三个就能战胜老魔,斯特兰奇博士,也许你非常强大,但我和布鲁克斯恐怕连老魔的一个眼神都承受不了。” 奇异博士摇了摇头:“当然还有其他的伙伴。” 他对布鲁克斯道:“埃里克,我需要强尼。老魔玩弄灵魂,又如此邪恶,不知道恶灵骑士对他来说,又是什么。” 然后又道:“山上的神庙,有个认识不久的朋友正好在那儿,他也可以给我一些帮助。” 奇异博士站起来:“罗根,老魔应该知道你是太一的徒弟,但我不知道,你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为什么不杀死你。或许...有阴谋。在我们准备完善之前,你要小心一些。” 罗根点了点头:“我也想到了。但我也不太明白。就像你说的,可能他有什么阴谋,但我更趋向于他乐意。他喜怒无常,冷漠,又狠毒残暴,是一切罪恶的根源。可能只把我当作蝼蚁,不屑杀我。也有可能是忌惮我的师父。毕竟,我是师父的亲传弟子。他不是我师父的对手,如果杀了我,我师父找上门,他应该不喜欢这样的麻烦。” 七十四章 金刚狼细说缘由 大力神眼高于顶 奇异博士点了点头:“有这个可能性。那么罗根,接下来你是打算留在这里等我,还是跟我一起上山?” “我想看看,你口中的朋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让你有信心可以对抗老魔。”罗根站了起来。 布鲁克斯也站了起来:“我去找强尼。” 三人出门,分作两拨,布鲁克斯一边打电话,一边开车就离开了。 “神庙在山顶,非常古老,是三千年前的古建筑。”斯特兰奇粗略介绍了一下:“现在,我们过去。” 他右手虚指前方,左手顺时针画了个圈,前方便莹莹亮起一抹红色光晕,仿佛把空间切下一块,形成一个圆形的传送门。对面,正是神庙后山崖上的一片开阔地,有个人正坐在一堆燃烧的柴薪前。 “这就是魔法?” 罗根略略有些好奇。 “对。”斯特兰奇点了点头:“传送门,很神奇,不是么?” “大概吧。”罗根笑了笑:“能带人一起?” “当然。在我的精神力量延伸的极限范围内。”斯特兰奇略略解释了一句。 罗根闻言却道:“我看你施法需要一些前奏,特征太明显。我曾见过我的师父使用法术,非常快,快到人反应不过来,也没有什么特征,嗯,没有烟火气...那次师父与老魔战斗的时候,我还没有拜入太一门,可我亲眼见到他们之间的战斗,从头到尾不到十秒钟,一个眼神、一声笑、一个弹指,法术都是信手拈来。或者应该叫神通,我现在还不太明白我师父口中的法术和神通到底有什么区别。” “喔...” 斯特兰奇博士闻言,脸上露出奇色:“是这样的么...非同一般啊。看来,事情还真是有些棘手。不过不要紧...我们先去神庙。” 奇异博士紧了紧手中法杖,又悄悄抚摸了一下挂在心口的护身符,神色安宁下来。 两人穿过传送门,却是跨越山脚到山巅的距离,出现在那崖上。 身后就是一座斑驳古朽的神庙,不知多少年没有信徒朝拜,使得这座神庙完全废弃了。 一簇青烟正袅袅升起,随着山风鼓荡飘散。就见一个穿着简单盔甲、披散着头发的赤膊壮汉正坐在一堆柴薪前,背对着他们,手里一根胳膊粗的棍子,上面穿着一只硕大的野鹿,正在翻滚炙烤。 火焰舔舐着野鹿,发出呲呲的声音,油脂被烤将出来,一滴滴滴落在柴薪中,每一滴都让火焰燃烧沸腾。 一把硕大的钉头锤,就放在一旁。这锤通体乌黑,有神秘花纹,锤头钉瓣闪烁寒光,单单锤柄就跟胳膊一样粗细,锤头更是硕大,看起来分量不轻。 “魔法师。”那汉子没有回头,仍聚精会神炙烤野物,却粗声粗气道:“你往常都是突然出现在我前面,每次我都想揍你一拳。这次你出现在我背后,我几乎忍不住反手扔出我的钉头锤!” 斯特兰奇摇了摇头,带着罗根上前,笑道:“如果是我一个人,我仍然会突然出现在你面前,或许会抢了你的午餐。” “你的魔法也就只能点火。”汉子回过头:“想夺走我的午餐?不可能!” “海格力斯。”斯特兰奇缓缓在汉子身边坐下:“我不是来跟你探讨魔法,你脑子里都是肌肉,不是吗?” “谢谢你的赞扬。”海格力斯不以为忤,亮了亮肌肉虬结的胳膊:“肌肉就是唯一。” “好吧。”奇异博士有些无奈:“我是来寻求帮助的。” “哦,哈哈。”面孔粗狂,胡子拉渣的海格力斯大笑起来:“强大无比的奇异博士,也需要帮助?真是稀罕。不过谁让我们是朋友呢,说吧。” “我先给你介绍一下...”奇异博士就打算介绍罗根。 却被海格力斯摆手止住:“没有必要,我不需要认识他。” 罗根脸色顿时就不爽利了。这个看起来浑身都是肌肉的家伙,似乎高傲的过分呐!从他跟奇异博士来到这里,这个脑子里都是肌肉的混蛋就没看过他一眼! “这个眼睛长在**里的家伙就是你要找的帮手?”罗根可不是好脾气:“一个野蛮人?哈,斯特兰奇博士,你可能看走眼了。” “凡人,你说什么?!” 海格力斯的脾气,也不比罗根来的差,他闻言登时气的脑子冒烟,轰然站起来:“眼睛长在**里?我是神!凡人,你想死是吗?!” “神?眼睛长在**里的神?去你娘的!”罗根站起来:“老子可不怕你!” “侮辱神灵!死!” 海格力斯如何忍得住? 蹬地一扑,只把那脚下岩石的地面踩得龟裂开来,硕大的拳头带起一条白腾腾的气浪,兜头盖面奔罗根脸门就砸。 “怕你我就是孙子!” 罗根龇牙,身子斜里一缩,抬手去叼海格力斯的巨拳,甫一触碰,便觉臂膊发麻,暗道这野蛮人力气好大,却间不容发,连忙松开,只往侧里就是一引一带,然后抬起一脚就踹在了海格力斯的屁股上。 奇异博士目瞪口呆。 还没说正事呢,这两个家伙就闹起来了!这如何能行? 当下就要施法将两人拦住。 却就见到只一招的功夫,海格力斯就吃亏了! 他看得出来,海格力斯任何方面都比罗根要强,可战斗技巧嘛...还有就是大意了! 噗嗤一声,斯特兰奇笑出声来。 这个满脑子都是肌肉、嘴巴粗鲁无比的的家伙也有吃亏的时候,而且还是在他口中的凡人手里,这如何不让奇异博士感到爽利? 罗根一脚踹开海格力斯,并没有穷追猛打。 他发现这个家伙力量惊人,身体坚硬的好像钢铁,一脚踹上去,便觉反震,震得一条腿都有些发麻了。 罗根离开宗门之后,这段时间也是勤修不缀。加上离开的时候,师父予了他足够的精气丹,拳法修为可没落下分毫。 而今,已臻至纯阳炼体拳第六层。举手投足,就有万斤往上的神力。身体也愈发强韧,发力技巧也是登堂入室,除了被封印的自愈能力,绝对完爆几个月前的自己。 可他发现,如果来硬的,恐怕不是眼前这个眼睛长在**里的野蛮人的对手! 海格力斯被自己的力量带出去十几步才停下,他摸了摸屁股,缓缓转身,一双眼睛死死地瞪着罗根,拳头捏的咔咔想,看那模样,怕是要动真格。 斯特兰奇连忙站到两人之间,大声道:“玩笑,ok?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商量,海格力斯,不要任性!” “还有你,罗根。”他又瞪了罗根一眼。 罗根撇了撇嘴:“他眼睛长在**里,你瞪我干什么?!” 却忽然,海格力斯畅快大笑起来:“好!是条汉子!” 他竖起大拇指,又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我承认,我刚才眼睛长在**里了!你这个凡人很不错,合我胃口!” 奇异博士耸了耸肩,表示不明白肌肉男的逻辑。 而罗根闻言,咧嘴笑了起来:“你承认了?” “承认!” 海格力斯上前,锤了罗根胸口一下:“不打不相识。是汉子咱就是朋友了!” 罗根大笑,还了海格力斯一拳:“你他妈还真有意思,好,我们是朋友了!” 两人大笑拥抱。 三人随即围坐火堆,海格力斯看着已经沾满碳灰的野鹿,遗憾道:“可惜了,罗根,下次再请你吃烤鹿。” 然后才道:“斯特兰奇,你总算交了个不错的朋友。那么,你们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斯特兰奇目光落在罗根身上。 罗根才娓娓道来。 “...那个老魔头极度邪恶,又非常强大。我原本建议立刻离开欧洲去纽约,可斯特兰奇博士决定会会他,所以就来找你了。” 海格力斯听了,沉吟了一下,道:“这应该不是你的性格。除非我看错你了。” 罗根摇了摇头:“海格力斯,是汉子可不是鲁莽。我明知道他一根指头都能弄死我,我去送死干嘛?死的没有意义。” 海格力斯皱了皱眉:“真有那么强大?可我为什么不知道地球上还有这样的人?” 奇异博士开口了:“这次你是两个月前才来地球的,错过了那奇特浩大的能量潮汐。如果你早来三个月,应该就知道我们要面对的,是怎样的敌人——你不是地球人,这件事本来与你无关。不过我知道,你喜欢战斗,现在有一个强大的对手就在你的面前,海格力斯,你以为呢?” “没问题。” 海格力斯直接给了肯定的答复:“不论是作为守护地球一员的奥林匹斯神,还是作为你们的朋友,我都义不容辞。不过斯特兰奇、罗根,你们确定我们要面对的是一个极度邪恶的恶魔吗?不要打错人了!” “我确定。”罗根正色道:“海格力斯,我不会欺骗你。到了那个老魔面前,你就会发现,他是怎样的邪恶。” 海格力斯点了点头:“好,算我一个。” “谢谢。”罗根和奇异博士齐齐道谢。 奇异博士斯特兰奇又道:“有你这个从头到脚都是肌肉的家伙在前面顶着,我就能更加从容施法,再加上强尼,我想我们没有失败的可能。” 七十五章 青萍之末乱象起 太一门人将动身 “...”罗根闻言张了张嘴,组织了一下语言,才认真道:“斯特兰奇博士,我们不是在打游戏。我提醒你一句,那老魔杀人于无影无形,不是说谁顶着后面的人就没事了...” “我当然知道。”斯特兰奇胸有成竹:“罗根,没有把握的事,我不会去做。” 罗根有些纠结:“可你们并不了解他的能力!” “相信我。”海格力斯帮腔道:“罗根,斯特兰奇这个混蛋虽然喜欢装模作样,可他非常强大。我相信他!而且,我是神!” 罗根摊了摊手:“好吧,既然你们都信心十足,那我没什么好说的了。” 但罗根心里却难以安定。老魔的能耐,他亲眼目睹。可斯特兰奇到底有多厉害,海格力斯这个神又有多厉害,他却没有直观的印象。 罗根知道,当力量达到某一层次之后,数量就不再是障碍。一个或者两个,五个或者十个,就好像蚂蚁较之于大象,就是一窝,也一脚踩死。 当然,也许海格力斯和斯特兰奇较之于赤混太无元魔尊,并非蚂蚁。但只要没人能正面挡住老魔,其他人恐怕也都是送菜。 就好像刚才说的,这不是游戏。不是说能破防,打掉一滴血,就能围攻致死。 不过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罗根又不是那种出尔反尔的人,既然答应了,硬着头皮也要上! 但他还是提议:“我们或许可以先等等...我之前已经给我的大师兄打过电话了,也许我师父会来...” 闻言,不论是海格力斯还是斯特兰奇,心里都有些不高兴了。 摆明了对他们没信心嘛!摆明了他们不如太一赵昱! 而他们一个号称至尊法师,一个号称神,什么时候怕过谁?什么时候会低谁一头? 罗根一句话,反倒起了相反的效果。 海格力斯大手一摆:“没必要。罗根,我知道你是担心事情朝着我们无法预料的方向发展,可你应该相信我们!” 斯特兰奇也微微颔首。 斯特兰奇的智慧,是毋庸置疑的。但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他并不了解仙道体系,只把那赤混太无元魔尊当成他以前遇到的那些对手,加之有海格力斯等人的帮助,他就有了绝对的信心。 而海格力斯,号称是神,历来眼高于顶,又什么时候把一个从没听说过的人放在眼里? 一时间,三人之间的气氛,倒是有些不合时宜。 斯特兰奇看的明白,却笑道:“海格力斯,我想我们应该下山,先做好准备,等强尼一到,我们就去伦敦。” “好。” ... 纽约。 先前托尼接到罗根的电话,心知事情大条,于是连忙去寻赵昱。 光天化日,钢铁侠从史塔克大厦升空,一路奔农场方向,在天空中拉起一道长长的起浪。 到了农场,托尼降落下来,就看到今日轮值农场的班纳。 “大师兄。” 班纳道:“急匆匆的,有事?” 托尼点了点头:“我要马上见到师父。” 他哐哐哐就要进洞天。 “什么事这么急?”班纳追问。 “赤混太无元魔尊!”托尼道:“你没见过那老魔头,我们都见过...”托尼咽了口唾沫:“除了师父,谁都制不住他!” “赤混太无元魔尊么...”班纳见托尼的身影已经消失在现实世界,想了想,觉得短时间应该没其他人来农场,于是也追了进去。 到了宗门大门外,轮值守门的瑞雯也问了一句,托尼简略回答一下,直奔后殿。随后,班纳追进来,也引起了瑞雯的好奇,师姐弟两人联袂也往后殿而去。 路过演武场,正在练功的马特和娜塔莎、巴顿以及弗兰克,看到前后两拨都往后殿而去,于是也跟了上去。 马特忙碌了一段时间,把囤积各种材料的框架搭建起来过后,就不用他亲自操心,于是除了晚上花些时间去惩奸除恶,白日里也都待在宗门勤修。 至于娜塔莎和巴顿,近两天神盾局没有任务,于是也来宗门潜修。 弗兰克就不用说了,一大波记名弟子中,真正能沉下心来苦修的,除了他,还有巴顿沾边,就少有另外的人。 其他的记名弟子,往往在月初下发宗门福利,或者有丹药需求的时候,才会来宗门。不到关键时候,基本上看不到人影。 当然,赵昱也不在意。他知道,那些记名弟子在被政府、神盾局狠狠的压榨劳动力,不过记名弟子而已,而且当初也是说好的事。 这些人把修炼当成工具或者进身之阶,并不是真正的修行者。他们自己选择的路,赵昱不会插手。 何况还能为赵昱收割气运值,也算是废物利用。 至于勤修苦练的,赵昱自然会另眼相待。 却说托尼到了后殿,赵昱不等他开口,便拂袖打开了大门。 “师父,八师弟罗根刚刚跟我通讯,说赤混太无元魔尊那个老魔头在伦敦立下元始魔教,收揽一大批罪犯,甚至还有九头蛇的成员,要清洗亚欧的暗世界和所有超凡者...” 赵昱静静听完,却拂袖摆手:“平心静气,坐下说话。” 声音清凉如浮尘,扫去急躁,托尼登时心中平静下来,卸了装甲,盘膝坐在了赵昱面前。随之,班纳、瑞雯、马特、娜塔莎和巴顿及弗兰克都到了。 “既然都来了,天符,把事情给你的师弟师妹们说一下。” 托尼于是便将元始魔教之事娓娓道来,不急不缓,声音平和。 听完此事,一干弟子顿时脸色各异。 随之齐刷刷看向师父赵昱。 “这老魔当初救走一干罪孽深重者,为师就有了心理准备。想来这数月以降,为师留给他的伤患,业已痊愈,便迫不及待跳将出来,要搅风搅雨。他立那元始魔教,倒也并未出乎我的意料。” “那师父,现在我们该怎么应对?全世界都乱了!”托尼道:“直接杀到伦敦,把他揪出来?” 赵昱笑着摇了摇头:“事情哪里那么简单?那老魔法力无边,神通广大,我与他一旦对阵,必定天崩地裂,动起手来收不住法力神通,不知多少无辜者要受到波及。况且我虽能压那老魔一筹,却也无法将之镇压灭杀,这也是为师没有主动去寻他的缘故之所在。打伤他又能如何?过不久又要跳出来,一次又一次,劳心劳力,又无所获呀。” 闻听此言,一干弟子不由微微颔首。 回想起当初师父赵昱与那老魔交手的场面,经历过的弟子,都心有余悸。那次不到十秒,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就闹出那般动静,若要决战,还不知道会造成多大的危害!如果不能一举剪除那老魔,就算决战十次,又有什么意义呢? 赵昱又笑道:“那老魔依葫芦画瓢,学我太一门,也立了教门,在为师看来,倒也利弊参半。” “为什么这么说呢?”弟子们问道。 “你们以为呢?”赵昱反问。 娜塔莎率先开口:“师父,利的话,应该是罪恶集中,目标明确。弊端嘛...赤混太无元魔尊传授的魔功,会造成相当大的危害。” “还有一点。”托尼补充道:“有组织的罪恶,造成的危害更大!不单单因为魔功泛滥。” 余者弟子深以为然。 赵昱颔首:“说得对。在为师看来,目标明确,方便一举剪除。至于魔功泛滥和有组织的罪恶的问题,这就需要你们来解决。” 他悠悠道:“为师在没有把握之前,须得按捺,不能出手。而你们,在为师能一举镇压老魔之前的这段时间,需要做的,就是剪除羽翼。目标既然明确,那就好办了。魔功本质上与我们修炼的功法,实则一样,因此,你们对魔功气息,非常敏感。谁修炼了魔功,一目了然,不会打杀错了。此外,这个星球除了我和那老魔,还有其他的强者,甚至有另外层面的目光注视,因此,为师不出手,也有人不会袖手旁观。” 他目光从娜塔莎和巴顿身上扫过:“官方组织,也不会袖手旁观。天英、巴顿,你们二人要把其中关碍详细传达给神盾局和美国政府,他们也要动起来。” “是,师父。” 赵昱点头,倏而叹道:“你们修为还是太过浅薄。且不说练就元神,只要能进阶炼炁,为师也勿须如此操心。方今大世,乱象频生,那老魔也跳将出来搅动风雨,尔等要好好修炼呐。” 挥退了一众略略羞愧的弟子们,赵昱独自一人,在那后殿沉吟斟酌。 “元始魔教既立,想必定会将这个地球上隐藏的牛鬼蛇神都引出来,随着时间推移,或是集中在元始魔教之下,或是被驱离,皆至美国,以我太一门为首。如此,这世界局势便一目了然。然后...呵呵...” 赵昱笑得轻松:“却也不料天都罗根竟卷入其中,倒是省了我不少计较。” “不过有一个前提——赤混须得站住脚跟,若被人掀翻...” 他目光闪动,却是唤出了系统兑换列表。 却见那列表右下角,气运值余额,竟然涨到了六万冒头!端端是好生意! “系统,筛选成品阵法,限定七品、六品。” “扣除气运值十。” 七十六章 南斗七杀血玉台 同门七人至伦敦 却说托尼与一班师弟师妹齐出洞天,他自驾驭了装甲,余者皆乘坐神盾局的直升机,便就到了史塔克大厦。 如今那元始魔教既立,师父又不能出手,一班弟子要剪除那老魔羽翼,须得商量章程,定下策略。 托尼历来是个享受惯了的人,各自倒了顶级红酒,边喝着便就商量起来。 “彼得、哈利和辛迪都还是学生,他们年纪不大,要上学,顺便就守着宗门吧。”托尼抿了口红酒,道:“事情我们来解决。” 其余师弟师妹皆是点头。 “罗根师弟说,元始魔教设立了二魔王、四魔使,都非常强大。有狼人之王、吸血鬼伯爵,还有黑帮老大,变种人、半巨人,什么乱七八糟的异类都有。看起来不太好对付。而且他们还得到老魔头传授魔功,变得更加强大。” “大家都知道,魔功速成。尤其还有噬灵魔功这样的玩意儿,他们会肆无忌惮。欧洲那边现在已经有了不小的苗头,暴乱频频发生,因为有超凡者参与,各国政府方面,很难有作为,往往顾此失彼。为了避免事态扩大,我觉得,我们应该迅速行动起来。” “大师兄,你说的我们都明白。”娜塔莎斟酌了一下:“可是我们要去欧洲么?老魔头就在那边,我们可不是对手。” 托尼道:“既然师父让我们行动,那么我相信,老魔头应该不会针对我们直接出手。” “对。”班纳思索道:“他很忌惮师父。” “这是肯定的。”托尼嘿嘿一笑道:“我们可是师父的亲传弟子,要是出了问题,嘿嘿...” “奸诈!”瑞雯撇了撇嘴:“师父知道了,又要扇你后脑。” “先斩后奏。”托尼笑道:“我不信我们遇到危险的时候,师父不会出手。” 他认真道:“正要趁着那些罪犯刚刚获传魔功,还没修炼强大起来之前,剪除他们,才是最好的办法。魔功速成,也许他们要不了多久,就会超过我们,到时候,情况会更加严峻。” “罪恶都该死。”弗兰克淡淡的说了一句。 “那具体呢?”巴顿插话道:“该怎么做?” “我们双管齐下。”托尼道:“神盾局方面,联络各国政府,配合我们。我们需要随时知道最新消息。而我们,组成一支特别小队...” 正说话,电话铃响起。 托尼做了个打住的动作:“贾维斯,接通电话。” 随之,声音传来:“托尼师兄,我是罗根。” “是罗根。”托尼低声道了一句,回话道:“你现在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我见到了自称至尊魔法师的人,叫斯特兰奇,还有一个神,叫海格力斯。他们打算组成小队,去伦敦解决赤混太无元魔尊。可我不抱信心。他们太大意了,他们并不了解仙道体系,不知道老魔的厉害,自信过头,我恐怕他们会出意外!” 罗根一路被追杀,这其中的事,他并没有跟托尼提过。在罗根这样的汉子看来,除非是直接面对赤混太无元魔尊这种无解的存在,否则还没必要向宗门诉苦求救。 “至尊魔法师?神?”托尼奇道:“这么大名头?” 罗根回答:“很强大。但我认为他们比不上师父。他们需要帮助。” “你呢?”托尼却道:“你应该找个安全的地方,我们很快会过去与你汇合。” “不。”罗根道:“日行者吸血鬼猎人布鲁克斯救过我,他要参加他们的行动,我不能视而不见。托尼师兄,他们会在两天内行动起来,我希望你们能尽快赶来...最好把师父的法宝带上!如果能与师父一起来就好了。” 托尼闻言,皱了皱眉:“你们是去送死!罗根,你必须要劝阻他们!或许那个所谓的神,所谓的至尊法师有什么神奇的的手段可以自保,但你呢?” “他们信心十足。”罗根简而言之:“不听劝告。但我不能袖手旁观。” “可师父不能出手。”托尼道:“因为无法一举杀死老魔头,战斗的余波会对平民造成巨大的危害,师父不能轻易出手。” 罗根沉默了片刻:“这是对的。那个老魔头邪恶之极,又强的过分,如果杀不死他,后果就严重了。那你们也别来了,斯特兰奇和海格力斯一旦惹恼了老魔,我不确定老魔会顾忌师父而不杀我们。我要履行自己的信念,你们不要过来。” “罗根...” 罗根挂掉了电话。 托尼耸了耸肩,神色严肃起来:“大家都听到了。有些人不自量力,要去招惹老魔头,罗根要送死,大家说,我们怎么办?” “去。”马特只说了一个字。 “他是我师弟!”瑞雯道:“是我们的亲人。” “决不能放任不管。” 宗门是一个特殊的群体,对这一班弟子而言,逐渐有了特殊的感情,相互之间,都深刻认同。赵昱又随时灌输种种理念,使得他们的关系,变得分外亲密。 “好!”托尼正色:“罗根是我们的亲人,我们必须要跟他站在一起!不过在这之前,我想,我们应该去见一见师父。” ... “老魔神通广大,便是持了我法宝去,怕也是无用。” 赵昱见托尼要求取法宝,不由眉头轻撇:“修行的本质在于提升生命的层级。那老魔境界超出你们太多,怕是不等你们反应,便着了他的道。” “啊?”托尼傻眼了。法宝的厉害他亲眼目睹,班纳和憎恶还有那个天启,眨眼间就了账了。他以为,有了法宝,不说不怕那老魔,至少有些自保之力。却不知道,老魔的生命层次,已经远远超过他们。 法宝再厉害,可本身却连炼炁境都没达到,如何是老魔的对手?还没放出法宝,就要被老魔干掉。 “那该怎么办?” 赵昱微微一笑,拿出一件物事,却是一方小小的血色玉台,那台不过巴掌大小,细细一看,方圆八角,合天地八荒,正面有九级阶梯,玲珑娇小。 台上有一案,案周环绕六面六色旗幡,案上也有一面旗幡。案周六面旗幡略小,案上一面略大。那七面旗幡上,各有一字符文,托尼却是认得——大幡上书一个‘智’字。六面小幡,依次为忠、孝、仁、义、礼、信。 那七面旗幡无风自动,七字符文感应勾连,在血玉台上空化作一个血淋淋的杀字,让人心头一紧,一眼难忘,心襟动摇。 不等托尼开口问询,赵昱便道:“此为南斗七杀阵。此阵以八荒阵台为基,七杀旗幡为用,布阵七人各持一旗幡,六面小旗合六合,与大旗合七星,一旦起阵,引动南斗六星之七杀星力,专杀不仁不义不忠不孝,无礼无智无信之人。” 赵昱将七杀八荒阵台交与托尼,道:“所谓南斗主生,北斗主死,然阴阳化生,那南斗之中,却便有这七杀一星,象征威勇,主肃杀。七杀星力威能无穷,若得此阵奥妙,以大法力催动,结成度厄星君法相,举手投足有毁天灭地之能。这门阵法实则奥妙无边,若能参透,许能悟的七杀真意,纳星力为己用,增进修为。至于此阵威能...以尔等如今境界,布下阵法,当能跨一大境界,越级杀敌。不入化神,合不忠不孝不仁不义,无礼无智无信者,必死无疑。” 南斗七杀阵非同小可,若到极致,引动七杀星力,结成星君法相,的确有毁天灭地之能。不过赵昱如今拿出来的这套阵台,却只法宝级数而已,区区七品而已,巅峰威能,不过化神,要毁天灭地,还差得远。不过却不妨碍赵昱为弟子们做个普及。 一班弟子闻言,齐齐吞了口唾沫。 有这么厉害? 赵昱又笑道:“九大弟子,除开罗根不在,余者八人。天阳、天易、天玄年纪还小,又要上学,可留守宗门。便就只有五人,却加上弗兰克和巴顿,恰好七人。记得要好好演练阵法,越是熟稔,发挥的威能越是浩大。” 言罢,挥袖甩出七道信息投入七人脑海:“这布阵之法、运用之法,为师便与了你们。此阵一旦起阵,上连南斗,下合地脉,阵法稳固,自成空间,便是那老魔亲自动手,急切间也不得破阵,尔等便就有些自保之力。” 见一班弟子面露松活之色,赵昱转手泼了瓢凉水:“但那老魔手段非常,万万是不能疏忽大意,若出意外,为师一旦赶之不及,悔之晚矣!” 敲打一番,赵昱便要挥退众弟子。 “师父,我也去。” 彼这时得突然开口。 却已是放学,他和哈利、辛迪,已返回宗门,并得知来龙去脉。 “哦?”赵昱看他。 “师兄弟姐妹中我修为最高,这是第一。”彼得道:“第二,师父既然在宗门,也就不需要镇守,再说还有万磁王先生。哈利和辛迪一内一外,负责接送来客,两人刚好合适。第三,”他看向班纳:“九师弟身体里面的那个家伙不稳定,万一动手的时候跳出来...” 班纳闻言,顿时恍悟,连忙道:“师父,天阳师兄说的对。虽然这段时间以来,我读道经,修身养性,控制力越来越强。但关键时候,我不能肯定不出岔子。” 其他人才想起班纳体内的浩克,顿觉之前考虑不周。 托尼也道:“这是个麻烦,师父可以考虑一下彼得的提议。当然,彼得他们年纪太小,我是不赞成的。” “大师兄!”彼得道:“我也是宗门的一份子,罗根有危险,我怎么能不去?哈利和辛迪留在宗门足够了,我留下来没用。” 赵昱自是欣慰于弟子们之间的情谊,却笑道:“既如此,天阳便去罢。浩克的确是个隐患,天宁仍需注意。” 嘱咐了班纳,予了天阳彼得布阵之法,又道:“时间紧迫,那至尊法师和大力神不知老魔厉害,怕会吃亏,连累了罗根。你们尽快赶去伦敦,抽空熟稔阵法,等罗根他们一到,先劝一劝,若劝阻不能,再作他法。” “是,师父。” ... 从纽约去伦敦,隔着大西洋。不过神盾局的飞行器非同一般,三五个小时,三架飞行器,便已抵达伦敦。 除开托尼等原有七人,毕竟事关重大,科尔森也加入进来,再加上神盾局的三个小队的特工,有近四十人。 神盾局联络了英伦政府,飞行器便在英伦的某个军事基地降落。 迎接他们的,是英伦军中的一位上校。 “我是安德鲁上校,你们好。”这上校面无表情,将一干人带到一间办公室,其中有个须发斑白的将军。 “将军,神盾局和太一门的人到了。” 那将军抬起头,还了个军礼,让上校出去,便才道:“最近英伦三岛不太平,整个欧洲都乱成一片,我们并不知道因为什么,虽然其中的确有超凡者和异类参与。神盾局的是哪位?” 科尔森站出来:“我是负责人。” “很好。”将军道:“神盾局隶属于国际安全理事会,专职处理这一类的事务。既然你们知道原因,那就交给你们来处理。我手下的士兵很不乐意,他们觉得,你们的到来,是对他们的侮辱。不过超凡者和异类,的确很难对付,希望你们不要让我们看笑话。” 托尼嘿笑起来:“将军阁下的话说的真好。你们处理不了,还要看我们笑话,这道理真是奇怪。” “我知道你,托尼-史塔克。你的嘴巴跟你的钱一样多。”将军不以为忤,他伸出手与一干人等各自握了一下:“希望你们能给我带来好消息。” “当然。” 科尔森态度公事公办,道:“但我们需要英伦方面的倾力配合。” “这是我们的职责。”将军道:“需要怎么配合,你们开口。” 七十七章 魔法师抵达伦敦 科尔森详道计划 “很简单。” 科尔森道:“我们要等几个人,其中有一位,非常了解这件事的原因,等他到了,我们详细了解了情况,再向你们提出配合要求。” “可以。”将军道:“你们要等的,是什么人?告诉我,我让人随时盯着,人一到,就带过来。” “谢谢,不过希望你们的人,态度温和一些。”科尔森道:“他们并不是普通人,脾气也不是太好。” 当下,一干人等便在军事基地落脚,向那将军要了个开阔的场地,屏退闲杂人等,开始演练布阵之法。 ... 至尊法师斯特兰奇与大力神海格力斯信心满满,至于罗根的警告,斯特兰奇倒还压在心中,海格力斯则转言即忘。 他们在瑞士的那个小镇只等了半天,天黑之前,吸血鬼猎人布鲁克斯便带来一个身穿皮夹克的高个子。 强尼-布雷泽。 恶灵骑士! 将灵魂卖给地狱恶魔,被恶魔诅咒、审判人世间的罪恶灵魂的骑士! “将灵魂出卖给恶魔的人。” 海格力斯甫一看见这人,便紧紧地盯着他,沉声道:“不会有好下场。” “我知道。” 强尼淡笑了一下:“我早已接受现实。” 海格力斯道:“你的灵魂,终归也会被恶魔收割。你是恶魔的代行者,虽然审判的是罪恶的灵魂,却不过只是恶魔的诱惑。”说着,他摇了摇头:“没想到地球上还有恶魔的踪迹,是谁?撒旦?墨菲斯托?” 强尼只是笑。 “我认为,我们应该谈正事。” 斯特兰奇扯开话题,对强尼道:“你的美餐已经摆在餐桌上。如果赤混太无元魔尊是罪恶的根源,那么,你的审判,是对他最好的惩罚!” 他拍了拍手掌:“兵贵神速,伙计们,我们要马上出发。” “是否急迫了一点?”罗根忍不住道:“或许你们应该再考虑一下我的提议。” 海格力斯道:“罗根,你再这样说,我们就做不成朋友了。” “如果你不想去,可以不去。”强尼怼了一句。 罗根凝眉看他:“我并非胆小。恶灵骑士,我只是不想死的毫无意义!” “好了好了。”吸血鬼猎人打圆场:“罗根,你应该相信我们。” 罗根长长的叹了口气,摇头道:“算了,既然你们都信心十足,那么我也只有舍命陪君子了。” “君子...”至尊法师笑道:“这是东方某个少数民族的说法。罗根对他们很了解呀。”然后转言:“交通工具已经准备好了,我们出发。” “交通工具?”海格力斯闻言一愣,随即夸张道:“我还以为你会用魔法带我们过去!咻,一下子就到了。” 斯特兰奇看了他一眼:“瑞士到伦敦上千公里,我的魔法还有待加强。而且乘坐飞机只需要不到一个小时,时间并不长,我需要保持状态,不要忘了,接着就是战争。” 然后道:“我先用魔法带大家去苏黎世。” 斯特兰奇抬起右手,戴着悬戒的中指和食指遥遥虚指,左手顺时针画了一个圈,登时,能量光辉闪烁,一个圆形的传送门便出现在大家面前。 那门对面,正是苏黎世机场附近某个人烟稀少的角落。 一行五人陆续穿过传送门,奔入机场,上了一架包机,直奔伦敦而去。 近一小时后,包机抵达伦敦机场。 “请问,是罗根先生一行人吗?” 甫一下飞机,便有军人上前问询。 众人一愣,罗根心里略有恍悟,站出来:“是的,我是罗根。” “罗根先生你好。”这个军人敬了个礼:“我奉命在此等候阁下。你的伙伴和朋友正在我们的基地等待你们的到来。” 斯特兰奇开口:“罗根,怎么回事?” 罗根点了点头:“我之前跟我的大师兄托尼-史塔克通过两次电话,应该是他们到了。或许还有神盾局。” “神盾局...” 强尼和日行者齐齐皱了皱眉。 他们这些独行的超凡者,对神盾局这种带着官方属性色彩的部门并不感冒,听到神盾局也参与进来,心里略略有些不舒服,却也没多说什么。 只是看向斯特兰奇。 至于海格力斯,他还不知道神盾局是什么东西,自然就无所谓排斥或者喜欢。 斯特兰奇沉吟片刻:“既然这样,就先见一见吧。或许,会有更好的计划。” 然后道:“军官阁下,带我们去吧。” 于是上车,直奔军事基地。 临近时分,先是斯特兰奇,然后是海格力斯,随即是恶灵骑士,相继皱眉。 他们透过车玻璃,齐刷刷的望向近在眼前的军事基地。 “这是...杀气!”海格力斯喃喃道:“真是让人毛骨悚然!” “很隐晦,可很犀利。”斯特兰奇奇怪道:“我从没在任何一个军事基地中感受到这样的气息。” “灵魂都会战栗。”强尼言简意赅。 至于罗根和吸血鬼猎人,皆默默不语。 进入军事基地,带路的军人干脆利落,直接将他们带到了一处靶场。然后迅速离开。 “就是这里。” 斯特兰奇叹息道:“那种令人悚然的味道。” “也许是我师父的法宝。”罗根道了一句,率先走了进去。 抬头便看见托尼、彼得、瑞雯、娜塔莎、马特、巴顿还有弗兰克七人正各持一面旗幡,炼法布阵。班纳、科尔森正在一旁观看。 托尼持主幡,在那血玉台上踏罡步斗,时而摇动旗幡。随着托尼主幡摇动,余者六人六幡在主幡气机牵引之下,环绕八荒血玉台缓缓转动,每个人,每一步、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协奏和一种奇妙的运韵味,仿佛心灵相通,一胞所出。 不过其中仍然有些瑕疵,偶尔有人没能跟上节奏,又迅速调整,重归为一。 他们正在练习南斗七杀阵的布阵之法。 只是练习,并未真正起阵,但七面旗幡摇动之间,却也隐隐透露出绝世杀机,这正是奇异博士等人感受到凛然气息的缘故之所在。 若这七杀阵起阵,威能全开,便可引动七杀星垂落星力。是时,方圆数百里,怕都能看到一道星光从天而降的浩瀚场面! 奇异博士等人非常奇怪的打量着这些仿佛正在跳萨满舞的人,虽然能略略感受其中的玄妙气息,那博士仍不由道:“这是在跳大神么?” 阵法练习戛然而止。 “我好像听到有人在放屁。” 托尼持幡站在血玉台上,目光直视奇异博士:“穿的跟古代的巫婆一样,伙计,你真够潮的!” 两人目光交织,很本能的发现,似乎遇到了同类。 不论是托尼,还是奇异博士,都是天赋聪明的人物。以前都是少有口德的家伙。虽然现在,一个因为入了太一门,稍稍收敛了一些,一个成了至尊法师,也收敛了一些,但实际上,骨子里还是一样的。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自负、傲慢,又固执。 几句讽刺,托尼抬手一抛,掌中旗幡落入案台,余者六人也各自抛出旗幡置于血玉台上。一跃跳下血玉台,托尼念头一动,那三丈高的玉台滴溜溜一转,化作巴掌大小落入掌中,被他收了起来。 “你就是号称至尊法师的家伙是吧?”他信步上前,上下打量:“名头倒是不小,就是脑子有问题。” “说我脑子有问题的人脑子才有问题。”斯特兰奇笑了笑,脑子里闪过起托尼收了血玉台的场面,心中连连转动,脸上却不漏声色,伸出手:“自称世界第一聪明的托尼-史塔克,见面不如闻名,幸会。我是斯特兰奇,以前是个医生,现在是法师。” “幸会。”托尼跟他握了握手:“听说你打算直接去对付老魔头,你的信心是哪儿来的?所以我佩服我师父,鄙视你。原因在于,我师父知道无法一举杀死老魔,就会生灵涂炭,而你...” 托尼连连摇头。 “能否杀死他,我没有把握。”斯特兰奇毫不讳言,却仍信心满满:“但我能困住他。” “是吗?”托尼真心不明白这个法师的信心是哪儿来的:“我拭目以待。” 所谓知己知彼,这个法师都不知道老魔头的厉害,还这么有信心,也许他有些底牌,但说实话,托尼并不看好。 众人见过面,互相介绍一番,科尔森作为神盾局过来的负责人,开口道:“虽然我们这次的目的不一样,但我们的目标相差仿佛。法师先生,你要杀死或者困住赤混太无元魔尊,而我们,则要借他这座灯塔,剪除其羽翼,我们可以合作。” “剪除羽翼?” 斯特兰奇问道。 “是的。”科尔森道:“老魔纠集了许多罪恶组建元始魔教。我们没有把握杀死或者抓捕老魔,因此,我们的目标,锁定在元始魔教的那些教徒身上。我希望法师先生能暂缓行动...” 奇异博士闻言道:“你们的想法...我明白了。先放出风声,说我们联合起来要对付老魔,并且让他们知道,我们已经到了伦敦。那么,所谓元始魔教的那些教徒,一定会聚集过来。然后打埋伏,一举剪除他们。于是就只剩下老魔一人,我再将其杀死或者困住,便能解决祸患。” “说的不错。虽然我对你能否杀死或者困住老魔不抱希望,可你不能否认我们计划的完美。”托尼道:“那么法师先生,你认为呢?” 斯特兰奇直接点头:“为什么不?你们的计划很好,我可以配合你们。” “非常好。”科尔森拊掌:“那么,我们还需要把计划完善一遍。” 七十八章 斯特兰奇信心足 落入魔尊彀中来 “老魔的巢穴,罗根知道。我们随时可以杀过去。”科尔森道:“可首先,我们不知道老魔是否还在那里。” “其次,我们要预估战斗余波波及的范围有多大。并预先疏散人群,布置人员。然后还要在各大交通要点进行监控,将所有被引来的魔教徒都计划在内,务必做到万无一失。” “疏散人群、监控魔教徒、计划布置接应人员,这些,由神盾局和英伦政府配合完成。剩下的,就是我们的事。” “很合理。”斯特兰奇听完科尔森的计划,点头道:“但我希望政府方面不要出幺蛾子——比如...” “比如我们正打的火热的时候,天空飞来两颗导弹。”托尼补充道:“我和魔法师先生一样,信不过政府。” “这里是伦敦,他们应该不会乱来,至少大规模杀伤性的武器不敢乱放,但其他的嘛...”班纳道:“实际上,我最信不过他们。” “希望我能把工作做到位。”科尔森摊了摊手。 他也无法保证这种隐忧不会发生,不过想来英伦军方不敢在伦敦这样的地方,即便是郊区,使用大威力的武器。 至于普通武器,倒不用放在心上。 “或许我们担心过头了?”彼得道。 “虽然你是二师兄,可你太年轻。”娜塔莎摇了摇头:“在美国,在纽约,政府方面对我们的态度,那是因为师父就在那儿。可这儿...” “关键是英伦政府不像美国政府那样,亲身经历过师父与赤混太无元魔尊的战斗。”巴顿道:“他们可能不信邪。” “作为世界强国,英伦一样,美国也一样,天老大他们老二。也许他们认为,只要能锁定敌人在哪儿,他们就有把握搞定。”日行者吸血鬼猎人道:“实际上,我听说了你们的师父、你们太一门,还有赤混太无元魔尊的事,我就在想,以你们师父的力量,对那些政客来说,绝对是一种巨大的威胁,他们为什么不给你们来一颗蛋?” “第一,他们不敢。”托尼笑道:“第二,他们打不着。” “他们不敢,是因为他们知道我们师父的厉害,害怕被灭了。打不着,是因为我们太一门在另外一个维度。我不认为核弹在物质世界爆炸,能炸到另外一个维度去。” “另外一个维度?”托尼的话,顿时引起了斯特兰奇的注意。 至尊法师的精神力量非常强大,可以灵魂离体,神游异次元、异维度。因此,对于托尼口中的话,他非常感兴趣。 “难道太一赵昱是异度空间的来客?”他不由道。 卡玛泰姬法师们建立的三座圣殿是守卫地球的一道屏障,至尊法师作为卡玛泰姬的守护者,凭借三座圣殿构筑的屏障和自身强大的精神力量,能够感知异次元、异维度来客造成的空间波动。可近些年,除了海格力斯,他并未查知另外的异常波动。 托尼等人对视一眼,彼得犹豫片刻,道:“师父应该是地球人。他并未说过他来自于异维度、异次元。虽然宗门洞天并不是地球同一维度,可那...” “是师父创造的。”托尼道:“农场是我出钱买的,洞天是后来才创造的。” “是这样么...创造另一个次元维度空间,实在是神奇...看来藏得很深呐。”斯特兰奇嘀咕了一句。 他觉得,既然并没查知某种波动,那么就可以自信的断定,没有异维度来客,他相信了彼得的话。并同时,对太一赵昱的能力,以及能与太一赵昱战斗的赤混太无元魔尊的能力,进行了一个定位。 他发现,自己可能真的不是对手! 作为法师,他能够轻易创造一个镜像空间,但镜像空间是虚拟的,不存在次元维度的概念,是基于地球物质世界,用法术投影出来的一个不稳定的虚假空间。而太一赵昱,却能创造一个稳定的次元维度,将宗门立在其中,这就远远超过了他。 斯特兰奇心思转动,虽然自己现在仍然有把握完成目标,但他发现在自己的确有些大意了。 不过他脸上却不动声色,随意道:“我曾猜测太一赵昱和赤混太无元魔尊并非地球人,看来是我想多了。” 实则他并非想多了,赵昱的确不是这个世界的地球人,或者说,根本不是这个多元宇宙的地球人。但以斯特兰奇的能力,以法师圣殿屏障的能力,或者说,这个多元宇宙,恐怕都没有人能看透他的来历——系统的存在,从源头上抹去了一切蛛丝马迹。 “或许我们应该说正事。”罗根看他们说着说着扯到异次元去了,不由道:“政府方面的确可能会造成某些麻烦,我也不相信他们,希望科尔森能与他们做好交涉。那么我们呢?怎么做?” “先确定老魔头是否还在。”斯特兰奇道:“这件事交给我。” “我们一起。”海格力斯百无聊赖,闻言连忙道。 恶灵骑士强尼和日行者布鲁克斯齐齐点头,表示一起。 “不。”斯特兰奇拒绝了他们:“我是去查看赤混太无元魔尊是否还在那里,不是去战斗。既然计划改变了,我们就要按照新计划来做——配合他们。” “可你一个人行吗?我跟你一起,如果出了意外,可以接应你。”海格力斯道。 “不必。”斯特兰奇笑道:“我以灵魂离体的方式,悄无声息就能查知。” “灵魂离体?” 罗根一听,登时反对:“斯特兰奇,那老魔最擅玩弄灵魂,你灵魂离体,不是上门送死吗?” “放心,我有把握。”斯特兰奇信心十足。 “算了,他要去送死,那是他的事。”托尼拦住罗根:“我们为他收尸就好。” “你这个凡人非常令人讨厌。”海格力斯粗声道:“嘴巴像喷粪,比斯特兰奇的嘴还臭。” “呵,”托尼笑了起来:“野蛮人,我嘴巴臭,你全身都是臭的!” “又闹起来了。”娜塔莎对身旁的彼得道:“两个嘴巴臭,一个脑子全都是肌肉,啧啧,第一次加入这样的团队。” 好在有一大群人,各自劝阻,才没有闹起来,但也面红耳赤。 既然话不投机,便各自分开。 托尼等人继续操练阵法,而斯特兰奇四人,便被科尔森带着去了营房。 ... 营房处,斯特兰奇四人各自一间房安置妥当,又交换了一下想法,各自回房,他便开始行动。 法师因为精神力量的强大,能做到灵魂离体。虽然灵魂离体是一件很有风险的事,一旦身体出了问题,灵魂也会随之消散。但他并不担心这个。这里是军事基地,隔壁房间就是海格力斯和强尼,远处还有托尼那一帮子人,可以说,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 斯特兰奇往床上一趟,眼睛一闭,灵魂透体而出。 灵魂与肉身,或者说物质,并非处于同一维度,灵魂看到的、触碰到的,与物质世界完全不一样。 他的灵魂站在床边,看着已经失去意识的肉体,无声笑了笑,转身化作一道无影无形的光,登时消失不见。 这座军事基地距离赤混太无元魔尊所在的那座庄园古堡,距离不近。大概有数十上百公里。可物质世界的距离,在灵魂层面,可以忽略不计。 下一个呼吸,无形无质的灵魂,便已来到那庄园古堡不远处的半空中。 斯特兰奇的灵魂,突然战栗起来,他拿眼望,仿佛有一尊酣然的巨魔,正潜伏在远处那座庄园中。在灵魂层面,这座庄园,被一种黑红的气流笼罩,那气流仿佛一朵巨大的火焰,正在蒸腾燃烧! 充满了毁灭、杀戮、绝望、贪婪、欲望种种负面力量!将这座庄园所在周围空间的一切,都排斥、腐朽,灵魂层面的维度,都染上了阴影! 但这种力量却竟然只局限于这庄园范围,不向外泄露分毫! 斯特兰奇的灵魂倒吸了一口凉气——如果能的话。 他心头颤抖,潜意识驱使着他,想要他立刻离开。 “这情形,老魔一定还在这里!” 他觉得,自己的目的达到了,打算顺应灵魂深处传来的警觉,立刻离开这里! 一个转身,他登时僵住了。 如果灵魂有脸色的话,这会儿一定变得铁青加煞白! 就在他灵魂转身的那一霎,一道黑红的气流,突兀从背后冒出来,化作一道玄妙符印,轰然印在他身上! 符印爆发出一道赤黑的光,在他灵魂周身一绕,登时绑了个结实! “来了何必急着走。” 漠然的声音响起在灵魂层面,随之,一道庞大仿佛顶天立地的阴影从虚空中浮现出来,随即凝缩,化作一位身着赤黑长袍的身影。 “至尊法师斯特兰奇。” 魔尊的真灵犹如实质,竟投射出刀子一样的目光,从斯特兰奇身上切割而过。斯特兰奇被困住的灵魂颤抖起来,发自灵魂深处的疼痛,让他几乎忍不住嘶吼。 “赤混太无元魔尊...”他咬牙切齿,一字一顿。 “正是本尊当面。”赤混太无元魔尊悠悠点头。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斯特兰奇灵魂颤抖着,他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着了道! “哈哈...”魔尊大笑:“你却以为,本尊不知尔等到来?本尊真灵即将成就真神,玄功将且凡体圆满,真灵照见虚空,这方圆数百里皆如掌上观纹,无所不查。尔等一言一行,一句一字,皆在本尊掌握。本尊如何不知你区区一道灵魂的到来?” 七十九章 老魔头老谋深算 大法师皮壳易主 斯特兰奇僵硬无声。 他根本没有料到,自己等人,一举一动,竟都在这老魔的眼皮子底下!登时,一股透彻灵魂的凉意,侵染心头,使他颤抖的更加厉害。 “你...”他勉强镇住心神:“为什么...为什么会放任?” “放任?”老魔笑道:“于是依你的思维,本尊当应立即动手,把尔等扫灭?” “难道不是吗?”斯特兰奇咬牙道。 “当然可以。”老魔笑道:“可本尊为何要依着你的思维行事?你,又是个什么东西?本尊偏偏不这么做,本尊就是想看戏,你待如何?” 斯特兰奇灵魂一僵,暗道这老魔果真喜怒无常,却是暗暗计较如何逃脱。 却不料老魔开口:“想逃走?呵,在本尊面前?我那定魂咒虽还练的不算熟稔,但要定住你这般灵魂,却也绰绰有余。便是给你十天半月,你也无可奈何。” “你是魔法师?魔法师倒也精擅于一些精神力量。可惜,本尊的修炼体系,与你格外不同。就算本尊将这定魂咒的奥妙告知于你,你这蝼蚁也只能一头雾水。” “本尊闭关修炼倒是有些乏了,与你啰嗦几句,解解乏,倒也不错。” 老魔道:“本尊向来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也不讳言。你那魔法,只是小道。你却不知,本尊神游天地,察觉到你有件宝物,威能奇妙,让本尊有些忌惮。再则,我那一干教众,良莠不齐,有用没用,须得大浪淘沙。尔等计较,却是帮我大忙。正好借了尔等之手,把那些废物清理干净,留下些有用的,再来好好与那太一老牛鼻子怼一怼。” “你却是来的正好。若你不来,本尊还要引你来,你自己来了,倒是省了我不少功夫。正好趁此机会,去取了你那宝物,为我所用。” “真真是一箭双雕,妙,本尊计谋,岂是你这等蝼蚁所能预料?” 斯特兰奇已是绝望——他历来自忖聪明过人,却不料自己一举一动,皆在这老魔的算计之中,自己成了那牵线的木偶,实在悲哀! 一时间,信心被打击的体无完肤,灵魂颤抖瑟缩成一团。 “喔,到了。” 那老魔忽然说了一句,抬眼一望,却就见远处一道赤黑毫芒卷着一挂护身符,万分之一个弹指间,就来到了老魔身前。毫芒摇身一变,化作另一个老魔,奉上那护身符,合身一扑,与老魔合为一体。 “阿戈摩托之眼!”奇异博士灵魂剧烈颤抖,挣扎起来,却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那定魂咒。 “真是好宝贝!” 那老魔细细打量,啧啧称奇,眼中精光闪烁,似乎甚是喜悦。 “你为什么能以灵魂携带物质?!不可能!”奇异博士大叫:“不可能,你有两个灵魂?!” “蚍蜉耳,孤陋寡闻。” 老魔翻手收起那阿戈摩托之眼,淡淡道:“灵魂携带物质?两个灵魂?想知道?来来来,跪下拜上一拜,本尊就告诉你。” 却也不等那奇异博士失态怒骂,老魔又道:“许是你这等蝼蚁坐井观天,不知天下之大。还要与本尊对阵,真真是愚蠢的可怜。那太一老牛鼻子的一班弟子,就比你聪明的多。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不知本尊,如何敢与本尊对上?” “也是信心过头,”他又悠悠道:“没了谨慎,匆匆忙忙便入了本尊彀中,如今生杀予夺,皆操之我手,可怜,可怜。” “倒也是本尊计较深沉,早早就布下阵法,锁住赤混太无玄上魔炁,不使之泄露气息,否则炁冲汉宵,你老远便能发现,也不会到我近前来自投罗网。” 说着话,这老魔似是失了耐心,探掌将奇异博士灵魂搓成弹丸,纳入掌心:“本尊业已分出一道魔念,入主你那肉身,呵呵,行事之便,便在于你呀。你且看着本尊如何将那一干人等玩弄于鼓掌之间。” 老魔摇身一晃,却就已消失不见。 便在那庄园古堡地下千米的一个洞窟之中,一尊老魔睁开了眼。 “这至尊法师灵魂倒也不弱,除了质的区别,单单量而言,几不差于炼炁圆满半步化神的修士。” 至尊魔法师的灵魂,的确强大。但就如老魔所言,量到了,质不够。本质上,仍然是普通人的灵魂,只不过更大,更厚重。却不如修士锤炼灵魂,练就元神,从而提升本质。 同样的体积,一个是泥巴,一个是钢铁,如何能够相提并论? 因此,在老魔手段之下,毫无反抗之力。 那法师灵魂离体,光溜溜孤零零,连法器都无法带上,也是给了老魔最好的机会。若其能带上那法器... 老魔翻手取出那枚名为阿戈摩托之眼的护身符,掌心一抹,便只留下了一枚核桃大小的眼球模样的宝石! “时间...真个可怖。本尊要触碰时间法则,少说也须得返虚地仙,这差距不能以道理计。若给他机会,催动这宝贝儿,本尊麻烦不小。” 老魔目光闪动,看着掌心这枚宝石,由衷露出喜悦:“然则如今这宝贝儿落入本尊手中,端端是造化。若能炼化,自是威能无穷,便且暂时不能炼化,也能体悟出一些道理,助长法力神通自不在话下。” 细细摩挲一番,老魔收起宝石,又沉吟起来:“这法师灵魂不弱,用处不小,还藏着些奥秘。我正要打算炼制一宗法宝,呵呵,送了宝贝儿送灵魂,真是个好人呐。待我择了时间抽空好好琢磨一番,再来炮制...” 老魔嘎嘎一笑,取出那被揉成一团的灵魂,观摩了那法师逐渐被玄上魔炁浸染的魂体,见其已是狰狞,就更加满意了。 “还需早早进阶化神,将那玄功练就圆满才好方便行事。”老魔斟酌一番,收起那快要入魔的灵魂,闭目盘膝,静修起来。 一团赤黑的魔气从老魔脑后流淌而出,化作半亩方圆的庆云,将这洞窟笼罩。魔气激荡之间,洞窟石壁被迅速侵蚀,一层层瓦解,化作虚无。那洞窟便就在魔气中越来越大。 ... 军事基地。 至尊法师斯特兰奇猛地张开眼,眼中一抹赤黑一闪即逝。 他翻身起来,低声嘎嘎怪笑,随即整了整面孔,变作原本神色,推开门,施施然走了出去。 “这肉身端端是孱弱,无有大用...” 暗暗适应肉身,斯特兰奇便敲响了海格力斯房间的门,同时开口:“那老魔头还在那里!” 海格力斯哐的一声打开门:“魔法师,你已经探查过了?” 斯特兰奇点头:“不但探查过,还跟那个老魔头照过面。” 海格力斯仔细打量他,才道:“难怪你脸色有些苍白。” 却是以为魔法师与老魔头交过手了,吃了些亏。 “看来那个老魔头还真是有些厉害。”海格力斯如是道。 旁侧另外房间里,恶灵骑士和日行者也出来了。 恶灵骑士皱着眉:“斯特兰奇,你的灵魂被污染了吗?” 却是在斯特兰奇身上嗅到了罪恶的味道。 斯特兰奇点了点头,无奈道:“吃了点亏。那个老魔头的力量极度邪恶,不小心沾染了一些,有点麻烦。” 恶灵骑士释然:“看来你需要休息一段时间。” 斯特兰奇摇了摇头:“那个老魔头正在修炼,看样子到了紧要关头,正是我们的机会。如果再等待一段时间,我怕他更加强大!” “是因为功法的原因吗?” 日行者不由道。 “可能性不小。你们都从罗根口中听说过功法的一些事,他们能够藉由某种方法,按照某种完善的体系迅速变得强大,老魔头也是这样的。”斯特兰奇苍白的脸上闪过一抹不正常的红晕,肃然道:“我的确低估了老魔头,看样子,我们需要与他们通力合作。” “连你都吃了亏,是该小心一点。”海格力斯虽然粗鲁,但并非笨蛋。 魔法师精神力量强大,灵魂远超寻常,却也吃了不小的亏,把老魔头的危险等级再提升一个档次是应有之理。 “越快越好。”斯特兰奇又道:“我们马上去找他们。” 一行人于是便又去寻托尼等人。 托尼他们还在演练阵法,见斯特兰奇四人联袂又来,罗根便率先迎上。 “你的脸色有些不好。”罗根察言观色:“发生了什么事?” 海格力斯回答:“斯特兰奇灵魂离体,去那个庄园古堡与老魔头照了面。” “吃亏了?”罗根顿时道。 “有点麻烦。”斯特兰奇道了一句,随即转言:“老魔还在那里,但我发现他似乎正处于一个关键时候,似乎脱不开身的样子,并没有追赶我。我想到你所说的功法,也许他...” “你是说,老魔在突破境界?!是了,他一定是在突破境界!否则你逃不掉!” 罗根神色一紧。 那老魔本就如此强大,若再突破境界,那还了得? 罗根转身大喝:“各位师兄弟姐妹,先停下。” 托尼一干人等闻听喝声,齐齐一顿,散了阵法,聚拢过来。 “看样子你似乎不太好。”托尼看斯特兰奇脸色,那脸色愈发难看,隐约有一股赤黑的气在眉心盘桓,于是道:“难道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 斯特兰奇神色愈发有些萎靡,却强打精神,便自己灵魂离体去探查,并与老魔交手片刻的事一一道来。 “你吃亏了。” 托尼笑了起来:“我们早说过,斯特兰奇,你小瞧了老魔头。” 他又道:“难怪你身上突然多了一种让人厌恶的气息!” 八十章 唯一法打草惊蛇 藏秘密弹丸之地 魔炁溢出的气息,让托尼等人本能的感到厌恶。 他们虽未修炼出法力,但纯阳炼体拳走的是纯净阳和的路子,与魔功魔炁截然相反,天生互相排斥。 对斯特兰奇身上的泄露的魔炁气息,非常敏感。不差于能锁定罪恶的恶灵骑士。 “现在大家都说说,该怎么办吧。” 托尼摊了摊手:“老魔头本来就厉害的没边,现在还要突破境界,我们该怎么做?” “不能拖延了。” 科尔森道:“越拖老魔越强。” “我们修仙,越到后面,每个层次的差距就越大。”彼得正色道:“锻体一层的也许凭借战技和发力技巧的娴熟,可以战胜二层甚至三层的对手。到了后面的境界,除非有法宝、阵法依凭,否则要战胜更加强大的对手,几乎不可能!决不能等老魔突破境界再去撞墙!” “可我们的阵法演练还不娴熟!”娜塔莎皱眉:“如果没有阵法,我们现在就去与等到老魔突破了境界再去,又有什么区别?” “我想问一句。”日行者插进来:“你们的...阵法,真的有用么?” “应该有用。”恶灵骑士强尼道:“他们演练这个阵法的时候,我本能感受到一股凛冽的杀机。” “那是因为没有起阵。”托尼嘿嘿笑道:“等真正布下七杀阵,你才知道杀机到底有多凛冽!” 实际上托尼也不知道南斗七杀阵到底有多强。不过既然赵昱说了,能短暂抗衡老魔,也就从侧面印证了这门阵法的强大。 作为太一门的大师兄,托尼本能的维护自己的门派,任何小瞧门派以及相关的人和言论,都会遭到他的反驳。 然后他道:“我们必须要做决定了。是趁着老魔正在修炼的紧要关头的时候动手,还是继续等待。” “老魔修炼处于紧要关头,这对我们来说,是一个机会。突破境界不能被打扰,我们都知道,一旦被打扰,轻则走火入魔,重则魂飞魄散。但这样一来,又推翻了我们之前的计划。我们是为了剪除老魔的羽翼,可现在消息都还没有放出去,老魔的那些教徒还散落在世界各地,正在到处作恶。” “是趁着这个机会给予老魔重创,还是等待剪除羽翼。伙计们,怎么选择?” “关键是我们无法肯定是否真的能给老魔造成重创。”娜塔莎凝眉道:“如果老魔畏缩不出呢?我不相信他修炼的地方会暴露在阳光之下,任凭我们直接打进去。老魔可是能与师父抗衡的存在,如果他也创造一个异度空间呢?他不出来,我们进不去!” “我们在外面干等着,等他突破境界,突然杀出来...我怎么觉得主动权落在老魔手中了呢?明明是我们先做好的计划!”彼得嘟囔了一句:“也许我们只能将希望寄托在阵法和法宝上。” “斯特兰奇。”海格力斯听托尼等人争论,却忽然对至尊法师道:“你不是能魂游异维度、异次元吗?如果那个老魔头的巢穴真的在异度空间,你能把它找出来吗?” 斯特兰奇神色显得有些愈发低迷,闻言沉吟道:“维度无穷,异次元众多,我不能肯定是否能找到。就算能,也需要时间。而且,现在我受伤了,越来越麻烦,我的灵魂...” “好了。现在陷入死角了。”托尼见状,心知这法师伤势可能越来越重,不由摊了摊手:“看样子,我们只能等着老魔突破境界,然后出来杀了我们。” “大家是不是想错方向了?”科尔森突然道:“老魔的巢穴是否在异度空间,我们并不确定。万一不在呢?” “那你的想法?”众人看向他。 “可以先试探一下。”科尔森道:“我们先布下阵法,埋伏起来。然后请英伦军方对那个庄园进行轰炸。如果老魔在异度空间,又不打算出来,那么轰炸肯定没用。但他如果他被炸出来了呢?” 众人一听,片刻一想,眼睛齐齐一亮。 “好办法!”托尼拊掌道:“打草惊蛇!这是我从宗门典籍中看到的一个成语!” “是的,打草惊蛇。”科尔森道:“如果老魔没有创造异度空间,被我们炸出来了,不但能打断他突破境界,甚至给他重创,再配合阵法和法宝,说不定能得到我们无法想象的成果。如果没把他炸出来,情况也不会比现在更坏。” “有道理!”托尼笑道:“科尔森,你的特工素养果然很高。” 科尔森温和一笑:“这也是不得已的办法。” 他又道:“我们需要计划的,是老魔如果没有被炸出来,又该怎么办。预先布下的阵法、做好的埋伏,需不需要撤掉。是继续埋伏下去,还是怎样。” “或者,”科尔森话音又是一转:“老魔放过法师先生,也许是在突破境界,但也许不是呢?也许他有什么阴谋?” 科尔森看向了至尊法师。 至尊法师一口咬定,那老魔腾不出手,但实际上谁知道当时的情况?是老魔真的无法腾出手,还是另有计较? 托尼他们顺着斯特兰奇的说法,一口断定老魔在突破境界,但科尔森却想到了更多。作为一个高级特工,他经历实在太多了。 斯特兰奇闻言,煞白的脸上神色一怔,随即断然摇头:“不可能!我可以保证,他一定是脱不开身!” “科尔森,你的猜测有道理。”托尼听了,心下也是一转,凝眉思索片刻,才道:“可无论如何,我认为我们都要这么做。不论老魔有阴谋,还是在闭关突破境界,打草惊蛇,都是眼下最好的应对办法。否则,你认为,我们该怎么做?静观其变?!” “要么直接撤离,回纽约。”娜塔莎接过话头道:“如果害怕的话。否则就像托尼说的,仍然按照原计划,把事情闹出来——别忘了,我们的目标,是元始魔教的教徒!至于老魔头有什么阴谋,不是还有师父么?” 彼得点了点头道:“我们不能白来一趟。平白让人小看了我们,让老魔嘲笑。” “好吧,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其他一直没说话的,也只能默默点头。 ... “就是硬着头皮才妙。”庄园古堡地下洞窟,老魔嘿笑着睁开眼:“本尊跟你们好好说道说道,教教你们怎么做人。” 老魔抬手射出一道光,透过千米地层,射入了庄园管家的脑子里:“立刻传信二魔王、四魔使,三天之内集合教徒来此,越多越好!” 做了这事,老魔继续静修。 老魔所修功法非同寻常,一门锻体,一门炼炁,都是无上法门。 而今老魔肉身之强,已臻至凡体九重圆满之境。法力之强,也已到了炼炁九重圆满之境。 化神已经触手可及。 但因为老魔体质特殊,寻常的化神路子,并不适合他。否则这老魔早就突破化神,耀武扬威了。 此时,老魔肉身、法力正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剧变。 洪流般赤红,充满了毁灭性的玄上魔炁,如长江大河,汇聚成汪洋大海,在他体内奔腾不休。 每一滴法力,都譬如金珠玉液,敲击气脉如珠落玉盘。无数的法力冲击,产生连绵不绝的声响,交织成哗啦啦的声音,一遍又一遍的合玄功锤炼肉身。 那肉身似金精铸就,虬结刚猛,却又柔韧异常。阴阳一体,刚柔一体,实是已有了法体之性。 气血被锁在肉身之中,如怒龙奔腾,与法力碰撞,一点一滴与法力炼化融合。 使得那一身赤黑的法力变得愈发赤黑,显露出剔透之色。 “法力与气血、肉身完美合一,再以真灵炼化,便是本尊突破境界之时。”老魔心中古井无波,专注于炼化法力气血,合于肉身筋骨。 自立下元始魔教至今,不过数日功夫,老魔一身法力,便已有三成与肉身气血熔炼唯一。计较起来,大略也不过五七八天的功夫,便可臻至圆满。 “区区数日,本尊须得按捺。不过却也不能让那一干毛头小子骑在本尊头上撒野...”老魔念头转动:“那宝石便且有了用处,虽然暂时无法炼化,但一些奥妙,本尊运用起来倒也无妨。” 想到这里,老魔任凭体内法力气血碰撞,却是睁开眼,翻手取出那宝石,输入一道法力。宝石受法力刺激,盈盈散发出一道绿色的光。老魔眼睛一亮,拂袖一挥,那道光登时铺散开来,化于无形,透出地底,将整座庄园及其周边方圆二三里皆是笼罩其中。 “嘿,这宝石倒是妙用无穷。只可惜现在尚不属于本尊,不过不远了...”老魔摩挲下宝石,抬眼望向虚空,仿似看透了无穷维度,看到了某些人物的影子。 ... “我历来猜测,这漫威世界的地球,到底具有怎样的特殊性。这个多元宇宙许多强悍的人物,竟然都舍得把目光垂落于此。” 赵昱立在山巅,看洞天云雾升腾,漫卷曼舒。 “而今已有些猜测,隐约抓住了一些马脚...”他念头微动:“风云搅动,牛鬼蛇神一一冒头。大局操之我手,秘密自当要水落石出。说不得又是个机缘...也无怪乎心血来潮,看来须得学些掐算推衍之法,以免事发之时措手不及。” “这掐算推衍之法,表为推算事件脉络,寻找最合理的事物发展走向,或逆推,或顺推,最后得出结果。然内里真意,却是观过去未来,涉时间之道...呵,瞌睡时便却有枕头送上,端端是机缘巧合。” 赵昱却是暗暗兑换了一门紫微斗数,便且细细体悟起来,眼睛越来越亮。 忽而,他神色一动,望向山下。 约莫大概一刻之后,哈利出现在山门之外,迅速攀登阶梯,往山上而来。 “好,好。”赵昱抚掌笑道:“果然有些道理。” 却是刚刚体悟紫微斗数之时,冥冥中抓住一线蛛丝马迹,待得哈利进入洞天,两相印证,登时让赵昱心头微喜。 却是算出了哈利即将进入洞天,又算得事出东方,却非正是那英伦之事?虽早知内中内情,然较之而言,自己推算出来的结果,却更值得欣喜。 “为师在思过崖。” 便即传声与哈利。 片刻之后,哈利登上思过崖。 “师父。” 八十一章 太一心明有算计 天地炉中炼宝贝 “英伦那边的事?” 不等一脸急迫的哈利开口,赵昱便道出一句,面色云淡风轻,似乎一切了若指掌。 “呃...”哈利愣了愣,却并不惊讶,师父的神异他见的多了,于是连忙道:“托尼大师兄打电话说那个至尊魔法师灵魂离体,察觉到赤混太无元魔尊正在紧要关头,应该是即将突破境界...” “托尼没了把握是么。”赵昱点头道:“难怪我入定之时,元神返照虚空,突然心血来潮,察觉事情有了变数。” 却又一顿,转言:“那魔法师如何知道老魔正在突破境界?” “说是魔法师吃了大亏,灵魂被魔尊所伤,沾染了魔炁。但老魔却又不穷追,他才安离开。由此他断定老魔应该被什么牵绊住了,那里是老魔的老巢,除非闭关修炼,正在紧要关头,否则怎么可能被牵绊呢?” 哈利解释一番。 赵昱闻言,笑着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老魔正突破境界,这并没错。但老魔神通广大,要灭杀区区一个灵魂,即便在闭关之中也易如反掌,哪里又有什么追与不追的分别。当是有所谋算。” 说到这里,赵昱沉吟片刻:“你的师兄弟姐妹都各有脑子,又有神盾局的丰富经验,不会想不到。想必自有打算。” 顿了顿,又道:“老魔突破境界,法力神通必定水涨船高,为师之前为他们准备的手段,怕是用处大减,却是失了计较,少了保障。” 他转身回头:“天符他们打算怎么做?” “他们...” “是要为师走一遭?”赵昱悠悠望天,道:“你的一班师兄弟姐妹个个心高气傲,紧要关头当是不会退缩罢...” “是,师父。托尼师兄他们打算先激一激老魔,如果能把他激将出来,趁他还没突破就打断他,甚至能给老魔以重创。如果不能,情况也不会比现在更坏,仍然回到原计划,剪除老魔羽翼。” “所以就要为师在关键之时走一遭,抵住老魔?”赵昱淡淡一笑,拂袖道:“也罢,你且与天符说,该怎么做,放开手脚。为师不会放任不管。” 却又道:“除此事,可还有其他?” “泽维尔天才学校的变种人也去英伦了。”哈利道:“托尼师兄电话过后,斯科特也打电话给我,通知了一声。” “嗯...”赵昱微微颔首:“查尔斯他们现在变化不小,加之那元始魔教也有变种人加入,自是不会放任,参与进去理所当然。” 忽然转言:“我等修士,通讯须得与凡人有所区别,避免信息被凡人监控。此事过后,为师自有区处。” 通讯么?哈利不太明白,点了点头,又道:“神盾局也传来消息,说是他们监控到世界范围内,许多地区的暗势力都骚动起来,所以打算派遣更多的人手前往英伦。” 赵昱目光一闪:“神盾局也会派更多人么?喔,告诉天符,让他对神盾局后来派遣的人手做一些防备。” “啊?”哈利一愣:“为什么?” “神盾局...千疮百孔。”赵昱拂袖笑道:“都成九头蛇的窝了。弗瑞等人毫不知情,但为师却知之甚深。内中详情,与我太一门无关,你也不必寻根究底,只需告诉托尼即可。” “那...”哈利踌躇了一下:“四师妹也是神盾局的特工,还有弗瑞等记名弟子...不通知他们一声么?” “那是神盾局的劫数,”赵昱微微一笑:“也是你四师妹他们修行路上的一重考验。”他顿了顿又道:“天英等人是天英等人,神盾局是神盾局,不能混为一谈。” 似是觉得说的不太明白,赵昱沉吟道:“本尊的亲传弟子,怎能为这等组织束缚?倒不如顺水推舟,覆灭解散了也是好的。” 再者...有了太一门,还要什么劳什子神盾局?赵昱心头微微一笑。 哈利略略明白过来。 一直以来,哈利就知道,师父对世间的政府官方组织并不感冒。手指缝里露出一些好处,也只是为了平缓矛盾,收那些记名弟子也是一样的考虑。 没见师父对那些记名弟子,几乎不闻不问么? 对此,哈利是赞同的。 与托尼一样,哈利也是上流社会出身,对政府组织的龌龊,他比彼得等人知道的多得多。因此,也不感冒。 对于师父要顺水推舟,放任神盾局千疮百孔,甚至于覆灭解散的心思,他大概有所理解。 点了点头,哈利道:“我知道了师父。我马上出去打电话,告诉托尼师兄。” “不急。” 赵昱摆了摆手,道:“我料定托尼他们打草惊蛇的计划不会成功,对于我们修士而言,突破境界,才是一等一的大事。那老魔又阴险狡诈,紧要关头并不过于在乎颜面,定是要龟缩起来,只待境界突破,才来大杀四方。你叫托尼他们不要鲁莽,只管按照计划行事,激将不出那老魔,便只管剪除羽翼,其他的,自有为师担待。” “此外,”赵昱斟酌一下,又道:“给弗瑞传一句话——这是关乎世界和平的大事,世上那么多的超级英雄,他们也该动一动了。不独乎我太一门一家。” “师父的意思是?”哈利不由问道。 “我教门教义普度众生,然则名声实则仍然局限于一城一地,那些不知我法门广大的人物,只听的传闻,怕是不信。而凡人政权也不会为我宗门竭力宣扬,他们更希望我教门凋零,也好心安。” 他悠悠道:“要广大教门,先须名扬天下。此次不正是机会么?” 哈利一听,顿时恍然大悟。 他有些犹豫:“但...事态会扩大。” 赵昱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事态扩大...呵,待那老魔神通无敌之时,事态才是真的大。” 挥退哈利,赵昱念头幽幽。 扩大事态,自然是赵昱所愿。事态越大,闹得越凶,气运值收割起来,岂非顺当?而且事情闹大了,才能显现出太一门中流砥柱的威望。这对日后宗门扩招弟子,对宗门在这个世界的话语权,都是有好处的。 既如此,为什么不做? 当然,弊端也不是没有。事物都有两面性,太一门越是耀眼,就越是容易吸引某些非同一般的目光。 不过到了眼下这个阶段,一些人已经跳将出来,是该到了着手考虑此事的时候了。 赵昱自不遏制。 他底气越来越足,算计越来越深,少了顾后,多了瞻前。不是不顾后,而是算计妥当,后顾之忧少了,自然勿须后顾了。 “这世上所谓超级英雄、超级罪犯,也不知此事过后,又有多少人会入我彀中...” 淡淡的声音响起在山巅,赵昱已然失了踪迹,出现在宗门后殿的炼器房中。 炼器房当初空空如也,然现在,却有一尊硕然炉鼎立在当中。那炉鼎通体青铜色,三足两耳,高六尺,周九尺,壁有太极八卦阴阳云纹。有缕缕霞光缭绕,端是神异。 其下火室,有一簇火焰静静燃烧。那火焰的焰光三色变化不休,寻修士等只看一眼,便觉灵魂灼烈,精气焚烧,不敢直视。却又不见温度,力量极度内敛,自有规则法度蕴藏——却是一朵三昧真火。 炉鼎口中,烟霞升腾,有一幅三尺空白图卷正在其中沉浮,偶尔散发出一缕玄妙气机,化作种种气象,变化万方,却是非同等闲。 这炉鼎赵昱命之为天地炉,取‘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的意蕴。天地炉三足两耳,耳上各有一只阴阳鱼,合了两仪三才,其材质又是铜母,大略与此句神意相合。虽只法宝品级,当不得天地二字,然则此界仙道,赵昱唯一,他要起此名,便是此名。 说不得日后添加宝材,逐渐炼制,提升品级,最后并非不能当的此名。 天地炉乃是赵昱从系统兑换而来,整整花去一万气运值,实是非同小可。不过赵昱要炼制一宗法宝,对炉鼎需求颇高,不换不行。 那炉中一朵三昧真火,乃是炉鼎自成,将其置于炼器房中,牵引灵脉于其下,自能保证这炉中火焰永不熄灭。 至于那炉口图卷,正是赵昱所炼法宝。 其材料,也是从系统中兑换而来。一两小千界线,一支五行灵木。简单明了。 何谓界线? 世界之线! 小千界线,实则是抽取小千世界本源法则,具现出来的一种天才地宝!是一种概念上的存在,并非实质。 实际上系统中这一类的宝材种类颇多。有仙虫神虫的吐丝。但这种先天带有法则属性的仙品材料非常昂贵,按两计算,一两便需数十万乃至于数十上百万气运值。毕竟是仙品材料,非天仙级数以上的仙虫神虫不可产出,自然就贵。 因此,只能退而求其次,购买了一两小千界线。若以为小千界线就比那仙虫神虫的吐丝贵重,实则不然。 小千世界是最低等的世界,世界法则浅薄。只需返虚地仙,便有能力开辟此类小世界,远远比不得仙品宝材。 赵昱选择小千界线,一者是因着气运值的缘故,二者考虑到界线潜力。用小千界线炼制的法宝,日后再加入中千界线,自能提升品级,再加大千界线...有望成为一宗了不得的宝贝。 当然,即便如此,这一两小千界线,也花了赵昱一万气运值!比那天地炉都是不差。 原本按照赵昱的想法,这宗宝贝须得九两小千界线,才堪堪足够。可囊中羞涩,也只能勉为其难,先将这宗法宝炼制出来,日后囊中充盈,再来补益。 赵昱所炼这宗法宝,以小千界线做图面,以灵木为图轴。 取五行俱全的灵木一支,花费气运值一万,将之一分为二,制成图轴。再与图面合一,置于天地炉中炼制。 这宗法宝,赵昱也才刚刚着手炼制不过两天。 须得炼化九日,将图面、图轴炼成一体,再来打入都天云箓禁法,七七之数才堪堪成型,日后便需温养祭炼,将自身道行领悟铭刻此宝,使之与元神肉身相合,如臂使指,增强威能。 当然,这还早。 都天云箓禁法这门炼器之法赵昱刚刚兑换而来,尚未理解通透——这门禁法实在有些贵,也是一万气运值。比诸多能修炼至化神九重,有望窥见地仙境界的仙道法门都要高的多。然其玄妙之处,自是非同寻常,这里暂且不表。 绕着天地炉转了一圈,赵昱盘膝而坐,闭目凝神,将真灵灵识投入炉鼎,观摩三昧真火炼化图卷,一边体味其中真意,一边搬运法力、运转玄功,静修无碍。 八十二章 激将法打草惊蛇 德库拉欲表忠心 时至今日,赵昱修为愈发精深。 自收了弟子,教门站稳脚跟,诸般小事又有门人弟子处理,赵昱心中急迫之感便逐渐少了许多。急迫感愈低,又少了鸡毛蒜皮,却竟也合了无为清净之道,使得修为愈发精进。 现如今,赵昱也到了化神的紧要关头。 凡体九重,炼炁九重,肉身法力,皆已臻至当前境界大圆满之境。 如今,他便着重于磨练法力、打熬肉身,使之相合,另辟蹊径,以证就化神。 便见他端坐炉前,脑后一清一紫两道法力氤氲缭绕,头顶天灵盖一道如虹精气升腾而出,两仪三才鼎立,形成一团毫光迸射的庆云。 那庆云之中,清、紫、红,三条游龙你追我赶,嬉戏缠绵,隐约又有一条赤黑的小蛇若隐若现,其中无穷玄妙,乃是赵昱一身法力、气血、道行最直观的体现。 龙蛇起舞间,那庆云色泽逐渐浓重,有混沌色毫光偶尔乍现,端端是非同寻常。 庆云又与那炉鼎遥相呼应,你呼我吸,竟渐至于一体。 ... “宗门这是打算把更多的人牵扯进来么?” 弗瑞凝神沉吟:“事情如果闹的太大,不好收场啊。” 他刚刚接到哈利的电话,原原本本传达了赵昱的意思。 对于赵昱的想法,弗瑞略有猜测,但并不确定。宗门的确在谋求壮大,可如果为了壮大,而将事情闹大,他认为这并不可取。 “但我赞同哈利先生的一句话——”美国队长史蒂夫道:“这不是太一门一家一户的事。这是关乎于世界的和平,是我们大家的事。有能力的,就有责任担负。” “我赞同队长。”希尔点头道:“boss,赤混太无元魔尊可不只是我们太一门的敌人。近几天全世界范围内发生的那么多事,无不说明了他的意图。我无法想象,如果赤混太无元魔尊掌握了这个世界,他会怎么对待我们!” “把我们圈养起来,当做羊羔。想吃的时候,杀一批。”弗瑞摊了摊手。 “是的,欧洲已经爆发了好多起干尸事件。人数多达数百人。除了噬灵魔功,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能让人的身体失去所有能量,一碰就变成一捧灰。”希尔道:“还有那些精神失常的、被分尸残杀的、被打成肉泥的、全身失去血液的...从罗根给我们的信息上,我们知道,老魔头传给他的教徒的功法,不单单噬灵魔功。还有欲魔经、大阿修罗魔经、战魔经、玄牝阴魔经、血魔经,以及那些罪恶教徒共有的元魔炼炁法,总共七门魔功。完全可以对号入座,根据受害者的表象,与这些魔功联系在一起。” “虽然那些受害者大多是暗世界、黑帮的成员,但只是现在。以后呢?已经波及到一些平民了!” “弗瑞。”队长叹了口气:“你的心思太复杂了。也许,当官的都是这样。你即便是太一门的记名弟子,也认为太一门壮大对你们是一种威胁。但我没有看到。我只知道,太一门的弟子,做的每一件事,都没有危害过任何一个人。相反,他们在竭力帮助所有人。我认为,太一门的壮大,对人们来说,是一件好事。感到威胁的,是政客。而我,不是政客。” 队长非常公平的评价,让希尔不由连连点头,她道:“boss,队长说的很对。我们神盾局的宗旨,是保护地球。不是为哪个政府,哪个政客服务的。” 弗瑞吐出口气,心里暗暗无奈,道:“好吧,你们说服我了。” 他叹道:“也许队长说得对,我好像偏离了自己的理念。我不应该为那些政客考虑太多,虽然神盾局的确需要他们支持。这样吧,把伦敦即将发生的事,告诉一些与我们有所联系的朋友,看他们自己选择吧。” ... “听见没有!听见没有!” 托尼拿着手机,得意洋洋道:“我就说了,师父不会放任不管。现在都该安心了吧?” 众人耸了耸肩,实则都暗暗松了口气。 “可是...” 彼得犹豫一下:“哈利说师父料定老魔头绝对不会被激将出来,那我们还轰炸庄园古堡吗?” “炸!” 娜塔莎双手抱胸:“为什么不炸。他出不出来我们都要炸。这与计划并不冲突。炸的越大张旗鼓,越引人瞩目,那些元始魔教的教徒就来的越快、越多。” “对。”科尔森急忙点头:“而且我们要立刻行动起来!” 他说着话,就指着前面墙上挂着的地图,道:“我已经与英伦军方做好了沟通,他们会集中火力,轰炸庄园古堡。而我们...”他指着庄园古堡外围,画了一个圈:“在轰炸之后,立刻布阵。” 他看着托尼:“南斗七杀阵的范围,最大能有多大?” “直径一公里的圆形区域。”托尼道:“我们都没有完成筑基,就算彼得,也还差了一点。没有法力,阵法的威能,只能开启一小部分。而且...”他犹豫道:“布阵的方法我们还不熟练,我怕直接布下一公里直径的阵法,很难办到。” “以稳妥为主。”彼得沉吟道:“只要用阵法困住城堡就好。” “可如果老魔不在城堡范围内呢?”班纳提出意见:“别等布下了阵法,他从外面冒出来了!” “世上哪儿有完美的计划。”马特突然开口:“尽人事听天命,而且,不是还有师父么。” “六师弟说得对!”托尼嘿嘿笑道:“老魔再厉害,不是还有师父嘛。我们只管做到我们能做到的,尽心竭力。” “那就开始吧。”科尔森点头:“先通知那位至尊魔法师,还有他的伙伴们。我们一起行动。” 众人点头。 有科尔森负责与英伦军方沟通,其他人勿须为杂事分心。有了决定,当下就要行动起来。 叫上了斯特兰奇、海格力斯等四人,一行十余人,加上两队神盾局的特工,当即离开军事基地,迅速往那庄园古堡方向而去。 军事基地的将军目视一干人等离开,随即侧脸对身旁的上校道:“准备好了没有?” “随时可以发起攻击。” “很好。”将军微微一笑。 ... “距离庄园古堡还有三公里。” 科尔森叫停车队,一行人从车上下来。特工们迅速分散开来,托尼等十余人便聚集在了一起。 “大家小心,不要被‘无意波及’,出师未捷就要去医院。”托尼作为大师兄,嘱咐道:“三公里,希望他们不会瞄错目标。” 科尔森耸肩,拿出了手机。 片刻后,远处几点光照亮了夜空,拖着长长的尾巴,飞射而来:“来了!” ... 作为世界级的大都会,在伦敦这样的地方动武,还是威力颇大的热武器,这在平时很难想象。 如果不是元始魔教的一众教徒在世界各地闹的太过,致使乱象频生,连英伦三岛都没放过,让英伦官方焦头烂额;又有太一门、神盾局如临大敌,加上那老魔头的名声。英伦方面绝对不敢轻易下这样的决定。 虽然轰炸目标是郊区。 正是夜半子时,剧烈的爆炸声震动大地,仿佛地震,使得身在伦敦市区的人都有所察觉。无数人把目光投向爆炸传来的郊区,无数电话在几分钟内几乎将警局爆掉! 媒体也闻风而动,便发现军方封锁了通往西边郊区的道路,并在疏散西部人群。 发生了什么事! 媒体打鸡血一般,逮着人就问。却被军方迅速驱离。 面对军方这种强力暴力机构,任凭那些媒体叫嚣采访自由,也无济于事。不过记者们神通广大,军方再怎么封锁,也很难面面俱到。 不少人偷偷穿过军方的封锁,进入了西部郊区。 而与此同时,伦敦某些阴暗的角落里,酒吧或者娱乐会所,亦或者某些庄园、古堡,一些人齐齐抬头,望向爆炸声传来的方向,脸色骤变。 “伯爵,我们该怎么办?!” 德库拉伯爵来回走动片刻,咬了咬牙,道:“集合后裔,我们立刻去见掌教至尊!” “可是...伯爵大人!军方动了真格,掌教至尊是否还能活下来?” 德库拉伯爵神色猛然狠厉起来,抬手射出一道血影,将那说话的吸血鬼透体穿过,只留下一张皮飘落在地。 “掌教至尊神通广大,区区军方,连我们都奈何不了,能把掌教至尊怎么样!?以后谁还敢说半句不敬掌教至尊的话,我先杀了他!” 众吸血鬼登时战战兢兢。 “召集儿郎,我们去保护掌教至尊!” 德库拉也不知道军方到底能不能对付赤混太无元魔尊,但他冥冥中能够感应到老魔鼎盛浩瀚的气息! 作为元始魔教唯一一个留在伦敦的魔使,他察觉到这是个好机会。是个向老魔表露忠诚的好机会! 即便他已经知道,所谓太一门,所谓神盾局的人,正在等他上门! 但即便吸血鬼族群死伤一半,只要魔尊能看到他的忠诚,那就值了! 后裔、儿郎,只要这个世界上人类不灭绝,要多少有多少。而魔尊手指头缝里稍稍泄露那么一丁点好处,就能让他变得更加强大! 其中区处,作为一个活了许多年的老家伙,德库拉如何不明白? 八十三章 时间之力守古堡 太一门人起大阵 他甚至心中窃喜——窃喜于血族的大本营就在英伦,他才能在壮大教门之时留在英伦。窃喜于没有其他的魔使、魔王跟他抢夺这个机会! 这叫近水楼台。 而此时。 老魔所在的庄园古堡外。 托尼等人在巨震中望着那座陷入火光中的庄园,齐齐色变。 导弹爆炸产生的威能,自是非同小可。如果是他们,这会儿早就被炸上天了,不说被炸死,绝大部分人重伤肯定无法避免。然而,那座庄园,却竟仍然屹立于火光爆炸之中,如激流磐石,岿然不动。 他们目睹那些飞射而来的导弹在即将触及庄园古堡的时候,很奇怪的停顿了那么一下,就有一种力量转圜间,将其卸在一旁! 所有的导弹都爆炸了,却在庄园周围,并被某种力量向外推开,没有一颗导弹的威力真正宣泄在古堡上。 托尼呻吟一声,摸着额头无奈道:“老魔布了阵法!” 然后对科尔森道:“让英伦军方停下吧,不要浪费他们纳税人的钱,看起来,轰炸根本没用。” “看起来老魔头早有准备...也对,毕竟是能与师父相抗衡的家伙!”彼得皱眉不止:“这古堡有阵法护持,我们该怎么布阵?” 科尔森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们一直都高高在上,奉科技为定律,可实际上,悖论越来越多...”他拿起手机,叹了口气,拨通了军方将军的号码。 “我想你们知道了。”科尔森深吸口气:“没用,不是吗?” “...才刚刚开始。”将军沉默了一下,随即激昂道:“我相信能量守恒定律,我不信我炸不掉那个乌龟壳!” 啪。 “他不信邪。”科尔森耸了耸肩。 “那就让他炸。”托尼无所谓道:“当固有的信念被颠覆的时候,我一时半会也接受不了。也许他满以为能炸掉古堡,我之前也是这么认为的。反正这座古堡有了护持,我们也没办法在那儿布阵,随便他们怎么炸。” “有时间的味道。”忽然,至尊法师斯特兰奇低沉开口。 爆炸产生的劲风拂面,吹的他一身斗篷猎猎作响,他苍白的脸上状作出神,眉心一缕赤黑气息似乎壮大了不少,精神更显萎靡,只望着那座古堡,遥指道:“当炸弹即将触碰到庄园古堡的时候,会发生奇怪的停顿。如果仔细观察,我们能看到,在那一刻,那些炸弹的尾炎都是静止不动的。它们在那一刻时间停顿了。然后被另一种力量卸到一边。” “时间的味道?!” 众人讶然。 “对,时间的力量。”斯特兰奇仿佛呻吟,身子似在风中瑟瑟发抖:“老魔竟然能操纵时间!” 众人齐齐一愣,不少人打了个寒颤,彼得叫道:“法师先生,你不是开玩笑的吧?” 时间的力量,最是不可琢磨。 也最是令人畏惧。 小到一只蝼蚁,大到一个星球、一个文明,乃至于宇宙,都挣脱不了时间的伟力。蝼蚁会死亡,星球会死亡,文明会死亡,宇宙会死亡! 唯有时间,才能浩浩荡荡,仿佛永不停息! “我们...到底在与怎样的怪物作对?!”海格力斯也变了颜色:“奥林匹斯众神在上,神王宙斯啊,你能操纵时间吗...” “哈哈...”突然托尼笑了起来:“那个将军说什么能量守恒,我不知道时间是什么能量...科尔森,炸弹能炸掉时间吗?” 科尔森叹道:“我不知道。可是我知道,我们似乎无能为力。” “那该怎么办?!”罗根烦躁的叫起来:“按原计划?” “我想...”彼得斟酌道:“我们可能不用考虑这么多。做好我们自己的事,其他的,不是有师父么?” 托尼一怔,随即哑然,众人皆是哑然。 “师父既然能一直压制老魔,必定有对付他的办法!”娜塔莎深吸口气:“按照原计划行动吧,不用更改!” 正此时,所有人的耳麦中突然传来惊叫:“一队呼叫救援,一队紧急呼叫救援!我们遇到了大麻烦,是异类!重复一遍,是异类!” 科尔森耸肩:“好吧,不用讨论了。我们的任务来了。” 他迅速进入状态:“托尼师兄,你们准备布阵。” 然后道:“班纳、罗根,你们两位师兄去一队的防线,我希望不要死人。” “日行者先生、大力神先生,你们去二队防线,可以吗?” “至于法师先生、恶灵骑士先生,你们居中策应,随时接应任何危险!” “能打就打,打不过就撤,把敌人引过来,阵法等着他们。” “ok!” “没问题!” “那就,开始吧。” 班纳、罗根二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同时一动,几个闪身便消失在南边。海格力斯二话不说,一把抓起日行者,双脚将地面踩得塌陷下去,一跃而起,消失在北边的黑暗中。 托尼吸了口气:“各位,师弟师妹们,我们布阵吧!” “那得等军方的轰炸停止。”娜塔莎指了指还在激烈爆炸的庄园古堡。 “不用。”托尼道:“英伦军方看样子不炸到天亮不会罢休。我们做我们的,已经没必要一定要以庄园为核心布阵。现在情况紧急,先应付了‘异类’再说。” “好!” 托尼又看向科尔森:“科尔森,等我们布下阵法,记得把握时间,让他们把棘手的混蛋引进来!” 科尔森用力点头,做了个ok的手势。 托尼深吸一口气,抬手抛出了八荒血玉台。那血红剔透的玉台滴溜溜当空一转,化作三丈高台轰然落地。 其上七面旗幡迎风鼓荡,烈烈有声。 托尼一跃,攀上玉台,来到案前,手掐指诀,凝神静气,道了声:“来!” 那案上的智字大旗应声飘下,稳稳落在托尼掌中。 托尼持旗幡,转身狠狠一摇,余者六面旗幡登时飞腾而起,落下玉台,各自落入以六合阵位环绕玉台的六位师弟师妹手中。 天阳彼得持仁字旗幡,天灵瑞雯持义字旗幡,天英娜塔莎持忠字旗幡,天明马特持孝字旗幡,巴顿持礼字旗幡,弗兰克持信字旗幡。 六面旗幡各自在手,动摇鼓荡间杀机登时凛冽,冲宵而起! 这七杀阵实则以智字旗幡为阵主,盖因智者,慧也。主阵之人须得有无穷智慧,无穷变通,才能使阵法转圜如意,真正发挥出阵法的威能! 由此,托尼这个修为最低的大师兄,才成为阵主,而彼得这个修为最高的,却不能。 便见托尼转身来到案后站定,猛地咬破舌尖,噗一口心头精血喷落在案台上,然后猛地震动旗幡,那旗幡血光一闪,登时挣脱托尼手掌,矗立于那案台之上! “各位师弟师妹,摆阵!” 托尼目中精光闪烁,一声大喝。 台下六合方位,六位师弟师妹闻声持幡齐步后退,踏罡步斗,脚步节奏如一,不差分毫。 托尼分外紧张的望着他们,生怕任何一位同门走错一步,便要前功尽弃! 也是幸运当头,只粗疏演练几次,竟是没出岔子,待得六人持幡退出百十米不等,各自站定,便以那托尼所在玉台为中心,构建起七杀阵位。 “起阵!” 一声高喝,智字幡无风自动,迎风见长,眨眼化作十丈大旗,其上智字毫光一闪,哗啦一声,大旗展动,发出嗡的一声闷响! 余者六面旗幡气机牵引,齐齐震荡,各自脱离旗主掌心,落在地面。便见那地面登时耸起,化作泥塑的高台,将旗幡顶耸而起,与那八荒血玉台阵主齐平。又升起一座案台。六人隔空对视一眼,齐齐一跃,皆跃上泥塑高台,盘膝坐于那旗幡大杆之下,同掐指诀! “叱!” 七声暴喝不分先后,不分彼此,一齐响彻。 七人心神被阵旗勾出,合于旗幡之中,霎时间,视野变换,却是已然来到另一层面!仿佛一个规则的世界,无数氤氲之气充斥其间,七道高大的人影在其中沉浮闪现。 同时,七面旗幡上书大字毫光暴涨,以智字旗幡为中心,余者六面旗幡各自射出一道毫光落入智字旗幡之上。 轰然间! 一种玄之又玄的道韵,仿佛磁铁,搬运旋转,在那阵主上空形成一个巨大的旋涡,遥遥感应星辰。遥远星空中,某颗的星辰登时光芒大作,射下一道略显猩红的星光,霎时跨越无穷距离,穿透地球大气,垂落在智字旗幡上,随之一分为七,一道盘桓于智字旗幡,另外六道各自射入余者六面旗幡之中。 那星光成柱,勾连七杀大阵与星空星辰,上连天星,下合地脉,仿佛擎天之柱,莹莹矗立。虽因布阵之人的修为,阵法无法发挥最大威能,星光柱稍显暗淡,但百里之内,却也清晰可见! 星光清冷,光柱莹莹,其上一个硕大的杀字升腾飞舞而起,片刻后射入星光之柱,与星光之柱一起,化于无形。 科尔森、恶灵骑士还有那位斯特兰奇法师,也是状作呆呆,只望着那大阵变幻,先是见六人摆阵,震动旗幡,一声叱咤过后,布阵之人、布阵旗幡消失在虚空之中,竟已不见。又见一道星空光柱垂下,浩瀚的力量让人心惊动摇,随之也消失不见。 那阵法所在之地,恢复原貌,不见人影,不见旗幡,只有那隆隆的爆炸声掀起的气浪翻滚而来,在阵法所在平息于无形。 但片刻之后,又复归气浪,不见了丝毫破绽。 “这...这这,这就是阵法?!”恶灵骑士张大了嘴巴,难以置信道:“太不可思了,太不可思议了!这是怎么做到了?他们消失了!还有星光!” 他几乎语无伦次。 至尊法师则状作惊叹,咳嗽一声,萎靡间似乎失了语言。 唯有科尔森,一下子精神抖擞,面露自豪之色:“不错,这就是我们太一门的阵法!南斗七杀阵!” 八十四章 师兄弟二人逞威 吸血鬼大队来袭 “抱歉,九师弟,你入门的时候我不在宗门。” 罗根和班纳师兄弟两人脚下步伐神意类等,虎扑龙腾,一步一跃,一跃三五丈,彷如双胞胎兄弟,并行疾驰。 远处,正传来嗒嗒的枪声,连绵不绝,约莫打的很是激烈。 班纳在非浩克状态下性常温和,入门以来,勤学汉语,多读道典,人就变得更加平和自然。 他笑着摇了摇头:“我听说师兄你是去寻找失落的过去,现在怎么样了?” 两人疾行间,换气自然,说话平顺。这也是修炼到了一定境界才有的能力。否则在运力的时候,决不能分心,更遑论说话。 罗根自嘲道:“我走遍了整个美国,又来到欧洲,我不想要的遇到了,可我想要找到的,却仍然没有影子。算了,不说我的事。宗门现在怎么样了?师父呢?几个月没见,他还好吗?之前一直没来得及问。” 班纳微笑起来:“我觉得...师父比我们都要好。” 两人同时笑出声来。 “你以前的事,我从旁人口中大概听说过。你身体里面的那个混蛋,好像非常厉害?”罗根好奇,又道:“那时候查尔斯教授还以为你也是变种人,一查才知道,原来不是。” “是吗?”班纳奇道:“查尔斯教授?我听师兄他们说起过,不过并不了解他。” “嗯...致力于和平的变种人的首领。”罗根组织了一下语言:“他为此做了很多努力,想要让变种人与普通人和谐相处,可一直做不到。他很伟大,但我不太喜欢在他哪儿做事。他太顽固,条条框框也太多。比宗门的门规都多。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束手束脚,不自在。” “他这么做...应该是有原因的。”班纳道:“就像我,我对我突然获得的力量,对于浩克,并不愿意接受他,以前非常排斥。因为我知道,拥有这种异于常人的力量,会引来不怀好意的窥伺,让我无法平静的生活。他让你们束手束脚,是在保护你们。” “那现在呢?我是说,你现在对浩克,又是什么样的想法?”罗根却问。 “现在...”班纳笑了笑:“师父告诉我,我应该接受它。于是我尝试着接受它,与它沟通,现在还不错。” “那么,你为什么会听从师父的提议?”罗根又问。 “这...”班纳犹豫了一下:“我之前没想过这个问题,现在你问起来,我恍然发现,是因为我没有后顾之忧。以前,浩克带给我的都是麻烦,我无法处理、无法接受的麻烦。而现在...” “而现在因为有师父,有宗门,有师兄弟,我们有了依靠,不是么?”罗根哈哈一笑:“所以,你能安然的接受属于你自己的力量,不必担心被窥伺。” 然后他神色变得有些怅然:“我一直以来都在考虑这个问题,是什么,让变种人束手束脚,是教授吗?不是他。因为他无能为力。但我现在想明白了,因为我的力量不够强,境界不够深。如果像师父那样,力量强大的让世界忌惮,境界又能让他完美的掌控力量,不会迷失,那么,谁都不会轻易去招惹他。” “是啊...”班纳叹道:“我知道妥协是没有任何用处的。他们不会因为你妥协,就放过你。只有自身足够强大,才能杜绝窥伺。” 罗根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说着话的这会儿,他们就到了近前。 黑暗中,枪械喷射出的火光,好像一道道火链,清晰可见。夜色中,子弹风暴在肆虐,如雨打芭蕉,如大雨瓢泼。师兄弟两人都修炼到一定境界,有了初步的夜视能力,大致已经能看清楚方圆数十米内的情况。 不远处,神盾局的第一小队这时候正节节后退,被逼迫进入一处小树林里,借助树林掩护,一边退,一边顽强抵抗。而他们的敌人——一些影影绰绰的影子,速度极快的影子,正在来往穿梭。 子弹很难打中他们,就算打中了,似乎也并未受到太大的影响。 师兄弟两人对视一眼,齐齐露出凝重的神色。 “异类...”罗根龇牙:“是吸血鬼!” 他急道:“班纳师弟,吸血鬼速度很快,甚至可以飞翔,有极强的自愈能力,普通的子弹,无法真正杀死他们!他们的要害只有脑袋和心脏,记住,对准这两个地方打!” 班纳用力点了点头:“吸血鬼么?我对这些异类可是很好奇的。” 罗根跟吸血鬼猎人日行者同行一段时间,平素从这个吸血鬼猎人的口中,颇多了解了吸血鬼的特性能力,自是知道其弱点。 刚刚甫一见到那些影子,他登时断定了敌人的身份! “一人一边,包抄!” 罗根打了个手势,对班纳点了点头,闪身往小树林左侧而去。班纳潜身一缩,往右侧而去。 罗根脚下如风,又无声无息。劲力运转之间,脚下就如同踩着一团棉花,仿佛灵猫,又如幽灵,几个扑跃就到了林畔。 正好一条黑影从旁掠过,他脖子一缩,探手一抓,便抓住了这黑影的脚脖子,借力运劲 狠狠将其砸在地上,轰隆一声,不等那黑影痛苦出声,踏步一脚便踩在黑影的脖子上,咔嚓,了账。 罗根蹲下,抓起这黑影,调转其面孔近前一看,嘴里獠牙惨白清晰:“果然是吸血鬼!” 一把扔掉尸体,脚步一顿,又在那尸体的心脏部位点了一脚尖,随即才迅速往林中窜去。 较之于罗根,班纳的速度也不慢。 虽然班纳修行的时间比罗根短,拳法境界差了不少,可普通的吸血鬼,撞到他们手里,下场没有什么两样。又是有心算无心,杀起来也是麻溜的紧。 不过吸血鬼在出动之前,就已得了德库拉的嘱咐,心知有强大的敌人,黑夜中又是吸血鬼的主场,因此很快,他们就发现了罗根和班纳这两个不速之客! 而此时,死在两人手中的吸血鬼,总共已超过两掌之数! 这群袭击神盾局第一小队的吸血鬼,总共有三十。然短短时间就折了三分之一还多,就使得藏在林中的神盾局小队压力顿减。却也让剩下的吸血鬼更加谨慎,三五成群聚拢,把注意力从神盾局特工身上移开,开始分散搜索罗根和班纳。 不片刻功夫,就有吸血鬼发现了两人行踪。 眼见行迹暴露,三五条黑影正影影绰绰,从四面向自己包围而来,罗根龇牙一笑,大喝一声:“神盾局的伙计们,坚持住,我们来了!” 说话间,合身一扑,如狼似虎,带起凛凛劲风,探拳冲向正面而来的那头吸血鬼:“狗娘养的吸血鬼,给大爷去死!” 砰的一声闷响,罗根的拳头硬撼吸血鬼双爪,肌肉颤动间,层层劲力叠加,带着气血阳刚,绵绵不穷,只一拳,就打散了吸血鬼一身力道,打得他空门大开,无力飞退。 罗根进步赶上,又是一拳,在吸血鬼绝望的目光中,击在心口,劲力用处,隐约听到噗的一声闷响,却已是心脏爆裂。 第一个,死。 吸血鬼的速度,历来值得称道,即便是这种小喽啰。 罗根两拳打死一头吸血鬼,便已有三头到了身后。三双六只手,交织成网,将罗根的脑袋、脖颈要害笼罩其中。 罗根感受耳后劲风,却嘿嘿一笑,墩身一缩,便让那六只手抓了个空,随即也不转身,直愣愣往后一靠,脚下起劲,肩背发力,悍然撞入一头吸血鬼的怀中,只听的卡拉拉的声响,不知断了几根胸骨! 另外两头吸血鬼一抓而空,一时收不住力道,一左一右从罗根身旁擦过。间不容发之际,罗根探出双手,拿住了两头吸血鬼的后颈,狠狠一捏,咔吧两声,颈骨碎裂。 扔掉两具尸体,罗根转身,脸上露出冷厉的笑,只把那被撞碎胸骨,尚未死去的吸血鬼看的心惊胆战。 他上前一踏,直接将那吸血鬼已经凹陷的胸口踏平,心肝脾肺,皆作肉泥。 电光火石,白驹过隙,罗根将拳法运用,几近炉火纯青,三五两下,便打死了四头吸血鬼! 端端是凌厉非常。 远处一头尚未近前,便见四个同伴砍瓜切菜被那人打死,顿时吓得魂不附体,尖叫一声转身就逃。 罗根瞥了一眼,也不去管他,仍往林中深入而走。 他是来救援神盾局的特工小队的,杀吸血鬼不是目的,救人才是目的。 较之于罗根,班纳也不逊色多少。 见既暴露,便也不再隐藏,跳将出来,光明正大,拳脚暴烈,大开大合,只打的一干喽啰吸血鬼如落花流水。 林中的喽啰吸血鬼们见围攻也只是送人头,不见杀敌的可能性,登时如惊弓之鸟,齐齐往外遁走。 片刻功夫,林中枪声稀疏,渐近于无。 “是谁,我们看不清,出声!” “我,罗根,还有我师弟班纳。” 罗根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一偏脑袋:“先出去再说。” “谢谢!谢谢你们!” 特工们惊魂未定,连连道谢。 如果是白日里,他们绝不会如此不堪。可黑夜是吸血鬼的领域,特工们虽然装备齐全,可面对黑夜中的吸血鬼,也只能甘拜下风。何况,吸血鬼比他们人多! “情况如何?” 一边走,罗根一边问。 零头的小队长黯然的摇了摇头:“他们来的悄无声息,我们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察觉...损失了六个伙计,还有四个受伤了。” 身后,特工们搀扶着伤者,默默无言。 罗根摇了摇头:“要我说你们就不该来。”他一点也不客气:“我们的对手都不是普通的角色,像今天这样的吸血鬼,他们就不怕普通的枪械,除非用炸弹炸成碎片,或者打爆脑袋心脏,要不然杀不死他们。还好今天只是吸血鬼,没有狼人。那些畜生速度没有吸血鬼快,但力量更大,刀枪不入,更加棘手。如果两者配合,你们...” 他说着摇头,从兜里掏出一盒烟,对旁边的班纳道:“来一支?” 班纳摇了摇头:“我不抽烟。” 罗根耸了耸肩:“男人怎么能不抽烟?排解寂寞,知道不知道?” 班纳顿时苦笑。 “不知道那个大力神那边情况怎么样了。”班纳道:“希望不会比我们这儿更坏。” 罗根点了点头:“应该不会吧。海格力斯那个家伙非常强大,比我强多了。不过...”他看了看班纳:“如果把浩克放出来,应该不下于他。而布鲁克斯嘛,吸血鬼猎人,专家嘛,应该还行。” 说着话,一行人便走出了树林。 虽然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师兄弟两人一直提起精神,关注周围,生怕有吸血鬼潜藏偷袭。 “看来他们被吓坏了。”罗根龇牙笑道。 “我想不是。”班纳脸上露出无奈之色,指了指前面。 罗根抬头一看,嘴里的香烟都掉了:“他妈的,这么多!?” 八十五章 小记者胆大包天 变种人连夜来援 只见树林外开阔之处,一大群人影悄无声息,仿佛溶于黑暗。一双双幽幽的眼睛如狼一般,齐刷刷的落在罗根一行人身上,压力,登时铺天盖地。 “好吧,我错了。” 罗根龇牙,侧脸对特工小队长道:“看样子你们还需要进去躲一会儿。” “我们掩护!” 特工队长吞了口唾沫,举了举手中枪械。 “ok。”罗根道:“记住,一定要瞄准。” 然后看向班纳:“师弟,那个家伙是不是该出来活动活动了?” 班纳脸色沉静:“是的,它已经有些等不及了。” 罗根摊手:“希望你不要把我,当成他们。”他指了指那些吸血鬼。 “放心。”班纳闷声一笑,整个人膨胀起来,变身绿巨人,他回头咧嘴:“我与它一体!” 罗根哈哈大笑:“有你的!” 班纳仰天一声咆哮,脚下一蹬,轰隆一声,地面塌陷,人就已经到了半空! “绿巨人!” 吸血鬼登时骚动。 作为暗世界势力庞大的一个族群,吸血鬼对这个世界普通人所不知道的许多事,都较为了解。 比如绿巨人。 他们甚至有绿巨人和军队战斗的视屏!深知这家伙的厉害! 一时间,喽啰胆颤,鬼心浮动。 为首的吸血鬼仰头望着泰山压顶而来的绿巨人,浑然不惧,却大手一摆,冷笑一声:“散开!” 随即一晃身子,化作一道幻影,眨眼间射到半空,灵活的好像一条泥鳅,轻而易举躲开了绿巨人的两只大手阻截,探爪抓向了绿巨人的眼睛! “吼!” 班纳咆哮,口中喷出一道激烈的气流,以之阻挡,同时侧脸,险险避开这一爪子。 与此同时,罗根合身一扑,纵跃而上,目标直指那些喽啰! 绿巨人的战斗,罗根无法插手,吸血鬼喽啰也无法插手。因此双方各自锁定目标,狠狠的碰撞在了一起! 数十个吸血鬼围着罗根上蹿下跳,四面八方皆是拳脚掌影,让罗根应接不暇。可罗根不是吃素的,只沉着应对,护住要害,然后反击。 拳脚掌肘,身体每一个部位,都化作杀器,一扑一撞,一拳一脚,便是一个头槌,也要打翻一头吸血鬼。 战场一分为二,绿巨人被吸血鬼领头缠住。他灵活不及那吸血鬼,半空纠缠不过,落地之后,只能以不变应万变,立足大地,施展拳法,拳风凌冽,让吸血鬼领头不得近身,同时悄然移步,要往罗根方向靠近。 而那吸血鬼领头也非同小可,速度之快,连班纳都只能看到一抹残影。远远望去,就好像一条黑线缠绕巨人——关键是那家伙针对性的攻击班纳的眼睛等要害,让班纳放不开手脚。 吸血鬼头领大略看出班纳的想法,身如幻影,一边传出冷笑:“你这样连头发丝都是肌肉的家伙,也想骗我?要去帮助他?痴心妄想!” 他随即喝道:“分出一部分儿郎,去把林子里的凡人抓出来!” 这下直接踩到了罗根、班纳的痛脚! 二人若被缠住,那一干特工,岂能活命? 班纳登时怒吼连连,拳头抡起,仿似风车,将周身罩住,拳劲竟然形成龙卷,迫的那吸血鬼头领不得不退避。 便是吸血鬼,生命力强悍,但挨上那绿巨人一拳,怕也要化作肉泥。 班纳逼退吸血鬼头领,纵身一跃,轰然落地,截住那些喽啰,展臂横扫,一扫就是一群。却不防眨眼间,那吸血鬼头领又缠将上来,让他心头怒火炽烈! 他勉力压制怒意,因为他知道,怒意越盛,自己的理智就越少,而现在的问题,不是浩克就能解决。 那吸血鬼速度实在太快,即便让浩克主宰身体,短时间内也无可奈何。关键是浩克没有理智,会伤到罗根等人!这一点,万万不能。 罗根心里也急了,硬生生拼着挨了几下,以伤换伤,逮住了一个很强的吸血鬼,兜手一转,将他脑袋拧了下来。再合身一扑,来到班纳近前。 “班纳,现在怎么办!” 他一拳打飞一头吸血鬼,抹了把脸上的血痕,恶狠狠的道:“我想,我们需要求援了!” “嗯。”班纳闷闷的应了一声。 罗根叫道:“神盾局的伙计,”他胸腹一缩,闪开一爪,道:“联系科尔森,我们这里需要帮助!” 班纳的耳麦在变身的时候,就毁掉了。而罗根的,在之前的战斗过程中,也被抓落遗失,要求援,只有那些特工。 “已经求援!” 零星的枪声七零八落,特工们也没闲着。借助树木的掩护,瞄准了打。虽然因为顾忌罗根,火力上不来,可也为罗根提供了一些帮助。 至于班纳,他变身之后,别说枪械,炮弹都奈何不得他,倒也无妨。罗根则不行,没有凡体一重的肉身境界,无法硬抗子弹。而他的自愈能力也在封印之中,不能像当初没入太一门的时候那样,不管不顾,只管打。 一时间,场中略略僵持。吸血鬼头领竭力缠住班纳,吸血鬼喽啰则要突破班纳和罗根的封锁,要去抓神盾局的特工。 班纳和罗根则时不时爆发一次,将吸血鬼阻挡。 罗根喘了口粗气:“班纳,我最多还能坚持十分钟。” 一次次的爆发劲力,又以伤换伤,罗根毕竟还只在锻体阶段,虽然体能强悍,却也已疲累。 “科尔森那边怎么回事,怎么还没来人?”他喝骂道:“神盾局的伙计们,我们必须要撤了!你们先走一步,穿过树林,去古堡外,与科尔森他们汇合!” “你说的正是时候,科尔森特工也是这么说的!”特工摘下耳麦,举了起来:“狗狗狗,撤退!” ... 呼啸一道寒气侧里飞来,将咧嘴露出獠牙正怪笑的一头吸血鬼冻成了冰块。 瑟缩在地上的一个女人被寒气一撩,不由打了个寒颤,身体缩成一团,颤抖个不停。 “嘿女士,”一声口哨,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传来:“你可以起来了。” 那女人闻声,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看到一个穿着黑色制服的男人向她伸出手,再看看一旁被冻结的吸血鬼,这女人长出一口气,把着男人的手掌站了起来,后怕道:“噢,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 “嘿嘿,那你要怎么谢我?以身相许?”男人上下打量着她,露出品头论足的眼神。 女人顿时面色一变,挣开男人的手:“色狼!” “好了波比。” 旁侧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 男人无奈的耸了耸肩:“好吧,你知道我是在开玩笑。”他冲着被他救了的那个女人咧嘴一笑:“我真的只是开个玩笑。”他看了眼不远处另一个倒在一旁没了声息的人:“或许我们来晚了一点。” “那是...摄影师...”女人脸上顿时露出悲痛。 “抱歉,他喜欢开玩笑。”那个女人走出来,跟被波比救了的女人握了握手:“如果我是你,我会远离这片区域,甚至离开伦敦。要不然,你也会变成那样。” 被救的女人止住悲痛,吸了下鼻子:“我们是专门到这里来采访的。我是环球日报的记者,那是我的摄影师...你好,我叫艾莎。” “噢,”波比抹了把脸:“你们记者的胆子,比我们还大。我想,地球是阻止不了你们了。什么时候环球日报报道外星文明的新闻,我都不会觉得奇怪。还有,我觉得环球日报的名字应该改一下,就叫宇宙日报怎么样?” “我知道你。”记者艾莎抿嘴看了波比一眼,又看向那个女人:“你们是变种人,我报道过你们,泽维尔天才学校的琴博士。” 琴-格蕾摇了摇头:“听着,你必须马上离开。那边就是英伦军方的封锁线,你过去,他们会给你安排。” 然后对波比道:“我们走吧。” 波比向记者艾莎露出一个歉意的眼神:“琴说的不错,这不是你们能够参与的事。现在只是开胃菜,也许到后面,我和琴都不能自保。聪明人知道该怎么选择。” 点了点头,波比追上琴,没入黑暗中。 记者艾莎咬着嘴唇,看着幽深的黑暗,又看了看摄影师和那个冰块,心里害怕,不由颤抖着抱紧了胳膊,却又鼓起勇气,捡起落在一边的相机,咬牙跌跌撞撞追了上去。 ... “我原以为,我们就足够异类了,没想到这世上还有这么多比我们还异类的异类。”波比叹道:“吸血鬼,我以前只是在神话故事里看到过。” 琴沉默片刻:“我们是人类,不是异类。” 波比无言。 片刻后又打起精神:“不知道太一门的那些人现在怎么样了。还有罗根那个家伙,别死在了吸血鬼手中。” “先看情况。”琴道:“教授他们随后就到。只要教授来了,吸血鬼再多也不是问题。” 波比认同的点了点头。 却扭脖子向后看了一眼:“那个记者追上来了。” 琴脚步顿了一下,又继续前进:“那是她的选择。” “好吧。”波比悲天悯人道:“又有一个可爱的生灵要落入魔鬼的掌中,可怜。” “我讨厌记者。”琴道。 “我知道。我也讨厌他们。”波比道:“如果不是他们,我们的境况不会这样差。” “她要跟着就让她跟着,能救便救,不能也没办法。” “看!” 琴忽然指着前方:“有情况!” 两人疾步赶上,便见地面一片狼藉,好像被炮弹碾压过一遍又一遍。横七竖八一些尸体倒在废墟中,看样子不在少数。 波比掀开一具尸体,细细一看:“是吸血鬼。” “是绿巨人!” 琴打量着面前的一个巨大的脚印,同时开口。 “他们已经打过一场了。”琴抬头望向庄园古堡方向:“我们快点赶过去!” 八十六章 日行者应劫而死 吸血鬼甫入阵中 海格力斯和布鲁克斯当下的情况,也不比班纳和罗根好,甚至更坏。 班纳和罗根遇到的吸血鬼,并不是最强的吸血鬼,而海格力斯他们两人,闷头与德库拉正好撞上,结果很明显,撞得头破血流。 如果正面硬刚,德库拉不一定是大力神海格力斯的对手。可德库拉作为最强的吸血鬼,力量不是夜场,但速度之快,令人发指。尤其还修炼了血魔经,虽时间不长,刚刚入门,才炼成两条血影,可战斗能力,却强了不止一个档次! 修炼了血魔经的德库拉,将一身血能逐渐已经转化成为法力,成为炼炁境修士,法力护体之下,面对日行者对付吸血鬼的那些手段,什么大蒜、银子弹之类的,直接无视。 就使得吸血鬼猎人完全成了累赘。 那德库拉放出一条血影,就差点让日行者去见上帝。要不是海格力斯拼力相救,日行者一个照面就要变成一张人皮,被血影吸干精血骨肉。 也亏得大力神海格力斯有奥林匹斯神族血脉,肉身又非常强大,对德库拉刚刚炼出的半成品血影有相当的抵抗能力,但也被德库拉的速度晃花了眼,一身都是伤,差点跟日行者一起栽跟头。 班纳他们好歹救回了大部分特工,而海格力斯他们则一个都没能救走。第二小队的神盾局特工,尽数死在了德库拉手中,变成一张张人皮,一身精气血肉,都化作了德库拉的血影的养料,凄凉惨淡之处,不足为外人道也。 班纳罗根二人战斗了一二十分钟才撤退,可海格力斯两人,却是一触即溃,一路被追到了南斗七杀阵前。 科尔森没有料到情况会这样严重,来不及心痛,当机立断,扔了枪械便杀了上去。对这些吸血鬼,普通的枪械还没有拳头好用! 南斗七杀阵就在眼前,可做戏要做全套,要把这些异类都引入彀中,须得不能大意。一碰面,还没交手就退,而且还只退一点,这么看怎么不对劲。唯有在战斗中,不着痕迹将其引入阵中,才是最稳妥的办法。 至尊法师与恶灵骑士对视一眼,法师长身而起,口中念念有词,抖手一粒火球,腾身迎上了飞在半空的德库拉。恶灵骑士则连忙接应住海格力斯和日行者,摇身一变,化作地狱骷髅,浑身地狱之火熊熊燃烧,仿若恶鬼从地狱中爬出来,上下颌咔咔一响,仿似在怒吼中,锁链一抖,合身撞入了吸血鬼群中。 至尊法师悬于空中,一手持法杖,一手魔力腾起莹莹光辉,眨眼挥洒出几道魔法,四面八方、天上地下,狂风暴雨般将德库拉笼罩其中。 那德库拉嘎嘎怪笑,身子一动,化作一抹猩红的影子,见缝插针,以无厚入有间,在种种法术中穿梭,譬如那大海中的小船,却有经验丰富的老渔夫驾驭,看似危险,实则游刃有余。 科尔森一拳打飞一头吸血鬼,还要竭力分神关注场中战况,却眼看那至尊法师与那个最强的吸血鬼打着打着竟然远离,心下不由焦急。 那可是只上好的猎物啊!连大力神海格力斯和日行者两人一起,一个照面就吃了大亏,可见其强悍。如果没能引入阵中,今天的行动,就有缺憾,而且是极大的缺憾。 但科尔森毫无办法。那样的战斗,他根本无法插手,甚至连其中的玄妙,都看不出太多。只觉得那法师果然魔法高强,那吸血鬼却速度快到看不清影子。 心中微微叹了口气,连忙打起精神,奋力搏杀——四周越来越多的吸血鬼扑上来,让他疲于应付! 科尔森的拳法境界,与赵昱一班亲传弟子没法比。他毕竟只是记名弟子,所修功法就差了太多,修炼资源也远远不及,加上还要操持神盾局的许多事务,修为就落下了不少。 三五个吸血鬼围着他,就让他有种难以应付的感觉。 别看科尔森平素里温和的好像一只绵阳,但作为一个八级特工,科尔森也有属于他自己的悍勇。 他竭力向恶灵骑士三人靠拢,打算提醒他们准备入阵。 可吸血鬼人多势众,这等分而化之,逐一击破的手段,谁不会?当然不会轻易让科尔森与强尼汇合。 一时间,阻力愈大。 好在此时一声咆哮远远传来,几个呼吸的功夫,一个巨大的人影从天而降,轰然落在科尔森身旁不远,横臂一扫,摧枯拉朽,将围住科尔森的吸血鬼扫飞出去。 “班纳!” 科尔森长长的吐出口气:“罗根呢?!” “他在后面。”绿巨人闷声闷气道:“要照顾那些特工。” 科尔森总算露出半抹喜色——没有全军覆没,就是好的。 “随机...应变!”科尔森提醒了一句。 绿巨人的加入,让整个场面暂时稳定下来。面对普通的吸血鬼喽啰,绿巨人自是摧枯拉朽。等那些强大的吸血鬼反应过来的时候,喽啰已经死伤无数。 一对一,强大的吸血鬼只一个就能凭借速度缠住绿巨人,但人数一多,反而给绿巨人创造了机会。 三个强大的吸血鬼见状,连忙撇开恶灵骑士强尼和大力神海格力斯以及二人护着的日行者,身子一晃,就向绿巨人扑杀而来。 他们成功缠住了班纳,可喽啰数量大幅减少,使得科尔森、强尼和海格力斯等人的压力骤减。 他们终于汇合在一起。 “我们撤。” 科尔森叫道,同时使了个眼色。 恶灵骑士微微点头,海格力斯表示明白,把布鲁克斯也夹在肋下。 四人边战边退,缓缓向南斗七杀阵靠拢。 余下三五十吸血鬼喽啰在一个强大吸血鬼的带领下蜂拥围堵,不要命的疯狂攻击。四人背对背,恶灵骑士的铁链挥舞成轮,熊熊的地狱之火将那个强大吸血鬼拦住。海格力斯的钉头锤每一锤打出,就把一个吸血鬼打的筋骨爆裂。 两人应对吸血鬼的围堵,一边还要分心照顾科尔森和日行者。 尤其是日行者,之前在与德库拉交锋的时候,被血影擦了一下,吸走许多的精气,这时已是浑身无力,成了累赘。 眼看着南斗七杀阵就在眼前,不远处的班纳眼观六路,心知时机一到,当下爆吼,迫开围攻的吸血鬼,一跃便向科尔森等人的方向跳落。 三头强大吸血鬼急追上去,一大三小,四条影子,一前一后,轰然落入吸血鬼群体之中! 一下子,阵势就乱了。 混乱中,恶灵骑士的锁链没来得及收回力道,狠狠一鞭打在班纳的背上。地狱之火灼烧的班纳差点控制不住情绪:“浩克!恶灵骑士!” 恶灵骑士却没有时间抱歉,锁链挥舞出现漏洞,不知哪里蹦出一个强大吸血鬼,竟然一把掠走了日行者! “布鲁克斯!” 海格力斯大叫,一锤扫飞三个吸血鬼,就要冲上前去。却有杀出一头强大吸血鬼将他拦住,让他举步维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日行者被抓走! 他怒火升腾,一颗心都被烧熟,狂吼着猛挥钉头锤,却奈何不了那速度快如掠影的强大吸血鬼,登时暴跳如雷。 “撤!撤!” 科尔森脸上被抓了一把,全都是血,他声嘶力竭:“撤退,海格力斯!” “恶灵骑士!强尼!” 他又看到恶灵骑士逆流奋勇,也要去救日行者,不由心中苦闷难当:“撤退!” 但不论是恶灵骑士,还是海格力斯,不论他们如何暴怒,在强大吸血鬼的纠缠之下,根本无法突破,眼睁睁的看着圈外那个强大吸血鬼嘎嘎怪笑着,一把扭断了日行者的脖子。 “布鲁克斯!” 海格力斯张了张嘴,心中一股恶气升腾而起的同时,竟有一种无力感。而恶灵骑士手中的锁链都差点抓拿不稳。 “撤!” 科尔森的声音又传来。 两人只觉浑身无力,愤然迫开两头强大的吸血鬼,与科尔森转身投入了北斗七杀阵中。 一群吸血鬼争先恐后,追逐而去。班纳见状,一跃也跳入了阵中。缠着他的强大吸血鬼追随而去。 突然,霎时间,好像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最后一个,便就是那拧下日行者脑袋的吸血鬼猛然刹住了脚步,脸上露出惊疑不定之色。 他眼中,那些该死的人类,还有那个骷髅,正在奔逃。而他们身后,正是一群族人乱糟糟的追杀。但是声音呢? 就在前面啊,怎么声音消失了?! “埋伏...” “是埋伏。” 一个声音从身后响起,他打了个激灵,回头一看,就看到了伯爵大人,还有那个之前与伯爵大人战斗的家伙。 此时,这两人凌立空中,一前一后,一高一低,好像主从。 伯爵大人是从,那个人是主! 这吸血鬼登时惊疑不定。 “德库拉,这个小家伙有些运道。”至尊法师背负双手,拿眼望着眼前的阵法,呵呵笑道:“你这么多的后裔,唯他一个在最后关头察觉到不对。有些培养的价值。” “掌教至尊在上,这里的埋伏是...”德库拉迟疑道。 “一座阵法。太一那老牛鼻子的阵法。”至尊法师淡淡道:“南斗七杀阵,好个阵法,嘿嘿...” 他冷笑起来:“些个太一门的小崽子准备把尔等一网打尽。魉魔使,如果你进去,下场不比你的那些后裔来的好。” 八十七章 吸血鬼阵中灰灰 查尔斯率众来援 德库拉闻言浑身一筛,低头不敢说话。 他实则想问,为什么之前不提醒,可他不敢! 魔尊强横、狠辣、凶残,凛凛凶威深深的印刻在他的心中,使他不能有半分置疑和反抗。生怕一出口,恶了魔尊,生死难料。 “是想问本尊,为何不早早提醒?”‘至尊法师’嘿然一笑:“在本尊眼中,这般蝼蚁死了便是死了,大浪淘沙,譬如这个小家伙,才是本教需要的教徒。那些个没脑子的蠢货,再多又有何用?!” “而你。”‘至尊法师’看向德库拉,眼中幽幽:“本教魔使,若刚刚立教便死,落了本尊面皮,本尊哪会管你死活?” 德库拉心里一颤,头垂的更深了。 “给本尊记住,”魔尊悠悠道:“我元始魔教,可不是什么人都收。没脑子,没气数的,死则死矣,活着也是浪费。只有像他,”魔尊挥袖一指地面匍匐的那头吸血鬼:“他这样的,才有价值。” 言罢,魔尊信手一摆:“去罢。去等着二魔王、另三魔使,告诉他们,本尊就在那古堡之下闭关修炼。” 话音不落,那‘至尊法师’已然入了阵中。 最后余音袅袅:“太一那老牛鼻子这次做了件好事,本尊正愁着没有趁手的物事,他就送来了,南斗七杀,嘿...” 眼见那‘至尊法师’入阵,德库拉才悄悄抬起头来,脸色变幻片刻,才对那地上吸血鬼道:“克拉特,我们走。” ... 那‘至尊法师’入的阵中,神色陡然一变,不复魔尊,已是虚弱法师模样。却抬眼一看,只见方圆一个虚空世界,七颗巨星毫光万丈,悬挂天各一边,其中若隐若现七面大幡,时而动摇,射出一道道凌厉星光,交错纵横,杀机滚滚汹涌。 一声声叱咤如洪钟大吕,振聋发聩。 “不仁者!杀!” “不义者!杀!” “不礼者!杀!” “不忠不孝者!杀!” “不信不智者,皆杀!七杀星力,杀!” 伴随着一声声杀气腾腾的叱咤,那星光交错如网,将一干入了阵中的吸血鬼团团圈住一绞,不论那喽啰,不论那强者,便是能缠住绿巨人的吸血鬼,也皆如耀阳照雪,瞬间被绞杀一空。 可怜那多少吸血鬼没头没脑撞进阵中,眨眼便飞灰了去。 实是可怜可悲。 托尼的笑声从天上隆隆传来:“阵法厉害!真厉害!难怪师父说有了这门阵法,老魔头也能短暂抗衡。” “星力灌体,竟然能增长修为,我的纯阳炼体拳已经进阶第七层!”这是娜塔莎的声音。 “我...”彼得说了一个字,顿了顿才道:“凡体一重,好像有些奇妙的东西诞生了...回去后找师父要功法,我要炼炁!” 明明布下此阵,只为杀戮,却不防杀起来砍瓜切菜,没甚成就感。反倒是星力灌体增长修为,更让师兄弟七人倍感爽利。 “彼得进阶炼炁境了...”托尼哭丧的声音传来:“我才六层拳法境界...” “大师兄,”马特的声音:“等你进阶炼炁,也许二师兄已经长生不死了。” 大概是心情不错,连马特都开了个玩笑。 阵中科尔森等人面面相觑。 他们跟外面打生打死,屡屡落入险境,连日行者都死了,可托尼他们不但毫毛都没掉一根,还提升境界...此时竟你一言我一语闲聊起来——没法比呀! 人跟人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 科尔森苦笑着耸了耸肩:“如果这个阵法可以在战斗中移动就好了...” “当然可以。” 托尼听见科尔森的话,当即回声,才说半句,就被一声厉喝打断! “布鲁克斯死了!” 恶灵骑士脸色阴沉的几乎滴水:“为什么!既然可以在战斗中移动,你们就眼睁睁的看着布鲁克斯被杀死!?被这些畜生扭断了脑袋!你们都是些混蛋,该死的混蛋!” 强尼心下最是恶劣。好友布鲁克斯死了,而这些混蛋却开心闲适,为什么!? “你特么说谁该死!?” 托尼当下就不爽了,我话都没说完,你就闹起来,也懒得跟你解释——怕你不成?! “他死了是他的命!”托尼洪声道:“关我屁事!” “托尼!” “大师兄!” 师弟师妹们齐声喝止。 彼得连声解释:“布雷泽先生,你先不要生气,听我说完,ok?” 他急声道:“大师兄是这样的脾气,你不要见怪——是这样的,我们境界不到,这门阵法不但运转不熟练,而且没办法移动。除非我们师兄弟都进阶炼炁,有了法力,才能勉强做到。而且因为没有进阶炼炁,我们没有孕化出灵识,也无法看到阵外发生的事,如果有语言方面的冒犯,请见谅。另外,对布鲁克斯先生的遭遇,我表示遗憾,节哀。” 海格力斯用力的拍了拍恶灵骑士的肩膀:“伙计,他们并没有骗你。这个...阵法如此强大,而他们每一个人,都不算太强,要运用肯定有限制。布鲁克斯的遭遇,我也很痛心,抱歉,是我没有保护好他。” 海格力斯外粗内细,心知不论太一门的弟子说的是不是实情,眼下都没有必要与他们发生冲突,这里可是阵法之中! 恶灵骑士怔滞片刻,沮丧掩面:“不...是我的错。我跟他认识好几年了,他是我的好朋友,我没能保护他,是我的错...” “伙计们。”科尔森沉声开口:“这不是我们的错,不是你的,强尼,也不是你的,托尼,是那些畜生的!” 强尼闻言,身子一顿,猛地抬起头:“对,是他们!”他咬了咬牙:“我一定要为布鲁克斯报仇!” 海格力斯拉着他:“听着伙计,仇是必须要报的。但绝大部分吸血鬼都死在了这里...”他望向了至尊法师。 法师此时看起来很是憔悴沉默,眼神中也带着一抹悲伤。 海格力斯能够理解,因为日行者跟法师已经是多年的交情了。而魔法师以理智著称,即便悲伤,也不会太过表露。 “斯特兰奇,我想知道,那个非常强大的吸血鬼是什么下场?” 众人望向他。 “跑掉了。”斯特兰奇叹了口气:“他的速度很快...我灵魂受创...” 众人无言。 的确,那与斯特兰奇战斗的强大吸血鬼,速度之快,令人发指,众人都看在眼里。若非法师强横,换个人来,这里没人能挡得住他!即便是绿巨人也只能疲于应付! 再加上之前至尊法师灵魂离体去探查老魔的情况,吃了亏。 两相一合,没能拿下那个吸血鬼,并非不能理解。 “那么,我们现在...” “谁?!” 托尼突然一声暴喝,掌中旗幡动摇,星光孕生。 突兀的,阵中走进两人。 众人齐刷刷聚焦,又齐齐松了口气。 “喔噢,原来是美丽的琴女士。”托尼语气一变,笑嘻嘻道:“你们也来了?就你们两人?” 琴和波比也松了口气,他们被托尼宏大的声音吓了一大跳,刚刚做出戒备动作,就看到了阵中诸人。 “你们...”波比张大了嘴,指了指天边七颗巨星,结结巴巴道:“这是怎么回事?!” 琴也心中惊骇,想要运用心灵之力,却发现心灵之力一旦透出,便感凌冽冰冷的杀机,仿佛要把人的心灵冻结! “阵法。”托尼嘿嘿一笑,声音天降:“这是我们太一门的南斗七杀阵。那些吸血鬼都死了,除了没有入阵的一个或者两个。” “太一门...奇怪的东西真多...你们变成星星了么?”波比嘟囔了一句,看到罗根,露出笑容,上前跟他拥抱一个:“我们来晚了,伙计。” 罗根露出一个笑容:“不晚,打完了正好喝酒。” “拉菲?” “威士忌,不过要你请客。”罗根掏出一支烟,点上:“我没钱。” “只有你把这样的话说的理直气壮。”波比笑道。 一旁,琴与科尔森等人交谈起来。 “我们接到神盾局传来的消息立刻就过来了,没想到还是晚了点。”琴道:“教授他们就在后面,应该快到了。” “那个老顽固也要来?你们是怎么说服那个老顽固的?”瑞雯的声音从天而降:“艾瑞克成为宗门藏经塔看守之后,我以为查尔斯没了对手,会永远躲在泽维尔。” “瑞雯?”琴仰起头,看向天边一颗大星,眼中闪过一丝奇异之色:“教授并非真的顽固,他只是...他现在在改变,不是么?何况元始魔教之中,也有变种人,教授不会放任不管。” “查尔斯也会改变...这是我听到的最大一个笑话。”瑞雯嗤笑一声,转言道:“不过他来了,我们就轻松多了。” 对付群怪,查尔斯的手段最有效。 众人闲谈片刻,交流了事情发生的经过,便出了阵法空间,打算回军事基地。至于南斗七杀阵,托尼七人不准备立刻撤掉阵法。星力灌体,是提升修为的机缘,怎么能放弃? 他们打算一直拖到天亮,趁机多做提升。 因修为之故,他们无法在成阵的前提下移动阵法,只能固定在某个地方。因此,在某个地方用过一次之后,大略可能就没用了。阵法毕竟范围不大,堵住通往庄园古堡的一个方向,还有三个方向,元始魔教的教众完全可以放弃这边,从另外三个方向去往古堡。 为灵活起见,只能撤了再布,布了再撤。 虽然麻烦,却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科尔森等一行人离开阵法空间,半道上,就撞上了正赶来的查尔斯教授等一干x战警,两相一合,说明了前后经过,便一同往军事基地而去。 而此时,军事基地方面约莫也认命了,一个多小时的轮番轰炸,没有伤及那庄园古堡中的一根草,实在让人沮丧,没奈何,也只得停息。 等众人抵达军事基地的时候,天色已经麻麻亮,整个伦敦,终于安静下来。 “各位,辛苦了。” 将军阁下亲自迎接众人。 他现在已经深深地认识到这些人的用处——要对付超凡的敌人,只有同等的力量才最有效。 近百具吸血鬼的尸体就是最好的佐证。 而眼前这些人,只损失了一个——日行者。 相较而言,基地派遣封锁区域的军队,只杀死了不到十个吸血鬼,却折损了近百士兵!其中差距,一目了然。 八十八章 英伦王室有底蕴 法师骑士突现身 天亮的前夕,是整个世界最安静的时候。 一场会议,就在这时的英伦王宫中举行。 女王、公爵、首相等众多英伦权力的执掌者,看完了前面大屏幕上的视屏,正激烈的讨论。 作为英伦的象征,鸡皮鹤发一脸沧桑的女王缓缓开口:“我的首相,我们的军队似乎无能为力。” “看起来是这样的。”首相叹了口气:“对于那些异类、超凡者,军队的确很难有效遏制他们。今晚的发生的一切,我们都看在眼里,陛下,我想,我们需要一支属于英伦自己的超凡力量。” “嗯...”女王颔首:“你说的不错。不过...” 女王与几位最尊贵的公爵对视一眼:“英伦并非没有属于自己的超凡力量。” 首相闻言一愣,心思一转,顿时明了,不由心下暗骂。 英伦王室源远流长,底蕴深厚。虽然近代以来,君主立宪,看似英伦王室已经失去了昔日的权力,但他们掌握着不为人知的力量! 而作为首相,他却不知道! 毕竟是大国政客,首相却是露出惊喜之色,状作松了口气:“有就好,有就好!”又道:“那为什么不立刻行动起来?!作为世界有数的强国,我们不能任凭那些美国人在我们的首都耀武扬威!” “你说得对。”女王道:“不过请耐心等待,我需要时间来召唤他们。” 女王颤颤巍巍的站起来,手里持着权杖,那权杖顶端镶嵌着一枚深蓝的宝石。只见女王用拇指按住宝石,缓缓摩擦,嘴里念叨着不明的语言。霎时,宝石射出一道光,仿佛幻觉,眨眼消失不见。 女王又坐了下来。 首相等一些人不明所以,只傻愣愣的看着。却恍然间,空间被什么咬掉一块似的,四条人影从中走出,突兀出现在女王的陛阶之下。 为首的一人身材颀长,黑色的斗篷遮掩住面孔,只隐约看见一缕灰白的长须。应该是个老人。 他身旁,是一个窈窕高挑的身影,应该是个女人,也披着黑色的斗篷,不见面孔。 另外两人身材雄壮高大,一身金铁盔甲,头盔有面罩,同样不见面孔。 “尊敬的女王陛下,英伦皇家大魔法师梅林陛见。” 随着声音响起,为首的颀长身影掀开斗篷,露出一张淡淡微笑的清癯面孔。这张脸红润,没有褶皱,与他满头白发、颌下白须相互映衬,鹤发童颜。 他以手抚胸,微微一礼。 “英伦皇家魔法师罗玛陛见,尊敬的女王陛下。”清脆的声音,伴随着掀起的斗篷,梅林身旁的窈窕身影露出了娇艳的面孔。 “英伦皇家圆桌骑士团,高文、兰斯洛特,觐见女王陛下!”铿锵的声音,铿锵的盔甲撞击,铿锵的骑士剑,骑士礼。 女王微笑着站起来,张开双手:“我由衷的接受你们的陛见,我的魔法师,我的骑士。” 待得那两位魔法师、两位骑士起身,一旁的首相终于忍不住了。 “梅林?高文?兰斯洛特?” 他面露不可置信之色:“亚瑟王的挚友和导师!圆桌骑士团最重要,最强大的两位骑士?!你们...” 老法师梅林微笑道:“首相阁下不用感到奇怪。我就是梅林,伟大的亚瑟王的挚友和导师。而他们...” 他示意了一下两位骑士,遗憾到:“两位骑士传承了亚瑟王时代大骑士的力量,并继承了他们的名字。” “而她,是我的女儿,罗玛。” 梅林,传说中中世纪欧洲最强大的魔法师,竟然活生生的出现在千百年之后的现在!这是多么惊人的事! 在场不知情者,不由都惊得合不拢嘴,失去了语言。 梅林不再理会那些政客。作为服务于英伦王室的皇家魔法师,在不违背自身理念的前提下,他只遵从历代国王的吩咐。 他非常强大、智慧超然,即便是曾经的亚瑟王,也不会用命令的口吻跟他说话。在某种程度上,他与英伦王室的地位,是平等的,甚至超然。 “女王陛下召唤我们,是为了刚刚郊外发生的事吗?” 女王点了点头:“是的,我的大魔法师阁下。我们的军队,对这样的麻烦无可奈何。我没有办法,只有你们。” 梅林微微颔首,却道:“但我发现不是没有超凡者参与。” “那是美国人。”首相一旁插话:“作为最强大的英伦,我们的事,却让罪犯的后代在我们的首都耀武扬威,这是对我们的侮辱!” 梅林不置可否,身后两位骑士,却深以为然。 北美曾经是英伦的殖民地,也是英伦流放罪犯的蛮荒。但时移世易,曾经强大的英伦,现在却屈居美国之下,这让很多英伦人都心里不平衡。 可谓之,嗔念。 梅林淡淡道:“我沉浸于魔力的世界,对此次事件的原因和经过,并不十分清晰。那么,女王陛下和首相先生的意思,召唤我们,是为了通过这件事,找回属于英伦的荣耀?” 首相首先点头:“我们要拥有一支震慑世界的力量,而不是潜藏在山野的隐士。” 女王随之颔首。 梅林却缓缓摇头:“英伦的荣耀,不在于两个魔法师和两位骑士。它属于你们!陛下,我曾经教导亚瑟王,人民,才是我们的根本。但亚瑟王有自己的想法,虽然他将英伦的荣耀洒遍了欧陆,可他最终失败了。一个国家的荣耀,不能寄托于某一人或者某几个人身上。我研究世界的发展规律,现在与以前不一样,我们只是少数,人民才是主体。或许我不应该说这些,因为你们都明白...” 他叹息道:“人们在事到临头的时候,总是显露出迷茫,却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发展,有他自己的规律,只要遵循规律,就会无往不利。” 看着众人各异的表情,梅林自嘲一笑:“或许是人老了,话多。抱歉,如果有冒犯的地方,希望能够得到谅解。那么,谁能为我解释一下我的问题?” 女王便缓缓开口,将元始魔教的事,一一告知了梅林。 “元始魔教吗...”梅林面露恍然:“我在畅游魔力的世界之时,嗅到一种毁灭性的味道油然而生...但它既然产生了,就有它产生的必然性,存在即是合理。不过他们做的太过了,扰乱了这个世界的秩序,造成了恐慌。陛下,此事我会关注的。” 他转身:“或许,我们应该先去见一见那些美国来的超凡者朋友。” 他斗篷一摆,魔力的光辉笼罩住罗玛、高文和兰斯洛特,眨眼消失不见,余音最后传出:“陛下放心,事情终究会得到解决。” ... “梅林?大魔法师梅林?” 托尼惊奇的打量着眼前这个老法师,讶然无比道:“我是在看中世纪的骑士小说吗?还有高文、兰斯洛特?” 两位骑士齐齐皱了皱眉,不过面罩遮掩,别人无法看见。 梅林淡然微笑:“是的,托尼先生。不过你不是在看中世纪的骑士小说。”他悠悠道:“美国有超凡者,英伦又何尝没有自己的底蕴?” “呃...说得对。”托尼一怔,摊了摊手,笑道:“好吧,很高兴见到你们。当然,尤其是罗玛女士,你实在太美了,让我忍不住心跳脸红。” “我可没看到你脸红,只看看到你脸皮厚。”罗玛一点也不客气:“这个小帅哥倒是脸红了。”她指了指彼得。 彼得一囧,脸更红。罗玛的御姐风范,对彼得这样的小处男杀伤力极大。 托尼却根本不在意罗玛的讽刺:“脸皮厚也是一种才能。” 然后道:“也就是说,英伦政府看不惯我们,于是把你们请出来了?” “你们在英伦的首都耀武扬威,这是对我们的侮辱。”高文铿锵有力。 托尼摊了摊手:“侮辱?我可没看到。伙计,你这么大个铁罐头,之前藏在哪儿?我们跟那些异类战斗的时候,你们又在哪儿?你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 两位骑士直接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托尼的语气虽然让人恼火,但他说的是事实。 可谁让两位骑士不知道情况呢?事实就是这样,他们不知道,所以没来。他们应该感谢托尼等人,而不是气冲冲的说什么侮辱。 之前天已亮时分,托尼等人于是撤了阵法返回,刚刚回到军事基地,梅林等人就到了。 “是的,我们应该感激。”老法师很平和的承认了这一点:“虽然我是个老古董,但也知道现在这个星球,被称之为‘村子’,互相帮助,是应有之理。”他又看向两位骑士:“我们虽然是皇家魔法师和骑士,守护王室是我们的职责,可我们并不是政客。” “噢,大魔法师先生这句话说的真好。”托尼撇了撇嘴:“互相帮助是应有之理,太特么有道理了。” 老魔法师微微一笑,却不答话,把目光落在了一旁同样身着斗篷的至尊法师身上:“您应该就是这一任卡玛泰姬的至尊魔法师,星球的守望者。” 至尊法师面色青黑,咳嗽一声,勉强笑了笑:“很高兴见到你,传说中的大魔法师梅林。” “我看到你身上萦绕的异样气息,”梅林打量着他:“可以告诉我,是为什么吗?” 至尊法师叹了口气,还没等他说话,一旁的海格力斯就为他解释:“...赤混太无元魔尊给他造成了创伤...” 八十九章 老魔法师有计较 超级英雄汇伦敦 海格力斯约莫吃了德库拉的亏,此时已然少了眼高于顶。他发现,这个星球上,与他比肩,甚至比他强大的人竟比比皆是,骨子里的傲慢自然就收敛了许多。 “原来如此,赤混太无元魔尊吗...”梅林颔首,目光从至尊法师身上移开:“你需要修养,你的灵魂被污染,如果不祛除那种混乱毁灭的气息,后果难以预料。” 又道:“如果你相信我,我可以予以一些帮助。” 斯特兰奇咳嗽一声,笑着拒绝:“我能自己解决。” 梅林理解的点了点头。 魔法师有魔法师的矜持,有自己的尊严和自信,何况灵魂方面的创伤,关乎重大,绝对不会假于人手。因为,那太危险了。 换成梅林自己,也不敢把自己的灵魂向任何人敞开。 又与其他一干人等,包括查尔斯教授等变种人,各自作了一番认识,便谈论正事。 “我们的计划,是围困赤混太无元魔尊的老巢,以之为诱饵,将元始魔教散落在世界各地的教徒吸引过来,然后一一剪除。” 科尔森代表众人与梅林沟通:“当然,也许会对伦敦造成较大的影响,但老魔的巢穴就在这里,我们别无他法。” 老法师梅林斟酌一番,却道:“只是剪除羽翼?” 科尔森摊了摊手:“因为我们没有办法,也没有能力,杀掉或者抓捕赤混太无元魔尊。” “喔...我能够理解。”梅林点了点头道:“力量到了一定层次,的确很难被杀死或者抓捕。”随即他呵呵笑道:“看起来,这位赤混太无元魔尊搅动了世界的风云,不知接下来还会发生怎样的大事件。” “不过我有些疑惑。”老法师转言忽道:“如果我是他,我不会这样大张旗鼓。他做的太张狂了一些,以至于他的元始魔教还没有发展壮大就要面临围攻。我听你们说,他的力量,不是来自于意外,而是研究和修行。既如此,他的智慧,应该不低,是什么,让他做出如此鲁莽的行为呢?” 托尼等人闻言,不由面面相觑。 不过彼得却开口道:“大魔法师先生,你只是按照我们正常人的思维去推测他的行为。这不合理。” 他道:“我师父曾说过,修炼魔功,会让人心性大变。” 一旁罗根闻言,顿时连连点头:“老魔头喜怒无常,又凶残暴戾,他做出任何让正常人难以理解的事,我都不觉得奇怪。” “因为力量吧。” 查尔斯教授犹豫了一下,道:“很多无法把持心灵的人,因为力量,变得狂妄自大。” 梅林听了,细细一想,缓缓点头:“也许你们是对的。” 旁边的至尊法师目光轻轻闪动了一下,从梅林身上不着痕迹的扫过。 “ok,”托尼拍了拍手掌:“接下来,我们需要等待。我想,元始魔教的教徒,应该会陆续赶到,枕戈待旦,大家有什么其他的看法吗?” “需要做一番详细安排。” 科尔森站出来:“不能一窝蜂,太混乱,不利于计划的执行。我建议梅林大魔法师和查尔斯教授镇守伦敦市区——因为我们不能肯定,那些元始魔教教徒被我们阻拦之后,不会掉头在伦敦作乱——为了让我们自乱阵脚。” 众人一听,急忙点头。只道是没有考虑全面。 科尔森温和一笑,继续道:“我们把那座庄园古堡四个方向分为四个区域,太一门有阵法辅助,负责从伦敦市区通往庄园古堡的正面区域;x战警负责一个方向;恶灵骑士强尼先生、海格力斯先生、至尊法师先生还有罗玛女士以及两位骑士阁下,你们负责一个方向。剩下一个方向——我接到弗瑞局长的消息,今天陆续会有更多的强者来到这里,他们镇守负责最后一个区域。” “神盾局负责接应各方,应付意外情况。” “我们做出一定要打破庄园古堡,抓捕或者杀死赤混太无元魔尊的势头,吸引罪恶进入陷阱。当然,如果有机会打破庄园古堡,抓捕或杀死老魔,我们也不用放过那样的机会。” “不用围三阙一吗?”托尼沉吟道。 “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亡。”恶灵骑士沉沉开口:“围三阙一,没有必要。” 反正在恶灵骑士眼中,那些混蛋都该死,他要为日行者报仇,激烈的正面对抗,才是他唯一的想法。 “碰撞太激烈,会不会收不住手,波及到伦敦市区的市民?”马特犹豫道:“如果要疏散市民,英伦政府肯定不会同意,阻力太大,损失太大,也太麻烦...” “有查尔斯教授在,我认为没必要为此担心。”托尼道:“甚至一举把那些妖魔鬼怪全都控制了,让他们乖乖下地狱,我们坐等胜利。” 查尔斯无奈笑道:“如果是普通人,托尼先生所说的并不难。可是我并没有绝对的信心——异类,还有修炼了魔功的教徒。我曾记得,你们的师父跟我说过,你们修炼到一定境界,就能抵抗心灵之力。那些异类本来就与人类不同,又修炼魔功...“ 说着,他摇摇头:“只能尽力。” “尽人事,听天命。”巴顿嚼字道:“我们何必想那么多呢?把我们能做好的做到最好,至于结果,谁能料定?” “说得好。” 巴顿这句话,说到梅林大魔法师心里去了,他赞道:“尽人事,听天命,有道理。我们无法控制一切,顺应世界本身的发展规律,大自然的规律,做好我们自己,努力了,就没有遗憾。” “咦,”班纳轻咦一声:“大魔法师阁下,你的这种思想,与我们太一门某些典籍里的顺天应人思想惊人的相似。真是让人出乎意外。” “是吗?”梅林来了兴致:“你们太一门也讲求顺天应人?” “讲求顺天应人,但宗旨不是为了顺天应人。”彼得跟随赵昱世界最长,他非常了解赵昱的思想:“顺天应人,是为了更好的逆流而上。师父曾说,顺为凡,逆为仙。我们修炼,追求永恒,本就是一种悖逆自然规律的行为。我们去领悟世界的发展规律、大自然的法则,是为了更好的摸透这种规律进而逆流而上,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大魔法师凝眉沉吟:“顺天应人,是为了逆流而上...真是奇怪的思维。我可以理解为,比如江河大海,我们去研究江河大海的水流走向,水位、地形、落差等等因素,以便于找到最好的航线?” “对了,可能就是这个道理!”彼得一拍手掌,有些激动道:“我对这种思想的理解一直很模糊,现在听大魔法师阁下这样一说,我明白了许多!” 梅林抚须一笑:“看来如果有时间的话,我应该与你们的师父见一面,也许,我们会有共同的话题。” “可能吧。”托尼不由道:“我总觉得师父身上有一种自然冲和、遗世独立的气息,你也有那么一点。也许你们真的能找到共同的话题也说不定。不过我们现在可没时间谈论这些哲学思想。”他道:“梅林阁下,如果有可能的话,毕其功于一役,或者说能把老魔头一次性消灭,或许你有办法?毕竟,我们这儿,你的阅历最深。” 梅林拈须斟酌片刻,皱眉道:“我并不了解那位赤混太无元魔尊,所以我无法保证我有办法能够对付他。” 他看了眼一直沉默的斯特兰奇法师,道:“我先前本来也打算灵魂离体去观察,不过至尊法师阁下的魔力并不比我差——谨慎起见,恐怕只有真正面对面的时候,我才能通过观察得出结论。” 老法师言语老成持重。虽然有谦虚的嫌疑,可斯特兰奇前车之鉴,众人也是深以为然。 “说了那么多,都是些没用的。”海格力斯嘟囔道:“就两个步骤,第一,围点,第二,打援。你们这些人,就喜欢把事情复杂化!” “你们不是说你们的师父会出手吗,你们的师父不是一直能压制那个老魔头吗?那还说那么多做什么?打呀!” 托尼摊了摊手:“伙计,你这么耿直,小心没朋友哦。” “可我有很多朋友。”大力神一本正经。 “好吧,我小看了你。我以为你不会开玩笑的。”托尼哈哈一笑:“行了,事情就这样。科尔森既然都安排好了,我们该怎么做怎么做。现在,吃早餐,休息,ok?” “哦,对了!” 科尔森忽然补充一句:“请大家记住,如果遇到棘手的敌人,最好把他们引到南斗七杀阵中,这样才能保证万无一失!” 一上午,风平浪静。 到中午的时候,神奇四侠到了。神奇先生橡胶人里德-理查兹;隐形女苏珊-斯通;石头人本-格雷姆,以及苏珊的弟弟——霹雳火强尼-斯通。 与他们四人一同行抵达的,还有非洲瓦坎达的国王,黑豹特查拉。 这五人的到来,进一步增强了大家的力量。神奇四侠虽然并非活跃于纽约,但这个超级英雄团队,如今已是逐渐崭露头角。他们四人各自力量奇特,隐隐互相补充,能扛能打,的确是一支不可小觑的团队。 黑豹也不弱,虽然依凭的是他的装备,但振金制造的装备,对一般的超凡者而言,是不可打破的。 九十章 梅林暗算却无果 法师偷听有计较 继神奇四侠和黑豹五人之后,是神盾局方面的增派队伍。 美国队长罗杰斯和猎鹰山姆-威尔逊带队前来。 他们这次带的人手并不多,还不到十人。可与之前跟科尔森等人一起过来的不一样,都不是普通的特工——除了神盾局的局长弗瑞和需要辅助弗瑞处理神盾局日常事务的希尔,神盾局拜入太一门成为记名弟子的都到了。 跟他们一起的,还有斯科特-朗——继承了第一代蚁人汉克-皮姆的‘防病毒生化服’的二代蚁人。 蚁人与神盾局的关系颇为密切——汉克-皮姆甚至是神盾局的创始人之一。作为汉克-皮姆的继承者,斯科特-朗,这位与变种人镭射眼的名是一样的超级英雄,也与神盾局关系颇近。 众人见了面,互相问候一番,史蒂夫才道:“弗瑞局长把这里的事,通知了每一位与神盾局有联系,或者神盾局单方面有联系方式的超凡者。” 他对一旁的神奇四侠等人笑着点了点头:“我不知道除了里德先生他们,是否还有人会来。但我们来了!” “足够了。” 托尼呼出口气:“实际上我们都知道,力量层次达到一定程度,人数不是关键。也许来的越多,送命的越多...”他自嘲了一声:“或许到最后,我们都会后悔。” “我认识的托尼-史塔克可不是多愁善感的人。”科尔森笑了笑,道:“里德先生的团队和队长你们来的正是时候。我们之前已经做好了计划,最后一个区域,就交给你们。” 他随即振奋起来:“我们这次,要把这个世界的罪恶,一举剪除!就算不尽全功,也要除掉大半。想想吧,少了这些罪恶,这个世界会变得多么美好?!” 罪恶,尤其是超凡者,他们潜藏在人群中、大都市。政权官方,很难找到有效的办法去对付他们。只要把这些人一举干掉或者抓捕关起来,普通人犯罪就不是大问题。少了超凡者,那种大规模的杀伤性场面不说一定会减少,但至少能得到有效的控制。 科尔森的话,让所有人一时间都轻松了许多。 如今,这个军事基地已经成为超凡者的聚集地。太一门、x战警、神盾局、魔法师、骑士,等等,千奇百怪,凡此种种。 在一间会议室中,众人重新完善了一遍之前的计划,做到每个人心里有数,定了时间,便三三两两散去。 按照英伦官方的监控数据显示,从中午开始,已经陆陆续续有不少的可疑分子通过各种途径进入伦敦。不过现在这些人要么还在大模大样的逛街,要么失了踪影,总的来说,还没动弹。 众人估计,其中有一部分就是元始魔教的教徒。不过他们在动手之前一定会了解情况——从败走的吸血鬼口中。 而对方,也一定会竭力的打探和关注他们的消息。 知己知彼。 这不是过家家,是性命攸关的事,双方任何人,都不会,也不敢等闲视之。 散会后,老法师梅林带着两位大骑士离开会议室,至于他的女儿罗玛,并没有跟随一起。 高文忽然道:“大魔法师阁下,我们是否应该再去一趟王宫?” 梅林脚步微微一顿,然后继续缓行:“那么,兰斯洛特骑士,你也是同样的想法?” 兰斯洛特却摇了摇头:“没有必要。我想,女王陛下一定一直关注着事态的发展,任何事她不会比我们知道的晚多久。” 梅林赞许的点了点头:“是的。没有必要。我们说的话,我们的谈论,我们并没有避讳任何人。”他指了指不远处上方的一个角落:“这时候我们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应该都已经清晰的摆在女王的面前。” 两位骑士抬头,便看到那角落的一个摄像头。 “我不喜欢什么都暴露在别人的眼中,没有隐私。”兰斯洛特道。 “所以,近五十年来,我很少与外界有联系。”老法师笑呵呵的道:“除非王室换代。” 骑士默默点头。 “说起来...”老法师语气一转,叹道:“我没想到这个时代,竟然有这么多的超凡者。或许是老了,落伍啦...” “您说的是变种人吗?”高文问道:“似乎这个族群近一百年来人数暴涨,在之前并没有听说过。” 老法师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不单单是变种人...变种人的存在,我是知道的。虽然惊讶于变种人族群的壮大,但我对我们这次的敌人,和...太一门,对他们,我更加惊讶!” 老法师沉默了片刻,继续淡淡道:“我畅游于魔力的世界,灵魂与多个维度、次元的超凡者都有过交流,这么多年来,还没有令我感到十分惊讶的人和事。但,今天,我非常惊讶。” “我之前说过,我最近在畅游魔力层面的时候,发现一种隐晦的力量气息,充满了毁灭...或者...无法言喻。很突然,没有头尾。这使我感到非常疑惑。在之前听完他们的叙述,我恍然大悟——就是那位赤混太无元魔尊。” “我看不到他的过去,看不到他的未来,甚至连现在,都是一片迷雾。我又看太一门的那些孩子们,我发现他们的命运,在时间线上,似乎发生了变化,未来也变得朦胧。然后我去看他们的师父,我看不到!” “就好像不存在一样...他好像并不在这个世界的法则之内,时间、空间、因果,每一个我所能够触及的层面,我都看不到他。” “怎么会这样?!” 两位骑士惊讶的顿住了脚步。 老法师梅林有多强大,除了他的女儿罗玛,这两位骑士最清楚。这位老法师的力量,渊源颇深,近乎于半神。历来这个星球,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件事,他只要想知道,那么就一定会知道。 从来没出现过现在这种情况! 看着老法师脸上几乎从未出现过的迷茫,两位骑士心里也迷茫起来。 “在面见女王陛下之前,”老法师叨叨絮絮:“我并不认为会有什么麻烦,当我从女王陛下口中得知事件缘由的时候,我曾准备从时间和因果规律上,寻找解决办法,让这个世界重新回到原本的轨迹上去。可我做不到。因为,我找不到目标!” “可以颠覆现实,扭转因果的力量,竟然锁定不了目标,这是怎样的骇人听闻?”他声音充满无奈:“就算是依附于地球存在的那些维度和次元,也没有几个人能抵挡规则层面的攻击,就算能,却不会超出我的锁定。” “唯一的办法...”老法师虽然无奈,但眼中却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就是在物质层面,将其消灭。” “也就是说,硬碰硬打死他?” 两位骑士异口同声。 “是的。”老法师缓缓颔首。 两位骑士这时才明白过来。 实际上,从一开始,他们就觉得,没有与那些人合作的必要,这也是他们觉得,美国人插手进来,是对他们的侮辱的一个原因。 因为他们深深的知道,老法师的强大。 在他们的潜意识里,认为没有老法师无法解决的问题。 作为暗藏在这个星球的最强大的守护者之一,多少年来,老法师不知道为地球挡去了多少的灾难。 从来都是云淡风轻,从来都是轻而易举。 然而今天,老法师竟然和颜悦色的与那些人交谈,与他们合作。这让两位骑士心里很是别扭。 现在终于知道原因了。 原来,老法师没有把握! “那...梅林阁下,是不是到了取回石中剑的时候了?” 兰斯洛特忍不住叫道。 “也许吧...”老法师叹息了一声:“可是,持有石中剑的王者呢?你们吗?” 两位骑士登时沉默。 正此时,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随之,至尊法师斯特兰奇的声音从他们背后传来:“梅林法师,可以单独谈一谈吗?” 三人站住,转身。 “斯特兰奇法师。”梅林微微点了点头:“当然可以。” “需要回避吗?”高文道了一句。 “呃...”至尊法师有点尴尬的摊了摊手:“如果可以的话。” 冷不丁,旁边的兰斯洛特开口:“是为了治疗你灵魂的创伤吗?真是虚伪。梅林阁下主动帮助你,你不接受,现在却又自己上门,这是为了你的面子么?” 至尊法师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难看,强声道:“随便你怎么想。” 旁侧的梅林才摆了摆手:“两位大骑士先回避一下吧。” 两人瞥了眼梅林,这才走开。 “呃...”至尊法师似乎觉得难以启齿,低着头组织了一会儿语言,才道:“他们说的不错。或许真的是为了颜面...” “我想跟梅林法师探讨一些灵魂方面的知识。”他抬起头。 “为什么不呢?” 老法师伸手示意:“我们边走边说。” 两人缓步缓行,各自针对灵魂层面,做了细致的交流。不论是对于老法师梅林,还是对于至尊法师斯特兰奇,两人都颇有所得。 对灵魂层面的见解,他们各有区别,但交流起来,正是它山之石,约莫可以互相促进。 时不时的,两人停下脚步,或是争论,或是倾听,非常专注。一条短短的走廊,到尽头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 “谢谢你,梅林法师。” 斯特兰奇眉宇间的赤黑气息中,流露出一抹意犹未尽:“从你的见解中,我获得了不少的启示。对于压制灵魂的创伤,大约已有想法。” “那就好。能够对你有所帮助,这是我的荣幸。”经过一番交流,老法师发现,这个号称至尊的法师,水平真真不错,偶尔语出惊人,一些非常奇特的理论,让他这个活了千百年的老家伙都有所得。由此,语气方面,就显得亲近了许多。 九十一章 仙道是条不归路 时间浩荡洗铅华 两人分别的时候,约定此战过后,针对魔法领域,好好做一番交流。 最后,老法师犹豫了一下,道:“也许是我多言了——我看到斯特兰奇法师你,在这一战之中,似乎情况不太妙——总有一抹阴影笼罩在你的身上,我由衷的希望你能够注意一些。” 顿了顿,老法师又道:“如果可能的话,你应该与维山帝三位至高法神做一些沟通...” 斯特兰奇闻言,本来稍显振奋的精神,登时萎靡下去,嘴角露出一抹虚弱的苦笑:“梅林法师说的,我都清楚。可是...我在受伤之后,曾与三位一体至高法神沟通过,可是...” 他摇头叹息:“只能压制,无法根除。” “要恢复完好,也许只能从那个老魔头身上入手——或许,杀了他,我就可以安然无恙。” “所以,您知道,这件事我已经没办法脱身了。” 老法师沉默无言。 他想起自己打算动用规则之力,从根本上抹除这件事的因由,最终却失败的结果——连维山帝三位一体至高法神都对这种力量无可奈何吗? “大战就在眼前。”至尊法师深深的吸了口气:“我预见自己的未来,我看到百分之九十的概率会死。我们已经无法像以往一样,可以把所有都掌握在手中。” 说到这里,他自嘲一笑:“甚至连我自己的命运,都操之人手。” 他转身:“我需要去压制伤势——希望我们的约定能够如时履行。” 老法师梅林看着斯特兰奇蹒跚离去,不由叹息一声,摇头,随后也转身离开了。 斯特兰奇与老法师梅林分别之后,状似情绪低落,一个人在角落里行走,好像要把自己隔绝于世外。 忽然,班纳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 “斯特兰奇法师。” 斯特兰奇转过身,看见班纳走了过来。 “看起来你似乎情绪低落。”班纳道:“大战前夕,这样可不太好。” 斯特兰奇点了点头,道:“你呢?很高昂?” “或许吧。”班纳笑了笑:“或许是因为有靠山?” “靠山...”斯特兰奇嘴角勉强翘了翘:“这世上,谁又靠的了谁?” 他转身蹲下,目中没有焦距:“我预见了我的结局——或许你不知道,我也有靠山。但这次,靠不住。” “哦?” 班纳来了兴致,也与他并排蹲下,好奇道:“可以跟我说说吗?也许说出来,你的心情会轻松一些。” “为什么不呢?”斯特兰奇勉强笑了笑:“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已经没有什么不能说了。” 他于是将一些隐秘透露给了班纳:“我是魔法师,但是班纳先生,你知道,魔法师的渊源吗?” 班纳沉吟片刻,试探道:“古代的巫师?萨满?或者僧人?” 斯特兰奇笑了起来,笑的上气不接下气,让班纳一头雾水,莫名其妙。 良久笑罢,斯特兰奇笑的一张脸都露出异样的红晕,才道:“是源自于三位至高法神。” “至高法神?!” 班纳瞪大眼睛:“法神?!” “对,法神。”斯特兰奇吐出口气:“欧希特、霍戈斯、阿戈摩托。三位一体至高法神。” 他道:“他们是最古老的魔法师,白魔法的起源。我的力量渊泉,绝大部分,源自于三位至高法神。他们,是我的靠山。我想,绝对不会比你的师父差。” 班纳沉默片刻:“如果是神灵的话...” 斯特兰奇没有理会班纳,继续道:“我受伤了你知道,我召唤法神力量,沟通他们,却无法得到治愈。并且,我预见了我的结局——这次的大战,对我来说,是一个死亡率超过百分之九十的死结。他们无法保佑我了。” “实际上,我非常清楚。”他似乎自言自语:“对于他们来说,我这位地球的至尊法师,说的好听一点,是代言人,说的不好听,是傀儡。无足轻重。我历来研究魔法,甚至运用源自于某些邪神的力量,力图摆脱、超越这种控制,可是...” “做不到,对吗?” 班纳忍不住道。 “是的,做不到。”斯特兰奇摇头连连:“或许,我们都是某些人的傀儡,或者打手,牵线的木偶。维山帝三位一体法神,对我来说,是如此。我想,你的师父,或者太一门,对你来说,也是如此。” “不,你错了。” 班纳当即断然否定道:“法师先生,你并不明白太一门,不明白我们,不知道我们修炼的体系。我们的力量,不是谁赐予的,是自己苦修而来。师父也不曾把我们当做傀儡或者打手,我很清楚这一点。” “是吗?”斯特兰奇语气中露出淡淡的嘲讽:“既然如此,这次他为什么不亲自前来,而是把你们派来?他难道不知道,面对赤混太无元魔尊,你们凶多吉少?他根本就不在意你们的死活,班纳,我们每个人,都要为自己而活——我们是自由的。当我明白这句话的时候,你看到了,晚了。” “如果我不成为魔法师,不做维山帝三位至高神的代言人,我会平凡一生,安安稳稳的度日。而现在,我却能亲眼预见到我的死亡,这有多么的沮丧和痛苦,你知道吗?” “死亡在一点一滴的靠近,班纳,你无法体会我的痛苦。” 班纳沉默了,良久,忽然道:“我仍然不赞同你的说法。我认为,这不应该是一位以理智著称的魔法师的想法。这世上,普通人也好,超凡者也罢,要获得,就要付出。” “普通人想要过上好的生活,他需要努力学习、努力工作。超凡者获得力量,同样要付出代价。或者像你这样,成为你口中的傀儡,牵线木偶。或者像我这样,勤修苦练,把生命付诸于其中。这在于本身的选择。选择成为普通人,生活平淡,被种种束缚。选择成为超凡者,就要成为某个存在或者某种力量的代言,或者努力修炼,绝大部分时间都投入其中。然而,选择成为普通人,机会是绝对的。而选择成为超凡者,机会难得。” 他看着眼前这位法师:“说到底,当初你选择成为魔法师,是你自己做的决定,你如今的一切,都是源自于你自己的选择。而现在,你却抱怨了。你为什么不想想,当初你为何要选择成为法师?后悔?” 他嗤笑一声:“这是你获得力量,摆脱许多束缚而必须要付出的代价。实际上,普通人,也一样是傀儡,是牵线木偶。那些上流人士、官员,无时无刻不在操纵着普通人的命运。” 他说到这里,站了起来:“我师父说,自由,是相对的。除非超脱这个多元宇宙,才能跳出所有的束缚。而这也是我们仙道修炼的最终目标。仙道,是不归路,没有回头的机会,这是获得力量,和获得超脱一切束缚机会的代价。我欣然接受。” “我能看到不一样的风景,经历别人根本无法想象的事,这是一种乐趣。”班纳笑起来:“至于死亡,除非真正超脱,否则谁又能说自己不死?既然是必然的,又何必纠结于此?” “呵呵...” 至尊法师斯特兰奇笑了起来,笑的很奇怪,让班纳看不清这笑容里的意味。 却就听这法师道:“我了解你,布鲁斯-班纳。你拥有你无法控制的力量,你讨厌它,因为它,军方追捕你,让你一刻也不得安生,让你逃亡不休,让你甚至无法与你的女人亲热。甚至一度,你渴望消灭他。然而现在,你去告诉我,那是‘不一样的风景’!?那么,你可以告诉我,是什么,让你的想法,产生了扭转性的颠覆?是你的靠山,你是师父?因为他,军方不再追捕你,因为他,你能与你的女朋友随时见面,因为他,你看到了可以与你女朋友亲热的可行性?因为他,你可以安安稳稳?!” 班纳不以为忤:“当然。”他认真的回答:“因为这是我想要的,我需要它们,所以,我因此而转变。我得到了我想要的,我没有遗憾,所以,我感激我的师父,并且感激他指引了我一条超乎想象的道路。我不像你,作为宗门的一份子,我有归属感,因为只有在宗门,才有平和,才能让我心灵平静。我愿意为宗门付出我所能付出的。”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微笑道:“或许,在九位师兄弟之中,只有很少数的两三人,跟我一样。二师兄天阳彼得,七师姐天玄辛迪,或许还要加上一个八师兄天都罗根。当然,他可能要差一些。我的二师兄是师父第二个收下的弟子,但实际上我们都知道,他与师父最亲近,甚至他的亲人,本和梅夫妇,都在宗门做事。辛迪师姐则是发自内心的喜欢修炼,或许对于宗门的环境,她最乐意。而罗根师兄,是无根之萍,但宗门给他了一个根。只不过因为要找回他失落的东西,他早早的离开了宗门。我想,等他找到了他失去的,他会回来的,并把宗门当做真正的家。” “至于其他的师兄师姐,或者是大富翁出身,或者是特工、超级英雄之类的,情况有本质的不同,他们有他们自己的归属,对于宗门,或许并不百分百的忠诚。不过我想,师父是知道的。” “或许...”他犹豫道:“我对我的宗门了解越深,就越觉得,这样的存在,很不可思议。我们修炼,每突破一个境界,都是生命本质的升华,我们的寿命会越来越长。也许十年、五十年,其他的师兄弟对他们原本的身份、外界的产业、亲人,还有相当的牵挂。但五百年、一千年过后呢?他们只会属于宗门。因为无法修炼的亲人,会离世,会被遗忘,能够修炼的绝对会加入宗门。而产业、富豪的身份、超级英雄,也许到了那个时候,就什么都不是了。” 九十二章 计较暗谋石中剑 筑基乃成天赋现 斯特兰奇看着远去的班纳背影,眼中露出奇异的神色。 他缓缓起身,不明意味的笑了一下,转身往属于自己的宿处蹒跚而去。 海格力斯和恶灵骑士两人这时候还没有回来,他们的屋子里,静悄悄的。估摸着,这会儿应该正在与其他人交流。 斯特兰奇走进自己的房间,身子一正,神色顿显饱满,关上门,缓缓盘膝坐下。 “班纳...” 他心里暗暗笑起来:“真不错啊...竟然对宗门有了这样的忠诚,能正视修炼过程中的障碍...代价...不一样的风景,还道出了宗门的一些本质,说得真是好啊。” 班纳所言,诚如是也。仙道宗门的确是一种不可思议的存在。 入门之初,也许会被这样那样的外在的东西牵绊,凡人的身份、地位、财富、名望乃至于亲属。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会发现,这些,都会烟消云散。 唯有宗门,才是最后的根。 当然,如果是散修,则不用多说。然而散修也向往宗门! 时间,才是最大的杀器。会让人改变。万年之后,回首再看看现在,便会发现,是如此的陌生。 这个世界,有许多的能力,甚至能扭转时间。但人的阅历,如何扭转?!非是轮回而不得。 那都是实实在在的东西,是仙道,给予修士最深刻的烙印。 斯特兰奇心潮起伏,好一会儿,才平息下来,却就把思绪,转移到了眼前的事上来。 他首先想到了老法师梅林。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这个老东西爬出来,也是理所当然。倒也是个厉害的角色,竟然有扭曲因果的能力,实在是让人敬畏。” 他念头转动:“不过他竟然无法从规则层面对我造成伤害,其中缘故值得玩味...是因为什么呢...” 法师却是偷偷听到那老法师和两个骑士之间的交谈。 那老法师并没有太过遮掩,声音不小,不使用特殊能力,听力出众,也能听的分明。 “那老家伙看起来淡然的紧,表面上是个慈和的角色,却没想到,暗中竟然要下如此狠手...”至尊法师心念一转:“想来也是,安安稳稳活了这么多年的老家伙,怎么可能会是心慈手软之辈?!老谋深算、老奸巨猾,说的就是这样的人物!” “须得小心谨慎,以防阴沟里翻船,免得贻笑大方。”法师心头阴谋频出:“须得找个机会把他给收拾了,要不然...” 那老法师一身魔力浩浩荡荡,魔力荡漾的光辉在法师眼中就犹如太阳一般。即便是他,看了也不觉心中惊动。那等魔力,单就量而言,绝不差于化神境界仙道修士的浑厚法力。 斯特兰奇估摸着,如果不把这老家伙弄死,少不得会出变数。 他心念转动间,却又想到,这老东西顶天不过堪比化神修士,而且还极度偏科,却怎能拥有扭转时间因果的能力? 这必定不是他自己的能力! 又想到那老东西和两个骑士口中说到的石中剑,斯特兰奇不觉心中微动。 “难道他的能力来自于所谓石中剑?认为那玩意儿,就能对付我?” “这个世界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倒是有些非同寻常的威能,就譬如无限宝石,现在又冒出个石中剑,也算不得出奇。” “只是不知道那东西到底有什么威能。” “说不得要夺过来才好...须得看看,是个什么宝贝儿!” 想到他们那般重视,斯特兰奇不由心中痒痒起来。 “这老东西老谋深算...既然大战就在眼前,他又没把握对付我,说不得八九成的概率,这老家伙会抽空去把所谓的石中剑取来,是时突然亮出来,杀我个措手不及...嘿嘿,却要比划比划,谁更老谋深算了...” 这至尊法师在屋里思索盘桓,定下诸般谋算,才施施然起身。 “想那班纳不好蛊惑,我却要再去试试另外几人。尤其是托尼...却要看看他的心迹如何——聪明反被聪明误,有的人太聪明,就想得太多,说不得...还有那个老东西,须得随时注意着,免得一不留神就溜去拿宝贝去了。” 这至尊法师又出门,想了想,便往基地食堂而走。 此时差不多临近中午,一干人等要么在修养精神,以应对即将到来的大战,要么就在食堂用餐。 说来也是可笑,譬如那梅林法师,魔力浑厚,就量而言,几可堪比化神修士。然而却少不得饮食,不如仙道修士,进阶炼炁,餐风饮露,以天地灵机为食,便可辟谷。 到了食堂二楼一看,果然,相当一部分都在这里,三三两两占一张桌子,低声边吃边聊。 至尊法师神色一变,露出颓然的气息,脚步有些蹒跚,去打了一份每餐,四下里一望,找准方向。 路过梅林老法师这一桌,斯特兰奇跟他们点了点头,打了个招呼,便径自瞄准一张空桌子,走了过去。 托尼是勾女小能手,这时候与两个女人一桌,正聊得开心。 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幽默的笑话,引的两个女人捂嘴娇笑,两人四胸,在娇笑声中抖动的厉害,看的托尼暗暗咽口水。 而一旁不远处,有不少的男士正羡慕嫉妒恨的看着他,如果眼光能杀人,托尼身上少不得千疮百孔了。 尤其是神奇先生里德,那神色模样,恨不得一口把托尼咬死。 原来,与托尼聊得正开心的,是隐形女苏珊和魔法师罗玛。 这两个女人,美丽是毋庸置疑的,身材都是如此火爆,面容都是如此秀丽,要说区别,只在于成熟的程度。 罗玛更成熟,像是熟透的苹果,红艳艳的勾人。 苏珊则稍差,毕竟年纪阅历远不及罗玛。 成熟也好,青涩也罢,都是各具特色,交相辉映。 不过至尊法师却能隐约看出,那隐形女在与托尼聊得豪放的时候,眼神时不时的看一眼神奇先生——法师知道,这是做给神奇先生看的。 当是两人闹了别扭,气他呢。 法师找了张就近的空桌子,坐下来,一口口不紧不慢的吃。 他虽然打算去试探试探托尼,不过眼下看起来,并不是好时机。而且也不用急——较之于关注那老法师,试探托尼还要放在后面。 至尊法师侧边的另一张桌子上,就是彼得、瑞雯、娜塔莎等一班太一门亲传弟子。他们也在闲聊。 这整个二楼餐厅,看起来,活跃一些的,除了不知道赤混太无元魔尊厉害的,就数太一门的弟子。 许是心里有依仗,心知赵昱不会放任不管,所以轻松许多。 而知道魔尊厉害的,又非太一门弟子的人,则沉默许多。 至尊法师就听旁侧桌子上一班亲传弟子的闲谈。 便听瑞雯开玩笑道:“大家发现没有,我们的二师兄,彼得少年,自从来到伦敦之后,就变得‘稳重’了。” 众人一听,不由齐齐点头。 “二师兄不是历来骚包么,行侠仗义的时候,都不忘口头调戏女粉丝呢。”娜塔莎阴阳怪气。 众人哄笑。 “呃...”彼得恍然回神:“笑什么呢你们?” 哑口。 “你...二师兄,你刚才在想什么?”瑞雯翻了个白眼:“是大师兄那边那两个美女?” “美女?什么美女?”彼得一愣:“我在想炼炁呢。” 他道:“我在筑基圆满的那一刻,好像从身体内部诞生了一种神奇的力量。”他看向一直没说话,闷头大吃大喝的罗根,又对瑞雯道:“是一种天赋,也许跟你和天都师弟的变种能力有些类似。” “变种能力?!” 众人讶然。 娜塔莎连忙道:“是什么变种能力?!” 彼得想了想,四下里张望,看到了远处窗台上的花盆,二话不说,上前抱来放在桌上,然后伸出手掌,抚在花盆里的仙人球上。 众人便惊讶的发现,仙人球吹气球似的膨胀起来,三两个呼吸就长成了堪比篮球大小,并且开出了一朵鲜嫩的花! “促使植物生长?” 瑞雯喃喃道。 彼得耸了耸肩,把长大开花的仙人球抱回去,回来坐下,才道:“可能吧。不过我发现,这种天赋能力还有待开发,我觉得,它不止如此。” “炼炁?” 马特忽然道。 “应该是吧。”彼得凝眉:“或许进阶炼炁,炼出法力,会促使这种能力的成长。不过谁知道呢。师父也没有说过。” “这么说,我们完成筑基,都会诞生一些天赋能力?还是说,这是特例?”娜塔莎沉吟道:“而这,是变种能力,还是与x基因无关?” 罗根抬起头:“恐怕跟x基因无关。当然,可以抽血检验一下。” “如果师父在这里就好了...” 至尊法师听他们闲聊,心里暗暗不由一笑。 仙道修行,筑基圆满,的确会诞生他们口中的‘能力’。这是他们的说法。 实则,是肉身、法力属性偏向性的一种天赋。基本不脱阴阳五行的框架。 看样子,彼得筑基圆满诞生的是木行天赋,以后修行的路子,以五行之木最为便捷。 当然,五行偏向,只是一种偏向。人体是阴阳五行均衡。若不均衡,必定有这般那般的疾病,若是太过严重,甚至活不长久。 譬如阴盛到了极致,便是九阴之体,若无法门调和,活不过九岁。若阳盛到了极致,可谓九阳之体,若是没有气数,没有法门调和,便会被阳火烧死,也活不过九岁。 五行也是一般。 人体五行,发于五脏。五行不均衡,五脏功能便不均衡,由此便会产生种种病变。 修士筑基,肉身逐渐变得强大起来,承受能力大大增强,在这个过程中,人体的五行均衡,因为一些玄妙的缘故,会产生变化。故而筑基圆满,这种变化就会显化出来,成为属于自己的天赋。 这种天赋,跟变种人的变种能力,差别颇大。 变种能力有先天限制,是单一的。而这种天赋,偏向于某一属性,实则是某一属性的雏形源泉,经由境界提升、道法领悟、法力滋养,填补使之壮大起来,对一属性相关的种种功法神通法术的修炼,都有促进作用,范围广泛,并不单一。 九十三章 欲取必予算梅林 魔尊将欲证化神 这一桌太一门的亲传弟子,言语间便说到修行上来。 彼得境界最高,其余师弟师妹,你一句我一句,都在发问。他则一一回答,详细叙说自己的修行经验,一点一滴,并不藏私。 余者在一问一答之中,收获颇多,解了不少疑惑,修行之路无形中变得更加顺畅。彼得自己在问答过程里,也重新将锻体筑基的奥妙回味了一遍,体悟更深。 他们说话,并不十分遮掩,也不避讳什么。 这餐厅里的人,除了太一门的弟子,谁能听明白他们言语中的意义? 不是一个体系,乃至于很多人都没有体系,就是把功法放到他们面前,也是两眼一抹黑。 至于修行经验,对那等人来说,更是如同天书,云里雾里。 却不知道,就在他们旁边,还有一个人,能听的清楚明了。 斯特兰奇吃完饭的时候,彼得他们还在交流,至于托尼,与两个女人聊了这么久,仍然还有说不完的话。 原本见梅林老法师还没离开,打算抽空去试一试托尼,但现在看来,还得推延一阵子。 片刻,老法师和跟他身边的两位骑士起身离开,斯特兰奇心头暗暗一转,也起身,蹒跚着脚步,跟着离开了餐厅。 等他离开之后,彼得一桌,班纳望着那消失在楼梯的身影,才开口道:“这个至尊法师情况不妙,似乎老魔给他的创伤越发严重了...两三个小时前,他跟我说了许多莫名其妙的话,他说他已经预见了他的死亡...” “预见死亡?” 众人闻言微奇。 娜塔莎若有所思:“难怪他一副消沉的模样。我记得,第一次见到这个法师的时候,他还跟托尼争锋相对呢。” “可以理解。”瑞雯放下叉子、餐刀,拿餐巾抹了嘴角,道:“眼睁睁看着自己就快死了,能高兴起来才怪。” “这样的能力,我们修行到一定境界,应该也会有的吧?”罗根早吃完了,正吊着一根雪茄,美美的抽:“天阳师兄,你筑基圆满,有没有什么感悟?” 彼得想了想:“还不十分明显。” 他抬头看了看窗外:“如果有危险,隐约会有心血来潮。就像现在,我心里总是笼罩着一抹阴影,让我有些不安,不过在这种阴影中,我并没有感到绝望的味道。也即是说,有危险,但危及生命的几率不大。” 顿了顿,他又道:“师父说过,随着修行的深入,肉身精气的壮大,会反哺滋养灵魂精神,使得我们的灵魂和精神愈发强大和敏锐。虽然我还不知道炼炁、法力,具体是怎么一回事,但我猜测应该与精神、意志、灵魂有关。筑基圆满之后,我的感官变得非常敏锐,空气中的危险,我能轻易察觉,好像隐约能够看到一些灰色或者黑色的不详东西在飘荡。” “的确与精神、意志和灵魂有关。” 托尼走了过来。 “哟,大师兄,你的美人呢?” 瑞雯瞥了眼远处各自离开的罗玛和苏珊,语气怪怪的。 “美人再美,也没有师妹你美。”托尼嘿嘿一笑:“师妹一人,可比千人万人!” “大师兄,你调戏瑞雯师姐,小心我告诉师父。”娜塔莎白了他一眼:“就没见过你这么脸皮厚的。” 托尼哈哈一笑,不以为意,坐下来道:“不是说法力和炼炁么。” 他扯开话题:“我有一次问师父,法力是不是一种能量,就跟电能、核能一样的能量。” 余者闻言,连忙打起精神,仔细倾听,全神贯注。 “因为我打算在锻体筑基阶段,就给我的装甲铭刻上永久的符箓。我认为,如果法力是能量,那么,是不是可以用其他的能量来代替呢?” 一干师弟师妹们不由微微颔首。 “师父予以否定。”托尼道:“他说,法力是精神意志纳天地灵机,熔炼天地灵气而成的一种存在。他告诉我,如果我能让电能、核能,拥有我的精神意志,那么或许能够办到。”说着,他摊了摊手:“很明显,我无法让电能、核能携带我的精神意志,所以我办不到。” “刚刚听彼得说法力和炼炁的事,我认为,要炼出法力,肯定与精神、意志还有灵魂有关。但具体该怎么做,我不知道。” ... “梅林阁下。” 走出餐厅,斯特兰奇远远叫住老法师梅林,几步赶上前去。 “斯特兰奇法师。” 梅林站定,笑呵呵的点了点头:“有事吗?” “嗯...”斯特兰奇犹豫了一下:“边走边聊?” “当然。” 梅林与两位骑士摆了摆手,让他们先离开,便与斯特兰奇一道,缓步行走。 “我想过了,”斯特兰奇叹了口气,神色低落:“这次可能真的是在劫难逃。但有些事,我放心不下。在这里,除了您的女儿罗玛女士是魔法师,就只有阁下您了。我能够相信的,也只有您。有件事,我想拜托阁下。” 梅林怔了一下,斟酌片刻道:“那位大力神海格力斯还有恶灵骑士强尼先生,不都是您的好友吗?我认为,如果有事,你不妨托付给他们。” 斯特兰奇心中暗暗嗤笑,脸上却露出无奈之色,摇头道:“海格力斯是奥林波斯的神,不是地球人。而强尼...我想梅林阁下不会不知道强尼的情况,他是把灵魂出卖给恶魔的恶灵骑士。我相信他们,但不相信他们背后的神灵和恶魔。” “而且,”他顿了顿,叹息道:“较之于他们两人,我认为,梅林阁下您更强大,这次过后定是安然无恙。” 说着话,他从反手从斗篷中抹出一本大部头来:“这是魔法师圣殿的传承,维山帝之书。” 梅林目光落在那本大部头上,心头一跳,瞳孔登时一缩。 他心动了! 维山帝之书,大名鼎鼎。那是魔法师圣殿的开创者,三位一体至高法神编纂的魔法书。是三位一体至高法神传下来的魔法大全,这对任何一个魔法师而言,都具有致命的诱惑力! 梅林也不例外。 不过这个老东西虽然心动的恨不得一把抢过去,可他镇住心中躁动,犹豫道:“这是魔法师圣殿的传承,你就这样把它交给我?!” “特殊时期,也没有那么多顾忌了。”至尊法师自嘲一笑:“反正我大概活不过去了,与其在战斗中遗失或者损坏,不如把它交给你。梅林阁下,您可以翻阅它,希望在即将到来的战斗中,能为你提供一些帮助。而我,唯一所求,如果我死了,希望阁下能把它送回魔法师圣殿,交到王的手中。” 他将大部头珍而重之,又依依不舍的放入老法师的手中,又勉强笑道:“至于我身上的魔法装备,我的斗篷,我的法器,战斗离不开它们。如果可以的话,等我战死,希望梅林阁下你能帮我把它们收集起来,一并送回法师圣殿。” 梅林紧紧地捧着维山帝之书,心头狂喜几乎按捺不住,连连点头:“你放心吧。如果你战死了,我一定帮你把你的法器和这本维山帝之书送回魔法师圣殿,交给王。如果有幸能活下来,我再还给你。” 说到这里,他舔了舔嘴皮:“斯特兰奇法师,既然...既然你预见了你的结局,为什么不离开这里?” 斯特兰奇叹息着摇了摇头:“灵魂的创伤越来越严重了...梅林阁下,虽然与你做了一番交流之后,稍稍有所抑制,可...如果不杀死赤混太无元魔尊,我仍然会死。” 顿了顿,又道:“魔法师圣殿的传承就托付给你了,梅林阁下,谢谢。” 斯特兰奇深深的鞠了一躬,转身蹒跚离开,留给梅林的,只是一个萧瑟颓废的背影。 梅林看着斯特兰奇的背影,露出无声的笑。 他并不怀疑斯特兰奇是否真的看到了他的结局,如果换做是梅林自己,也能做到。他自己没看到自己的结局,虽然是一片迷雾,但他相信,自己绝对不会有事。 至于斯特兰奇的选择,他很理解。既然杀死老魔才是唯一的解决办法,既然离开也是个死,那么,留下来出一份力,无疑是最合理的选择。 然而,老法师却没发现,在转过身的那一霎那,斯特兰奇也露出了一个笑容,很诡异的笑容。 ... “命运操之于我手,呵呵...”斯特兰奇回到宿处,低声诡笑:“欲将取之,必先予之,先圣诚不欺我也。” 笑罢,至尊法师盘膝坐下,微微闭上了眼。 ... 庄园古堡,地底深处。 魔尊周身魔炁鼓荡,仿佛海潮,法力澎湃汹涌。脑后一亩赤黑庆云,已是染上些微昏黄之色。 那昏黄毫光在庆云中时而闪动迸射,犹如那无尽深邃星空中的点点星光,玄妙异常中,升腾起缕缕终结的气息。一枚绿色的宝石在庆云中沉浮,一道道魔炁卷起一点点昏黄的毫光,化作封天锁链,将那宝石锁住,一浪浪掀起阵阵侵袭。 笼罩在魔炁和庆云中的魔尊一脸淡漠,未曾睁眼,却淡淡说出一句话来:“这宝石业已炼化百之五六,再要有所进展,短时间内,殊为不易。不过却也能藉此施展些微神妙。五日化作一个时辰,倒也不难。” “慢条斯理,不紧不迫,才是修士气度...原想以逸待劳,却竟有个变数,倒是可以好生耍子一番,呵呵...” 却就见这魔尊睁开一双赤黑的目,脑后庆云涨缩鼓荡起来,冥冥中降下一缕昏黄的电光劈落在那宝石之上,激发出绿莹莹的光,一股无形的玄妙力量从宝石中散发出来,化作一个大碗倒扣,将魔尊合庆云一并罩住。 魔尊被那力量笼罩,只觉仿佛天地变换,抬眼一看,身周方圆一亩,皆是寻常。然一亩之外,力量隔之外,一切都变得那般缓慢。 他看到,一粒灰尘在那之外飘荡,从空中落地,本需三分,然则如今却放慢了六十倍! “好好好,却看本尊炼法,证就化神!” 九十四章 好魔尊证就化神 众教徒齐聚伦敦 魔尊搬运法力,震动肉身精气,法力澎湃如潮,精气鼓荡如虹,长江大河汇流,虚空中激烈碰撞,嘈嘈切切之声,有珠落玉盘之妙。 纯净无比的精气,与浑厚无边法力一点一滴一丝一缕熔炼合一,玄之又玄的奥妙在其中孕育、诞生。 冥冥中,混天赤元魔典的种种道理,被他领悟,脑海里迸射出无穷的智慧火花,神思徜徉于无尽规则的至理之海。 魔尊灵魂溶于肉身,先天就是灵肉合一,是为真灵。种种体悟,融入魔尊真灵,再催动运用,将之与法力精气熔炼,如此,三合为一,诞生出新的法力,便染上了昏黄的毫光。 这般法力较之于混天赤元魔典修出的法力,却是更胜无数。更凝练,更玄妙。若要做个比较,如今法力,较之以往,一缕可比十缕! 十倍差距! 便却知晓,若这魔尊将这般法力炼就,再证就化神,将会如何强横! 这般法力一点一滴汇聚,凝缩于丹田气海,化作一条条昏黄赤黑的游龙,欢快嬉戏,将那本就无边无岸的丹田气海撑得更加浩瀚。 夫子曰,逝者如斯。时间流逝,魔尊炼法却是已到尾声。 那浩瀚无边的丹田气海,已经化作一座微型宇宙,幽暗昏黄,赤黑纵横,仿佛末世。法力流淌,时而化作参天游龙,时而化作无边星辰,时而化为蝼蚁尘埃,时而化为无质无形。 又有阴阳,又分五行,端端是大道玄妙,尽在其中。 却忽然间,那魔尊睁开眼,捏拿道诀,作歌长啸:“生来无有先后天,炼就赤混太无元,一朝寻得终结道,吾道在望元魔仙!” 魔尊长身而起,叱咤一声:“天道不足法,我法胜万法,给我——开!” 那丹田气海,微型宇宙,诸般法力齐齐震动,继而争先恐后,吞吃碰撞,最终化作一杆昏黄赤黑的参天大枪。 那枪穿透维度,击破冥冥,在无形之中某处狠狠一击! 霹雳! 虚无炸裂,混沌孕生,砰砰鼓胀,犹如心跳,一股无尽玄妙在其中孕育而出! 隐约玄之又玄一声叱咤,那混沌化生,上清下浊,阴阳两分,四象盘桓,五行分化,玄之又玄的道理交织而成,如开天辟地一般,一座世界冉冉升起! “真灵化真神,给本尊——镇!” 那一座世界之中,一尊浩瀚的真神矗立而起,脚踏地,头顶天,双臂环抱阴阳,身周五行分列。时间化作长河彩带,在脑后流动,不知从何而来,不知从何而去。空间化作一面图录,披在那真神肩上,恍然成了赤红昏黄、铭刻混沌阴阳的一件道袍。 五行轮回,命运、因果交织,印刻在道袍之上,化作玄之又玄的纹路。 一股终结一切的道理,具象显化,化作一枚竖眼,落在真神眉心,缓缓闭合。 大喜悦、大极乐,油然而生! 百川汇出擎天柱,万劫无移大地根。 那真神摇身一晃,神体无穷巨大,镇住动摇的世界,使之登时稳定。那一身道理随之散溢无踪,合于天地,却已是睁开双目,目光所及,化为实质,照彻万方。 却竟从那真神口中发出隆隆天音:“唉...” “吾已寻得大道之路,种下这一粒道种,却不知何时才能化为参天大树,超脱大道...” 叹毕,真神仰天长啸:“合!” 魔尊双目圆睁,目光击破虚空:“合!” 肉身一震,魔尊脑后庆云九张九缩,化作九亩方圆,最后又震动一次,再涨至十亩。一尊真神悠然盘卧其中。只见那真神手持一杆若隐若现的长枪,身披终结道袍,脑后光带环绕,眉心竖眼紧闭。那真神信手捞起庆云中沉浮的绿色宝石,一托,将其置于脑后光带,随即横卧,闭上双目。 又见魔尊体内五脏五色闪现,勾动终结至理,一一在肉身每个角落铭刻出一道道神纹,那神纹投射而出,在背后化出一尊仰天咆哮的虚影,随即崩于无形,道理合于肉身。 “法体,法体,终结法体,哈哈...”魔尊大笑:“吾不炼元神,却练真神,亦能化神!” “化神一重,来来来!” 他全身轰然一震,庆云收缩,投入后脑消失不见,浑身上下叮当作响,似乎铁匠捶打,随即爆发出赤红昏黄之毫光。 那毫光透射而出,在身上凝结成终结道袍,那道袍三尺之外,空间也被毫光腐败终结,化作一圈漆黑的虚无,无有,空无一物。魔尊立于虚无环绕之中,仿佛遗世独立,超然世界之外。 魔尊负手而立,双目射出两道昏黄的法力,一扫之下,将倒扣己身的时间大碗终结腐化。 周身时间流动顿时恢复正常。 “终归是证就了化神,路子虽也奇异,但成就却是不小。”魔尊在那洞窟中走了十步,弹指脱落一根小指,落地化作一尊一模一样的身影,盘膝坐了下来。 “你且在此坐镇,不得本尊传讯,不得离开此地,知否?” “知之。” “好。” 魔尊颔首,摇身一晃,化作一道无形遁光,消失不见。 ... 太一洞天,宗门后殿。 赵昱负手立在门前,双目透过虚空维度,张口哈哈大笑:“吾道成矣,吾道成矣!” 笑罢,传声于本:“我要闭关,五日之内,任何人不得扰我。” 哐当一声,大门紧闭,赵昱跌坐蒲团,浑身一震,脑后庆云浮现,体内法力鼓荡,精气澎湃... ... 伦敦,某座庄园古堡。 英伦的贵族,最喜古堡。多年传承以降,这伦敦周围,也不知有多少庄园,多少古堡。 古堡大厅,长桌。 光线非常明亮,穹顶有灯光,桌上有烛火。 那长桌上首空置,无人端坐。左右两侧,右侧之首是破坏之王金并,左侧之首是欲望之王满大人。 随即是魑魅魍魉四魔使,按照统属,魑魔使红坦克凯因,魍魔使狼王马库斯,列坐于破坏之王金并下首。魅魔使魅惑女巫阿莫拉,魉魔使吸血鬼伯爵德库拉,则在欲望之王满大人下首。 余者魔宫、魔殿下属骨干,皆在旁侧静立。 却是那元始魔教二魔宫、四魔殿众多教徒汇聚于此。 众魔王、魔使、教徒,在接到那魔尊古堡管家传讯之后,便马不停蹄,当即聚拢骨干,连夜往英伦而来。 到了英伦,早有魉魔使德库拉派人将他们迎接至此。 “好了,现在该来的都来了。” 作为这里的主人,魉魔使德库拉站起身来,面色阴沉,开口道:“我们元始魔教立教,声势浩大,引起了那些所谓的正义人士的强烈关注。他们知道我们修炼了掌教至尊传授的功法,会迅速强大,害怕日后无法制衡我们,迫不及待纠集人手,要把我们消灭!” 他吸了口气,道:“我就在英伦,作为我教魔使,无法忍受那些该死的混蛋的嚣狂,昨夜,我召集手下儿郎,做了一次突袭。” “两位魔王,三位魔使,”他道:“我必须要向大家说明我的遭遇。” 于是,他便将昨夜发生的事,一一道来。除了些微隐瞒,大多数都说了个通透。而隐瞒的,无外乎太一门的阵法。 对德库拉而言,隐瞒太一门阵法的凶狠,其一,符合掌教魔尊的意愿。 魔尊要大浪淘沙,不会只淘他魉魔殿。 其二,魉魔殿损失如此之大,他心疼的直抽抽。心里不平衡,为何魉魔殿受损,其他魔宫、魔殿就要捡便宜?那不可能! 正要看看他们损失的心脏疼痛才是妙事,才能心里舒坦。 “魉魔使倒是捡了个便宜。” 听完德库拉的诉苦,金并似笑非笑道:“近水楼台,魉魔使率先向掌教至尊表露忠诚,实在是难得呀。” 德库拉登时一脸正色,气愤无比道:“那些该死的混蛋竟敢攻击掌教至尊的古堡,这是对我最大的羞辱!即便付出再大的代价,即便是死,我也要拔了他们的皮!” 满大人一下一下的拍手掌,笑呵呵的道:“魉魔使果然忠诚,我辈楷模呀!” 然后话音一转:“我教初立,虽然我们在各自负责的区域搅动风云,想来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被人抓住根脚。连掌教至尊所在,都被人知道了。各位可以告诉我,是什么原因吗?” 闻言,魅魔使阿莫拉说话了。 这位魅魔使,本就魅惑过人,此时修得玄牝阴魔经,魅力更是让人无法自已。她一开口,即便是声音,也引得周围站立的教徒们直咽口水。 除了欲望之王满大人,其余连金并,胯下都不由坚挺竖立。 满大人乃欲望之王,修得欲魔经,掌控欲望,对魅惑抵抗力最强。阿莫拉的魅力,无法破了他功法,引动他的欲望。 “咯咯...”阿莫拉魅然一笑,娇声道:“这事我知道。” 她回首看向身后站着的毒蛇夫人:“你来说。” 毒蛇夫人作为女人,都无法阻挡阿莫拉的魅力,这时候双腿交缠在一起,扭动着,脸上红晕闪现,闻言不敢看阿莫拉,连忙上前,低头将罗根的事一一道出。 “哦!” 金并压制住心头欲火,听完毒蛇夫人的话,道:“原来是他。” “破坏之王知道这个人?”满大人问道。 金并点头:“这个叫罗根的人,是掌教至尊,是我们元始魔教宿敌,太一赵昱的弟子!” “太一赵昱!” 九十五章 魅惑欲望阿莫拉 看透人心满大人 满大人眉头一耸:“难怪!” 他释然道:“既然是太一的弟子,想来能从你们手中逃掉,并传出信息,倒也不足为奇。” 阿莫拉道:“其实是我疏忽了...咯咯,我看那个小伙子身体壮硕,精气充盈,是个大好男儿,还想与他翻云覆雨一番呢...” 登时,金并刚刚疲软下去的小兄弟又挺立起来! “阿莫拉!” 他恼怒道:“你少在我面前展示玄牝阴魔经的玄妙!要男人,这世上多的是!现在是教徒聚会,商量正事的时候!” “是该注意着点。”满大人摆了摆手:“收起你的魅惑。” 阿莫拉咯咯一笑:“好吧,两位魔王都这么说来,小妹可不敢忤逆。” 这句话,便就平常了。周遭一干教徒,连带几位魔使都不由松了口气。 呼呼的喘息声,此起彼伏。 那魅魔使闻言,又娇笑起来,幸有荣焉的模样。 “因为我并没在意。”她道:“我只不过以为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变种人,没问欧菲利亚,也没有亲自出手。是我的疏忽。” “事情已经发生了,不去说它。”满大人轻描淡写揭过此事,转脸淡淡对德库拉道:“你说,你昨夜见过掌教至尊了?” “是的。”德库拉点头:“不知道两位魔王和三位魔使是否知道至尊魔法师斯特兰奇这个人?” “至尊魔法师斯特兰奇?” 满大人微微一愣:“我知道他。” “我也听说过。”金并道:“在纽约,还有一座魔法师圣殿,跟他有关。” “他怎么了?”狼王马库斯和红坦克凯因齐齐开口。 “他完了。”德库拉道:“掌教至尊分神占了他的肉体,至于他的灵魂...” 德库拉摊了摊手:“我想落在掌教至尊手里,恐怕不太好过。” 听到那至尊魔法师的灵魂落入魔尊手中,一干人等顿时想起了红骷髅的遭遇,不由齐齐打了个冷战。 “呃,这是必然的。”马库斯等人咽了口唾沫。 “那现在...”满大人斟酌道:“掌教至尊的分神在我们的敌人中间?” 德库拉嘿嘿一笑:“可不是嘛。我几乎难以预料,他们会被掌教至尊怎样玩弄炮制。” “掌教至尊的真身还在闭关修炼?”金并问出这句话。 “不太清楚。”德库拉道:“掌教至尊心思渊深如海,谁知道呢。” “那我们现在呢?什么时候动手?”红坦克直接开口:“任凭他们在我们面前耀武扬威?侮辱我们?” “不要急。” 满大人慢条斯理道:“他们设下一个陷阱,我们还必须要跳进去,可也不能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他看向德库拉:“你是这里的地头蛇,可以告诉我,我们的敌人有那些人值得注意?” “根据我得到的信息。”德库拉正色道:“太一门的弟子,神盾局的成员,还有变种人泽维尔天才学校的x战警,美国那边的神奇四侠,还有一些喽啰,另外英伦王室也请出了几个需要关注的家伙。” “具体来说,太一门作为我教的死敌,值得关注。神盾局这个口口声声说着要保护地球的垃圾组织,倒是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家伙。变种人嘛...” “泽维尔的校长。”金并开口接下话头:“查尔斯,是个棘手的角色。他的心灵之力,可以大范围控制人的行为。如果他也来了...” 满大人皱起了眉头:“除了这个查尔斯,德库拉,还有谁?” 他没忙着分析。 “还有一个号称是大力神的家伙,叫海格力斯。我打听到的消息是,这个家伙是奥林波斯山众神之王宙斯的儿子!” “宙斯的儿子?!” 不少人都惊讶起来,齐刷刷的看向德库拉。 真有宙斯?! 说来,元始魔教的一干骨干,对地球之外的事,了解非常匮乏,不像那至尊法师、梅林等人,精神游走维度、异次元,知道的事多。连满大人这些人,实际上都不知道,真有宙斯这些所谓神灵的存在。 “消息上是这么说的,真假谁知道。不过那家伙的确不算差。我刚刚练成的血魔经,还弄不死他!” “除了他呢?”满大人又问。 “还有个浑身冒火的骷髅,恶灵骑士。那家伙有些特殊能力,还有他身上的地狱火焰,让我感到有点不舒服。”德库拉道:“还有个极其需要注意的人!” 他神色稍显凝重:“梅林!” “梅林?” “是的。”德库拉吸了口气:“我曾经跟这个老东西打过交道。” “老东西?”满大人和金并别有意味的看着德库拉。 要说老,这里就数德库拉最老。 德库拉从他们的眼神中读懂了意思,不由道:“这个老东西的年纪,不比我小多少。是个活了千多年的魔法师!” “也许诸位听说过一些关于他的传说——中世纪亚瑟王的挚友兼导师!” “是他?!” 连满大人都微露惊讶之色。 “除了他,还有个罗玛,是他的女儿,也是活了几百年的魔法师,另外还有两个传承圆桌骑士的大骑士。” “如果是一千多年的老魔法师,还真是要好好关注。那些魔法师可都不是简单的货色。”金并道了一句。 满大人微微颔首:“太一门的弟子,变种人查尔斯,老魔法师梅林,还有大力神海格力斯,唔,倒是有几个棘手的人物。” 他斟酌片刻:“变种人查尔斯对我们手下的人,威胁大,直接消除了我们的人数优势。” 他看向众人:“我原本打算先在伦敦制造骚乱,让其自乱阵脚,再分而化之,再逐一杀掉他们。可有了这个变种人,在伦敦,我们很难有所作为。” “并非没有办法分而化之。”金并凝眉。金并虽是破坏之王,所修功法以战力强横著称,可他本人智慧非同小可,他道:“他们的组成成分非常复杂,不是一条心。” 满大人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人心最是复杂,欲望各不相同。破坏之王说的对,有的是办法分而化之。” “伦敦不行,我们就把范围扩大!周边的几个城市,乃至于更远一些都可以。我们四处点火,引起暴乱。你们认为,他们会怎么应对?” 不等有人回答,他悠悠道:“有人会顾全大局,坚持守在伦敦,因为他们知道,我们必定要去掌教至尊的古堡。而有人,却会坚持他们心中的‘正义’。于是,这部分人,就会去到处救火。” “于是,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满大人仿佛将一切都掌握在手中:“魉魔使,这就需要你多多出力了。我们必须要随时知道他们的动向,以便于安排应对。” 德库拉连忙点头,拍胸脯保证:“在英伦,没有我无法知道的事。” “很好。”满大人笑道:“那么接下来,就是针对性的对付那几个重点人物。首先是变种人查尔斯。” “听说这个人致力于变种人与人类的和平相处?”满大人胸有成竹:“那就好对付了。” 他于是看向了阿莫拉身后的毒蛇夫人。 “欧菲利亚。” “欲望之王。”毒蛇夫人连忙上前:“欧菲利亚听从您的吩咐。” 毒蛇夫人是魅魔使阿莫拉的手下,而魅魔使、魅魔殿,都从属于欲望魔宫,也是满大人的手下。 “九头蛇的情况怎么样了?”满大人问道。 “除了斯特拉克还在顽抗,其他部分大多已臣服于魅魔殿。”毒蛇夫人道。 阿莫拉也开口:“欲望之王的意思是,从九头蛇入手?” “为什么不呢?”满大人哈哈一笑:“九头蛇的触角遍及全世界,我想,美国政府之中,应该有不少是九头蛇的人吧?” 欧菲利亚点头。 “那就好办了。”满大人笑道:“让潜伏在美国政府之中的九头蛇成员发起制裁变种人的提案,嗯,制定一个法案吧,之前不是闹过么,这次做的真实一点,让美国政府出面,召查尔斯回去参加听证会。” “好办法!”一干人等不由鼓掌。 阿莫拉对毒蛇夫人道:“没听见吗?立刻去办。” 满大人补充道:“记住,要快。今天我必须看到结果,否则...” 他眼中闪过一道危险的光。 毒蛇夫人心头一凛:“我保证。” 满大人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接下来就是梅林。魉魔使,你了解梅林吗?他有什么使命?什么性格?” “使命...如果说使命的话,应该就是守护英伦王室。至于性格,那个老家伙心思深沉,不好猜测。” “英伦王室...”满大人略一沉吟,便笑道:“那也好办。此事交给我,我会让梅林有个美好的回忆。” “大略在我看来,也就这二人还算棘手。”满大人又道:“将这二人分化出去,其他人就好对付了。按照我之前所说的计划,骨干都留在这里,让下面的人,去伦敦周边城市好好玩玩吧。” 三言两语,这欲望之王就定下了计策,实在是了之不得。 一干人等也心中暗暗佩服,轻描淡写,就要解决最大的难题,果然是欲望之王,能看透人心。 九十六章 老魔现身见教众 梅林欲取石中剑 金并此时却突然开口,提出异见:“在我们来到这里之前,他们对掌教至尊所在的古堡进行连翻轰炸、围堵,这已经是最大的侮辱。我们作为掌教至尊的忠诚下属,难道还要等他们下次冒犯掌教至尊的时候,才还以颜色吗?各位!” 这话不论虚与不虚,登时引起其他人的共鸣。 就算做样子,也得做出来。 一干人等连连颔首,皆是深以为然的模样。 满大人闻言,心中不由一动,深深的看了金并一眼。 他本是不大看得上同为魔王尊位的金并的。一则金并成为魔王之前,不过区区一个普通人,顶多比普通人强一些,不足道哉。二则金并长相模样具有欺骗性,大胖子一个,怎么看怎么都不觉得是聪明人。 但现在,他是越来越刮目相看。这个家伙,难怪能被掌教至尊看重,以非超凡者的身份成为二魔王之一,地位在教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凭这几句话,就能看出他的独到之处。那隐藏在肥硕身躯中的,是阴险和诡诈。 先前满大人三言两语,定下的计策,只被这金并站在制高点,一翻话连打带消,就引起教众置疑。这是要落他面皮,削他权威,争权夺利的苗头哇! 想来也是,这教中二王并列,总要分出一个高下来。 他满大人不也是这样想的么? 一则高高在上,手握大权,二则向掌教至尊显示自己的能力和重要性,以期能得到更多的重视。 原因不外如是。 不过满大人本就老谋深算,又修炼欲魔经,对人心欲望,有了更深的理解,当下不动声色,却淡笑道:“计划之所以是计划,那是因为做事需要一个章程。但有一句话说得好,计划赶不上变化。如果真出了什么变化,自然以掌教至尊的颜面为重。” 说到这里,他激昂道:“就算是死!” 接着话音一转,又道:“前翻事情既已发生,我等不在此地,空有愤怒也无济于事。现在嘛,要为大局考虑,为整个元始魔教考虑,这也是我们身为至尊麾下从属的责任,破坏之王以为然否?” 金并暗道这家伙应变迅速,却也不动声色,连连点头:“欲望之王说得对。那么,我们是否有必要考虑一下,欲望之王的计划如果无法顺利实施,又该怎么安排。” “不必了。” 令人敬畏的声音淡淡响起,不知从何来,不知在何处。 一道身影携无匹威严霸道的气势,踏出虚空,出现在众人眼前。 魔尊端坐虚空,目光淡淡扫视,终结奥妙若隐若现,只一眼,便就让一干人等觉得一身精气神都要枯萎,仿佛立刻就要死亡! “掌教至尊!” 一干人等急忙匍匐在地。 魔尊淡淡的嗯了一声,大袖一拂,法力一卷,众人身不由己,齐齐起身。 “不错。”魔尊道了一句:“看尔等倒也用功,修为境界提升很是迅速,本尊很满意。” 随即话音一转。便道:“小满的计划很不错,值得赞赏...” 这二王之间的龌龊,魔尊实则看在眼中,不过他并不在意。那些蝇营狗苟,只要不坏了魔尊大事,随他便去也无妨。相反,魔尊倒是觉得很有趣,乐意看看戏,乐呵乐呵。 说着话,那魔尊掐指一算,笑道:“亚洲的暗世界已大多被小满收入麾下,进度第一,大大增长本教势力,很好。本尊赏罚分明,小满且上前来。” 满大人心中激动,连忙上前拜倒。 “本尊早前赐你欲魔经,你尚且没有修炼圆满,此番有功,本尊便赐你一宗法宝的炼制之法。” 言语间,抬手一指,不待人神思反应过来,一道流光便已射入满大人眉心。满大人闭目体味片刻,登时眉开眼笑。 便就听那魔尊又道:“这七情六欲神魔幡乃是一宗了不得的宝贝儿。取七情六欲极盛之人,极尽折磨之能事,九九八十一日后摄其魂,以欲魔经法力炼成七情魔神。此宝一旦炼成,动摇之间,让人身不由己,七情六欲皆在掌握。要他死,他便死,要他活,他便活。要他笑,他不能哭,要他悲伤,他不能痛苦。乃是修炼欲魔经修士最重要的法宝。你须得记住,这宗法宝作为你的本命之宝,炼制之时不能草率,旗幡材料,须得精挑细选,否则日后悔之晚矣。” 满大人精神振奋,激动的一脸通红,连连拜谢:“多谢掌教至尊,属下一定牢记至尊吩咐,不敢怠慢。” 周遭一干人等皆是面露羡慕之色,一个个心头转动,思索着如何尽快立功,也要得了魔尊好处才是正理。 魔尊道:“尔等也不差,尤其破坏之王的忠诚,本尊看在眼里,你,也不用艳羡欲望之王。只需好好为本尊办事,为本教立功,本尊自不吝惜赐下好处。且此番正是立功之时,尔等正该用命,向小满靠齐,让本尊拭目以待。” 先拿满大人立下个标杆,又口头表扬金并,不使他心寒,老魔这一手实则玩的不错。 “至尊在上,我等定牢记于心!” 一干人等齐齐高呼。 “牢记就好。” 魔尊满意的点了点头。 区区一点好处作为榜样,正是调动积极性,让这一干教徒用心用力,好好办事。 “欲望之王的计划,调虎离山,四处点火,分而化之,逐一击破,当可立即施行。至于解围我那庄园古堡,嘿嘿,天地之大,本尊要来就来,要走就走,彼等岂能堵困于我?所谓围困,笑料耳。本尊不过是修炼寂寞,想看看烟火,热闹热闹,否则尔等以为,那些蝼蚁,能存活至今?且让彼等一众小丑在本尊掌心眼皮下跳来跳去,不必管他,小满的计划一旦实施,彼等自当一哄而散。” 又道:“眼下有一宗好买卖,正是那老法师梅林,他却要去取一件宝物,打算用来对付本尊。本尊如何能不称其意?正要见见那宝物到底有何等神妙,若是神物,夺来把玩把玩。” 于是目光扫视:“欲望之王留在伦敦,主掌大局,魉魔使德库拉辅助,欲望魔宫、魉魔殿一干骨干配合。余者骨干皆随本尊一道,去见识见识。” ... 却说那老法师得了维山帝之书,心情激动,按捺不住一路翻看起来。看到妙处,也是脸红心跳,手舞足蹈。不过这老法师毕竟不是常人,没忘了正事。 回到宿处,依依不舍将那维山帝之书贴身放好,就对两位大骑士道:“赤混太无元魔尊是个厉害的角色,为防万一,我要立刻去取来石中剑。” 高文、兰斯洛特两位骑士一听,顿时连连赞同。 这本就是他们的提议,原以为老法师有所顾忌,就熄了这心思。没想到老法师突然改变了主意。 这是好事! 石中剑可是个厉害的宝物,想来取来那把宝剑,区区赤混太无元魔尊,还不手到擒来,一剑了账? 老法师又道:“你们留在这里,跟他们好好配合。记住,这里是英伦,保护这里,是你们的职责和使命,不要因为一些小事闹矛盾,要擅于利用一切力量。我会尽快取回宝剑,大战开始之前,必定回来。” “大魔法师阁下请放心,我们清楚。” “清楚就好。” 老法师交代一番,做了嘱咐,当下念动魔法咒语,虚空一指,乍现一道传送门,抬步就走了进去。 与此同时,军事基地另一宿处的至尊法师神色一动,嘴角勾起一抹难言的微笑。 而在城市另一端那座庄园古堡中的魔尊,忽的怪笑起来:“时候到了...”话音不落,端坐虚空的魔尊轰然起身,他大袖一展,袖袍仿似变作无限广大,兜底一卷,将诸多教众卷入袖口之中,继而摇身一晃,化作一道无形遁光,刹那消失不见。 只余满大人等少数一干人等尚未反应过来。 魔尊证就化神,所行之道非比寻常。虽是化神,却又与化神多有不同。他魂魄异于常人,肉身异于常人,证道之路别出机杼,却是将一身法力、精气、意志精神熔炼唯一,于那冥冥中的肉身本源之处,开辟世界,将真灵炼成真神。 若比神通广大,已是远超寻常化神修士。 开辟世界,虽是在己,在肉身本源,不比外界,却也在那过程之中,悟的许多道理,得了诸般神通。虽说许多大神通如今还很难真正运使,就譬如道行所化,真神脑后环绕的时间之带、披在身上的终结道袍,因为境界之故,尚只有百之一二威能。 要伤人颇为艰难,但要防护己身,却也是绰绰有余。 关键是这老魔突破别出机杼,法力道行,已是跳出了之前所修混天赤元魔典及另一门炼体功法的框架范畴!得了那终结道意,炼就终结法力,初步炼成了终结魔体! 将一身法力道行糅合唯一,再无有破绽。 端是了得。 那玄之又玄的道理,言喻之间,倒也说不清楚。若要做一个对比,这老魔如今的法力神通,斗起法来,化神后期,七重以下,哪儿还能找到对手? 须得知道,这老魔却不过刚刚证就化神之境,才化神一重而已。 九十七章 遭算计蒙在鼓里 穿次元小岛之上 老魔一袖子卷了教众,化为无形遁光,千里百里,也只在弹指。 下个一瞬,便已来到一座城市上空,先看了远处一眼,收回目光,灵觉一扫,下面城市一干状况,便了然于胸。 这修行之道,便是性命之道。 性乃道行境界,命乃肉身本源,二者无有高低,相辅相成,如此才能证得圆满之道。这一路修行而来,一旦证就化神,灵魂本质再次跃进,无论老魔真神,还是修士元神,便就有诸般神通。 最基础的,就是算计能力。若要做一个比较,那元神、真神,便譬如凡人的超级计算机或者人工智能一般。 当然,这只是一个比较。所谓超级计算机、人工智能,如何能与元神相提并论? 元神返照虚空,透视维度,物质也罢,能量也好,乃至于微末规则,无论宏观微观,小到一粒粒子运动,大到山川河流乃至于日月星辰的运转,都可藉由元神探查,乃至于一清二楚。 修士推算未来,返照过去,无不因元神之故。 元神越是强大,诸般神通就越是无边。 不过这化神之境,修士将将炼出元神,实则才初步直面大道。神通广大是有,全能远远说不上。须得一步步修行,成就返虚地仙、天仙乃至于更高层次的大能,是时自是全知全能,无所不能。 但这话又说回来,地仙也好,天仙也罢,这全知全能,无不有一个对比。较之于境界其下的修士、凡人,自是全知全能。较之于更高境界的修士,自又不是,较之于那宇宙天道,更是不能。 否则也不用继续修行,早已超脱了。 这大道之下,一干种种,都是相对的。神通、法力,或者自由、快乐,无不相对而言。而修士,便则是要超脱这种相对,达到绝对! 说来也不止修士,这世间任何有智慧、欲望的生灵,以及生灵的集合体,国家,还是文明。不论他们本身知还是不知,潜移默化之中,其实都在朝着这样一条道路前进。 没钱的人,金钱就是束缚,于是他要赚钱,打破这种束缚,得到某种自由。弱小的国家,弱小就是束缚,于是他们无论如何都要强大起来,打破这种束缚。 这是生命和智慧的本能! 闲话休提,却说那老魔灵觉感应,知道这城市就是伦敦以南,一座名为格拉斯顿堡的城市。 那老法师梅林,便是从伦敦跨过传送门,突兀来到了这座城市郊外的某个地方。 魔尊早前摄了至尊法师斯特兰奇的灵魂,以分神魔念代之,诸般算计,将那一部维山帝之书赠与老法师,为的就是掌握其行踪。 分神得知那老法师的玄妙魔法奈何不得本尊,又信心满满说起石中剑,就断定这老法师一定会去取那宝贝。 其中原因许多,最重要的有两个。 一则老法师本身非同寻常,历来许是少有敌手,高高在上惯了。现在却遇到分外棘手的敌人,以往最强手段竟是暗算不得,这心里肯定不是滋味。换位思考,若魔尊遇到难以匹敌的敌手,最强手段奈何不得,就只有一个选择,逃。但如果有大杀器,有信心满满的底牌呢? 二则那老法师作为这英伦的守护者,他不能逃。千百年以降,这成了他的执念,他的坚持。他魔法无法暗算魔尊,便就断定,若那魔尊发威起来,这敦伦怕是难以幸免,不知多少人要死在魔尊手中。于情于理,他都不能逃。 这个世界的正道超凡者,往往自诩超级英雄,不论是情势所逼还是心中坚持,好歹有点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概。 所以,他也只有一个选择——祭出大杀器。 魔尊分神赠与那老法师的维山帝之书中,就暗留了一道隐晦的印记。于是魔尊便能抓住这老法师的行踪,紧随其后,来到了这里。 不过魔尊心知那老法师也是个厉害的角色,远远吊着,并不十分靠近。 那老法师落脚的地方,在郊区,魔尊便在城市上空,相隔大概十几公里。 这点距离,对魔尊来说,也只是念头一动。真出了紧急状况,转身便能抵达。 实际上魔尊算计深远——如果那老法师冷静理智,以其经验、魔法,许是能察觉到一些异样。但那老法师得了维山帝之书,心里念念不忘,正是激动时候,心湖不平,也是合该被老魔算计。 老魔立在虚空,处于虚实之间,却也无有人能发现于他。 灵觉便就一直锁定那维山帝之书,察觉到老法师缓慢移动了一段距离,停了下来。 魔尊心念一动,摇身又化作无形遁光,远遁而去。 一处树林,甚是茂密。 老法师梅林从军事基地打开传送门,来到这座树林,抬眼望见不远处一片雾气缭绕笼罩的小湖,一边就拿出维山帝之书,加紧时间观摩,一边便走了过去。 维山帝之书对老魔法师而言,吸引力不言而喻。那可是维山帝三位一体至高法神编纂的魔法书。 就好比一个江湖侠客得到绝世大侠的神功手稿一般。而这手稿,只能在他手中停留一段时间,不能拥有。而他又得了允许,可以观摩。那么,他一定会争分夺秒,把神功记下来。 加之如今大战在即,能增强一分力量,那也是好的。临阵磨枪,不亮也光嘛。 老法师缓缓翻转维山帝之书的页面,短短一二十米的距离,就走了十分钟。不得不说这老东西太过全神贯注。 他就没发现,一道无形无质的遁光,已悄然来到他附近,隐藏在虚实之间的维度夹缝里。 老法师走的再慢,也终归来到了湖边,看书得入神,一不小心,一脚踩空,差点栽进湖里,这也让他回过神来。 老法师叹息一声,脸上分外不舍,又将那书贴身藏好,这才振了精神,抬眼看向水雾缭绕的湖面。 便见他神色一肃,口中咒语随即念叨出来。 魔尊藏于虚无,看的分明,随着那老法师念动咒语,湖面上的水雾沸腾起来,迅速聚拢,化作一条条锁链,纠结在湖边成了一道雾门! 见状,魔尊心头一动——怕不那所谓石中剑,并非在地球物质维度! 而这里,这个小湖,怕不是通往另外一个有别于地球的地方的空间通道! 眼见那老法师抬步就将走进雾门,魔尊所化遁光登时一动,也不知谁先谁后,无影无形间,与那老法师几乎同时穿过。 空间转换,甫一通过传送门,眼前景致,豁然一变。 若说那雾门另一头,是凡俗之景,是人间之景,那雾门这一头,便有了些微脱俗清新的味道! 不说仙意缭绕,却也是超凡脱俗。 魔尊藏于虚无,一身气息滴水不漏,却拿眼四下里一看。 竟是处于一处岛上! 这岛不大,不过七八里方圆,其上霞光缭绕,烟气氤氲,树林葱茏,花草繁茂。岛周茫茫白雾,不见岛外景致,可魔尊一眼知晓,哪里有什么岛外景致?这岛分明就在一处次元之中,这次元唯有这一座小岛而已! 至于岛上光亮,则无非是外界空间光明投影罢了。 岛屿形状,倒也寻常,类同一个苹果模样。四周密林环绕,中间有一湖泊,湖岸两侧,各有一座小山,将那湖夹在中间。 魔尊与老法师穿越空间通道,便出现在这侧的小山顶上。 居高临下看那湖,如明镜,波澜不兴。但那水,却清澈剔透,竟不似死水。 霞光不知从何而来,照射在湖面,返照出屡屡晶莹剔透的光,在湖面交错,实在是美妙的紧。 尤以对面山下那株参天大树,乃是这岛上最耀眼的存在。那树高大,近乎三百丈,树冠顶端,实则便是这次元小岛的天顶。 大树有些神异,有氤氲绿色木气萦绕,一片片硕大的叶子,都绿的剔透,很是可爱。 然则诸般景致,并不放在魔尊眼中。 这湖中,有生灵,这岛上,也有居民。 魔尊灵感,景致再美,也无法让魔尊动容分毫。直直便抓住了湖中、岛上的一些陌生气息。灵觉粗略一扫,心头顿时了然。 老法师梅林到了这次元小岛,站在小山顶上,望着对面那座山下的参天大树,呵呵一笑,施了咒语,放出法术,飞跃而去。 魔尊紧随其身侧,那老法师竟也未能发现,便就到了那大树近畔落地。 树下一大片,或是鲜艳,或是淡雅,或是可爱,或是迷人的花圃。大大小小的花朵盛开着,散发着幽幽的香气。 就在那花圃之中,藏着一座玲珑精致的木屋。木屋很是奇妙,仿佛是生长出来,不见斧凿痕迹。 一个窈窕的身影,就在那木屋前的花圃中,时而看看这朵,时而嗅嗅那朵,有种与自然相合的味道。 老法师径自上前,叫道:“凯兰崔尔殿下。” 那窈窕女子当是早知老法师的到来,闻声才悠然转过,露出一张绝世容颜! 那是怎样一张容颜? 便就不如那月宫嫦娥,却也只差三分。 尤以那一对尖尖的耳朵,更是增添了一分异样的美感! 清新、自然之中,又有熟透的味道,金色的长发,苗条的身段,精致的面孔,端端不是凡人。 竟是一个精灵! 九十八章 法师说服看守者 魔尊发难突兀间 然则这般容颜,在魔尊眼中,也不过如此。红粉骷髅,不外如是。 到了魔尊这样的境界,看待事物,看的是本质,皮相不过云烟。何况魔尊来此,可不是来看女人的。 就听那精灵凯兰崔尔声音清脆,犹如那百灵之鸟,又像山间之泉,叮咚作响:“梅林大魔法师,很高兴见到您。” “向您致敬,公主殿下。”老法师微微躬身。 那精灵也还了一礼。 “还是个公主...”魔尊心头暗暗一转:“莫不是有个精灵族群?待我来想想...当是还真有精灵族群,所谓九大国度,就有一个精灵国度。难道...” 魔尊登时心头有所猜测。这次元岛屿,莫非与九大国度之中的精灵国度相连?否则这精灵从何而来? 倒也不是不能! 此地既然能与地球相连,为何不能与亚尔夫海姆相通? 魔尊身处维度夹缝,目光穿透维度,抬头看望向那株参天大树:“之前粗略一扫,未仔细注意,只道是这老法师派遣的人镇守于此,没想到竟是精灵...那么,湖中的生灵...”魔尊又用灵觉扫了一遍,心中暗道:“怕不是什么水妖精之类的吧?” 便又听到那精灵说话了:“大魔法师阁下,您应该有五十年没有来阿瓦隆了,这次有什么事吗?” 阿瓦隆? 魔尊咀嚼片刻,总觉得这个名字在哪儿听说过。 梅林老法师闻言,叹了口气,开门见山:“我来是为了石中剑。” 凯兰崔尔神色惊讶了一下:“又有王者诞生了吗?” 石中剑是王者之剑,然则英伦自亚瑟王之后,这把宝剑已经上千年没有主人了。也难怪凯兰崔尔会感到惊讶。毕竟,非是王者,无法拿起这把剑! 然而,梅林却摇头叹息,露出遗憾之色:“并没有王者诞生。” 凯兰崔尔听了,眉头轻轻皱起。 她道:“根据千年前的约定,除非有王者诞生,否则必须由我们看守这把宝剑。大魔法师阁下,您应该很清楚。” 梅林点了点头,正色道:“是的,公主殿下。我很清楚与精灵的约定,但现在的情况是,已经到了不得不动用这把宝剑的时候了。” 不待那精灵公主反驳,老法师便将魔尊之事,一一道出。 “公主殿下应当知道,因为一些原因,我也可以使用这把宝剑。石中剑是英伦王室的守护之剑,是王者之剑,如果英伦王室都不存在了,石中剑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约定也将失去意义。那恶魔分外凶残,如不加以遏制,整个伦敦,乃至于地球,都要葬送在他的手里。于情于理,公主殿下,我今天都必须要带走这把宝剑。” 凯兰崔尔惊讶连连,道:“连您,大魔法师梅林,都无法击败恶魔吗?” 精灵公主很清楚眼前这个老法师的厉害。比较起来,便是她的父亲,精灵的王,也不一定能打得过老法师。 然而她听到了什么? 老法师对某个恶魔,竟然束手无策,为此不得不取走石中剑! “米德加尔特为什么会出现这样强大的恶魔?”她难以置信。 老法师叹息摇头:“我不知道。我看不到恶魔的过去和未来,甚至现在,都是一片迷雾。凯兰崔尔殿下,我已经无能为力,为了地球,请允许我取走石中剑。” 凯兰崔尔沉默了。 对于约定,精灵不会违背。 然而现在的情况是,如果不违背约定取走石中剑,那么米德加尔特将会面临灾祸,石中剑也将会失去意义,约定随之失去意义。 但如果允许梅林取走石中剑,那么约定也会失去意义。 这就陷入了矛盾。 梅林见状连忙道:“约定是我违背的,公主殿下,这与你们无关。你们并不违背约定。而且这是特殊情况,我想,冥冥中的存在,不会怪罪我们。” 精灵崇尚自然、和平,当然,黑暗精灵除外。 凯兰崔尔实际上是愿意的,地球虽然跟亚尔夫海姆的精灵国度关联不大,但毕竟还是有所牵连。 听了梅林自我安慰的话,凯兰崔尔咬咬银牙,沉吟片刻,终归是点头了。 梅林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急忙道:“时间紧迫,公主殿下,天黑之前,我必须要回到伦敦,所以请尽快。” 凯兰崔尔既然已经答应了,也就没有理由拖延,见老法师着实着急,当下微微颔首:“好,大魔法师阁下,请随我来。” 就说话这会儿,不少的精灵从大树上的木屋、山间的花丛中来到周围。 他们也知道了这位大魔法师的来意。 见自家公主要违背约定,大多数都是赞同的,但也有比较固执的,心里不喜。 不过都没有出言反对。 凯兰崔尔便就带着梅林来到了湖畔,身后跟着一大群精灵。 也是造化,精灵生来美丽,便是那雄性,也有一种非同寻常的柔和。这黑压压的一大群,三五十之数,若是到了地球上,不知要引起多大风波,不知多少人飞蛾扑火,或者把精灵揽入怀中,或者投入精灵的怀抱。 凯兰崔尔站在岸边,呼唤道:“自然的宠儿水妖啊,聆听我的呼唤,出来吧...” 魔尊就在旁侧,听到这句,觉得似乎有些违和。自然的宠儿?聆听呼唤?好像念经一样。 不过随即,就看到湖面荡漾起波纹,几个长发沾湿的秀美面孔,从湖水中升起。 这水妖实则便是传说中的人鱼,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鱼。其面孔美丽之处,不差于精灵。只是少了一分自然的气息,多了一点娇媚。 相较而言,精灵比水妖更像自然的宠儿。 这些水妖赤裸着上半身,胸前凶器迎合水面,波涛荡漾,若有旁人在此,少不得眼花缭乱。不过这里除了精灵,就是法师,除了法师,就是魔尊。 要么看透皮相,要么见怪不怪,没甚反应。 “尊敬的精灵公主殿下,您呼唤我们,是为了什么呢?” 水妖仅仅九个,皆浮出水面,为首的柔柔开口,那声音黏黏的,无比的柔软甜蜜。 凯兰崔尔道:“梅林大魔法师阁下要取走石中剑,薇薇安,请你执行你的使命吧。” 水妖薇薇安一双淡绿色的眸子看向凯兰崔尔身边的大魔法师,她打量了一番:“我认识你,梅林大魔法师。” 然后道:“作为契约的双方,你们都在这里,看起来你们都同意了,那么,我遵守约定。” “谢谢你,薇薇安。” 大魔法师诚心道谢。 “这是我们的使命,不是么?”薇薇安微微一笑,回身点了点头。 九位水妖各自散开,就在那湖心处,摆开阵势。 然后——唱歌! 水妖歌声清脆,充满诱惑,寻常人等,怕不一听就要浑浑噩噩。算得上是一种魅惑之术了。 魔尊分明感受到,在那无比诱人的歌声中,有一种魔力从九位水妖身上散发出来。九道魔力深入湖底搅动,便觉湖心一震,水面便开始沸腾。 湖水沸腾愈发激烈,不到分钟时间,隐约便看到水下一座古朴的石台缓缓升起。 魔尊眼神如何凌厉?只一眼,便看到那石台中心位置露出的剑柄! 便就在此时,一声狂笑,伴随魔炁汹涌而出,众精灵、水妖,乃至于大魔法师,皆是浑身一震,面露茫然之色! 大多精灵在这笑声中变得容颜枯萎,片刻就鸡皮鹤发!却个个露出诡异享受的微笑!沉浸于魔炁营造的虚幻之中! 魔尊之威,可见一斑! 就见那魔尊从维度夹缝中跳将出来,抖袖一甩,密密麻麻的黑点,不下于百数,登时落在岸边:“杀!” 说时迟,那时快,电光火石,一个字还没说完,那魔尊就到了湖心,袖袍一展,将那茫然无措、精神萎靡的九个水妖纳入了袖中。 到此时,才有声音响起。 一干教众早得了魔尊吩咐,从魔尊袖中甫一出来,便痛下杀手。 破坏之王金并最是狂暴,他身具大阿修罗魔经,已是修出了法力。战斗起来,浑身上下,无不是杀戮利器! 就像一台巨大的坦克,但却不笨重,反而将自身庞大的身材的优势,发挥的淋漓尽致。举手投足,力道无双,一拳一脚,皆奔杀戮而去。 如魔道功法,实则最是速成。 大阿修罗魔经以杀戮为真意,金并自得了魔尊传授,收服暗世界势力之时,往往冲杀在前,以战养战,以杀修行,却不过短短时间,就竟然完成筑基,修出法力,端是了得! 又有魑魔使红坦克,修得战魔经,战意之盛,几不差于金并。加之凯因的基础本就比金并要强,如今看来,修为境界,还要高出金并一筹。 又有魍魔使马库斯,从魔尊袖中抖出,落地摇身一晃,化作巨大狼人,咆哮一声,逮着就咬,一旦咬住,噬灵魔功登时发作,两三个呼吸之间,就将敌手吸成人干。 这头狼王为一族之王,本就势力庞大,得了噬灵魔功之后,有手底下的供给,修为进展之迅速,绝不差于其他魔使、魔王分毫。此时竟也完成筑基,战力强横。 最后便是那魅魔使阿莫拉。 较之于前面三人的血腥杀戮,魅魔使举手投足间,烟火气就少了许多。 她一颦一笑,充满魅惑,那些在魔尊笑声中容颜枯萎的雄性精灵,一个个登时被迷得晕头转向,众星拱月般簇拥上来,被她以法力抽干精气,轻松扭断脖子。 不过十来个呼吸的功夫,三五十精灵,便就去了一大半! 这些精灵实则并不弱小,先不说魔法,便是肉身强度,也比得上筑基锻体三四层的修士。比太一门的大多数记名弟子都要强上一分。 数量又不少,如果有防备,打将起来,一众魔教教徒,除开骨干,余者皆难敌对。 九十九章 魔尊弹指杀梅林 真神出手镇宝剑 元始魔教一干教徒不单是突袭,且得魔尊之助,一声笑便让众多精灵失了自我,捏拿不住精神气血的枯败,只能任凭宰割。 魔尊时机选择正是恰当。 诸多精灵一个个正全神贯注的关注着石中剑出水,加之这里和平已久,根本就没料到会有敌人。这精灵又说不上有多强,在魔尊眼中,除了那精灵公主,俱是蝼蚁。 措手不及之下,自是齐齐着了道。 便是那大魔法师梅林、精灵公主凯兰崔尔,都迷瞪了半晌才清醒过来! 也是魔尊瞄准石中剑,没有针对他们,又打算把他们当做手下教徒练手的踏脚石,才没杀他们,否则以魔尊手段,彼等疏忽一瞬,要取其性命,实在易如反掌。 清醒过来的梅林和凯兰崔尔登时就面色骤变! 精灵族群团结,多是相亲相爱。凯兰崔尔见只迷瞪这片刻功夫,就竟有二三十族人命丧人手,死的凄凉惨淡,不成人形,当下又是悲,又是怒。尖叫一声,抬手甩出一团脸盆大的魔法火球,直奔杀戮最是悍然的金并面门而去。 而大魔法师梅林,则根本没心思去管这些精灵,只把那眼睛,看向立在湖心石台的那尊魔影! “石中剑!” 老法师怆然大叫一声,强自按捺住为魔尊法力侵蚀而逐渐枯败的精气神产生的不适,腾身就要飞起扑去。 “大魔法师先生,您要去哪儿?” 冷不丁,旁侧一声柔柔呼唤,那老法师竟忍不住顿住身形,回头来看! 魅魔使阿莫拉就站在他身后不远处,仿佛一朵无与伦比的鲜艳的花朵在盛开,那老法师回首之际,竟是着了阿莫拉的道! “梅林,还记得我吗?我是你最爱的...” 老法师愣愣的看着阿莫拉缓步接近,苍老的脸上竟然露出一抹红晕! 阿莫拉咯咯地笑,到了近前,缓缓伸出手,仿佛情人一般,要去抚摸那老法师的老脸! 却未曾察觉,那老法师眼神深处闪过的一抹厌恶。 眼看那白嫩的小手就要碰到老法师的脸,却就在这一刻,老法师冷笑起来。阿莫拉只觉沛然之力汹涌澎湃,脸色登时大变,冷汗顿起,忙不迭就要后退,一边鼓荡起微薄的法力,护住周身! “在本尊面前逞凶,老东西,若让你伤了我手下魅魔使,本尊面皮往哪儿放?” 正当那老法师就要准备施展魔法——便是前奏,也是魔力汹涌,掀周遭泥沙湖水澎湃,方圆百米之内,都动荡起来,一看就知不是等闲法术。若阿莫拉正面挨上一击,怕是难逃好处。 魔尊虽不满魅魔使大意,却也不能让教中魔使伤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他负手立在湖心石台,话音不落,却便就张口吐出一道昏黄赤黑的法力,眨眼就到了那梅林身后! 梅林大惊,只道那人怎生如此之快?耳畔声音尚未落下,便已是如芒在背!汹涌魔力连迟滞片刻竟也做不到! 当即顾不得正在飞退的阿莫拉,连转身的时间都没有,动念匆忙间,草草在背后施展了一道魔力护盾! 老法师并非等闲,这一道护盾施展过后,毫不停顿,口中急速念起咒语,庞大的魔力随着他口中的咒语迅速汇聚,搅动风云,竟震起湖水犹如十级台风,也不知是什么高深魔法! 然则,不等那老法师咒语念完,魔尊法力竟是轻而易举击破护盾,射入老法师背心! 老法师身形一滞,咒语顿停,张嘴便喷出一口幽黑干枯的血块,脸上仅余的一丝红润瞬间褪去,变得蜡黄蜡黄! 魔尊见状,嘎嘎怪笑:“那梅林,你岂知本尊法力通神?” 魔尊法力端端通神,有终结奥妙。只区区一道法力,甫一触及,那法师护盾便就冰消瓦解,散于虚无,又钻入背心,将那老法师背心衣着、皮肉竟也朽败出一个洞来! 这倒也不算什么,尤以法力入体,终结破坏气血精神,只此一击,便要腐坏那老法师一身精气,污染那老法师灵魂精神! 只呼吸功夫,便见梅林鹤发童颜变成隆冬干草、老树枯皮! 其人便站立不稳,皮下筋肉骨骼哗啦作响,竟好似一堆不牢实的沙堡,顿时瘫软在地! 却是那法师肉身被终结法力腐蚀,迅速化作一滩脓血,随即连脓血也不见,成了虚无! 可怜好一个法师,尚未来得及展露威风,便已身死了账。 魔尊目视虚空,却咦了一声:“好法师,好法师!你这精神灵魂,竟也奇异,能抵住本尊终结奥妙,端是了不得!” 在魔尊眼中,那老法师的肉身三五呼吸就化作虚无,然其灵魂,却离体而走,并有一种神异的力量,排斥着终结法力的侵袭,使得其灵魂竟未污秽朽坏! 老法师灵魂也是坚固,那模样,大略已是到了灵魂直接干涉物质现实的边缘,如有法门,凝练出元神也有机会。 只可惜,在魔尊眼中,如非元神,这般灵魂再是坚固,也不过区区,与元神有质的差别! 魔尊清晰看见那老法师灵魂怒容,正待开口嘲笑,却见那法师灵魂一转,竟是投魔尊而来, 魔尊呵呵一笑,袖袍一拂,就要擒拿那法师灵魂。 “入我彀中,正是练就法宝的好材料哇。” 话不说完,那灵魂就到了眼前,魔尊便伸手摄拿,却一怔,脸色登时一变! 区区灵魂,在魔尊看来,要拿住,不费吹灰之力。就譬如那至尊法师一般,不也没费力气么? 却不防这梅林灵魂真真奇异,魔尊摄拿,遇到绝强阻力,竟没拿住,眼睁睁看着那灵魂竟是投入了脚下石中剑柄! 这如何不让魔尊色变? 这一路过来,凡此种种,皆在魔尊算计之中。到此时,却竟然失算,魔尊心头暗道不爽。 那老法师灵魂投入剑中,石中剑登时震动起来,一缕缕难言的光从剑柄上射出,竟让魔尊心头产生了一股压力! 魔尊神色一肃,念头一转,眉头一竖,当下盘膝坐在石台,面对剑柄。 剑柄光芒愈盛,震动愈强,那石台道道龟裂,魔尊心知不能等这石中剑发威,便就叱咤一声,打出一道法力,暂时将之镇住。又一拍脑门,脑后现出十亩庆云,一尊真神卧在庆云之中,伸个懒腰,仿佛刚刚睡醒,却作歌曰:“真神是我,我是真神,法力无边,无所不能!” 好个真神,却见:宙光为带在脑后,宇清环绕做腰带,阴阳左右,五行五方,终结道袍披中央。 那真神不紧不慢,伸个懒腰,抬步走下庆云,虚空端坐那剑柄之上,登时代为将其牢牢镇住! “却要问道友,这剑又是何宝贝儿?” 真神打了个稽首,便问本尊。 魔尊还了一礼:“好叫道友知晓,本尊也不知这剑是何宝贝儿。正要劳烦道友,探其玄妙。” “善!” 真神微微颔首:“倒是个好宝贝,竟也让本尊心中生出压力,正该琢磨琢磨。” 那真神双目一瞪,眉心竖眼便就缓缓张开。 那竖眼非同寻常,上可视碧落,下可看黄泉,乃魔尊一身核心道行终结奥妙凝聚而成,虽则如今威能远不到全盛,不过百之一二,但要看透这剑内里奥秘,倒也不难。 真神便见,那剑中仿佛虚无世界,不知其广大,不知其高远,内中一缕明光,似是昊阳当空,正有一个灵魂在那昊阳之中,却不正是那梅林老法师的模样?! 真神所见,便如本尊所见,魔尊自也看的分明。 那老法师灵魂竟与那一缕明光分外契合,似乎本就一体。此时正与那明光融合,察觉到真神窥伺,老法师抬起头来,露出一抹冷笑:“定要杀了你!” “呵呵...” 真神轻笑起来:“瓮中之鳖也放狠话,本尊,抹杀此贼,若何?” “怕是不易。”魔尊犹豫片刻:“若是能,抹去也是无妨。若是不能,便先封镇罢。” “善。” 真神微微一笑,眉心竖眼射出一道无形之光。那光所过之处,划出一道虚痕,虽则一线,却让人心头一凛! 其间时空物质能量,一切存在,皆化为不存。 竖眼之光射透那剑柄,剑柄上无声无息就出了个豁口,仿佛自然形成,没有斧凿痕迹,就譬如天生豁口。随即落入剑中虚无世界,化作一张恢恢天网,兜头将剑中正融合明光的老法师灵魂,合着那明光,一网打尽! 那老法师灵魂登时发出一声无声惨叫! 恢恢天网昏黄昏黄,将那明光、灵魂兜入其中,便就散发出无比毁灭腐朽、终结之奥妙,迅速侵袭。 然则出乎真神意料,终结奥妙侵袭,竟似乎成了动力,让那老法师与明光融合愈快! 侵袭的速度,便就放缓,虽也能逐渐侵袭,却需时间,才能将之炼化抹杀。 真神不由摇了摇头,拿眼看向本尊:“本尊说的不错,要抹杀这蝼蚁,一时半刻尚且不能。” 又道:“那光虽细微,却非同寻常,似乎有一种不朽的韵味深藏其中,终结玄妙,也只能蚕食,摧枯拉朽远远不能。本尊,这剑来历非同小可呀!” 魔尊缓缓颔首:“道友言之有理。不朽...” 魔尊眉头微皱:“非是金仙,何来不朽?难道...” 他忽然心头一动:“本尊略有所悟。道友,先将其封镇,再慢慢炮制。那老法师既然与这剑中之光如此贴合,想必知道些秘密。” 真神深以为然:“善。不过须得三五日。” “无妨,三五日正好。” 魔尊点了点头,却叹息道:“那终结神光着实威能浩大,我一身法力,虽有终结之意,比较起来,却差了许多。若能随意挥洒,便才是肆无忌惮之时啊。” “地仙不能,少则天仙,约莫能发挥一些威能。”真神摇了摇头:“正是威能浩大,毁灭终结一切,立意高远,才有如此限制。如今用来封镇已是勉强,若要随意挥洒对敌,本尊境界远远不够。” “道友不必多言,我心头自是知晓。”却又笑道:“以本尊计较,天仙先且不说,返虚地仙,实则不难...” 一百章 魔尊赐下炼宝法 放任精灵有计较 魔尊若自言自语。 本尊与真神,互称道友,实则一人,自己与自己交流,外人看来,着实有些怪异。然仙道神妙,何必见怪? 却说魔尊封镇那石中剑之时,湖岸处的战斗已是落下帷幕。 先是着了魔尊的道,些精灵十成战力去了六七成,教众又是突袭,魔使魔王虽则修行不深,却也有了些许气象。如梅林这般人物又被魔尊打杀干净利落,仅余一个精灵公主,也受了魔尊法力侵蚀,能有甚能为? 一干精灵若是不死,才是怪了。 除非那教众出工不出力。 但魔尊在此,谁敢? 不要命的都不敢。否则被魔尊拿了灵魂,一番炮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才是凄凉惨淡。 然则到最后关头,竟也出了一丝意外——那精灵公主凯兰崔尔竟是逃走。 也不知那公主用了什么魔法,硬拼着吃了破坏之王一记,化光冲天而起,消失不见。 这阿瓦隆次元小岛顿时就寂静一片。 金并合凯因、马库斯、阿莫拉,四人立在湖边,遥望庆云笼罩湖心,却怎么也见不真切,只隐约听到似有交谈之声。 忽而,便听耳畔响起魔尊声音:“都过来。” 身不由己,四人被一道法力裹住,飞身穿过庆云笼罩,落在湖心石台之上。 四人只见面前两道身影,面孔模样迷雾笼罩,见不真切,只下意识觉得应该长得一样,穿着也是一般,只是一身气息气质略有不同。 两个魔尊? 四人心头一愣。 便见盘膝于石台上的魔尊开口了:“尔等不必惊疑,这位道友乃本尊元神。” 魔尊并不实说,只粗略道了一句,又道:“情况若何,说来本尊听听?” 要说这情况,魔尊如何不知?尽在眼皮底下,但他就是要问。 金并于是诚惶诚恐,连忙拜了一拜,道:“掌教至尊恕罪,跑了一个。” 余下三人也连忙拜倒,俯首低头。 说来也是奇特,不论那太一赵昱门下弟子,还是这老魔手下魔头,随着时日愈久,这说话言语的方式,就越是类同二人。 看起来似乎不可理解,但实则原因简单不过——一者上行下效,不论那太一赵昱,还是这原始老魔,都是个标杆,门人弟子、手下魔头,潜移默化,都在模仿。 其二,一干人等踏足仙道,自是得了太一、老魔的嘱咐,诵读道经,修习汉语,功法战技都与此相关,不变都不行。 “唔,”老魔微微颔首:“是那精灵公主?呵,这却也不怪尔等。” 老魔悠悠道:“若非本尊意愿,她如何能逃脱?这精灵公主身份非比寻常,放了比杀了有用。想必此时,那公主已是回了那精灵国度,嘿嘿...” 说着,老魔话音陡然一转,凌厉的目光直接落在魅魔使阿莫拉身上:“魅魔使,今次你疏忽大意,险些被那老法师重创,若非本尊出手,说不得就要落了本尊面皮!” 阿莫拉通体一冷,冷及灵魂,不由自已打了个寒颤,面色铁青,心中颤抖,连连拜倒,说不出话来。 “我等魔道修士,阴险狡诈,坑蒙敌手才是本分,你却被敌手坑了,实在是让我颜面无光。只此一次,若有下次,自己把脑袋摘下来。” 阿莫拉登时松了口气,连道再也不敢。 旁侧金并等人,也暗暗抹了把冷汗。 实在是魔尊气势太过骇人,言语虽是平淡,但听在耳中,却无异于催命符,冻结气血,拧住心脏,可畏可怖。 魔尊嗯了一声,揭过不提,又道:“尔等魔王魔使,倒也还算不错。虽然此番本尊先动了手脚,但能这么快杀光精灵,也是你们的能为。” 顿了顿,继续道:“你等四人皆已至炼炁境,有了法力,然则法术、神通寥寥一二本能,法宝皆无,战力弱小,不堪大用。此番也算是立了功劳,本尊便就予了尔等各自一门法宝炼制之法罢。” 四人一听,顿时转为狂喜。 魔尊点出四指,予了四人法宝炼制之法。 那金并修得大阿修罗魔经,魔尊便予了他一宗这门功法奥妙演化的阿修罗魔刀的炼制之法,正是合了他功法,可作为本命法宝炼制。 魅魔使阿莫拉得了一宗玄牝珠的炼制法门,也是合了她功法的本命宝贝。 魍魔使马库斯得了噬灵魔魂幡的炼制法门,魑魔使凯因也是一般,得了正合所修功法的蚩尤旗的炼制法门。 要说老魔如此慷慨,诸般法宝炼制之法,轻而易举便就赐下,老魔却是自有计较。那诸般法宝炼制之法,乃是老魔从混天赤元魔典之中,领悟奥秘,总结而来。说来也不完善,尚有疏漏,传下去倒也无妨,反倒可以看看一干手下,因着有所疏漏的法门,能炼制出何等宝贝。若是能,便是人才,可好生培养。若是不能,呵呵... “以尔等初踏炼炁的低微境界,诸般宝贝儿炼制出来,也只是法器级数。”魔尊嘱咐道:“譬如欲望之王,本尊也要嘱咐尔等,炼制各自本命之宝,须得慎之又慎,炼材要精挑细选,宁缺毋滥。传授尔等的炼制之法,有诸般材料的详细信息,要好好体悟。” 然后又道:“这宝贝炼制,不在一时,尤其要精挑细选,耗时耗力。待得眼下事了,本尊当立下一座藏经之处,放置诸般功法、法术、神通,是时按照规矩,尔等自可择一二修习。” 言罢,魔尊忽然四下里一看,笑了起来:“这藏于次元之中的小岛,倒是个立下教门的好地方,不过四处漏风,须得好生侍弄一番...” 又道:“那老法师倒也是个妙人,灵魂躲在这剑中,依凭宝贝威能,妄想抵住本尊,实在是异想天开...本尊要在此地停留三五日,镇压炼化这石中剑的法师灵魂。尔等便且返回伦敦,与那太一门人弟子好好周旋。” 于是便对那真神打了个稽首:“还要劳烦道友了。” 真神微微一笑:“本尊之意,我已明了,且看我神通!” 就见真神抬头,目中射出毫光,四下里一扫是,微微一笑:“开!” 应声之下,湖岸对面那座小山上,隐约就露出一道门户,却不正是魔尊来时门户?又有另一侧湖岸,那株参天大树下,也显露出一道门户,然则那门户对头,隐约有些封印,想必是精灵所为。 无怪乎老魔说这里四处漏风,诚不欺人。 也不见真神言语,却是分出一些精力,抬手在虚空中拨弄了一下,叮咚作响之间,那参天大树下的门户,便被一条条虚无中伸出来的锁链锁住,硬生生关闭于无形。 真神这才收手,默默不语。 魔尊才道:“去罢,那小山上的门户,便是通往伦敦以南的格拉斯顿堡的空间通道。尔等出去之后,立刻去伦敦襄助欲望之王。” “是,掌教至尊。” 魔尊大袖一拂,四人腾身飞起,回落湖岸,便就引了一干教众,上了小山,穿越门户而去。 于时,这次元小岛就只剩魔尊一人。 魔尊替了真神,真身镇在剑柄上。而真神,却是入了剑中虚无世界。 那老法师融合了剑中明光,挣扎甚为激烈,终结之光化作的恢恢天网,在挣扎中一张一缩,任凭那老法师如何能为,也无可奈何。 待得真神入内,恢恢天网更显神妙,死死将明光老法师镇住,片刻不得动弹,只能怒骂嘶吼,如秋后之蝉,恬噪而已。 “恶魔!恶魔!天神必将惩罚于你!你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恶魔,你不得好死!” 老法师怒骂,见真神不理会,只是加紧炼化,心头更见焦急,又嘶吼威胁:“天神无所不能,恶魔,你敢杀我,会遭报应。” 又利诱:“如果你放了我,我会感激你的,天神会嘉奖你!” 又哀求:“饶了我性命,饶了我性命!我能控制这把宝剑,只要放过我,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只在这老法师一人身上,真神就见了无数劣根性。 他摇头,面露怜悯:“死则死矣,何必哀求?平白没了强者的颜面。” 就再也不去管他,只管加紧炼化。 而魔尊则挥袖摄了湖岸尘埃中跌落的维山帝之书,见其不见损坏,别有意味一笑,收入袖口不提。 ... 正在那魔尊炼化宝剑、灭杀法师灵魂之时,却说亚尔夫海姆。 这地球所在浩大一片星系空间之中,包括地球在内,有九个成规模的维度空间。被称之为九大国度。 这九大国度,地球维度居中,被称之为中庭或者米德加尔特。 最上层的维度空间,便是那阿斯嘉德,号称阿萨神族的世界。而亚尔夫海姆,也是其中之一,乃是精灵国度。 精灵公主凯兰崔尔逃得一条性命,回到亚尔夫海姆便昏迷过去,就有精灵大惊失色,连忙把她送到王宫救治。 精灵王宫就在精灵的母树,生命之树下,说不上金碧辉煌,却也是自然清新,有一种独特的合于自然的艺术的味道。 王宫侧殿,精灵王费那芬正焦急的走来走去。 旁侧一个中年精灵连连安慰:“费那芬,凯兰崔尔一定会没事的...” “怎么可能会没事!” 费那芬忧愁叹息:“凯兰崔尔才一千五百岁,还很年轻。但是费伯,你看她现在的样子...” 费伯顿时无言。 受了魔尊法力侵袭,那凯兰崔尔能逃得一条性命,已是不易。但精灵之躯,却受到严重侵蚀。一千五百岁的精灵,不过是青年时期,正是风华正茂,但凯兰崔尔却一副垂垂憔悴老朽的模样,这怎能不让费那芬心中焦躁?! 一百零一章 欲求援精灵惶恐 炼法宝宁缺毋滥 “凯兰崔尔看守阿瓦隆的石中剑,现在只她一个人逃了回来,那里肯定出了大问题。” 费伯道:“费那芬,我们必须要立刻派人去查明情况。阿瓦隆有连接亚尔夫海姆的空间通道,如果有敌人,并找到空间通道,从空间通道来到亚尔夫海姆,后果将不可预料!” 费那芬闻言,强自按捺住心中忧虑焦急,斟酌片刻,却道:“先不要急。” 他吸了口气:“正是因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们才不能鲁莽。我的女儿很强,比我们差不了多少,身边还有一队护卫,可现在的情况你看到了...费伯,你拿我的权杖,先把空间通道封印住。等凯兰崔尔苏醒,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我们再做打算。” 费伯闻言,心知费那芬考虑的比自己更持重,于是点了点头,接过精灵王的权杖出去了。 费那芬在殿中来回走了两圈,好歹镇住心神,脚步轻轻,走进后殿,仿似生怕打扰到里面的治疗。 他实在太爱自己的女儿了! 也是正好,他走进后殿,凯兰崔尔刚刚苏醒。 “父王,父王呢?快,我有急事!” “可怜的公主殿下...”为凯兰崔尔治疗的一个中年女精灵看着凯兰崔尔逐渐变得沧桑的容颜,不由暗暗垂泪:“殿下,您需要休息。” “不,我要立刻见到父王!” “我的女儿,凯兰崔尔。”费那芬疾步上前,来到牙床边沿坐下,抓住了凯兰崔尔的手,看她面孔,心里一揪一揪的疼:“你...你这是怎么了?告诉父王,发生了什么事!” “父王!” 凯兰崔尔挣扎着起来,一旁的中年女精灵连忙给她垫了枕。 “陛下。”中年女精灵面露愁苦,道:“是一种极具破坏、腐蚀的邪恶力量,深入公主殿下的骨髓之中,如蛆跗骨,时刻吞噬着公主殿下的生命...” “有办法根除吗?”费那芬连忙问道。 女精灵叹息摇头:“只能用生命之树的汁液为公主补充生命力,除此别无他法。因为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邪恶力量,任何魔法无效,似乎能破坏一切,就算是马勒基斯的黑暗力量,也根本不配与这种邪恶的力量相提并论。” 费那芬不由吸了口凉气:“马勒基斯的黑暗力量都不能与之相比?!” 要知道,黑暗精灵的王,马勒基斯,可是自然精灵的大敌!连他的力量都无法相提并论,那这种邪恶力量的来源... “父王!” 凯兰崔尔一脸憔悴,再不复当初的绝世容颜,头发变得干枯,脸上显露出一些老态——要不是有生命树的汁液补充生命力,她的情况还要更加严重许多。 “父王,”凯兰崔尔只觉得浑身虚弱无比,说话都非常耗费力气,她喘了口气,急促道:“快去封印通往阿瓦隆的空间通道!要快呀!快呀!” “别急!” 费那芬紧紧抓住女儿的手:“我已经让费伯拿权杖去封印通道。凯兰崔尔,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听到费伯已经去封印通道,凯兰崔尔长长的松了口气,一紧一松之间,捏拿不住气息,狠狠的咳嗽起来。 精灵王连忙把她抱在怀里,轻抚背部为她顺气。 “父王...” 凯兰崔尔觉得,在自己一千多年的生命中,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脆弱的时候。想起那些伙伴一一死在自己面前,有的被分尸,有的成了人干,那一双双死不瞑目的眼睛,时刻在她眼前晃动,那种凄凉惨淡...不由自主的,凯兰崔尔眼泪就下来了。 “他们...他们都死了...” 凯兰崔尔哭泣。 精灵王连连安慰,等女儿大哭一场,总算情绪稳定了许多,才从她口中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梅林大魔法师突然来到阿瓦隆,说米德加尔特出现了一个极度邪恶的恶魔,要取走石中剑去对付那个恶魔。我被他说服了...正在水妖们解开封印,释放插着石中剑的石台的时候,恶魔出现了!” 凯兰崔尔耳畔似乎还在响起那个‘杀’字,浑身不由一抖。 精灵王能感受到女儿的恐惧,连忙把她抱的更紧。 “一定是大魔法师被恶魔跟踪...他竟然没有发现恶魔就在他身边,天呐,他们都死了!父王,我只听见那个恶魔出了一声,就变得无比虚弱,恶魔的手下围攻,我打不过他们...” 都说女人是水做的,女精灵也一样。 精灵王虽然急于知道事情的前后经过,但他并不催促,他爱他的女儿。 “那梅林大魔法师呢?” 他轻声问道。 “死了...” 凯兰崔尔抽泣一声:“我并没看到他死亡的经过,因为战斗太激烈了,我只是看到他好像软泥一样倒在地上,然后...然后变成了污血,最后消失不见了...很快,只是一会儿,梅林大魔法师就...” “梅林都死了?!” 精灵王脸上顿露惊色。 那梅林大魔法师是米德加尔特的守护者之一,其强大之处,不在他这个精灵王之下,竟然就这么死了。而且听女儿说,只一会儿就死了! 这怎么可能?! 就算是阿斯嘉德的神王奥丁,要杀死梅林,也不可能这么轻松! 但女儿绝对不会骗他! 当下,费那芬就觉得心中庆幸。幸亏没有听费伯的意见,派人过去。否则,派去的人损失了不说,引来了那个恶魔,对亚尔夫海姆来说,才是一场灾难! “这么说,”他斟酌片刻,凝眉道:“石中剑落到了恶魔手中?” 凯兰崔尔点了点头。 费那芬吐出口气:“石中剑不属于我们,也不属于梅林,而是...那个恶魔即便得到了石中剑,也不可能拿得起来,倒是不用担心。” 又道:“凯兰崔尔,恶魔的邪恶力量污染了你的身体和灵魂,吞噬你的生命,生命之树的汁液都无可奈何,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情况会变得无法预料。米德加尔特出现这样一个强大的恶魔,我们必须要做出反应...阿斯嘉德是九界守护者,我们马上启程去见奥丁神王...希望他有办法能够解除你的伤患。” ... “阿莫拉魔使,你直面过梅林那个魔法师,有什么感受?你认为,他的力量与掌教至尊相比,差距有多大?” 一行元始魔教教众从阿瓦隆出来,片刻进入格拉斯顿堡市区,凭借阿莫拉的魅惑之力,得了几辆车,一路便直奔伦敦。 魔王魔使坐在第一辆车中,金并微闭着眼,忽然开口问询。 阿莫拉不由看了他一眼,神色闪过一丝莫名,随即面露苦涩道:“非常强大。我以为那个老东西被我魅惑,打算汲取他一身精气增强法力,可没想到...” “没想到那老家伙技高一筹。”马库斯粗声粗气嘿笑道:“要不是掌教至尊,阿莫拉,你会是什么下场?” “那个魔法师很强大。”凯因闷声闷气的说了一句。 “可魔尊只一下就杀死了他,尸骨无存。”马库斯嘿嘿道。 “因为掌教至尊更强大。”凯因还是简单的一句。 “只是一道法力。”阿莫拉抿了抿嘴:“我以为会被魔法师的法术炸的尸骨无存...魔法师念咒语的时候,魔力汹涌澎湃...我没有太多防备,当时几乎绝望。只听到掌教至尊说了一句话,看到一道昏黄赤黑的光闪了一下,那个老东西就喷出一口血块,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变成一滩烂泥,随后化为脓血,最后一点渣都不剩。” “破坏之王。”狼王马库斯突然冷笑起来,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是狼人之王,我能够嗅到那个老魔法师的厉害。如果没有掌教至尊,我们几个一起上,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至于那老东西与掌教至尊的差距,嘿嘿,你是什么意思?” 金并瞥了狼王一眼,神色里闪过一抹冷色,却笑道:“你想多了。我能有什么意思?我只是想知道,我现在距离真正的强者,还有多远的距离。” 众人皆是沉默不语。 “看样子掌教至尊打算把那个次元岛屿当做山门...我们只修炼了功法,掌教至尊的法术、神通,我非常期待。”阿莫拉忽然道:“还有法宝,如果能尽快炼制出来就好了。” 他们还没见过法宝的伟力,但并不妨碍他们对法宝的期待。虽只是纸面上,可看看对法宝的描述吧,杀人无形,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凡此种种,那可是大杀器级别的宝贝儿! “宁缺毋滥。”凯因道。 “本命法宝...”金并沉吟道:“掌教至尊传授给我们的法门中说的非常详细,与我们所修的功法相辅相成,一辈子使用到死,的确应该小心谨慎,不能大意。否则法宝品质不够,到了一定境界,就废了。” “关键是材料。” 凯因皱了皱眉:“我的蚩尤旗需要什么天蚕丝织造旗面,又要什么太白金精...几十种材料,还要本命心火。只是这本命心火,就要炼炁后期,七层以上,才有可能炼成,条件实在太苛刻。” 他们几人,境界皆是差不离。马库斯、凯因、阿莫拉,都在炼炁二层。金并才炼炁一层。即便以魔功的速成特性,要到炼炁七层以上的法力境界,一年半载也是少不了的。 至于炼制法宝的材料,从高到底,列出数套。马库斯口中的天蚕丝、太白金精等等,就是魔尊给出的炼制法门中最好的一套材料。 最次的,自然是铁精这一档次的只能炼制法器的低级炼材。 可他们都心高气傲,一眼瞄准的,都是最好的,怎么可能退而求最差? 因此,炼制法宝的法门,暂时对他们而言,只能看,不能用。 一百零二章 修行魔功补短板 计划实施将作乱 实则元始魔教二魔王、四魔使,论战斗力,除了破坏之王金并,其他五人都不是小角色。 满大人本身就修炼过气功之类的法门,在仙道体系而言,自然不算什么。可他双手的十个戒指,并非寻常,有高等法器威能。 真正的战力,怕是及得上炼炁后期,即七层以上境界的修士。 狼王和吸血鬼伯爵,其本身因为种族特性,战斗力也各自不弱,速度或是快,力量或是大,自愈能力又强,当是稍差于欲望之王满大人,却也差不了几分。 红坦克凯因也不是等闲角色,他的能力,来自于另外一个层面的某个大能。虽不是自己的能力,可战斗起来,当不比狼王和吸血鬼伯爵差。尤擅于正面硬刚——从他的外号,就能看出来。 阿莫拉身份非比一般,乃是阿斯嘉德阿萨神族的女巫,擅长魅惑魔法。本身体质也不同寻常,正面战斗起来,比前面几位要差一些,当是有炼炁中期四层至六层的战力。不过魅惑之术,在特定的时候,对特定的人,会有奇效,她的战力,不能以常理计较。 唯有破坏之王金并,他原本最多凡人极限,起点比前面几位要差得多。现在修炼到炼炁一层,也就只炼炁一层的战力。 说来除开金并和阿莫拉,余者四人的战力上限,并未因为修炼魔功而拔高多少。毕竟境界还低,炼炁低中阶段,与他们本身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得到的能力,还差了许多。 但有一句话说的好,人的真实能力,取决于短板。满大人四人,虽然战力上限远超于现在的修炼境界,但他们本身却有这样那样的缺陷。 就譬如满大人。 不正面交锋,或许随便一个还没到炼炁境界,只修了些旁门法术的旁门修士,就能收拾他!因为他的战力,在外物,本身却非常弱小。而仙道体系,就算没有完成筑基,实际上也有许多诡异的法术能致他于死地,比如咒法! 只需抓住他的气息,或是一根头发,或是穿过的衣服,便可施咒,杀之于无影无形。 凯因也是一样,没有发动他的能力的时候,就是个普通人,一样的方法,一样杀了他! 至于狼王和吸血鬼伯爵,因为是异类,身具阴暗嗜血的属性,连普通人用银、大蒜之类的,都能伤的,旁门左道有的法术克制。 仙道旁门法术,只对阿莫拉杀伤力最小。 因为她本身血脉不同寻常,受到克制较小,抗性最强。 对于满大人等人而言,修炼了魔功,便补足了短板,加强了生存能力。现在他们都有炼炁法力境界,有法力护体,肉身也都突破凡人极限,成就凡体一重,低微旁门法术,便对他们没了效果。 且他们修炼的魔功皆非寻常,就譬如那吸血鬼伯爵,血魔经炼出血影,威能颇是不凡,尤擅于污染精气,衰败肉身神魂,较之于他本身的能力,现在不一定更强,但却多了对敌手段,路子宽了,还弥补短板,逐渐消除了自己的弱点,凡此种种,好处太大。 其余几人也各自一般,都因各自的功法,修出了一些非同寻常的凌厉手段。 如果只是这些,倒也算不得太过厉害。可魔尊活生生就在眼前,魔尊的赫赫威势,实在让人狂热的紧。 由此,几人都深深的理解到修行对自己的重要性——这些罪恶的人,他们,对力量的渴求和欲念,最是根深蒂固。 因为他们对力量的好处,体会最深切。 他们不讲法,不讲理,讲的,是拳头。 之前在阿瓦隆,那精灵公主的真正战力,实则就能比肩他们几人。如果公平一战,要击败精灵公主,任何一人出手都并非易事,甚至还会战败。 又有那大魔法师梅林,这个老家伙如果火力全开,四人都要扑街。 可魔尊轻描淡写,就削弱了精灵公主,宰了梅林,端端是伟力赫赫,让人心头震撼。但震撼之余,也更加的令人渴望。 那种无法抵抗的力量,就像伊甸园的金苹果,实在是太过诱人。 如金并这些人物,且不论其善恶,怎么说原本都是高高在上,俯瞰众生的角色。现如今,虽被魔尊折服,但说打心眼里忠诚,那肯定不能。 魔尊心思明了,这般人等,个个都是白眼狼。有朝一日压制不住,少不得反咬一口。不比那些超级英雄,有道德观,这些人,可都是没底线的家伙。 相信不得。 魔尊本不信任他们,却也不怕他们翻了天。私下里小动作,魔尊可视而不见,但若胆敢触犯魔尊,哪怕一丝颜面,也有的是手段炮制。 却说金并一干人等不过个把钟头就到了伦敦,此时已是傍晚。 一路悄然回到德库拉的庄园古堡,已是不见欲望之王满大人与魉魔使德库拉的踪影。庄园中也是静悄悄的,只有一人等着他们。 “欲望之王和魉魔使两位大人在各位大人随掌教至尊离去之后,就执行计划去了。” 说话的乃是德库拉的一个后裔,名为克拉特,不弱的一个吸血鬼,却是昨夜里的幸运儿,察觉异常,没入南斗七杀阵的那人。 是专门留下来传话的。 他语气恭敬,神色谦卑:“我奉欲望之王和魅魔使的命令,在这里等候各位大人,传达几个消息。” “说。” 金并淡淡的点了点头。 “欲望之王说,因为掌教至尊已经离开,那座古堡就是个空壳子,我们没必要与他们因为一个空壳子纠缠在一起。我们做我们的,不用被人牵着鼻子走。”说着话,克拉特打开手中的平板电脑,点了几下,显出一幅地图,双手奉上,交给金并:“按照计划,欲望之王率领欲望魔宫麾下教众负责伦敦正北方向,破坏之王您率领破坏魔宫麾下教众负责正南。四大魔殿各自负责东南、东北、西南、西北,以伦敦市区为中心,三百公里范围所有的城市,都在计划之中。我们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四处点火,竭力破坏。” 顿了顿,克拉特又道:“美国方面,国会已经紧急召开了会议,并正式官方传召泽维尔的变种人查尔斯,令他在今天天黑之前,前往纽约国会山,参加变种人登记法案的听证会。根据我们的消息,查尔斯已经订了机票,大约还有十来分钟的时间,他就要登机离开伦敦。” “另外,欲望之王已经去了北边,统筹北边三百里以内的所有事务。魉魔使去了西北,统筹西北三百里范围内的事务。” “至于属下,”克拉特又道:“我奉命留下来,负责伦敦市区。” 金并等人听完,各自斟酌一番,微微点头。 满大人的计划,非常完善。并且,并没有因为金并等四人随魔尊离开,就坑他们。伦敦以北、西北,范围才大。东南方向,根本就没有三百里的陆地。 所以,金并等人实质负责作乱的范围,不大。 最大的两块,被满大人和德库拉主动分走了。 当然,这分走最大的两块,虽然麻烦可能多一些,但麻烦越多,做好了功劳也越大。金并他们也是心知肚明。 不过谁让魔尊点名让他们先去了阿瓦隆呢? 他们也不吃亏,好歹在阿瓦隆立功,各自得了法宝炼制之法,也不存在心理不平衡的问题。 至于伦敦市区,肯定也不能让它安稳。查尔斯既然被诳走了,梅林也死的渣都不剩,在伦敦市区作乱最大的麻烦就没了。不过这里仍然是最危险的地方,毕竟,那太一门的弟子,所谓的超级英雄,一干人等,可都在伦敦。 金并胖乎乎的脸上露出一抹笑:“看起来德库拉很看重你呀。” 克拉特腼腆一笑:“我是伯爵大人的直系后裔...而且这里是英国,是伦敦,是血族的主场。伯爵大人说了,我们应该负担起更多的责任。” “你长得又帅,又会说话,我都心动了。”阿莫拉咯咯一笑,魅惑丛生。 克拉特闻言,心头一跳,连忙低头后退几步:“请魅魔使大人不要跟属下开玩笑了,我承受不住大人的力量。” 阿莫拉又是一阵娇笑。 马库斯皱眉闷哼一声:“骚货,你要发骚别在我面前!” 阿莫拉柳眉一耸:“真是头不解风情的野兽!” “总比走到哪儿裤子脱到哪儿的骚货强。”马库斯冷笑一声,转身就走:“我魍魔殿负责西南。” 凯因闷闷道:“我东南。” 阿莫拉恶狠狠的瞪着马库斯的背影:“该死的野兽!我东北!” 金并冷眼旁观,待几人走了之后,他又问:“欲望之王可还有什么叮嘱吗?” “呃...”那吸血鬼想了想,道:“欲望之王说我们最好小心一点,不要在一个地方待的时间过长。” 金并呵呵一笑:“靶眼,我们走。” ... “我总觉得这事蹊跷。” 托尼皱着眉,心里细细思索:“变种人登记法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又提起?国会那帮人神经错乱了吗?” “我早就说过,那些政客不值得信任。”弗兰克冷笑道:“关键时候不但帮不了忙,反而拖后腿,这样的事,以前又不是没发生过!他们只在乎他们自己,还在乎过谁?” 一百零三章 推测缘由心明了 暴乱起始众人急 “弗兰克,你说的虽然有道理,但仍然无法完美解释这件事。” 托尼反驳道:“变种人法案的事以前闹过,为此万磁王先生还曾打算把那些政客全都变成变种人,并为此付诸实践,还被关过一阵子。但此一时彼一时,如果没有师父,没有太一门,或许现在又提起这事,不会让我感到奇怪。可你要知道,瑞雯、罗根都是变种人,他们是我们太一门的亲传弟子!而且师父很关注变种人,想要收入门下。” “那些政客绝对不敢冒着得罪师父的风险,冒着放弃许多切身利益的风险,在这样紧要的关头旧事重提。大家都知道,政府方面,与我们太一门有不少的交易,尤其是丹药。那些大腹便便的政客,最在乎的,是他们自己的生命,而我们的丹药,为他们提供了保障。” “还有。”旁侧彼得补充一句:“他们也不愿意看到,下次我们太一门招收弟子的时候,将他们的人拒之门外。” 娜塔莎双臂抱在胸前,沉吟半晌,忽然问道:“我想,国会方面,不会无缘无故旧事重提。” 她看向科尔森:“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科尔森无奈的点了点头:“是的,就在一个半小时之前,有变种人进入白宫刺杀总统,另外,还有三个议员也遭到刺杀,有一人死亡,两人重伤,现在还在医院重症病房没有脱离危险。” 众人闻言,摊手无语。 “难怪国会下令直接传召查尔斯教授。”托尼叹了口气,一脸无语的对一边默默无言的x战警们道:“变种人为什么就有那么多糊涂蛋呢?” 他看着脸色难看的变种人们,吸了口气:“万磁王先生被师父羁留在宗门,兄弟会解散了。而你们,又都来到这里,那么,做出这样的事,到底是又是那一部分的人?” “也许是地狱火的人。” 琴身边的一个身材火爆,一身白色衣衫的成熟女人抿了抿嘴:“除了变种人兄弟会、泽维尔学校,剩下的变种人组织,可能只有地狱火能做到这样的事。” “地狱火?”托尼感觉这个名字有点熟悉,想了想,恍然道:“是个精英俱乐部?” 女人点头:“地狱火俱乐部,我曾是其中的一员。” 她是艾玛,白皇后。曾经地狱火的一员,现在x战警的一员。 “地狱火为什么这么做?没有理由。”托尼皱眉片刻道:“我想起来了,这个俱乐部,与各国高层联系紧密,他们不可能让人对自己的人下手。” 艾玛自嘲一笑,摇头道:“地狱火俱乐部的宗旨,可不是维护世界和平。曾经塞巴斯蒂安还妄想统治世界,只不过被查尔斯和艾瑞克阻止了。他们结交各国高层,只是为了更方便达到目的。如果某些人与他们的目的相悖,他们绝对不吝惜动手。” “但也说不通。” 彼得摸着下巴:“美国政府这段时间并没有针对变种人出台什么政策呀,并没有迫害变种人。” “谁知道呢。”斯科特耸了耸肩,语气分外生硬:“我可不相信暗地里政府没有拿变种人做实验。” “ok,ok。”科尔森站出来,止住即将发生的争论,道:“都是猜测,没必要争论。据我们神盾局的消息,这件事与地狱火应该无关。” 他正色道:“boss告诉我,刺杀总统、袭击议员的几个变种人,只跑掉一个,其他的都抓住了。这些人身份隐秘,但的确跟地狱火无关。” “也就是说,还有另外的势力搅局?”娜塔莎若有所思,却道:“我记得罗根曾说过,元始魔教的二魔王、四魔使,大家都应该知道他们的身份吧?” “东方地下世界的主宰,满大人。纽约地下世界的霸主,金并。还有吸血鬼、狼人、女巫,甚至——九头蛇。”托尼掰着手指:“难道天英师妹认为,这件事是他们做的?” “为什么不呢?”娜塔莎脸上神色越来越明朗:“金并可是美国地下世界的霸主!大师兄,你不会不知道他的势力有多大吧?还有九头蛇...”娜塔莎面露莫名之色:“九头蛇树大根深,也并非做不到这样的事。我们在这里,围困赤混太无元魔尊,设下陷阱,引诱他们。但那些混蛋可都不是蠢货,虽然都是神经病疯子,但智商没问题。他们为什么想不到其中的奥秘?” “你是说,他们看透了我们的计划,然后...” 托尼猛的一拍手掌,恍然大悟。 “他们知道我们有哪些人,知道谁的威胁最大,分化瓦解?!” “除此之外,我想不到更加合理的理由。”娜塔莎正色道:“这只是第一步,我想,我们接下来就要迎接狂风暴雨!” “那么,”托尼看向琴等人:“查尔斯教授就更加不能离开了。美丽的女士,你应该打电话,把教授叫回来。” “他已经登机了。”琴露出无奈的神色:“而且我想,查尔斯教授不会回来。” “对他来说,变种人就是一切。虽然他固执的行为,偏离了他的目标,但他自己是这样认为的。”瑞雯终于开口,嗤笑道:“他肯定非常担心,担心变种人法案正式出台,到那时,变种人将会失去自由,他责无旁贷。” 正此时,急匆匆一个军人冲进来:“各位,有紧急情况!” 众人微微一怔,娜塔莎道:“狂风暴雨,来了。” 那军人有些急躁,道:“将军阁下请各位先生女士立刻去会议室。” “那还等什么?” 托尼带头走了出去。 会议室,将军坐在那里,整个人都笼罩在烟雾当中。手边的烟灰缸里,几个烟头都还没完全熄灭! 可以看出,他心里非常焦躁。 见托尼等人进来,将军轰然起身,拿起一个遥控器:“我没有太多的时间和太多话,各位自己看。” 投影仪在墙壁上投影出一幕幕画面,登时,众人雅雀无声。 那墙壁上,一幅幅走马观花闪过的画面上,全都是暴乱!暴徒们拿着各种武器,狂笑作乱,杀人如麻,与警察对轰,甚至炸掉政府部门! 偶尔一些超凡的身影闪过,或是留下一地干尸,或是块块碎肉,其血腥,其行为之恶劣,可谓发指,令人心头怒火冲天,便是隆冬三九,南极北极,也熄灭不得。 彼得等人瞪大了眼,眼睛顿时红了,牙齿要的嘎嘣响,恨不得立刻冲入画面,把那些毫无人性的暴徒全部杀死。 “大家看到了。” 将军声音冰凉:“这是三分钟之前,伦敦周边各地传来的视屏画面。” 他双手撑在桌上,痛心疾首:“从南到北,从东至西,以伦敦为中心,几乎所有的城市!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暴徒,各位,你们可以告诉我吗?!” “我不以军人的身份,我只以一个英伦人的身份,祈求各位,帮助他们!”将军咬牙切齿的指着那墙上投影:“救救他们!” 说完,将军颓然坐下,垂头无语。 众人怒火中烧,却默然说不出话来。 突兀间,轰隆一声,却是大骑士高文一拳锤塌了会议桌,他眼睛血红:“将军,我们需要一个向导!” 兰斯洛特默默站起来,以他的行动表示了他的决心。 美国队长叫住他们:“两位骑士,现在情况不明,我们必须...” “去你妈的!” 高文暴怒:“情况不明?”他用力指着墙上投影,脸上肌肉抽动,恶狠狠的道:“我的人民,他们正在遭受苦难!我要守护他们!你们这些该死的美国人,一边玩蛋去!” “你说什么?!” 托尼和罗根齐齐起身,毫不退缩的狠狠瞪视。 罗根龇了龇牙:“老子是来帮你们的,你特么什么态度?!要死赶紧去死,特么别在老子头上撒气。你的人民遭殃,又不是老子做的!” 兰斯洛特拉住高文,只冷冷的看了罗根一眼,两人转身,摔门而走。 美国队长并不生气,他很理解他们,只是心中无奈。在这样的紧要关头,他认为,团结和协作,才是最有效的办法,而不是听凭怒火淹没理智。 科尔森摊了摊手,叹气道:“队长,请理解他们,让他们去吧。我们尽快做出计划,不能让平民在水深火热里挣扎。” 然后他面向将军,道:“将军阁下,我们需要知道最详细的情况。暴乱发生在什么地方,敌人大概有多少人,他们的行动路线和方式,等等等等。” 将军默默点头:“你们自己看吧。” 他走了出去。 他不会把希望寄托在某一人或某些人身上。作为保护人民的军队,他有自己必须要做的事,即便没有效果,也义无反顾。 高文、兰斯洛特两位大骑士出来之后,心里稍稍冷静了一些,兰斯洛特眼神里闪过一抹忧虑:“高文,大魔法师阁下现在还没有回来,已经两个多小时了...” 高文抿了抿嘴,脸绷得紧紧的:“可能...你知道,除非王者诞生,否则看守石中剑的精灵恐怕很难同意大魔法师取走宝剑,或许他正在竭力说服那些看守者。” “...希望如此。”兰斯洛特面上忧虑之色不减。 毕竟已经过去了这么长时间——他们知道阿瓦隆,也曾去过。如果情况顺利,最多一个小时,大魔法师就会返回。可现在已经超出了一倍多的时间... 一百零四章 有应对各人择一方 欲求援赵昱却闭关 “我曾想过那些疯子会怎么应对。” 会议室中,托尼情绪显得有些低落:“想过他们会在伦敦作乱,引开我们的注意力。可我没想到...没想到他们如此丧心病狂,伦敦周边的所有城市都遭了秧。” 他抿了抿嘴,抹把脸叹了口气。 “我们都没想到,这不是你的错,大师兄。”彼得安慰道:“我们凭恃查尔斯教授,以为可以抵消他们的人数优势,以为就能杜绝这种恶劣的事发生。但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我们现在应该振作起来,不能看着那些暴徒继续作恶!” “彼得说的对。” 科尔森拍了拍手掌。 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特工,科尔森经历了许多其他人都未曾经历过的事。眼下这件事看起来的确很棘手,但他仍然冷静。 “伙计们,”他道:“我们都看到了,元始魔教的教徒,他们的行为,的确出乎意料。以伦敦为中心,四面开花,让我们顾此失彼。” “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 “第一,岿然不动。仍然堵住老魔头的巢穴,那些教徒必定会落入我们的陷阱,只是时间无法确定,也无法确定这其间,会对人民造成怎样巨大的伤害。” “第二,立刻出发。” 美国队长眉头皱的紧紧地,接过话头道:“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些罪犯继续作恶。我选择第二。但我们都知道,那些罪犯的意图。他们四面开花,到处作恶,无非是想分散我们,然后逐个击破。又是两个选择摆在面前——是集体行动,还是分散行动。” “集体行动,危险性小,但效率低。分散行动,危险性大,效率高。” 他看着众人:“表决吧。” “折中。”托尼打起精神,正色道:“我们分散,也集体行动。” 他道:“我们聚集在一起,但毕竟各有来历,甚至很多人之前都不认识,相互之间没有太多默契。一起行动,作用反而不能最大化。” 说到这里,他目光扫视一圈:“按照各自隶属的组织,划定区域,分头行动。” 众人略一沉思,随即齐齐点头赞同。 托尼的建议,虽然折中,但实际上的确是最好的办法。 太一门的弟子,各自之间自然配合更好。x战警,相互之间,自然也有默契。神盾局也是一般。如果纠合在一起,指不定过程中因为意见相左,还会产生矛盾,更加拉低效率。 “好,就这么办...” 刚做了决定,门哐的一声打开,冲进来一个军人。 “伦敦市区也开始发生暴乱!将军阁下请各位尽快做出决定!” 众人一怔,神色更显肃穆。 托尼直接道:“这样吧,我们太一门的南斗七杀阵,负责伦敦区域,包括老魔头的巢穴。” “我们去北边。”琴默默道。 “神盾局南边。”科尔森站出来。 “我们西边。”脸色苍白的至尊法师斯特兰奇,缓缓开口,恶灵骑士与海格力斯同时点了点头。 “你们只三人,会不会少了?”彼得忍不住道:“让罗根师弟跟你们一起吧。” 罗根点了点头。 “我也跟他们一起。”女法师罗玛也站出来。 “那我们就东边。”神奇先生里德抿了抿嘴。 琴道:“奥洛洛配合你们。” 四方中央,众人大略按照各自所属,划分成为五个部分。又给势弱的部分增配的一些人手。太一门的罗根与至尊魔法师、恶灵骑士、海格力斯、女法师罗玛一起,五人一起负责西面。 这队人手,罗根因封印了自愈能力,怕是最差的一个。其余几人,都不是等闲角色,战力强大。加之罗根与他们算是熟识,配合起来,难度较小。 神盾局方面,科尔森、美国队长、黑豹、猎鹰山姆、蚁人,加上那批所属神盾局的太一门记名弟子,十余人负责救火南边。 他们都不算强,但人多。又是特工,战斗技巧和经验丰富。 x战警将暴风女奥洛洛分配给神奇四侠做帮手,余下近十人,包括凤凰女琴、镭射眼斯科特、白皇后艾玛、冰人波比、钢力士等近十人,将去北边救火。 他们都不是弱者,人数又不少,虽然查尔斯回了纽约,野兽汉克随他同行,但剩下的,也不可小觑。 余下便是神奇四侠合奥洛洛,就去东边救火。东边范围最小,出了伦敦不远,就是海岸线,所以人手不需太多。 最后太一门,托尼、彼得、瑞雯、娜塔莎、马特、班纳、巴顿、弗兰克,六大亲传弟子,两位记名弟子,共八人,镇守伦敦。 八人中,除了班纳,余下七人可布北斗七杀阵,班纳又非同寻常,综合起来,战力端端强大。 “我们人手不多,要把事情做好,就必须要与英伦军方相互配合。”各自分配完毕,美国队长便开口,认真道:“这是必须的。我们负责那些超凡者,军方负责救援扫尾。希望大家能认真对待。” 众人顿首,先是x战警,然后是至尊法师五人,随即是神盾局和神奇四侠等人,最后只剩下太一门一众负责伦敦区域的八个人。 “这次动静闹的太大了。” 托尼叹了口气:“彼得,你跟师父打个电话吧——如果他在这儿就好了。” 面对眼下的状况,托尼心中有种无力感。前有群狼,后有使绊子的,束手束脚,难有能为。 由此,就想到了赵昱。 不单单他想到了,其他弟子也一样。人如果势单力孤,不论面对什么事,咬咬牙也就过去了,最多不过一个死。 但如果有靠山,在面对难题的时候,总会想到。 这是光脚的与穿鞋的区别。 彼得默默的点了点头,强行露出一个笑容:“走吧,我们可不能落后。要是被他们比下去了,丢了太一门的颜面,小心被师父收拾。” ... 哈利看守农场,这会儿正目瞪口呆的看着电视上的直播,心头直跳,眼中闪过一抹忧虑。他万万没有想到,伦敦的局势,竟然变化的这样快! 上午接到彼得的电话,说是昨夜里击溃了大波吸血鬼,还得意洋洋呢。转瞬到了傍晚,才不过半天时间,伦敦好像就回到了战乱时代。 四处都是暴乱,也不知道会死多少人...亏得那些记者不畏生死! 正此时,电话铃声响起,把他的思绪,从电视上拉了下来。 拿起电话,接通,彼得有些低沉的声音从中传出:“哈利,我们遇到大麻烦了。” “我看到了,电视上,直播。”哈利急忙问道:“现在怎么样了?你们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扮消防员,救火。”彼得语气有些沮丧,道:“师父呢?” “闭关。”哈利叹了口气,遗憾道:“师父说了,五天之内,任何人不得打扰。所以抱歉,彼得,你们至少要坚持到五天之后。” 说了几句,挂掉电话,哈利踌躇了一阵,转身进了洞天。 虽然赵昱早就嘱咐过,五天内任何人不得打扰,但想到彼得等人现在的大麻烦,哈利还是打算去试试。 他略过本,直奔后殿,然而,到了后殿外,眼看着后殿大门就在眼前,他却怎么也走不过去! 仅仅几步的路,却仿佛隔着无尽的时空! 不论他怎么走,怎么奔跑,与后殿大门的距离,永远是那么远!不曾有一丝变化! 他大叫,却发现自己无法出声! “哈利,” 身后,本的声音响起:“你应该知道,你们的师父闭关,不能被打扰。” 哈利身子一顿,转过来,面露艰色道:“可是彼得他们遇到了大麻烦!” 老帕克笑着摇了摇头:“我了解赵,他不会放任他的弟子遇到危险而不闻不问。哈利,彼得是我的侄子,我一手把他带大,也担心他,但我相信赵,他一定早有预料,并且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也不知是因为修行愈发精深的缘故,还是因为在洞天呆久了,受到影响。现在连本,都有一丝超然世外的味道。 这样的事,如果放到半年以前,本绝对二话不说,抄起家里的双管猎枪就走。可现在,他不会。 不是不担心彼得,不是没有忧虑,而是很理智的知道,担心和忧虑,没用。并且他相信赵昱,也相信自己的侄子。 ... “哈利说,师父闭关了。” 彼得收起电话,几步赶上师兄弟姐妹们,吐出口气:“至少五天!” “好吧。”托尼耸了耸肩:“我们都是成年人,有事自己解决,你们觉得呢?当然,彼得还差点。” “我想这时候一定有很多人需要我们。”巴顿捏了捏拳头:“该行动了伙计们,晚一分钟,上帝都不会原谅我。” 就有一个军官带着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上来,先行了个礼。 “我是安德鲁,上校军衔,奉命辅助配合各位,希望合作愉快。”那军人面色冷肃:“可以行动了吗?” “当然。” 托尼正色道:“越快越好。” “请。” 安德鲁上校大步甩开,前头引路,一行人速度极快,片刻到了一处停机坪,上了直升机,直奔伦敦而走。 一百零五章 克拉特心有警惕 急行动太一弟子 “子爵大人,我们刚刚得到消息,他们分散了。” 伦敦市中心一栋地标大厦顶层的落地窗前,吸血鬼子爵克拉特透过通明的玻璃,眺望远方。俯瞰着这座巨大的城市中,一些角落偶尔升腾起来的烟雾,还有耳畔隐约的爆炸和稀疏的枪声,克拉特幽深的瞳孔闪过一抹暗红的光。 在他背后,他的一个直系后裔正在向他汇报。 “分散了吗?”克拉特嘴角一翘,露出一抹森森的笑:“很好。看来欲望之王大人的计划成功了。” 顿了顿,他嘿笑道:“那么,伦敦呢?又是哪些‘英雄人物’要来行侠仗义,救苦救难?” “有八个人,都是太一门的崽子!” 那后裔冷笑连连:“他们只有八人。子爵大人,我们有一千人,我无法想象,那些超级英雄是怎样的义无反顾,才有胆子冲进这座城市。” “所以他们是英雄。”克拉特嘴角流过一抹嘲讽:“其余的人呢?” “变种人去了北边,等着他们的是欲望之王大人早就布置好的陷阱。有两个魔法师,还有一个所谓的神,一个地狱骷髅,一个太一门的变种人,他们去了西边,该会遇到伯爵大人和魍魔使马库斯大人的夹击。” “神盾局的去了南边,其中值得注意的,有刚刚从冰块里挖出来的老古董美国队长,非洲瓦坎达的守护者黑豹等几人,剩下的大多都是太一门的记名弟子。破坏之王大人会给他们一个难忘的回忆。” “去东边的是所谓的神奇四侠,还有个变种人...” 吸血鬼族群在英伦势力之大,普通人根本无法想象。这里是他们的基本盘,实际上,因为吸血鬼的特性,为了长寿,甘愿做他们的走狗的,上到英伦政权的高官,下到垃圾堆的乞丐,从民间到官方,从政府到军队,眼线之多,就没有他们不能知道的消息! 那边军营里,众人才刚刚分散开来,这边就已经知道了具体到任何一个名字的所有人的所有动向! 如果托尼他们知道,自己的一言一行,都在敌人的眼皮子地下,不知道心里该有多凉爽。 “立刻把这些信息传递给六位大人。”克拉特道:“另外,让下面的人注意了,太一门是我们的死敌,如果有机会,能把这八个太一门的崽子一网打尽,我想魔尊他老人家一定非常高兴,到时候赏赐绝不会少。” 克拉特眼中流过一抹贪婪。想到那六位大人所修的功法,想到魔尊赐给他们的法宝炼制之法,再对比自己修炼的元魔炼炁法,克拉特心中顿时火热异常。 但随即他眼中又闪过一抹晦涩,想起了昨天夜里的经历,心头不由一跳。顿时想起,既然是八个太一门的弟子,莫不是...阵法! 念头转动间,克拉特皱了皱眉,连忙补充了一句:“如果看到太一门的崽子没分散,一直在一起,那就撤退。” 他那后裔不晓得阵法威能,只听到前面一句,心头顿时急速跳动起来,连忙道:“子爵大人放心,我一定把他们统统杀光!” 克拉特微眯着眼摇了摇头:“记住,如果他们分散,那就想办法杀了他们。如果没有,记住我的话,撤退!” 他心里分外期待那些太一门的弟子能逞逞英雄,发扬一下个人英雄主意,那就完美了。 将心中躁动压下,他斟酌了一下,又道:“不论如何,你先好好计划一下,如果可能,选个好地方,给他们葬身。” 那后裔心头明了:“知道了大人!” “去吧,有消息立刻通知我。” 克拉特摆了摆手。 ... 直升机上,托尼指着电子地图,与众人商量细节。 “...我们从西区开始,然后南—东—北,绕一圈,最后这里!”他狠狠的点在伦敦中心区域的一个位置:“这是他们的老巢。” 吸血鬼方面能得到托尼等人的详细动向,而英伦军方,也知道吸血鬼的一些情况。比如位于伦敦市中心的那栋德库拉大厦! 吸血鬼可不是永远藏在棺材里的干尸,不是隐士。他们势力庞大,触角延伸到方方面面。整个英伦,一些大的集团、公司,少说有三分之一属于吸血鬼。 而德库拉大厦,就是位于伦敦的吸血鬼势力的中心据点。 根据英伦军方的即时消息,在伦敦作乱的,总共有上千人,其中超越常人的,有三分之一,也就是超过三百,这三百人,都是吸血鬼! 也就是说,敌手的身份已经锁定,非吸血鬼不可。 托尼八人按照之前的计划,不分头行动。八人集体行动,才能保证北斗七杀阵能够随时起阵,减少意外的发生。 元始魔教的教众,做出眼下这等丧心病狂的事,无非就是要逐个击破。现在,他们已经按照不同的来历分散开来,如果继续分散,就无法控制意外发生的几率。 这里是伦敦,不是纽约。 当然,集体行动的救火效率,要低下许多。可如果太分散,被各个击破了,就不是效率问题了,而是彻头彻尾的失败。 对于托尼等人的计划,负责配合他们的军队首脑,那位安德鲁上校虽然皱眉,可也没多说什么。 人家是来义务帮忙的,没有理由去强制要求他们。 他们本就不是英伦人。而且个个身份非同寻常。 进入伦敦市区范围,耳畔便就隐约有爆炸声和枪声传来。一众师兄弟连忙透过窗户往下看,只隐约看到一些浓烟。 城市太大,高楼大厦,钢铁丛林,即便居高临下,也很难看到地面发生的事。 安德鲁上校这时候拿着一个对讲器,不知与谁交流了片刻,便回头急道:“西区地铁站有大量暴徒!” 托尼等人对视一眼:“伙计们,大展身手的时候到了!” 然后对安德鲁上校道:“请立刻送我们过去!” 安德鲁上校用力的点了点头,直升机嗡鸣着,速度飞快,直奔地西区地铁站! 老远,哒哒哒的枪声此起彼伏,充斥耳畔,并且越来越响,浓烟升腾,火光也印入眼帘!随之,便有无尽的嘈杂、哭喊、尖叫,充斥在躁烈的空气中。 师兄弟姐妹八人面色绷得紧紧的,随着直升机的高度降落,愈发清晰的看到那些疯狂扫射的暴徒,看到无辜倒在血泊里的平民,还有那些被打的节节败退的警察,只觉得气血上涌,激的面皮通红,眼睛突出。 直升机距离地面还有三四十米高度的时候,分坐在两架直升机之中的八人齐齐起身。 “这些混蛋没有活下去的资格!” 托尼咬了咬牙:“杀了他们!” 一句话没完,两架直升机上、八人之中,除了弗兰克和巴顿,其他六人衣着瞬即一变,皆作金纹玉白的劲装模样。 “放软梯...” “不必了!” 不等那安德鲁说完,托尼直接打断,众人互视一眼,接着齐齐纵身一跃,从三十米高的空中跳下! “小心...”安德鲁上校条件反射似的说了半句,还没说完,托尼师兄弟姐妹八人业已落地! 便看一干人等各展手段,譬如彼得,修为最高,已是筑基圆满,落地只微微屈腿,运转劲力,便卸了下坠的力道,稳稳站定,只脚下一片水泥蜘蛛网四通八达。 譬如托尼,修为稍浅,落地几个空翻才卸掉力道。 八人突然从天而降,如此醒目,顿时吸引仇恨,七八条火舌,哒哒哒喷射着弹丸,向众人倾泻子弹! 还有几粒手雷夹杂飞来,落地嗤嗤冒烟! 彼得脚下一动,身子恍如幻影,顷刻避开子弹风暴,抬步一窜,跨越三四十米的距离,到了一处花台,来到花台后一个端着微冲的暴徒身边,举手一掌,力道不轻不重,恰到好处,瞬间将其颈骨打折,一条罪恶的性命登时了账。 其余七人也不落后,各自避开枪械子弹、手雷爆炸,各择一方,同时动手,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枪声便已稀稀落落。 被暴徒压制的警察立刻来了精神,形势翻转,登时将余下少数一些暴徒压制的死死地,打将回来,眼看就要取得胜利。 却突兀间,旁侧一些建筑里窜出十几条人影,速度之快,几不差于托尼等人。这十余条人影的目标,直指那些警察,眼看就要大开杀戒。 一干师兄弟姐妹八人实则早已心中警惕,早知有吸血鬼,怎能不防备? 那些用枪械的暴徒,都是些普通人,吸血鬼定是躲在一边! 见状,八人齐齐合围,彼得先人一步到了近前:“警察躲开,快躲开!” 这轮番转换,让人应接不暇。警察不过普通人,面对吸血鬼的袭击,甚至都没人反应过来,当下就是几声惨叫,三五人被掏心剖肝,凄惨死在了吸血鬼手中。 彼得恨得牙痒痒,抬手一拳,打的空气砰的一声爆开,以拳头为中心,仿似抽干了空气,以拳头为中心形成一个旋涡,面前那吸血鬼本想逃开,却竟被吸住,眨眼被打的四分五裂。 以彼得对劲力的完美掌控,冷静的情况下,要杀一个人,绝对是恰到好处,绝不会出现这种血腥的场面。但眼下他心中怒急,也顾不得许多,这一拳打出,用劲过猛,就把那吸血鬼打成了这副模样。 而这时候,警察才反应过来,慌乱四散逃离。 同时,其他七位师兄弟姐妹也已是到了近前! 吸血鬼十余人,本当追杀警察,却皆被一班太一门弟子截住,以少打多,摧枯拉朽,很快便解决了大半,最终将剩下的三两个吸血鬼围在当中,三拳两脚打死,下了地狱。 这些吸血鬼不过喽啰,若非有警察牵绊,八人之中,任何一人,都能把他们全都干掉。八人同时动手,自是所向披靡。 又花了点功夫,将余下的少数暴徒清洗干净,这才聚集起来。 那安德鲁上校只觉眼花缭乱,这才多久?不过三两分钟的时间,让警察和军队倍感棘手的吸血鬼就全都死光光,这让安德鲁上校难以置信的同时,感到心中憋闷。 不过他是个合格的军人,压制住心中的不爽利,上前表示感谢。 一百零六章 冲动之下入彀中 一言不合拔剑起 “情况紧急,多余的话就不用说了。” 托尼一身白色劲装,雄姿飒爽,没有沾染半分尘埃血迹——这法袍本就有自洁功能,可谓是杀人不沾血。 “上校先生,立刻送我们去下一个地方!” 在那些警察、幸存的普通人的感激和崇拜中,八人转身回了直升机,也不耽搁分秒,直奔下一处暴乱而去。 到这个时候,整个伦敦,已经成了一锅大杂烩。 暴乱的暴徒人数实际上并不多,不过千人而已,较之于这座数千万人口的大城市,万分之一都不到。但暴徒之所以是暴徒,三两个,就能让千百普通人心惊胆战。 更何况其中还有超凡的吸血鬼? 他们分散作乱,让这个城市的警察顾此失彼,根本就无法有效的阻止他们! 等到军队进城,一辆辆坦克、装甲车,重火力开始围剿,才将蔓延的恐慌暂时压下。 三百数目的吸血鬼,其中绝大部分都是喽啰。这种等级的吸血鬼,对热武器无法有效抵抗。因此,军队可以有效的对付他们。 但吸血鬼不会站在那儿等着挨打! 他们化整为零,这里两三个,那里一两个,躲藏起来,偶尔偷袭,也让军队焦头烂额。 只有像太一门的弟子这样同等的超凡者,才是对付超凡者罪犯的利器! 师兄弟姐妹八人秋风扫落叶一般,很快就将伦敦西区几处暴乱清扫干净,随即转道入了南区。 而此时,市中心,德库拉大厦。 “看来我低估了他们。不到半个小时,就杀掉我近百儿郎,厉害,厉害!” 克拉特眼中闪过暗红光芒,沉吟道:“除了他们,还有两个人正向这里而来?” “是的。”后裔躬身而立:“是圆桌骑士。一个叫高文,一个叫兰斯洛特。” “圆桌骑士,哈哈...”克拉特嗤笑一声:“还真以为是亚瑟王守护英伦的大骑士?他们太冲动了,不过正好,不是吗?如果与太一门的八人混在一起,倒是棘手。” 斟酌片刻,克拉特道:“两位伟大的大骑士一定非常想杀了我,哈,我给他们这个机会。” 然后耳语一番,后裔应声称是,随即离开。 “就先宰了这两个,然后再看情况,如果能收拾太一门的崽子,那就完美了。” 当然,克拉特实际上已经清楚,太一门的弟子集体行动,这次要收拾他们,可能性已经不大了。 那阵法的威能,让有所经历的克拉特实在心中胆寒又庆幸。好几个与他能相提并论的吸血鬼子爵,一进不出,死的不明不白,加上魔尊魔念占据的法师所言,他不得不害怕。 说来此间事,高文和兰斯洛特实则最是煎熬。一则二人本为英伦人,英伦遭难,那是针扎指尖,痛在心头。 不比托尼等人,虽然也忿忿于元始教徒的丧心病狂,但毕竟不是感同身受。世界有国界,有种族之分,其间自有隔阂。他们来到这里的初衷,只是为了打击元始魔教,余者诸般,皆是旁枝末节。 虽然后续之事的确出乎意料。 毕竟不是圣母,没有那种真正的悲天悯人。 二则那两位骑士又忧心于大魔法师梅林的去向。梅林是英伦的定海神针,是他们的主心骨,这一去不回,端端让二人猜测连连,心头发虚。 种种焦躁、杂念,合着伦敦的惨状,让二人心怒欲狂。那时不由分说,离了军事基地,也不与军方打个招呼,直愣愣就冲进了市区。 如那没头苍蝇,四处乱撞,虽也宰了些吸血鬼,但实则茫然。 杀戮之下,或许发泄了焦躁,随后总算冷静许多,才又想起该与军方互通有无,这才找到军方的队伍,了解了情况,知晓那市中心的德库拉大厦便是吸血鬼巢穴,于是打算来个擒贼先擒王,直奔而来。 对于德库拉大厦这个吸血鬼在伦敦市区的巢穴,军方自然也不会放过。不过对英伦军方而言,先剿灭各处暴乱,平息千万人的恐慌,才是第一位。 他们的计划,是先平息恐慌,疏散人群,然后四面合围,再将那德库拉大厦中的吸血鬼一网打尽。 军队是个集体,行动起来,自然比个人效率要低。又有诸多吸血鬼喽啰牵制,一时半会要打到市中心,却不容易。 而太一门八人,则正绕城灭火,于是,那两位骑士直直与队伍脱离开来。 这便给了克拉特一个良好的机会。 两位骑士的能力,来自于梅林,或者说圆桌骑士的能力,都来自于梅林。是这位非同寻常的大魔法师,赐予的能力。 力大无穷,快比汽车,寻常刀枪、枪械,也伤之不得。端端两个好骑士! 这个世界,这样的存在,极为普遍。不少超级英雄,超级罪犯,其能力,就来自于某些更强大存在的赐予。 就算是那至尊法师斯特兰奇,其核心魔法力量,也是源自于维山帝三位一体至高法神。 由此,这两位骑士这般存在,便也不值得奇怪了。 两人一路狂奔,一跃数米高,十几米远,几乎无视障碍,只钉着那位于市中心的德库拉大厦前进。 至于过处引起的惊骇、骚乱,自且不在两人的考虑之中。 即将抵达那德库拉大厦,隐约间周围便有些身影躲躲藏藏,闪闪烁烁。二人心知,定是吸血鬼。这里既然是吸血鬼的巢穴,如果看不到吸血鬼的影子,那才让人奇怪。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爆发,吊住一个身影就追了上去! 那影子当不是喽啰,见二人追来,立马提起速度,飞快奔跑,可谓墙壁上都是脚印!但两位骑士爆发起来,速度更快,就如那离弦之箭,虽无有精妙技巧,却也展现出绝对的速度。 眼看着之间距离就在拉近。 双方一追一逃,十来个呼吸便跨越大厦下的广场,却就见到那影子一转,竟是投入了旁边的地下车库! 两位骑士各自略略皱眉,心下觉得有些不对劲,于是齐齐停下。 “这是要把我们引到地下车库么?” 高文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你进去,我在这里接应。”兰斯洛特点了点头:“小心点。” 高文打了个ok的收拾,目光一厉,呛啷一声拔出腰间大剑,整个人仿佛一辆坦克,横冲直撞般杀进了地下车库。 留在车库外的兰斯洛特静静地站立着,大手紧紧地捏着腰间剑柄,目光灼灼,盯着地下车库那犹如巨兽血盆大口的出口,眼睛一眨不眨。 二人配合默契,一内一外,稍有意外,便可相互支援。 这德库拉大厦作为市中心的地标,若是寻常时候,当是人声鼎沸。可今日,这大厦周围,一片寂静。 兰斯洛特在这样的环境中,心里竟也略略不安。 手中剑柄,握的愈发用力。 忽然,一阵剧烈的摩擦声响起,兰斯洛特精神一振,便就看到那地下车库入口,一道钢铁大门正在缓缓合拢! 他面色一肃——果然有诈! 心头一转,担心高文出事,抬脚就要冲下去。却就在此时,身后传来密集的脚步声,然后一个孤零零的掌声响起。 “果然是大骑士,非比寻常。我还打算把你们两个都埋在里面...分开了也好,你们二位看起来配合相当默契,要是在一起,也不好对付。” 兰斯洛特面色僵硬,缓缓转身。 一大队怕不超过五十人的队伍,正持着枪械,黑黝黝的枪口对准他,散发出浓浓的杀机。兰斯洛特不以为意,目光直接从这些人身上划过,他看得出来,这些都是普通人。而真正引人注目的,是站在这群持枪黑西装大汉前面的那十来人。 为首的一个,穿着优雅的燕尾服,系着领结,头发光滑可鉴,梳理的一丝不苟,手上戴着雪白的手套,犹如一个优雅的贵族! 但苍白的脸和嘴唇下隐约隐现的獠牙,暴露了他的身份——吸血鬼! “异类,你们把高文怎么样了?!” 兰斯洛特缓缓拔出了宝剑。 “应该已经死了吧。”克拉特淡淡笑着,瞳孔里暗红的光愈发明亮:“我在地下车库为他准备了美味的套餐,哦,可以告诉你,是我们德库拉集团旗下的实验室研究出来的一种毒气,很厉害哟。” “我封闭了地下车库所有的通气口,用的是最坚固的合金,我自己短时间内都无法打破。所以,兰斯洛特骑士,你应该准备为高文骑士收尸。哦,对了,你马上也会变成尸体,我心地善良,就大发慈悲,为你们一起收尸吧。” 兰斯洛特心头一沉,一股寒意顿生。 骑士虽然异于常人,有强大的力量,但却无法不呼吸! 关键是,地下车库里没有传来一丝动静! “高文!” 兰斯洛特怒吼一声,脸色变得分外难看。他猛地震动大剑,持剑横扫,一道月牙般的魔力从剑身迸射而出,直扑克拉特! 随即举剑一跃,跳上半空,泰山压顶般扑向克拉特,当头一剑斩落下来! “开枪。” 克拉特神色不动,淡淡道了一句,双手一搓,将一双雪白的手套搓了下来,施施然放入口袋,随即猛地成掌向前一推,一道猩红的光幕如墙倒塌,轰然与那剑光撞在一起。 便就此时,兰斯洛特已到他头顶七八米,眼看那大剑就要斩落,哒哒哒的枪声随即响起。 数十人,数十条火舌,喷射出无穷的弹丸,几乎交织成密不透风的子弹风暴,将那身在半空的大骑士笼罩其中! 仿佛下一瞬,就要把这位骑士打成筛子! 但骑士并非等闲,雨打芭蕉般密集的金属碰撞声随即响起——那大骑士一身金属盔甲,并非普通货色,乃是魔法装备。子弹虽多,却竟无法击破盔甲防御!只打的点点火光闪烁,撞击声犹如雨点。 然则子弹风暴产生的力量,却影响到了兰斯洛特的稳定,他半空一顿,掌中大剑一转,舞出一片剑光,挡住面门身前,却也稳不住身形,斜斜就要跌落。 一百零七章 可怜身死两骑士 太一弟子有计较 当此时,克拉特动了! 极静至极动,动如脱兔! 前一秒他还优雅的站在那里,后一秒便就到了半空即将落地的兰斯洛特身侧。一双拳头包裹着暗红的光芒,轰然便是一击! 说来这克拉特的确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果然被那魉魔使德库拉看重,自然有他的卓越之处!非但是昨夜里能侥幸逃脱阵法厄难,这只是其一,有些气数。 其二,这克拉特本身就非同寻常。 普通的吸血鬼较之于人类,只是力量更强,速度更快,有相当的自愈能力。然则有爵位的吸血鬼,便就不一般了。 能够运用血能! 所谓血能,实则是吸血鬼在漫长的生命中,汲取足够多的血液精华,粗糙累积,进而本能掌握的一种能量,没有修炼之法,属性单一阴秽,极易被克制。 但这种力量,毕竟已是超凡之力。 就譬如那吸血鬼伯爵德库拉,其一身血能就极为浑厚,在二魔王、四魔使之中,实则是这吸血鬼伯爵,修行魔功最为迅速。 因着血能,搬运魔功转化法力,虽然就量而言,缩减了许多倍,可却弥补了吸血鬼的弱点,并快速入门,初期进步神速。 元始魔教六大高层,那德库拉的法力境界,悍然修炼到炼炁境第四层! 修为境界,当数第一! 而眼前这克拉特,竟然也修出了法力! 端端是了之不得——连那二魔王四魔使,也才将将入门不久,这克拉特不过德库拉区区一个手下后裔,修炼的功法只是那老魔拿来给普通教众修炼的元魔炼炁法,大路货而已,却竟然隐隐赶上了魔王魔使的脚步!可见其天分、积累。若克拉特有堪比那德库拉的浑厚血能,怕不此时的修为境界,当是超过了德库拉才对! 可见其人天资的确卓著。 这克拉特一身血能转化成法力,少说凝练十倍,虽则量大大减少,看那模样仅仅初入炼炁,可威能却大大增强!法力加持之下,力量速度暂且不说,这护身之能,便就不可小觑! 那大骑士兰斯洛特被枪械牵制,实则心头警惕万分,心知那贵族模样的吸血鬼才是大患,一直分神关注,甫见克拉特动手,当下横剑一挡! 叮当一声脆响,金铁交击,法力魔力交锋震荡起来,在空气中掀起层层涟漪,四面铺散,仿似波涛,肉眼可见! 那克拉特眼神一凝,见突兀一击被挡住,便就知晓这骑士心中一直防备。 不过特拉克并不沮丧! 这一击,虽则没有建功,却已是试探出那骑士的深浅。 之前骑士一击魔法月牙刃,便就让克拉特隐约摸到了他的底,现下更是心中大定! 这英伦的圆桌骑士,克拉特实则在许多年前打过交道照过面!毕竟,血族也是在这片土地上扎根,都是超凡者,没理由没有交集。 不过克拉特记得骑士,骑士可不记得克拉特。 克拉特清楚的记得,数十年前,他不过区区一个吸血鬼喽啰,目睹这骑士与德库拉伯爵交过手,虽不是伯爵的对手,却也非同寻常。 然则眼下一试,便就知晓,这骑士,已经不是自己的对手了! 兰斯洛特吃了一击,被克拉特的暗红法力一震,掌中大剑差点拿捏不住,整个人仿佛牵线风筝,止不住飞退。 可他战斗经验丰富,虽然心下微沉,却也不失冷静,一把宝剑横在当胸,牢牢护住空门——以他对吸血鬼的了解,这些速度极快的异类,定会穷追猛打! 果不出兰斯洛特的意料,克拉特一击震飞骑士,身形不停,一晃便又到了眼前。 法力加持之下,速度本就无比出众的克拉特更见迅捷,仿佛化作一条幻影,前一瞬还在骑士身前,下一瞬就到了身后,快且灵活无比,让那骑士疲于奔命,只有防守之力,而无还手之能。 到了眼下这个状况,骑士已是心有后悔。 他与高文如此大喇喇来到这里,是因为他们了解吸血鬼。自忖以二人联手之能,便是那德库拉,也可能轻松拿下他们。 可万万没有料到,区区一个无名之辈,不知哪儿跑出来的吸血鬼,竟先算计了高文,又压着他打! 此时已是心头发凉。高文不知生死,看模样,怕是难有活命的机会。而自己... 他想逃,但不敢。 自己速度远不及这个吸血鬼,能逃到哪里去?把背后交给吸血鬼,那是自寻死路! 他已是体会到吸血鬼那种特殊的能量的强大——那绝非是血能!虽然看起来有些相似,但威能天差地别! 他深深的感受到危机,心知若挨上一下,恐怕就再难爬起来了! 克拉特已经胜券在握。 他嘴角一直噙着一抹冷笑,双拳裹了法力,左一晃右一晃,指东打西,毫无招式可言,纯粹的速度战法。却把那大骑士逼得手忙脚乱,应接不暇。 所谓久守必失,那大骑士被吸血鬼牢牢缠住,一身魔力被吸血鬼的魔道法力侵蚀的厉害,心中已是感到空虚疲弱,忽而又想起高文和梅林,一个恍惚,漏出破绽。 只砰的一声闷响,暗红光芒包裹的拳头直击肋下,轰然打穿了大骑士的护身魔力,打的那盔甲都凹陷了一大块! 大骑士惨叫一声,应声飞出,一把华丽大剑直直射落尘埃,然则那吸血鬼绝不给大骑士一丝一毫喘息的机会,一晃身,如影随形,仿佛一条细线牢牢将其缠住,一个飞退,一个前扑,两人纠缠一起,绵绵不绝的闷响噼里啪啦随之响起,当轰隆一声尘埃落地,克拉特站定,双手轻轻搓一下,好像搓掉一缕尘埃,转身而走。 只留下一具被打的面目全非的尸体,静静地躺在尘埃里。 “去看看车库里的死了没有。” 克拉特神色淡然,混不以杀了那大骑士而感到痛快,只淡笑道:“如果不确定,补上一刀,跟这个一起,挂在前面十字路口的红绿灯上。” ... “这真是一个悲剧。” 托尼等人看着那红绿灯上挂着的两具尸体,齐齐叹息。 彼得摇了摇头,一跃上前摘下尸体,放在地上:“他们太冲动了...早知现在,何必当初呢,如果跟大家一起行动,怎么也不可能是这样的下场。英伦政府应该要心疼了。” 说着,彼得忽然疑惑道:“那个大魔法师哪儿去了?如果他在的话,应该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好像中午饭后,就不见了人影。”娜塔莎想了想:“可能有重要的事去办吧。至于早知现在...他们都已经死了,可不知道现在。人死为大,就少编排两句吧。” 彼得嘿嘿一笑,摊了摊手。 “中午从会议室出来,我好像听到他们说什么石中剑。” 一旁马特缓缓开口,他眼盲心明,耳力颇为出众,早前大略隐约听到一些:“莫不是那个大魔法师取什么石中剑去了吧?” “传说中亚瑟王的石中剑?”托尼眉头一挑:“真存在?” “梅林你都见过了,石中剑怎么就不能存在?”瑞雯撇了撇嘴:“那个大魔法师肯定是认为打不过老魔头,就打算去拿宝贝来对付老魔。” “可他现在不见人影。”彼得插话道:“虽然元始魔教教徒四处暴动出乎我们的意料,但时间上跟上午商讨定下的,几乎差不多一致。如果是我,不会错过约定的时间。” 现在已将天黑。上午之时,众人在会议室详细的商讨过,决定在入夜时分,对魔尊的庄园古堡发起进攻,时间上与现在差不多重合。 就算那老法师不知道元始教徒突然四处作乱的事,也该遵守之前约定的时间才对。 “很简单。”巴顿道:“要么出了意外,要么他害怕了,不敢来。” “应该是出了意外。”娜塔莎沉吟道:“这里是伦敦,那个梅林法师作为英伦王室的守护者,没有理由在这时候退缩。就像这两位一样。”他指了指两位大骑士的尸体。 “意外...” 众人都不由沉思起来。 “那梅林法师看起来非常强大,谁能让他‘意外’?而且还无声无息!”托尼摸着下巴,脑子里转动不休:“你们还记得那个老法师自信淡然的神色么?就跟那个至尊法师昨天晚上刚到这儿一模一样,我还以为一切都在他掌握中呢。” “我也一样。”彼得摊了摊手:“自从听说他活了一千多年,我就认为他异常强大。就像师父骂我们——就算是一头猪,修炼这么久,也都成精了!我们还只修炼了不到一年,那法师可是千多年!” “那现在...” 班纳一直没说话,这会儿开口道:“该怎么办?” 他看着两具奇形怪状的尸体——那高文的尸体整个浮肿起来,面孔绿油油的,就好像个小号的绿巨人。一看就知道是中毒。 而那个兰斯洛特,则是被硬生生打死的。 一身筋骨几乎全都碎了,脑子都打塌了,面目全非。 “这是在震慑我们还是刺激我们?” 托尼闻言道:“那些混蛋是想告诉我们,这就是我们的下场?嘿,大家说,该怎么回答他们?” “当然是以牙还牙。”瑞雯甩了甩头发,看着前面那栋上百层的大厦:“他们应该等急了。” “先别忙。” 托尼叫住她:“这两个骑士死法不一样,也就是说,他们在死之前,应该就被分开了。” 他指了指那德库拉大厦:“里面的家伙,不是个蠢货。我们就这么闯进去,跟这两个倒霉蛋有什么区别?” “那么大师兄,你的意思呢?”瑞雯站定。 托尼随即看向班纳:“九师弟,我们在下面布阵,麻烦你走一趟,把他们引下来。” 班纳咧嘴一笑:“没问题。” 言罢话音一落,班纳转身之中,已然化作庞然巨人,脚下一蹬,地面随之塌陷,整个人借力腾身飞起百米高,跨越数百米距离,轰隆一声扑落在德库拉大厦的外墙上。 “整个一拆迁工。” 托尼耸了耸肩。 “大师兄,背后说人可不道德。”彼得嘿嘿一笑:“小心我告诉九师弟。” “哈,开玩笑。” 托尼哈哈一笑:“走,去大厦下的广场,那儿地势不错。” 一百零八章 克拉特美味大餐 烟花中众人受伤 两位骑士的下场和惨状,的确让人心惊。 托尼师兄弟姐妹八人,此时虽然面轻松,实际心里已将警惕提升到最高。 那尸体怎么样,难看不难看,凄惨不凄惨,无关紧要。一班同门师兄弟姐妹这一路过来,打杀的敌手不在少数,四分五裂死无全尸的不是没有。 关键是这两个骑士,他们的身份、力量,不是等闲之辈! 这修行,锻体筑基,以打熬肉身为主。到了后期阶段,肉身饱满,气血充盈,便就要反哺神魂。 肉身壮大,五感就越来越敏锐,神魂壮大,第六感便会慢慢诞生。谓之灵识。 八人之中,彼得已是筑基圆满,灵识将生未生,正是孕育之际,第六感已若隐若现。便就其余师兄弟姐妹,就算托尼,也因星力灌体之故,修为突飞猛进,突破到纯阳锻体拳六层境界,五感也已非同寻常。 除了班纳因入门较晚,虽经星力灌体,但毕竟修炼时短,境界较低,拳法才只四层,即便如此,因绿巨人本能,都能感受到那两位骑士一身气息大致状况。 比较起来,当是与瑞雯、娜塔莎等几人相当,有锻体筑基七层的气息强度。 不是弱者。 比托尼和未变身的班纳强,比彼得弱,堪堪与其他几人修为境界略类相当。可他们死了! 也就是说,如果一班师兄弟姐妹稍不注意,着了道,与这二人下场,绝无两样。 前车有鉴,由不得不谨慎小心。 这也是托尼打算以阵对之的缘故之所在。 离开宗门之时,赵昱就仔细吩咐过——作为大师兄,托尼必须要为师弟师妹们的安全考虑。 要摒除意外,他们手中唯有一张底牌,那就是阵法。 至于让班纳做诱饵,那是因为班纳变身之后,最是耐打,生命力最强。 克拉特站在落地窗前,外面已是灰麻麻的天色,但夜晚对吸血鬼没有影响,反而是吸血鬼的主场。 他幽幽的瞳孔里,倒映出一个绿色大块头,正攀墙一纵一跃的身影,一抹暗红光芒随之一闪而逝。 “子爵大人,是绿巨人!” 他身后,后裔忍不住开口。 “我看见了。” 克拉特收回目光:“还有三秒钟,他就能蹦到顶层来。” “那我们...” 那后裔有些手足无措。 克拉特笑了笑,没有半分烟火气,不急不躁,抬步便走:“我想差了,不该把骑士的尸体挂在那儿示威。他们不但没有因此愤怒失措,反而更加谨慎小心。看起来,他们对那两个骑士的下场并不十分关心。” 说话的功夫,外面已经传来轰隆一声巨震。 克拉特知道,那个绿色的大块头,已经到了顶层。绿巨人一蹦几十米,这栋大厦不过百层,三百米高,只需几秒钟就能从地面蹦到顶层。现在,也许只要十秒钟,他就能找到这间办公室外面来。 然而,克拉特已经踏入电梯。 “他们就在楼下!” 后裔赶忙追上来。 “我看见了。”克拉特呵呵一笑:“而且他们有很凌厉的手段等着我,绿巨人就是来引诱我们的。” 电梯飞速下降。 “我的后裔,你觉得,我很傻吗?”克拉特忽然道。 那后裔连忙摇头:“子爵大人是血族最耀眼的明星!” 克拉特满意一笑:“说得对。不过不只是血族,而是整个世界。”他嘴角勾起一抹邪异的笑:“太一门啊,呵呵,那可是掌教至尊的大敌!这楼下的八个人,有六个都是那个人的亲传弟子,在太一门的身份地位,与魔王魔使相当。你觉得,他们的杀手锏会怎么样?” 阵法...嘿嘿,他悠悠一笑:“族人们都撤走了吗?” “是的,子爵大人。除了您和我,族人都已经离开了。不过其他人...”那后裔有些犹豫。 克拉特摆了摆手,浑不在意道:“都是喽啰,没什么用处。只要我认可的族人没事,他们死了也算是死得其所。” 说到这里,他呵呵一笑:“太一门的弟子毕竟非同寻常,这葬礼要隆重一些,须得有陪葬的嘛。” 这会儿,电梯已经到了地下二层,咔嚓一声停了下来。 门打开,克拉特走出来:“我们去西北,德库拉大人正等着我。” 却就见这地下二层,偌大空间,竟然铺就了一条轨道,黑暗中,不知通往何处,一截轨道车正静悄悄的停在轨道上。 那后裔张了张嘴,纠结道:“可是子爵大人,我们的计划并非没有可能杀死他们,如果我们走了,收不到尸体...” 克拉特两手准备,自然也想把太一门的弟子一网打尽,可眼下的情况是,太一弟子非常谨慎,克拉特又惧怕阵法之威,不得不退而求其次。准备了一个很好的礼物,给太一众弟子。 “那只是计划。”克拉特笑着摆了摆手:“这种极为死板的计划,在你看来成功几率很大,但在我看来,不值一提。能伤他们,而很难杀了他们。至于立功,在掌教至尊面前露脸,以后有的是机会,不在一时。我们自己的生命最重要,不是吗?” 说着话,克拉特从兜里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遥控器,笑道:“我为他们准备的这份美味大餐,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感到满意。” 上了车,轨道车缓缓启动,越来越快,一头扎入黑暗的隧道,逐渐远离了德库拉大厦。 克拉特把玩着遥控器,估摸着距离差不多了,呵呵一笑,狠狠的按下了按钮。 ... 就好像一朵巨大的烟花,伴随着剧烈的震动,响彻整个伦敦城! 夜色中,烟花是如此的美丽,可看到这朵烟花的人,无不为之胆寒! 高达百层、占地数英亩的德库拉大厦,在烟花中化为灰烬。以这座大厦为中心,方圆一公里之内的建筑,都受到了剧烈的波及。 钢筋水泥溅射,楼层倒塌,火焰四起,爆炸连绵! 待得一切尘埃落定,一片废墟之中,才见到,那大厦下原本广场的位置,露出一片方圆数十米的空旷地带。周围混凝土残渣环绕,将这片空旷环抱其中,显得颇为怪异。 就仿似爆炸之时,这里有个什么东西,将溅射的废墟排开,在周围形成一圈环形的墙! 忽而,这片空旷地带仿佛气泡一样,抖动出一圈涟漪,黑夜中几不可见,随之,七条人影跌落尘埃。 “咳咳咳...” 托尼止不住咳嗽了数声,摸了摸嘴角,看到满手的鲜血,只觉浑身脱力,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地。 一旁的彼得匆忙一把扶起:“大师兄,你怎么样了?” “还行,死不了。” 托尼摆了摆手:“让我坐下,可能会舒服点。” 彼得扶着托尼就地坐下,也顺势坐在他身旁,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瓶,倒了一粒血气丹递给托尼。 “谢谢。” 托尼吞下丹丸,腹中一股热流冲刷开来,神色总算松活了一些。 “疯子!” 他咬牙骂了一句:“该死的疯子!” 又看向其他师兄弟姐妹,托尼叫道:“都还好吧?” “吐了口血。” “吃了丹丸就好多了,只是被震伤了,没有大碍。” 余者众人一一回答,也都各自就地坐下。 “没事就好。”托尼吐出口气,抬头望着废墟,忽然神色一变:“班纳呢?!” 他猛地爬起来,大叫道:“九师弟!天宁!班纳!” 众人这才想起班纳,一时间都变了颜色。 顿时,此起彼伏的大叫,一众人等顾不得伤势,全都冲进废墟中搜寻。 然而——无果。 良久,所有人垂头丧气的回到空旷处。 托尼张了张嘴,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见都一副模样,顿时眼睛就红了,他双手插着腰,转过脸去,歇斯底里的大吼:“班纳!” 咚! 忽然一声巨响,一块巨大的混凝土飞起来落在一旁,随之,巨大的人影灰头土脸蹦出来,咧嘴露出憨憨的笑。 “呼!” 托尼愣住,这一口气,仿佛把心肝都吐出来:“噢,亲爱的九师弟,你没事...实在太好了!” 整个人就瘫软了下去。 师兄弟姐妹八人,根本就没料到,敌人竟然如此疯狂! 没照面,直接就炸掉了整座德库拉大厦! 简直是丧心病狂到了极点! 也幸亏这周围早已没了人,否则只这一下,不知要死多少! 当是时,班纳还在那大厦顶层,余下七人就在楼下广场,见状哪里敢怠慢分毫,连忙就要布阵! 可实在来不及了,南斗七杀阵根本就没来得及起阵! 也亏得这门阵法是以阵台、阵旗组成的成品阵法,本身具有一定威能,匆忙之间构造了阵法空间,这才能保住师兄弟姐妹七人的性命。 但即便如此,除了彼得,也或多或少,皆被震动脏腑,各自受伤。 以主阵的托尼最为严重。 尤其在一悲一喜,沮丧愤怒之间,情绪剧烈波动,更是加剧了伤患。托尼这一坐下去,就没爬起来。 余者七个师弟师妹登时手忙脚乱。 彼得见托尼昏了过去,心中一急,连忙掰开托尼嘴巴,喂了三五粒丹丸下去。 娜塔莎大叫:“回基地!” 旁侧班纳尚未解除变身,当下一把捞起托尼,纵身一跃就走。 眼看着班纳庞大的身影纵跃间消失在远处,彼得六人相顾无言。 “现在该怎么办?” 瑞雯没了主意。 “先回军事基地。” 彼得作为二师兄,在大师兄人事不省的情况下,主动接过担子:“谁带了手机?给哈利打个电话,说明情况。” 众人皆摇头。 因为战斗需要,个人只带了耳麦,能够随时与军方联络,除此之外,什么其他的东西都放在了军事基地。 一百零九章 彼得说干我屁事 炼药膏哈利心焦 正此时,耳麦中传来严厉的声音。 “我是安德鲁上校!请问各位,你们在干什么?!德库拉大厦为什么会爆炸?!你们知道影响有多大吗?损失有多大吗...” 作为伦敦市中心的一处地标,德库拉大厦无疑是重要的。这里是失去重心,最繁华所在。如今轰然一下,没了,连带周围一公里内,都几乎变成了废墟,这对英伦政府而言,损失可想而知。 “你这是在质问?!” 听到耳麦中传来的声音,彼得眉头一耸,直接气冲冲顶了回去:“你们损失关我屁事!” 对他而言,什么地标,什么损失,哪里及得上师兄弟受伤来的严重? 说完,他一把扯掉了耳麦,低声骂道:“谢特,有本事自己来,除了会放嘴炮,还会什么?” “我们回纽约吧。” 忽然,瑞雯恨声开口:“大师兄昏迷,我们都受伤了,那些混蛋还有脸质问我们。这里是伦敦,管他天翻地覆,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大家都有耳麦,安德鲁上校的质问,自是听的清清楚楚。 彼得一听,愣了愣:“四师妹,这不太好吧?” 他抓了抓脑门:“来的时候意气风发,现在灰溜溜回去...” 说实话,瑞雯的提议,彼得心动。他毕竟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人,神经没那么坚韧。现在遇到挫折,第一个想的,是逃避。 关键是元始魔教这些混蛋实在太疯狂了,看看他们的作为吧,几乎是无所顾忌!让彼得都为之心惊! 但他转念又想道,大师兄现在昏迷了,到自己担负责任的时候,如果遇到困难就退缩,那不是一个有担当的人该做的事! 想到这里,彼得振奋精神,道:“四师妹,我们不能走。” “为什么!” 瑞雯气冲冲道:“难道还要在这里听那些质问,受那些白眼?!” “这跟他们无关。”彼得深吸口气,抿了抿嘴:“我们是太一门的弟子,是师父的弟子,成败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不是懦夫。” 他觉得自己在这一刻,又成熟了许多,他抬起头,看向众位师弟师妹,正色道:“实际上这次的挫折,我们是可以避免的。我们只是没有预料到敌人的疯狂。有了这次教训,我想下次,我们应该不会再跌倒在同一个地方了吧?” “如果就这么回去,抬着昏迷的大师兄,我无法面对师父。你们呢?师父等着我们的好消息呢。” 众人默默点头。 “好了,”彼得拍了拍手掌:“各位师弟师妹,我们先回军事基地,如果大师兄没有大碍,我们继续行动,ok?” ... 哈利一脸焦急,匆匆进入洞天,把吃奶的劲儿都用上,扑腾飞奔着冲入宗门。 辛迪见状,一脸莫名其妙,心知哈利肯定有事,于是连忙追上去,两人一前一后,就到了勤务堂。 当初彼得、哈利、辛迪,还有另外的玛丽、杰西卡,他们曾一起在农场练功,又是同学,关系本来就非比寻常。 不过后来因为各自的选择或者阴差阳错,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彼得、哈利和辛迪,追随赵昱踏足大道。而玛丽,那位渴望成为大明星的少女,现在也正在朝着她自己的梦想前进,与哈利的关系,虽然仍是男女朋友,可总的来说,逐渐开始疏远。 至于杰西卡,当初这个少女被紫人控制,对农场下手,虽然不怪她,可因为其心性,赵昱并未收她入门,那次过后,几乎与彼得等人断了联络。 人生就是这样,聚散无常。 一众九位同门,虽都关系不错,但仍然要分个远近亲疏。 彼得、哈利、辛迪,这三人的关系,因为他们本身的缘故,要密切许多。 见哈利如此急切,辛迪心里咯噔一声,暗道肯定出了事,于是跟上到了勤务堂,就见哈利正焦急对老帕克道:“帕克叔叔,我要用师父的丹炉!” 赵昱早前就有一尊丹炉,寻常货色,堪堪算的上是法器。因丹药需求急迫,那时手头又没有足够的气运值,只能勉强兑换了这么一尊普通的丹炉。 这种货色,现在赵昱自然用不着了,于是就挪出来,置于勤务堂。 赵昱的本意,实际上就是给哈利用的。 座下九大弟子,日后各自的道路自有不同。比如托尼,自然是要走符箓炼器一道。比如罗根或者班纳,基本上道路也是固定的,专注于炼体一道。 而哈利,赵昱也给他安排好的道路——以丹道为主。 一早赵昱就告诉哈利,要解决他家族的遗传疾病,非丹药不可。有意无意间,把哈利引导上这条路。 并且打算,日后宗门扩大,丹堂,就要交给哈利掌管。 只不过因为哈利尚未进阶炼炁境,此事便还未提上日程。 但一些基础的炼丹的法门,赵昱已经传授给了哈利,让他修炼之余,自己好好琢磨。 老帕克正捧着一本道经,字正腔圆的诵读,闻声抬起头来,笑道:“如果你师父知道你可以独自炼丹了,他一定非常高兴。” 哈利急道:“帕克叔叔,是伦敦那边出事了,大师兄受伤昏迷,班纳打电话过来,问我有没有疗伤的丹药。您知道,精气丹虽然也有疗伤的功效,但并不出众。” “托尼受伤了?!” 老帕克一下子站起来,抓住哈利的胳膊:“那彼得呢?!” “他没事。” 哈利连忙道:“彼得修为最高,只是受了点震动,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老帕克松开哈利,吐出口气,随即苦笑道:“我还是放不下彼得。” “人之常情。”哈利摇了摇头:“我也很担心他们。” 然后道:“师父传授给我丹道基础中,有一种疗伤药,叫白玉膏,我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我要试试。” “需要哪些药材?!” 旁边辛迪终于有机会开口,快速道:“你告诉我,我马上去采药。” “别急。” 老帕克道:“勤务堂的仓库里有许多因为已经成熟而采摘炮制好的药材,先看看差什么。” 三人连忙转进后边仓库,哈利一一道出所需药材的种类、数量,老帕克和辛迪便一一从屉柜中取出,最后,一样不差。 事情紧急,耽搁不得,当下取齐了药材,到了旁边放置丹炉的隔间里。 老帕克和辛迪站在一边,老帕克道:“哈利,要怎么做,我和辛迪给你打下手。” 哈利有些手忙脚乱。 丹道基础他熟稔的差不多了,但没具体实践过,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冷静,冷静!” 老帕克看的分明,道:“我多次见过你们的师父炼丹,守静是关键。赵跟我说,炼丹需要细致,一丝一毫都出不得差错。如果心里不平静,稍一急躁,失败的几率百分之百。” 哈利闻言,点了点头,深深的吸了口气,闭上眼,待得心绪平静,这才睁开眼睛,盘膝正对丹炉坐下,侧脸对老帕克和辛迪道:“我的全部精力都要用于催动丹火,没有余力,帕克叔叔,辛迪师妹,你们听我说什么,就做什么。” “好。” 两人齐齐点头。 这丹炉毕竟有法器级数,说是大路货,那也只是较之于赵昱的修为而言。对哈利这等尚未练出法力的筑基修士,要以此炼丹,可不简单。 本是尊法器级数的丹炉,原也没有丹火。因赵昱需以之炼丹,便于火室中置入了一朵木中火。那木中火乃三昧之一,赵昱如今虽然修为境界已是达至要求,可要炼出三昧火,却需时间。 就与那天地炉中之三昧真火,这朵木中火,也是从系统兑换而来。 若哈利进阶炼炁,生出灵识,可勾动天地灵气,催动木中火,以之炼丹倒也简单。可哈利现今不过筑基六层,灵识深藏识海,哪里勾动的出来? 却需以自身精气催动燃烧,才能运使这尊法器丹炉。 因此哈利才说,他没有余力。 待得两人应声,哈利再深呼吸一次,将心绪完全平复,便就缓缓伸出双掌,贴在那丹炉之上。 只听他清喝一声,浑身气血汹涌,化作燃料,被丹炉火室纳取,见那火室中,一缕火星如同浇上汽油,猛地沸腾起来。 “灵泉,一升。” 老帕克当即取了灵泉,导入丹炉。 “地灵三七,二两!” “高等白芨,二两五钱!” “高等蒲黄,一两八钱!” ...时间流逝,哈利逐渐脸色变红,头顶腾起袅袅白雾,但一双眼睛,却分外的认真。时而冷静道出药名,一旁老帕克、辛迪你来我往,将药材一一投入那丹炉之中。 诸般药材,皆是洞天所出。 因灵脉之故,可称之为灵药。造化之下,灵药分作九个品级,其中九品最低,一品最高。造化之上,还有后天灵根、先天灵根之属,然则太过遥远,暂且不提。 而品级之下,还有低等、中等、高等,三个级数的药材,低等药材与外界山林中的药材,没有区别,中等药性更好,高等更高一筹。 这等药材,只能炼制适宜炼炁境之下境界的丹药,譬如精气丹、血气丹和神气丹,与药材品级对应。 如今洞天也只是九品洞天,最是低级,其中灵脉也同样如此。洞天出产的灵药,最高也只有九品而已,多数都不入品。哈利炼制的白玉膏,实则就是一种不入品的疗伤药膏。 许是运气,哈利第一次炼药,竟然成了! 虽则只是不入品的药膏,可一次成功,端是了不得。就算是赵昱,当初第一次炼丹,也以失败而告终。 整整三小时,等药膏炼制出来,哈利已经动弹不得了。 他一身精气都被消耗殆尽,这会儿都不想多说一个字,只想大睡一觉。 要说有精气丹、血气丹,可随时补充精气,但哈利知道,以自己的能耐,炼丹过程中补充精气,很容易捏捺不住气血,一旦引起丹炉火候变化,只有一个结果,失败。 因此他一直硬撑着,直到炼出这一炉白玉膏。 一百一十章 哈利辛迪抵伦敦 变种战警心大意 也亏得这白玉膏尚不入品,炼制难度低,手法简单。炼丹又是水磨工夫,精力消耗只是绵绵,虽然不低,可也并非洪水倾泻,过程中还能恢复抵消。若炼制更高级一些的丹药,以哈利如今的修为境界,先不说能是不能,便是能,也要伤及本源。 哈利心知这个道理,暗道自己鲁莽之余,也是庆幸。 一旁辛迪则欢呼雀跃,白玉般的俏脸上红晕闪现,叫道:“哇喔,我终于知道丹药是怎么炼制的了!” 少女心性,觉得炼丹很新奇,参与其中,她有自己的乐趣。 却也不知,这白玉膏实则还算不上是丹丸,炼制难度比精气丹都差了一筹。否则以哈利这等新手中的新手,便是再有运气,也不可能一次性就炼制出来。 老帕克忙碌这一阵,也是松了口气,笑道:“辛迪,你哈利师兄都累的不行啦。” 辛迪吐了吐舌头,看着哈利不好意思道:“三师兄,我先扶你回去休息吧。” 哈利服下一粒血气丹,丹气一冲,脸色就好了许多,摇头摆了摆手:“有血气丹就够了。情况紧急,辛迪,我要马上去伦敦,宗门就交给你了。” 说着话,挣扎着站起来,用玉瓶盛了白玉膏,就要出门。 辛迪叫住他,担心道:“可你现在这个样子...” 哈利笑了笑:“坐飞机过去,途中有两三个小时,足够休息了。放心吧,没事。” 辛迪犹豫片刻,忽然道:“三师兄,我跟你一起去!” 哈利顿住脚步,愣神道:“你说什么?” “我说我也去。”辛迪上前拉住他:“师兄师姐还有师弟他们都在与老魔头战斗,现在还受了伤,我很担心他们。” 哈利凝眉道:“可是我们都走了,宗门一个人都没有,如果有事,该怎么办?” “还有我呢。” 老帕克看着师兄妹两人,叹道:“去吧,你们都去。如果不是我一把老骨头,又不擅长战斗,我也一起去。宗门有我和你们梅婶婶照看,放心就是。就算有事,赵不是在闭关吗,他就在宗门,不会出岔子的。” 哈利心里一想,也对。现如今情况的确紧急,师父闭关,任何人都不见。伦敦那边又出了事,电话里三言两语也不说不清楚,让人心头焦躁。他和辛迪留在宗门也是徒有心力而无处使,倒不如一起过去,一众同门齐齐使力,那才是心头所愿。 当下便点头道:“好,辛迪跟我一起过去。帕克叔叔,宗门里的琐碎就麻烦你了。” 老帕克笑着摆了摆手:“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然后道:“现在伦敦那边应该完全入夜了,我们这边也快了,早点过去,到了打个电话回来,我在外面农场等着。” 哈利用力点了点头,师兄妹两人即刻下山,正当要出洞天,突兀间山上竟瞬射出两道明光,落入两人脑中。 两人神色一怔,随即齐齐回首望向山上宗门。 “师父...” 却是那南斗七杀阵的布阵之法!赵昱隔空传来。 两人心知赵昱定有分神关注,不由心中见了一抹温暖,便向那宗门拜了一拜,这才转身出了洞天。 外面天色,果然已经灰麻麻的了。 “我们自己订机票吗?” 辛迪有些心不在焉问道。她正咀嚼着脑海里南斗七杀阵的布阵之法。 哈利摇了摇头,拿出手机:“找神盾局。” 然后,便拨通了尼克-弗瑞的电话。 如果乘坐普通班机,先不说某次班机什么时候起飞,单说普通飞机的速度,就如今两人心中的焦躁而言,实在太慢。 就近的,只有找神盾局。 那边弗瑞接到哈利电话,听到师兄妹两人也要去伦敦,当下二话不说,只道立马派飞行器过来,直接送他们去伦敦。 伦敦那边发生的事,弗瑞已是知晓。魔教徒炸毁了伦敦市中心的地标建筑,波及了太一门一众弟子,托尼受伤昏迷,其他人或轻或重也各有损伤。他自心里也不太安稳。 得知哈利二人要去,知道是怎么回事,弗瑞哪里会耽搁? 不两分钟,就有一架神盾局的飞行器远远飞来,待得落地,哈利与辛迪便即登上飞行器,划破长空,直奔伦敦。 不一二小时,那飞行器在军事基地停机坪落下。 就有军人引路,带着心中急切的哈利和辛迪,便到了托尼的宿处外。 尚未近前,就见到托尼和一干师兄弟姐妹正在屋外的开阔地上商量着什么,看那模样,虽然脸色有些发白,但精神头还行。 哈利与辛迪对视一眼,登时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大师兄,二师兄,各位师弟师妹!” 哈利面露高兴之色,远远挥手。 众人闻声,齐齐扭头,都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师兄妹两人上前,辛迪先就到了彼得身边,抓住彼得的手捏了捏,周遭众人一看,齐齐揶揄大笑。 彼得摸了摸鼻子,辛迪脸蛋发红。 “噢,我真伤心。”托尼夸张道:“我可爱的七师妹,大师兄都快死了,你也不安慰一下。” 辛迪白了托尼一眼:“大师兄还有精神开玩笑,说明没问题嘛。” 托尼摊了摊手,众师兄弟姐妹齐声哄笑出声。 哈利随即嘿嘿调笑道:“我就说七师妹怎么嚷嚷着一定要来,现在总算知道了。”他一双眼睛在彼得和辛迪身上晃来晃去,惹得大家齐齐露出玩味的笑。 辛迪更见脸红,彼得也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扯开话题:“哈利,先看看大师兄伤势怎么样了,严重不严重。” 哈利点了点头,这才抓住托尼的手,把了把脉,吁出口气点头道:“只是气血虚浮,脏腑受损,不是大问题。” 他研习丹法,首先就要从医理入手,凭着对自身气血、身体、穴窍、经脉的把握,入门颇快。若现在挂上一面旗幡,做个赤脚医生,绝对是一份不错的工作。 然后便就见他掏出怀里的白玉膏,递给托尼:“白玉膏,内伤内服,外伤外敷,都有效。配合拳法运劲,以大师兄如今的修为境界,最多两天,就能恢复如初。” “白玉膏?” 托尼接过玉瓶,打开瓶塞,问了一问:“挺香的。” 辛迪笑道:“这可是三师兄专门为你炼制的。大师兄,三师兄听说你受伤了,急的跟什么似的,炼丹炼的脱力,也不休息,直接就到这儿了。” 托尼一听,神色一怔,随即哈哈一笑,跟哈利狠狠拥抱一个:“好师弟,哈哈!” “这么说,哈利炼丹入门了?” 彼得忽然道。 众人一愣,随即都反应过来,不由仔细打量。 哈利笑了笑,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算是吧。实践操作了一次,侥幸成功。不过我想,我现在只能炼制白玉膏这样的低等药物,精气丹有一定的几率炼制成功,血气丹和神气丹还不行。” “入门了就好。”托尼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师傅说万事开头难,只要入了门槛,以后就顺利多了。” 哈利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却道:“大师兄,我发现几天不见,大家的修为境界好像都猛然拔高了不少,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战斗就这么有用?” 老八罗根嘟囔道:“哈利师兄,你可别看错了。我和班纳师弟可都没什么提升。羡慕嫉妒恨,知道不?” 托尼嘿嘿一笑:“那叫机缘,知道吗?” 然后才解释:“是南斗七杀阵。我们布下阵法,没想到星力灌体,这才突飞猛进。彼得都已经筑基圆满,只等师父传下炼炁功法,就能进阶炼炁——我才是最羡慕嫉妒恨好不好?” “这话说得对。”娜塔莎抱着双臂咯咯笑道:“你可是大师兄!二师兄都要进阶炼炁了,你才筑基六层呢。” 托尼掩面大叫:“别扫我面子好不好?我好歹是你们大师兄!” 众人哄然大笑。 “呐,这可是哈利专门炼制的疗伤药。”托尼举了举玉瓶:“大家或多或少都有些震伤,哈利来得及时,来来来,分了分了。” ... 且不说太一门众弟子聚首如何,却又说那变种人x战警。 凤凰女琴、镭射眼斯科特、冰人波比、钢力士、白皇后等近十人,当时离了军事基地,乘坐他们自己的飞行器,直奔伦敦北方而去。 伦敦北方地域,较之于只十来人不到的x战警,说实话,人手捉襟见肘。 可琴他们跟托尼等人一样,考虑到被人分而击之的危险,也不打算分头行动。 伦敦作为英伦的首府,安全起见,周遭军事基地不在少数,北边自然也有。一行人先就到了北边这座军事基地,了解了北边暴乱的详情,定下路线和计划,这才付诸实施。 有军队辅助,又有当地警察协助,开头非常顺利,几乎没有遇到超凡者,作乱的都是持着枪械的普通人。 持枪的普通人,对x战警变种人而言,都是蝼蚁,行动间自是摧枯拉朽,无往不利。 就如那秋风扫落叶,不到夜半时分,竟已几乎将北边暴乱的大部分区域清扫干净。 “还剩下最后一座城市。” 斯科特神色轻松,即便隔了墨镜,也能隐约察觉到他眼神里的笑意。 “我还以为元始魔教有多厉害呢,没想到都是些普通人,虽然都比较强壮。难道他们以为,枪械能对付我们?早知道这么轻松,之前就不该耽搁时间。” 不少同伴都深以为然的点头。 只有琴,微微皱了皱眉:“不要大意。太一门那边,在伦敦吃了大亏你们都知道...” 斯科特摇头笑道:“因为伦敦是中心。我认为,元始魔教的主要成员,一定都在伦敦。周边区域暴乱,是放出来的烟幕弹,只是为了把我们分开。” “我觉得斯科特说的有道理。”冰人波比赞同斯科特的想法,道:“元始魔教毕竟刚刚成立不久,哪儿那么多的厉害角色?琴,你想多了。” 白皇后艾玛却赞同琴的意见:“还是谨慎一些好。” 虽然意见不一,但面对北部区域最后一个还没平息暴乱的城市,一众变种人也不怠慢。正是要将那剩下的元始教徒一网打尽,收工早早回去休息。 都是摩拳擦掌,打算给元始教徒最后一击。 飞行器便就飞临那最后一座城市中上空。 一百一十一章 满大人暗动手脚 一疏忽近乎玩脱 “终归是时间短了些。” 满大人身着黑色风衣,头发披散,长身负手而立,夜色里,整个人仿佛都融入了黑暗之中。 “不如那些吸血鬼、狼人,先天体质超凡,初期进境颇快。我的这些手下,虽也同样修炼元魔炼炁法,但现在除了身体强壮一些,略略超过普通人,对那些变种人却无法造成威胁。” 他捏了捏拳头:“力量到了一定层次,人数再多也没用。正好趁着这次机会,刷掉一批,留下精锐,再来好好培养。我欲望魔宫乃是掌教至尊麾下两大魔宫之一,教中支柱,如果还比不上四魔殿,在掌教至尊面前,我这欲望之王如何能抬得起头?” 满大人本就是个枭雄级数的人物,智慧超卓。又修得欲魔经,对人心把握,有了更深的火候。却是约莫猜出了魔尊的打算。 依着魔尊的强横,依着魔尊的性子,竟容忍那些蝼蚁在面前跳来跳去,说是看戏,实则也扫了颜面。 为何容忍? 满大人想来想去,无非就是为了借助那些人的手来洗刷糟粕,精炼教众。大浪淘沙,强者为尊,既是魔教,自当遵从这个道理。 自修了魔功,见了魔尊强横,满大人就已然明悟。所谓势力,不是人多就大。那魔尊单枪匹马,谁人又能轻侮? 三言两句,三拳两脚,说立下魔教便立下魔教,易如反掌。 又是为何? 力量! 由此,这欲望之王对手底下的无数人手,便看的淡了。 也正好顺水推舟,顺着魔尊的意思,将一班手下清洗一遍。虽人数愈少,可长远看来,却更有潜力。 他身后,一众欲望魔宫骨干成员,有几人欲言又止。 满大人背对着他们,却似乎竟也知道他们的想法:“我教强者为尊,既是魔教,就不要抱着哪怕一丁点怜悯。或者,” 他回过头:“是担心你们各自手下势力受损?” 迎着满大人凌厉的目光,一干人等齐齐垂头,不敢对视。 “些许蝼蚁,死了就死了。这世上,别的不多,就是人多。”满大人眼中闪过一抹冷色。 敲打一番手下骨干,满大人话音一转,道:“那些变种人现在到哪儿了?” “五分钟前,他们抵达了这座城市,三分钟前,灭杀了我们的一支小队大部分成员。差不多他们将会在十五分钟之后,抵达这里。” “十五分钟么?很好。” 满大人嘿然一笑:“那还站在这儿作甚?还不快去准备?” “是!” ... 变种人横扫北部,愈是轻松。 这北部作乱者,少说数百人死在他们手中。唯有那些有点机灵劲,有些气数的,极少数的一些人,才能逃脱。 而这些人,也正是元始魔教需要的真正的教众。 这夜色中,作乱者愈少,愈发的安宁下来。躁然的气氛,逐渐消弭,让人心头也随之放松。 冰人波比险险避开枪械扫射,抬手一道寒气,将视野里最后一个暴徒冻成冰块,抬眼间,已是一片寂然。 这一批暴徒除了极少数的二三人借着夜色逃走,大部分,都死在了他们手中。 冰人寒气凌厉,任何敌人撞到他手里,唯有变成冰块的下场。那琴有念力,有质无形,攻防如意,将人玩弄鼓掌之间,生死不由己。钢力士化作钢铁身躯,横冲直撞,刀枪不入。白皇后钻石之躯,又有心灵之力,更是不妨多让。余者各显手段,摧枯拉朽,只把那暴徒当做蝼蚁,轻松碾死。 冰人心神轻松,收了手,双手插在裤袋里,向伙伴们走去。 正待说话,却忽然脑子里杂念丛生,心头发热。 一双眼睛,不知怎的竟是盯住面前不远的琴那丰润饱满的臀部! 他忽然发现,穿着一身制服的琴,竟然是如此的性感! 心头顿时火热无比,眼睛直愣愣的看着那如圆月般的丰润,喉头一动,咽了口唾沫,胯下随之耸立。 就好像忘乎所以,眼中只剩下那丰润的臀部,周遭一切都消失了一般。 他出神的走近前,就这样伸出手,抚上了那圆润无比的圆月! 琴尖叫一声,猛地跳开:“波比!你干什么!?” 回身便见波比双目垂涎,一脸痴痴:“琴,你好美好性感,我要...” 那语气,与平素截然不同,就好像一头失去理智的***口水都快流淌出来,合身一扑,就要把琴抱在怀中,肆意玩弄! 不远处,斯科特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怒喝一声:“波比!混蛋,你在干嘛!” 怒气冲冲,奔跃而来。 “琴是我的!是我的!该死的波比,你竟然敢亵渎琴,去死,去死!” 那怒火一起,便竟收之不住,熊熊燃烧沸腾起来,越来越盛。斯科特只觉得自己的禁脔遭到亵渎,恨不得立刻一刀杀了波比。 墨镜后红光一闪,两道射线从中迸射而出,眨眼便要射中波比。 波比吃吃之中,却也感到危机,心中一紧,本能急忙化躯为冰,随之便被射出两个透明的窟窿,还冒着淡淡的烟气。他顿时面色狰狞,双目通红狠狠瞪着斯科特:“垃圾,你想跟我抢琴?去死吧你!琴是我的!” 寒气登时汹涌澎湃! 波比如今不过是三级变种人,此时竟是压榨生命力,爆发出了远超他平常力量的水准,动念间,周身掀起滚滚寒潮,直扑飞奔而来的斯科特!周遭温度骤降,地面噼啪作响,竟是被冻出条条裂缝,随之,空气中雪花凝结,地面冰层乍起! 斯科特也爆发了,一双眼睛里迸射出无与伦比的红光,咔吧一声,眼镜炸裂,红光连天接地,射线横扫切割! 周遭众人尚未反应过来,便就成了这般局面,见状面色大变,忙不迭就要闪避。 琴怒道:“波比!斯科特!你们在干什么!?” 却不敢怠慢,连忙撑起念力,把一众人等护在身后! “怎么回事?!” “他们怎么了?!” 众人面色难看无比,只见眼前寒气凌冽,风霜冰雪,其间红光扫射切割,冷热交替,方圆百米之内,建筑被射线切割崩塌,瞬即又被凛冽寒气冻的噼啪炸开,一片烟雾缭绕。 琴光洁的额头上汗珠直冒,有质无形的念力阻挡着无比凛冽的寒气和无比锋芒的射线,一时间压力无边,堪堪几乎撑之不住! 而正此时,被她护在身后的众人中,钢力士直愣愣的伸出一双手,捧住了面前那弹性圆润的柔软臀部,轻轻揉捏起来! 同时,又有人向白皇后等女人伸出了邪恶的双手! 然后,怒吼无边,大打出手! “滚开,琴是我的!” “艾玛是我的,你们都给我去死!” “琴和艾玛都是我的,我要得到他们,然后杀死查尔斯那个老东西,杀掉所有的人类,我就是地球的主宰!” 臀上的灼热手掌和身后突兀的暴动,登时让琴尖叫,念力维持不住,瞬间溃散,无边寒气滚滚而来,道道红光横扫切割! “琴!” 白皇后艾玛浑身化作钻石,脸色变得分外难看,她大叫:“我们被暗算了!” 然而,琴已经听不见了! 一种火热奇异的力量从琴身上散发出来,不论是寒气还是射线,不论是火焰还是冰霜,不近三尺之内,便就化作虚无,消散一空。 琴缓缓抬起头来,脸上一片冰冷:“罪恶的世界,罪恶的人,凤凰的火焰,必将涤荡澄澈!” 唯一尚且清醒的白皇后登时面色大变,连忙推开几双恶心的手,飞奔而逃,一颗心,却已是冰凉冰凉! “黑凤凰!” ... 满大人心脏蹦蹦直跳,望着眼前这个方圆两公里的大坑,背后冷汗连连,几乎浸湿了风衣。 半座城市直接消失,两公里的大坑,数百米深,一切物质,都被分解成为虚无。他万万没有料到,这一玩,竟然差点玩脱! 满大人信心满满,藏在暗处,以法力勾动欲望,让变种人互相残杀,然后埋伏好的手下骨干出来收拾残局,这就是他的计划! 原本计划进行的非常顺利。趁着这些变种人灭杀完自己的手下,心里正是放松之际,放出欲望法力,猛的勾起他们的欲望,先是冰人,然后是斯科特。 满大人非常清楚这些变种人的身份,大略知道他们的关系。在冰人身上,他下了大功夫,炼炁三层的法力,几乎消耗一半,才勾起他的欲望。 那斯科特与琴是男女朋友,见冰人亵渎,如何能忍得住?登时爆发怒火,满大人暗中一动手脚,怒火便收不住,愈发升腾,登时就让两人爆发了最激烈的战斗。 满大人还知道,那琴有念力,白皇后有心灵之力,以自己的法力境界,若去引动这两人的欲望,怕是不易,恐被察觉,于是绕开这两人,只对其他人下手。 不得不说,满大人做的非常完美。 可是,他没有料到,琴的体内,封印着一种极度强大的力量! 凤凰之力! 在那一刻,黑凤凰暂时挣开封印,取代了琴,爆发出了无与伦比的力量。 后果很明显,就是眼前这消失的半座城市! 满大人本就在附近,心里察觉危机,连忙逃窜,以其炼炁三层的境界,法力加持之下,速度超过音速,这才能逃过一劫,否则就跟那些泥土砂石一般,怕不此时也化为了虚无! 庆幸!无比的庆幸! 只可惜自己的一班骨干,只随自己逃出二三人。不过能够活命,就已经不错了,其他的何敢奢望?! 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满大人咽了口唾沫,镇住心神,声音略略颤抖,回首对仅余的三个骨干手下道:“看看我们还剩下多少人,想办法去坑底探查一下,那个女人死了没有。” “是...” 三人面皮青白,分明还未从惊吓中挣脱,闻声如惊弓之鸟,恍然回神,急急忙忙便转身而走,一不小心还打了几个踉跄。 一百一十二章 一夜间折损惨重 众英雄心丧欲死 待手下离去,满大人不顾地面肮脏,一屁股坐了下来,心里抹了把冷汗。 “真是失算,差点就要去见阎罗...这变种人除了那查尔斯和万磁王,怎么还有这么个女人...” 想到刚才那种吊在背后的铺天盖地的死亡气息,满大人不由打了个冷战。 “如此强大,不知道与魔尊相比...” “不,这些变种人的能力不具有确定性,又有缺陷,她连自己都杀了,要来又有什么用。我修炼魔功,早晚会变得比她更强大!” 满大人心绪起伏,但好歹已是修士,又修的欲魔经,擅掌控人心欲望,很快就镇定下来。 看着眼前消失的半座城市,他深深的吸了口气:“无法掌控的力量,半点用处都没有!” 欲望魔宫的骨干力量,全都在这座城市。凤凰女这一爆发,这周围的人自是死伤无数,不论是这半座城市数以万计的居民、辅助的军队警察,还是欲望魔宫的成员。 不过好在满大人为了对付他们,留在这里的只是一部分精锐,虽然死了心疼,但没有被毁灭的地方,好歹还剩下不少,没有成为光杆司令。 不过一会儿功夫,余下的三个骨干就来汇报。 “我们还剩下五十多人。” 闻言,满大人心头一抽,疼的着实厉害。 他此番几乎将手底下所有的骨干力量都带来伦敦,人数近千,之前被当做诱饵,在变种人手中折了将近一半,好歹还剩下一半,四五百人。 然而现在... “死了就死了!”他看着眼前仿佛陨石砸出来的天坑,冷冷道:“那些变种人也陪葬了,不算吃亏!” “让人下去看看,我要知道那个女人死了没有。如果没死,也不要杀她,也不要让她醒来,绑起来交给魔尊,定是一件大功。” 这个变种人这般强大,如果抓起来献给魔尊,魔尊一定会高兴!满大人如是想。 “是。” ... 白皇后悠悠醒来,只觉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 凤凰之力爆发之时,她虽然逃得一命,可也被略略波及,幸亏见机早,又化作钻石之躯抵挡了片刻,否则下场只有一个,死。 她艰难的爬起来,迎面就是那陨石砸落般的巨坑,她神色登时一滞,脸上登时变得一片苍白。 “波比...斯科特...” 喃喃的话语从口中艰难蹦出,她知道,那些队友伙伴活下来的可能性已经几乎没有了...凤凰之力的强大,她如何不知? 查尔斯为什么要封印琴的凤凰之力?不正是因为这种力量的强大与不可控吗? 现在,查尔斯的担忧终于成为现实,然而后果,却是任何人都无法接受的。 艾玛心中颓然,一时间竟是茫然一片,不知该怎么办。 该怎么向查尔斯教授交代? 所有人的都折在这里了,x战警没了,泽维尔只剩下寥寥几人! 放眼四顾,艾玛心丧欲死。 突兀间,听到隐约有声。 艾玛神色一动,好歹勉强镇住心神,连忙藏在一旁废墟,就隐约见到远处一些人搜索而来。 “是军队?” “不!” 艾玛心头下沉,这才想起英伦军方派来辅助他们的那队士兵,他们距离琴爆发的地方并不远,绝对不可能生还! 还有那些警察...还有... 艾玛才恍然想起,这片区域,那么多的建筑,其中不知多少平民,恐怕也... 想到这里,她不由打了个冷战。 一时间,她竟然有些痛恨变种能力!这种不可控的能力,难道是罪恶之源? 脚步声逐渐接近,艾玛摇了摇头,将心中丧气暂时压制,就隐约看清了来人。 “一定是他们!那些元始魔教的教徒!” “该死,他们怎么没死光!” 艾玛顿时恨怒欲狂! 她回想之前发生的一切,伙伴们必定是遭到暗算,而敌人,只有元始魔教的教徒! 前后一思索,她心头冰凉。 分明之前的顺利,就是元始魔教专门抛出的诱饵。为的,只是这一刻! 后悔、愤怒、悲伤,种种情绪爆发出来,几乎让艾玛忍不住冲出去,把那些元始魔教的教徒杀光! 可她终归是深吸一口气,忍住了。 她如今被凤凰之力击伤,变种能力削弱,浑身无力,若是冲出去,又能杀几人?最终不过落入元始魔教手中罢了。 “必须要尽快赶回去,”她念头转动:“元始魔教的人竟然有这种能力,可以让我们互相残杀,他们是怎么做到的?要警告太一门还有其他人,要不然...” 想到这里,她心头又是一凉。 眼前仿佛呈现出一片凄凉的画面——所有人都在自相残杀,最终尘埃落定,元始魔教出来收尸。 缓缓吸了口气,她不敢把动静搞大,心里暗暗等待,只待近前这些元始魔教的教徒离开,她便逃离此地。 却忽然看见,那些教徒分作几部分,一部分沿着天坑周边探查,一部分拿出绳索,看样子竟然是准备去坑底。 艾玛心念一动:“也许,琴还没死!” 于是紧张关注。 “去坑底看看,是否还有活人。”有声音传来:“如果有,先打麻醉针,千万不要弄醒,知道了吗?” “知道!” 就有几人吊着安全绳索,垂下天坑。 艾玛静静的等待着,大概过了半个小时,终于,绳索拉上来,她眼神一凝,看到有人背负着一个身影——琴! “她果然还没死!” 艾玛吐出口气,闷哼一声,脸上露出痛苦之色,然后整个人化作钻石模样,合身扑出躲藏之处,扑杀上去。 同时,心灵之力一动,分外艰难的控制住那几个人,上前拳脚相加,将那几个呆滞住的元始教徒瞬间踢下天坑,随即顺势抱起琴,转身就逃。 “有敌人!” “追!” “他带走了那个人!” “快,通知欲望之王!” 这里的动静,登时被查知,立刻,远处的元始教徒动了起来。 ... “什么?!半座城市都消失了?!数万平民?还有五百军队?你们是干什么吃的?!发生了什么事?!” 伦敦北部的一座军事基地中,某将军一脸震惊的看着卫星传来的画面,只见半座城市化作一个黑黝黝的天坑,什么都没了! 他面色登时难看的几乎滴出水来,颓然坐在了椅子上:“调出事发之时的卫星画面,把它传给议会吧...” 然后他摘下了自己的军帽,心知此次事件自己担负的责任,恐怕自己就算不上军事法庭,也只有退役一途可走了。 五百军人的损失,他承受的起,可数千平民、半座城市消失的后果,他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他心里清楚的很。 “告诉我,那些变种人呢?” 他淡淡道。 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什么都无关紧要了。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无法挽回,现在要做的,就是竭力撇开自己的罪责。 “还不清楚,将军阁下。我们已经派人去侦查,最多一个小时,就有信息回馈。” “好吧,有消息立刻通知我。” ... 到天亮时分,似乎一切落定。 伦敦西郊,军事基地。 会议室中,气氛一片凝重沮丧。 原本该是熙熙攘攘的超凡者,此时如果计数,至少少了六成以上。剩下的,少不得个个带伤,脸上俱都是颓然阴沉之色。 相较起来,竟是太一门的弟子,最为完整! 北部区域,变种人x战警负责清扫的这片,具体情况已经传回。半座城市的消失,已是定数。x战警几乎全灭,只剩下白皇后艾玛带着一个昏迷的琴,逃了回来。 负责清扫东部区域的神奇四侠和奥洛洛,只回来了两个人。一个是隐形女苏珊,另一个是他弟弟霹雳火强尼。至于石头人、橡胶人还有奥洛洛,都没能回来。 苏珊在哭泣,强尼在沮丧。 他们遇到的敌人,是元始魔教的魅魔使阿莫拉。 其中过程,勿须赘述。那阿莫拉魅惑了石头人本,使之突然偷袭,杀死了暴风女奥洛洛。然后让本在与其他三人大战的时候,将三人引入了埋伏圈,引爆了炸弹。 神奇先生里德在爆炸中融化,继而化为灰烬。只有霹雳火强尼,带着自己的姐姐,飞出逃走。 负责清扫南部区域的神盾局众人,则撞上了元始魔教破坏之王金并和魑魔使凯因。这两位之中,金并手下众多,又设下阴谋诡计,然二人以破坏著称,少了诡异能力,计谋被神盾局这些经验丰富的特工堪破,双方硬刚一场,小喽啰死伤无数,超级英雄嘛,只死了一个——黑豹特查拉。 不过这人身份非同寻常,乃是一国之王。说来也是可怜,一国之王没事干偏偏要做什么超级英雄,这下死了,也不知谁那瓦坎达有没有备用的继承者。 这黑豹一身振金装备,却撞上魑魔使凯因,两人硬碰数百记,最后被拧下了脑袋。 那金并、凯因,与神盾局之间,实则几乎旗鼓相当,如果没有外力插手,一时半会绝对打不完。可军方的火力援助,终归是让金并等人退却,这才草草了事。 而负责西边的至尊法师等人,与变种人相比,凄惨不遑多让。 竟只活下来一个人——至尊法师斯特兰奇。 他们的敌手,是魍魔使狼王马库斯和魉魔使吸血鬼伯爵德库拉。这两人本身就足够强大,再加上其手下诸多吸血鬼和狼人,至尊法师等人根本抵抗不住——这是至尊法师所言。 一百一十三章 欲坚持众人争执 逮捕令撕破脸皮 “狼人强壮,力量巨大,吸血鬼速度飞快,数量又多,每一个都不差于普通超凡者,相互配合起来,一加一大于二。”斯特兰奇垂首沉沉:“仅仅一天不见,德库拉的力量又提升了,速度更快,而我...” 他面色蜡黄,仿佛坏死的枯木,风一吹就要倒下的模样。 “他一人就把我拖住...狼人之王杀死了罗玛,海格力斯力竭被他们俘虏...” “我不管什么罗玛,什么海格力斯!” 托尼瞪着他,沉声喝道:“罗根呢?我的八师弟天都罗根呢?!” 斯特兰奇无力摇头:“我们撤退,但后来被打散了,不知道强尼和罗根去了哪儿,是否被他们抓住,或者...” 这位本该是意气风发、自信到乃至于自负的魔法师,此时仿佛风烛残年,说话有气无力,垂垂欲死。 “那你为什么回来了?” 班纳冷冷的看着魔法师:“你不是说,你预见了你自己的死亡吗?” 斯特兰奇只是摇头。 众太一门的弟子,皆是面色铁青。既担忧罗根,又忐忑于眼下的局势。 “托尼师兄,现在不是责怪任何人的时候。”科尔森一身狼狈,脸上还有血迹没有擦干,他沉声道:“我们预估失误,没有想到他们势力竟然这样强大。罗根师兄的事,我们都很遗憾,但并不是没有希望。罗根师兄年纪最长,经历的事最多,阅历丰富,逃出来应该不会有问题,只是无法确定他现在在哪儿。” 这话让太一门众师兄弟姐妹们心里稍稍松活了一下,科尔森心下也随之松了口气,现在这个情况,本就坏到极点,内部再也容不得矛盾了,于是他道:“我们应该考虑的,是接下来该怎么办。” “唯一的依仗只有南斗七杀阵。” 托尼不是不明白现在情况的危急,深吸口气,把心中忧虑压下,直接道:“除此之外,我想不出我们手中现在还有什么依靠。” “除非能把元始魔教的所有教众引入阵中,否则我们拿他们根本没有办法。”娜塔莎抿了抿嘴道:“唯一的顾虑是,今天过后,他们还会不会跟前面一样,四处点火。我们已经没有足够的人手和力量去到处灭火了。” 众人皆是无言。 此消彼长,己方实力受损,彼方人多势众,还要像之前那样,兵分几路去灭火救人,根本办不到。唯一的结果,就是败亡。 “收缩力量吧。”彼得抬起头:“我想,要把他们引入阵法,现在很难办到了。我们唯有自保。” “可那些普通人呢?如果他们继续作乱,我们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美国队长咬牙切齿:“我办不到。” “可你能做什么?”托尼看着他:“现在不是二战,有条枪就能杀来杀去,你的盾牌又有什么用呢?我提议,我们聚集在一起,收缩力量,等待时机。” “等待时机?”霹雳火强尼悲笑道:“等着他们来杀我们?我要回美国,和我姐姐。以后的事,跟我们无关。” 神奇四侠历来一体,关系之亲密,犹如亲人。然而如今一战便折了两人。 做超级英雄的确很爽,对强尼这样的年轻人来说,出风头,人们的欢呼,追捧,让他心里飘飘然。以往不都是这样吗? 可现在死人了,一切的荣誉,一切的飘然,还有欢呼,还有追捧,都变得那样虚幻。恐惧和害怕,代替了洋洋得意,还有悲伤,让他几乎崩溃。 “无关?”美国队长大声道:“你说与你无关?!如果我们都死了,你能想象元始魔教会在这个世界上搅动起怎样的风暴吗?你能躲到哪里去?!” 强尼闻言怔滞半晌,张了张嘴,随即大叫道:“那你说该怎么办?!左右都是个死!” “我们并非没有机会。”托尼长长的吐出口气,止住争执,伸出一只手,张开五指:“五天,只要五天!” 他道:“我师父五天后就会出关,如今情况紧急,他必定会来到这里。那是我们反击的时刻!” “你们的师父?”一旁沉默了好久的白皇后艾玛终于说话,她面露嘲讽:“你们口口声声说你们的师父,可我们死了这么多伙伴,他在哪儿?!” 白皇后终于爆发了。 伙伴的死亡,x战警几近覆灭,元始魔教的压力,凡此种种,几乎压得艾玛喘不过气来。 而此时,听着这些争论,她终于再也忍不住了。 “我们是变种人!被你们人类排斥的几乎无法生存!可我们为了你们人类,付出了生命!太一赵昱呢?他那样强大,他在哪儿?!” 几乎歇斯底里,艾玛站起来,双手胡乱挥舞,头发乱糟糟的,就像个疯子。 托尼无言以对。 他想解释,可怎么解释? 闭关最重要? 牵制赤混太无元魔尊? 或者,变种人的死活犹如尘埃,无关紧要? 面对x战警血淋淋的结果,他能说什么? 气氛变得一片沉凝。 正当此时,会议室的大门被轰然推开,把众人惊醒,一队士兵走了进来,为首的,是安德鲁上校。 “抱歉,打扰各位了。” 这位军官面色冰冷,他目光落在白皇后艾玛身上:“琴-格蕾无视法律,残忍的杀害了数千人民,卫星拍摄到画面,证据确凿,我奉英伦议会的命令逮捕她。这是逮捕令。” 抬手一张纸飘落在桌上。 众人登时面露不可思议之色。 科尔森面色一变,拿起逮捕令冷冷看了一眼,嗤啦将其撕毁:“安德鲁上校,我想你可能不明白现在的情况。你确定你要这么做?!” “当然,这是议会的命令。”安德鲁毫不犹豫,然后对艾玛道:“请交出琴-格蕾。” 艾玛回答他的,闪耀着钻石光辉的拳头。 没有任何预兆,会议室中的所有超凡者,即便是美国队长,都动了。只一晃眼,安德鲁上校带来的士兵全部被缴械打倒。至于他自己,真个是满脸开花。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他倒在地上,口鼻喷血,脸上露出惊恐:“这里是军营,你们敢乱来!” 安德鲁上校万万没想到,这些该死的异类,竟然敢动手! “我们知道是军营。” 彼得拦住还要动手的艾玛,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神色分外冷硬:“但上校先生,你必须要明白几件事。首先,我们不是英伦人,你无权逮捕我们。” “其次,我们来到这里,不是为了我们自己,直接受益的是你们。” “其三,我们不会成为你们保全权力的牺牲品。如果你们要抓人,去找赤混太无元魔尊。” 超凡者有几个脑子蠢笨? 这些混蛋冲进来抓人,出示逮捕令,众人或快或慢,转念就明白了内中的一些含义。无非是因为此间闹出的事情太大,政府方面的负责人担不起责任,而北边半座城市消失,最是显眼,正好拿个顶缸的,来堵住悠悠众口。 抓了琴,所有的罪责推在她身上,英伦政府方面的负责人就有机会保证自己的权力不会被剥夺。 但这在会议室中这些超凡者的眼里,简直就是可恶到了极点的做法! 琴没能控制住自己的力量,的确,她满手血腥。这一点并不否认。但其他人呢?在与元始教徒战斗的过程中,任何人都无法保证没有波及无辜。 今天他们可以逮捕琴,明天就可以逮捕斯特兰奇,后天就有理由把所有人都抓起来! 这是其一。 其二,正是关键时候,元始魔教跃居上风,这些混蛋不思如何对付元始魔教,无视众人的帮助,反而要抓人,其可恶之处,令人发指。 那上校见艾玛被彼得拦住,登时脸色又强硬起来,心道这里是军营,这些所谓的超凡者难道真敢把他堂堂一个上校怎么样? 爬将起来,喝道:“你们...” 彼得抬起一脚踹过去,上校先生手舞足蹈,尖叫着飞出了会议室。 其他人将打倒的士兵一个个提小鸡一般提着扔了出去,会议室中又陷入了一片压抑的寂静。 “好了。” 托尼摊了摊手:“这下我们孤立了。” 他自嘲一笑:“都是一丘之貉,英伦政府比美国政府还不如,都是些垃圾混蛋。” “这里是不能待了,也许下一秒,房顶炸出一个窟窿来。”他舔了舔嘴皮:“走吧走吧,我们自己干自己的,也不要丧气。我们不为什么英伦人民,不为世界和平,我们报仇!” 内外交困,不外如是。托尼很清楚,也许只需要一句话不对头,就要散伙。于是连忙以报仇为理由,稳住了人心。 众人对视一眼,齐齐点头。 艾玛去内里隔间把琴背起来,一行人簇拥着,走出了会议室。 外面,已是荷枪实弹。 “各位,” 基地的将军当头站立,他脸色阴沉,扫了一眼,看着科尔森道:“安德鲁不通过我就私自行动,请各位见谅,这是误会,我们...” “不必了。” 托尼冷笑着伸出手指,指了一圈:“这些黑洞洞的枪口又算什么?也是误会吗?我想起一句话,道不同不相为谋,将军阁下,如果不想这座基地被掀翻,请你让开。” 将军面色铁青,嘴角肌肉抽动着,几次欲言又止,却最终还是让开了路。 众人冷冷的看着这些军人,从中穿过,不急不缓,走出了军营。 “将军,他们...” 安德鲁上校狠狠的看着那些远离的背影,不由叫道:“议会那边...” 啪! 将军抬手一个耳光把安德鲁扇翻在地:“蠢货!” 他咆哮起来:“谁让你私自行动的?!啊!你的脑子呢?你不知道那些异类的力量吗?北部城市的大坑,你没看见吗?!你想怎么样?!想让他们掀翻我这个基地?!你怎么不去死?!” 将军心中怒火烧天。 他不是反对逮捕琴,而是愤怒于安德鲁的私自行动。即便真要抓捕那个危险的女人,好歹也要做好计划才是! 像他这样拿着张逮捕令就冲进去,这世上还有比这更蠢的人吗? 瞬间把所有的超凡者都得罪了,这比蠢到家还要蠢! 如果让将军自己来做,分化离间,只要动动脑子,轻而易举就能把那个女人抓起来。还能让这些人继续为英伦卖命! 再不济,不动声色,暗度陈仓,也能抓住毁掉城市的罪魁祸首,哪里像现在,人没抓住,反而鸡飞蛋打? “你自己跟议会交代。” 将军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一百一十四章 德库拉言道阵法 马库斯也有计较 “我们...现在该去哪儿?” 走出军营,众人迅速远离,心下皆是戒备非常。 军队是暴力机构,眼下的情况,不排除在他们离开之后,基地少了顾忌,会在背后给他们来一下。 辛迪只觉得心里有些迷茫,她兴冲冲的来,要与彼得和师兄弟姐们并肩作战,没想到刚到不久,还没来得及行动,情况就急转直下。 罗根失踪了,那些超级英雄死的死,伤的伤,一个个残兵败将,垂头丧气。又与英伦政府闹翻,现在竟然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仿若丧家之犬,其中滋味,端端难明。 听出辛迪心里的无措,托尼略略有些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极为勉强的笑容:“七师妹不喜欢野营?我觉得像你们这样的小女孩,最喜欢野外露营嘛。” 辛迪被他逗笑了,噗嗤一声,道:“野营吗?可以是可以,可是...”她看着身边周围伤痕累累的同伴,小脸一皱:“我想应该先去医院。” 托尼嘴角一扯,道:“伦敦所有医院都已经住满了,没我们的位子。” 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从兜里掏出一只玉瓶,对大家道:“这是我三师弟哈利炼制的疗伤药,各位都用点吧,效果很不错。” 他跟哈利点了点头,把玉瓶递给科尔森。 科尔森笑起来:“宗门的疗伤药吗?” 哈利点了点头,开口解释:“是师父传授给我的丹法基础上记录的一种疗伤药,内伤内服,外伤外敷。” 众人各自道了谢,该吃的吃,该敷的敷。 果然疗效显著。有的伤口还隐约在浸血的,敷上白玉膏,登时止血。有内伤的,服下之后,只觉一道暖流从胃部散发开来,瞬间就精神一振。 “现在,我们只有一个地方可去。” 见众人都用了药,托尼拍了拍手,正色道:“我们在一起,英伦方面绝对不敢乱来,但我们也失去了一些方便和协助。现在,只能靠我们自己了。我的意思,是去老魔的庄园古堡。” 他顿了顿,目光扫视一圈,继续道:“我们布下阵法,依托阵法空间,等待时机。至于外面会发生什么事,各位,我想大家现在已经不在意了,也没有精力去在意,不是吗?” 艾玛直接点头,恨声道:“英伦人死再多,也与我无关。” 其他人除了美国队长,皆是默默无声。 美国队长纠结道:“可政府是政府,人民是人民。我们...唉...” “队长,这是人民选出的政府为人民做出的选择。”托尼冷笑一声,随之道:“现在的情况,我们还能怎么办?难道去送死吗?队长,这没有意义。” 然后对所有人道:“我们等。等待我师父出关。到时候剿灭魔教的所有教众,一举杀死老魔头,还世界一个和平,这才是大局。” “至于这五天的日常所需,”他看向科尔森:“神盾局方面应该没问题吧?” 科尔森笑着摇头:“绝对没问题。我们才多少人?” 就算加上神盾局的特工,也不到五十人。五天的日常所需,对神盾局来说,没问题。 “那好,我们走。” ... “看,这就是人的劣根性。” 满大人笑眯眯的:“不用我们直接动手,稍稍推波助澜,几句话的功夫,就能让他们分崩离析。” “权力呀,咯咯...”阿莫拉笑嘻嘻的,风情万种道:“欲望之王大人做的好大一件事。英伦议会是顶不住啦,他们不得不这么做呀。” 满大人面上带笑,心头却又想起那时的惊险,心脏不由暗暗跳动了几下,笑道:“不是我。是我们。” 他道:“破坏之王做的也不错,好歹杀了一个黑豹嘛,那可是国王。” 金并听出话里意思,面上却不动声色,笑道:“欲望之王才真是厉害,我听说欲望之王手下人都快死光了?” 满大人目光一闪,弹了弹袖子,呵呵笑道:“都是蝼蚁,这世上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 “我说你们扯什么蛋?”狼王马库斯粗声道:“接下来呢?欲望之王,你给个计划呀。是继续,还是怎么的?” “继续?” 满大人微微一笑,摇头道:“不能再继续了。” “嗯?为什么?” 狼王闷声问他。 “粗鲁的野兽,脑子里都是肌肉的家伙,很明显,我们做的已经足够过火。英伦政府肯定按捺不住,再继续下去,小心头上掉核弹下来,炸死你。”阿莫拉笑眯眯的,话语却冷森森的。 马库斯正要骂来,就见满大人摆了摆手:“行了,别争。魅魔使说的不错,我们做的足够过火,再继续下去,英伦政府恐怕就算毁掉伦敦,也要把我们弄死。还是等掌教至尊从阿瓦隆出来再说。” “他们敢在敦伦扔核弹?”马库斯嗤笑一声:“借他们十个胆子!” “那些政客疯狂起来,比我们也不差。马库斯,你不要小看了他们。”金并淡淡道:“我赞成欲望之王的意见。我想经过这一遭,英伦政府应该暂时没有精力来对付我们,他们要收拾残局、平息民怨,现在焦头烂额。而那些超级英雄、太一弟子,又跟他们分道扬镳,他们也没了针对性的力量来跟我们作对。我的意思呢,我们暂时按捺,不跟英伦政府对着干,只抓住我们真正的敌人,穷追猛打。尤其是太一门的弟子,是我们的死敌。如果把他们都杀光或者都抓起来,献给魔尊大人,好处可是不少。” 闻言,其他几人除了德库拉,都微微颔首,表示赞同。 德库拉身边,后裔克拉特目光一闪,不由在德库拉耳畔低声耳语几句,德库拉点了点头,才开口:“破坏之王的计划很好,但我有件事要说明一下。” 金并神色一凝:“嗯?魉魔使有什么意见吗?” 德库拉微微一笑:“太一门的弟子有一张底牌,我想,我们可能没人能扛得住。” “哦?” 满大人、金并等余者五人皆的神色一动,随即目光别有意味的看着德库拉。 德库拉岿然不动,就当这些目光跟清风一样,笑道:“在诸位来到伦敦之前,也就是上个夜晚。我说过,我手下的儿郎,损失惨重。两位魔王大人,各位魔使,知道是因为什么吗?” 满大人等人皆是眯起了眼睛。 “阵法。” 魉魔使嘴里吐出两个字,嘿然道:“我手下儿郎,跟克拉特一般的,都死了四五个。然而,我无能为力。” “嘿嘿...” 狼王登时怒了,闷哼一声:“德库拉,你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不早点说?” “现在说也不迟。”德库拉神色不动,笑道:“大家不是没吃亏么。”随即顿了顿,悠悠道:“我魉魔殿吃了这么大亏,你们几位毫发不伤,我心里过意不去呀。” “你!” 狼王轰然站起来:“德库拉,你这个混蛋,如果我们陷入了阵法,死了你当然高兴!” “不不不,”德库拉摆手,仍然笑:“我这是秉持掌教至尊的意思。” “掌教至尊的意思?”马库斯神色一怔,怒气顿消,皱眉道:“你什么意思?!” “坐下吧,魍魔使。”满大人心里登时明了,道:“德库拉的确是秉持掌教至尊的意思,不过德库拉,这大浪淘沙,淘的可不是我们几个。” 阿莫拉眼中冷光闪烁,钉着德库拉咯咯笑:“魉魔使,你这么做可就不地道了。下面的人,怎么淘,死多少,都是蝼蚁,无关紧要,可我们,咯咯,你这样做,得罪了我们所有人,你知道么?原本我听说血族床上功夫不错,还想与你共度良宵,德库拉哥哥,你没这个机会了哟。” 德库拉还是面色不动,笑道:“掌教至尊与我说过,我们修炼,智慧、气数第一。没有那个气数,脑子蠢笨的,早晚横死。我这么做,只是帮各位检验属于自己的气数,看样子,各位都有气数,我很荣幸能与诸位共事。” 又道:“而且,太一门的弟子在伦敦市区,是克拉特负责的,我也没让各位与他们对上,不是吗?” 听了这句,余者几人才稍稍顺气。 “所以,”德库拉笑道:“要解决太一门的弟子,必须要有办法破解他们的阵法。否则闯进去,必死无疑。我认为,应该先看看他们的动静,我们再针对性的制定计划,你们以为呢?” “或许还有个办法。” 马库斯突然开口:“可能有个上好的诱饵,可以让我们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太一门弄残。” “诱饵?” 其他人闻言一愣,齐齐看向他。 “对。”马库斯嘿嘿道:“有个太一门的弟子不是叫罗根吗,就是那个把魔尊立教的事传出去的家伙。昨晚上差点抓住他,要不是被另一个强悍的家伙绊住手脚,哼...不过他逃不掉,我手下狼人正在追踪,还从没有人能从我们狼人的鼻子下面逃走!” 马库斯面粗心细,也不是等闲角色。 “是他?” 满大人等人皆是眼睛一亮。 马库斯龇牙咧嘴:“我听说他叫金刚狼,一直很好奇跟我们狼人有什么区别,等把他抓住了,好好看看这家伙,到底有什么资格称之为狼。” 其他几人皆是动心了。 太一门的弟子,最有价值。 太一是魔尊的老对头,若是抓住这家伙,先不说是不是作为诱饵,单单将其献给魔尊,说不得就好处不尽! “那就抓住他!” 一百一十五章 遇纳摩罗根脱险 为海族纳摩入坑 眼下这一番争端,却不过只是前奏,便就已经将伦敦这个国际大都市,连带周遭几百里内的城市秩序,搅成了一锅粥。 不说那凤凰女毁掉的半座城市,其他城市虽不如这般严重,却也好不到哪里去。死亡、混乱、爆炸、大火,仿佛第三次世界大战。 英伦政府自是焦头烂额。 这残局收拾起来,可不容易。媒体添油加醋的报道,让英伦这边发生的事,传遍了全世界。不说世界各国的注视带来的压力,单单国内民怨,就让政府方面几乎抓狂。 更让女王陛下愤怒的是,下面的人为了自己的权力,竟然如此草率与那些超凡者、超级英雄闹翻,使得她手中几乎没有可以利用的超凡力量! 梅林失踪了,两位大骑士、魔法师罗玛身死,得知这些消息,几乎让女王陛下晕厥过去。 英伦国会也是胆战心惊,生怕没了制衡力量之后,那些元始教徒继续暴乱! 甚至首相先生已经暗暗咬牙,都有心打算迁都,然后让这片大地与那些恶魔一同下地狱。 可随后的一两天时间里,风暴却突然停息。 元始教徒一瞬间好像全都消失了,如果不是各大城市中留下的废墟为佐证,就似乎什么事没有发生一般。 但这种平静下,却隐约有狂风暴雨在积攒能量,极度压抑,仿佛等待时机,一举爆发! 魔尊的庄园古堡外,被轰炸出来的废墟中,一座大阵自成空间,隔绝世外。 太一弟子在此立下大阵,作为最后的基地。而此番起阵,少了彼得,换做哈利。彼得已是筑基圆满,因没有炼炁之法,星力灌体也是无用,于是哈利替换。 众人打算趁着这空挡,轮番好好修炼,临阵磨枪。 班纳、辛迪,也会与师兄弟逐一轮换,以星力灌体,增长修为。 空出来的师兄弟,便出阵,借助神盾局的情报渠道,悄然四下搜寻罗根的踪迹,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 大海之上,隐约仿佛有一个小岛正在波涛中沉浮。却是一头体型庞大的鲸。 鲸背上,两条人影相对而坐。 其中一个,却不正是罗根? 此时,罗根光着膀子,只见肌肉虬结的上半身,多有伤痕。或是淤青,或是伤口。隐约血迹还在浸润而出,使得他的脸色,颇为苍白。 与他面对面的坐着的,是一个身材颀长,同样光着膀子的高大男子。这人一头板寸短发,皮肤隐隐带着些微蓝色,眼珠子与深海一般,湛蓝深邃,面孔棱角分明,手边放着一把粗大的三叉戟。 “谢谢你救了我,我叫罗根,你呢?” “海王纳摩。”男子昂然看着罗根,道:“我只不过是看不惯那些浑身带着恶臭的家伙,你不用感谢我。” 罗根被狼人追杀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一直逃到海边,几近力竭就要被擒的时候,被这个自称为海王的家伙救走。 这里是海上,狼人鼻子再灵敏,也拿他无可奈何。 总算让他心里大大松了口气。 之前的情形,的确恶劣到了极点。吸血鬼、狼人,相互配合起来,战斗力简直翻番。一个速度快,一个力量强,人数又多的令人发指。不要说罗根,便是海格力斯这样的家伙,也只能疲于应付。 而最强的至尊法师,被吸血鬼伯爵缠的死死地,根本无法作为。 不几分钟,众人就被打散了,罗根只能落荒而逃,至于其他人情况如何,他现在只能暗暗祈祷。 同时,罗根也更加担心留在伦敦的师兄弟姐们们。不知道元始魔教准备了什么手段去对付他们! 罗根意志坚韧,即便被狼人追的走投无路,也没摘下手指上的指环。 他如今纯阳炼体拳六层境界,如果摘下指环,自愈能力发动,大半年的修炼,就成了画饼,一朝回到解放前。 幸亏遇到了纳摩,否则罗根恐怕真的只有摘下指环,才能活下去了。 因此,他对这个看起来骨子里比较高傲的家伙,还是非常感激的。 摇了摇头,罗根道:“你救了我,这是事实,我以后会报答你。” “不需要。” 纳摩脾气很直,摆了摆手:“我说了,只是顺手。” 转言问道:“狼人的大本营在欧洲大陆,英伦这边是吸血鬼的领地,我可以知道,是什么原因让那么多的狼人来追杀你?” 罗根皱了皱眉:“你不知道?” 按理说,英伦那么大的事,全世界恐怕就没有不知道的人。也许普通人不太清楚其中到底是怎么回事,以为是恐怖分子暴乱之类的,但像眼前这个人一般的超凡者,不可能不知道事情的缘由。 海王? 罗根想到他的自称,不由心头一转,道:“你不会真是什么海王吧?” “我本来就是海王。”纳摩瞪了罗根一眼:“你的语气要尊敬一些。” “你生活在海里?” “不然呢?” “原来如此。”罗根明白了:“英伦最近发生了大事,如果是陆地上,媒体恐怕已经疯了,你生活在海里,难怪不知道。” 随即便将事情大略说了一遍。 纳摩听完,面露惊讶:“有这种事?” “这是事实。”罗根摇了摇头:“现在情况非常严峻,我不知道其他的伙伴,我的师兄弟姐妹们现在情况怎么样了,元始魔教势力太大了,我虽然曾见证魔教立教,可也没想到现在会是这样的情况。” 然后道:“纳摩,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立刻上岸。希望情况不要跟我想象的一样糟糕。” 纳摩直接点头:“可以。” 然后却突然道:“罗根,你认为,你所说的赤混太无元魔尊,如果他统治了陆地,会对海洋产生影响吗?” 罗根闻言笑了起来:“修士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纳摩,你不要以为躲在水里就没有后顾之忧。” 他心中暗道,这个纳摩既然是号称海王,肯定势力庞大,而且自己说的,也是真的。修士到了一定境界,真真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赤混太无元魔尊如果统治了陆地,海洋怎么可能会放过? 正好趁此机会,让这个海王也参与进来,也好增添一分力量。虽然心中略有歉意,毕竟纳摩救了他,却要把他牵扯进这个旋涡,有些不地道。但长远看来,却也是为了纳摩自己。 于是正色道:“你救了我,但我仍然要说,如果赤混太无元魔尊成为陆地的统治者,海洋肯定无法幸免。如果有可能的话,你应该参与进来,与我们一起,合力击败赤混太无元魔尊。” 纳摩眉头皱了起来:“你的意思我知道。” 他沉吟道:“虽然你的确有点不地道,但如果赤混太无元魔尊有能力染指海洋,我必须要为亚特兰蒂斯做打算。” “亚特兰蒂斯?”罗根惊讶道:“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纳摩嗤笑一声:“你以为我这个海王,统治的是我们屁股下面这头鲸?” 罗根尴尬的笑了笑。 “不过,”纳摩话音一转:“我是人类与亚特兰蒂斯海族的混血儿,因此,我才能脱离海洋,在陆地短暂生活。可我的族人不能。” 说到这里,他遗憾的摇了摇头:“除了我,海族没办法予以帮助。” 罗根神色一僵,随即叹了口气:“既然这样,那没办法。纳摩,送我上岸吧。” “放心。” 纳摩转言道:“虽然我的子民无法登上陆地,但我们可以在沿海给予你们一些帮助。” “比如你救我这件事?” “其中之一。” ... 罗根与纳摩一起,回到了伦敦。他们从海上,沿着英格兰岛饶了半圈,从伦敦东边登陆。 当下便买了报纸,细细一看,终于知道了昨夜里发生的所有的事。 报纸上,头版是一副巨大的天坑画面,第二版便是解说。 两人细细一看,罗根心里明了。 “原来是琴...” 心知琴力量失控,造成了这样震动,心里不由微微叹息,转念就知道,与政府方面,肯定产生了矛盾。 果然,第三版上,竟然刊登的,是通缉令! 罗根一看,眼睛就微微眯了起来,眼神露出一抹凶光。 一旁的海王纳摩惊讶无比,叫道:“这么厉害?半座城市都没了!” 罗根摇了摇头:“无法控制的力量,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现在你看到了,我们与英伦政府,大约已经分道扬镳。你还愿意参与进来?” “为什么不?”纳摩扔下报纸:“我又不是为了英伦,我是为了亚特兰蒂斯。” 罗根点了点头:“我们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到我的师兄弟姐们,与他们汇合...” 正此时,一个穿着普通的青年面露惊喜走了过来。 “罗根先生。” 罗根一愣,随之警惕:“你是谁?” “我是神盾局的特工。”那人喜道:“您的师兄弟姐们正在寻找您,上帝,我们已经翻遍了伦敦周围所有的城市,终于找到你了。” 闻听是神盾局的特工,罗根顿时松了口气,道:“那么,带我去汇合。” “当然。” 于是便上了一辆车,直奔伦敦西郊那座庄园古堡方向而走。 车上,那特工解释道:“因为与英伦政府产生分歧,托尼先生和您的师兄弟姐妹们于是便在那座古堡外立下阵法,以次落脚。” 罗根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一百一十六章 太一赵昱证化神 法宝九品有奥妙 罗根的归来,无疑令人欢喜。 一众师兄弟,终归没有折损,折让托尼心下轻松太多。作为大师兄,这一番出来,如果折了师兄弟,他不知道回去该怎么像师父交代。 至于罗根带来的海王纳摩,对大家来说,虽然是个小小的惊喜,却也算不得什么。现在的情况,除非是师父赵昱那样的强者,否则寻常超凡者来的再多,又有什么用?送菜而已。 当下,众人互相做了一个介绍,托尼随即把打算告知罗根。 “我们现在只有等到师父出关。”他叹道:“这次事件过后,我一定勤修苦练。我再也忍受不了这种束手无策的感觉了!” 其他师弟师妹深有同感。 “现在罗根回来了,我总算放心了。”托尼又道:“我之前就怕罗根落到元始魔教手中,那时候,才是真正的灾难。” 其中道理,大家都明白。 那些元始教徒各个阴毒诡诈,如果拿了罗根,那后果... 一众同门必定要去救援,如此就被元始魔教牵着鼻子走,一不小心,就要落入陷阱,全军覆没。 ... 罗根被人救走的消息,狼王马库斯已经知晓,心下自是非常遗憾。得知是人从海上救走,他也没办法了。 狼人鼻子再灵敏,有海洋阻隔,便也抓不住罗根的气息。 而狼人是陆地动物,不可能追到海洋中去,至于用船舶——海洋广袤,又没拿住气息,如何搜寻? 没奈何,只得将消息通知了其余几人,之前的打算自是作罢。 却不第二日,就得到消息,说是从伦敦市区的监控视屏中发现了罗根的踪迹,可为时已晚,罗根已然归位。 如此,便且相持下来。 太一弟子纠合神盾局以及其余超凡者,龟缩于南斗七杀阵之中,怎么也不冒头。而元始魔教二魔王、四魔使,合一众骨干,便就汇聚在那伦敦市中,与西郊遥遥相望。 英伦政府只能在一边傻愣愣的看着,无有作为,还担心受怕。 凡此种种,风雨欲来。 ... 纽约,农场,太一洞天。 这一日,一声长啸震天动地,伴随着波涛汹涌的冲宵气势,整个洞天都摇晃起来。一条条锁链般的洞天法则激荡中在天空若隐若现,交织成一张网,竭力稳固住洞天不使崩溃。 一道混沌遁光从后殿遁出,万分之一个弹指来到山顶,现出一条人影,十亩混沌庆云从脑后升腾而出,将山顶笼罩,其中隐隐有三尊影子在氤氲中沉浮。 赵昱面色淡然,眼神却是透露出喜悦非常,见洞天动摇,不由摇头失笑,当下屈指一弹,啵啵几声,洞天便就稳固,法则大网随之隐没。 “这大道之路,端端艰辛,虽则我底蕴深厚,却也步履维艰,然终归是证得化神。” “化神化神,却也只不过是大道第一步啊...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赵昱以无上法门为基,别出机杼,证就化神,法力浑厚,神通广大,较之寻常化神,不可同日而语。 单单气机泄露,就差点让洞天崩溃,可见其骇人之处。 “混沌真身一转法门已是到了尽头,三元归一炼炁法炼炁卷也已修得圆满,以后的路...” 他心里浮动连连。 “我原以为证就化神之后,便须得从系统兑换混沌真身法门,却没想到...呵呵,难怪难怪,若须从系统兑换混沌真身下一步法门,那之前便勿须隐藏,不可能不让系统知晓。” 赵昱先天灵肉合一,灵魂合于肉身,以寻常之法,元神无望,化神无期。然则如今别出机杼,证就化神,却竟让他寻到一条属于自己的道路。 到如今,以混沌真身、三元归一炼炁法为基础,已是隐约创出了一门属于自己的无上法门。虽然还只草创,但已有构架。 日后便再无绝对必要从系统兑换这两门功法。 对赵昱而言,系统的存在,是底蕴,然也是一种隐患。从最初之时,赵昱就隐约查知,这个系统,约莫有些问题。 如果自己所需的一切,都依赖系统,早晚为系统所制。 之前便且不说,没有系统,他无法踏足仙道。然则如今自己已是寻得前路,所修的根本功法,便绝无可能继续让系统掌控! 根本功法,乃是性命所在。 性命操之于系统之手,赵昱无法忍受。 就算日后需要兑换功法,他也不会再兑换功法真意,直接融入真灵。而是要让系统具现实物本册。 如此,才能最大程度的,在利用系统的前提下,又能摆脱系统的影响。 “我这法门,尚且粗陋,须得细细推敲,填补丰满,唔,还需多通晓些法门以做借鉴...不过暂时不急,先将眼下大事了却,为系统第三阶段的主线任务做好铺垫,才是当务之急。” 系统第三阶段的主线任务,在一众弟子前往伦敦之时,便是发布下来。 “主宰地球气运:广收弟子,教门独大,占据地球六成以上气运。任务奖励:气运值一百万,七品洞天一座,七品灵脉三条,护教大阵一座,五品法宝一件。” 奖励端端丰厚! 第一阶段的主线任务,气运值奖励不过一万,九品洞天一座,镇运法宝一件。第二阶段主线任务,气运值奖励也不过数万,再加一宗法宝化血神刀。 而这第三阶段的主线任务,奖励翻了数番,气运值奖励暴涨,直奔百万。还有洞天和灵脉,乃至于护教大阵和五品法宝! 赵昱自是颇为心动。 要知道,如今赵昱成就化神,对天地灵气的需求大增。九品洞天,实则在突破之前,就隐约无法满足需求。如今突破化神,若放开了炼化灵气灵机,以他所修无上法门,区区九品洞天,只需三两日,便要被吞吐枯竭而崩溃。 而远超九品的七品洞天和七品灵脉,却正合适化神阶段的修炼需求。 如果没有这个奖励,赵昱只能依凭洞天,设下一座聚灵大阵,从外界广纳天地灵气,摄取天地灵机,以供自己修炼所需。 至于护教大阵,就好比那传说中的诛仙剑阵之于截教,十二都天神煞大阵之于巫族,周天星斗大阵之余妖族天庭一般。虽则必定是远远比及,萤虫比之昊阳,可既以护教相称,想必不凡。 五品法宝,也是了得。 那化血神刀不过八品法宝,堪堪比九品法宝高出一层,但杀起人来也是砍瓜切菜。由此,五品法宝的凌厉,便就可想而知。 法器之上乃是法宝,法宝有九品,五品法宝已是中等级数。以赵昱如今的境界,要炼制五品法宝,虽则并非不能,却也不易。宝材所需暂且不说,这等法宝,便是炼制成功,蕴养威能,也是年长日久。 就好比那八品的化血神刀,若赵昱自己来炼,须得从系统兑换太冥神铁五十斤,血海杀机一缕,再合数以百计的辅助材料,配合三昧真火,以都天云箓禁法炼入二十四层纯阳法禁,并以元神法力蕴养三年以上,才能初步具有威能。 炼制区区八品法宝,便就如此麻烦,更遑论五品法宝了。 说起这法器法宝,天仙之下,仅法器、法宝两个大的层级。法器分低中高三等,法宝分九品。 法器无灵,而法宝有灵。 炼制法器,禁法非是纯阳——不入化神,也炼不得纯阳禁法。法器等级,便与这禁法层数有关。总计四九之数,三十六层。能炼入一层禁法,便可称之为法器,十二层禁法以下,皆为低等法器,二十四层以下为中等法器,二十四层以上,则为高等法器。 法器至禁法三十六层,便有机会化为纯阳。然则与法器之主的修为、炼宝法门以及法器的材质关系密切。修为不够,法门不合适,材质太低等,绝无可能晋升法宝。 若条件具备,三十六层禁法合而为一,化为一层纯阳禁法,孕出灵性,便可为法宝。 法宝九品,合周天之数,极限一百零八层纯阳禁法。每十二层一个品级,凡此类推。 五品法宝便有六十层纯阳禁法,自己炼制,单单打入这六十层纯阳禁法,所需时日,少说闭关三五数载,加之蕴养威能,耗时更多。 因之,那仙道修士,往往随身法宝不多,缘故就在于此。 入得化神,赵昱一身气度更是仙气缥缈。在那山头,衣袂飘飘,长发飞扬,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你们来了。” 赵昱抬眼望洞天滚滚云海,口中淡淡出声。 背后,那万磁王艾瑞克,还有本夫妇,联袂而来。 “赵,刚才是...” 本犹豫的开口问道。 “我修为有所突破,一时忘形,没拿捏住气机。”赵昱回身淡笑道:“却是惊了几位,我的罪过。” 万磁王眼中闪过一抹骇然。 他自是知晓赵昱神通,当初一个眼神,便将他拿住。然而今日,这偌大的洞天,竟经受不住泄露的气机,不由让他想起那日光景,对比之下,心中更见震骇。 本夫妇闻言,齐齐面露喜色,万磁王也开口道贺。 赵昱摆了摆手,笑着对老帕克夫妇道:“此间几日,想必你们夫妇心中焦急。那英伦之时,我略有查知,一众弟子陷入困境,束手无策。” 又道:“然则却也不急。我自有分寸,当是无有大碍。入我仙门,自是要历经磨难,此间之事,不过区区,若这点压力都承受不住,这仙道不修也罢。” 顿了顿,继续道:“这前奏已过,我那老对头想必快要忍不住出手,我须得去会他一会。这宗门杂物之事,就交给你们夫妇暂时看顾。” 便对万磁王道:“艾瑞克,我离开之后,你好好看守宗门。” 一百一十七章 赵昱下山出洞天 洛基下凡寻魔尊 万磁王被赵昱羁縻宗门,算算时间,业已半年有余。 说他不想出去,那自是不能。但虽然早得了洞天烙印,可没有赵昱发话,艾瑞克万万不敢。 毕竟,赵昱就在宗门后殿。 如此,倒也静下心来,习得诸般功决法门,逐渐有了修为。 因身份之便,又有赵昱开口,藏经塔一层诸般法门,全数向他敞开,说来他比之宗门亲传弟子,待遇都要高出一筹。 大半年以降,这修为境界,端端飙升,如今已是筑基锻体七层,比之诸多亲传弟子,也不差分毫,甚至在几日前,境界还要高出大部分亲传弟子一筹。 不过如今诸亲传弟子持阵法得星力灌体,修为增长迅速,这点差距就不明显了。 此时听赵昱开口,使其镇守宗门,万磁王不敢反对,心下却也有所不愿。虽然这洞天什么都不缺,又有仙道法门钻研,每日里过得充实,但毕竟狭隘,比之外界,少了些红尘风光。他尚未真正入道,对外界仍有牵绊。 但赵昱发话,他只能应下。 于是连忙点头应是。 便别了老帕克夫妇、万磁王艾瑞克,赵昱踏空下山,便就出了洞天。 站在农场上空,赵昱心中暗道:“此番前往英伦,少不得又要演一场大戏。如今法力神通,广大无边,斗到酣处,收摄不住法力,不知要造成多大孽障。” 又想到:“但如今缺的就是这种震撼。前次与赤混一斗,虽然完成了系统任务,可也没有达到理想中的程度。那诸国高层一直封锁我太一门的消息,使我难以迅速壮大气运,这却万万不能。端端是要一场大戏,才能拿捏住话语权,...至于孽障...我辈修士,岂能怕了孽障?” 心思转动间,赵昱早有计较。 却撇开诸般念想,抬眼望向远方,又暗道:“那神盾局行事急躁,此次却是有些变数,大略劫数合一,成倍放大,然我掐算推演,并不明朗,想必牵涉颇深。” 摇了摇头,赵昱继续想:“先且往神盾局走一遭,明了情势,再做区处。” 于是摇身一晃,化了遁光,钻入虚空,眨眼便消失不见。 ... 弗瑞作为神盾局的局长,责于世界安全。元始魔教之事,越闹越大,他心知情势必定糜烂,一旦稳不住,闹到一定程度,对整个世界,都是极大的威胁。 弗瑞心思颇多,转念间想到法子。 于是在事发之时,便就立刻组建了研究队伍,对那宇宙魔方加紧研究。 欲在最短时间之内,通过宇宙魔方的蕴含的庞大能量,研究出强大的武器。一则为平息元始魔教之患,二则嘛... 这弗瑞虽是太一弟子,然则毕竟出身不同,杂念繁多。有些政治属性,隐约竟也把太一门当成威胁。 若要一个理由,那就是把力量掌握在自己手中,自保。实则是想一直掌握权力,不沦为酱油角色罢了。 然而,弗瑞的打算尚未成功,便就出了意外! 神盾局三叉戟大厦地底空间,弗瑞一手持枪,一手捂着胸口,本就漆黑的脸,愤怒纠结之中,显露出一抹紫色。可见其心中情绪之激烈。 偌大的地底空间,此时一片废墟,尽是火花、电光、烟雾。些许尸体横七竖八,喋血当场。 其中有特工,但更多的,是白大褂科学家! 那可是神盾局的精华! 如今却成了一具具尸体,这如何不让弗瑞愤怒! 更愤怒的是,宇宙魔方被抢走! 突兀间,光华一闪,一道人影出现眼前。弗瑞警惕退却,连忙拿枪瞄准,却定睛一看,顿时放下枪,躬身道:“师父。” 却是赵昱到了。 赵昱嗯了一声,四顾一看,微微凝眉,这才开口:“是宇宙魔方罢?” 弗瑞一怔,暗道这师父竟然什么都知道? 但不敢怠慢,连忙点头:“是的师父,宇宙魔方蕴含庞大的能量,伦敦那边事况紧急,我打算...” 赵昱拂袖止住,目光如电,只看的那弗瑞心灵沉沦,浑身颤抖。 “我岂不知尔等打算。” 赵昱背负双手,淡淡漠然:“些许小心思,于我而言,无伤大雅。然则,却阻了你自己的道途。我辈修士,以超脱宇宙,长生久视为宗旨,而你,目光短浅,盯着些许权力不放,如何是我太一弟子?” “凡人权力,过眼云烟,超脱不朽,才是堂皇正道。弗瑞,若你只瞄着区区神盾局的局长这点权力不放,以师门为威胁,其幼稚之处,可笑可怜。不捉紧修行,贪欲凡俗权力,迷惑于外物,早晚一柸黄土。” 赵昱声音淡漠,不见特别情绪,然弗瑞听了,却冷汗淋漓,垂首不敢言语。 “罢了。”赵昱甩了甩袖子:“这路是自己的,该如何抉择,为师早已说过,那是你们自己的事。” 于是便道:“你钻研那宇宙魔方,出了意外,是何种意外?我掐指算来,有些迷雾,道来听听。” 弗瑞不敢怠慢,连忙一一道来。 却原来,就在几小时之前,科研小组以量子对撞设备,刺激宇宙魔方,竟打开了一条空间通道,从中走出一人来! 那人一身华丽战袍,头戴弯角头盔,手执一根权杖,自称是神。不但打死打伤诸多科研者、特工,还抢走了宇宙魔方。 说来这宇宙魔方落入神盾局手中,时间不长。当初与那美国队长一道,从冰层起出。若无意外,神盾局虽然想要利用这魔方,也是慢慢钻研。但元始魔教之事的刺激,使得弗瑞猛地提升研究进度,这才提前造成这次意外。 赵昱一听,登时就明白了。 虽则提前,但某些事,仍然按照原来的轨迹发生。 那夺走宇宙魔方之人,不是阿斯嘉德的洛基,又是何人? “难怪我掐算来一片迷雾,却竟然牵扯出了此事,洛基...那...”赵昱斟酌片刻,正待说话,却忽然神色一怔,微微露出一抹胸有成竹的笑,道:“那宇宙魔方来历颇大,区区神盾局,持之有祸,便不要再去想它。” 又道:“我与那老魔必定大战一场,神盾局须得做好收拾残局的准备。” 言罢,不理将开口欲言的弗瑞,摇身作遁光,一闪便消失在当面。 ... 洛基号称邪神,乃阿斯嘉德之主奥丁的养子,雷神托儿的弟弟,在阿斯嘉德地位高深。 前番不久,有亚尔夫海姆的精灵王携着精灵公主到阿斯嘉德拜访,其间种种,洛基看在眼里。 于是才知道,那米德加尔特地球,竟然出了个大魔头! 那精灵公主受了魔头伤害,一种邪恶至极的力量如蛆跗骨,竟是连奥丁都驱散不得!由此,才知事情严重。 以九大国度守护者自居的奥丁,自是无法容忍这般变数,当下便让那千里眼海姆达尔审视地球,寻得伦敦状况,才知地球情势严重,于是就打算派遣他最杰出的儿子,雷神托尔下凡,探查情势,以便于知己知彼。 洛基于是心头一转,种种阴谋诡计应运而生。 实则也是权力惹的祸患。在洛基看来,他聪明,强大,比那鲁莽暴躁的雷神托尔,强了千百倍。阿斯嘉德神王的位子,他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可奥丁看重的,却是托尔那个莽夫! 虽然平素里奥丁夫妇对两人似是如出一辙,态度一致。但在大事上,往往以托尔为主,忽视洛基,这如何让洛基咽的下这口气? 奥丁将老,神王大权约莫一二百年就要换代,难道眼睁睁的看着这个位子落到那个一无是处的托尔手中! 不! 洛基于是早就打算,一边拉拢交好阿斯嘉德内部一些重要人物,一边却是与外界某些人物有了联系。 眼下地球竟却是出了个大魔头,岂非正是机会? 这九大国度被奥丁作为禁脔,万万允许不得这样搅乱秩序的家伙存在,但对洛基而言,却是潜在的盟友! 正好托尔立马就要下凡,不若结连那魔头,先除掉托尔,然后... 由此,洛基离开阿斯嘉德,经过一番辗转联结,三两日定下计谋,便先托儿一步,来到了地球。 当下夺了宇宙魔方,也不停留,便往英伦而走。 种种计谋,洛基胸有成竹。他虽不知那大魔头具体在何处,却知道,不久前,那位潜在盟友去过阿瓦隆! 精灵公主便是在那个地方受的伤! 就拿了宇宙魔方,提起速度,不一二小时,跨越大洋,就到了英伦格拉斯顿堡郊外野地的湖边。 “阿瓦隆...” 洛基站在湖边,嘴角一翘,那笑容,邪异中带着迷人,若有女人在此,少不得登时沉沦,要投怀送抱。 可见其人气质,端端非同寻常。 却就见他一手托着宇宙魔方,一手持着权杖,嘴里念念有词,突兀间,那权杖上射出一道光芒,击在魔方上,魔方顿时涌出一道湛蓝色的能量,其中携着空间奥妙,在虚空中打开了一条通道。 洛基自得一笑,抬步便要跨入其中。 却忽然,一道赤黑昏黄的法力从中打出,淡漠的声音随之传来:“是谁?” 那一道法力犹如发丝,细则细矣,却让洛基感受到了绝强的危机,生死就在眼前!当下不敢怠慢,举起权杖,对准那赤黑昏黄的法力射出一道红光,接着摇身一晃,消失不见。 噗的一声响,空间通道摇摇晃晃,近乎崩溃,法力与红光相互一碰,随之齐齐消散无形。内里登时传来一声轻咦。 “咦?” 一百一十八章 邪神结盟说魔尊 各有算计心自明 洛基心里暗暗抹了把冷汗,在一旁现出身来,连忙对那空间通道另一头道:“阁下先别动手,我有话要说。” “哦?” 内里传来声音:“你是何人?倒也有些能耐,本尊一缕法力虽则不多,竟能抵住,倒也有资格说话。说吧,你要作甚?” 洛基整了整精神,昂扬道:“我是阿斯嘉德的神王洛基,我并非刻意冒犯阁下,这次是专程来找阁下结盟的,只是没有料到阁下真在阿瓦隆,请见谅。” “阿斯嘉德的神王?” 内里传来嗤笑:“阿斯嘉德的主人,什么时候换人了?奥丁呢?你敢糊弄本尊?!” 一股极度危险的气息顿时从空间通道中传出,洛基心脏几乎停止跳动,冷汗登时就冒了出来。 之前能抵住那一缕法力,那是因为他手中权杖威能。他自己,如何能抵得住? 当下连忙叫道:“阁下听我一言!如果还要动手,听完再说!” 空间通道内里沉默片刻,危险的气机登时消散无形,但洛基仍然感受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力量,锁定在自己身上。 他吐出口气,镇住心神,道:“我并非欺骗阁下。阿斯嘉德的神王虽然如今还是奥丁,但我有信心坐上那个位子。阁下,奥丁把米德加尔特,也就是地球,当成他的禁脔,而阁下的所作所为,触犯了他的神经。阁下是他的敌人!” 洛基顿了顿,见内中不作声,心中一定,于是继续道:“奥丁已经派遣雷神托尔,接着就要来到地球,他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杀死阁下。当然,我很清楚,托尔远远不是阁下的对手。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不是吗?我要做阿斯嘉德的王,而阁下您,要成为地球的王,我们各取所需,相互帮助,结连盟友,共抗敌人,如何?” “唔...” 声音从中传出:“也罢,洛基,你且入内再说。” 那若有若无的锁定终于消失,洛基心头一松,只觉背后发凉。不敢怠慢,连忙步入了空间通道。 五日前,赤混太无元魔尊夺了石中剑,镇压梅林法师魂魄,这五日以降,就在几个时辰之前,终归是将那石中剑内里的奥妙连带那法师灵魂炼化完毕。 从那梅林灵魂之中,搜出无数秘密,其中有些奥秘,竟是让魔尊也不由心头震动。 这几个时辰之中,魔尊便在梳理那些信息秘密,一边暗暗计较,深远谋划。 却不防突然有人打开空间通道,惊醒魔尊! 竟是那邪神洛基! 魔尊心头一转,大略明了洛基来意,又查知那洛基手中两件宝贝,当下就有些心动。若非魔尊计较深远,怕是早已动手,杀人夺宝了。 宝贝可以暂时放在洛基手中,虽然早有计较,收了阿莫拉作教徒,暗暗洛基也是计较中棋子一枚,现在既然送上门来了,自然要好好利用一番。 便放出气机,震慑此人,免得这些所谓的神眼高于顶,在魔尊面前叫嚣。是时若不给以颜***尊脸面不存。若给以颜色,稍稍下了重手,死了,却又是不妙。 才让洛基解释一番,勉勉强强让他进来。 洛基入了阿瓦隆,正是那小山之上。拿眼一看,就见山下湖中,凸起一座巨大平台,一尊影绰身影端坐其上,脑后十亩庆云,毫光万丈。 这一看,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打手捏住,竟差点呼吸不得。 他暗暗震惊,这般人物,怕是那奥丁火力全开,也有所不及吧? 深深的吸了口气,洛基正待开口,便忽觉周身一紧,被魔尊摄拿,眨眼到了那湖心平台魔尊身前。 早前这平台不过丈余方圆,高出水面不过二三尺。没那唯我独尊的气概,魔尊于是顺手勾动这次元空间的地脉,将这平台改造一番,才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这平台悬于湖面,底部中间一根石柱直插湖水之下。湖面上高出五十丈,与左右山头还要高出一筹。其宽方圆百丈,几近占据半个湖面。 “阁下。” 洛基抚胸施了一礼:“阿斯嘉德未来的神王洛基,很高兴见到阁下。” “本尊元始魔教掌教至尊,赤混太无元魔尊。”魔尊挥了挥袖子,目光带着终结神意,落在洛基身上,淡淡道:“你,要与本尊结盟?” 开门见山。 洛基被魔尊目光一扫,直接一身精气神力似乎遇到天敌,顿时心下战战。 但作为未来的神王,洛基强打起精神,状作昂然道:“不错。我们各取所需。” 魔尊微微一笑:“各取所需...这地球如何还有本尊的对手?盟友?尔以为,本尊需要?” “当然。” 洛基昂然道:“魔尊虽强,可双拳难敌四手。九大国度,强者无数,仅凭魔尊一人,恐怕不是对手。” 然后道:“奥丁把地球当做禁脔,阁下若成为地球之王,必定要与奥丁对上。然而阿斯嘉德势力庞大,神灵众多,魔尊恐怕不好应付。不如与我结盟,我成了神王,阿斯嘉德自然不会与魔尊作对。” 魔尊淡漠的脸上突然露出笑意,抚掌大笑道:“好好好,洛基神王,你说的有些道理。既如此,也罢,结盟也非是不可,不过...” 魔尊悠悠一笑:“须得纳个投名状。” “投名状?”洛基略略不明。 魔尊笑道:“你实在弱小,若非有些身份,对本尊大事有所帮助,却是没有资格与本尊结盟。”也不理会那洛基脸色变得难看,魔尊继续道:“但既是结盟,自然要有所信任。眼下本尊将与老对头动手,我也不需你与我合力,以你之力,弹指飞灰,也无甚大用。然我那老对头手底下有些门人弟子,甚是烦人,你去取了他们人头,拿到我面前来,我自与你结盟。” “哦?” 洛基闻言心下一动,脑子转动间,开口笑道:“没问题。我这次虽然只一个人来到地球,可我拿到了这个。” 他举起手中宇宙魔方:“我在阿斯嘉德有些势力,手下有一支军队。我用宇宙魔方打开空间通道,把我的军队传送过来,你要的人头,自然是轻而易举。” 魔尊眼睛微微一眯,登时明了洛基打算,面上笑意盈盈,点了点头:“本尊不论过程,只看结果。” 洛基心中暗喜,只道这老魔头是个大傻子,军队?嘿嘿! 也是神色不动,点头道:“既然说定了,那我就立刻去准备。不知道阁下与你的老对头什么时候动手?” “就在今日。”魔尊肯定答复。 洛基哈哈一笑:“今天是个好日子。” 当下转身,就飞出了阿瓦隆。 目视洛基离开,魔尊拂袖一挥,那空间通道登时合闭。这五日以来,魔尊镇压炼化石中剑与梅林魂魄之余,也分心他顾,欲将这小小的阿瓦隆次元岛屿炼化。 这岛屿处于次元夹缝维度虚空之中,地势优越,又四通八达,魔尊打算将之作为元始魔教教门所在,这才起了心思,欲将炼化。 五日虽短,却也有些成果,三成控制权,已在掌握。 通过炼化这次元岛屿,魔尊发现,这阿瓦隆非但有连接地球和精灵世界亚尔夫海姆的空间通道,还有勾连地球附近其他维度七大国度的空间裂缝。 只不过前面两条最是显眼稳固,后面七条非常隐晦,须得做一番手脚,才能打开稳定的空间通道。 这却正是合了魔尊之意。 多元宇宙,维度无穷。虽则知晓这地球附近维度其他国度之名,但若无有维度坐标,要在那无穷之中,准确定位,却也有些难度。 魔尊何等野心?九大国度,皆是其野望所在。如今得了这次元小岛,摄了各大国度的维度坐标,岂非瞌睡来了送枕头? 正该炼化了这岛屿次元,占了此地,设下教门,一来超凡脱俗,不与尘世混杂,二来方便日后行事。居于此地,暗暗窥伺九大国度,以此为跳板,瞅准时机,想对哪儿下手,便对哪儿下手,岂非易事? 魔尊心头一笑,暗道这岛屿端端与自己有缘。真个可以细细雕琢一番,暂时作为老巢来用。 五日里,魔尊炼化那石中剑与梅林魂魄,所获颇丰。尤以诸多隐秘,让魔尊也感到心惊。 那石中剑本身倒也无甚出奇之处,材质不过铁精级数,堪堪比及法器材质,不足道哉。关键是宝剑之中那一缕明光。 那明光不过区区一缕,细之又细,却蕴藏不朽之意。以魔尊法力神通,终结奥妙,真神威能,也用去五日才将将炼化,可见其不凡之处。 炼化这一缕明光,魔尊体悟奥妙,隐约竟把握了些许不朽奥秘,虽则朦朦胧胧,却也打下一个良好的基础。 却需知晓,仙魔修士,欲得不朽,需证金仙。金性不朽,金仙者,不朽之仙也。证得金仙,才是长生久视,无有寿元之忧,可抵御时间威能,在浩浩时间长河之中,岿然而不动,若不遭劫数,自是永生而不死。 魔尊如今方才化神,距离那金仙道行,差距不能以道理计。其间隔着数个境界,一大鸿沟。 数个境界暂且不说,那一大鸿沟,便是仙凡之隔。天仙之下,俱为凡俗。便是那返虚地仙,实则也未曾完全脱离凡俗境界。 可见差距之大。 一百一十九章 魔尊炼法知大秘 洛基蛮横压女王 然则魔尊如今却以凡俗之境,悟得些许不朽奥妙,其造化之深,端是可喜可贺。 那寻常修士,证得化神,有三千载寿元。悠然屹立于世俗之外,看那凡俗风起云涌,人间兴衰交替。世人碌碌,而修士独醒。 魔尊证得化神,因本质超然,有万载寿元,远远超出修行常理,比那天生地养、得天独厚的仙禽神兽也是不妨多让。 而今悟的些许不朽之妙,神通法力是未见增长,寿元却飙升一倍!竟有两万载。 这万物生灵,寿元所限,乃真灵之本源。本源雄厚者,生命力强大,灵魂厚重,朽坏缓慢,自是寿元悠长。 修仙了道,汲纳天地灵气,熔炼天地灵机,悟得天地道理,每每突破境界,本源便会产生质的增长,这才有长生久视的奥妙。 然则每个境界,本源增长自有上限。譬如化神,便是化神九重,堪堪窥得返虚,也只在三千载以内,可少不可多。 在此限制之内,若要增长寿元,非是服下逆天仙丹、先天宝药不可,以之增长本源,延长寿命。 然不朽奥秘,却在其外。 就譬如一缸泉水,若要用的久,无外乎开源节流。突破境界,服用仙丹,吃下先天宝药,便如扩大缸的容量,是开源。而不朽奥妙加身,便可称之为节流。 人过的一日便要耗去一日寿元,但若得了些许不朽奥妙,同样一日便只去半日寿元,由此来达成增长寿元的目的。 修士求超脱,是最终目的。其核心,便就在于寿元,所谓长生久视者也。 长生久视,才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去追逐那遥不可及的大道,掌握它,并超越它。 因之,虽不曾增长法力神通,也算是意外的惊喜了。 再则有了这朦胧基础,日后到了那一步,自是少走弯路,顺便不少。 那一缕明光,使魔尊得了些许不朽之妙,此为其一。 其二,因其本质非同寻常,便是撇开不朽奥妙不谈,也能与魔尊终结法力相提并论,甚至品质更高一筹。只不过因为是无源之水,无根之萍,无有补充,才能被魔尊五日炼化。 若有人掌握,以法力驱使,威能便是魔尊,也轻视不得。 又有魔尊法力通神,寻得大道前路,有终结奥妙,才能炼化这一缕明光,否则若换个普通化神修士前来,怕也是狗咬刺猬,无从下口。 魔尊于是便将这一缕明光炼入左眼,与左眼奥妙相合,炼成一道神光,名之曰:大日天魔神光。待得斗法之时,再施展出来,自有奇效。 此二之者,乃是实实在在的好处。 除此之外,魔尊将那梅林魂魄一并炼入明光之中,二者合一,竟有许多隐秘信息为魔尊所知。 其中秘密,端端是让人震惊。 那梅林魂魄,其本质,却是与这明光如出一辙。分明就是一体两分,同源而生!大略就譬如那法宝成灵,而灵投胎转世,成了人身。 虽其中有些出入,也大致类同。 也难怪那梅林有非同寻常的能耐,竟有扭转因果,锁定时间的魔力,却是因为其根脚本质非同寻常的缘故了。 也是那梅林暗算不得魔尊,心中慌乱失了计较,这才落入魔尊算计,匆匆忙忙来取石中剑,一时不查着了道。否则,若给这老法师一些准备,又有人做肉盾为其守护,能全力爆发本质威能,怕是魔尊成就化神,要拿下他,也有些棘手。 当然,那老法师力量体系太过粗陋,施展魔法之时,还需酝酿,多有破绽,远不如魔尊法术神通信手拈来,真要斗起来,也绝非是魔尊敌手。 当是时,那老法师准备法术,却眨眼被魔尊放倒,便是这个道理。 除开明了梅林本质,魔尊得知其他大秘,这里先按下不谈,日后再做计较。 “我原本只想除掉这梅林,抹去变数,不料得了诸般好处不说,还得知大秘。嘿,这区区地球,尘埃一般,毫不起眼,竟潜藏如此秘密,真是出乎预料。难怪天地灵气匮乏如斯,却冒出这么多的超凡者,还有无数外维度大能的觊觎...” “其蕴藏好处巨大,连我也心动不已。不过这好处不好拿,还需的好生算计一番,免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阴沟里翻船,被人捡了便宜就不妙了。” 得了梅林秘密,魔尊心血起伏,冥冥中查知乃是机缘。不过魔尊也知晓,这机缘不好拿,心中自是暗暗盘算。 心念转动间,老魔静坐大略有一小时,这才施施然起身。 手里持了那一把只剩下空壳子的石中剑,呵呵一笑,屈指一弹,将其化为齑粉,飕飕飘落。这才抬头直视虚空,只把那无穷空间,层层维度,看的通透。 “时间已至。”魔尊淡淡道:“尔等守住此地,不得怠慢。” 水中便有九个水妖冒出头来,战战兢兢,连忙应诺。 ... 却说洛基离了阿瓦隆,恍然背后一片凉意。 面对那老魔头,压力太过巨大,仿佛被死神凝视,下个一瞬,就要魂归地狱一般。实在是恐怖至极。 好在达成了协议,还诓了那老魔一把,心头震怖过后,就是得意。 “任凭你强大至极,也要喝我洛基的洗脚水。” 他邪异一笑,转身消失在空气中。 不十来分钟,洛基便到了伦敦市区。他隐形于半空,拿眼四顾,心中浮想联翩。 “这米德加尔特的凡人不过几百年时间,就有了这样的气象,真是了不得。”恍然想起数百年前,这里人的野蛮和愚鲁,却转瞬间几百年,就发展到这样的程度,实在是让人有些惊叹。 同时也让他颇为心动。 “奥丁那个老东西虚伪又无能。如果我是神王,早就一统九大国度,成为宇宙中举足轻重的大势力了。什么狗屁守护者,有什么用?这些该死的凡人,连信仰都没有了,谁还记得阿斯嘉德诸神?” 他冷笑一声,心中暗暗计较:“这次我借力打力,利用多方势力的互相牵制,一定能剪除对手,推翻奥丁。哼,我才是九大国度真正的神王!我,才是大赢家!” 他心中傲然,目光一扫,手中掂了掂宇宙魔方:“我是神王,声势宏大的仪式,才能象征神王的降临!” 一双眼睛,便钉住了伦敦最尊贵的建筑——白金汉宫。 洛基晃身间,几个呼吸的功夫,便从空中降落在白金汉宫广场上,维多利亚女王纪念碑顶端。 他显出身形,持权杖一扫,将那纪念碑上的雕塑扫去头颅,施施然把宇宙魔方置于其上。 “蝼蚁啊,凡人啊,迎接你们伟大的神王洛基的降临仪式吧!” 他嚣狂大笑,举起权杖对着宇宙魔方一指,权杖顶端一道红光射出,狠狠击在魔方之上。魔方受到刺激,蓝色的光晕仿佛海潮一般,汹涌激荡出来,竟把那洛基推得横飞出去! 洛基笑声戛然而止,只觉灰头土脸,连忙四下扫视,便见到一队队卫兵四面八方围拢上来,顿时恼羞。只道是自己英姿受损,威严不存,狠厉之下,便痛下杀手。把那权杖激射红光,横扫半圈,一队卫兵登时化作虚无消散一空。 这才心里爽利一些,落地抬头,就见宇宙魔方浩瀚的能量酝酿成型,随之冲宵而起,化作合抱粗细的巨大光柱,射入千米高空,在那虚空中打开了一条黑漆漆的空间通道! “臣服吧!凡人!” 洛基哈哈大笑,只觉得无数年来,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心胸开敞过!就仿佛看到自己端坐仙宫宝座,脚下踩着托儿和奥丁,座下九大国度,神灵无数,凡人膜拜的浩大场面。 如此浩瀚动静,便是个瞎子约莫也是察觉到了。 白金汉宫登时风声鹤唳,女王颤颤巍巍走将出来,便看到那冲天光柱之下,洛基张开双臂,肆意张狂的模样。 女王褶皱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只看见那冲天光柱,脸色变得分外煞白,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无数的卫兵将女王护住,洛基缓步上前:“我是神王洛基,九大国度的主神。米德加尔特的女王,见到你的神,为什么不跪下!” 女王毕竟还是有些气度,虽然心中直线下沉,却强自保持镇定,不理会洛基嚣狂,却低声对身旁道:“快去,一定要把梅林大魔法师找回来!” 为今之计,对女王而言,约莫也只有梅林大魔法师才是依仗。 可她不知道,梅林此时,早已身死魂消。 “跪下!” 洛基脸上露出狰狞的笑,一个女王,凡间尊崇的存在,如果匍匐在自己脚下,想必一定有点刺激感吧? “狂妄!” 女王暗恨,也不说话,就打算退回王宫。 洛基见状,脸色一变,竟不给面子? 当即持杖,红光纵横,痛下杀手,几个呼吸的功夫,便将保护女王的一干卫兵尽数杀死、打倒在地。那卫兵非没有武器,那卫兵非不是精锐,可面对洛基这样的超凡存在,枪械武器全然没了用处,还不如烧火棍好用。 洛基站在女王面前,居高临下:“跪下!” 女王如何能跪?! 历来只有人向她下跪,作为王者,虽然失去了权力,但地位尊崇。若跪下了,王者就不再是王者。 洛基冷笑起来,浑不在意那女王苍老,一巴掌扇过去,直直把女王打翻在地。周遭陪伴女王的两人目眦欲裂,恨怒无比,上前要来阻拦,被洛基一杖打死! “你,一个凡间的女王的苍老生命,将是我神王洛基至高无上的冕冠上,第一个功勋和见证!” “不过,我不会马上杀了你。”他呵呵的笑起来:“我知道凡间有记者这样的生灵,他们会把洛基神王的事迹,传遍全世界。” 说着话,洛基一把提起女王,飞身上到宫殿顶端,将其置于脚下。那女王也不知是害怕,还是气愤,浑身已是筛糠一般。 一百二十章 奇瑞塔人逞凶威 众人大惊魔尊来 可怜一个女王,偌大岁数,还要受此侮辱,其中怨恨,便是倾尽三江之水,也洗之不去。然怨恨之余,更多的却是苍白无力。 想想近来英伦种种遭遇,女王不禁心下暗暗垂泪。 堂堂世界级强国,曾经的日不落帝国,为什么会遭受如此灾厄?连她这个女王,都落得这般下场?是上帝的惩罚吗? 又想起议会的所作所为,女王心中更恨。若没与那些超级英雄闹翻,此时怕该是有人来救援了吧? 她蜷缩着躺在在洛基脚下,一身华丽的服装已是肮脏无比。沟壑纵横的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皆是颓丧死气。 眼角余光恍然瞥见,那高天上黑漆漆的空间通道中,似乎影影绰绰。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黑压压的黑点便从中蜂拥飞出来! 密密麻麻,数之不清!一窝蜂,又如黑压压的蚂蚁,看的让人头皮发麻。虽则这女王老眼昏花,但眼下的情况,用脚趾头,也想得到,那黑漆漆漩涡中出来的,绝对不是好东西! 一两千米的高度,不过片刻功夫,那些黑点变大,已是清晰可见! 分明就是许多驾驭着单兵飞行器、穿着奇异盔甲、持拿武器的异族! “外星人?!” 女王仿佛梦呓。 洛基嘿嘿邪笑起来:“外星人,唔,倒也没错。隆重介绍一下,他们,奇瑞塔人,伟大的洛基神王麾下骁勇善战的士兵!” 女王不知洛基说谎,这奇瑞塔人可不是洛基的手下。但她看着那从旋涡中蜂拥而入的无穷无尽的外星士兵,一股森森凉意,登时从脚底冲到头顶! 那奇瑞塔军队,数量不知多少,只这片刻功夫,就已经布满天空,就好像夏日大雨过后的飞蚁。他们从漩涡中冲出来,一眼看似杂乱,却隐约一队队四面八方散开,杂乱中带着纪律,绝非乌合之众! 整个城市顿时一片慌乱! 便是在这白金汉宫,也能听到无数的尖叫和嘈杂! 奇瑞塔人发起进攻! 一道道光束从他们的武器中喷射出来,在城市上空交错纵横,仿佛一张张巨大的渔网铺展下来。而城市中的人类,就是渔网中的鱼儿,只待受死! 然而,这还只是个开始。 奇瑞塔人的先锋军队,就好比地球这些国家的常规陆军一般,没有携带重火力。虽然他们的能量枪械能把地球的枪械火力甩到天边去! 不几分钟,继先头部队冲出空间通道的,是比及地球战斗机、直升机差不多的中小型飞行兵种!这一类兵种的火力,比之先锋单兵飞行器军队的火力,要强得多! 前面是枪,后面是炮! 中小型飞行器发射出来的能量攻击,远非单兵能量枪械可比!少则拳头粗细的能量光柱,一炮之下,方圆三五丈之内,皆要化作废墟。 不过十来分钟的功夫,整座城市便陷入了猛烈的战火之中。 而此时,英伦的军队,才姗姗来迟。 对被侵略者而言,侵略者是如此的可恶。然而,军队的反击,却异常无力。一支空军战斗机编队,几十架战斗机,还没来得及发射几枚导弹,就全部冒着烟掉下去,声势倒是轰轰烈烈。 至于陆军兵种,完全是被动挨打的份。 接着,奇瑞塔人的下一个兵种——仿佛怪龙一般的大型飞行器从高天上漩涡中挤了出来。 洛基志得意满,哈哈大笑,那一个畅快,几乎无法言喻。 看着肆虐无边,摧枯拉朽的奇瑞塔人,他仿佛看到,整个地球,都已经臣服在他脚下。仿佛看到,他登上了阿斯嘉德神王宝座的画面。 ... 城市仿佛整个点燃,躁动、惊惶。人声、车鸣、惨叫、哭喊,枪声、炮声、爆炸声,交织成一锅大杂烩,一切都乱了! 满大人站在落地窗前,面前的钢化玻璃早已破碎,三五架奇瑞塔单兵飞行器往这边冲过来,满大人抬起双手,十道色泽各异的光线飞射而出,将那些奇瑞塔人尽数击落。 “这里不能呆了。” 满大人收手,遥望着天边那连天接地的蓝色光柱,淡淡道:“去城外西郊。” 其余五人皆点了点头。 这英伦如何,城市如何,那些普通百姓又如何,于满大人等人而言,无关紧要。他们与英伦政府,昨天还争锋相对。 所作所为,与这些奇形怪状的外星人,没有丝毫差别。 他们只需要保证自己的安全。 正当此时,魔尊从虚空中走出。 几人连忙躬身俯首。 法力笼罩之下,魔尊面目模糊,他负手而立,高大的身躯取代之前满大人站立的位子,抬眼遥望远方,淡淡道:“我那对头应该快到了,待本尊下拿了他一班弟子,看他有何面目来见本尊!“ 话音不落,大袖一展,将这身后一干魔王魔使、教众骨干尽皆收入袖口,摇身一晃,便消失不见。 ... 洛基的所作所为、奇瑞塔军队的入侵,托尼等人根本没有发现! 他们藏在南斗七杀阵中,借助七杀星力灌体,勤修苦练。因未曾进阶炼炁,没有练成灵识,起阵之后,被阵法阻隔,无法查知外界之事。 直到神盾局在外面的特工把消息传递进来。 “外星人?!” 众人大讶。 “是的,”那特工脸色有些发白,约莫还没回过气来,咽了口唾沫,道:“无数的外星人,是军队!” 然后又道:“英伦的军队节节败退,整个城市已经快要成为废墟了。” “他们是从天空中的一个旋涡里冲出来的,而制造旋涡的,是一条巨大的光柱。源头在白金汉宫。” “白金汉宫?” 托尼闻言,大骂道:“肯定又是垃圾政府做什么实验搞出来的!这是自找死路啊!” “那我们...” 美国队长登时跳出来:“外星人是整个地球的敌人...” 托尼抬手打断他,道:“有心无力。队长,外星人的确是整个地球的敌人,但你不要忘了,除了外星人,元始魔教也是我们的敌人。” 他道:“我们会顾全大局,而那些罪犯可不会!他们只会趁机一一把我们杀死。” “即便如此,我们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而没有任何作为。”队长大声道。 “就算出去,也没有作为。”彼得站出来:“无数的外星军队,我不知道我们这几个人,有什么用。” “救人。救一个算一个。”队长强自道。 “别人没救出来,自己还要搭进去。”娜塔莎双臂抱胸:“队长,我们的力量,无法起到决定性的作用,冲出去,就好比汇入大海里的一滴水,随波逐流,还要提防元始魔教的暗算。我不认为我们有这样强大。” 然后又道:“国家和军队,这是他们的职责。” 美国队长无言以对,但他不会改变自己的信念,只是用殷切的目光扫视一周:“谁愿意与我一起?” 然而,他失望了。 没有人。 即便是神盾局的人,也没有附和他的。 他满脸失落,精气神整个低落下去,摇了摇头:“我不会勉强任何人,但我要履行我的信念。” 言罢,转身出了大阵。 科尔森一直没说话,眼见队长要独自一人出去面对无穷无尽的外星人,连忙开口叫住队长:“队长,我们需要一个计划!” 哪里知道队长头也不回,只摆了摆手:“没有计划。” 科尔森张了张嘴,忽然大叫:“我跟你一起!” 拔腿就跟了上去。 “好吧,”托尼叹了口气:“偶像的力量是无穷的。科尔森出去了,你们呢?” 其余神盾局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说话,也跟了出去。 “好吧,”托尼又叹气:“科尔森是他们的头,他们必须要跟着科尔森。那么,你们呢?” 剩下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不言。 “准备为他们收尸吧。”托尼深深地吸了口气:“我不会这样愚蠢,不会螳臂当车。”他好像在找理由说服自己:“英伦政府得罪了我,让我野营几天,吃不好睡不好,这很严重,我心里不爽。他们还在通缉琴女士。我可以说,这是他们咎由自取吗?” “还有元始魔教的那些恶棍。”他喃喃自语:“如果我们出去,应该会被他们一网打尽吧?” “今天是第五天。” 忽然,彼得眼睛一亮:“师父该出关了!” 众人恍然,却还不等他们高兴起来,轰然一声巨震响彻阵法空间! 一时间,众人几乎站立不稳,踉踉跄跄! 连彼得都打了个踉跄,这几乎不可思议。 他已是凡体一重筑基圆满,就算七八级大地震爆发,他的身体也能自如的调整平衡,绝对不会踉踉跄跄! 但这一声巨震,却带着一种别样的力量!整个空间都在晃动,而不只是大地在晃动! “不好!” 七声怒吼近乎同时爆发。 正是布阵七人的声音! 托尼和班纳今日刚刚轮换下来,彼得筑基圆满。今日起阵的七人,是包括另外六位亲传弟子在内,再加上弗兰克。 主阵的,是哈利。 “有人从外面攻击阵法!”哈利声音从天而降,急切无比:“我差点被从阵旗中震出来!” “是谁?!” 众人大惊。 当此时,一个张狂霸道的声音竟是穿透阵法阻隔,传了进来:“哈哈...好个南斗七杀阵,太一老牛鼻子也是下了血本,竟把这宝贝儿交给尔等一干蝼蚁,真是天助我也!待本尊取了这宗阵法,再看那老牛鼻子是什么脸色!” 一百二十一章 魔尊翻掌破大阵 花言巧语说太一 那穹顶之上,隐约星光莹莹,乃阵法构筑的空间壁垒,迷迷蒙蒙一片,隐藏于虚空维度的夹缝之中。 一声巨震过后,却便见一只方圆亩许的昏黄大手,掌纹沟壑清晰,从迷蒙星光中展露出来。五跟撑天巨指或是弹,或是崩,掌锋或是切,或是推,不一息,便像是剥洋葱一般,层层拨开空间维度,一掌狠狠拍击在阵法空间之上。 于此同时,那坐在一旁,奄奄一息仿佛就要死去的至尊法师斯特兰奇猛然站起身子,哈哈一声怪笑,卤门中一股赤黑魔炁射出,法师登时面色一僵,一头栽倒。那魔炁盘桓一周,一头扎入地下! 瞬息之间,那股魔炁仿佛一滩浊水,四面铺散开来,眨眼就将整个阵法空间的地面侵蚀浸染。 而那高天之上,昏黄赤黑的法力光辉伴随着这一掌猛击,铺天盖地,化作一张恢恢大网,由上至下,呼吸功夫结连地面魔炁,把偌大的阵法空间裹住,滴水不漏。其中毁灭终结奥妙乍现,侵蚀腐朽,瞬间便断去了南斗七杀阵与天星、地脉之间的勾连! 那南斗七杀阵本非寻常,上连天星,下接地脉,要破去此阵,本不容易。奈何里应外合,实在是非战之罪。 这里里外外,两相一合,将个稳固的阵法空间登时从外界大天地隔离开来,便就去了稳固源泉,如无根之萍。 天旋地转,整个阵法空间动荡飘摇起来,穹顶咔咔作响,内里呼啸震荡,立起大阵的七面大幡隐现片刻,便从虚空中震将来,那一道藏在阵法阵台之上,勾连天星、下接地脉的星光之柱,闪烁片刻,随之消散而去。 起阵七人一一从阵旗中跌落出来,个个神色茫然,被震得懵里懵懂,浑浑噩噩,神思不属,不知所措。 好在有旗幡护体,没有直接当空跌落,否则以重伤之身,区区锻体筑基修为,高天落下,没被魔尊打死,反倒要摔死。 藏在阵法空间之中的其余众人,皆是浑身震动,齐齐喷出一口老血,筋骨酥软,魂魄动荡,气血溃散,瞬间尽数软倒在地。 炽烈的阳光登时洒遍大地,南斗七杀阵,破。然众人此时,却竟还一脸懵逼,魂魄尚未归位! 起阵七人被旗幡护住,各自踉跄落地,站立不稳,一身气息皆是虚弱到了极点。七人手中旗幡也受到重创,气息大减,迎风一缩,化作指头大小,落入各人掌中。 主阵哈利脚下八荒血玉台也随之化作巴掌大小,将个哈利掀翻在地,无力动弹。 阳光洒下,就在那半天云中,一尊魔影茕茕孑立,却非正是那赤混太无元魔尊? 电光火石,白驹过隙,只这眨眼的功夫,一座连天接地的大阵便已告破。魔尊强横,可见一斑! 这老魔非是等闲修士,虽则才化神一重,却有七重之能,法力无边,神通广大,这七杀阵虽然有些威能,可布阵之人实在修为低微,在魔尊眼中,破绽百出。加之魔念占据那斯特兰奇肉身,里应外合,破掉此阵,自是手到擒来。 那魔尊破了七杀阵,负手当空而立,目光一扫,没先去管太一门众弟子,却探手一抓,一把将那浑浑噩噩的凤凰女琴摄入掌中,法力一震,将此女震晕过去。 那被破阵重创的一干人等,到此时,才恍然有所回神。 实在太快,如光如电,又被震动魂魄,根本就反应不过来。 譬如有人争论猴子的筋斗云速度到底有多快,一个跟头十万八千里。可争论者往往站在凡人的角度看待。 岂不知那猴子得道成仙,一息之间,不知可翻多少个跟头! 便是凡人,经过锻炼,一秒钟也能多出几拳。更遑论得到得道成仙者?若只一秒一个跟头,那筋斗云也算不上是神通了。 魔尊虽未成仙,但肉身强横,法力广大,真神返照虚空,一个弹指六十刹那,一刹那九百生灭,一个生灭,念头不知要转动多少次。 往往一出手,在人远远还未反应过来之前,便已是着了道。 魔尊心知这一干人等之中,要说有些能耐,可入的些法眼的,独乎那凤凰女。若待其一身潜藏的凤凰之力爆发出来,说不得还有些棘手。 由是才先拿住此女,免了变数。 先是震晕此女,又以终结奥妙,下了一道法印,将其魂魄封住,这才收入袖口。 “赤混太无元魔尊!” 托尼艰难的翻过身,看了眼一旁已成干尸的斯特兰奇,哪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心里下沉的厉害,仰面对着那负手半空的魔尊,脸上说不出是什么表情。 暗叹这老魔果然诡计多端,没料想竟然早早就落下棋子,想来那至尊法师必定早死于老魔之手。难怪诸事不顺,这老魔棋子就在自己一干人等中间,任何动静,岂不都在他眼皮子底下? 自己还道持了阵法,有所依仗,想引那魔教教徒入阵,一网打尽,看来也是一厢情愿了。 而今大阵被老魔轻取,自己等人落入这老魔头手中,也不知会是个什么下场。 “师父啊,你怎么还没来!” 他心中祈祷连连。 那魔尊拿了凤凰女,便住了手。一双眼睛,笑眯眯的打量着地面上瘫软再无能为的众人,大笑一声,仿似心里开敞舒爽到了极点的模样。 “你看起来很得意。”托尼嘴角浸出血迹,勉强撇了撇嘴,虚弱道:“打败我们算什么本事,有本事你去找我师父去。” “哼。” 魔尊闻言,大袖一拂,嘿然道:“伶牙俐齿。” 随即冷笑连连:“区区蝼蚁,被本尊玩弄于鼓掌之中,安敢在本尊面前耍嘴皮子?你可知晓,眼下本尊只需弹弹指头,你这一班师兄弟姐妹,就要魂飞魄散?” “那你动手哇。”托尼面色似乎浑然不惧:“老魔,杀了我们,你也跑不了!” “哈哈哈...”魔尊闻言,怔了一下,随即仰天狂笑:“端端幼稚!你道我为何不立刻动手宰了你们?忌惮太一老牛鼻子?实在是荒谬!这天底下,还没有本尊不敢杀的人!区区尔等,杀之如杀鸡,不值一提。眼下不杀尔等,只因本尊想看看那老牛鼻子的精彩脸色罢了!” 他幽幽道:“若那老牛鼻子见尔等落入我手,如此狼狈,不知是何等表情?” 说到这里,老魔神色一转:“想当初,那牛鼻子技高一筹,多少年来压我一头,折辱甚多。本尊如今法力大增,神通无边,自是再无顾忌。留下尔等,正是要等那老牛鼻子乖乖过来,也免得我一番苦寻。” 老魔顿了顿,背负双手,口中幽幽道:“老牛鼻子给本尊的一切,本尊今日要十倍百倍奉还给他!” 说着,他忽然嘿嘿怪笑起来,目光打量诸人,神色别有意味,片刻后道:“尔等既为牛鼻子看重,也算是人才,而今既落入我手,不如投了我元始魔教罢。老牛鼻子不知何时才来,本尊心下一个不爽,尔等便要魂飞魄散,非是向本尊低头,难以幸免呐。” 不知这老魔一下子怎么又想到这里,闻言托尼等人神色一愣,随即大骂:“妄想!” “妄想?”老魔笑道:“本尊心想事成,哪里来的妄想?却要知晓,落入本尊手中,不讨好本尊,下场自是难看。” 于是道:“本尊却是不知,到了眼下这般状况,尔等对太一还要死心塌地,又有什么好处。那老道士自诩正道,却自欺欺人,彻彻底底一个伪君子。较之而言,本尊虽是不把人命放在眼中,可本尊有一是一,有二是二,从不遮掩。便譬如尔等虽则蝼蚁,本尊看上了,直接出口招揽,也是尔等荣幸。” 顿了一顿,他嘿然又笑道:“往日里那老牛鼻子还能压我一头,而今本尊法力大进,翻掌之间老牛鼻子就要落荒而逃。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投了我元始魔教,才是堂皇大道,跟着老牛鼻子有甚作为?即刻赴死?” 又道:“本尊道法通神,法门广大,要法术有法术,要神通有神通。若投我,自不吝惜赏赐。何况我这教门没甚教条,想做哪般便做哪般,自由的紧,岂不比区区太一门好出许多?尔等随太一修道,已近一载,方今却连个炼炁境的都没有,可见这老牛鼻子授徒草率,没有用心。” 说着话,就见老魔抖了抖袖子,藏于袖中的元始教徒皆是抖落出来,一一落地。 “再看本尊这一班手下,”他指着那两大魔王,四大魔使等人,道:“这才多久,哪一个不是炼炁境的修士?此中优劣好坏,对比起来,一目了然。” “老魔头,你少花言巧语。”彼得听的心头冒火。这老魔头言语之间,把赵昱贬的一无是处,好像这天底下,就只有跟着他作恶才是出头之路,实在可恶至极:“你当我们不知道魔功速成?我们修行正法,基础牢靠,才是正道。至于教条...你们魔教除了作恶多端,还有什么!?你是恶魔,我们是正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恶魔?正道?作恶多端?”魔尊指着那彼得连连大笑:“真真是幼稚的紧。这天地之间,什么正道?我就是正道!” 说着神色一厉:“太一比我强,他是正道。而今我比他强,我就是正道!谁敢说本尊不是,让本尊不如意,本尊就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魔尊眼中煞气一闪即逝:“至于作恶多端,嘿,岂不见那雄狮捕猎,又有谁怜悯那麋鹿性命?世间法则亦复如是。在本尊眼中,除了有些气数、机缘的极少数人等,余者无不是蝼蚁,弹指碾死,又有何关碍?” 他大袖一拂,伸出手指,直直指向那伦敦上空:“你道那老牛鼻子是正道,我来问你,那伦敦上空,奇瑞塔人正是作恶,杀人无算,可有见老牛鼻子来救苦救难?” 闻言,彼得一干人等不由连忙抬头远望。隐约间,就看到一些黑点在远处半空纵横,射出道道光线! 这才想起外星人入侵之事,一时间个个默然。 魔尊拿眼远远一看,明察秋毫,嘿嘿笑道:“这伦敦算是完了,几千万人呐,嘿嘿,不知道要死多少。”他拊掌笑道:“不过死得好,也免了本尊亲自动手。死的越多,煞气越重,本尊正好拿来炼法!” 一干人等,无论那太一弟子,还是魔教教徒,闻言皆是心寒。 就仿佛那老魔口中,数千万人,就好比两只蚂蚁一般说来微不足道。 不少人都打了个寒颤,看那老魔神色,格外已是不同。畏惧更深。 一百二十二章 太一现身救弟子 魔尊画饼有分说 那元始魔教一干人等前时藏于老魔袖中,不知自家掌教老魔翻手业已破阵,此时四下里一看,登时齐齐吓了一跳。 就见方圆十余里内,似乎地壳运动,板块撞击。除了中间方圆一里高高耸起,周遭一圈,九里之内,皆已塌毁崩灭,下陷不知几许深。 原来是老魔破阵,两掌之间,余波所为。 老魔破那阵法,第一掌乃是试探,摸清阵法脉络,看穿破绽疏漏。第二掌便里应外合破了阵法。但那阵法毕竟连天接地,合于自然,稳固非常,在受的老魔法力之时,卸下余波,将方圆九里尽数震塌。阵法原本所在,便仿佛成了一座孤岛模样。 见太一弟子等诸般人物个个怒目相视,或是沉默无语,似乎对老魔蛊惑不为所动。那老魔似不在意,只嘿嘿一笑,对麾下教徒道:“拿了这一干等人,一边候着。” 说话间,挥袖又将那南斗七杀阵阵台、阵旗摄拿过来,收入袖口——不论那太一弟子如何抱紧,也抵不过魔尊法力。只能哀哀怒目,却无能为。 魔尊发话,众魔王魔使不敢怠慢,连忙上前拿了太一弟子、变种人、超级英雄等一二十人,用绳索绑了结实,便就要到一旁候着。 却就在此时,一道迷迷蒙蒙五色毫光从虚空中探将出,对准元始魔教一干人等当头就是一刷。 “太一!” 老魔何等灵觉?登时察觉不妙,怪叫一声,左眼一瞪,一道昏黄中带着炽白的神光爆射而出。 “这是何神通?!” 赵昱声音不知从何而来,话音还不落下,便就见那五色毫光一变,化作五色绳索模样,弃了那魔教教众,只卷了座下一班弟子,呼吸落在远处,随之,道人打扮的赵昱抬步走出虚空。 脚下这阵法被破之后留下的‘岛屿’,方圆不过一里。老魔在这头,赵昱便正好在那头,二者遥遥相对。 出其不意之下,赵昱救了座下弟子,然却没有理会余者。余下一些变种人、超级英雄,仍在元始教徒手中。 说时迟,那时快。也不过几个生灭的功夫,赵昱卷了弟子,踏出虚空,抬眼一望,那魔尊眼中射出的神光已是到了眼前! 老魔左眼射出的神光,正是炼化那石中剑明光合于左眼所得神通,号为大日天魔神光,端端是非同寻常。这神光所过,虚空中若隐若现,虚实不能琢磨,时而穿透虚空,在维度次元夹缝之中,时而出现在物质世界,变幻多端,玄妙无穷,有大法力,大威能。 赵昱之前不与其硬碰,便是一时琢磨不透这神光奥妙,怕硬碰之下,余波震动,座下弟子反倒遭殃。 如今弟子就在身后,少了顾虑,见状哈哈一笑,抬袖探出一只手掌,五指之间五色光华闪烁不休,五行相生,结连一体,仿若掌中一座世界,当头一把便抓了过去。 噗。 只一声轻响,就好比坚硬物事插入泥沙一般,那道神光虽然灵活无比,穿梭虚空,时隐时现,却仍然被赵昱一把准确拿住。在那掌心,就好似一条滑溜溜的蛇,挣扎扭动,竟是震动赵昱手掌,震的五色光华点点滴落! 赵昱心中品味,略略明了这神光奥妙,真个不凡,五色神光竟都难以磨灭,磨去一缕,就又生出一缕,无穷无尽一般,有无限之奥妙。于是面露赞叹之色:“赤混,你何时竟炼出这般神通?不错不错,果真玄妙。” 远处魔尊冷哼一声:“太一,你能炼出神通,本尊就炼不得?!” 虽则这门神通非同寻常,可竟也奈何不得那太一道人,魔尊由是心里不爽。 两人神通在赵昱掌中交锋,只是试探开胃之菜,都未尽全力,由是能完全掌控,不泄露分毫法力气机。否则这一击之下,不管不顾,脚下这片‘岛屿’怕不登时就要化作虚无。 见奈何不得赵昱,那魔尊闷哼一声,神光爆开,好歹震开赵昱指掌,化作缕缕,溜脱出来,下一瞬便被魔尊收回了左眼。 赵昱这才施施然收手,负于背后,脚踏实地,抬眼去看魔尊。之前交锋,并不放在心上,搭个手而已。 道人于是指着身后弟子,笑问道:“赤混,你也算是前辈,如何能对小辈出手?平白失了面皮,让人不齿。” 说的便是魔尊破阵,拿了座下弟子的事。 却是要兴师问罪了。 “拿了便拿了,你待如何?”魔尊闻言,自知道人意味,嘿然一笑:“太一,我赤混可不讲究些个旁枝末节。只我高兴,什么事不能做?” 赵昱微微一笑,点了点头:“也罢,你不要面皮,我也不多言。我再来问你,前次你袭我宗门,因诸般牵扯,让你逃走,今次又作下诸多恶孽,实在罪大恶极,说不得是要好好与你算上一算。” “嘿,算便算,怕你不成?!”魔尊冷笑一声,道:“太一,你以正道自居,屡屡欺我,如今我境界突破,法力神通今非昔比,正是要一雪前耻,拿你踩在脚下!” 又道:“太一,别以为救走了你那些弟子,就可在本尊面前叫嚣。且看此人!” 他拂袖一展,科尔森从他袖口滚落出来,人事不省。 “这也是你弟子罢?”魔尊哈哈大笑:“你服个软,我就放了他,如何?” 魔尊真真是得意非凡。 在旁人眼中,魔尊历来被太一压了一头,憋屈的紧。如今不择手段,就是要看看太一的窘状,即便是不要面皮,对小辈出手,拿人威胁,他也甘之如饴。 若太一服软,那魔尊心头,想必才是真正畅快。 太一见状笑了起来,笑声隆隆,震天彻地。远处有发现此处状况的奇瑞塔人,约莫打算过来一看,就被这笑声震的嗖嗖落下,连人带飞行器,下饺子一般,死伤无数。 然则并不在二人眼中。 “赤混,你也是一把年纪了,如何还这般幼稚?”赵昱笑道:“我辈修士,天不遮眼,地不埋心,我如何能向你这恶孽服软?” 周遭众人,不论那太一弟子,还是元始教徒,此时已是紧张起来。 这两位大能若是一言不合动起手来,怕不只些许余波,就要让一干人等魂飞魄散!由是战战兢兢,屏住呼***神愈发绷紧到了极点。 却哪里知道,那魔尊闻言,竟未争锋相对。 沉默片刻,魔尊才缓缓开口:“倒是我失了计较。天不遮眼,地不埋心,说的好哇。我辈修士,逆天而行,求的是超脱,便是直面那天地大道,也不低头,况乎于人?也罢,单凭你这句话,我便将此人还与你。” 言罢袖袍一拂,科尔森轻飘飘落在赵昱面前。 赵昱点了点头:“倒也是个求道的。赤混,你我虽是道不同。可终归都是为了求得超脱。然则你我恩怨,因果纠缠,一句话两句话抹杀不得。今次既是碰面,自要真正分出个高低,定下个前后。” “合该如此。”赤混点了点头,回首望了望,道:“倒也是个好日子,你我斗法,有外星来客做见证,这等机会可不多见。” 两人言谈之间,竟是没了烟火气,仿佛老友,让人云里雾里,不甚明了。 却不知,这求道路上,无论敌人朋友,皆是道友。既是道友,便是生死相争,也不定得剑拔弩张。 到这里,那魔尊忽然嘎嘎怪笑一声,道:“太一,你历来自诩正道,且看那边。”他指了指伦敦市区的烟火,还有那半空中密密麻麻的外星军队,道:“这城市人口数以千万,在本尊眼中,都是猪猡蝼蚁,不足道哉。然则,却等着你这位正道大能去救他们呢。不如这样,你先去救人,本尊在此等候,待你平息事端,再来斗上一场,如何?” “休要逞口舌之利。” 赵昱神色不动:“这外星入侵,非是本尊引来,本尊超然世俗,又非是政府人员,名不正言不顺,干我何事?况乎你这魔头诡诈多端,十句话有十一句都是虚言,我岂能信你?” 说到这里,他话音一转:“这外星来客之事,其中种种,你脱不了干系!” 那魔尊嘿嘿一笑,并不答话。 奇瑞塔人的入侵,虽则与魔尊没有直接关系,乃是洛基所为。可洛基毕竟也算是魔尊‘盟友’。魔尊虽不把他放在眼里,却有些用处。说此事与魔尊有关,倒也不差。 既事实如此,太一道人又能掐会算,他也就懒得狡辩反驳。 赵昱眉头微微一撇,袖袍一甩,淡淡道:“动手罢。” “且慢。”老魔目视赵昱,伸手止住,嘿嘿笑道:“你我时日还长,千载万载,也是等闲,不差这一时半刻。” 太一道人拿眼看他,魔尊于是笑道:“你我二人,修行皆为超脱,可为道友。既如此,便有了和谐相处的契机。斗法归斗法,分个高低罢了。不如这般,今次你我斗法,若你胜,便为我师兄,若我胜,你便是师弟。这地球所在,连带周遭次元维度八大国度,你我二人各分一半,若何?” 又道:“是时你我二人占了这九大国度,广收弟子,多纳门徒,成为这宇宙一方豪强,呼风唤雨叱咤风云,岂不快哉?再拿了那诸般豪强,炼了这宇宙天道,称尊作祖,才是正理。” 魔尊之言,不可谓不诱人。化敌为友,又画个大饼,少了敌对,多了念想,便是那麾下众魔王魔使,听了也是大为心动。 诸太一弟子则紧张万分,不知自家师父会作何选择,齐齐拿眼看他。 这魔尊一句句,歪理邪说,抛出种种诱饵,正是魔头手段,动摇人心。 却就见太一道人漠然一笑,神色云淡风轻,仿佛那老魔话语,如微风拂面,心绪不动不摇,毫不变色。 一百二十三章 老魔头妖言惑众 大擒拿就要动手 太一道人淡笑道:“休要恬噪。什么一方豪强,什么呼风唤雨,于我皆是浮云。我修道之人,求的是天地正道,与你这老魔,哪里来的和谐契机?赤混,你这般口舌如簧,便是说的天花乱坠,也于我无干。” “这世间之道,自有其规律,我超然世间之外,那时间流逝兴衰交替,也不过是过眼云烟,我又何必插手其中,徒惹红尘。如你这般,深入红尘,要掌控凡人权柄,干涉三才运转,早晚因果缠身,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魔尊闻言怪笑起来:“太一,你这是自欺欺人。若说深入红尘,干涉三才运转,你岂能置身事外?你那太一门,说要普度众生,这岂不是深入红尘?拿话欺我,实在可笑可笑!” 太一弟子行走世间,的确是深入红尘。魔尊这话,却也不错。 但太一道人却不为所动,淡淡道:“普度众生也好,行侠仗义也罢,不过是悟道出尘、洗练道心的过程和手段之一,并非我们修行的目的。我座下诸弟子入门不久,如今与凡尘勾连紧密,道心不稳,一时半刻要脱离红尘,却是不能。索性让他们先入世,赚些外功,磨练道心,待得时机成熟,自要出世,潜修隐世。如你这般,要掌握凡俗权柄,如何能与我相提并论?” “出世,嘿,”那魔尊嘿然一笑:“这宇宙囚笼,众生皆在其中,何谈出世谬论?你能出到哪里去?端端是自欺欺人。以我之见,太一,你教义谬误,不如弃之,皈依我元始魔教,方得自由自在,天上地下,唯我独尊,才是正理。我大发慈悲,让你做个副掌教,若何?” 又道:“你说出世入世,又说天地正道,岂非悖论。你既是出世,又何必与我相争?此番便不该来。既是天地正道,却又为何不去救苦救难?”他冷笑连连:“伦敦便在近旁,奇瑞塔人的军队正是肆虐,太一,你作何解释?” 太一道人默然片刻,忽然叹了口气:“出世入世,一念之间。是为求道,的确不该局限于死板框架之中。我顺天应人,自不能让你干涉这世间大道,浑浊了凡俗规则,阻了我求道之路。赤混,我自有我信念,任凭你巧舌如簧,如何能动摇我的心思?” “至于这奇瑞塔人...”太一道人抬眼遥望:“一则此间事,你赤混才是罪魁祸首,那奇瑞塔人不过旁枝末节,拿了你,诸般祸患自会消弭。二则此乃地球劫数,无可避免。这地球人妄自尊大,经历此事,正是磨去那陈朽,焕发生机的机缘。若我出手,诸国不知伤痛,仍沉浸于争权夺利,不知宇宙之大,反倒是逆了天命。” “你顺天应人,我岂非也是顺天应人?”那魔尊哈哈一笑:“我引来奇瑞塔人,不也是为了涤荡陈朽,使地球焕发生机之举?说到底,你太一道人也不过是为了自己罢了,何必说的如此理直气壮?顺天应人,嘿,你要以这城市数千万人的生命作为代价,比我元始魔教,也不差分毫哇。说来我是魔尊,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再则...你我动起手来,怕不只这区区一座伦敦所能承受,嘿!” 赵昱闻言,微微摇头:“你偷换概念,也是得心应手。且不说这奇瑞塔人入侵,乃是天命。你道我无视这数千万人的性命,便是极度之恶言信口。我且问你,我非是这英伦官员,也非是地球球长,更非是引来这奇瑞塔人的罪魁祸首,那一条理由,规定我必须要救苦救难?又道你我动手,这英伦就要遭灾,你可愿与我去那大洋之上斗法?” “哈哈哈...” 魔尊哈哈大笑,混不说是否愿意去那大洋上斗法,却指着那太一嘿然道:“便是你这般虚伪——太一,你立下山门,不过是为了你自己罢了,说的跟真的隐士一般,可笑可笑。你问问你这些弟子,看看他们是什么想法?你是地球之人,自然要为地球出一份力,所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这数千万人的性命,在你看来,便是尘埃么?” “住口。” 赵昱淡淡喝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这话如何能落到我修士头上?这世上哪儿来白吃的午餐?那芸芸众生赋予了政权的权力,政权自然要担负起保护他们的责任。我且问你,我这一身法力神通,是谁赋予的?谁有权力要求我,为谁做事?赤混,你信口雌黄,偷换概念,蛊惑人心,端端是可恶至极。今次本尊不把你镇压,还有何面目屹立于这世间之上?!” 魔尊端端巧舌如簧,避轻就重,不说自己,单说太一。 二者言语交锋,互相动摇道心,理论教义,也是斗法一部分。 然赵昱自不为其所动。 却微微叹息一声:“你道我无视人性命,却不知,我也非是无情之人。否则便不会开山立派,收下这一班弟子。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传授法门,是希望他们能自己解决问题,而不是把希望寄托在我一个世外之人身上。” 他面色有些惆怅,叹道:“然则那凡俗之辈,争权夺利,只晓得自身利益,谁顾得上族群未来?我开山立派近年,收下弟子,连带记名,也不过三十余人。一干人等,多数是那政客手中争权夺利的利刃,少数几人又有何用?” 他仰观天边云起,神色变得漠然:“诸凡俗势力竭力封锁,不使人知晓我宗门名声,何来?只当我太一门是为彼等蝼蚁制造刀子的机械厂罢了。我一番好意,被人抛诸脑后,既如此,我又何必再劳心劳力?岂不于我道途有碍?” “当初你我交手,虽只片刻,影响却不小,这区区地球各国政府,谁不知道?然却只当我是威胁——真是天大笑话,本尊法力无边神通广大,求的是超脱宇宙,区区地球,凡俗红尘,便是送给我,我也不要。这诸般蝇营狗苟,真是可怜可笑。若积极一些,譬如这英伦,当是时,便遣些人来,或是宣扬名声,不论政府军方,还是民间百姓,若有五七八百入得我门下,修得功法战技,面对眼下状况,岂会如此被动?” 他目光如电,直视魔尊:“便是你手下喽啰,又如能何闹的出这般动静?” “我予了机缘,却无人珍惜,诸般后果,咎由自取。而今你却要扯到我身上,端端是毫无理由。赤混,来来来,话不投机半句多,你我二人正事要紧,今次定要分出一个高低来!” 那芸芸众生,碌碌茫茫,为红尘所蒙蔽。却不知,这世上,哪里有靠得住的人?人,只能靠自己。遇到无法解决的问题,往往寄期望于不相干的人,遇到恶劣的事件,往往把责任推到某些不相干的人身上。 用种种道德束缚,偷换概念,压抑本性,束缚思维。与老魔所言,又有何区别? 便譬如赵昱座下这些弟子,在外行侠仗义,被称之为超级英雄。然而,是谁赋予了他们这个责任? 没有人! 往往做了好事,还要承受指责——什么波及到了普通人,伤害到了某某某,破坏了法律等等等等。 但就没人想过,如果没有这些弟子的作为,他们承受的损失,还要更大!被波及死了一人,但如果没有他们,就要死一百人。没人想过这个。 也没人想过,这本来是政府的责任。然而,在需要的时候,政府不见了踪影,往往是事发过后才露面,还要指责超级英雄破坏了法律,公共安全之类的。然而,在坏蛋破坏法律和公共安全的时候,政府却不在。 以种种舆论的手段,推脱责任,站在舆论和道德的制高点,指责这个,论罪那个,简直就不知所谓。 愚人往往因此而蛊惑。 所为何来? 权力、欲望、愚昧! 这就是红尘。 修士为何要超出红尘,原因无非于此。 指责修士不作为,说修士出身凡人,却忘了自己是凡人。那是因为指责者站在自己的角度,以自己为中心,把自己的意志,强加在修士身上。 然而没人想过,修士的一身法力神通,可不是谁赐予的。 话不投机半句多,说到这里,赵昱神色变得愈发淡漠,只见他大袖一拂,打出一道法力,将那身后、脚下一干弟子卷飞出去,眨眼消失在天边,衣袂飘飘间,脚下便就生起一团云烟,瞬息已至半空。 魔尊见状,神色一变,也是抖手袖子一卷,把手下一干人加之俘虏卷飞出去,消失天边。同时一身法力浩浩荡荡,澎湃汹涌,小小一尊人影,在那高天之上凌立,瞬间仿佛变作无穷广大。 他率先出手,探出手掌,五指张开如簸箕,翻掌遥遥就是一抓。 就见亩许方圆一个巨大的掌印从天而降,兜头盖面朝那太一赵昱狠狠镇压而下! 先天一炁大擒拿! 这擒拿之法,初为法术,炼到高深之处,却是神通。炼炁境修士,便能学会这一手。普通修士施展出来,威能渺渺,平素里多用来摄拿物品。 但到了一定境界,道行高深,一把擒拿之下,隔着千山万水、无穷维度次元,也要抓在掌心,一把碾死! 一百二十四章 五色神光破魔神 呼风唤雨大神通 魔尊这一击,那掌印已是方圆亩许,一把擒拿之下,掌印范围之内,皆被封锁空间,镇压灵魂,境界不到,法力不足,登时就要僵立当场束手就擒。 这一掌威能浩瀚,若击在实处,少不得一番天崩地裂。然魔尊法力却没有溢出半分,掌下‘岛屿’之上,连一粒尘埃都未曾激起,这一份控制力,端端了得。 赵昱不为所动,还有闲心道出一句:“小道耳!” 就见他同样探开手掌,五指之上,五色光华流转,当头就是一刷! 就仿似孔雀开屏,艳丽无双!随着五指刷下,赤白黑黄青五色毫光冲天而起,化作五道巨大的神光,生生将那擒拿掌印撑开,五行轮转之下,掌印范围空间登时支离破碎。 神光一刷,魔尊擒拿神通消散虚无,却不停分毫,卷起块块空间碎片,又兜面向魔尊狠狠刷去。 这一交锋,电光火石,眨眼间掌印、神光冲宵而起,空间薄弱的好像一张纸。轰然一击,碰撞之下,法力终归溢出,登时震荡八方,上下左右,卷起阵阵风暴,地面那‘岛屿’直压沉下数十米有余! 霎时岛屿不存,合着原本模样,整个方圆十里之内,成了一座巨大的天坑,并再加深了几分! 那遥远天际,一东一西,被魔尊和道人法力裹住之人,不论太一弟子,还是魔尊门人,只要醒着,都瞪大了眼看着两人交手间诸般变化,一个个目瞪口呆,屏住呼吸,口里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两位大能甫一交手,就有翻天覆地的气象,然则尘埃分毫不起,那五道神光狠狠刷下,任凭微粒尘埃,也要化为无形,高空中让人看的清清楚楚,没有半分朦胧。 却说魔尊探掌一拿,先天一炁大擒拿被太一反手破去,但这老魔却根本不曾收手停顿分毫。 他这一掌抓出,实则便知晓奈何不得太一道人,却同时便一推脑门,脑后庆云升腾,铺天盖地,笼罩十方,其中陡然跳将出来一头魔神。 那魔神十丈高下,兽面人身,狰狞无比,手臂缠两条黄龙,身上昏黄雷光闪烁不停,双目之中极尽毁灭之神色,漠然灭世之神。 就见这魔神仰天咆哮一声,声震百里。一双兽爪互相一搓,当头一道合抱粗细的昏黄雷霆虚空落下,恰恰迎上那五色神光! 霹雳一声震动,雷光爆开,昏黄无尽,无穷终结奥妙浸染开来,瞬息之间,那五色神光登时光华暗淡! 这尊魔神,乃是魔尊神通所化,非同小可。 “好神通!” 太一道人见猎心喜,大喝一声:“赤混,看我五行华盖!” 道人神色一动,显出混沌色庆云,庆云中闪过一抹五色光华,便见那当空暗淡的五色神光登时毫光大作,五行流转之下,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五行轮回,化为亭亭华盖大伞,朝那魔神狠狠罩下! 太一道人修得五行元磁神光,又名后天五色神光、五行灭绝神光,五行相生相克,奥妙无穷。相生之下,无穷无尽,相克之下,归墟万物。当头一刷,非是跳出后天五行者,皆要落入其中,再抖上一抖,便要化为灰灰。 魔尊看的分明,任凭那五色华盖将魔神罩住,却不言不语,双手虚空一拿,一杆影影绰绰没有实质的长枪便捏拿在手中。 当此时,五色神光化作华盖大伞,兜头已将那头魔神裹住,一抖许是就要将其化为飞灰。却不防那尊魔神也非等闲,乃是魔尊以终结奥义,结合雷霆奥妙,练就的一门神通雏形,正好不在五行之内。 便见这华盖一抖之下,轰然一声巨震,那魔神如有实质的身躯昏黄雷光大作,只撑的那五行华盖噼啪作响! 而那魔尊,却已是跳将出来,抬手一枪,捅破虚空,在半空虚实之间,划出一道深深的沟壑,沟壑之外竟是一片虚无! “好好好,长进了!” 太一道人哈哈大笑,大喝一声,双手一搓,虚无一条黑白相间的锁链拿捏掌中,甩手一弹,仿佛一条龙蛇,喷云吐雾,蜿蜒盘桓,直直将那魔尊大枪缠绕,停在眼前! “我这秩序锁链如何?” 他长啸之间,弹指在那虚影枪尖上一弹,叮当一声,空间塌陷,就在面前。 那塌陷空间之中,虚影大枪轰然震动,与虚影锁链摩擦的哗啦啦火星直冒,那是法则之火,非是等闲之火。火星落地,地面便化出一个虚无大洞,火星在空中爆开,便爆出一个黑黝黝的黑洞。 端端是可畏可怖! 只这片刻功夫,方圆一二十里之内,被二人斗法波及,仿佛天翻地覆,一片灭世场面。若非二人仍然有意控制法力散溢,怕不只二十里,五十里、一百里都要化为废墟! 那一干太一弟子、魔教门人,虽则在百余数十里之外,被两位大能法力护住飘在空中飞退,却也是一个个看的冷汗直冒,心头乱跳! 非但这一班人等,连带那城市上空奇瑞塔人,也受到巨大波及——魔尊原本庄园古堡距离那伦敦市区相去不远,不过一二十里,由是魔尊与道人交手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法力余波便已然直接波及到了伦敦城区! 不知多少奇瑞塔士兵被风暴卷住,飞灰了去。 然而此时魔尊与道人斗法,却不过刚刚开始! “太一,你竟也修为突破,端是出乎本尊预料!” 那庆云笼罩的风暴之中,传来一声暴喝:“但今日,定要与你好好分说一番!且看本尊神通!呼风!” 这一句话说来不短,若普通人说起来,少说也要好几秒种。然而魔尊道来,却只念头一动的时间。那话音非是口说,而是神意! 方圆百里之内,便是一头狗,也明白其中的意思! 话音一落,呜呜风声不知从何而起! 一道道昏黄昏黄的飓风从虚空中吹拂出来,刮得空间噼啪作响,碎裂成片,刮得地面层层剥离,化为虚无! 若人在其中,化神之下,转瞬就要了账! “唤雨!” 接着,层层乌云随之遮天蔽日,无尽瓢泼大雨无缘无故从虚空降临,一滴滴赤黑赤黑,在半空发出叮当响声,落地轰然,仿佛一颗颗巨大的炮弹,方圆二十里内,地面翻天覆地,被削去一层又一层,侵蚀出一个个巨大的窟窿! 风雨大作,相辅相成,雨借风势,风助雨威,搅动一片乌黑昏黄的世界,如同灭世磨盘,将那太一道人笼罩其中,仿佛一个巨大的漏斗,旋转着层层削将而去,要将其化为飞灰! 分明便是那呼风唤雨大神通! 这门神通听来一般,风雨而已。然那风不是普通的风,那雨也不是普通的雨!那风乃是灭世巽风,若得法力无穷,道行无边,施展出来,刮的世界破灭!那雨乃是灭世黑雨,每一滴都沉重无比,并具有强烈的腐蚀性,能腐蚀一切生机,消磨世界法则。寻常人等,一丝便要积毁销骨,化为虚无。 说来神通也有分说。每一门神通,亦或者法术,不同修士修炼出来,皆有不同。就譬如这呼风唤雨大神通,若得太一道人施展,与魔尊施展出来,又格外不同。虽则皆是毁天灭地,但因各自大道不同,道行相悖,表象自是不一。 这魔尊施展,便是昏黄灭世,颠覆侵蚀一切。若太一道人施展出来,则会少了阴森魔炁,多些堂皇炽烈。 “赤混!赤混!你真个了得!”那道人见状,大笑道:“呼风唤雨竟也被你练成些气象!好!看我神通!” 太一道人大喝一声,那乌黑昏黄的漏斗状的神通世界中,五色神光陡然大作。五行华盖大伞狠狠一绞,登时把那仍在纠缠的雷霆魔神绞成虚无。 雷霆爆开,乌黑昏黄的漏斗世界随之染上层层电光! 只这一下波及,又铺展开来!电光四射间,大部被五行华盖大伞剿杀一空,仍有许多从魔尊神通营造的灭世世界中迸射出来,无形的力量登时扫遍开来,偌大一座伦敦城市,包括方圆千里之内所有城市,陡然一切与电有关的物事,都变成了废物! 连带那漫天飞舞逃窜的奇瑞塔人,跟下饺子一般,噼里啪啦阵阵掉落,天空瞬间一洗而空! “太特么吓人了!” 那远处天空,托尼等人张大了嘴巴,再也合不拢,裹住身体的法力光辉之外,阵阵狂风席卷而来,若无赵昱法力护住,怕不已是被狂风吹的烟消云散! 他大叫连连:“这就是神通!?这就是仙道?!他们太恐怖了!” 两位大能越来越收不住手,一干人等被法力裹住,就像一只气球,随着风暴向外飞去,风暴越大,飞的越远。 “我终于知道真正的修士是怎样的可怖!” 彼得一脸神往:“难怪不愿意轻易动手,这打起来太可怕了!” 不谈见者震骇,却说那战场之中,五色神光暴涨,撑的那呼风唤雨神通造就的世界随之膨胀,瞬间将小半个伦敦都包揽进去,其间所有一切,在大神通肆虐之下,登时皆化为飞灰。 一百二十五章 狠斗法各显神通 不自量蚍蜉蝼蚁 五色神光猛地搅动,仿若大轮,将魔尊的雷霆魔神飞灰了去,继而冲天而起,五行流转,万法不侵! 任凭那灭世大风、赤红黑雨如何狂暴,都岿然不动。 “造化生灭,五行轮回!” 太一道人又一声高喝,声音传遍万方,脑后庆云中应声跳出一尊面目清冷到了极点的道人,这道人面无表情,身披玄白道袍,道袍上两只硕大阴阳鱼,互咬尾巴,盘桓不休。迷迷蒙蒙的黑白二色仿佛从虚无中来,到虚无中去,却就在那道袍之上铭刻出条条道纹,实在玄妙非常。 也不见那道纹一丝凌乱,有一种秩序到了极点的味道。 就见这玄白道袍的道人纵身跃上五行大轮,掐指叱咤一声:“涨!” 五色大轮毫光万丈暴涨而出,登时穿透呼风唤雨大神通,把个世界照耀的琉璃光明! 五行轮转之间,生生克克,理顺世间秩序,消弭一切厄难!竟有玄妙味道孕生而出,那玄妙奥义仿佛一切生机之源泉,一切秩序之权柄,霎时铺展开来,那灭世巽风、灭世黑雨,便就化作和风细雨,被破了个一干二净! “好太一,竟破我神通!” 魔尊大叫一声,身后显出一座昏黄世界,那世界在虚无中沉沉浮浮,迸发出浩瀚无边的终结神光,将周遭物质世界化作一片无! 一尊真神在其中,顶天立地,扭头朝五色大轮看将过来,随即探掌从世界中伸出,掌心捏拿一个巨大的昏黄旋涡,仿佛要把一切都吸进去,终结成为虚无! 这一掌,无穷大,无穷妙,遮天蔽日!从虚空中覆压出来,掌心正好盖住那五行大轮!仿佛一掌就要把一切抹去! 那玄白道袍的清冷道人见状清叱一声,摇身一晃,化作一尊百丈高大的天神,躬身探掌,一把抓住五行大轮一角,就仿佛一个孩童抓住一座大楼,抡将起来,从下至上,轰然掷将出去,与那遮天手掌旋涡轰隆一声撞在一起! 那一瞬,时间停止,空间凝固,整个伦敦范围,方圆几十里内,都被这般浩瀚气机禁锢其中! 万分之一个瞬息过后,猛然间,万丈光芒爆发出来,发出一声巨大的霹雳,天空上扬,地势下沉,空间崩碎,物质不存! 五色毫光与昏黄神光交织在一起,横扫百里,相互碰撞,所过之处,一切都化作虚无! 只这一下,生灵涂炭! 这一座国际大都市,登时便就没了踪影。只余下当中白金汉宫所在位置的冲天而起的巨大光柱,还在坚持,却也是摇摇欲坠! 南边,大西洋海面之上,半天云中。 托尼等人张大了嘴巴,只看着那远处五色光滑、昏黄魔炁肆虐中城市化为虚无,大地塌陷,山崩地裂,一个个齐齐化作了石像! 两位大能交手快逾闪电,说了这么多,实则只在片刻功夫而已。一干人等被风暴卷的迅速飞出,只这会儿功夫就已是离了大陆,到了大洋上空。 阵阵狂风从陆地上两位大能交手之处席卷而来,仿佛十二级台风,卷的被法力裹着的众人比战斗机还快许多倍,连连飞远。 非但这太一门人,连带那元始教徒,也是一般,然则他们在东边,正处于英吉利海峡上空。 众人自是心肝颤裂——他们万万想不到,这两位大能打将起来,竟是如此伟力! 这海洋之中,距离那伦敦市区,远去数百里,却同样遭到波及。海洋掀起滔天大浪,犹如台风滚滚。 魔尊与道人神通法力,端端无边,可见一斑! 众人自是不知,这二位虽则只化神一重,可法力之浑厚、神通之广大,几不输于化神后期、七重以上的修士! 加之二人所修法门神通皆非寻常,动起手来,能有此威势,也是理所当然。 这还是二人克制之下,余波造成的影响,否则真要放开手脚,后果还要严重十倍! 气浪翻滚中,太一弟子相顾无言。 魔教众人则是心悦诚服——对于这些人来讲,道理是什么?拳头就是道理!魔尊如此强横,才是保证他们忠心的唯一条件!这老魔如此厉害,端端是一颗定心丸。 除了太一门人、元始教徒,许是那伦敦市区,在这一击余波中存活下来的,也只有那邪神洛基一人! 洛基见状不妙,早早逃窜开去,却也是心有余悸。他站在海面上,抹了把冷汗,只望着远处陆地上那浩瀚的风暴,直咽唾沫。暗道自己与魔尊结盟,却又诓了魔尊,莫不是失了算计? 要是魔尊秋后算账...他不由打了个寒噤! 至于那奇瑞塔人,有一个算一个,只要是从空间通道里出来的,一个都没逃走,与那伦敦市民陪了葬,尽数化为飞灰。 大略是见到这里实在危险,那空间通道竟也安静下来,不见再有奇瑞塔军队冲出。也不知已是退却,还是在观望。 话不多说。 那赤混太无元魔尊与太一道人,必要争个高下,此时还远远不到分出胜负的时候。这一击过后,两人各自退开百里,隔着被打成一片混沌的伦敦市区遥遥相望。 魔尊目光冷冽,一个字不说,身躯一闪,便却就消失于无。那太一道人不约而同,也一晃身消失无踪。 下一瞬,天空风起云涌,道道昏黄之气凝结成一片黄云,随即一缩,化作撑天一杆大枪。那大枪一晃,叮咚一声戳在虚空某处,噼啪,虚空崩裂,从中伸出一根指头,指头上玄白光炁缭绕,与枪尖一触,又消失无踪。 两人以快打快,时而出现在这边,时而出现在那头,时而高天,时而地面,穿梭于虚空次元,维度夹缝,闪烁间不见轨迹。 这一打,竟仍是不分胜负。 那魔尊冷哼连连,在半空显出身形,一推脑门,昏黄赤黑庆云笼罩而出,背后若隐若现一座世界,有真神镇压其中。 那道人也显出身形来,脑后现了混沌庆云,隐约有五色光华其中流转,三尊人影在其中沉浮,仿佛也看到有世界浮现,却见不真切。 两团浩瀚庆云各在一边,占据半边天空,随即狠狠碰撞纠缠在一起,其中雷霆震动,五行流转,又有魔神纵横,仰天长啸。 这已是到了最直接的道行较量! 庆云乃是道行显化,庆云碰撞,便是各自大道的碰撞,端端是骇人无比! 只见:大枪虚影直点,秩序锁链缠绕。 或有火光,冲天而起,或是幽暗,或是鲜明,烧的空间噼啪作响。 或有魔炁,冲宵激荡,腐蚀出巨大的黑洞。又有雷霆,密密麻麻,皆是水桶粗细,化作五色雷龙,一条条咆哮激烈。 甫而又有黑白之色显现,仿若磨盘,转动消磨。 二人在那高天之上斗法,各显神通,法术信手拈来,打的方圆千里之内,四面八荒,皆是震动不休! 整个地球,仿佛都在摇晃! 无数人战战兢兢,命运操之人手,只等这二人交锋落定,惶惶然不知未来何在! 返虚地仙一击,就能击破一颗星球。此二者虽远不及返虚地仙伟力,却也有化神七重左右的法力神通,打将起来,虽则仍然有所收摄,直接只在千里之内,却也影响到了整个星球的运转! 但二人越打火气越重,逐渐就难以收摄住法力波及,向东,欧陆大陆边缘已是开始地震。向西,大西洋海面,是海啸涛涛,向北向南,这个英伦三岛,都在瑟瑟发抖,翻天覆地! 不知多少人在祈求上帝,不知多少人在惶惶不安。 那太一门下诸弟子在风暴中飘飘荡荡,那一道护住众人的法力闪烁间,几乎就要崩溃,登时骇的心头欲狂。好在虚空中忽然飞来一道毫光,放出光芒将众人笼罩其中,这才免了灾祸。 魔教教徒所在,也同样又飞来一道魔炁,虚虚实实化作一卷魔图将众人裹住,也把那余波隔绝在外,没有遭难。 可见两位大能仍有余力顾忌外在。 众人在法力毫光笼罩之下,再次远远望去,只见那远处海天一色之中,阵阵光芒激烈碰撞,引起无穷震动。其间唯有一条纤细光柱,竟仍然坚韧挺立! 一干人等只是呆呆的的远望,脸上看不出何种表情。或许是震惊,或许是颓丧,或许是渴望,或许是狂热! 正当此时,四面八方,天空中,竟然远远飞来数以十计的火光! 托尼眼角瞟到,骤然脸色一变! 脱口而出:“核弹!” 那老魔与道人正激斗,忽而各有感应,略一停手分将开来,齐齐扭头望去,竟都冷笑起来。 “真是好胆!” 区区蝼蚁,安敢在二人斗法之时,插足撩拨?说不得此间事了,便要好好清算清算! 魔尊冷笑连连:“核弹?小道耳!” 却见他纤尘不染的袖袍微微一拂,一道昏黄法力激射而出,瞬间跨越数百里,当空一绕,顷刻间,将从魔尊背后方向飞来,散布于数十里范围内的十来粒核弹眨眼卷到眼前,张口便吞入肚中。 “正好法力耗费不少,略作补充。” 太一道人也不示弱,弹指遥遥一划,远处当空破开一道长长的裂缝,那裂缝游走一圈,背后所有核弹皆被吞没无踪。 说来那核弹是人类的大杀器,听起来凌厉无比,骇人非常。然则,对太一道人或魔尊这般人物而言,都是浮云。 一则速度太慢,虽然秒速数以千米,但在道人、魔尊眼中,不过尔尔。这般修士,抬步一走,便可在千里之外,根本炸不着。 二则威能本身不大。只稍稍涉及到一些规则层面的能耐,如何能奈何得了这二位?纯粹的冲击波、高温,在这等人物眼中,根本没用。 若说在炼炁境,修士的法术,追求的是高温、冲击等外在表象,那么化神阶段,入了道,其法术神通,便脱离表象,直指规则本质。 顺手一道神通,就不是用什么温度多高、冲击多大能够形容的了的。而是直接在规则层面进行毁灭! 由是那魔尊一道终结法力,轻而易举禁锢核弹,消弭其中一切能量运转,爆炸便无从说起,甚至一口吞掉,呼吸间炼为法力,补益自身。而道人更是直接,划出一道空间裂缝,将之吞没,不知哪个维度次元成了接盘侠倒霉蛋。 一百二十六章 法天相地斗正酣 宣示武力震九国 二人这一手,端端把那凡人骇的是无所适从。 自以为依仗核弹,便是高枕无忧,却只见数十颗核弹飞过去,眨眼便没了踪迹,连个泡都没冒出来,这如何不让人心头顿生凉意? 虽则早是心中忐忑,无法确定核弹是否真能起到效果。但毕竟是手中底牌,寄予期望。 虽则因两位大能交锋,法力波动,能量辐射,使得天上卫星、地面监控,皆成了瞎子,英伦周边千百里之内,一片虚无,根本无从监控,让他们无法看到两位大能是如何消弭核弹之威。 但无论如何,核弹没有起到作用,这是摆在眼前的事实! 发射核弹的美国、还有英伦的一些残留的军事基地,欧陆一些国家的军事基地,一干人等,皆是心下震骇,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因二者交锋,卷动风暴,使得海面波涛汹涌,空中气流激荡,海军舰队、空军编队,都无法靠拢,也就更难查知当时状况。 但他们却知道,核弹既是无用,必是大势已去! 若那太一道人胜了,尚且还好,有话可说。毕竟美国一直以来,与太一门都有交易,不是不能说话人。 但若那肆无忌惮的老魔头胜了,那后果... 那等无法无天的魔头,才最是棘手! 登时,束手无策。 较之于成了瞎子的各国,托尼等人却能看到一些状况。分明那些核弹有的被法力卷走,有的被扔进虚空,火星子都没闪烁出来。 众人相顾无言。 人类的依仗,大杀器,就这般没用。作为人类,心里不知道是怎样的一个念想。端端是复杂的紧。既有一种失落,茫然,又隐约似乎有些激动。 不说这般,却说老魔与道人各自出手,灭了核弹,也是电光火石。 那老魔嘴角一勾,双手一举,却忽然之间,已是化为混沌废墟的伦敦区域,地底深处不知何来一道道魔炁穿梭,眨眼间交织勾连出一副巨大的阵图来! 那图覆盖于方圆百里,无边广大。其中无数的冤魂、厉鬼,影影绰绰,互相吞噬、杀戮,其中有厉鬼迅速壮大,化作鬼王、魔神,戾气一浪接一浪,迅速变强! 道人见状,面色骤变,大喝道:“赤混,安敢如此!” 那冤魂厉鬼怕不数以千万,分明就是这伦敦及附近死去的平民和奇瑞塔人的魂魄! 分明那老魔早早布下阵法,却竟是要以这满城冤魂,炼制法宝哇! “哈哈,太一,你岂只本尊算计?正要借你之手,助我炼成宝贝!” 那魔尊哈哈大笑,分外畅快,见太一道人神色冷漠,陡然间庆云收纳不见,茕茕孑立当空,便就脸色一变,大喝一声,地面阵法合了大片陆地,裹了无穷海水,四面耸起,仿佛一只大球,朝着道人包裹而去! 却竟是要以此炼宝阵图连带将那道人一并炼了! 端端是胆大至极! 太一道人未动,那阵图便将其裹入其中,化作一个赤黑昏黄,直径三五十里的巨大球体,其中魔炁震荡,昏黄、赤黑二色交融,仿佛万万钧重,压得英伦岛屿陆基嘎吱作响,地震绵绵! 一时间,陆地下沉,海水倒灌,掀起滔天大浪,沧海桑田,只在一瞬! 魔尊大笑:“太一呀太一,你算计了得,而今却也不一样落入本尊掌中!今日定要将你拿住,好生炮制!” 这声音传遍四方,连那千里之外,大洋上空的太一弟子、已是飞到欧陆上空的魔教众人,也是听的分明! 一时间,惊骇忐忑、欣喜雀跃,各自不同。 “糟了!” 托尼大呼:“师父不是老魔头的对手!” 然则,还不等这话说完,远处只听的咔嚓一声巨响,就见那巨大球体从中崩裂,一双大手从裂缝中伸出,抓住裂缝左右,狠狠一撕,一尊三百丈高的浩瀚巨神便从中一跃跳将出来! 那巨神身着道袍,却肌肉虬结,面目混沌,却气机赫赫,掀起滔天气势,把个周遭空间震动咔嚓作响,粉碎一片! 纯粹的力量感从这尊巨神身上散发出来,无比坚固的肉身,将无数纠缠而来的冤魂震的魂飞魄散!将周身缠绕的魔炁一震消散无踪! “法天相地!” 那巨神扭头看来,面无表情,两三丈大的眼睛里,阴阳隐现,毫光迸射,目光落在渺小无比的魔尊身上,合身一跃,一拳荡开空间,十丈大小的拳头兜头盖面直直落了下来! 魔尊狂笑一声,浑然不惧,当时摇身一晃,瞬间同样化作一尊三百丈高大的巨神耸立起来,脚下一踏,倒灌而来的海水被纯粹的力量震得灌将回去,陆地陆基轰然破碎,抬手一拳,迎了上去! 霹雳! 这一拳相交,端端是骇人听闻! 那拳头相交之处,登时一个巨大的窟窿,空间好像破布一样,撕裂开来!一阵阵空间风暴从中卷出,卷到那两只相交的巨拳之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竟掀起一溜子火花! 这二人肉身之坚固,简直让人目瞪口呆! 两尊巨神登时扭打在一起,就仿佛流氓一般,你抓我眼睛,我踢你下体,无所不用其极!二人法天相地,虽则变得巨大无比,却更加灵活!出手之间,竟连残影都看之不见! 两尊巨神纠缠着,时而踏破虚空,出现在三百里外,时而又出现在大洋上空,撕裂海洋,时而又回到那撕裂开来的圆球附近。 拳脚相加,只听的霹雳霹雳声声的巨响,根本看不见动作! 外人却是不知,只道这二人打将起来,太过激烈。 却不知二人肉搏之时,时而穿透虚空,进入某些层面,更是大打出手! 阿斯嘉德,彩虹桥! 剧烈的震动震的彩虹桥几乎崩塌,那彩虹桥下,虚空裂开一道道裂缝,其中隐现两尊巨大的人影,时而一个拳头从裂缝中打将出来,轰隆一声,把那彩虹桥打的高高跳起! 镇守彩虹桥的海姆达尔已经被余波逼退了百里之遥,脸色变得铁青严肃。他身旁,独眼奥丁突然出现,面无表情的持着永恒之枪,遥遥望着彩虹桥处的震动,心里也是下沉的厉害。 “告诉我,海姆达尔,发生了什么事。” 彩虹桥处的震动,几乎绵延到仙宫,这才惊动了奥丁,连忙赶来。 海姆达尔深吸一口气:“神王,是地球上的战斗波及到了彩虹桥。” 海姆达尔有一双无与伦比的眼睛,之前刚刚将托儿从彩虹桥送到地球,正在观望那魔尊与道人的战斗,便就被波及。 于是将所见所闻,一一告知奥丁,道:“这两个混蛋好像在向我们示威!” 奥丁默默不语,片刻后道:“他们是巨人一族?” 海姆达尔摇了摇头:“没有巨人一族的血脉气息。我看到他们直接从凡人之躯变成千米高大,应该是魔法。” “魔法...”奥丁沉吟片刻,抬手将永恒之枪掷出去,落到彩虹之桥上,散发出剧烈的魔力波动,稍稍将震动镇住几分,道:“他们打入次元维度的夹缝,能直接波及到彩虹桥,说明他们有能力随时来到阿斯嘉德。海姆达尔,通知其他众神集结,我们要以防万一。” “是,神王。”回答了一句,海姆达尔有犹豫道:“洛基殿下和托儿殿下都在地球,神王,我们...” 奥丁明白海姆达尔的意思,摇头摆了摆手,却道:“无妨,他们不会有事的。” 他不问洛基为什么在地球。 这个老东西也是个老谋深算的家伙,并非寻常。 那彩虹桥被永恒之枪镇压片刻,虽不能完全镇住震动,却也能保证彩虹桥不会崩溃。片刻之后,震动消弭,两人连忙飞到近前,站在彩虹桥上往下一看,只见两条人影在次元维度的夹缝虚空中忽闪忽现的远去了。 便见到,那两尊巨神依次从华纳神族的华纳海姆、精灵国度亚尔夫海姆、巨人国度约顿海姆、矮人国度瓦特阿尔海姆、雾之国尼福尔海姆、火之国穆斯贝尔海姆,一直打到海姆冥界,把各个维度世界打了个遍,随后又打出虚空,这才又回到中庭地球米德加尔特去了。 “真是了不得。” 奥丁深深的吸了口气:“那个浑身散发着毁灭一切的气息的家伙,应该就是伤及精灵公主的家伙。没想到竟然这样厉害。” “神王,米德加尔特有这两个人,我们...”海姆达尔欲言又止。 奥丁摇了摇头:“是好事。米德加尔特的秘密涉及太大,我这许多年来,压力越来越重,尤其近来,窥伺的人越来越多,有他们分担压力,阿斯嘉德就轻松多了。” “可那是个宝藏。”海姆达尔道。 “宝藏...呵呵,”奥丁别有意味的笑了一声:“也许是陷阱。” 且不说九大国度除了地球,其余八大国度在魔尊与道人的交锋中,竟被波及,会是怎样的感受。 单说二人在地球空间,一闪一现间,宣示武力,又打将回来,在英伦三岛周边肆虐。两尊巨神,呼气成风,摇身天裂,踏地地摧,横撞山崩,速度又快的令人发指,不一刻时间,便将三座岛屿几乎夷为平地,陆地不知下沉几许,堪堪要没入大浪滔天倒灌而来的海水中,生灵涂炭。 然而两人根本无暇顾忌其他,越打越收不住余波,震荡的北大西洋都晃动起来。一闪一烁,就是数百里,一拳一脚,就炸开虚空,撕裂海面。连藏在北大西洋深处的亚特兰蒂斯,都不知道被波及死了多少海族! 这种灾难,对寻常人来说,简直无法想象! 若二人继续肆虐下去,整个地球表面,恐怕都将满目苍夷! 一百二十七章 毁天灭地震世间 道人魔尊战更酣 托尔脸上历来的狂妄之色,已是消散不知何处。他愣愣的立在空中,手里的雷神之锤几乎捏拿不住,脸上满是呆滞。 这位阿斯嘉德的雷神、战神,历来是奥丁第一,他第二,其他都不放在眼中。冲动、暴躁,无非是因为他的强大。 然而,现在,他看到了比他强悍太多的人物,那毁天灭地的场面,直击心肺,把他心中傲气,一瞬间打了个支离破碎。 托尔从阿斯嘉德来到地球,只比洛基晚了几个小时。 而且并非他一人,还有两人同行,一个是希芙,阿斯嘉德的土地与丰收之神,有一头耀眼的金色长发,就譬如烈阳一般,其美丽英姿,难以描述。 另一个,脸色憔悴,皮肤干枯,头发枯萎,隐约依稀还能见到一些原本的绝世风姿。然而今垂垂无力,仿佛即将凋谢的花朵——分明就是那精灵公主凯兰崔尔。 当初魔尊夺了石中剑,占了阿瓦隆,伤了凯兰崔尔,此女逃回亚尔夫海姆之后,虽则以生命之树的汁液稳住了伤势,却难以根除,又因魔尊之事,那精灵王费那芬便带着凯兰崔尔前往阿斯嘉德求助。 寄期望于九大国度的守护者奥丁,期盼奥丁能解除凯兰崔尔的痛苦,并针对地球出现的大魔头,做出一定动作。 却哪里知道,奥丁对凯兰崔尔的伤势,竟也束手无策。 由是奥丁便派遣托尔下凡,与希芙一道,带了凯兰崔尔,到地球来寻找解决办法,毕竟,那老魔头不就是地球人么! 同时责于打探摸索赤混太无元魔尊的底细,做到知己知彼。 这其中,奥丁也有磨练托尔的意思。 托尔实在太过暴躁鲁莽,英勇是英勇,但只有英勇,却不是合格的神王继承人。就算没有此事,奥丁也有类似的打算,如今正好顺水推舟。 三人通过彩虹桥来到地球,当先就落在纽约郊外,但还不等他们开始打探消息,英伦方向便跨洋传来了剧烈的能量波动! 三人心头一惊,连忙赶过去,到英伦附近之时,已是那魔尊与道人交手片刻过后了。 三人只看到两尊巨神在那天边打的天崩地裂,惊世骇俗! “就是他!” 凯兰崔尔看着天边那闪来闪去,在方圆数百上千里范围内交手的两尊巨神,登时便嗅到了熟悉的气息,颤颤巍巍指着其中一尊巨神,浑身一抖:“就是他!赤混太无元魔尊!就是他!” 希芙搀扶着她,脸色凝重无比的眺望着远方,最后摇了摇头,看向呆立的托尔,道:“我们必须远离,这两个人战斗波及范围越来越大,如果继续留在这里,很快就会被卷入其中。” 托尔仿佛没有听到,只愣愣无言。 “托尔!” 希芙大声叫道:“我们必须要远离,你听到没有?!” 托尔打了个颤,反应过来,深吸口气:“你说的对,希芙,我们应该远离...” 希芙松了口气,她就怕这个暴躁的王子会在骄傲的促使之下,不管不顾冲上去送死。那两人实在太强大了,即便远隔千里,那透露出来的气机,也让她心头颤抖。托尔虽然强横,但绝对不是这两个人的对手,一旦冲上去,必死无疑! 托尔死了,她回去如何向奥丁交代? “那个与赤混太无元魔尊战斗的强者是谁?”三人远远又飞出百里,托尔沉默片刻,忽然问道。 对于比他更强大的人物,托尔言语间多了一丝尊重。 “应该是太一。”凯兰崔尔想了想,道:“梅林法师到阿瓦隆的时候,与我大概说过,这赤混太无元魔尊有一个对头,叫太一赵昱。” “太一赵昱么...”托尔吐出一口气,不再言语。 希芙却忽然神色一动,看着凯兰崔尔道:“你的伤势有救了!” “...”凯兰崔尔眨巴一下眼睛,也反应过来:“你是说,太一赵昱?” 希芙点了点头:“这位名叫太一的强者,既然是赤混太无元魔尊的对头,那么他一定非常了解赤混太无元魔尊。你看他们之间的战斗,几乎势均力敌,他一定有办法解决你身上的伤势。” 凯兰崔尔眉头登时就松快了下来。 是啊,赤混太无元魔尊给他造成的伤势虽然无解,但实则不过信手为之,想必在太一赵昱的眼中,根本算不得什么。 看看他们现在的战斗,随便一拳,就能把凯兰崔尔打的飞灰湮灭。她体内的伤势,较之于眼下那两位之间的战斗,便是余波,也不值一提。 托尔忽然开口:“你说,他们最后谁会胜利?” 希芙摇了摇头:“他们的层次不是我所能理解的,我看不出来。” “希望两败俱伤。”托尔变得无比平和,淡淡道:“米德加尔特只需要一个守护者,那就是阿斯嘉德的神王。” 托尔虽然暴戾,傲慢,但并不是一个蠢货。 冷静下来之后,就考虑到了许多问题。作为阿斯嘉德的王子,神王的接班人,他考虑的不单单是正义,还有利益。 所以他才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九大国度,阿斯嘉德为尊。这里,只需要一个守护者,也只容得下一个守护者,而这个守护者,只能是阿斯嘉德的神王! 潜在里,远处那两个超级强者,都是阿斯嘉德的威胁! 如果有可能,有力量,他绝对会冲上去,把那两人一网打尽。可他没有那样的力量,心里无力之下,只能祈祷二者两败俱伤。 希芙闻言,眉心神色一动,不言语。凯兰崔尔心头也是一动,也不说话。 对于希芙而言,托尔所言,符合利益,是正理。对于凯兰崔尔而言,不论是阿斯嘉德,还是那两位强者,都是横在头顶的大山,她没有资格去评论任何一方。也不敢当着托尔的面,说他的不对。 从洛基用宇宙魔方打开空间通道,引来奇瑞塔人,到魔尊破开南斗七杀阵,直至太一道人现身,二者口头争锋,到大打出手,至今不过半个小时而已。 这其中,发生的种种,自是惊天动地。 各国的无力,平民的恐慌,生灵涂炭。 还有潜藏在世界各地,阴暗角落,或者大隐于市的超凡者,不下百人,有能为的,都来到这片区域外围观望。 两位大能的强大,自是让人心头震动,诸般形形色色的人,或是忐忑,或是期待,都暗暗等待而此间事的尘埃落定。 是太一道人胜了,还是赤混太无元魔尊手段更高一筹。不论怎样一个结果,都将会对这个世界,对所有人,产生颠覆性的影响。 空间破碎,物质混沌,能量暴乱,法则纠缠,那场中,末日般的场景,实在让人震撼。两尊巨神举手投足,破灭空间,颠覆物质,其强悍之处,端端的令人震颤。 空间破碎形成的无数窟窿,与物质泯灭产生的能量风暴,搅在一起,让方圆数百上千里的范围内,都变得一片混沌。 这里维度错乱,次元崩塌,阴阳颠覆,雷霆隆隆,隐约只两尊巨神在其中纵横。 那太一道人法天相地,摇身晃动,拳脚携着五色光辉,无匹巨力,双目之中,黑白二色分明,阴阳两仪化作神光,拳**锋,神光纵横。 魔尊也不落后,周身上下毁灭魔炁缭绕,所过之处,空间坍塌。眼中神光爆射,拳脚终结奥妙。 二人斗法,无所不用其极,只打的天崩地裂,毁灭一切。 战到如今,二人几近手段尽出,似乎势均力敌。然则只有局中二人自己知晓,那太一道人,仍然技高一筹! 道人抬步上前,踏破虚空,一把抓住魔尊臂膊,轮起来狠狠砸入大洋之中,掀起滔天大浪,又如影随形,跃将下去,把魔尊按住,掌中五色神光连连刷下,刷的魔尊晕头转向。 魔尊目中射出神光,落在道人身上,掀不起半分浪花。又擎起虚影大枪,去戳道人。道人脑后便跳出一尊玄白道袍的身影,双手捏捺一条黑白二色流转的锁链,抵住大枪。 见状,魔尊背后浮现出一座世界,一尊真神探出双手,拿住道人头颅,将道人掀翻下去,却不妨一枚玉印滴溜溜一转,化作千丈大小,轰然砸下,把魔尊砸的一个跟头,站立不稳。 那道人又扑将上来,手持一把血光莹莹的宝刃,找准魔尊心口就是一刀。 只捅的魔尊大叫一声,跳将起来,却便见到心头处一处刀伤,竟是被化血神刀所伤! “好道人,好道人!” 魔尊恨恨大叫:“欺我没有法宝么?” 他展臂一拿,隔空千里,从汪洋中摄出一个巨大的圆球,一拳打上去,咚的一声,那圆球展开,化作一面魔图,其中魔神鬼王影影绰绰,嘶吼连连。 魔尊拿了魔图,兜头盖面打将上去,先将宝印打飞,又与持刀扑上来的道人狠狠撞在一起。 轰隆一声,只见无穷无尽,密密麻麻的鬼爪魔手从魔图中伸出,撕打捏拿道人。却被道人一刀斩下,千丈匹练般的血红刀光将那些魔手鬼爪一扫而空,又上前来,照着魔尊脖颈就是一刀,只砍得哧溜一声,火花闪烁,拉出一道细细的伤痕! 魔尊又是一声大叫,持着魔图去挡,却被道人又是一刀,把魔图砍成两半,不知多少鬼王魔神被这一刀杀作飞灰! 一百二十八章 太一道人道更高 灭霸现身为魔方 魔尊一看,心疼的脸是愈发狰狞。这魔图不过刚刚祭炼,尚未成型,威能也未蕴养出来,与化血神刀硬碰,着实落在下风。 若其中魔神鬼王死绝,这魔图便成了空壳子,废了。 魔尊只得收了魔图,赤手空拳又扑将上去,与道人扭打在一起。 三五两下,身上又多了几道伤痕。 虽然魔尊终结魔躯强悍无比,化血神刀能伤,却只是小伤,杀不得这魔尊。但砍在身上,痛在心头,尤是失了面皮,端端让魔尊心头愤怒无边,无名火从七窍之中乱冒出来,眼睛一片通红。 他大叫连连,声音震天彻地,一身手段,法术神通,爆炸开来,搅的周遭一片迷蒙混沌。随即摇身一晃,却消失无踪。 浩瀚血色刀光匹练斩开,道人从中跳将出来,四下里一看,却不见魔尊踪影。连忙抬头,神念四扫,哈哈一笑,巨神般的身躯合身一扑,眨眼扑过千里,落在一处汪洋之中,身侧便是一道烛火般挺立,连天接地的光柱! 却非正是那英伦白金汉宫所在,宇宙魔方打开的时空通道之处? 只不过如今岛屿下沉,海水倒灌,不见了陆地罢了。然则这条光柱,正是唯一一个剩下的地标——那道人魔尊大打出手,总是避开此处。 “赤混,快快出来!” 道人大笑道:“还不认输,更待何时?” 但周遭一片寂静。 道人又笑道:“与我耍这般小孩子玩意儿的手段?看我神通!” 道人展开手掌,后天五色神光照耀世间,四面八方,抡将起来,当头就是一刷! 只刷的周遭五行之物,海水也罢,泥沙也好,皆化作虚无。刷的空间变形,维度紊乱,噼噼啪啪一阵爆响。 便从中跳将出来一尊巨神,怒吼一声,抬手一拳,直奔道人脑门打去。道人言笑晏晏,抬手一刀,斩的那拳头哧溜一声,冒出火花,显现一道浅浅的刀伤,魔尊只是怒吼连连。 道人又扑将上去,把魔尊按住,拿刀找准脖颈就砍,砍得火花溅射,铿锵作响。魔尊挣扎不休,又把道人掀翻,拳头上带着一座世界虚影,把道人打翻在地,也扑将上去,抱住道人脖子,要把脑袋拧下来。 却被道人五色光华一刷,刷翻过去,又被道人翻身按住狠狠揍了一顿。 那魔尊实在忍受不了,怒吼一声,伸手一把,从海水下抓出一枚宇宙魔方。那魔方仍连接一条光柱,连带这条光柱,竟似也被魔尊抓拿手中,拿去抽道人。 道人一刀斩下,同时一方宝印虚空冒出来,狠狠打在魔尊脑门上,打的魔尊一个踉跄,手中宇宙魔方拿捏不住,被道人一把接住。 魔尊真个没了办法,如此这般下去,不知要丢多少面皮,便是他一张老脸城墙道拐,也红的跟猴子屁股一般。于是狠狠的瞪了道人一眼,抬瞥见天空中那空间通道,因宇宙魔方被拿,光柱被道人掐断,眼见即将消失,于是嘿嘿冷笑一声,化作一道遁光就要遁走,还放出一句狠话:“太一!老牛鼻子!老子今天不是你的对手,但总有一天要十倍百倍还给你,你等着!” “想走?!” 太一道人嘿然一声,也化作遁光衔尾追上去:“今日必将镇压你这魔头,赤混,哪里走!” 两道遁光一前一后,魔尊在前,道人在后。却就见魔尊遁光一闪,射出千里之外,裹了那远处的魔教教徒骨干,就要继续遁走,却被道人追上。 魔尊又冷笑,遁光中漏出些许人影,道人一看,却是那美国队长等一干早被魔尊抓住的人物,想了想,也用遁光卷了这些人物,随即又追将上去。 那魔尊遁光如电,下一瞬又出现在洛基身侧。那洛基无从反应,便被魔尊卷了,一闪又消失,随即直奔高天! 高天之上,宇宙魔方打开的空间通道,正好只剩下指头大小一点。魔尊遁光恰恰从中射出。 万分之一个弹指,太一道人化作的遁光也到了此处,那空间通道便就只剩下了砂砾一点。道人冷哼一声,显出身形,抬手伸出五指窜入虚空,捏捺住那空间通道,狠狠一撕,将空间通道撕开,就要跳将出去,继续追那魔尊。 却不妨突兀一只蓝紫色的虬结大手从虚空中拍将出来,携着无匹气势,让道人心头不由一凛! “谁!” 道人一退,摇身法天相地,又化作巨神,抬手一拳轰出。 只轰隆一声巨震,那蓝紫色方圆十丈的大手被震退开去,道人化作的巨神竟也稳不住身形,连连后退百丈,退却间,脚下将空间踩出一个个巨大的窟窿,震动不休。 道人神色顿显肃然,抬眼朝那撕裂开的空间通道中的虚空一望,隐约便看到一尊巨人立在不知几许远的虚空夹缝、次元维度之中,正做状伸出手来。 道人眼睛便微微眯了起来。 只见那巨人面孔狰狞,身着盔甲,一身蓝紫皮肉,端坐虚空,悍然气势无边——那是谁! 道人心头一转——灭霸! “灭霸!” 太一道人大喝出声:“原来是你!” “是我。”灭霸的声音从空间通道传出,声震万方,大笑道:“你是谁?我纵横宇宙许多年,从来没听说过你这样的强者。” 灭霸之强,非同等闲。 太一道人的修为境界,虽只化神一重,却有堪比七重、八重的法力神通。加上法天相地大神通加持,便是八重、九重的普通修士,也是不惧。 但却被这灭霸隔空一掌震退! 灭霸之强,可见一斑! 以太一道人见识,这灭霸怕不有接近返虚境界的力量! 由是没有妄动,却也不输气势,道:“我乃太一门宗主掌教至尊,太一道人是也!” “太一道人?”灭霸声音传来,有些疑惑:“我没听说过你,你从哪里来?” “我从哪里来,与你何干?灭霸,你我井水不犯河水,我不想与你交恶,却也不会怕了你分毫。”道人冷冷道:“你交出我那对头,我便与你两不相干,如若不然...” “如若不然?哈哈哈...”灭霸仿佛听到天大消笑话,哈哈狂笑起来。 那魔尊钻出空间通道,便正好就到了灭霸身边,正负手而立。灭霸与道人交谈,也是听的分明,也随之大笑道:“太一,你莫不是修道把脑子修坏了?你让灭霸交出本尊,本尊可不是灭霸的手下,也不是他的俘虏。” 魔尊也不惧惮灭霸,有话说话,不在乎灭霸看法。 灭霸侧脸瞥了眼魔尊,没多说什么,只对空间通道另一头,身在地球的太一道人赵昱道:“正如这位强者所言,他不是我手下,也不是我俘虏,又怎么能说交出两个字呢?即便是,太一道人,你不觉得,你太不把我放在眼中了么?” 话音隆隆,穿破虚空,隐有怒气。 却随即话音一转,道:“我看你们二位都是了不得的强者,我纵横宇宙,为一方霸主,正缺了左膀右臂。不如你们二人谈和,与我共襄盛举。我三人合力,称霸宇宙也是简单,你看怎么样?” 却竟要招揽道人与魔尊。 魔尊不言不语,身在空间通道这头的太一道人赵昱却嘿嘿冷笑起来:“灭霸,你那些画饼,不要在我面前献丑。什么称霸宇宙,都是浮云,我自出世修道,与我何干?我只问你一句,你今日来此,所为何来?那奇瑞塔人,是你手底下的人吧?” “所为何来...你这个人的话还真有些意思。”灭霸笑道:“你说的不错,奇瑞塔人也是我的手下。” 顿了顿,又道:“既然地球有你这样的强者,我也不愿与你交恶。你也不愿与我一起称霸宇宙,那这样吧,你交出宇宙魔方,我就立刻离开,如何?” “原来如此。” 道人大笑起来:“你所来,为的是宇宙魔方?”道人托起掌中魔方,只看那蓝色流光闪烁,却笑道:“这魔方若落入你手,你岂非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这是万万不能!” 宇宙魔方能打开空间通道,又沾染了地球所在为之的维度坐标,若为灭霸所得,这地球岂非便是他囊中之物? 被道人说穿念想,灭霸神色一沉,念头从空间通道探出,传出神意:“就算没有宇宙魔方。太一道人,我仍然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那可不一定!” 道人嘿嘿一笑,抬手在宇宙魔方上一抚弄,便就下了一道封印,隔绝了所有气息。 空间通道另一头,灭霸神色一愣,随即面色阴沉下来:“好,你要与我作对,那就付出代价!” 隔着无穷维度和次元,灭霸一拳轰杀出来,哐当一声,只打的空间破碎,维度扭曲,偌大的一个拳头从虚空中探出,直奔赵昱而来。 尚不及近前,无穷无尽的气势就压得高天下海面上海水凹陷,显露出斑驳柔软的海底淤泥来! 赵昱哈哈大笑:“灭霸,你能耐不怎么样。力量都收摄不住,野路子,不足道哉!且看我神通!” 道人掌心滴溜溜浮现出一枚灵光闪烁的古朴玉牌来,却不正是那唤圣牌?! 这一面唤圣牌,乃是赵昱一直以来最大的底牌,共计三次唤圣,已是用去两次,而今便是要用掉这最后一次! 灭霸非是等闲,虽是野路子,但力量毕竟强,又活了不知多少年,战斗经验丰富,老谋深算。若不用唤圣牌,恐怕以赵昱本身的法力神通,端端镇不住此人。 再则,此人闻名宇宙,若能将其震慑逼退,甚至打伤打死,想来必定名扬广大,广为人知,由此,太一道人才不会被人轻视,有他坐镇地球,才能不被轻侮! 一百二十九章 百万气运换法门 鸿蒙太一至圣经 随着道人念头一动,晃身合了唤圣牌上射出的最后一道灵光,手中便玉牌登时失了光辉,仿佛古物,斑驳朴实,似乎不知几许年成。 道人心下一转,反手收了这牌子,念头一动,便就只觉浩瀚法力涌动,脑子一清,神色随之顿时一变! 就见太一摇身一晃,一身装扮化作着了荷青色道袍的道人。眉目神色悄然转变——这道人剑眉斜飞,直插鬓间,双目微眯,似狭长,神色凌厉果决。 腰间不知何时悬了一柄虚实不清的青色莲纹剑柄古朴宝剑,座下显出一头异兽法相,这异兽状如牛,苍身无角,一足,周身紫雷灿灿,却不正是那上古雷兽夔牛法相是也! 道人卧在夔牛之背,张口作歌曰:“辟地开天道理明,谈经论法碧游京。五气朝元传妙诀,三花聚顶演无生...天花乱坠无穷妙,地涌金莲长瑞祯...夔牛稳坐是教主,仙童前后把香焚...地风水火换天地,无量量劫视长生。” 歌诀十五句,寻常人道来,也要些时间,在这道人口中,只万分之一瞬,却便让人明了其中真意,只道是至大至强,至尊至圣,开天辟地,无所不能! 当此时,那蓝紫色的十丈巨拳,方才穿透维度虚空,到了眼前。 “放肆!” 淡淡一声清喝,时空禁锢,诸般有无皆为静止,任凭那灭霸何等强悍,几近返虚,也被定在当头,拳头进退不得。 道人翻身落下夔牛,拂袖遥遥甩出一道清光,在那拳头上一弹,啵的一声,那蓝紫色巨拳登时灰灰了去! 一声惨叫从那空间通道中传出,不知那灭霸何等痛苦惊骇! 灭霸非同寻常,一身能为,几近返虚,有断肢再生,乃至于死而复生的威能。然则,这一只拳头,被这青袍道人拂袖飞灰,竟不得再生! 那无穷维度虚空之中,看着自己光秃秃没了拳掌的手腕,灭霸心头震动,冷汗登时直冒,转身就要离开。 却不防那空间通道另一头又传来一声清冷的凌厉声音:“既是来了,何必急着要走?不留下些纪念,如何显出本尊神通?” 便就见一道影影绰绰的青色剑光,携无匹大破灭的奥妙,眨眼穿透无尽维度虚空,爆射出无尽杀意,从规则层面上,瞬间将诸般奇瑞塔人舰队绞杀一空,便就到了灭霸眼前。 灭霸心头发寒,只觉死亡气息萦绕心头,额角鬓间汗水长流。当时哪里敢怠慢,暴喝一声,轰然抬起另一拳头,当头一击击出。 他那拳头上,裹着一只古铜色的手套,手套上,五指骨节处,有五个洞,手背心上,还有个洞。 这六个小洞之中,现如今,仅其中之一嵌了一颗紫色宝石。 灭霸这一拳击出,紫色宝石激发出一股无匹纯粹的大力奥妙,震动虚空,破灭维度,拳头周遭,竟是被震得一片虚无,是欲将那青色剑光一拳打灭。 然则,不是自身的东西,终归无法操控如意,直来直往,有何能为? 就见那青色剑光霎时一变,化作一条青色小小游龙,灵动机敏,一绕便轻易饶了开去,眨眼掉头,虚实穿梭,切开有无,又临到近前,不待那灭霸反应,便在灭霸手腕上这么一绞,便将其戴着手套的拳头整个切了下来,随即卷了,眨眼便返回无踪。 灭霸呆愣愣的看着自己两只光秃秃的手腕,心里一片空白,不知何等憋屈惊怒。他大叫一声,面色紫红,侧脸去寻那魔尊。端端就是此人,要把怒气发泄。却才发现,那魔尊已是不知去向,由是更加愤怒,却无有发泄之处,又不敢冲入地球,生怕了那太一道人! 他原以为,自己纵横宇宙,少有敌手,之前不也一拳震退了那太一道人么?却不料动起手来,一个照面,便成了残废,手中宝贝也被夺走,无所适从的心理落差,那种愤懑与胆寒,是怎样一种憋屈?! 他怒吼惊叫,转身撞破虚空,仓惶消失在无尽宇宙之中。 ... 地球,大西洋上空。 青袍道人一笑,探掌收了那道剑光,拿了剑光卷回的蓝紫色手掌,取下那手套,反手将其收入袖口,随即法力一震,将那大手化作飞灰,然后四下里凌厉目光一扫,千里万里,也在眼前。便就见他抬手射出数十道清濛濛的剑光,收回目光,随即翻身跨上夔牛,转身消失不见。 遥远处,海洋上空,仍被法力护住的太一众弟子突兀被青色袖袍虚空中探出,一拂袖收入其中,消失不见。 周遭一些超凡者,同时齐齐喷出一口老血,不少人摇摇晃晃跌落海中,却是被那一眼千里所伤。 又有那数十道青色剑光,四面八方,穿梭虚空,呼吸间跨越许多距离,在欧陆和北美许多山崖、峡谷、丛林、沙漠,某些地方一头扎入进去,随即引发震动,不知多少潜藏在地底的军事基地,被一遭毁灭。 却是那道人报复。 当初太一道人与魔尊动起手来,诸般蝼蚁,竟是投了核弹。二人自是记在心头。若魔尊得胜,自不放过,怕是要毁城灭国。道人虽不比魔尊狠辣,却也可谓之睚眦必报。 无他,一则因果耳。二则以作警示,免得诸般蝼蚁以为道人性子软,好说话,一而再再而三的冒犯。 却不提道人一袖子卷了座下弟子,消失无踪,却说那雷神托尔三人。 虽则呼吸功夫,但灭霸的出现,还是让托尔心头震动无以平息。那灭霸何等人物?宇宙霸主,一方豪强。便是阿萨神族、九大国度,在灭霸面前,也只能堪堪自保。 若非某些不可言喻的缘故,灭霸若是较真,举兵来犯,便是阿萨神族联合九大国度,也只有灭亡一途。 然则眼前,那灭霸竟是吃了大亏! 托尔如何看不分明?那灭霸不但失了一双手,还被夺了无限手套,连带手套上的力量宝石,都被掠去。 此事落在灭霸这等人物身上,端端是让人难以置信! 托尔几乎不敢相信,那道人竟是这般强大! 但事实就在眼前,由不得托尔不敢相信。加之那道人遥遥一眼扫来,仿若利剑穿心,射入心头,便是这雷神,也伤了心神,喷出一口老血。 一眼便伤了他,这是亲身体会,如何不信? “那真的是灭霸吗...”希芙口角溢血,喃喃不敢断定。 托尔沉默片刻:“我们去找他。” 希芙看了眼托尔,又看了眼更加萎靡的凯兰崔尔,默默点了点头。 实则非但这雷神托尔,也非但地球诸多超凡者,更非但那北美欧陆诸国军事基地,连带地球周遭维度八大国度,譬如那奥丁,譬如劳菲,譬如种种,皆受了这隔着虚空维度的一眼,蹬蹬蹬退出数步,冷汗长流。 ... 太一洞天,宗门。 青袍道人从虚空中踏步出来,拂袖将诸弟子放出,只淡淡道了一句:“半小时后到后殿来见为师。”便就消失不见。 诸弟子、一干人等滚出袖口,脑子浑浑噩噩,闻言皆是迷迷茫茫。 道人回了后殿,盘膝坐下,当即唤出系统兑换界面,只瞟了眼右下角气运值余额——七百八十九万,也无二话,直接花去百万余气运值,从系统中兑换了近万种诸般法门、法术、神通。 正是要借助这最后一次神圣附体,悟透诸般法门,将自身功法构筑丰满。 太一道人早前修得混沌真身一转九炼法门,合三元归一炼炁法化神之下阶段法门,辟的蹊径,方才证就化神。 证就化神,正式踏足大道,道人明了前路,以混沌真身及三元归一炼炁法为基,造就一门独属于自身的无上法门。只因时间尚短,又因见识不够,底蕴不足,这才未能将之完善。 如今气运值绰绰有余,又有神圣附体,却不正是机会? 那神圣附体不过半个小时,从附体起始,与灭霸动手,到如今,才不过两三分钟而已。尚剩余二十七八分钟,时间倒也不少。 以神圣之思维,正好从系统兑换万种诸般法门,领悟奥义,取其精粹,去其糟粕,完善出只属于自己的无上法门! 锻天造地法! 凝神炼魄术! 都天云箓禁法! 玄武真身! 大龙象大力神通! 先天雷泽真经! 一百零八天罡地煞术! 小周天星辰炼炁法! 大周天神魔锻体篇! 天魔化神法! 无相万变微尘洪荒经! 血神经! 大阿修罗破天灭地真经! 万蛊真法! 黑水真法! 大日紫极真火真经! 南明离火经! 九转九炼阴阳登仙术! 八九玄功! 九转元功! ...种种法门,兑换皆是天仙之下部分,却也有无穷道理,玄之又玄,奥妙无边!无尽大道奥妙,如海眼喷涌,种种智慧火花,闪耀心头,让人欢喜无尽。 也得亏那神圣附体非同等闲,乃是圣贤思维,明得大道,照彻万方。加之太一道人破入化神,一身基础远非当初可比,合了神圣,较之当初,不可同日而语。 单单便是法力境界,当初初来乍到,第一回唤得神圣,不过化神能为,第二回便就接近返虚,此番却已有返虚能为。无非与自身基础相关罢了,自身境界越高,法力越强,合了神圣,发挥的能为便越是广大。 由是竟只在半个小时之内,万般法门,有七八千得以悟透。种种奥妙,被填入功法框架,使得这门独属于自己的无上法门,逐渐丰满,层层拔高。 待得时间过去,道人一身返虚境界的法力汹涌潮退,身上青袍变化回来,化作混沌道袍,眉目凌厉,也是消散许多。 太一道人长身而起,面露喜色,又略略遗憾。 “若再有一刻,万般法门,我便能尽数领悟通透,可惜,可惜呀...” 然则太一道人也是自知,人不能太过贪婪。这七八千种各色法门,若由太一道人自己来一一领悟,不说数千年,千八百年总是要的。而今却这只在区区半个小时之内,便得了其中道理,如何还能不满足? “我这法门,已是填充推演至返虚之境,如今只需按部就班,突破返虚,再无瓶颈,其中机缘,比及得了那先天灵宝,也是不差了。”道人镇住心神:“只可惜唤圣牌已是废去,日后再要有所能为,只能靠自己了。” 微微叹息一声,道人又想到:“也罢,人只能靠自己,我又如何不知?有这般机缘,已是天大满足,我不可太过贪心...” “至于我这法门,便名之曰——鸿蒙太一至圣真经。” 一百三十章 终归不是意中人 三才分神有筹谋 道人座下诸弟子,及从魔尊手中救下的一干人等,从道人袖口滚落,半晌终于回过气来,各自对视一眼,诸弟子不理会其余人等,于是齐奔后殿,在殿门外等候。 又有老帕克夫妇、万磁王艾瑞克三人,知晓道人归来,也是来到此处。 时间一至,殿门轰然中开,太一道人淡淡声音传出:“进来罢。” 于是一干人等不敢怠慢,连忙入了殿门,抬眼便见道人端坐蒲团,迎面一双深邃犹如星空混沌般神秘的眼睛。 “可有话说?” 道人拂袖让众人席地盘坐,眼眉微微垂下,开口问道。 沉默片刻,终归是大弟子托尼先说话。 “师父,英伦...” 他脸上神色,异常复杂。 道人一听,抬起眼睑,拿眼去看托尼,却挥了挥袖子,将之打断:“为师问你此番有何感想?” “蝼蚁。”托尼怔了怔,忽然脸上露出嘲讽的笑:“我们是蝼蚁,英伦三岛,半座欧陆,数亿人,都是蝼蚁。” 彼得见状,心下一跳,连忙去拉托尼,却被托尼甩开。他大叫道:“在你,还有老魔头眼中,都是蝼蚁。一个国家就这么没了,上亿人死了,地球的版图都变了。我该说你们太强大,已经不是人,还是该说我们太弱小?” 他话不停,有一股怒气升腾:“你应该有能力救他们的,我知道,你有。但是你没有救。那么多人,一个国家,半座欧陆,在你的眼中,就那么微不足道吗?” “修仙了道,修到你这样的境界,什么都不在意了吗?” “我现在对我的选择产生了疑惑,我不知道我走上你给我安排的道路,是对,还是不对,师父,你能给我一个解释吗?” 太一道人神色岿然,清冷的看着自己的大弟子满面怒容,清晰感受着他的不满,又拿眼去看其他弟子,不少人都有赞同之色。 道人心下微微叹息。 不知道是自己为人师,太失败呢,还是该说这些白人自由惯了,敢在他面前放肆!一时间,道人心有不虞。 忽然他叹了口气,拂袖起身,道:“罢罢罢,想是时间太短,尔等尚未明了自身定位,也是我教导无方...既如此,”他拿眼看着托尼:“你当如何?” “我...” 托尼张了张嘴,不知作何回答。 彼得连忙站出来:“师父,我们很理解您...” 道人摆了摆手:“勿须多言。” 然后伸手一摄,将附着在托尼魂魄上的紧箍咒摄了出来,弹指碾为碎光:“你早早要为师去了你的紧箍咒,为师这便满足你。” 那紧箍咒那是当初道人初来之时,合了神圣,下的一道禁法。那时不过凡人之身,合了神圣也不过化神威能,彼时下的禁法,此时在道人眼中,便也算不得障碍,挥手即破。 作罢,道人不再言语,大袖一拂,一干人等不由自主,飞退出了后殿,道人最后一句才传来:“本尊要闭关,宗门诸般事宜照旧,尔等自处。” 哐当一声,殿门紧闭。 众人在殿外,皆是手足无措,不知何以自处。 托尼只觉心头空落落的,紧箍咒除去,按理说他应该感到高兴,但为什么会有一种没了依托的空虚感? 彼得抿了抿嘴,脸上分外不好看:“大师兄,你不该跟师父那样说话的。”然后转身就走。辛迪连忙追上。瑞雯嗤笑一声,也跟了上去。 班纳摇了摇头,与罗根一起也跟了上去。 其余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皆是一片无措。 老帕克夫妇摇头叹息,也走了。 万磁王艾瑞克嘿嘿冷笑起来:“赵说的没错,有的人还没明白自己的定位。太一门修的可不是英雄,是仙。” 言罢拂袖而走。 后殿之中,太一道人目光穿透殿门,看着彼得五人离开,又听了万磁王的言语,直至最后托尼等人垂头离去,心下只是摇头。 不晓定位,不知敬畏,不明进退,如何是修仙之人? 道人忽然有些后悔。 是不是当初就不该将某些人收入门下!尤其作为亲传弟子,基本不合格。 好在九个亲传弟子,还有五个稍稍入目,也算是聊以慰藉。 彼得等五个弟子之中,彼得最是亲近,从一个懦弱的小少年,到现在的完成筑基,加之帕克夫妇也在宗门,其中种种,彼得与宗门联系最为紧密,宗门就是他的家。 辛迪没有什么超级英雄的概念,她喜欢修炼,人又单纯,又爱慕彼得,自然跟彼得一条心。 瑞雯是思想,接近于万磁王。也不存在当英雄,为民为国之类概念。她有这样的表现,并不出乎意料。 班纳和罗根有些类同,这两人在这世上,约莫除了宗门,再也没有其他地方可以作为心灵归宿了。 对上述几人而言,师父赵昱的所作所为,他们也许会感到一些不适应,但却会站在赵昱的角度来考虑问题。或是不在意死多少人,或是跟赵昱亲近可以原谅赵昱的任何行为,或是愤世嫉俗,早早为世俗抛弃,对世俗感到冷漠。 至于其他人,便大为不同。 不论是托尼、哈利还是神盾局几人,他们的身份、地位,决定了他们考虑问题的角度。说到底,还是因为时间问题。 诸般弟子加入宗门,前后细数起来,也不到一年。区区一年,要扭转他们的思维,转换他们的定位,不够。 而且赵昱还怀疑,这些从骨子里没有诸夏传统思维的人,到最后可能也不会成为赵昱心目中的真正修士。 但转念一想,当初将诸人收入门下,实际上最根本的原因,并不是一定要让他们成为真正的修仙者,而是为了气运值。 只不过时间流逝,赵昱愈发将自己带入为人师的角色,有了期待罢了。 现在想来,也是略略有些可笑。 心念转动间,太一道人勾动洞天法则,将那些在道人早前追击魔尊时,从魔尊手中救下的人一股脑儿排斥出去。就下他们,不过顺手,道人实则并不在意他们死活。 “如今我已是不缺气运值,单单伤了那灭霸,就得了三百万。此间大事,英伦陆沉,也是三百万,零零总总六百多万,虽则瞬息花去百余万,可余下的,也暂时足够所用。加之这处伪宗门构架正常,日后陆陆续续细水长流,那么...” 到了如今这般地步,道人如何还会纠结于所谓的主角,所谓的超级英雄?又不似当初那般拮据。 他摇头一笑:“我早前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如今嘛...一干人等只需为我贡献气运值即可,其他的又何必在意呢?他们是否能成仙,是否能得道,我又何必太过上心?” “是该培养真正的弟子了...” 道人抬头,望穿虚空,目光跨越千里万里,落在了东方的大地上。 “不过不急,须得做些准备才是。” 道人心头转动:“如今我破入化神,正该是把那三才分神法修成圆满之时...” 太一道人心里计较颇深,早前兑换三才分神法之时,就有详细计划,如今时机以之,自当作为。 想到这里,道人唤出系统兑换,从中择了两具肉身强度达到法体九重大圆满境界的血肉傀儡,每具十万气运值,兑换了账。 当初道人初修三才分神法,便兑换了一具血肉傀儡,不过那时他自身境界不过凡体、炼炁境,只能兑换凡体九重大圆满境界的血肉傀儡。而今已是化神,便可兑换法体九重大圆满境界的血肉傀儡。不过这价格嘛,便飙升了许多倍。 不过如今道人囊中充盈,区区二十万气运值,不值一提。 ... 这肉身修为,自与法力境界对应。筑基圆满,自炼炁始,方为凡体一重。炼炁九重,正与凡体九重隐隐相对。蜕去凡体,肉身突破境界,便是法体,隐隐与化神九重对应。 当然,法力修为境界,与肉身修为境界,并不分外关联。譬如炼炁境,只需将肉身锻体至凡体一重,能承受天地灵气灌体即可。法力境界修炼至炼炁九重,非是专修肉身者,其肉身境界,至多不过二三重而已。 凡体九重,在于开启肉身潜能的大门,为破入法体打下基础。凡体九重,不同的人,各有不同表象,只看各自潜能深浅及肉身本源属性。到了九重圆满,潜能强的,必有万吨以上的肉身蛮力。 这个过程中,便或多或少,因肉身本源属性之故,诞生出肉身神通。数高不过九,最低不过一。譬如太一道人,因体质非常,凡体每进阶一重,便诞生一种肉身神通,这已是前所未有。 到了法体境界,肉身发生质的变化,譬如自愈,可刚可柔,都是本能。到了法体九重,就有断肢再生的能为。 若突破法体,成就灵体,便将炼就滴血重生之能,随后才能千变万化,乃至于虚实转换。 至于其中种种肉身神通随境界提升而威能大增,自是不在话下。 太一道人拂袖下了禁法,将个后殿隔绝出来,不使泄露气息分毫,随即才兑换两具法体九重肉身境界的血肉傀儡。 这两具血肉傀儡被兑换出来之后,各自面无表情,立在当头,因其无有灵智,摄拿不住,厚重无比的气血溢出,化作条条血红剔透的长龙,呼啸盘绕,蜿蜒怒吼,端端是震彻心扉。若非道人早早下了禁法,只这气血一冲,这后殿,乃至于这座九品洞天,怕不都要化为废墟! 道人一边细细观摩血肉傀儡,心下却是转动不休,片刻后,神色一定,终于下定决心。 这便才放出庆云,从中跳出两尊人影来。这两尊人影介乎于虚实之间,行走于有无之中,玄之又玄。 其中一尊周身青紫道气环绕,面目坚定,其意开辟,有大气魄,大法力,大神通。 另一尊周身混混沌沌,面目模糊,看不真切,其意包揽一切,无论有无,皆在其中。 又有一道灵蛇般赤黑道气,在庆云中一卷,裹了一道灵光,被道人挥袖打出虚空,消失不见。 便那庆云里,只剩下一尊玄白身影横卧浮沉,其意秩序运转,条理清明。 忽而一道捉摸不定的光从庆云中射出,化作绳索,要将那尊混混沌沌的身影缠住,却又有一道红芒从肉身中透出,将那捉摸不定的光打了回去。 道人面露奇异之色,却也不为所动,微微一笑,大喝一声,肉身显出一团本源,随即分裂开来。 其中一成返回本来肉身,又有一成,卷了那尊紫青人影,投入其中一尊血肉傀儡之中。那傀儡登时一颤,眼皮一抖,睁开眼睛,显露智慧之色,却对那余下八成本源打了个稽首:“吾为太始,见过本尊。” 言罢,他张口一吸,把周身气血精气化作的血红长龙皆吞入肚中,又道:“我自去也。” 便摇身一晃,化作一道遁光,射入虚空消失不见。 最后那剩下的八成本源合了那尊混混沌沌的身影,化作一道匹练,卷了余下那尊血肉傀儡,一晃也消失不见。 道人闷哼一声,睁眼间,面目煞白,随即神色变得如同顽石,似任凭风吹雨打,也没了丝毫情绪,只余理智。他盘膝一坐,脑后庆云之中,混沌之色逐渐消退,化作阴阳玄白,两只阴阳鱼儿咬住尾巴,缓缓旋转。 第一章 太一至圣无量仙 白鹿原上遇钟山 那东方大地之上,有高山之险峻,有丘陵之秀美,有大河之壮阔,有平原之广袤。其所在诸国林立,各色人种,各种制度皆是繁杂不堪。较之于那北美、欧陆,竟不可同日而语。 此地有山有河,广袤肥沃,本当是地大物博,人杰地灵,却竟一片破碎凌乱,其中奥妙,人未可知。 两百年前,这片大地有一统之国,号满清。以蛮夷那薄如纸之底蕴,自承了五千年文明,无有点滴作为,倒行逆施,致使文明倒退,又为诸国忌惮,群起而攻之,抽筋扒皮、敲骨吸髓,又历经数次大屠杀与文化入侵,便飞灰了去,烟消云散。 于时,在内征战不休,在外有欧美诸国暗暗谋划,数十年才安定下来,形成了如今这般诸国林立的格局。 现如今,那五千年文明,多被宣扬之为糟粕,已作古去,化为历史尘埃。那文明人种,少有还记得那古之辉煌者。只道是那欧陆北美,才是世界中心,自由皿煮,才是人间唯一大道。 黄白相杂,黑棕其中,万丈红尘,碌碌茫茫。 却说有一条长河,发自于昆仑,绵延万里,东入大海。那大河腹地流经所在,有一地,名为关中。何以称之为关中,人未可知,只道是历来口口相传而已。 这关中据地一国,方圆不过千里,人口不过千万,号为夏。其中人种,以黄皮肤黑眼睛黑头发为主,较之于周边各国,白人黑人少有之。有国主,氏钟山,其国行君主制。 夏国端是繁荣,在这个星球上林立的诸国之中,已属强国之列,除了文明尚有断代缺失,其经济发达,科技力量雄厚,军事力量也有独到之处。应是承了那五千载文明最后的气运。 其国其民,讲究一个忠孝仁义,以汉字为文字,以汉语为语言,在这片大陆上,在周边杂种国家的环视中,独树一帜。 夏国国都灞上,位于白鹿原上,背靠南山,面临渭水。灞上作为国都,很是繁华,一眼望去,现代气息浓烈,高楼耸立,车流来往,不差于欧陆、北美的超级大城市。 自夏建国近百年以来,钟山氏数代人的努力,在这座都城上体现的淋漓尽致。这座硬朗繁华的都城,便是钟山氏数代人的写照——立身正,性顽强,百折不挠,不畏不屈,在周遭诸国虎视之下,在西方诸国的封锁之中,迅速发展起来! 这一日,有一身着混沌色道袍的道人,正闲庭信步,漫步在这座繁华的大城市之中。这道人虽则看似年轻,却相貌奇古,周身似有一道仙气缭绕,便则在这红尘都市之中,也是出尘自然,不与凡俗类同。 细细看那相貌,却不正是那太一道人? 道人游走凡俗,腰间悬了一柄松纹古剑,也不遮掩面目。他长发成髻,玉簪横别,大袖飘飘,负手闲庭,端是悠然自在。 路过行人匆匆一眼,只觉这道人有些奇怪,打扮着装,前所未见。然则转脸即忘,仿似未曾见过此人,也不曾有丝毫疑惑。 太一道人本是超凡脱俗,便是这红尘俗世之中,一身也是隔绝于世外。非是有缘之人,连他面目,也是一眼即忘,如未曾见过。 “这夏国当真是承了此界诸夏五千载最后之气运,区区千里之地,区区千万人口,却已有大国气象,端端不凡。” “想是那钟山氏一门数代俊杰,又气数在身,夏人也是自立自强,才有方今气象。” 道人心中浮想联翩。 “这岂非正是我立教真正之所在?这里习汉字,说汉语,以忠孝仁义为本,又不失铁血强硬,汉之一字,除了文明有所缺失,已符我心意。” 道人心里想着,不知不觉,就来到一片广场。 那广场上,有一座大屏幕高高耸立,道人抬头一看,不由笑将起来。 那屏幕上,正是那英伦原本所在,而今却是一片汪洋。有配音所述,正是言道那日道人与魔尊动手之大略概况。虽因二人动手,法力浩瀚,诸般监控皆是瞎子,不明就里,却也说到一些要点,知晓是强者交手,毁城灭国。 毕竟那日道人与魔尊斗法之时,偶尔也有言语交锋,传遍万方。那欧陆之上,幸存者也非是没有听到过。这屏幕上,也有所叙述。 归根究底,说来也是担忧。那英伦便如此陆沉,消失不见,连带半个欧陆,死伤者数以亿计,端端是骇人听闻。 由是那旁白不无担心,只道是这般强者,地球于之而言,不过方寸之地,若打到这里,怕是夏国不存。 又道是幸亏其中一人已被驱离地球,聊表安慰。 又呼吁夏国官方,捉紧此事,居安思危,谨防万一。 那广场上,许多人,也在纷纷议论。但面有惶然者,却少见之。闻听窃窃交谈,多是无畏无惧,对夏国钟山氏有绝对信心。 道人见状,心里暗暗点头。 太一道人自北美而来,一路过处,见过凡俗百态。许多国家,如今惶惶然,民众恐慌,难以平息。唯有这夏国,让人耳目一新。 正有一种披荆斩棘、勇猛精进、积极向上、人定胜天的气概! 道人一步百丈,缩地成寸,说快不快,较之于道人法力神通,抬步千里也是等闲。却一路张望观摩,见人朝气蓬勃,心里愈发满意。 不知不觉,就出了灞上,来到北边郊外。 灞上位于白鹿原上,白鹿原仿佛高原,高出北边渭水之畔许多。到这郊外,那白鹿原边缘,已是树木繁茂,花草丛生。 道人立在一片崖上,遥遥望去,百里之外,渭水仿佛近在眼前。 那原下,渭水南,乃是夏国一片历史风景区。其中残垣断壁,也未曾修复,只隐约可见古时此地的繁盛。 道人如何不知?原本这白鹿原之下,渭水之畔,自周始,便定都于此,历经秦、汉等十余朝,此地皆为神州之中。 然则时移世易,古之繁盛都城,而今却已是废墟绵绵,五千载文明,只余下这等废墟以作见证,端端让人扼腕。 “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 道人长吟一声,叹息不已。 却恍然背后一声叫好,道人微微一笑,也不意外,转过身来,便看到三人临到近前。 这三人,中间一人,约莫十五六岁,身着运动服饰,约莫到这郊外踏青。颌下绒毛尚青,乃是一壮硕少年。看他面目方正,身材中等,浓眉大眼,泼墨一般,尤以一双瞳,引人瞩目。 重瞳! 若以现代所谓医学解释,乃是病患之初,然则在道人眼中,此乃贤人之象! 道人抬眼一望,便见这少年头顶一道丈余紫气,从天灵盖喷出,莹莹然,虽则不算浓重,非是冲宵,凡俗中却也难得尊贵。 他心中一笑,倒也是个可取的。 又有那少年旁侧二人,虽是休闲装扮,却步履硬朗,气血浑厚,腰间鼓鼓囊囊,分明身藏武器。却是保镖之属。 “在下钟山,有礼了。” 那少年上前,拱手作揖,行了古礼,不矫揉,不造作,诚恳非常,自然而然,合着那一身非比寻常的气度,若是普通人当面,怕不顿时就要受宠若惊。 道人心里暗暗点头,却打了个稽首,笑道:“可是钟山岳当面?” 此话一出,那少年身旁两人登时紧张起来,立刻把少年护在身后。其中一人摸着腰间藏器,沉声喝道:“你是谁?有什么目的?!” 道人不答,去看那少年钟山岳。 钟山岳虽也疑惑警惕于眼前这个着装奇特的人如何知道他的名姓身份,心里却不曾有分毫畏惧,他伸手止住左右保镖,上前一步:“是我。” 于时也是忘了问之前那句诗。 道:“你在这里等我?” 道人也不否认,道:“然。” “你...”钟山岳眉头皱起,细细观察道人,不见道人有何动作,也没有感受任何威胁,心里愈是一定,又道:“你等我做什么?” “做买卖。”道人道。 “做买卖?”钟山岳更是疑惑:“我不是商人,做什么买卖?” “土地买卖。”道人答道:“我知你是这夏国钟山氏三子,有终南山封地,我欲购得此山,作立教之用。” 钟山岳心头一转,将疑惑压下,道:“终南山的确是我的封地,不过我不打算卖掉它...” 说到这里,钟山岳看那道人面目,忽然心有所感,福至心灵,脱口而出:“我愿赠与先生,只赠不卖!” 太一道人闻言,终于大笑起来,抚掌道:“好好好,果然有缘,果然有缘!” 言罢道人转身,踏步就要走出那崖上,身后传来惊叫,随即更是惊叫,便见道人脚下生起一层云烟,托着道人缓缓升空。 道人负手立在云烟之上,凌风作羽化登仙状,也不回头,作歌曰:“太一至圣无上法,太一道人无量仙。闲来行走红尘里,白鹿原上遇钟山。欲借宝地立大教,福至心灵赠终南。他日当为人皇主,诸夏再立是机缘。少年,三日后早上辰时,终南山上,切记,切记。” 言罢遁光一闪,仙踪杳无迹。 钟山岳伸出手来,张口欲言,只得一缕虚无。 他心中震惊,随即仿佛想到什么,顿显无上喜悦之色,左右看看,只见保镖两人一脸平静,不由心下奇怪,问道:“你们,不感到惊奇?” “惊奇?” 保镖疑惑,不明所以。 钟山岳心下一转,不由道:“刚才那个人...” “什么人?!” 两保镖登时警惕起来,四下里连忙查看,回报:“没有人。” 钟山岳心里讶然。分明那人刚刚就在眼前,还交谈作歌,这两个保镖还曾警惕相护,怎么现在...就好像从没发生过一样? 于是只道那人非同寻常,心里暗暗有所打算。 第二章 行事果决是人杰 胆魄非常好国主 太一道人心下喜悦。 不比当时初来此界,那诸般弟子,皆为强求引诱而来。譬如托尼,施以紧箍咒,譬如彼得,刻意为之,譬如那诸记名弟子,也皆是利益使然。 其中因缘,多是强求,虽不说没有缘分,却也多了斧凿痕迹,少了自然而然。唯有眼下这钟山岳,真个是机缘巧合。 道人从灞上城中出来之时,只心随意动,到了那郊外崖上,机缘巧合,才得遇那少年,非是强求,非是设计。 若只说相遇,道人一路走来,遇到多少?也算不得缘分。只因那少年确确非比寻常,一眼入了道人法眼,心下一动,有了打算,这才提出索要终南山之事。 无外乎信手拈来,小小考验一番而已。 至于是否真有缘分,还要看钟山岳如何抉择。若钟山岳实在愚鲁,不知抉择,自是作罢。 果真也是有缘分,并非强行牵扯。道人对那少年初看满意,那重瞳少年也是福至心灵,终归是应了这份机缘。 如今因果已是结下,道人心中也许了他这份机缘,只看三日之后,钟山岳是否会去终南山,这便是最后一步。 若不去,因果尚在,师徒缘分却无。道人既得了终南山,便只另寻他法以作补偿,若去,自是收归门下。 且不提太一道人遁光落在终南山,驱山造地立山门,却说那钟山岳。 钟山氏国主后人有三,钟山岳便是三子,其上两位,皆是女子身。说是三子,实为太子。如今虽才十五六岁,但重瞳早慧,半年前已是完成诸般学业,开始辅助国主涉足治国。 治国不比寻常,钟山岳虽是早慧,有贤人气象,但初接触下来,也有些焦头烂额。半年以降,终于理顺脉络,松活不少,这才带了两个保镖,出城来放松心情,这才遇到了太一道人。 寥寥数语,福至心灵,钟山岳从道人歌诀之中,大略已是猜出道人身份。太一道人何许人也?却不正是前时那与赤混太无元魔尊陆沉英伦,并将其驱离地球的大能?! 如今这道人在夏国现身,并向他索要终南山封地,看似突兀,但钟山岳却第一个感到心中惊喜。 前时英伦陆沉,惊天动地,闹得实在太大。这小小一颗星球上,诸国度政府,于是狠挖内幕,终于知晓许多以前被美国封锁遮掩的消息。 就钟山岳所知,那太一道人近一年前,在美国纽约出现,并立下太一门,招收弟子门徒。其中门徒,多有在外界展露超凡能为者,被称之为超级英雄,此番在英伦,也曾大展手脚,与元始魔教相争。 另外一些门徒,似乎为美国政府做事,暗地里威名赫赫。 此外,还与美国官方达成了其他某些协议,让美国政府在其中尝到了许多让其他国家眼红的甜头。 如今太一道人现身夏国,还要在终南山立教,那夏国岂非与美国一般?这分明就是夏国机缘! 若付出区区一座终南山,能与太一道人达成一些协议,与之亲近,其中好处,不言而喻。 心思转动间,钟山岳已是没了郊游的闲情逸致,连忙奔还灞上,回了夏国王宫。 ... “小三,你是在开玩笑对不对?太一道人是什么人物?怎么可能到我们这里来?”说话的,是一个面目英挺,穿着军装,大概二十五六岁的英姿飒爽的女人。 她看着钟山岳认真的面孔,想要相信,又觉得不太可能。 “大姐,爸爸,我是认真的。”钟山岳郑重道:“半个小时之前,北边郊外,我见到了太一道人。他好像知道我要去那儿散心,专门在那儿等着我一样。” 却是不知,的的确确那是巧合。 顿了顿,又道:“我问他要做什么,他说做买卖。我问什么买卖,他说要买我的封地。” “终南山?” 钟山氏国主神色微微一凝,沉声道:“小三,你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钟山岳挠了挠脑门,犹豫道:“我本来应该拒绝,可当时心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脱口说出只赠不卖。” “突然冒出的想法?”国主眉头皱起:“如果是太一道人,有控制人思维的能力并不出奇。小三虽然特殊...” “不,爸爸。”钟山岳道:“我可以肯定,我没有被任何人控制。” 钟山氏国主与大女儿对视一眼,不由微微点头。 钟山岳自小就与众不同,他的与众不同,不是变种人的与众不同。他没有任何奇特的能力,但却免疫任何精神控制类的变种能力! 实际上,这便是重瞳贤人,身居潜龙紫气的好处。 当然,钟山氏国主父女,并不知道,以太一道人的道行神通,要控制钟山岳,也是易如反掌,不过他们虽然知道太一道人非常厉害,有毁城灭国之能,可也同样相信钟山岳不被控制的这种特性。 “就好像心血来潮。”钟山岳凝眉缓缓道:“突然之间,我的内心告诉我,应该那样说,于是我就说出口了。” 钟山氏国主微微颔首,斟酌道:“那么接下来呢?” 父女二人都拿眼锁在钟山岳身上。 “他拊掌大笑起来,说‘果然有缘’,然后就朝山崖走去。我当时心里茫然,不明白他的意思,见他好像要跳下山崖,可没想到,他脚下生起一层云烟,托着飞了起来!” “我就知道,我遇到了能人异士。” “然后他就作歌唱道:‘太一至圣无上法,太一道人无量仙。闲来行走红尘里,白鹿原上遇钟山。欲借宝地立大教,福至心灵赠终南。他日当为人皇主,诸夏再立是机缘。’爸爸,大姐,你们说,这不是太一道人还能是谁?” 国主父女两人登时面露恍然。 “一定是他了!”国主吐出一口气:“歌诀第一句,就表明了他的身份,太一道人。第二句说明了他的目的,那就是在终南山立教。第三句说的是小三福至心灵,赠送终南山之举,至于这第四句嘛...” 旁侧钟山姒,亦即是钟山岳大姐,钟山氏国主大女儿,忽然开口:“最后一句有两个关键词,人皇和诸夏。爸爸,娲妹可能会知道这两个词的具体意思。” “嗯...”钟山氏国主沉吟着点了点头。 二女儿钟山氏娲,沉迷于考古,曾发誓要把夏国汉人断代的文明统统挖掘出来。正是因此,钟山姒才会说出这句话来。 “人皇...做皇帝的人吗?”钟山岳却斟酌着开口道:“我会继任爸爸成为夏国的国主,说的是不是这个意思?” 钟山氏自立国以来,王室就从没发生过夺嫡惨剧,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也没有什么忌讳和太多的死板规矩。 “先不说这个。”钟山氏国主摆了摆手:“现在不明白,以后会明白。小三,你把封地赠予太一道人,他就只留下了这首歌诀?” 钟山岳思绪拉回来,道:“他还说让我三天后早上去终南山。” 钟山氏国主深吸了口气:“这就对了!” 他站起来,来回走了几步,道:“你赠他封地,他必定会回报你...这是我夏国的机会!” 狠狠的拍了下手掌,钟山氏国主又道:“你见了他,不要主动提任何要求,记住,不要主动。如果他一定要回报,而推辞不了,那你就说,跟美国一样,知道了吗?” 说到这里,国主振奋起来:“美国总统、国会,竟然把太一道人当做为他们培养特工的流水线,对外对民间封锁一切消息,这是何其愚蠢?!我夏国绝不重蹈覆辙!” 他道:“汉人必当人人如龙,这是我钟山氏立国以来的祖训,现在机会来了!既然太一道人在终南山立教,那必定要广收门徒,小三,待与太一道人达成协议之后,我们就大力宣传,让更多的夏国民众能够成为太一门的弟子,提升我国民整体素质...” 听着国主滔滔不绝,钟山岳与大姐钟山姒对视一眼,齐齐翻了个白眼。 钟山姒连忙道:“爸爸,你想的也太远了吧?不说这其中的弊端,单说我们能不能与太一道人达成合作,都无法确定呢!” 钟山岳也附和道:“大姐说的对。爸爸,如果举国宣传,许多人成为太一门的门徒,我们夏国不就在某些方面而言,成了太一门的附属了么?而且如果那些加入了太一门的人,产生了异心,夏国会乱的!” “还有。”钟山姒补充道:“太一道人太强了,英伦三岛、还有半个冰岛以及半座欧陆的下场就是前车之鉴。这是一种潜在的威胁,如果他在我们夏国动手,那后果...” 钟山氏国主闻言哈哈大笑起来,他道:“这做人做事,谨慎小心,的确也不错。但太谨慎小心,就是瞻前顾后了。大女,小三,任何事,都有两面性,这世间哪里存在只有好处而没有弊端的事?只要有利,我们就做!至于弊端,我们可以慢慢想办法,逐渐解决。机会就摆在眼前,如果还要犹豫,错失了,就后悔莫及。” 说到这里,他又叹道:“英伦的下场,的确是个前车之鉴。可我们要辩证的去看太一道人——如果没有赤混太无元魔尊,会发生这件事么?不会。你看美国太一门那些弟子的所作所为,就大略能够知道,太一道人的思想倾向。不是元始魔教那种肆无忌惮,太一道人有底线。有底线的人,就可以打交道。” “而且,有太一道人在终南山,从另一个方面来讲,岂非也是我夏国的镇国柱石?这周遭各国,乃至于欧美强国,他们如果知道太一道人在我们这里,与我们亲厚,他们还敢明目张胆的为难我们吗?” 言罢,他看向三子钟山岳,道:“你立刻去终南山。太一道人既然要在终南山立教,看看是否有什么需求,有的话,一概满足。” 果真姜是老的辣,钟山氏国主,目光卓著,胆魄非常,是个人杰。 第三章 驱山赶岳造宝地 显气象 终南山,乃是南山山脉之中,独树一帜的宝地。 这山要说风景秀丽,险峻巍峨,较之于南山山脉之中的其他高山,也无甚出奇之处。关键在于,此山风水非同等闲。 南山山脉,西起于昆仑,东至于黄淮,仿若一条大龙,由西至东,绵延直下。那终南山,便是大龙颌下之珠! 纳南山之灵气,聚天地之灵机,下通地肺,上连天穹,秀美怡然,端端是一块宝地! 正是那仙家教门立下祖庭之不二选择。 太一道人遁光落在山顶,盘膝坐下,神识铺展,勾连地脉,不一刻功夫,这终南山方圆数十里地脉走向,皆是了然于胸。 这才长身而起,捏拿指诀,催动法力,勾连地脉,驱山赶岳,竟是无声无息之中,便将这一座仙家灵山改造完成。 却便见此山:神州之祖脉,昆仑之来龙。 势镇中央,威宁九州。势镇中央,松涛林海仙气蕴;威宁九州,豺狼虎豹齐争先。丹崖怪石,削壁奇峰。丹崖上,白鹤朱鹮;削壁前,虎豹盘卧。峰头时听锦鸡鸣,石窟每观蛇出入。林中有寿鹿白狐,树上有野禽丹鹤。一条涧壑藤萝密,四面原堤草色新。东山起伏林海隐,木炁氤氲青龙现;南火方隅高积上,朱雀仰天长脆鸣;北有白鹿耸高原,恰似玄武蛰伏眠;西有雄山险耸立,白虎啸天锋芒显。终南灵山立中间,岂非麒麟镇诸天?! 又见那终南山上,已是殿宇林立,参差有序。当头山脚一座石坊,十丈高来六丈宽,清灰古朴,仿似天成,不见斧凿。上书四个大字,却不正是:太一圣地! 过了石坊,便是一条登山石阶。抬眼望去,石阶蜿蜒盘桓,譬如一条蛟龙,穿梭攀援于松涛林海、险崖危石之间,见首不见尾。 这登山石阶计有九百九十九级,每级高一尺二寸三分,不多不少,不高不低。其上有道纹铭刻,却不知那道人依凭于此,勾连地脉,立下了几座阵法? 绵延往上,半山腰中,便是一座大门。那大门隐于林间,远远望去,若隐若现,幽幽古朴。内里有阁楼殿宇,隐现一角,不知几多。 大门檐上各有龙头,东西回望,中戏一珠,也若活物一般。门外左右各有一座麒麟石雕,从地中长出,活灵活现,威严非常。门高三丈,宽一丈,有天神法相,怒目直视,震人心肺。 门上挂一牌匾,上书太一教三个大字。牌匾下,左右门柱上,有对联:劈开混沌现元始,终结大道复归一。上联:太一至圣。 入了大门,内里有老松遮掩,花草飘香,青石铺路,曲径通幽。 行不远,一株古松亭亭如盖,其后便有一座大殿,上书太混宫,正是那宗门前殿。这殿宇古拙斑驳,仿佛无数年下来的老屋,其中有殿堂,有侧间。 穿过前殿,便有练功场、勤务堂、记名弟子宿处等诸多殿宇宅院。 其后又有中殿,名为太始宫,与前殿格局一般模样,只是气势味道略有差异。中殿之后,环山一圈,乃是外门弟子练功、住宿、勤务之所在。 然后便是正殿,号为太鸿宫。 这正殿较之于前、中二殿,不可同日而语。其高大巍峨,古拙质朴,厚重之中,又有细腻,细腻之中又有自然,端是非同寻常。 正殿大厅中,正前方供奉一副道图,阴阳八卦,大道其中,玄妙异常。左右各有蒲团数个,正上首道图香案之下,也有一个蒲团。 正殿之后,便是内门弟子练功、宿处、勤务之所在。 记名弟子、外门弟子、内门弟子,以前殿、中殿、正殿为分割,各自一个区域,阶梯而上。 再往后,便是后殿。这后殿更显古拙,孤零零藏于密林之间,其后有一座九层石塔,八角,底座方圆十丈,高九十丈,巍峨耸立。正是那藏经塔! 藏经塔之后,便已是山巅,山巅上,还有一座殿宇,号为太一宫,正是掌教至尊宿处所在。 这太一圣地终南山主峰,格局便是如此。那主峰周围,被道人驱山赶岳,造出十二座次峰,高低相间,把座主峰环绕其中。 那次峰十二座,各自名为青龙峰、朱雀峰、玄武峰、白虎峰、麒麟峰、大日峰、太阴峰、星辰峰、大宝峰、元丹峰、天符峰。 其中大宝峰主炼器,元丹峰主炼丹,天符峰主符箓,余者日后各有归属,暂且不提。 十二座次峰,其上也各有孤零零一座殿宇。只待各峰有其主,附属殿宇建筑,自有其主操持添置。 太一道人作罢诸般,立下教门殿宇格局,也不过区区半个小时而已。如今这道人证就化神,法力神通不可同日而语。当初在那纽约,还要借助神圣附体,才能改造宗门洞天,而今却已然能自行办到,其中差距,难以计数。 况乎那纽约所在太一洞天,面积着实狭小,哪里及得上这终南山方圆数十里? 这终南山太一教门,便是三五千人居于此地,也不显嘈杂拥挤,可见其范围之广。却也道明那道人心中想法——纽约太一洞天,虽则早早立下,然则地势狭小,那美国又不如太一道人之意,分明这终南山,才是道人立教真正之所在呀! 便在那太一宫前,道人负手而立,目光所及,不由满意点头。随即跨步来到主峰侧畔,与元丹峰、大宝峰、天符峰交界的一处山谷之中。 道人目光一扫,挥袖甩出一粒光团。那光团影影绰绰,其中仿佛有一个巨大的空间,却正是一座洞天福地! 却是道人用去百万气运值,从系统兑换而来的一座七品洞天! 七品洞天较之于九品,差距不能以道理计。其中空间面积,方圆百里,天高百里,蕴藏一条七品灵脉,天地灵气之浓郁,少则是九品洞天的百倍以上。 将那洞天与这山谷合二为一,又立下一座石门,当做进出口,再摄了洞天烙印百缕,信手又是一抓,天地中摄拿出一团五行精气,制成百面五色令牌,将这百缕洞天烙印打入其中。日后宗门弟子进出洞天,便须得凭恃这五色令牌方能进出如意。 随后道人又兑换了许多灵药宝材的种子,遍洒入洞天之中,将这座洞天当做一个灵药产地,这才暂时拂袖作罢。 立下洞天,道人仍不停手,翻掌间,掌心便有十四条白茫茫的灵光,仿若游龙,盘桓不休。 这十四条灵光,其中一条最大,还有一条稍小,余者皆是一般。正是十四条灵脉! 那最大一条,却是七品所属,次之八品,余者皆是九品灵脉。便就又花去道人百余万气运值。 道人便将那条七品灵脉打入峡谷洞天,再增洞天灵气。余下十三条灵脉,一一打入主峰次峰计十三座山峰之中,使其合于地脉,勾连天地。 又将宗门阵法与这十三条灵脉相互勾连起来,连成一体。 如此,道人方才住手。 “这才有教门气象嘛,”道人面露满意之色:“洞天两条七品灵脉,正是出产灵药宝材之所在...不对,只灵药,少了宝材!” 心下一转,道人又花去五十万气运值,从系统中兑换出五枚灵光,各分五色,乃五行之灵。那五行之灵,是五行之母,只需埋下,年长日久,便可衍生出诸多五行所属宝材来。譬如那金行金母,埋于洞天之中,自会衍生金行矿脉,出产各种金银铜铁所属宝材来。 不过这五行之灵非比寻常,异常贵重,十万气运值,也只得兑换一枚九品灵母。若八品,直升十倍,要百万气运值。道人囊中气运值已是不足,只能退而求其次。 将五行之灵打入洞天,道人这才言笑晏晏:“虽然花去二三百万气运值,可终归吃不了亏。有灵气滋养,有灵药宝材,能自给自足,才是大教气象。” 这终南山太一圣地,道人布下种种阵法,勾连地脉,如今又合于灵脉,端是稳如泰山。加之有阵法封锁,天地灵气也不至于散溢,年长日久,这终南山太一圣地,自会名副其实。 随后,道人又往那藏经塔走了一遭,依照等级,将功法、战技、法术、神通、典籍,一一置于其中。 那藏经塔也非寻常石塔,乃是道人比及纽约太一洞天那座由附体神圣造就的藏经塔的奥妙,拘拿虚空次元,以禁法将之合于石塔之中。 此番置入功法,便非是抄录成册,而是被道人以都天云箓禁法制成一团团灵光,散溢于藏经塔各层空间之中。往后诸般弟子来到此处择取功法,便只看缘分。 道人前次合了神圣,不到半小时,便悟透了七八千种法门,皆是天仙之下,自锻体筑基、炼炁、化神、返虚,四大境界,无论功法、战技、法术、神通,乃至于阵法、符箓、炼器、禁法,应有尽有。这七八千种法门,与道人高屋建瓴悟出的其余法门,近万种,皆置于藏经塔前四层之中。 这修仙了道,法财侣地,法居首位,没有法门,一切便无从谈起。宗门大教,法门才是传承核心。由此,这藏经塔的重要性,便可想而知。道人自是心头明了,这藏经塔被他下有诸多禁止,若非道行境界超过道人,没有人可在此放肆。 第四章 混元一起炼炉鼎 混元鼎下镇地火 这一座终南教门、太一圣地,占地方圆数十里,内中林海绵绵,沟壑平原,飞禽脆鸣,虎狼纵横,藏峰一十有三座,实则如世外桃源,面积着实不小。但对太一道人这般大神通者,改造起来,也只是举手之劳。 不过一个小时不到,便就已是改天换地。 诸般安排,也是完善。无论地形、灵脉、洞天、灵药种子、宝材灵母、丹器炉鼎、符箓器具,皆安置妥当。 毕竟一场大战,道人收获颇丰。计有六百余万气运值。早前神圣附体之时,兑换功法万门,去百余万;而今购置洞天,去百万;灵脉又去百余万,便只剩下两百万左近。 又与大宝峰兑换十座炼器炉鼎,皆为价值一万气运值,法宝级数的炼器炉鼎。又给元丹峰同样兑换十座炼丹炉鼎,价值等同。 这里便又去二十万。 再与天符峰兑换百套符笔器具,皆一千气运值一套,于是又去十万。 毕竟符箓之道,到了高深之处,符笔器具,便没有硬性要求,徒手书符,凌空施展,也未尝不可。因此,给天符峰兑换的符笔器具,主要以供炼炁、筑基这两个境界所用。 至于若有弟子入了化神,还需法宝级数的符笔器具,那便自行炼制。 如此,太一道人便只剩下一百七十万气运值。 于是一切妥当,道人回了太一宫,在殿中盘膝坐下,念头一动,兑换了一尊价值十万的炉鼎,置于身前。 当初太一道人也有一尊天地炉,那天地炉,其本质,只是寻常,虽是法宝,却已入不得道人法眼。与将才为大宝峰、元丹峰兑换的炉鼎级数类同。现如今,对太一道人而言,已是大不趁手。 道人离开纽约太一洞天之时,也没带走,连带那一宗正在炼制的法宝,也一并留在太一洞天。如今却也要一尊炉鼎所用,然则,十万气运值的炉鼎,也不甚如意,便准备把这尊炉鼎再炼制一番。 念头一转,于是便又去一百万气运值,从系统兑换了一枚混元一气先天元胎的种子。这混元一气先天元胎,乃是世界之种,置于虚空,若无意外,便能成长为一座小千世界,有造化神力,端端也是非凡。 成品的混元一气先天元胎,价值千万气运值,道人觊觎不得,于是只兑换种子一枚。 随即将这种子打入炉鼎,道人便要着手细细炼制一番。 却不防道人灵感,察觉此时山下忽有人来,于是收起炉鼎,拿眼遥遥一看,顿时笑了起来。 却不正是那钟山岳? 那一行人,行车而来,在终南山北面林前数里外停了下来。车上走下数人,有钟山岳,有两个保镖,还有一个面目英姿的成熟女子。 看那模样脸门,与钟山岳有些神似,道人掐指一算,顿时明了,乃是钟山岳血亲大姐,钟山姒是也。 这一行数人,下了车,沿着林间小道行了数里,便就到了终南山下,抬眼一望,齐齐怔滞,登时面露难以置信之色。 却见那山门石坊高高耸立,一条石阶蜿蜒盘桓,目光拾级而上,隐约便见那山中殿宇楼阁鳞次栉比! 一眼看去,仿佛已存在无数年一般,古朴、质拙! 此地乃钟山岳封地,以往如何,他岂能不知?这里早前山郊野地,连条上山的好路都找不到,如何料到,眼下竟是模样大变,不认得了! 非但那石坊、阶梯、殿宇楼阁,分明这终南山周遭地形,都有翻天覆地的变化。那十二座环绕终南山的次峰,从何而来? 那隐隐升腾的霞光氤氲,又是何缘故? 那终南山为何给人一种缥缈隐现的感觉? 他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 良久才回过神,脸上露出一缕自嘲:“爸爸还说早些过来,看看太一道人有什么需求——眼下哪里来的需求?” 却是凡人思维,以为那太一道人要在这山郊野外立教,少不得要些人力物力,于是正好那王室付出,多多博取太一道人好感。 如今一看,打算自是成空。 料想非是那太一道人能为,又有何来这般景致? 可谁能料到,那太一道人竟还有这般本事呢? 这自是凡人不知了。修仙了道,得的不只是毁灭的神通,也有创生的造化。那仙道修士,梳理地脉、消弭灾厄,乃至于镇压世界气运,都是常理。譬如这终南山改天换地,对道人而言,说到底,也只是本分,算不得出奇。 钟山岳念头连连转动,神色随即一定,便拉着自家大姐上前,来到那石坊之下。抬头一看,正见‘太一圣地’四字。 那字本也不认得,可这一眼看去,却就是知道其中含义。 那字乃是仙家道纹,其中蕴含本质神意,任凭一个不识字的文盲,一眼看去,也能明了意义。 “太一圣地...大姐,我们上山。” 钟山岳想了想,便打定主意,上山去寻那太一道人。 钟山姒心头震惊之余,也好奇无比,于是点头,姐弟二人便要上山。却走进那牌坊,转一圈,竟又出来了。 两人不信邪,又进,又出来了。 这下钟山岳明白了,知道这石坊、乃至于这座山,定有非同寻常的奥妙。于是心中一转,对钟山姒道:“太一道人让我三天后的早上过来,看样子不到时间,是上不去了。大姐,我们回去吧。” 钟山姒英挺的俏面上露出些许遗憾,只好道:“只有等三天过后再来了。” 钟山岳于是对那山上拱手躬身拜了一拜,钟山姒见状,也跟着拜了一拜,这才返回山下,上车离开。 那圣地山门之中,道人看的分明,对这钟山岳愈是满意。有礼有节,灵慧聪敏,也是难得。 说了三日便是三日,道人不开例外,便是对其心下满意,也不含糊食言,不去见他。 见人走了,道人收回眼神,着手开始炼制那尊炉鼎。 却说钟山岳回了灞上王宫,将事情告知钟山氏国主,那国主自是啧啧称奇,又深表遗憾。只道是少了一次拉近关系的机会,却不知三子钟山岳,早已入了道人法眼。 如此,三日以降。 这三日以来,道人专注于炼制炉鼎。虽则道人如今道行境界已是可观,法力神通也算广大,炉鼎本又是成品,可炼制起来,也同样颇费功夫。 尤以那混元一气先天元胎种子,本质非同寻常,要将之炼化与天地炉相合,实则不易。三日下来,好歹算是初步炼化,道人命名曰——混元鼎。眼见与钟山岳约定时间已至,道人停下炼法,走出太一宫,放眼遥望。 便就见数十里外,那灞上城中,正有一辆汽车将将出城,往这边而来。 于是微笑颔首,念头一动,转身消失,下一瞬,却到了那终南山山腹之中。 终南山乃是宝地,山腹下接地肺,道人改造之时,便将这山腹空空,造就一个石殿,正好镇压在那地肺通道出口之处。 再将此地与教门诸多阵法勾连一起,一则起到镇压地肺毒火之效,二则也可引地肺毒火为用。那大宝峰、元丹峰,便是由此处引出地火,以作炼丹炼器之用。 道人来到此处,那石殿中央一座法台,法台上幽幽地火静静燃烧。那法台,便是这石殿中枢。 道人上前,凝眉细细想了一想,心中一动,弹指射出一缕三色火焰,化作一圈火光,将那地火包裹其中。 所谓地火,非是凡火,乃是地底深处岩浆、毒炎之精华凝聚而成。自有炼器、炼丹之效。然则比及威能,却远远无法与三昧真火相提并论,略略与其中一昧石中火相差仿佛。 道人弹出那一朵三色火焰,便是道人自身悟道炼就的三昧真火。 太一道人打算在此安置两宗物件,引地火慢慢炼化,又恐地火火力不足,于是便置了一朵三昧真火,使其以地火为食,永不熄灭,以此火来炼。 做完这般,道人将混元鼎置于那法台之上,翻掌便取出了两宗物件,一一放在混元鼎中。 却见:一宗方方正正,蓝莹莹,晶莹剔透,有毫光闪烁,却不正是宇宙魔方?前时与魔尊斗法,道人从魔尊手中夺得而来。 另一宗,则是一粒拳头大小的紫色宝石。这宝石紫气腾腾,却不比朝阳紫气纯和,单单给人一种蛮力无双的神意,正是道人切下灭霸手掌,夺来的那枚宝石。 这两宗物件是何来历,道人心知肚明。其来历太大,威能赫赫,换个人来,说不得立刻就要运用起来,登时获得称霸一方的力量。 但道人却不会。 这东西牵扯很大,如果莽撞炼化,作为己用,到头来怕是要遭人算计,竹篮打水一场空,甚至把自己都陷进去。 这宝贝,不是不能用,而是暂时还用不得。 对此,太一道人自有安排,先将置于此处,慢慢炼化,待得时机成熟,自会收归己用。 从山腹石殿出来,时间尚早,还不及八点。道人于是又沿着十二座次峰走了一早,最后进了那山谷洞天。 洞天之中,两条灵脉潜藏,灵气勃发,氤氲成雾。 昨日里才种下的诸多灵药种子,其中大多已是发芽。唯有品级稍高的宝药,才将将散发生机。 又有那五行灵母,四方中央各一枚,也是初步开始展露神异。东方木行灵母所在,有木炁隐现升腾,灵药生机焕发,最是可爱。西方金行灵母所在,竟已是隆起一座山丘,其上寸草不生,隐隐似有矿脉衍生。南北中间,也是各有表象,想必不需多久,便就有份属五行的各种宝材在这洞天之中一一生成。 道人心下满意,算到时间已至,于是出了洞天,抬步就到了教门大门外,那半山腰上,登山阶梯的尽头处。 抬眼往下一看,一辆汽车,已是到了山脚。 第五章 登仙梯上九百级 一入仙道不回头 那钟山氏岳入了太一道人法眼,其中缘故,一则是机缘巧合,遇上了。对于太一道人这般大修士,这一点,极为看重。 二则这少年本身非同寻常。重瞳。 重瞳乃是贤人之象,道人来到此界之前,那诸夏五千年历史,重瞳者,前有仓颉、帝舜,后有重耳、项羽,或是贤者,或是古帝,没有一个是简单的人物。 三则少年身份亦是非凡,乃一国太子,又身具紫气。一国太子身份,有助于教门在此立足。身具紫气,则预示着前途广大。 说到那气运气数,就个人而言,以紫为尊。这般气数,多为人主,非是寻常人等所能具有。便是如今这地球各国,尤以欧美诸国,因制度缘故,那诸般总统,也无有身具紫气者。人主紫气,乃是帝王,而诸国总统,却非是帝王。帝王乃寄万民气运于一身,于一生,而总统... 那欧美诸国,因制度之故,国运分散,因此无法造就身具紫气者。 唯有如夏国这般,行君主之制,以国王为尊,国王一身系国家气运,王族成员才有可能身具紫气。 即便那欧美国家,诸般超级英雄,为一方主角,其气运,也不过呈青色而已。 因此,道人才认为钟山氏岳可堪造就。至于资质、根骨之类,道人浑不在意。修仙了道,资质根骨许是在入门时有些用处,而一旦到了高深之处,道心道性才是决定性因素。况且这钟山氏岳,根骨资质,并不普通。重瞳者,就不可能根骨普通。 立在那山门前,道人向下眺望,但见那车到了山下,车上下来之人,与昨日一般,仍是钟山氏姐弟,以及保镖。 那钟山氏姐弟下了车,一路来到高耸石坊之下。 “今天应该不会被拒之门外了吧...”钟山姒略略有些雀跃。 她虽有二十余,已是成熟年龄,但眼前诸般,仍然让她心生惊奇震撼。自是有一种迫不及待,跃跃欲试。 相较而言,年不过十五六的钟山岳,却要沉稳的多。这少年早慧早熟,比起心智,几不差于历经颇多的而立中年。 不过要说他不期待,不激动,也是不能。只是能按捺心绪,面色不变而已。 钟山岳点了点头,深吸口气:“既然太一道人说是今天,那一定是今天。姐姐,我不知道太一道人是否只允许我一人上山,我先进去看看。” 钟山姒一听,觉得有理,于是点了点头,正待说话,却听缥缈仙音从天而降。 “赠我山门,使我立教,与本尊有缘。钟山氏岳,本尊许你一干人等上山。” 却不正是那道人仙音。 钟山氏姐弟一听,登时大喜,于是一干人等连忙步入石坊。却忽然见到那石坊之内,阶梯之下,竖立一座石碑。 分明之前在石坊外,就未曾见到! 不过姐弟二人并不太过惊讶,那太一道人非比寻常,有些神异也是自然。 于是上前,来到石碑下。 那石碑高一丈,通体清灰,仿佛从地里长出,不见斧凿痕迹。上有道纹,铁钩银划,曰:登仙梯,试炼路,一入仙道不回头。 这一眼看去,仿佛看到一个孤独的道人,在无边寂寞之中前行,脚下有艰难险阻,身前是天灾人祸。然则前路渺渺,不见彼岸,却只见那背影坚定,仿佛泰山。 姐弟两人只觉呼吸压抑,心头沉重,却又感受到一种无比的坚定,让人心灵沉静。 长长的吐出一口气,钟山岳把目光艰难一开,心头已是连连转动。 看到那石碑道纹,钟山岳便知道了内中含义。这登山的阶梯,便是那登仙试炼之路,若得攀上这阶梯,走到尽头,便是与仙道有缘。 现如今,两个选择摆在少年面前。 其一,拒绝登山,其二,踏上这条号称不回头的仙道之路。 只一个呼吸,钟山岳便做出了选择。他面露坚定之色,心头知晓,这就是机缘。既是机缘,哪里有放弃的道理?正该是要迎难而上! 此时,钟山姒也是回过神来。姐弟俩对视一眼,皆看到目中坚定,当下点了点头,齐齐抬步,跨上石阶。 半山腰上,阶梯尽头,道人微微颔首。 这山门九百九十九级阶梯,正是效仿那纽约太一洞天的阶梯而设。然比及那太一洞天的阶梯,却又更进一步。 太一洞天山门阶梯,不过二三百级,而此地,有九百九十九级。太一洞天山门阶梯设阵法两重,一为考验毅力,二为拷问心灵。而此地设阵法三重,考验毅力、心灵,及智慧。 难度也略有增加,不过考验之时,更加灵活。 当初道人于太一洞天收纳弟子,分记名、亲传两类,同时考验。但道人现在却不打算依葫芦画瓢。 不论是谁,初入教门,必定是记名弟子,不论道人从心里如何看重,不论那资质毅力何等超凡。 起步,皆是一般。 因此,入门之初,这登仙梯上的考验,阵法只启一重,威能只得半开。待得一年之后,记名弟子身份时限已至,便进行第二次考验,阵法仍只一重,威能却是全开。过者,为外门弟子。 以此类推,外门弟子时五年,至时限,必开启第二重阵法,过者为内门弟子。 又十年,开启三重阵法,过者才是真传弟子,分于诸峰。 置于时限里无法通过考验者,很简单,可以出师了。 如此,方才是规矩。 当然,行事起来,也并非一定死板。每半年,考验阵法可开启一次。是时,不论记名、外门还是内门弟子,只要觉得自己有资格再进一步,自可提前进行考验。 所谓一年、五年、十年,对天才弟子而言,并不固定,主要是给那些资质、悟性、毅力稍差的弟子,一种无形督促罢了。 道人如今看来,当初收取弟子之时,着实草率了一些。虽则有所缘故,可如今诸般计较既已走上正轨,这教门,自然也要真正走上正轨才是。 那钟山氏姐弟登上阶梯,第一步,便觉巨大压力从天而降。这压力全方位无死角,从头到尾,从外至内,无所不在。 也无有任何幻象,只是单纯的压力,考验毅力而已。 毕竟只一重阵法威能半开,若得全开,自是五行齐聚,金木水火土轮番着来。那自是记名弟子晋升外门弟子的时候了。 至于说到难度,当初在太一洞天招收弟子之时,考核中虽然伴有五行幻象,可毕竟阶梯只二三百级。此时九百九十九级,真要计较起来,也不见得比那时更容易。 姐弟俩初时速度较快,健步如飞。那钟山岳虽是少年,可身体健硕,作为夏国王室太子,又习练过气功武术,战斗技巧,说来在普通人中,体质强度也属顶尖。 钟山姒虽是女子,可年纪更大,又是军人,同样习得气功武术,体质强度也不差了钟山岳分毫。 前一百级,姐弟两人飞速攀登,然过了一百级之后,这速度就慢了下来,二人皆是头顶雾气,身上开始出汗。 到二百级,速度更慢。若前一百级,平均一二秒一级,那后一百级,平均便要八九秒一级。二人已是开始喘气,汗流浃背了。 到三百级,兄妹两人开始分流。 体质强度,二人相差仿佛,但毅力却有差别。 别看那钟山姒作为军人,想是毅力非凡,但实则,却比不上比她小了十来岁的钟山岳。这少年着实让道人感到赞叹。 攀登阶梯之时,面色如石,不动不摇,这说明心灵坚定。脚下步履不乱,呼吸节奏适中,随时调整,说明心头冷静。攀登过程中,懂得借力,竭力避免消耗更多的体能,这是智慧。 由此,三百级过后,钟山岳便逐渐与钟山姒拉开距离。 一级、十级... 至六百级之时,已然将钟山姒拉开了五十级有余。 此时,二人皆已是气喘如牛了。 这攀登阶梯,本就先易后难。更遑论还身被压力。到了六百级过后,两人步履蹒跚至极,每每要歇息两三分钟,才能攀上一级,看那模样,分外艰难。 然而,那钟山岳的眼神,虽然显露出艰难来,但深处神色,却一如既往的坚定。落在后面的钟山姒本来心有波动,有些气馁,可望见前面小弟坚定不移的背影,咬了咬牙,继续坚持攀登。 如此,从日升到日中半日光景,钟山岳终于攀上九百级阶梯。而钟山姒,才将将八百级。 随同二人一道前来的两位保镖,之前在山脚候着,但终是等的心头焦急,也随之攀上阶梯,这才知晓那太子和公主是如何的艰难。 那保镖攀登阶梯,道人也不说什么。到了此处,便可称之为有缘,许他机会又何妨,若能攀上终点,自也是人才,收下就是。若不能,又何须挂怀? 这记名弟子考核,虽然简单,单单压力而已,但简单归简单,大道至简嘛。若能顶着压力攀到终点,将九百九十九级阶梯踩在脚下,就毅力而言,便已是出众,有了走上仙道的资格。 因此道人便也不耍恁多花样。 第六章 万般艰辛入门来 仙道教门岂束脩 前八九百级,那钟山氏姐弟一路攀登,用去半日。后剩下百余数十级,用掉的时间,便与之前八九百级相仿。 道人一直在那尽头看着,云淡风轻,不动不摇。除了些微发丝、袖袍为山风吹动,就譬如一尊万载石像,静静地看着那两姐弟在阶梯上挣扎,眼神未曾波动分毫。 道人忽而想起当初在纽约太一洞天收弟子之时,放水的行径。如今想来,端端可笑。这教门之内,道人可为门下弟子放水,但有朝一日门下弟子遇到的劫难,那劫难可不会放水。 仙道教门对弟子要求高,不是因为不怜惜那求道之心,说到底却也是为弟子未来作计较。没那个毅力,没那份机缘,即便勉强走上这条路,最终也只是一捧黄土而已。 虽然仙道修士,若修的元神,可夺舍,甚至有能为保住记忆轮回重生。但却要知晓,仙道修士遭劫,无非人劫、天劫而已。 若是天劫,自不必多说,顶得住自是鱼跃龙门海阔天空,若顶不住,嘿嘿。那天劫锁定,乃道之法则,度之不过,甭想逃的元神。除非有滔天大能相救,否则魂飞魄散就在眼前。 若是人劫,自不用说。譬如道人与魔尊若为死敌,道人若是抓住机会,能弄死魔尊,又岂会让魔尊逃出元神?千方百计也要打碎元神,直接断去因果,怎会任凭敌人夺舍、转世,再来纠缠? 凡人许是尚有轮回的机会,而仙道修士,一旦遭劫,希望渺茫。 因此,仙门择取弟子,条件恁的苛刻,自也是情理之中了。 古之修士,择弟子,往往考验再考验,不折腾个三五七八回,则不罢休。其缘故,便是由此而来。 太一道人如今要广开山门,在此界开辟仙道之路,占据气运,将仙道发扬光大。虽则不像那神话传说中的修士,针对弟子死了命的考验,但这登仙梯上的阵法,却好歹也能弥补几分。 弟子收得多,大浪淘沙,总能淘出几个优秀的。 遍洒网,总能网到几条大鱼。 道人思绪如云海翻滚,无可琢磨,如此,时间流逝,便就到了日落西山。 恍然沉重如风箱的喘息声传入耳中,道人回过神来,垂下眼帘一看,钟山岳已是到了近前。 道人就这般看着他,看着他仍然坚定的眼神,看着他一步步的,艰难蹒跚攀登到脚下,扑倒在面前。 道人笑了起来,拂袖一挥,打出一道法力,在钟山岳身上一转,消去他一身疲惫。 钟山岳翻身爬起来,看着面前的道人,神色里,恭恭敬敬。 太一道人开口:“叫师父吧。” 这一句,让钟山岳心头登时涌出大欢喜,当下福至心灵,哪里还会犹豫,躬身施礼,长身一拜,口里叫道:“师父!” 这一声,发自内心,清脆略显稚嫩,仿若雏凤初鸣! 这少年本非常人,得道人看重,若能自持,前途远大不在话下。 道人淡淡一笑:“先退下一边。” 目光,就落在了那阶梯下钟山姒身上。 钟山岳顺着师父的目光,看到大姐还在百级开外,不由大声叫喊,为她加油鼓劲,想来是个少年,虽然老成,有些稚气,也无不可。道人一旁也不以为忤。 那钟山姒本见钟山岳到了尽头,一下子似乎泄了气,在原地踌躇起来,此时听到钟山岳鼓劲加油的声音,心下一顿,暗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小弟都能攀上终点,自己这个做大姐的,为什么就不能呢? 当下振奋精神,重整旗鼓,继续攀登。 直到天黑之时,钟山姒终归是到了道人面前。 道人施法去了她一身疲惫,目光向下扫了一眼,淡淡道:“跟为师进来。” 说着转身,往宗门内而走。 钟山氏姐弟对视一眼,回头看了看仍然不见人影的两个保镖,心下有些犹豫。 却就听道人声音传来:“不等他们。若有毅力,自能到此,若无毅力,便与仙道无缘。” 两人一听,不敢犹豫,连忙跟了上去。 “师父。” 两人追上道人脚步,一左一右。那钟山姒眼珠子一转,道:“这里以前山郊野外,很荒凉,师父是怎么做的?三天前我和小三过来的时候,很是吓了一大跳。” 太一道人淡淡一笑:“修仙了道,自有神通造化。等你们修炼到为师的境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改天换地,自不在话下。” 姐弟两人闻言不由暗暗咋舌。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改天换地,真是惊人的紧。 “师父,”钟山岳问:“您是不是一早就打算...” “收你做徒弟?”道人道。 “呃...”钟山岳不由抓了抓脑门,有点不好意思。虽然早慧,可毕竟还是个十五六的少年。 太一道人笑道:“仙道讲究一个缘分。你我有缘,然则你是否能拜入我门下,还须经过考验。” “就是刚才那个么?”钟山姒不由道。 “然。”道人微微颔首:“想必你姐弟二人登山之前,看过那石碑罢?登仙梯,试炼路,一入仙道不回头。” 说到这里,道人叹息一声:“修仙修仙,道路漫漫,不知尽头又在何处。入了仙门,便是一条不归路。非大毅力、大机缘、大气运者,无有所成。为师自要设下考验,虽则死板了一些,却也能极尽筛选之能事。你们两人能攀上阶梯,则为记名弟子,可初踏仙道。至于日后如何,还看造化。” “记名弟子?”钟山岳眨巴眨巴眼睛。 道人笑道:“为师这太一教门,弟子分四等。通过入门考验,为记名弟子,通过二次考验,为外门弟子,以此类推,还有内门弟子、真传弟子。” 说到这里,他看了眼姐弟二人:“宗门规矩,日后自会叫尔等知晓。” 姐弟俩闻言,交换了一个眼神,很快把信息消化完毕。 心知这太一教门定有门中规矩,不由默默沉思起来。 一行师徒三人,便就入了宗门前殿太混宫。 道人在殿中蒲团上盘膝坐下,又使这兄妹二人坐好,才道:“为师机缘巧合之下,在灞上郊外遇到岳儿,心血来潮,掐指一算之下,知晓有些缘分,这才起心在这终南山立下教门。” 姐弟两人只静静聆听。 道人声音淡淡,有种自然温暖的感觉,听着语言,仿佛泡在温泉之中,让人神清气爽,又全神贯注。 只听他继续道:“为师向岳儿索要终南山,便是主动结下因果,岳儿福至心灵,应下了,这缘分自然就到了。我让岳儿今日来此,若不来,这缘分自是作罢,其中因果,日后再另寻他法还你。若来了,过了考验,自是本尊弟子。” 道人目光如泉,落在钟山岳身上:“你有气运,又有毅力,日后成就必定非凡。然则,仙道渺茫,非是为师说你非凡,你便非凡。勤修苦练,才是根基。你二人最先入门,为师便就有这几句话叮嘱,日后晋升真传,才能跟随为师左右,耳提面命。” 太一道人对钟山岳自是寄予厚望,但却不会给他特权。修仙了道,每一步都是磨练。给了特权,少了磨练,道心何在? 就比如那美国纽约处诸般亲传弟子,便是道人太过草率,这才不让道人心中如意。 而今自是要避免这等弊端,从一开始,就要严格要求。 太一道人说了钟山岳,又看向钟山姒:“你姐弟二人,出身夏国王室,皆有气运在身。然则,你毅力却略不及岳儿。日后还需好生磨练,仙道一途,千般艰辛,万般苦难。须得细察。” 钟山姒也知道自己毅力不及钟山岳,闻听道人殷殷之语,心下虽然有些羞臊,却也郑重点头:“我知道了师父。” “知道就好。”道人见钟山姒心中接受,不由很是高兴:“我一路走来,只在夏国深感亲切。当初为师在纽约开山授徒,那白人黑人,唉...不堪造就。” 说到这里,道人就有些意兴阑珊,片刻才道:“又见了岳儿,心中这才生出立教于此的打算。其余的话,为师便不多说,你姐弟二人乃夏国钟山氏子女,明日一早且回去灞上,代为师传话于国主,且告知他,本尊要大开山门,广收门徒。” 钟山氏姐弟一听,心下顿时了然。 太一道人要广开山门,光大道统,正是合了那钟山氏国主的意。姐弟两人心下自然高兴,连忙点头应诺。 道人颔首,又道:“我教门初开,弟子初入门中,与凡俗无异,平素食宿,日用品类,皆少之不得。为师不履红尘,这般小事,也懒得理会。你二人回去之后,告知国主,我这山下须得有诸般凡俗商店才好。” “师父放心,这事包在我们身上。”钟山岳精神一振,连忙点头,胸脯拍的啪啪响。 “这就好。”道人拂袖起身:“今日你姐弟二人便在此处偏殿休息,明日一早返回灞上,后日再来。” “是,师父。” 道人言罢起身就要走。却听钟山岳忽然叫道:“师父,那个...拜师是不是太草率了,要不要束脩啊?” 道人听了一怔,回过头来,看那少年正不好意思抓脑门,不由大笑起来:“你也知束脩?却也不必。我仙道教门开山收徒,规矩虽有,却也不多。不似那诸夏古时凡间拜师,没有那等繁文缛节。尔等只需好生用功,自是对为师的报答。” 说完转身,便已是消失不见。 姐弟俩对视一眼,忽而都嘿嘿笑了起来。 “小三,你说我是不是在做梦?”钟山姒面露出神:“之前我好几次都坚持不住,想要放弃...” 钟山岳摇了摇头,随即振奋精神,捏了捏拳头,双目大亮:“大姐,你没做梦,我们是太一教门的弟子了!” 第七章 钟山岳乃小滑头 血肉傀儡守教门 此界诸夏文明断代,许多古籍、经典,皆是失传。夏国自立国以来,虽则深入挖掘,然收获不多。 譬如那束脩之礼,便是其中之一。 还是钟山岳从他二姐钟山氏娲口中听到的只言片语,只道是古时师父收徒,便有这束脩礼仪。 却不知道,那只凡间礼仪,仙道宗门,并不讲究。 否则,这拜入仙门,提上一条腊肉,一只野鸭之类的,却也不太像话。 夏国传承诸夏气运,讲究礼仪,钟山岳只是觉得,好像今日这拜师似乎显得有些草率,这才说出那一句话来。 却也不知,这记名弟子拜入宗门,诸般繁文缛节,道人并不十分注重。 若他能成就真传,那自然要大张旗鼓的操办,现在却是不必。 不过估摸着为时还早。 以太一道人早前计较,要度过那第二次考验,成为外门弟子,非得要筑基大成乃至于圆满才成。否则,没那能耐度过二次考验。 虽说那第一重考验阵法,在记名弟子入门之时,只威能半开。但若阵法全开,五行轮转,真正威能少则翻了二十倍。 亦即是说,在道人的计划之中,记名弟子,便是筑基阶的弟子。外门弟子,分明炼炁前三重。至于内门弟子,要度过考验,至少须得炼炁中期,中三重境界。真传弟子不言而喻,后三重而已。 毕竟这太一圣地终南教门,如今山门刚开,尚未见兴盛。眼下这弟子阶位,只能如此划分。待得日后教门兴盛,化神、返虚也层出不穷之时,自要有所更改。 不过却也不知须得多少年后了。 这修仙了道,筑基、炼炁二境,不过基础中的基础,按照道人计较,以教门如此环境,不缺灵气,不缺法门,若得十五六年,还未能臻至炼炁后期,便是朽木不可雕也,自要打发下山,绝了仙道。 然则,要证就化神,却难之又难。 此乃正式入道第一步,也是极为艰难的一步。道人自身不具备普遍性,他体质特殊,又有系统傍身,什么都不缺,却也要另辟蹊径。若放在普通修士身上,一百个炼炁圆满的修士,也不定有一人能成就化神。 往往在这个瓶颈滞留三五十年,也属正常。更多的,则是黯然失了精进之心。 所以,要开辟仙道,广大教门,占据气运,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似仙道这般道路,不讲究人多,但讲究个体强大。炼炁境的修士再多,便是这地球几十亿人全都是炼炁境,也不被道人放在眼中。 有道是道阻且长啊。 那钟山氏姐弟,这一日忽然就入了道人门下,自是兴奋激动难以自已。入夜难以入眠,夜色中,姐弟俩缓步缓行,就到了那记名弟子练功场中。 这练功场自是广大。若从外面看来,似乎一条狭长,半截腰带,环绕山腰。实则道人在布置山门之时,如练功场这般区域,却施展神通,摄拿虚空炼入其中。 内里空间广大。 两人走进来,自是又震惊了一番。 不过想到师父太一道人神通广大,便又不值得惊奇了。 “来之前爸爸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钟山姒道。 钟山岳点了点头:“怎么不记得。” “爸爸说,与师父合作,可是我现在发现,好像...” “不能开口是吗?”钟山岳笑了起来。 钟山姒点了点头:“你笑什么。” “大姐,你的心思还没转变过来。”钟山岳斟酌道:“谈合作,以商事论。然而我们现在,是师父的弟子。天地君亲师,师父便亦师亦父。” 言下之意便是分明。 既是亦师亦父,自当尊敬,诚心侍奉,何谈商事?那岂非是悖了师徒人伦? “我们是汉人,不是西方那些无君无父的蛮夷。”钟山岳郑重道:“二姐说,师父有事,弟子服其劳,我深以为然。我们待师父,便要跟待父王一样。诚心,诚意,尊敬,爱戴。师父会看不到吗?” 也是个小滑头——那终南山顶,太一宫中,道人听到这句,不由摇头失笑。 然道人不以为忤,钟山岳说的不错。诚心诚意,尊敬爱戴,道人如何会亏待钟山氏?会亏待夏国? 钟山姒闻言,不由恍然,咯咯一笑,指着钟山岳:“真是个小滑头!” 却跟道人想法分明一般。 钟山岳抓了抓脑门,嘿嘿一笑,道:“明天回去,赶紧把二姐也叫来,我们都做师父的弟子,大姐你说好不好?” 钟山姒笑起来,点了点钟山岳的脑门:“好,怎么不好。” 姐弟俩一夜未睡,说话谈心,把个记名区域,转了个遍。 到了早上,太一道人从太一宫下来,也不多说,直接打发这姐弟二人下山,回灞上去了。 至于这姐弟二人的两个保镖,虽说都不是等闲之辈,但终归没有登上阶梯尽头。身体强壮,搏杀厉害,但不一定毅力就有多出众,于此便不赘言。 钟山氏姐弟二人回到灞上王宫,自是将所历之事,原原本本,一一道来。那钟山氏国主听完,心里有数,看着自家三子,不由赞许点头,道:“小三做得对。既是拜师了,自当要尊敬爱戴,诚心侍奉。我钟山氏秉承汉人文明,祖训便有礼仪之大。行事光明,堂皇正道,我虽对太一道人有所寄托,却不屑蝇营狗苟的阴谋诡计。” 又道:“日后侍奉太一道人,自要把他当做为父一般,记住了吗?” “记住了!” 姐弟二人自是连忙点头称是。 钟山氏国主满意一笑,又道:“我计较了一下,看样子太一教门如今框架结构,非常严谨,不比当初太一道人在美国纽约开山门那般草率。他说与小三有缘,却也只当记名弟子,不予特权...” “师父说,那些白人黑人不堪造就,想必心生失望,也察觉到纽约太一门构架不完善,这才有所改变。不过我认为,这很好。大家一个起跑线,凭真本事嘛。”钟山岳笑起来,分外阳光:“反正我不会落后任何人!” 他捏着拳头,脸上满是自信。 钟山氏国主和钟山姒都笑了起来。 “有自信就好。”钟山氏国主笑道:“你和你大姐,终归是第一个入门。尤其是你,太一道人与你结缘,虽然不予特权,但潜在里,毕竟与别人不同。当是对你抱有很大的期待,不要让太一道人失望,也不要让为父失望。” “保证不会。”钟山氏自信满满。 钟山氏国主微微颔首,他就喜欢自家小三这样的自信,却又不狂妄,于是转言道:“太一道人要广开山门,我自不含糊。这样...” 他斟酌了一下,道:“以你们所说,按着入门考验的难度,小孩子肯定不行。年纪太大的,肯定也不行。我估摸着,十二岁以上,三十岁以下,应该合适。我以国主的名义,颁布诏令,号召我夏国这个年龄段的人,往终南山参加入门考验,你们认为,怎么样?” 钟山岳沉吟片刻,道:“十二岁还是小了。” 顿了顿,他道:“十二岁的少年,虽然普遍也开始懂事了,但毅力嘛...” 钟山姒也深以为然:“小三早慧,与众不同,他都这样艰难,我也觉得,十二岁小了。至少十六岁。” 钟山氏国主闻言,斟酌片刻,不由微微颔首:“既然如此,那便以十六岁为下限吧。”说着,他凝眉思考片刻,道:“这样,你们明日回到太一教门之后,代我问一问太一道人,我意让我夏国孩童,从小便开始打基础,看看你们师父有什么建议没有。” 钟山氏姐弟对视一眼,齐齐点头。 “还有二姐。” 钟山岳道:“立刻把二姐叫回来,明天跟我们一起,让二姐也入门。” 钟山氏国主自无不可。 ... 太一道人没有理会钟山氏国主的动作,也不在意钟山氏国主颁下诏令的事。实则道人早就有所预料,勿须掐算,便大略知晓。 等钟山氏姐弟离开之后,道人便花了气运值,从系统兑换了十个凡体九重的血肉傀儡。 这太一圣地终南教门初开,道人又没从纽约太一洞天带人过来,只他一人而已。道人算到那钟山氏国主是个雄主,必定不会遮遮掩掩,当是大张旗鼓,想必很快,这太一圣地便要有许多人成为记名弟子。 毕竟,这夏国人口也有千万以上,符合年龄的,不说太多,百万应该有。千里挑一,也有一千人能成为记名弟子。 弟子入门,道人只一人,可没那么多心思花费在记名弟子身上。 于是便要有人手负责勤务、教导等诸般事宜。 想来想去,只有血肉傀儡最为方便。 兑换了十具血肉傀儡,道人各自分出一丝念头,入主这血肉傀儡之中,当做分身使用。每一缕念头,其中携带知识,便不一样。 譬如负责勤务的,自然是这方面的知识。负责教导的,自然是修炼方面的基础知识。凡此类推。 这十具傀儡,道人也各自有命名。以玄开头,依次为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再加上一个阴阳。 由此,便是玄天、玄地、玄阴、玄阳、玄玄、玄黄、玄宇、玄宙、玄洪、玄荒。 玄天玄地二者,负责记名弟子教导事宜,玄天负责教导修炼理论知识,玄地便负责指导弟子修炼的具体事宜。 第八章 藏经塔中择功法 电视台里道缘由 玄阴、玄阳、玄玄三者,则责于勤务。 玄阳担负教门任务体系。 宗门任务体系,太一道人认为,不可或缺。教门发布任务,让弟子完成,不但能解决教门一些鸡毛蒜皮的杂务,也能起到一个磨练弟子的作用。 玄阴便责于食宿吃喝拉撒之属,专管后勤。 玄玄则主要负责种植。 太一圣地终南教门,方圆数十里。经过太一道人驱山赶岳,造出一片上佳的地形。那终南主峰、十二次峰之后,便有一片平原半圈环绕。其用途,便在于种植。 种植灵谷。 以供记名弟子平素进补。 这太一圣地,被道人打入灵脉,又用阵法锁住灵气,范围内,灵气勃发,充盈无比。正好用来种植灵谷。那灵谷蕴含天地灵气,常食自能潜移默化,壮大肉身精气,促进修为精进。 毕竟此番弟子人数肯定不在少数,只以丹药论,太过奢侈。不如用灵谷,效果不输于低等丹丸,还能大量产出,一举数得。 灵谷种子,自是道人从系统兑换而来。加之这终南圣地灵气充盈,一月一收成,不在话下。供应教门,绰绰有余。 玄玄者,便担负此事。当然,只是担负,不是让玄玄来种植。这一点,道人早有计较。待得记名弟子大量入门,度过初期阶段,便以任务形式,发布下去,使弟子来种植灵谷。亦可作为一项传统,往后每代弟子入门,就先要种田,也是件乐事。 宗门种田,配合道人之前向钟山氏姐弟提出的在山下开设一些日用商店,便能完全弥补凡俗之身的记名弟子的平素所需,解决这些鸡毛蒜皮的麻烦。 至于宇、宙、洪此三者,则各自驻于大宝峰、元丹峰和天符峰之中。其附身念头灌输的知识,便是炼丹、炼器、制符。 此三者,仙道必备,少不得。虽然现在峡谷洞天尚未开始出产灵药宝材,但以峡谷洞天如今那般浓厚的天地灵气,低等的药材、宝材,想必不需多久便可产出。 余下最后玄荒,便被太一道人安置在藏经塔中,作为藏经塔看守。 如此,便万事俱备了。 ... 翌日,钟山岳、钟山姒,带着钟山娲,一大早便来到了终南圣地。 虽则从三弟、大姐口中,早是知晓此地变化,但亲眼所见,仍是让钟山娲震撼非常。 较之于钟山姒、钟山岳,钟山娲的面孔,与二者虽有神似,却多了一抹书卷气。不似钟山姒的英挺,也不似钟山岳的阳光,显得很温和,但眼目之中,却有倔强之色。分明外柔内刚。 这个女子,出身夏国王室,却励志要补全汉人断代文明,以千金之躯,行走于荒郊野地,去挖掘考古。不知吃了多少苦头,历经多少危险。如果没有那份倔强,想必早就熄了念头,回灞上享福了。 因此,钟山岳和钟山姒,都有理由相信,钟山娲绝对能通过入门考验。 毅力,她不缺分毫。 果然也是如此,钟山娲通过了考验,所耗时间,竟然比钟山岳还要少。不得不说,巾帼不让须眉。 钟山岳和钟山姒,亦步亦趋,是陪着钟山娲一路通过考验的。 这试炼路、登仙梯,上面的阵法,竟只对钟山娲起效,陪同二人,竟没有感受分毫。不得不说道人神通广大。 姐弟三人从早上起,直至下午,终于攀上九百九十九级阶梯,来到了宗门前。 迎面,见到两个陌生面孔。 这两人,高大颀长,身着玄色道袍,面孔冷肃,目光锐利,气势骇人。正是那附了道人念头的傀儡,玄天、玄地二者。 见三人上来,玄天打出一道法力,驱散了钟山娲满身的疲惫,冷冷道:“走吧。” 毕竟是凡体九重的血肉傀儡,兑换出来,没有法力。但一日之间,便已是修出法力,却也并不值得惊奇。 钟山岳和钟山姒感到有些疑惑,昨日便未见这两人。 于是钟山岳开口询问。 那玄天也不遮掩,道:“我与玄地乃是教门血肉傀儡,附着了太一道人一缕念头,负责诸般杂务。除我二人,还有八人,以玄字开头,天、地、阴、阳、玄、黄、宇、宙、洪、荒为名。我为玄天。” 三人一听,晓得是太一道人念头附身,暗道自是与太一道人无异,当下更加恭敬,钟山岳拜了一拜:“原来是师父。” 那玄天冷肃的脸上略略露出一抹微笑,随即不见,摇头道:“我为太一道人,然太一道人却非我。称师叔便可。” 钟山氏姐弟三人闻言,对视一眼,齐道:“师叔。” 又与玄地见了礼,也道声师叔,这才亦步亦趋,走进大门。 那玄天道:“钟山娲既登上登仙梯,通过入门试炼,自也是教门记名弟子。这记名弟子,不分先后,不作师兄师弟称呼。外门弟子也是一般。须得成为内门弟子,才有先后之别。” 稍稍解释了一下,玄天又道:“我与玄地,责于记名弟子修行功课教导。尔等既已入了山门,我便先领你三人去藏经塔择取功法。今日左右无事,待尔三人择了功法,我与玄地可为尔等指点一番。日后再有弟子入门,便要根据宗门规矩,上午由我,为众弟子讲道,详述修行要点一个时辰。下午便是玄地,亲身指导一个时辰。” 言下之意,今日算是开小灶,日后便没有这般待遇了。 玄地也是冷冷的点了点头。 钟山氏姐弟三人一听,心里自然喜悦不提。 一路穿过前殿太混宫、中殿太始宫、正殿太鸿宫,便就到了后殿太元宫。 那玄天指着后殿后面露出一截的石塔,道:“那便是藏经塔,玄荒看守。” 言罢便与玄地带着姐弟三人,穿过太元宫,来到了藏经塔下。 那藏经塔外,一株古松,其下正盘膝一人,却不正是玄荒? 见有人来,玄荒睁开眼,站起身来,对玄天、玄地二人点了点头,这才开口对姐弟三人道:“藏经塔有九层,依照修为境界划分。尔等凡人之身,只可进入第一层。这第一层中,乃锻体筑基法门、战技,共有万般。进去之后,时限一刻,依照机缘,择取适合自身的功法。一刻之后,必定被藏经塔排斥出来。这一点,尔三人须得牢牢谨记。” 钟山氏姐弟三人闻言,心下明了,当即点头,道了声师叔。 “进去罢。” 玄荒摆了摆手。 姐弟三人不敢怠慢,径直步入塔中。 见这三个记名弟子入了藏经塔,玄天、玄地和玄荒,三人便聊了起来。 虽说这诸般血肉傀儡,都是太一道人念头附身,然则却也是独立个体,相互之间,因灌输的知识不同,思维想法,也各有不同。 就听那玄荒道:“本尊已是知晓那钟山氏国主所为,想必不需几日,这山下便就要闹腾起来。你二位少不得要焦头烂额。” 玄天摇头:“广大教门,说什么焦头烂额?就算这夏国千万人齐至,我与玄地也不会忙乱。” 玄地冷冷的点了点头。 玄荒笑了笑:“此话倒是不错。不过你二人也要个章程才是。如果许多人一涌而来,少不得有些鸡毛蒜皮。” 玄天点了点头:“我自有计较。况且那钟山氏国主也是雄主,如何想不到这一点。他虽颁下诏令,但必定不会让夏国民众一涌而来。” “倒也在理。”玄荒便就不多说了。 却说那钟山氏姐弟三人步入藏经塔,眼前豁然开朗。 刚刚在外面看藏经塔,底座也不过十丈。然则这一进来,却仿佛一片星空。星星点点的光,便在那星空中盘桓旋转。 就有一道信息突入脑海,三人便知晓,那些光点,便是诸般法门。 于是对视一眼,各自分开,按照那玄荒所言的机缘,四下里张望。 ... 却说那钟山氏国主颁下诏令,号召夏国全民十六岁以上,三十岁以下的国民,不分男女,于当地官方报名,由官方统一安排,要去那终南教门太一圣地参加入门试炼。 这道诏令下的含混,人们云里雾里,不甚明了。 却也知晓,国主会在夜间中央新闻中详细解释。 到了傍晚,果然,这一期中央新闻,只一个话题,便是关乎于诏令之事。 钟山氏国主登时出现在千家万户的面前,为白日里颁下的诏令,作解释。 “...对于今日颁下的诏令,我要向全民做一个详细的解释。” “欧陆英伦之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其中两位强者,一为太一道人,一为赤混太无元魔尊。赤混太无元魔尊肆无忌惮,终归是被太一道人驱离地球。我今日所说,便与太一道人有关。” “太一道人前日游历至我国,遇到我儿钟山岳。我儿赠与太一道人封地终南山,太一道人于是便在终南山开山立教,广收门徒。” 短短几句,便已是道明缘由。 夏国千家万户,登时便就明了国主颁下诏令的意思,一时间,人民大哗,个个不敢置信。 便又见那新闻中,国主继续道:“太一道人曾在美国纽约开山,立下太一门。想必不少民众当知晓,美国许多超级英雄,闻名宇内的钢铁侠、黑侠等等,都是纽约太一门的弟子。” 这话又让民众恍然大悟。 原来那些超级英雄,竟然都是太一门的弟子?! 难怪那太一道人如此强大,与赤混太无元魔尊一战,竟陆沉英伦! 第九章 玄天玄地开小灶 太一道人心明了 “太一道人为何离开纽约,来到我夏国,我不能猜测。但作为国主,人民领袖,我窃以美国为耻。” 钟山氏国主全然不忌惮美国,言语间,非常直接。 “太一门在纽约立足近一年,太一道人也曾要广收门徒。但却被美国官方封锁,不为人知,只把太一门当成培养特工的地方——民众有所不知,美国近一年活跃在某些地区的特工,实际上是太一门的记名弟子。太一道人世外之人,没有理会。但我作为夏国国主,却不会与那美国官方一般短视。” 钟山氏国主面色认真郑重:“我钟山氏自立国以来,以汉人人人如龙为代代奋斗的目标。现在,太一道人要在我夏国开山立派,我认为,这是一个实现我钟山氏历代梦想的最好的机会。我的国民们,我号召大家,踊跃参与,争取通过太一圣地的考验,成为太一教门的弟子,我希望我汉人,个个强盛,人人如龙!” 随后,钟山氏国主又详细解释了一下年龄段的问题,以及太一教门入门考验的详细经过,告知国民,必须要身体强壮,毅力超凡。因此,才择取十六岁以上,三十岁以下年龄段的国民。 凡此种种。 钟山氏国主的诏令,以及在新闻中的现身解说,引起的大潮,自是汹涌澎湃。不过钟山氏国主早有计较安排,倒也没闹出什么问题来。 各地官方也早已做好准备。 而钟山氏国主也有打算,准备先让军中挑选精锐,参与盛事。 这一点自是无可厚非,作为国主,必须要为国家稳定做打算。 且不说钟山氏国主的重视,和行为,如一颗炸弹投入池塘,引起狂浪滔天。却说那钟山氏姐弟三人,一刻时间,从藏经塔出来,已是各自得了功法。 道人设下禁法,任何弟子,从藏经塔获取功法,看的是缘分。 详实道来,也是简单。譬如钟山岳,在藏经塔中,转悠一圈,见到一个光点深感亲切,于是拿下,却正是那纯阳炼体拳。 至于钟山姒、钟山娲,自也是各有所得,她们获得的功法,等次也不输于纯阳炼体拳,也是顶尖的筑基法门。 此时不同彼时,当初道人初来乍到,手里也就兑换了一门纯阳炼体拳,算得上是顶尖筑基法门。然则如今,道人悟透七八千门仙法,从中悟的无数筑基法门,其中高妙者,不在少数。 见姐弟三人出来,玄天等三者于是停下交谈,也不多言,便带着姐弟三人离开藏经塔,回到了前殿太混宫外,记名弟子处。 那前殿之后,除非择取功法,记名弟子尚且没有资格逗留。 随之,便到了练功场。 玄天也无二话,让三人盘膝坐下,便开始为三人解说修行要点不提。 说来太一道人仍是有些偏心。仙人是仙,却也有人性。有人性,自有偏向喜好。他看好钟山岳,稍稍开点小灶,也非是不能,不是什么大问题。 夏国承诸夏最后气运,以汉文明为基础,行古礼,言语间,也多复古。加上这姐弟三人家学渊源,就修行要点知识,领悟起来,非常迅速。 不比当初在美国之时,那些人没有分毫基础,便是道人耳提面命,进步起来也是磕磕绊绊。 而且钟山氏姐弟三人,皆是人杰,悟性、资质,非常出众。尤其是钟山岳,竟过耳不忘,难能可贵。 这一日,玄天详细为三人解说修行要点。三人聚精会神,全神贯注,一边记忆,一边问询不懂之处。 只一日功夫,便就知晓了许多奥妙。 第二日,仍然如此。不过是上午由玄天解说修行要点,下午便由玄地开始教导三人修炼功法拳脚。 如此,五日以降,终于,有夏国国王派人前来,通知太一教门,言道次日便可开始招收弟子门徒。 钟山岳姐弟三人这才意犹未尽,从修行的海洋中暂时脱离出来,却也是依依不舍。 不过时间虽短暂,五六日而已,却也收获甚多。至少修行的基础知识,三人皆已是明了心头。 算起来,比以后入门的记名弟子,已是领先的一大步。 毕竟只三人,算是贴身指导,有问题随便能问,立刻就能知晓答案。而日后记名弟子人数暴增,哪里还有这样难得的机会? 天黑之前,玄地停下指导,让姐弟三人来到身前,对他们道:“这五六日以来,尔三人基础知识已是心知肚明,这具体修行之法,我也一一教导。尔等三人资质超凡,悟性出众,但也要记得,勤修苦练。” 面对玄地语重心长,姐弟三人自是心中感激,连忙点头:“不会辜负师叔教导。” 玄地摇了摇头:“仙道之路,不能辜负的,只有你们自己。所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切记,切记。” 然后便道:“明日便是大开山门之时,尔三人之父,已遣人传讯。宗门人手不多,明日你们三人也做个帮手吧。” “是,师叔。” 夜里,钟山氏姐弟三人皆是睡不着。各自从各自房中出来,却同时在练功场外碰头。 相视间,不由齐齐笑了起来。 “在笑什么?” 忽然,一个声音传来,却是太一道人突兀出现。 三人连忙下拜:“师父。” 自钟山娲入门,太一道人也只现身一次,这次还是第二次。平素里,皆在山顶太一宫闭关修炼。 “只是有些感叹。”钟山岳抓了抓脑门:“师父,我只是觉得,好像前一刻,我还是帮助父亲处理国事的太子,下一刻却又成了仙门修士,这其中造化,转变突兀。” 其余两人也是点头。 太一道人不由笑道:“这便是机缘巧合。古语有云,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这人生际遇,盖莫如是。” 于是问道:“这几日可有收获?” “博大精深!”三人异口同声。 道人微笑,道:“才几日,便知晓博大精深了?” “窥一斑而见全豹,一叶知秋。”钟山娲道:“只是基础知识,大海一滴水,却就已经这样浩瀚,不是博大精深,又是什么呢?” 道人微微颔首:“仙道之路,无穷无尽,在于探索大道。大道无穷,自是博大精深。你们有这般认识,倒也不错。却也需知晓,仙道浩瀚,容易迷失。或因神通广大,迷了心灵,入了魔障。或因不见彼岸终点,气馁懈怠。明日大开山门,无数记名弟子当会入门,日后为师一碗水端平,便不会为尔三人单独再开小灶。你们要记住,勤修苦练,不要让为师失望。” 姐弟三人自是心下感激非常。 虽然道人本尊少有现身,但那玄字十人,却相伴左右,耳提面命,虽则有时严厉,面孔冷肃,但数日相处下来,如何没有感情? 那玄字十人,为何要开小灶,无非是太一道人嘱咐罢了。见玄字十人,如见太一道人。 “数日以降,你们姐弟三人,当是对我教门情形、规矩,心下了然。明日大开山门,你们便辅助玄天玄地,接待通过考验的弟子,为他们解说教门规矩...” 太一道人云淡风轻提点一番。 如今那钟山氏国主,在夏国国内的宣传,道人如何不知?眼见这般情况,日后这夏国,少不得修士纵横。 有人得了法力,捏拿不住心灵,少不得肆无忌惮。由此便会造成夏国动荡,这一点,道人自不愿看到。 这夏国,是此界地球唯一给道人有亲切感的国家。如何能使其动荡? 这也是道人为钟山氏姐弟三人开小灶的缘故之一。 至于直接插手,道人不屑为之。却可以通过一些小事,让钟山氏姐弟,在教门得一些权威,使人忌惮,不敢乱来。 让他们辅助玄天玄地接待入门的记名弟子,便有这方面的考虑。 只看那钟山岳是否能明白道人的心思——若能将入门诸弟子大部分团结在他左右,日后夏国又怎会动荡? 太一道人其实非常看好钟山岳,毕竟是重瞳之象,紫气升腾,这般人物,放在古代,便是那种身具王霸之气,人见纳头便拜的人物。 倒也对他颇有信心。 这小子实则被道人已是列为真传弟子种子,只看他以后如何修行、行事了。 夜色里,道人看着这姐弟三人。 心中想到许多。 当初来到此界之时,因急需气运值的缘故,把目光放在欧美、放在所谓超级英雄身上。又得知东方大地一片凌乱,这才将太一门立在美国,实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如今没了初期那般掣肘,道人自是要选择亲切之地。夏国,独一无二。 尤其那夏国国主,端端胆魄非常。竟要全民修行,便是太一道人,也不由得为他赞叹。全民修行,几乎是颠覆性的变革。有利,但也有诸多弊端。但钟山氏国主,却断然做了。这不得不让人敬佩。 道人其实也知道,这其中缘故,多种多样。 一则道人强大无比,这地球上,无有敌手。只要与太一道人亲厚,这夏国也许会动荡,但绝对不会出大问题。钟山氏国主看的分明。 二则这地球的发展之路,以科技外在为本。而科技外在,发源于西方。夏国再是追赶,最多也只能成为强国之一,再难复古时汉人雄霸宇内的盛况。要复兴汉人,唯有另辟蹊径。而太一教门的出现,便给了钟山氏这个机会。 第十章 大开山门考验起 太一道人见国主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缘故,比如太一道人遇钟山岳。 太一道人别人不去遇,偏偏遇上钟山岳,这莫非没有缘故?钟山氏国主,又如何考虑不到? 太一教门立在终南山,而终南山是钟山岳的封地,其中因果清清楚楚,太一道人又如何会亏待钟山岳? 凡此种种,那钟山氏国主却是心里清明。 利大于弊! 只要太一道人坐镇夏国,只要与太一道人亲厚,一切弊端,都可解决! 由是,才断然有这般决定。 这世间之事,繁杂不堪。利弊夹杂,少有心里清明者。而心里清明者,又少有这般气魄者。因此,太一道人也不得不为钟山氏国主的气度抚掌赞叹。 如此,对钟山氏有天大好处,对夏国有天大好处,对太一教门也有天大好处,一举多得,何乐而不为。 这其中道理,听闻师父提点,钟山岳也是心头有数,自是应诺不提。 却想起来之前,父亲钟山氏国主的问题,不由道:“师父,我父王打算使夏国孩童从小开始打基础,让我代问一下,师父您是什么看法。” 闻言,道人不由眉目间露出一抹笑意,道:“钟山氏国主有心了。” 顿了顿:“我观钟山氏国主气魄恢弘,端端难能可贵。既如此,为师焉有不成全之理?这般,你且让人知会你家父亲,请他明日过来一趟罢。” 钟山氏姐弟三人一听,知道这事成了,当下欣喜点头。 如此,一夜既过。 红日初升,其道大光。正约莫应了这太一圣地乃至于这夏国日后的光辉前程。那半轮红日刚从天边跃出,就见那太一圣地终南教门,半山腰上,大门轰然洞开。 其中,走出五人来。 两条高大人影在前,正是那玄天、玄地。这二者头扎道髻,身着玄色太极道袍,面孔冷肃,目光如刀。 其后三人,正是那钟山氏姐弟。钟山岳居中,钟山姒、钟山娲各在左右。这三人一身灰白练功服,干净利落。 教门框架,道人计较完善。便是这服饰,也有规定。记名弟子,都是一身朴素的灰白练功服,有一层法禁,是法器,却没甚威能,只有自洁功能。记名弟子人手两套。 记名弟子之上,外门弟子,服饰同样只是练功服,却是乳白,有十二层法禁,乃是中等级数法器。 到了内门弟子,才是道袍。亦即是说,内门弟子,才算是太一道人承认的修士。记名、外门,皆不算正式弟子。 至于真传,自不必说了,比内门弟子自是更上一层楼。 这弟子的制式法器,自有教门下发。这数日以降,太一道人与大宝峰的玄宇道人夜以继日,采山间五行凡俗之物,制成这记名弟子制式练功服两千套,已是入了勤务堂内库。 这区区一层法禁最低等的法器,对破入化神境界的太一道人而言,炼制起来,倒也简单的紧,可谓一蹴而就。至于玄宇道人,虽则凡体九重,可毕竟刚刚开始炼炁,打下手倒是可以,若其一人来炼制法器,区区几日怕是完不成任务。 此时山下,正有汽车声响由远及近,绵绵不绝。 山间薄雾笼罩,钟山氏姐弟看不分明,然玄天玄地两位道人,却看的分明。只见远处,绵延望不到头的车队,正要接近这终南山。 玄天看了片刻,只道是从今日开始,便要忙碌,却也不甚在意,侧脸对钟山岳三姐弟道:“你们父王行事周全,又雷厉风行,确是个人杰...” 先赞了一句,又道:“想必钟山氏国主今日会随同前来,钟山娲可先去太一宫门外等候,待你父与掌教至尊谈妥,可带他在教门内游览一番。钟山岳、钟山姒,你二人便与玄地在此接待通过考验者,与他们叙说教门规矩,知道了吗?” “知道了,玄天师叔。”三人齐声回答。然后钟山娲直接返回了门中。 玄天点了点头。 玄地忽然道:“倒也是个麻烦的活计,尔三人除了吃喝,都要留在此地。以我之见,不如一边练功,一边接待,也不浪费时间。” 钟山岳三人一听,暗道有理,当下便要拉开架势,施展拳脚,搬运功法。 玄天玄地见状,冷肃的脸上难得露出一抹笑意。 不过一刻时间,那如龙般的车队,迤逦就到了终南山下。为首一辆,便是那钟山氏国主的座驾。 这国主人到中年,面孔方正,浓眉大眼,威势甚重。 甫一下车,卫士连忙要护在前后左右,却被他挡开,道:“这里是太一圣地,哪个不长眼的敢在这里放肆?” 这话实在有理。 太一道人就在此地,既是邀约国主前来,谁又敢对钟山氏国主乱来? 那国主一马当先,领着夏国一干位高权重者,穿过小树林,便就到了那山下石坊处。 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终南山的变化,从自家三子口中,没少听闻。可这亲眼目睹了,自是感受不同。 由是也啧啧称奇。 那身后一干掌权者,也是面露赞叹,时而低声交谈。 不防正此时,有道人衣袂飘飘,踏空而来,从那半山腰上,两步就到了山下石坊,来到钟山氏国主面前。 左右卫士神色登时紧张,连忙又要护住,仍被钟山氏国主挡开。 “敢问,哪位是钟山氏国主?” 玄天开口问道。 这下山来的,正是那玄天道人。 “我便是。”钟山氏国主上前一步,与道人见了礼,问道:“您便是太一道人?” 那玄天冷肃的脸上露出半抹笑意,随即隐匿不见,摇头道:“我乃玄天道人,负责太一教门弟子考核、修行理论知识教导,为外门长老。” 钟山氏国主尚未开口,身后就有人叫道:“太一道人呢?国主亲自前来,他为什么不来迎接?” 钟山氏国主闻言,神色一变,连忙喝止,道:“不要胡言。当是我来求见才是。” 玄天道人道:“掌教至尊勤于静修,的确有所怠慢,还望国主见谅。” “不敢不敢。”国主连忙摆手:“太一道人世外之人,我这个凡俗中的国主今日也是冒昧,扰了道人清修,实在抱歉。” 玄天道人又难得的笑了笑,道:“对国主的问题,掌教至尊心里有数,今日国主前来,正好与掌教至尊商谈细节。” 于是作了个请的姿势,周遭众人便恍然不见了国主身影,一时间有些慌乱。 玄天道人道:“勿要惊慌。掌教至尊已将国主接至太一宫去了。” 然后道:“尔等当是夏国的权贵,然则掌教至尊有吩咐,只见国主,不见余者。”也不理会有人神色难看,玄天道人冷肃道:“我太一圣地,掌教至尊,乃地球第一强者,横行宇内,少有敌手,又是世外之人,尔等便不要多作他想。” 众人一听,这才想起那道人的威势——连那欧美诸国,无数核弹,也只当做等闲,区区一国权贵,如何又放在眼中。 顿时便熄了那不该有的心思,变得规矩许多。 玄天道人这才微微颔首,道:“今日我教门大开山门,既然人到了,那便开始吧。”又道:“今日尔等方面是谁来负责?” “是我。”有个精神矍铄、威风凛凛的老者站出来:“我是夏国大将军,前三日军中儿郎参加太一圣地入门考验,由我亲自负责。” 夏国行君主制,这政体结构,乃是采用古时候留下的一些残缺政体框架,结合实际形势,构架而成。 那大将军,便是夏国军方最高层之一。与其能相提并论者,唯有兵部尚书。 相较而言,约莫这大将军一职,就是其他国家军方第一首脑类似,而兵部尚书,便是主掌军方思想斧正、后勤辎重的第一人。二者相互制衡,平衡权力。 正如这夏国大将军所言,前三日,乃是军方挑选出的精锐前来参加考核。毕竟要先为官方做好准备,这一点,玄天不以为忤。 于是点了点头,道:“那便开始罢。” 夏国大将军行事雷厉,不多言,便配合玄天,开始指挥军中猛士分批攀登阶梯。这登仙梯毕竟只有这么宽,这么长,不可能一股脑儿成百上千人一拥而上。 便将之分批,每批二十人,每隔半个小时上前一批,一天二十四小时不间断,有序考验。 这考验之事,便且不提。 却说那钟山氏国主,当时只觉眼前一晃,却就变了环境,定睛一看,正好看见面前的二女钟山娲。 “爸爸。” 钟山娲站在太一宫门前,见钟山氏国主突兀出现,有些晕眩,连忙上前把他扶住。 钟山氏国主定了定神,这才打量起来周遭景致。 迎面便是那古拙大气的太一宫。身后是山下,左右是峭壁,正好站在那宫殿前平台上的老松之下。 “娲儿,你师父呢?” 钟山氏国主问道。 “师父在太一宫中。”钟山娲指了指身后宫殿,连忙引着钟山氏国主步入其中。 进入宫殿,又是一番改天换地的景致。 如同一片星空,前不见尽头,后不见来路,上不见穹顶,下不见地面。不知几多大,不知几多高,整个人仿似行走太空一般,实在惊人! 钟山氏国主心中暗暗震惊,好在城府了得,压住惊骇之色,抬头一看,就见前方那虚无之中,凭空有一座岛屿。那岛屿上,竟有老松,老松下,有青石,青石上,一个蒲团,太一道人正盘膝坐在蒲团之上。 十一章 人人如龙为我愿 道人如何不成全 就见那道人长身而起,立在那岛屿老松之下,遥遥打了个稽首,笑道:“国主远来,有失远迎,请当面一叙。” 国主被二女钟山娲搀扶着,闻听此言,不由四下张望,只觉不见道路,如何登岛? 这悬于虚空,该如何过去呢? 好在国主也非寻常,知晓那太一道人不会害他,也没必要为难他,于是试探性的踏出一步。才察觉,竟也是脚踏实地。 当下不再犹豫,龙行虎步,径步上前,来到那座岛屿上。 太一道人呵呵一笑,又打了个稽首:“国主可好?” 钟山氏国主露出心惊之色,抚胸苦笑道:“太一道人这是要给我一个下马威呀!” 道人哈哈一笑:“国主言重,请坐。” 挥袖间,地上一粒蒲团,国主也不客气,与那道人面对面坐下来。钟山娲侍立在一旁,垂手静候。 待国主坐下,道人挥袖,又现出石案,上有红泥小炉、茶具一套、茶叶一罐。对钟山娲道:“可会煮茶?” 钟山娲连忙点头:“会,师父。” 道人示意钟山娲煮茶,这才对钟山氏国主开口说话:“国主也莫怪本尊故弄玄虚。须得让国主晓得我神通,国主才会安心,想必国主也是这般想法,然否?” 国主大笑道:“知我者,太一道人也!” 太一道人也是一笑,道:“我自从世外来到红尘,见过几多人物,如国主这般气度者,仅国主一人耳。好教国主知晓,我本也是汉人。早前择美国立下山门,只道是如今这地球气运西移,要在那气运浓重之处立教,才是正理。却如今才知晓,那西方蛮夷,端端是不堪教化。” 说来同宗同祖,倒也令人亲切。 两人说话,那钟山娲便已是煮好了茶水,给二人一人倒上一碗。 道人拾起茶碗,做了个请的姿势。 钟山氏国主也不客气,端起茶碗抿了一口,顿觉唇齿生津,又觉一股暖流,从胃部散开,登时精神一振,神色红光满面。 “我这茶,乃洞天出产,含有天地灵气,饮之可强身健体,增长精神。”道人放下茶碗,微微一笑。 “好茶!”钟山氏国主双目放光,他别的不爱,就爱茶,不由面露犹豫道:“倒是有个不情之请...” 道人哈哈一笑:“国主既爱茶,离开时,我赠你一罐便是。” “多谢多谢!”国主大喜。 又才说起正事。 那太一道人道:“前番赤混老魔肆虐,我本不愿动手。” “哦?”国主不由道:“若你不出手,那该如何是好?” 任凭那赤混老魔无法无天,这地球还能过日子吗? 道人摇头:“我出手的后果,国主不是看到了么?如我与赤混这般修士,一旦动起手来,打的火起,收摄不住法力,就要天翻地覆。” 国主一怔,不由连连颔首。 那英伦陆沉,半座欧陆惨遭毁败,后果如何,不需赘言。 “那...”国主犹豫片刻:“是什么原因促使道人你到我夏国?西方之人不堪教化?”他并不遮掩,心有疑惑,自是直言以对。 道人不以为忤,道:“然则毕竟赤混不会善罢甘休,我也是不得不出手。若不出手,我在纽约收的那些弟子,少不得要被老魔一网打尽。” 这事国主心知肚明。那纽约太一门的弟子,当时正在伦敦与元始魔教教徒争锋,似乎这道人与老魔动手之前,一干人等都落入了老魔手中。 也的确是不得不动手。 “然则我一动手,后果便是如此。”道人神色不动:“那些弟子,却竟怪我没有救得那许多人,任凭数以亿计死伤。” “竟是当我面,质问怀疑。” 钟山氏国主心里登时明了。这便是不堪教化吧? 他犹豫片刻,道:“原来如此...不过我在这里,也想问一句。道人你当时为何不救呢?” 太一道人笑了笑,道:“赤混当时与我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我与赤混老魔就说过,我这一身法力,非是人赐予,乃我勤修苦练而来。除了我那些弟子,对任何人,我都不担负责任。没有义务,去救任何一人。诸人只道我是无情,却不知,人之一生,哪里靠得住别人?竟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却又不知,那事与实则我又有何干?” 钟山氏国主闻言,虽然觉得太一道人的话,并非没有理由,但却也心头发凉。 这太一道人,的确有些无情。 太一道人也是看出钟山氏国主的心思,摇头道:“你当是知晓,我在美国纽约开山立教,已是近年。也当知晓,我那诸般弟子,是哪些人物,更是知晓,太一门的信息,被那美国封锁,被那诸国视为威胁。” 钟山氏国主不由颔首。 “若得如国主这般气魄,无论英伦还是美国,若有无数人入我门中,修的我太一法门,强者无数,那奇瑞塔人,又如何能闹出动静来?任凭他来,也只是送命罢了。却只当我是为其训练特工的工具。我本世外之人,也不甚在意。可出了此事,却又要把罪名怪在我头上,尤其那弟子也是怀疑质问,让我心有不愉。” 钟山氏国主听完,也不由暗暗为道人叫屈。 的确,既是给了机会,却又不珍惜。事到临头,又要把希望寄托在道人身上,事情过后,又要责问怀疑。 任凭是谁,心里会舒服? 也难怪太一道人心中不愉了。 道人继续扯回前言,又道:“当时我本想一举镇压那赤混老魔,却不妨那老魔逃出地球,正要追赶,却遇到灭霸拦路。” 钟山氏国主听到这里,不由连忙问道:“我隐约从一些途径知道当时情况,那灭霸又是何人?” 道人道:“灭霸此人,乃是宇宙之中一方霸主,手下不知几多文明臣服。每一个文明,都比地球强盛。譬如那入侵而来的奇瑞塔人,甚至都不是灭霸的直系下属,只是其下属手中的一支力量。” 闻听此言,钟山氏国主不由倒吸了口凉气:“竟强大如斯?!” 道人颔首:“灭霸不但势力强盛,本身也是极强的强者。与我不相伯仲。” 实则灭霸如今要强于太一道人,当时若非神圣附体,道人要应付灭霸,恐是为难。 但当着人面,道人也不能落了自家威风。其这话说的也不错,毕竟是驱离了灭霸,乃是事实。 “此贼觊觎地球久矣,非但是他,还有更多隐藏在暗处的强者,都在觊觎地球。”道人叹道:“往日里宇宙倒也平静,互相牵制之下,也闹不出大乱子。然方今宇宙,却是大争之世,劫气上升,清气下沉,眼看大劫将至,一切都要重新来过,自是令人少了掣肘,多了肆意。我也是因此,才从世外来到红尘,要开山立派,传授法门,使地球强盛。然那西方蛮夷表皮光鲜,内里仍是蛮夷之性,不知礼仪,不通教化,使我失望。” 然后才赞赏的看着国主,道:“也只有国主这般,雄主气魄,让人赞赏。” 那国主笑了笑,并不自衿傲意,谦虚道:“我钟山氏立国以来,以人人如龙为奋斗目标。道人你来到我夏国,就是我的机会,我自不会错过。” “国主直人,我心甚喜。”道人大笑。 那国主才问道:“依道人你所言,这宇宙广大,不知几多文明,地球也不出众。那为何会遭受觊觎呢?” 这个疑问,刚才道人说到许多人觊觎地球之时,便已是萦绕在心。 道人笑了起来:“所谓明珠蒙尘,你道是这地球普通,却不知其中深藏奥秘。” “奥秘?”国主大是好奇。 道人摇头:“这奥秘,国主如今不必知晓,知道越多,并非好事。” 国主见状,便不再寻根究底,转言道:“你道这宇宙有大劫将至,不知这大劫又是什么?” “大劫...”道人笑道:“所谓大劫,细细道来,不过是争杀罢了。有几多星球灭亡,有几多文明生灭。放在小处,便如同改朝换代,放在大处,便是宇宙轮回。” 国主一听,心中不由一跳:“改朝换代?宇宙轮回?” 不由暗暗吃惊。 见道人并不细说,也不好多问,于是记在心头,自有计较。 又道:“我钟山氏以夏国人人如龙为奋斗目标,却不正好与道人你此番入世目的相合?我让我儿与道人带话,欲使夏国孩童从小开始打基础,不知道人意下如何?” 太一道人哈哈一笑:“国主有如此气魄,我焉能不成全?” 国主一听,不由大喜:“那道人你的意思是?” 太一道人笑道:“我自知国主心中想法。这地球文明走势,如今以西方发源的科技外物为根本,夏国若要重现汉人古之辉煌,跟着他们的路子走,只能被牵着鼻子,一路吃灰,要让夏国雄霸宇内,却是不能。唯有另辟蹊径,不跟着他们走,撇开他们,自己走自己的路,才能摆脱掣肘,国主以为然否?” 国主不由连连点头:“知我者,道人也!” 道人笑道:“正好,我这一派仙道之路,博大精深,远非是如今地球科技文明可以相提并论。国主既有此决心,我便成全于你。” 于是详细道出一些想法,譬如炼丹炼器符箓之道,同样可以用之民生。能源所属,也可以摒弃之前的能源体系,脱离欧美限制影响,以天地灵气为根本。 具体而言,譬如车辆。以符箓、炼器之法,同样可以制成流水线。产出的车辆,以天地灵气为动力,如此不也一样? 以此类推,实则任何有关于国计民生的行业,仙道体系都有相关的法门代替。如此,岂非正好让夏国走脱西方文明的阴影,从而独树一帜? 那国主细细倾听,越听脸上喜色越浓,到后来不由连连拍掌,像个孩童一般,实在是赤子之心,殊为难得。 十二章 丹器符箓为基础 国运捆绑紧且密 “那...以道人之见,此事当从何处着手?” 听完道人详叙,国主心里已是有了框架腹案。不过国主也知晓,这般变革,翻天覆地,绝非一朝一日可以完成。须得循序渐进。一旦操之过急,免不了国家动荡,民生不安。 于是开口问计。 道人哈哈一笑:“国主岂非心里有数?” 说着顿了一顿,道:“这文明根基,在于教育传承。譬如我这仙道教门,也未曾脱离这般框架。国主既是提出从孩童开始打基础,又何必问我?” 国主不由干笑一声:“好叫道人知道,这...夏国变革,我须得到道人支持...” 道人笑着摇了摇头:“国主要做什么,那是凡俗红尘之事,本尊不会插手。我等修仙了道,虽则寿元悠长,然大道漫漫,静修尚且不够,哪里有心思去插手凡俗?至于这支持嘛...昨日你那三子提出之时,我已有所准备。” 言罢,翻手就有四粒光团莹莹掌中。 道人一指掌中光团道:“此乃基础修行功法、基础丹器符箓知识。正好用于孩童启蒙。” 又详细解释道:“这基础功法,有一套凝神静气的静功,可助人增长精神,开发智慧。有一套拳脚功法,可增强体质,夯实基础。” “这炼丹基础,无外乎医药基础,识药、辨药而已...” 道人一番解说,让国主喜笑颜开,便要伸手去接。道人呵呵一笑,掌中一振,四粒光团各自射出一道灵光,投入国主眉心。 国主神色一滞,便就察觉到了脑海中分门别类的诸般知识,心里不由惊喜连连。 回神再看道人手中,却已不是光团,而是四册书籍了。 “却是唐突了国主。”道人笑道:“国主既是夏国之主,身系国运,这诸般基础知识,国主也是须得心头明了。” 这算是一个解释。 又道:“这四册书籍,国主拿去,可刊发出来,作为教材所用。” 于是便将四本册子递给了国主。 国主拿在手中,只觉手心发热,心头腾腾,面上喜色无边。 好歹镇住心神,不由问道:“好叫道人知道,我自是打算从教育体系入手。可这...毕竟大异于之前的教育内容,我国民千万,十六岁以下孩童百十万,可要传授这些知识,教师何来?” 国主虽然喜上心头,却不失冷静,一下子找到了其中要害。 道人微微一笑:“国主莫慌。” 他悠悠道:“夏国教育革新,也非是一朝一日,想必须得诸多准备,然否?” 国主不由颔首。 “既如此,便是时间充裕。或可待得我这太一教门记名弟子出师,以之担任教师一职。” 闻言,国主不由凝眉细想,随即摇了摇头:“若等太一教门记名弟子出师,时间倒是可以按捺。然则原本教师阶层,又该作何安排?少不得闹出许多麻烦。况且道人太一教门的记名弟子,是否能为师者,这...原本教师阶层,毕竟熟门熟路,晓得如何引导教育孩童,这太一门记名弟子,怕是不熟悉。” 道人不由笑道:“这倒也是。还有一个办法。” 国主连忙洗耳恭听。 道人指了指国主手中四册书籍,道:“本尊可于这书籍之上布下禁法,国主将书籍拿去,召集全国教师,只需触摸这书籍一下,便可得其中知识。” “哦?”国主微微一愣,随即喜道:“这倒是方便。” 他细细想了一番,辨别其中利弊,笑道:“那便请道人施法。” 太一道人笑道:“国主不怕这知识如此滥传,会造成麻烦?” 国主摇头:“世间之事,历来是利弊参半,哪得十全十美?” 道人不由大笑:“国主端端好气魄!” 于是点头道:“也罢,既然国主愿意,本尊又焉能不成全?” 于是拂袖掐了指诀,搬运法力,便在国主手中书籍上下了禁法,这才道:“还要叫国主知晓,这般直接灌输知识,也只不过填鸭一般,不甚牢靠。再则...诸般物事,来的太过轻易,总是不让人重视。国主须得注意,此番也是权宜之计,莫要想着永远走捷径。譬如我教门择取弟子,以我之能,要灌输法门,乃至于直接提升弟子修为也是轻而易举,然我却不会这样做。勤修苦练而来,基础牢靠,才是自己的东西,才会珍视啊。” 国主并不糊涂,也是深以为然:“道人金玉良言。我自知晓其中弊端,定不滥用这书籍。” “国主心里明白便好。”道人笑着指了指那四册书籍,道:“这四册书籍,其中那基础修行功法,自是根基中的根基,余者丹器符箓体系,都建立在修行境界的基础之上。另三册丹器符箓,在仙道一门之中,也都是博大精深。我知如今这教育体系,也是分门别类。譬如教授语言的,自有专门的老师,教授数学的,也是一般。国主传授之时,自也是分门别类,分别传授,勿须使所有教师都是全能。” 说到这里,顿了一顿,道人又道:“那基础功法,自要尽数普及,另外丹器符箓,我以为,须得从孩童时期,便要分科开来。毕竟每门都太过浩瀚,不如使孩童专精一门。当然,若有天才神童,能精而博之,又另当别论了。” 国主深以为然,连连颔首。 道人又说道:“我那书籍之上,譬如那修行功法,拳脚功夫,自是随时可以锻炼,然则那凝神静气的法门,便有诸般要求。尤其孩童心性跳脱,凝神静气便殊为不易,内里详细说明,国主须得明察。” 国主点头:“道人所言甚是。” 见国主已是重视,道人颔首,又道:“如此一来,因基础变更,夏国各行各业,随着时间也会随之颠覆。其中转换更替,自有麻烦,本尊便就不多说了,国主是内中雄杰,自是心中有数。” 又道:“我虽不在意凡俗红尘,诸般更替。然国主一门、夏国一国,甚合我意,我也不愿看到夏国因我太一教门而产生动荡。尤以教门弟子出师之后,因得了能耐,想必有人把持不住心灵,要肆无忌惮。这一点,我自有门规约束,夏国也须得出台相关律法加以限制。如此双管齐下,自不生乱。” 说着,道人话音一转,笑道:“夏国毕竟不大,然国主一门数代雄心壮志,周遭诸国虽是虎视眈眈,夏国却可趁此机会...” 道人呵呵笑了起来。 那国主也跟着笑,两人对视一眼,都是心里有数。 有的话,点到为止。 国主心里明白,道人虽然云淡风轻,但已是表明了态度。支持夏国壮大扩张。这让国主心头大定。 只要有太一道人支持,夏国便可放开手脚,自行其事。完全可以忽视来自欧美诸国的压力。 道人甩了甩袖子,又道:“我教门仙道,修的火候,便神通广大,法力无边。然则,能修的本尊这般神通的,少之又少。心性、毅力、机缘、气运,缺一不可。因此,无数入我门中的弟子,到头来说不得断了前路,也只有出师下山一路可走。国主可依凭这些弟子,也好为夏国,为汉人尽一分力气。至于那前途远大者,除了历练红尘,余者时间多要静修,除非大事,怕是出力甚少。亦即是说,这夏国日后,国中中坚,便是这些断了前路,出师下山的弟子...” 国主闻言,心头连连转动,却已是有了注意,笑道:“道人曾让我三子带话,这终南山下,须得有诸般商店。如此,便由我钟山氏出资,无偿供应平素所需。另则...只要入了太一门,不论何人,我钟山氏一门必定保他家宅安宁,亲人富庶。” 道人抚掌一笑,转言道:“依着如今变革,夏国孩童从入学开始,修习功法,分科丹器符箓。直至十六岁,再来终南山考核入门,或成为弟子,不成着,也可作为夏国丹器符箓体系的基础人员。成者,或是止步于记名弟子出师,或是止步于外门弟子出师,或是止步于内门弟子出师。如此,层层递增,体系分明,只要国主把握妥当,自能令夏国腾飞。” 国主哈哈大笑:“却是要多谢道人,否则我殚精竭虑,怕也难以摆脱西方世界的遏制啊。” 道人摇了摇头:“国主所想,岂非也是我之所愿?” 两人对视,哈哈大笑。 如此,钟山氏国主从道人这里,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对太一道人而言,这也不过只是举手之劳,不足道哉。 就譬如当初太一道人所想,便是这地球数十亿人,都成了炼炁境修士,于道人而言也只不过过眼云烟。 至于那成就化神者,道人却不担心其会沉迷于世俗红尘——太一教门以正教道法为根基,能成就化神者,无不是道心坚定,仰望大道的真正道人。又非是那魔教,须得采集人间欲望、斗杀秽气来炼法? 如今钟山氏国主要变革体系,分明这夏国在气运一道上,就要附庸于太一教门,作为太一教门的真正修士,自要维护夏国道统。 不论从哪一个方面来讲,夏国只要变更了体系,与太一教门气运捆绑便会无比紧密。大势之下,道人实则并不担心教门弟子会动荡夏国统治。与那国主说了诸般,也只是要打消其心头疑虑罢了。 十三章 大道之路图气运 夏国革新在眼前 道人何以要离开美国纽约,到这夏国立教? 其一,便是那西方诸国以太一教门为威胁,始终排斥,虽则如今道人威名赫赫,若要行事,不敢阻拦。然文化底蕴毕竟南辕北辙,细细数来,太一教门在美国壮大速度定然受限,道人大计着实难以顺利展开。 或可用强制手段,然道人不屑为之。 其二,这夏国的的确确让道人倍感亲切,既如此,成全又何妨? 当然,若夏国国主与那欧美统治者一般,将道人视作威胁,明里暗里小动作不断,道人说不得就要改换心思了。 为成道,只要是修士,不论仙魔,不择手段又有何不可? 与这钟山氏国主一番长谈,那茶壶中的茶叶,都换了数次,大略已是半日。 道人虽是世外之人,可与这钟山氏国主,竟也平等对待。 所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道人虽然远不及这等超然境界,可钟山氏国主毕竟也是人杰,叙话平等,道人也是自然而然。 说到最后,钟山氏国主站起身来,就要告辞。 道人也起身,笑道:“国主虽然年纪过了最佳修行阶段,然则既得了基础修行法门,也不要放松了修行。你这三个儿女,皆非常人,说不得日后摩弄乾坤,搬运造化,有大神通傍身。是时国主基础夯实,走上仙道之路也并非不能。” 国主哈哈一笑:“承蒙吉言。” 于是告辞,在钟山娲的引领下,离了太一宫。 道人目视二人走出太一宫虚空,这又缓缓盘膝坐下。 说来道人系统傍身,之前发布的第三阶段的主线任务,便是要得了地球六成以上的气运,做那地球气运主宰。 那任务奖励,虽也丰厚,但道人也并非有多觊觎。无外乎洞天、灵脉、法宝而已。 道人真正属意的,却另有缘故。 系统归根究底,让道人时刻感到一种威胁,若完成不了任务,也不知那系统会降下如何惩罚。虽然道人之前有所动作,可却失算,脱离不得系统影响。 此其一也。 其二,道人仰观大道,分明那系统任务,与自己的道途,也是息息相关。 占了地球气运,对道人而言,也是必须之事。 那欧美诸国,若非道人强制以武力逼迫,怕是难以展开。这夏国,却正好顺了道人的意。于是依托夏国,逐渐聚拢气运,也一样能达到目标。 当然,这时间上,可能有些漫长。但系统限定时间,五十年也不算短。况且如今也勿须急躁,道人当初伤了灭霸,震慑无数暗藏觊觎的目光,想必能安稳一段时间,正好用这时间慢慢壮大太一教门才是根本。 修仙了道,时间才是根本,不能一蹴而就。 要占据气运,教门就必须要壮大,单凭道人一人,威名再是如何赫赫,也不能一人据数十亿人的气运。由此,系统任务,与道人所想,是相辅相成。 其实自道人驱离魔尊那一战之后,若道人公开提出要广开山门,招收弟子,想必那欧美诸国,也不敢阻拦。 毕竟,连核弹在道人面前,也只是小孩子玩意儿。那些失了依仗的国度,如何敢反抗道人? 但道人偏偏不这么做。 以来上文有言,在欧美诸国广开山门,毕竟文化底蕴南辕北辙,必定会限制教门壮大速度。 再则之前予了机会,诸国不珍惜。所谓可一而不可再,道人又怎会迁就? 正好出来散心,到了夏国,深感亲切,又与钟山岳有缘,又见了夏国国主雄心,不如就成全了他,以夏国为根本,四面扩张发展罢。 夏国国主如今大张旗鼓,定已是闹得沸沸扬扬,世界皆知。待得夏国完成变革,一转身迅速强大,雄立世界之时,看那欧美诸国是否还坐得住。 到那时,无须强求,顺其自然,也得乖乖入彀。 ... 记名弟子入门考核之事,道人本就不甚在意,连面都没亲自露一个。分明全数交给玄天、玄地与钟山氏姐弟三人区处。 玄天玄地责于考核,一人在登仙梯下,有夏国官方配合,将参与考验者一批批送上登仙梯。一人在登仙梯上,接应通过考验者,为其驱离疲惫。 或上下来往,将失败者送到山下,忙的也是不亦乐乎。也好在此二者血肉傀儡,肉身有凡体九重,换了普通人,日夜不停,怕不得累趴下。 而钟山氏姐弟三人,则负责白日里接待记名弟子。带他们进入教门,并不厌其烦,一遍遍详细解说教门门规,来回叮嘱,并去练功场外树立的门规石碑处走一遭。同时带到记名弟子区域勤务堂,从玄阴处领取教门服饰、身份玉牌,安排住宿。 这前三日新入门的记名弟子,都是军中出身,自是对钟山氏姐弟恭恭敬敬。三姐弟也不倨傲。平素里姐弟三人本就不倨傲,性格并不恶劣。何况如今既同是入了仙门,便是师兄弟关系,广大前程也有了起步,说不得其中有人日后也是神通广大。 正要应了太一道人提点,交好人心。 当然,这个度,钟山岳把握的非常良好。交好归交好,不显得因原本身份而傲慢疏离,也不因同入了仙门而巴结,该亲热的时候亲热,该负责的时候负责,一视同仁。这才能得到拥护。 如此,前面三日,每日有一千夏国军中精锐参加入门考核。这些精锐,正是夏国二十万军中,百里挑一的强者。 三日以降,三千军中最精锐者,攀那登仙梯,到了尽头的,实则也不过百人而已。先是百里挑一,再是三十里挑一,如此算来,便是军中士兵,二三千人中,也只有一人得以入门。 但对太一门而言,却是迅速壮大起来。三日便招了百个记名弟子,分明已是不少。 自第四日起,参加入门考验者,已有民间百姓,他们被组织起来,成批送到这里,参与其中。 又有夏国权贵子女,适龄者也都加入进来。 说来钟山氏国主,已经做的足够好了。若换成气魄胸襟稍次者,这前后顺序,定然有别。先是自家亲近的,譬如血脉亲戚。然后才是自家手头力量,比如军队。待的这些考验完了,才会轮到权贵。权贵过了,才是百姓。 如此下去,也不知多久才能轮到百姓头上。 而钟山氏国主,只三日,便已经让百姓参与其中。虽说不是没有私心,可这胸襟气度,已是首屈一指。 军队、权贵、百姓,一起参与考验。 整个夏国,都因此事而澎湃起来。 对于夏国国民而言,先是期待无比。毕竟入仙门,修超凡之力,又有国家推动,这是任何人都受不住的诱惑。由是自踊跃参与。 然则,随着参与者愈多,通过考核者往往数千上万人之中,才能出那么一个,也就是使得这种热潮,逐渐降低。 人们便有些不虞或是不乐意,或是嫉妒之属。 钟山氏国主对人性,也是了若指掌。从太一教门大开山门起,媒体方面,就针对这些问题做出种种引导。 譬如请一些权威专家,辩论、推测太一教门大开山门对夏国将会造成怎样的影响。或是详谈到入门成功的概率,解析其中的原因,从毅力、体魄等等方面,去解释。 让人们知晓,入仙门不易,并非是因为不公平,而是因为自身的原因。不够强壮,没有毅力,因素归结于自身,这能怪谁呢? 如此,虽然民间澎湃汹涌,却也没出过乱子。 反而使得某种躁动,逐渐平复,变得平缓起来。 并暗暗引导,将加入太一教门,形容成一种超然的荣誉,让人们在消除、减轻嫉妒等等负面情绪之余,对加入太一教门,对种种好处,有更深刻的理解。 让人知道,自己不行,还有下一代。 同时,也隐约开始引导出教育方面的革新... ... 夏国形势的突然变换,很快影响到了整个国际形势。夏国虽是小国,却不是弱国。加之太一道人身影隐现其中,这如何不引起关注? 但关注归关注,有羡慕嫉妒恨者,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最多发表一些抗议呀,乱七八糟的言论之类的,或是集体唱衰,预测夏国会怎样怎样乱,等等。 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仅此而已。 除此之外,实则别无他法。 那太一道人何许人也?既坐镇夏国,看样子与夏国也已经达成了亲密的合作,任凭那欧美强国,又有何能为? 惹恼了太一道人,毁城灭国也只在旦夕。 面对太一道人,战战兢兢还来不及,谁又敢去触犯? 只能暗暗羡慕那夏国运气好,小动作虽然有,却不敢激烈一分。 当然,夏国的这种看似不靠谱的行为,却让欧美强国感受到了一种潜在的危机。那太一道人出现突兀,当初首选是在美国纽约开门立教,想必定然不是夏国之人。算是中立。然而现在夏国大张旗鼓,号召全民修炼,若日后其中出了一二个、三五个太一道人那样的强者,又有夏国身份,这世界各国,还有说话的份吗? 由是,不少小国多有发言,要邀请太一教门在其国立教,招收门徒,并应诺一切条件。最次也希望太一教门允许该国民众前往夏国参加入门考验。 除此,嘲讽美国的言论,也不在少数。当初人家太一道人选择你美国,但你不重视,现在好了吧?人跑夏国去了! 但这些蝇营狗苟,太一道人如何会去理会? 而钟山氏国主,同样不会在意。既然得了太一道人的支持,钟山氏国主对外就显得更加强硬。世界各国,所有不合国主心意的要求,一概拒绝,不留情面。 并发表声明,只道是太一教门的传承,乃以汉人文化为基础。没有汉文化基础,加入教门也是枉然。又号召流落世界各地的还秉持有汉人文化传统的所有汉人,回归夏国。 钟山氏国主心里明白的很,仙道体系,建立在汉人文化的基础之上,无论从夏国本身的利益,还是汉人本身的利益,乃至于入门的难易程度出发,自然都要以汉人为先。 就算要开放口子,也得等到仙道体系在夏国、在汉人族群中扎下深厚的根基之后,等到夏国雄霸宇内之时,才是开放之机。如今,正是趁着这个机会,让世界各地的汉人认祖归宗,壮大夏国。何等愚蠢的人,才会把这个机会,直接拱手让给别人呢? 反正与那太一道人一番长谈之后,得了支持,钟山氏国主已是心里有数。做起事来,自是强硬妥帖,浑然不惧了。 十四章 一身便是一大教 一心向道万磁王 当太一道人于夏国终南山太一圣地大开山门之时,在夏国即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之时,美国,纽约,太一洞天。 自陆沉英伦事件之后,太一道人关闭后殿大门,已是二月余了。 这二月以来,诸弟子,老帕克夫妇以及万磁王,洞天重任何人,都没见过太一道人哪怕一面。 都以为太一道人闭关修行,不理俗事。 却哪里知道,太一道人竟去了东方?突然从东方大地传来夏国之事,就如一颗石子投入池中,掀起阵阵涟漪,登时,太一洞天诸般弟子坐不住了。 洞天,宗门前殿。 太一道人九大亲传弟子齐聚。 气氛异常沉闷,托尼、彼得等人一个个或是木然,或是郁闷,或是拧眉,或是垂头,不一而足。 好一会儿,彼得才闷声开口:“师父怎么会去夏国...” 就好像无声无息被抛弃了一样,彼得心里着实难受的紧。他说着话,目光落到托尼身上。他有理由相信,如果不是当初托尼置疑师父,绝对不会有如今这样的事发生。 “看着我干什么...”托尼面无表情,实则心里也不是滋味,但他历来好强自负惯了,不论对错,少有认输,他回瞪了彼得一眼:“师父有手有脚,他想去哪儿,我们可管不着。” 闻言,彼得心中登时火冒三丈:“要不是你,师父怎么会...” “我怎么了?我有错吗?”托尼梗着脖子:“明明就是他的错!” ‘他’,太一道人。 “师父有什么错?!你说!”彼得站起来,指着托尼大喝:“无缘无故,为什么非要救他们?救人是情分,不救是本分!他们跟师父,有什么情分?!” “那是上亿人!是无数的生命!”托尼毫不示弱,怒道:“他就是个无情的混蛋,当所有人都是蝼蚁!” “那又怎么样?”彼得喝道:“你...” 班纳拉住彼得,看着托尼摇了摇头:“没必要这样,我们是师兄弟。当时赤混老魔和师父的言语交锋,我们也都听在耳中,看在眼里。那不是师父的责任,大师兄,罪魁祸首是赤混老魔。” “可那毕竟是无数的生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就这样死亡,我于心不忍。”哈利站起来道。 “于心不忍?”罗根嗤笑一声:“这世上,天天有冤屈,天天有死无葬身之地的。还有许多在生命线上挣扎,贫困的无以复加。哈利师兄,你和托尼师兄都是大富翁,为什么不散尽家财去帮助他们?我想,以你们的品格,他们一定会感激不尽呐。” “那是我们自己的财富!”哈利怒了:“我们辛辛苦苦赚到的财富,为什么要平白散给别人?” “对了。”罗根嘿笑道:“你们辛辛苦苦赚到的钱财,不能平白给别人。师父辛辛苦苦修炼出来的神通,为什么就一定要救别人?你们赚钱,还得从别人身上下手,无数人辛劳血汗为加在一起成就了你们。而师父修炼,那全靠自己。这其中的差别,不用我说了吧?你们有什么资格,去要求师父?” “可那时候他分明有能力!” “你们也有能力啊,你们那么多钱,花都花不完。”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那是当官的,你应该跟美国总统、英伦首相去说这句话。他们的权力来自于人民赋予,人民有问题,他们责无旁贷。” “你!” “你什么你,有本事散尽家财,有本事去把赤混老魔弄死啊。” 师兄弟九人,顿时分作两派,各据一词,火气越来越重,争吵的越来越激烈。 “就是你,托尼,你让师父失望了。所以师父才抛弃这里,去了夏国。我们既然有这样分歧,那好,这里就留给你,我们去夏国找师父。” 彼得最后下定结论,闷哼一声,转身就走。 辛迪义无反顾,跟在他身后。班纳和罗根毫无疑问,也跟了上去。 刚走到门边,迎头就看见几个人走了过来,其中一人远远就叫道:“彼得,我有事找你们。” 彼得一看,是科尔森。 如果是以往,彼得肯定笑脸相迎,但现在,却理都不理,闷哼一声,直接就走。 科尔森一脸莫名其妙:“他们这是...” 就看到托尼几人同样臭着脸走了出来,于是连忙上前:“托尼,这怎么了?” 托尼闷哼一声:“太一门要解散了,你们来晚了。” 说完,擦身而过。 科尔森苦笑:“我们是不是不该来?” 美国队长叹了口气,看了看这边,彼得等人的背影,又看了看那边,托尼等人的背影,最后又看瑞雯单独一人,往后殿方向走去,忽然开口道:“恐怕是因为夏国的事。” “他们产生了分歧。”巴顿有些忧虑:“师父去了夏国,其中的原因...” 不论他们怎么猜测,都与彼得四人无关了。 “唉...”四人走着,彼得突然叹了口气,一脸懊恼:“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班纳一旁摇了摇头,却道:“如果要去夏国,我希望明天。”他勉强笑了笑:“我需要跟贝蒂道别。” 罗根嘿笑一声:“道什么别,直接带人走。” 顿了顿,罗根又道:“这次师父在夏国大开山门,广收弟子,师父的意思,我想都该明白了吧?当初师父在这里立教,恐怕也是这样的想法,可是美国政府的做法,大家都看在眼里。师父离开这里,也是理所当然。” “那也没必要离开呀。”彼得抱怨道:“经过英伦这件事,美国政府肯定不敢拒绝。” “敢不敢,那都是不情愿。”班纳斟酌了一下:“师父的心思你又不是不明白,从来不会勉强迁就任何人。更遑论那些恶心政客了。” “是的,与其跟他们扯皮,不如另起炉灶。”罗根正色道:“我赞同师父的做法。师父并没有用自己冠绝世界的力量去威迫任何人。何况,嘿嘿,你们应该想到,如果师父这么做了,正义心过剩的托尼怕不又要闹起来了。” “那就让他去闹吧。”彼得深吸口气:“我们去夏国,去找师父。” “嗯!” ... 瑞雯独自一人来到藏经塔。 说来亲传弟子九人之中,瑞雯肯定是偏向彼得等人。怎么说呢,变种人在社会中的处境,以及变种人兄弟会与政府一直以来的对立,就决定了,她不会成为那种悲天悯人的圣母。 但她与彼得他们,又有所不同。不同在于,她曾经是变种人兄弟会的成员,而变种人兄弟会的头头,万磁王,就在身边。 冷眼旁观了彼得和托尼的争执,她独自一人,来到了这里。 进入藏经塔,就看到一身灰袍的万磁王,正静静地盘坐在蒲团上,手里捧着一本典籍。 “艾瑞克。” 瑞雯近前。 万磁王缓缓合上典籍,抬起头来:“很久不见了,瑞雯。” 瑞雯点了点头,在万磁王面前盘膝坐下:“是你一直躲在藏经塔中。” 万磁王哈哈一笑:“因为这里是知识的海洋。” 随即道:“有什么事?” 瑞雯于是才把刚才彼得和托尼的争执一一道出。 万磁王闻言,不由嗤笑起来:“要我说,太一道人错就错在收徒不慎。像托尼那样以自我为中心的家伙,管他去死?这叫做不知好歹。他师父给了他无与伦比的机会,引导他进入奥妙无穷的大门,他还要忤逆,真是大逆不道。” “大逆不道...如果是你是师父,你会怎么做?”瑞雯不由问道。 “轻则废去功法,逐出师门,重则直接打死。”万磁王毫不犹豫道。 他本身就是个狠辣的人物。 “那现在呢?”瑞雯又道:“彼得和辛迪、班纳、罗根,他们可能会与帕克夫妇去夏国。太一门解散了...” 万磁王闻言,笑着摇了摇头:“错。太一门永远不会解散。” 说着,他站了起来:“只要赵还在,太一门就永远是太一门。” “可师父已经去了夏国。”瑞雯道。 “又错。”万磁王缓步走到门边,负手望着后殿:“太一道人是去了夏国,可这里,还有一位呢。” “嗯?” 瑞雯来到他身侧,不明所以。 万磁王并不解释,那后殿中还有一位,曾与他照过一面。 万磁王又淡淡道:“你的想法,我大约明白。你认为太一门解散了,自由了,对吗?” “难道不是吗?”瑞雯道:“太一门解散了,还有兄弟会。” 万磁王大笑起来:“兄弟会是什么东西?” 他回过头,定定的看着瑞雯,突然叹道:“我为我以前的某些想法,感到耻辱。与浩瀚博大的仙道相比,变种人与人类的关系,又算的了什么呢?瑞雯,你修为进步缓慢,从英伦事件过后,到现在,已经两月余,你仍然还是筑基八重。赵说的好,心思复杂,杂念频生,不利于修行。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一辈子待在藏经塔里。这里,安静,有无穷无尽的奥妙啊。” 瑞雯看着万磁王,就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一样:“你...” 万磁王摇了摇头:“我说的是心里话。并不讳言。说句直白的,如果有赵那样的神通法力,变种人的处境,我一言可决。可那有什么意义呢?” 他直视瑞雯:“你刚才说了,太一道人去了夏国,大开山门,夏国举国配合。其中的深意,我也许不太明白,但我知道一点。从今往后,这个世界上,修士会越来越多。较之而言,变种人的处境,就会迅速淡化。普通人为什么忌惮变种人,根本在于变种人有超常的能力。但修士比变种人更令人感到畏惧,而且普通人也有机会成为修士。可以说,太一道人的这个举动,直接把变种人从矛盾里摘了出来。如此,我才会说,变种人的事,已经毫无意义。” “瑞雯。”他变得语重心长:“如果不想浑浑噩噩继续一辈子下去,我给你一个忠告,好好修炼吧。” 瑞雯面色变换数次,而后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 万磁王笑了起来:“我也会去夏国。” 十五章 赴夏国众人见太一 做生意救命见面礼 夏国传来的消息,不但对九大弟子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对另一些人来讲,同样是如火燎心。 美国政府、神盾局之类的,便按捺不提。 单说托尔、希芙和凯兰崔尔,在前次事件过后,就来到纽约,并找上门来。 对托尔而言,他深层次的目的,是为了见到太一道人,并旁敲侧击一些想要知道的信息。从而推测太一道人的出现,对阿斯嘉德的影响。 对凯兰崔尔而言,主要则是为了疗伤。 但两月下来,却没有见到太一道人的面。 没奈何,只得继续等下去。 然而,等到的,却是太一门弟子的分裂! 托尔三人当即就坐不住了,先去找了托尼,又去找了彼得,得知太一道人竟然早已不在太一门了,当时傻眼,只好打定主意,决定跟彼得等人一起,去夏国求见。 翌日,彼得四人收拾妥当,与老帕克夫妇,以及托尔三人一起,走出宗门大门。 就在宗门大门外,托尼等人静静地站在那里,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 “彼得...” 托尼张了张嘴,沉默片刻才道:“代我们跟师父问安。” 彼得默默的点了点头,就要走下阶梯。 忽然,大门中走出三人来。 众人齐齐回头一看,愣住了。 为首一人,面目奇古,模样很陌生,神色犹如万古老石,冷漠的让人心中发寒,身着玄白道袍,一身气息缥缈无踪。 这道人身后,跟着万磁王与瑞雯。 “你...” 托尼刚要开口,那道人大袖一拂,将之打断:“吾太鸿道人。受太一道友所托,坐镇太一洞天。” 众人齐齐怔滞。 太鸿道人不予解释,只看着彼得道:“太一道人曾言,若诸弟子有人要去夏国,便与玄昃一道同往。” “玄昃?” 众人看向了太鸿道人身后的万磁王。 便见万磁王一身玄色道袍,头扎道髻,完全一副道人打扮了。 “玄昃见过诸位道友。” 玄昃打了个稽首。 太鸿道人又道:“玄昃已成就炼炁境,吾代太一道友赐其名曰:玄昃。”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万磁王羁縻太一洞天之前,纵横世界,威名远播,是为盈。如今沉浸于修行之中,心性打磨圆润,一心向道,不理外物,是为昃。正是合了阴阳盛衰之道。 由是道号:玄昃。 众人连忙还了一礼,彼得不由道:“玄昃...道友也要去夏国?” 太鸿道人不予理会,只道:“此后,太一洞天吾为洞主,一干事宜,延续既往,诸般杂务,当有血肉傀儡担当。吾当讲道,一月一次,此外若无大事,不得到后殿来打扰于吾。” 言罢,转身消失。 众人默然良久,彼得突然笑了起来:“大师兄,太鸿...师叔太上无情,你...” 话不说完,摇了摇头,转身便迈下了阶梯。 眼看着彼得一行人走远,托尼忽然重重的叹了口气,自嘲道:“你们说,我是不是错了?” 又自言自语,好似辩解:“我没错!” 然后振奋精神:“不论如何,我们是师父的弟子,太一洞天,都要好好打理。师弟们,总不能让太一洞天落后那终南山太一圣地太多。一年时间差不多到了吧?该是开山门收弟子了...” 哈利等人点了点头,各个脸色都有些叹然。 ... 对彼得等人的到来,太一道人心里虽然略略高兴,面上却显得云淡风轻。 就在那前殿太混宫中,太一道人对几人做了一番安排。 “藏经塔看守是玄荒,玄昃既然来了,仍去藏经塔,辅之。”又道:“如今太一教门规矩完备,不像纽约太一洞天那般散漫。玄昃,你去了藏经塔,须得记着门规,不得逾越。” 玄昃稽首一礼:“是,掌教至尊。” 在纽约太一洞天,玄昃是藏经塔看守,诸般功法,任凭取舍。然而到了这里,便就没那等特权了。即便是他,要更多的功法典籍,也须得拿教门贡献去换。 好在看守藏经塔,本身就有贡献,虽然不多,但也不少,长年累月,细数起来,也是可观。 玄昃如今放平心态,一心向道,自是无有不可。 太一道人点了点头,打发走了玄昃,又对老帕克夫妇道:“你夫妇二人,一人去玄阴处辅之,一人去玄玄处辅之,仍然打理杂务。” 老帕克夫妇点头称是。 玄阴主掌教门诸般杂务,吃喝拉撒,专管后勤,正好的梅的本职。至于玄玄,则掌管灵谷种植事宜,老帕克辅之,也是理所当然。 这夫妇两人离开之后,便就只剩下五个弟子。 彼得、辛迪、瑞雯、班纳和罗根。 道人目光注视着五人,忽然叹息了一声:“尔五人都是聪慧伶俐,一些事为师也不便多说,心里当是清楚。如今我太一教门在这夏国开山立教,尔等既然来了,为师自是高兴,然则这里不似以往,有严苛门规,你们也当要严格遵守。” 于是道:“当初在纽约开山,诸般事务,显得草率了一些。如今须得更改。当初尔等道号、亲传弟子名位,也做不得数。尔等在此,当得从记名弟子开始。” 虽被废去道号,可太一道人一言而决,诸弟子不敢异议,齐齐颔首。 他们已是知晓了教门门规,记名弟子、外门弟子、内门弟子、真传弟子,层层往上。虽诸多规矩,各种束缚,条条框框,着实让这些自由散漫惯了的家伙感到有些不适应。 尤其从亲传弟子一下子降到记名弟子层次,让他们感觉与师父之间,拉开了一条无法衡量的鸿沟,至少,无法随时见到师父了。 不过他们毕竟入门早了许多,修为领先许多,有信心一直保持下去,并相信自己很快攀登,成为外门、内门乃至于亲传弟子,回复以往的名位,侍奉于太一道人左右。 然则却不知晓,这仙道之路,领先一载,实在算不得什么。修仙了道,千载万载也是等闲,一载又算的了什么呢? 有人修炼千万载,也被人后来居上,还不在少数。 见五人面露自信,道人也不点明,只是暗暗摇头,早晚他们会知晓其中奥妙。 又道:“你五人先去玄阴处,领了记名弟子服饰,便去寻钟山氏姐弟三人,之后该如何做,他们自会告知。” “是,师父。” 打发走了五个弟子,道人目光,才落在托尔三人身上。 这三人随同彼得等人一道来到此处,待见得太一道人之后,自是规规矩矩,不敢放肆。等到太一道人吩咐完诸般事宜,这才犹豫着要开口。 见道人目光落下,三人齐齐浑身一振,只觉从里到外,好似被扒光了衣服皮肉一般,被看的透彻,没有了丝毫秘密。 “尔等来意,本尊心头有数。” 道人甩袖负手,淡淡道:“阿斯嘉德的奥丁,本尊闻名已久。雷神托尔,你此番回去,且告知奥丁,如有机会,可会上一面。” 托尔只得点头。 见到太一道人之前,托尔心里打算见了之后要好好问问太一道人,比如对阿斯嘉德的态度,等等等等。但见到之后,很多话,却开不了口。那道人一眼看来,就让他有种遇到天敌的危机,哪里还敢莽撞? 这人虽鲁莽,但并不愚蠢。尤其他这样的人,道理在他面前可能说不通,但拳头却能。很明显,太一道人的拳头,比他大得多。 与托尔说了一句,道人看向精灵公主:“你肉身本源枯竭,神魂萎缩,乃是终结魔炁所为,想是在何处遇到过赤混?” 凯兰崔尔连忙点头,就要详细解说。 道人却摆了摆手:“不必多言。既然你找上门来,本尊也并非不近人情。赤混的终结魔炁非同寻常,你能坚持如许之久,想必有些手段。以本尊观之,当是服食一种灵药时刻压制。要救你性命,并非不可,然则...” 精灵公主当下明了道人言下之意:“有什么条件,请您开口。” “好。”道人淡淡一笑:“救你性命,就当是见面礼。本尊却是有些买卖,要与你精灵国度做上一做。” 顿了顿,道:“譬如压制你伤势的灵药,便是我教门所需。” 仙道修行,灵药也是必备。道人之前见到这精灵,心里就有所打算,如今正好提出来。 凯兰崔尔一听,当下点头应下。 那生命之树的汁液,在精灵国度,虽然奇珍,但也算不得稀少。每年从生命之树上,收获个千八百斤也不在话下。何况只是买卖,又非直接索要,为什么不答应? 相反,还能与太一道人这样的强者产生联系,这对精灵国度而言,是好事。 太一道人满意的点了点头,大手一张,化出一道掌印,朝凯兰崔尔当头罩下。托尔、希芙两人登时紧张起来,却看见那掌印从凯兰崔尔身上一扫而过,就仿佛虚无影子一般。 再看道人指间,就捏着一缕昏黄赤黑犹如小蛇一般的扭动的魔炁。 指间一掐,登时溃散了账。 凯兰崔尔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只觉得浑身轻松,像是卸掉了一座大山一般。她面露感激,连连鞠躬:“谢谢您!” 道人摆了摆手:“记住你的承诺就好。” “不敢忘记。”怎敢忘记?反悔惹恼了这太一道人,那后果可比自己一人身死还要严重啊! 道人便不理会这精灵,又看向那托尔:“本尊教门初开,所需资源者甚多。尔阿斯嘉德,当是有些奇物为我教门所需。这买卖,我太一教门与你阿斯嘉德也是做得。你回去之后,可与奥丁言及此事,看奥丁如何打算。” 托尔一听,心下一转,暗暗松了口气,于是连忙点头。 “尔等之事,便且如此罢,本尊就不挽留了。”道人大袖一挥,转身消失不见。 三人各自对视一眼,不敢停留,连忙下山而去。 走出教门,拾级而下,身边擦过一个又一个汗流浃背的身影,三人心里各有所思。到了山下,远离了人山人海,托尔才开口叹道:“看这样子,这个太一教门一定会迅速强大起来...也许...” 也许不几多年之后,九大国度的守护者,就要正式换人了。 这是托尔心中的忧虑。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太一道人的力量,可以这样传承。功法?他心中沉甸甸的。 十六章 承情谊一分因果 正授徒一月之后 对于彼得等五人的到来,钟山氏姐弟三人表示欢迎。 彼得等五人刚刚来到这里,心里自是有些忐忑。毕竟这里是夏国,不是美国。这里是人,多是黄皮肤黑头发黑眼睛,言语习俗,也大不类同。 虽然他们因为修行所需,也是恶补汉文化基础,但较之而言,平素的一些惯性思维,仍然没有扭转过来。 人群中,就显得有些特异,由是生怕被人排斥。 钟山岳年纪虽小,但早慧早熟,又出身王室,人情过往,也是谙熟于胸。 “都是太一弟子,又比我们早入门许多,是我的师兄师姐。”钟山岳笑道:“既然来到这里,那都是一家人,不必在意什么地域、人种之分。” 几句话打消了陌生感,钟山岳才道:“我和大姐二姐这几天帮着玄天、玄地两位师叔接待入门的师兄弟姐妹,忙的头昏脑涨。五位师兄到了,大家一起分担一下,真是太好了。” 于是很亲热的,一边解说教门如今的一些事,一边带着五人到了教门大门外,接待通过考验的记名弟子。 钟山姒、钟山娲,一旁也跟着附和,不显得疏离、排斥。 因新入门记名弟子都是夏国汉人,接待过程中,自是对钟山氏姐弟亲切许多,而对彼得等人,却几乎无视。 于是钟山岳明里暗里都帮衬一番,为通过考验的记名弟子一遍遍介绍他们的身份,保持一种尊敬的同时,言语恳切,行为也不显得张扬,以免让他们感到折辱,也不无视他们,让彼得等人心下感激的紧。 如此,几日下来,平素里鸡毛蒜皮也不讳言,这关系,就拉近了许多。 太一教门大开山门,弟子招收如火如荼,而与此同时,钟山氏国主的诸般动作,也没落下分毫。 比如在终南山下,山脚处,已有一排建筑即将落成。这便是钟山氏国主为方便太一教门记名弟子平素所需,开的免费便利店。 为何要免费,这一点,太一道人和钟山氏国主都心知肚明。 若不免费,那就是商业交易,不存在因果关联。而免费了,那些记名弟子,便须得承了钟山氏国主的一份情谊,有了因果关联其中。 当然,这便利店,实则说来,大略也只是对记名弟子最有用,外门弟子便会减少依赖需求,若到了内门弟子,怕已是不需要了。 毕竟,记名弟子只筑基阶段,不脱凡俗,吃喝拉撒,平素所需,都有需求。而外门弟子,成就炼炁,对凡俗杂物的需求,就会降低。从外门弟子起始,平素所需,便与修行挂钩,灵药宝材之属,便利店也没得卖了。 而且成就炼炁,以纯净的天地灵气为食,就有辟谷之能,口腹之欲,也会减少。 凡此类推,境界越高,譬如太一道人,对凡俗外物需求,已是完全摒弃了。 不过对钟山氏国主而言,这已是足够。他只需要通过这样光明正大的手段,与教门弟子产生一些联系即可。就算拉拢不得,不能因此让那些弟子在断了仙途,出师之后,为他所用,却也不会让人感到厌恶。 怎么说不论外门内门还是真传,都是从记名弟子起始。就算成就化神,乃至于成仙了道,也终归要承了他这一份情谊。 钟山氏国主除了加紧在终南山下建设便利店之外,教育革新的动作,也已经开始运转。这一点,对他尤为重要。 夏国要从科技外物的文明体系中跳出来,转而走仙道体系,教育便是重中之重。 由是这段时间以来,国主便通过种种手段,对夏国教育体系内部的教师阶层,进行甄别遴选。 这一点,在国主看来,是必须的。任何一个阶层,都有好有坏。有的教师自然是真正的师者,传道授业解惑。而有的,却是尸位素餐。尸位素餐的还不说,有的甚至罪大恶极。 这等渣滓,当然不能任其混入新体系,以免坏了大好开局。 ... 对夏国来说,要转换文明体系,这几乎类比于改朝换代,甚至其中的复杂性,比改朝换代还要麻烦。 举个简单的例子,譬如汽车行业。如果换做仙道体系,这等交通工具,自是要融入炼炁、符箓手段,以天地灵气为动力。 也许除了外形不会有太大的变化,内部结构,绝对是南辕北辙。要达到量产,就需要无数的炼器、符箓乃至于阵法之道的中低等修士参与其中。 然而原班人马,却无一人通此类手段。 一旦国家行事过急,定会引起整个行业的反弹。就算能镇住反弹,也不知道多少人会因此失业。 关键还不是单独一个行业。一旦确立要走仙道体系,那么,整个社会,各行各业,都将会迎来大换血。 好在时间上并不急躁。一来太一教门刚开山门,弟子出师,就算是记名弟子,也是一年之后的事了。二来教育体系培养替代原有体系的相关基础人才,也需要时间。 按照钟山氏国主的想法,如今各行各业的精英从现在开始,就必须要分批逐渐进行仙道体系相关行业的教育培训,为转换体系打基础。等到新体系的高端人才,亦即是太一教门弟子出师,才会着手转换体系。 如此,新旧交替,人员上循序渐进,通过种种手段消除、减少矛盾,随着时间推移,自然会逐渐将体系转变过来。 同时,对于有幸通过考验,成为太一教门记名弟子的人物,相关的一些福利,钟山氏国主也已经提出详细预案,并开始实施。 千头万绪,整个夏国的事务,好像一团乱麻。也亏得那国主乃是人杰,换个能力稍稍平庸些的舵手,怕是掌握不住这个国家的方向,镇不住国家的安稳。 体系变革毕竟事关重大,钟山氏国主忙的脚不沾地,但即便如此,也每天抽空到教门山下来一趟,露个面,以示关注。 如今,太一教门走上前台,已是大势所趋。 上有太一道人神通广大,坐镇教门,无人敢履其锋芒。下有夏国官方鼎力支持,一干政策,随之配合。 又有百姓国民踊跃拥护、期待。 三相一合,岂非大势? 如此,一月下来,终南教门太一圣地的弟子入门考核,才堪堪落下帷幕。 实际上,如果要按照最初那种考验进度,别说一个月,就是一年,这事也完不了。毕竟,参加入门考核的人数,数以百万计。整个夏国,十六岁以上,三十岁以下的人,一个不少,全都来走了一遭。 如果每天只甄选一千人,那么一个月,也才三万而已。 太一道人后来察觉到其中的缺陷,于是出手对登仙梯重新进行了一番炼制,摄拿一片次元虚空炼入其中。 如此这般,才大大加快了考验进度。 一次性就能有一千人进入登仙梯空间,每半小时一批,一天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就有近十万人。 如此,才能在一月之内,完成所有适龄者的登仙考核。 说来也只有这第一次,才这般麻烦。日后每年的记名弟子入门考核,断断就不会有这次这样多的人了。 以夏国的人口基数,此后每年满十六岁的少年,最多就十多万人而已。一两天就能完了入门考核。 ... 正是春夏交接之际,阳光明媚,透过层层仙云雾霭,落在终南山上,显露出奇异的淡淡的色彩,把个终南教门太一圣地,映照的如同仙境。 此时正值早上,日头刚刚升起。 千余记名弟子从宿处走出,三三两两,三五一群,或因年龄,或因谈得来,各自走在一起,或是大声欢笑,或是低声交谈。 使得整个仙境圣地,显得人气昂然。 “入门考核终于完了,都一个月了。” “一百多万人,你以为呢?要不是掌教至尊又把登仙梯重新炼制了一遍,一年都完不了。” 太一道人重炼登仙梯,那是大庭广众之下,自然是为人所知。 “哎,这次总共有多少人入门?” “一千多,我听钟山岳师兄说,好像是一千多人。” “才一千多?” “可不是,只有这么多。” “那不是千里挑一?” “一百多万人,入门的一千多人,不就是千里挑一嘛。想想考验难度吧,我那时候差点放弃。” “是啊,太难了。就好像背着一座大山追赶太阳。好多次都差点坚持不住。” “这还不算呢。只是入门试炼。我们只有一年时间,一年里,如果没能通过第二次试炼,就必须要出师...也不知道到了明年这个时候,有多少人会失落而归。” 听到这话,不少人都沉默下来。 “想那么多干嘛?才刚刚入门呢。我们好歹也是千里挑一,别那么不自信好不好?” 有人就笑了起来:“对头,咱可都是千里挑一呢。我一定能通过二次考验。不但二次考验,三次、四次,我都能通过!我要成为真传弟子!” 众人哄笑。 说着话,就到了那练功场外,随之三三两两就走了进去。 那练功场内藏一片虚空,别说千余人,就是十万人,也装得下。 走进来,自是一片开敞。 远远地,就有八个人那场中正在练功,一看,正是那钟山氏姐弟三人及彼得五人。他们八人,细数起来,在太一教门之中,算是无人不知了。 此前诸弟子通过考验,大多正是他们接待的。 看到陆陆续续的记名弟子进入练功场,八人便相继停下。 钟山岳走上前来,与诸记名弟子一一打招呼,很是亲热模样。钟山姒和钟山娲,则与许多女性记名弟子走到一起。 “玄天师叔马上就到。”钟山岳大声开口:“大家不要吵嚷,耐心等一会儿。” 十七章 钟山岳乐于助人 入正轨教门修行 这一月以来,因弟子入门考核耽搁,教门修行之事,实则并未真正走上正规。毕竟考验时间,有先有后。最早的与最晚的,相差一个月。 而玄天、玄地,这两位负责教导弟子修行的道人,须得看顾考核。又因公平起见,早早通过考核的弟子,并没被直接遣去藏经塔——当然,钟山氏姐弟三人是个例外。 如此,早入门的,除了早早熟记门规戒律,大略也只有一件事可做——播种。 勤务堂长老玄阳道人以任务的形式,将灵谷播种事务分割发布下去,使得早入门的记名弟子,如今多多少少,都身怀一些教门贡献。 而后入门的,虽然没做成任务,得不到贡献,却好歹不需要挨时间。 先后之分,各有利弊。 如今入门考验之事完结,教门自当以修行为要务。 闻听钟山岳所言,诸记名弟子虽已有猜测,却也忍不住心中雀跃。 修行! 只看那钟山氏姐弟三人这一月的变化,就足够让人感到期待。更遑论那名满世界的掌教至尊,神通广大的太一道人,高高在上做榜样! 谁不想如那太一道人一般,超凡脱俗?谁不想如那太一道人一般,无人敢轻侮? 钟山氏姐弟三人早早得了功法传承与玄天、玄地二人教导,这一月下来,勤修不缀,以三人的资质根骨和悟性智慧,可谓是突飞猛进。 若最初之时,看这姐弟三人,还略有些柔弱文质,如今一月过去,一身气血浑厚,气息凌厉,端端气势迫人,如锋芒出鞘。 诸记名弟子之前多有羡慕,然羡慕归羡慕,钟山氏姐弟三人毕竟身份不同,加之太一道人与钟山岳的缘分之事,谁人不知? 且考核未完,如之奈何。 如今终于等到了,这如何不让人心头欢喜? 当下上千人少有交谈,都竭力按捺心绪起伏,煎熬静候。 大略八点,玄天道人身影一晃,跨步出现在练功场正中的高台上。 这道人神色冷厉,目光如刀,横扫一周,只看得诸记名弟子齐齐低头,仿若风吹麦田,片片倒。 目光扫罢,道人这才开口,声音洪亮至极,携赫赫气势,威压万方,笼罩练功场偌大空间,无处不在。 只压得这千余记名弟子齐齐弯腰,冷汗直冒。便就是那彼得,已是入了炼炁境,也承受不住,反而因为修为更高,承受的压力更大! 在彼得等人修为略高的人眼中,那玄天道人一身气血汹涌澎湃,化虹冲宵而起,彷如大日凌空,浩瀚炽烈,仰观之刺目耀眼,让人不敢直视。 “今有记名弟子一千零八十五人,现在各分男女,男左女右。” 道人的话,淡漠缥缈,如同律令,千余弟子不由自主,各自分开,不片刻功夫,便作左右两群,以中央高台为中心,左侧男弟子有七百二十人,右侧女弟子三百六十五人。 “钟山岳、钟山姒、钟山娲、彼得-帕克、瑞雯-达克霍姆、辛迪-穆恩、罗根-豪利特、布鲁斯-班纳,尔等八人出列。” 八人闻言,连忙走出。 “尔等八人,四男四女,各带男女弟子,立刻前往藏经塔择取功法,限时一个小时。去罢。” “是,师叔!” 由是千余记名弟子,女弟子在前,男弟子在后,乱糟糟没个规整,携着躁动的心情,只在钟山岳八人的领头下,穿过太混宫,进入了从未进过的教门内部。 一路横穿外门弟子区域、中殿、内门弟子区域、正殿,这才到了后殿太元宫。 穿过太元宫,入目便是那耸立九十丈高,在山下便能看的分明的藏经塔。 玄荒与玄昃二人早已等候多时。 不多话,当即就有玄荒开口,先向诸弟子说明择取功法但凭缘分,这才安排新进诸弟子一一进入那藏经塔中。 藏经塔外观虽则不大,内里却一片虚空,休说千人,便是万人十万人进入其中,也是等闲。 诸新进弟子进入其中,各自散开,各择功法不提。 那藏经塔外,钟山岳八人松了口气,又与玄荒、玄昃再次见了礼,便静静等候起来。 这入门考验完成之后第一日,众弟子先凭机缘各自择了功法,从藏经塔出来,原路返回练功场,待人齐了,差不多正好九点。 玄天道人盘膝坐在练功场中央高台之上,双目一扫,这才开口说话:“今日除外,此后每日早上八点起至十点,一个时辰内,由吾为众弟子讲道。” 粗略解说一遍,玄天道人直入正题。 “仙道修行,始于筑基。筑基锻体,乃修行之根本。增体质,强气血,打熬肉身,通透气脉,待得气血浑厚,气脉通畅,再反哺精神,蕴养神魂。待神魂壮大,再与气血两相一合,熔炼混一,搬运催动,冲开玄关一窍,勾连天地灵气,方才进阶炼炁境。” “筑基锻体,关碍紧要,须得先明了肉身气血流转,劲力搬运,经络气脉。今日,吾便与尔等解说这肉身气血运行及经脉关窍。” “人之一身,气血搬运,生自于脊柱大龙,发自于心脏穴窍...” “...经脉穴窍与气血搬运,息息相关...” ......那玄天道人从经脉、气血起始,两相合讲,将二者关联一起,说到一处穴窍,一条经脉,便与该处气血运转奥妙,结合起来,描述详细,细致无比,不疏漏分毫。 那高台之下,四周盘坐的诸弟子,有兴致昂然者,听的津津有味。有深感乏味者,也不敢疏忽,一字一句,都牢牢记下。不知何时,那玄昃也悄然到了一边,细细倾听体悟,将玄天所言奥妙,与自身筑基经历一一印证,即便他已入了炼炁,也收获颇多。 后来又有老帕克夫妇,也悄然到了一边,凝神倾听。 又譬如钟山岳、彼得等人,本也对这等基础知识,深感明了。然此番一听,两相印证,找出不少自身疏漏缺憾之处,正好查漏补缺,夯实基础。 教门千余记名弟子,能通过入门考验,千里挑一,每个人,说来都不是废物。较之而言,毕竟有超越平常人的地方。 譬如记忆力。 当然,要说这千余记名弟子,各个都过耳不忘,那也不尽然。 可这些弟子既然能通过考验,从百万人中脱颖而出,自也非同寻常。那深知自己记忆稍次者,却也拿了纸笔,一边仔细倾听,一边做笔录。 只有少许一些人,或是自傲,或是疏忽,自身记忆力稍次,却也没做其他准备的,这等人物,如果没有及时醒悟,多半也是没甚前途,待得一年时间一到,少不得只能出师下山,黯然别离仙途。 然则不论正在讲道的玄天,还是一旁远处静立的玄地,都不曾在意。 这修仙了道,勉强不得。若自己没那番心思,没那般努力,到头来再怎么勉强,也是枉然。 由是这些弟子不论努力也好,放松也罢,不论是把这里当成真正修仙之所在,还是郊游来了,道人都不会干涉。 如此,至十点,一秒不多,一秒不少,玄天道人结束讲道,缓缓起身:“须得提醒一句,吾所言道理,至关重要,尔等须得细查,以免自误。” 又道:“下午两点至四点一个时辰,由玄地指导修行。” 说完,抬步一跨,越过许多距离,落在玄地身边,两人各自点了点头,挥袖离开了练功场。 待两位道人一走,这练功场登时便就热闹开了。 有三五成群,讨论先前玄天所言一些关窍,也有三三两两,勾肩搭背,要离了练功场,到外面玩耍。 各种百态,是不一而足。 钟山岳四处奔走,或是拦住那些要玩耍的,告诫一番,只道是要勤修苦练。至于是否会领情,他并不在意。 他只做自己认为该做的。 之后与一些弟子围成一圈,为那些弟子讲述自己修行的感悟。 又把彼得等人拉进来,对众人道:“彼得师兄他们比我们入门早,对修行多有体悟,请他们来为大家讲述一下修行感悟。” 彼得等人自不推辞,一一轮流讲解。 那有志于修行的,于是便围拢过来,很快便有数百人。 也亏得几人都修炼有成,即便是钟山岳,一月下来,也有锻体三重境界,扯开嗓子,声音倒也不小。 这轮流一讲,就是一个小时。 钟山岳又站出来:“各位师兄师弟,师姐师妹。彼得师兄他们也要修行,我们不能耽误太长时间,对不对...” 一番解释,让人心悦诚服,这才散了人群,又与彼得等人谈笑片刻,便各自散开一边,各修各的功法拳脚去了。 到了下午,玄地一番亲身指导,但因为人多,毕竟不是单独指导,就效果而言,自是远远不及当初给钟山氏姐弟开小灶的时候。 待玄地讲完,钟山岳又把彼得等人拉到一起,同样用一个小时,为许多弟子指导解释不提。 待得散了弟子,钟山岳笑着对众人道:“我们平素修炼,各修各的,难免有所疏忽。每天花一点时间,在指导诸位同门的时候,也能梳理一下自己修炼体悟,还能与同门之间保持良好的关系,一举两得嘛。” 众人皆是深以为然。 天黑之后,不少弟子都回了宿处。或是懒散,想要休息的,或是要回去温习今日理论的,凡此种种。 至于钟山岳,在晚饭过后,仍旧与两位姐姐一道回了练功场,努力勤修。 却就有玄天不知何时来到旁侧。 待得钟山岳一套拳路走完,玄天才开口:“今日你之所为,我等都看在眼里。” 钟山岳这才发现玄天就在旁侧,于是连忙上前见礼。 “只是觉得那些同门毕竟是入门晚了些,我有能力,就帮衬一下。”他挠着脑门道。 玄天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本尊很是期待你的未来,但是你须得要记住,修仙了道,修为才是根本。不论关系多亲近,如果修为跟不上,早晚要被淘汰。” 又转言道:“不过暂且我等对你还算满意...希望你能认清修行本质,保持心灵澄澈,千万不要生出过多杂念,以免污了道心。” 十八章 太一至圣大神通 五行天干合阴阳 因诸般缘故在身,太一道人修为进境,可谓飞跃。一年之前,这道人还只肉体凡胎,如今却已早早证就化神。 说来也是令人惊叹。 但正因为这修为精进太快,在基础方面来说,道人虽然没有瑕疵,但许多手段,与如今修为境界,已不相称。 单说前时与魔尊斗法,外人看来,这二人自是法力无边、神通广大,但实则不论太一道人,还是那赤混老魔,这两人都才刚刚证就化神,许多手段,都还未炼成! 太一道人真正拿手的神通,大略也只寥寥数种。后天五色神光,以及本身修行功法蕴含的几门神通,仅此而已。 那老魔也是如此。 放在普通修士身上,少说三五百年方才证就化神,时间够长,能修得多种神通,多样手段。较之而言,与普通修士斗法,道人、魔尊自是远远强过,可要说手段多寡,却又远远不及。 如今终南山太一圣地已是走上正轨,有门规戒律护持,又有诸血肉傀儡担负杂务,一切有条不紊,自不用太一道人分毫操心。 如此,自当是该好生打熬自身法力,修炼法术神通,参悟大道至理。 由是太一道人关闭太一宫大门,闭关潜心修行。 太一道人修道,始于两门无上法门,其一为混沌真身,其二便是那三元归一炼炁法。然则这两门功法,毕竟是前贤所有,非道人自身所有。 因此在证就化神之后,道人采万般法门奥妙,结合自身大道体悟,创出了鸿蒙太一至圣真经。 这门无上法门,可谓道人专属,其中奥妙,直指大道,端是非同凡响。因道人自创,按部就班修炼下去,天仙之下,顺风顺水,少有瓶颈。 这门功法,修成法力浑厚无边,远迈寻常高等法门,并蕴含数门草创神通,其一曰:造化神光。 这门神通,乃采天地大道本源之灵机,无论开辟、秩序、终结,大道运转奥妙,皆可化入其中。 炼入的道妙越多,神光威能越强。 又有一门,曰:鸿蒙太一真身。这门功法,源自于混沌真身奥妙,结合种种肉身功法奥秘、肉身神通、法天相地等诸般精髓,合而为一。修炼至高深境界,万劫不磨,举手投足,就有开天辟地之能! 再有一门神通,曰:鸿蒙法相。乃是淬炼元神、真神的无上神通。这般神通,采混洞太无元高上玉虚炁、赤混太无元玄上紫虚炁、冥寂玄通元无上清虚炁,三元三炁精髓奥妙,熔炼合一,返本归元,炼出混沌元始炁,以混沌元始炁淬炼元神、真神。修成这门神通,无论元神、真神,大可顶天立地,有无穷法力,开辟世界,也是弹指等闲。小可化于无形,游走于无尽虚空次元维度,可分化千千万,明了万万千。上可入碧落,下可入黄泉,念头一动,世界生灭,亘古不朽。 然则,这三门无上神通,毕竟也只是草创,仅一框架雏形。若此时施展,恐怕还比不得从系统兑换的某些神通。 须得熬炼打磨,化入诸般大道奥妙,待得小成之际,才能展现莫大威能。 但要汲取大道奥妙,却须得从其余功法、神通、法术着手。 那太一宫虚空之中,悬岛老松之下,太一道人座下现了云床,盘膝静坐其上,一推道冠,脑后现了庆云,诸般道妙,登时便充斥太一宫虚空。 那虚空中,由是有霞光万丈,或是毫光凛凛。或有魔神纵横,或有五行轮转。 道道混沌色气流其中来回冲撞,竟隐约看见一个个微尘世界生灭其中! 此乃太一道人道妙显化,勾动诸般法则,产生的种种异象。 “大道显化,无非阴阳五行耳。我欲通晓诸般法则,将之全数化入鸿蒙太一至圣真经之中,便须得从阴阳五行诸般功法神通入手。” “金木水火土五行,乃宇宙之根本,无论物质、能量乃至于时间空间,实则都与这五行奥妙关联紧密。” 那开天辟地之前,混沌之中,不存在时间、空间等诸般概念,乃是混元一炁。待得天地开辟,混沌分化阴阳,阴阳化而五行,这才构造出空间,有了时间流逝,才有了时空的概念。 说来那时空大道有多奥妙,似乎可望而不可即。实则便就藏在这五行阴阳之中罢了! 由是修道之人,到了一定境界,对时空之道,自然而然,便有能有所体悟。譬如一旦证就化神,仙道修士就有开辟次元空间之能,勿须钻研,只本身功法神通显化而已。 本质上而言,时空,其实与所有法则都有关联,而所有法则,又不脱阴阳五行之道。 又举个例子,譬如神话中太上道祖手中的先天至宝太极图,一经抛出,显出一条金桥,横跨阴阳,镇压时空。那太极图乃是阴阳大道显化的至宝,能镇压时空,其中缘故,便可想而知了。 又说到譬如杀戮、毁灭一类的大道。 实则这类大道,都是后天大道。须得阴阳五行分化,开天辟地,造就世界之后,有了生灵,有了斗杀,有了秩序混乱,才有这类大道显化。 没有阴阳分化,没有五行定界,哪里来的后天大道? 由是太一道人深知,诸般大道,皆起于阴阳五行。要返本归元,追寻大道本质,非得从阴阳五行入手不可。 就见那道人庆云中显出五色光轮,正是那后天五色神光奥妙显化。 这五色光轮从庆云中跃出,落在道人眉心,缓缓旋转,化作五条五色长龙,或是头扎入虚空,或是尾陷于虚空,头尾不相见,正是勾连索寻宇宙五行奥妙,从中汲取本源感悟,一一返还至太一道人庆云之中,使得庆云逐渐蒙上了一层五色毫光。 “这后天五行之道博大精深,区区一门五色神光,端端难以道尽。要将后天五行道妙化入我那本身功法之中,须也急躁不得。” 道人心如止水,念头欲动不动,一边汲取感悟五行奥秘,一边暗暗琢磨。 “我先将所得感悟,一一化入,一边汲取感悟,一边化入感悟,两相不误。” “当务之急,还是要先将鸿蒙太一至圣真经诸般神通炼至小成,否则总是外强内弱,根基不牢实。” “这门后天五色神光眼看就要圆满,待得其圆满之后,一股脑儿化入我之无上法门之中,再修其他五行所属功法,修得圆满,再将之化入,如此,十门功法不能道尽后天五行,那就一百门,一百门不够,那就一千门!” 道人心中计较连连。 “那万般功法,我早已熟稔于心,只是未曾修炼罢了。如今修炼起来,也是信手拈来。便是千种法门,二三十年,当是都能修成。是时,后天五行必定大成,我这鸿蒙太一无上法门必定随之达至小成!” “待得悟透后天五行,分化天干,自能推衍阴阳奥妙...” 天干之数,无非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耳。 五行分化天干,便是甲乙木,丙丁火,戊己土,庚辛金,壬癸水。 所谓甲乙木,甲木便是木中之阳,乙木便是木中之阴。丙丁火,丙火便是火中之阳,丁火便是火中之阴。戊己土,戊土便是土中之阳,己土乃土中之阴。壬癸水,壬水自是水中之阳,癸水则为水中之阴。 只待得了后天五行之妙,分化天干阴阳,自能从五行逆推,得阴阳玄妙。 太一道人毕竟高屋建瓴,明白这些道理。如此,便可按部就班,让自身根本法门真正丰满圆润,无漏无碍。 当然,太一道人如今目标,无非后天五行而已。 而五行大道,还有先天之妙。 要修得先天五行奥妙,便就难了,此时暂且不提。 如今太一道人便须得将诸般法门,只要有益者,都要一一修成。早前以诸般法门的核心奥妙,构建鸿蒙太一至圣真经,那也只不过一个框架。 真正要将这门无上法门修成,还需的一步一步来。 这一点,毋庸置疑。 自然,若太一道人有无穷无量的混沌元始炁,便可直接修行鸿蒙太一至圣真经。然则混沌元始炁何等高妙? 乃是那开天辟地之前,混沌炁之精华所在。 开天辟地之后,自然界中,已是不存。 系统倒也能兑换,然则一来价格令人望而却步,发丝一缕,便值几多气运值。就算把太一道人给卖了,也兑换不起。 二则太一道人心存顾忌。对系统心有忌惮。像这种关乎于本身根本的东西,他绝对不会依赖于系统! 如此,自是须得自下而上,由旁枝到主干,逐渐逆推。无法直接从根本入手,修成鸿蒙太一无上法门了。 不过这样也好,并非没有益处。 就譬如两个出身不同的人,一个含着金钥匙,各种资源用不完,能成功,顺风顺水。一个则出身草根,一分钱,都需要自己打拼。 待得二人站到同一高度的时候,再来看他们,必定会是那草根人物,能耐更高一筹! 这直接以混沌元始炁修炼鸿蒙太一至圣真经,便如同含着金钥匙出身的富家子。而如太一道人这般,从五行阴阳,旁枝末节,一一逆推,证得自身大道的,便是那起于微末的草根。 相较而言,自是不言而喻了。 道人心里明了此中奥妙,自是乐在其中。 从五行逆推阴阳,由后天逆反先天,其中过程,何等精彩?! 十九章 阿斯嘉德遭劫难 钉头七箭算奥丁 “奥丁,你号称神王,没想到自己会有这天吧?” 金碧辉煌的金宫大门轰然倒塌,滚滚气浪中,两道人影劈波斩浪,缓步走了进来。 那身后门外,影影绰绰,正是烟尘滚滚,然喊杀声却已稀薄。 奥丁端坐神王宝座,嘴角抽动,心知阿斯嘉德大势已去。他手中拄着神王至宝永恒之枪,竭力维持着神王威严,一双眼睛瞪视,似乎要射出一把把锋利的刀子,把来人洞穿成筛子。 可惜,那干瘦如柴、不复雄壮的身躯,浑浊的独眼,血管暴突的手背,还有微微颤抖的枯白胡须,无不预示着,这只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而非是曾经威风凛凛,但凭一条永恒之枪就镇压九大国度的强大守护者! “卑鄙!” 奥丁身旁,一身狼狈的神后弗丽嘉是咬牙切齿。 她目眦欲裂,眼角几乎溢出血来,狠狠瞪着那说话的人,尤是说话者身边那人,那模样,恨不上扑上去,顷刻把他们撕成碎片! “卑鄙?哈哈哈...”那人大笑一声,眼中射出两道凌厉的光:“我元始魔教修士,天上地下,唯我独尊,行事但凭自我...何况,” 这人话音一转,幽幽道:“虎老雄风在,奥丁虽老,却也不是喽啰,我不用些手段,要拿下阿斯嘉德,也不容易呀,哈哈。” 说到这里,那人拍了拍身旁之人的肩膀:“还要多亏了洛基,功莫大焉。” “不必多说了,弗丽嘉。” 奥丁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再不曾看洛基一眼,只道:“幽泉老魔,动手吧。” 毕竟是奥丁,九大国度曾经的守护者,神域之王,至强者,眼下虽已是山穷水尽,却也不输了半分气势! 口舌之争又有何用?人都打到眼皮子底下了,还有什么话好说? 他深吸口气,擎起长枪,直指那幽泉老魔,双目圆瞪,鼓荡起仅剩的一点精力,永恒之枪随之爆发出了最后的辉煌! 那大枪锋芒毕露的枪尖上,似乎顶着一粒昊阳,发出灼热而无坚不摧的味道,找准那幽泉老魔要害头颅,划破虚空,兜面就是一枪! “好厉害的奥丁!” 幽泉老魔见状怪叫一声,似乎未曾料到,垂垂欲死的奥丁,竟然还能发出这样一击。当下哪里敢怠慢?张口便吐出巴掌大小,一把形态奇异的飞剑。那飞剑仿佛一条毒龙,煞气凛凛,血光莹莹,秽气腾腾,甫一显出,就有无边煞气滚滚而出,登时污秽了周遭空间,显露出腐朽败坏的气息。随之滴溜溜迎风一长,化作一道血光,铿锵一声与永恒之枪撞在一起! 那永恒之枪就彷如大日,烈烈昭昭。那血秽宝剑,则如阴沟里酝酿了无数年的污水。二者碰撞,陡然便发出嗤嗤的厉鸣声。 就譬如烧红的烙铁浸入冰凉的泉水之中,竟腾起迷迷蒙蒙的雾气! 那雾气携了无穷秽气,铺散开来,不论那金砖银瓦,登时便就化为一堆破铜烂铁,没了精神! 这般秽气,着实污秽的紧。粘上一缕,寻常人等顷刻便要化为脓血,尸骨无存。 那奥丁也是非凡,即便到了眼下这般地步,却也奋起精神,掌中一条长枪撒发出灼灼神力,排空周遭一切污秽,把身后方寸之地护在其中。然此时,这奥丁面色通红,仿佛滴血,精神似乎爆炸,分明已是开始透支最后的生命力! 弗丽嘉在他身后,面色悲戚。只看着这干瘦的背影,眼前却恍然淌过过往的岁月,那时奥丁年轻气盛,威风八面,征战四方,无论那华纳神族,还是巨人国度,无论那奥林匹斯,还是那真主天照,皆一一败退在于永恒之枪的光辉下! 九大国度,无穷维度,无不在这位至强者的枪下战战兢兢! 众望所归,名副其实的守护者! 然而现在,他老了,被暗算了,辉煌无比的阿斯嘉德,被人攻破,无数的臣民,被杀死当场,而他,却只是苟延残喘。 也许,作为一个王者,堂堂正正死在敌人手中,也是一种幸运吧... 血色长虹来往纵横,一条神威赫赫的长枪舞动如轮,铿锵铿锵的交击,伴随着空间破碎的声音,将这一座只剩下残骸的金宫,搅动的如同混沌! “好个奥丁!” 那幽泉老魔大喝连连:“我那钉头七箭之术,看来还修的不够精微,取不了你性命。没想到,你还有这般余力!” 老魔急急催动法力,那血色长虹毫光大作,瞬即就将奥丁神枪压制,压得那奥丁几乎喘不过气来! “看我神通,血海无量!” 老魔眼见急切间拿不下奥丁,当下分心,一边操纵法器飞剑,一边催动法力,施展神通! 一声大喝,浊浪排空,虚空中竟有一条浩浩荡荡的血色长河流淌出来,环绕一圈,把个奥丁圈在其中。随之血浪滚滚,兜头盖面,要把奥丁淹没其中! 一浪又一浪的污秽血气,污了一切,那血浪翻滚中,隐约只见到一轮圆盘大小的烈日还在挣扎——大局已定! 就如同一盏即将熄灭的灯,摇摇欲坠。在无边血秽之气中,永恒之枪发出阵阵哀鸣,仿佛是奥丁最后的丧钟! 不是永恒之枪不够强横,而是奥丁已经虚弱到了即将死亡的地步! 噗! 血浪滔天中,那一盏明灯,终于熄灭。隐约间,血海中,一条曼妙的人影,扑向了那个拄枪而立的苍老身影,一声凄厉的哀鸣:“奥丁!” 随之,便被淹没一空。 幽泉老魔收了神通,看着当场两具拥抱在一起的血红骷髅,冷笑一声,抬手将那条长枪摄拿手中,赞道:“啧,真个好宝贝,落在奥丁手中,也是明珠蒙尘。若得掌教至尊一番炼制,一件七八品的法宝都不在话下!” 那永恒之枪端端非同寻常,幽泉老魔神通血河,竟也污之不得。虽然如今失了主人,没了光辉,神物自晦,可只需一番精细炼制,就是一件好宝贝,老魔如何不高兴? 瞥了眼那两具骷髅,老魔嘿然一笑,转身便走。 身旁,一直没曾动弹的洛基,面无表情,随之跟上。 幽泉出了金宫废墟,腾身而起,化作一道血光,射出数百里外,落在一尊魔影身前,显出身形来。 洛基身影,也踏空而来落在一旁,躬身负手而立。 “殿主,奥丁已死!” 幽泉躬身而立,双手捧起永恒之枪规规矩矩献上前去。 那魔影转过身来,露出一张苍白的脸,细细一看,却不正是那元始魔教四魔使之一,魉魔殿殿主,魉魔使德库拉! 再看那幽泉,不是那德库拉后裔,魉魔殿骨干,吸血鬼克拉特,又是何人? 而今,德库拉不再是德库拉,而是血海道人。克拉特不是克拉特,而是幽泉道人! 血海道人摄过永恒之枪,微微点了点头,脸上露出满意之色:“很好。本座魉魔殿第一个拿下目标,幽泉,你功莫大焉。待返回元魔天,上禀掌教至尊,自有一番赏赐。” “谢殿主!” 幽泉连忙躬身一礼,面露喜色不提。 至于一旁洛基,便仿佛被忘却了一般。 ... 托尔双目通红,面色仓惶,失魂落魄,一路迤逦,直奔那大夏帝国终南山太一圣地而去。 他心头,还回想着当时种种。 “我的儿子,一定要记住,你是阿斯嘉德未来的神王。光复阿斯嘉德的重任,你要一肩担负。去吧,我已经跟海姆达尔说了,他会马上送你去米德加尔特。” “父王,一起走!” “不,我是阿斯嘉德的神王,是守护者,我是奥丁,我将与阿斯嘉德同在!” “父王...” “听我说。我的儿子,赤混老魔蛰伏二十年,如今卷土重来,必定是有了万全的把握。现在,世界树范围九大国度,唯一能压制赤混老魔的,大约只有太一道人。你去找他,借助他的力量,光复阿斯嘉德!记住,如果再遇到洛基,帮我...杀了他!......快走!他们来了!” 一幕幕悲戚的画面从眼前流过,托尔忍不住留下两行热泪! 这个历来刚强的莽汉,他以为自己永远不会流泪,然而,现在他流泪了。毁家灭族之仇,焉能不伤悲?! 托尔忍不住大叫一声,回头望天,仿佛看到了已经化为一片废墟的阿斯嘉德,不由钢牙咬的嘎嘣响! “赤混,洛基!我一定要杀了你们!” ... “咚!咚!咚!” 终南山,太一圣地,三声钟鸣过后,上百道各色光华应声冲天而起,直奔那正殿太鸿宫而去。一时间,无数的记名弟子、外门弟子都不由仰头张望。 “发生了什么事?三声钟鸣?” “一定出了大事,没见内门的师兄全都出来了么!” 太始宫中,一片浩瀚虚空。道道光华落下,收摄之后,显露出一尊尊道人的身影。这些道人脚下生起云烟,盘膝坐下,各自散落虚空四面八方,浩瀚的法力气息,连成一片,震动虚空。 那虚空中央,一尊高台上,伏皇道人端坐云床,脑后显出紫金庆云,瑞气条条,霞光万丈。 “钟山师兄,何故三声钟鸣?” 有一尊道人站起身来,长声问道。 钟山岳,便是伏皇道人。 二十年过去了,钟山岳果然没辜负太一道人的期望,虽不是第一个度过考验成就外门弟子,然此后内门弟子、真传弟子,他皆是第一! 在短短二十年内,竟是证就化神! 乃太一教门第一化神弟子,神通广大,法力无边!如今,伏皇道人钟山氏,闻名宇内,威压万方,乃是太一教门对外的招牌! 九大国度,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声威赫赫! 因伏皇道人钟山氏的成就,教门甚至因他而改变了一些规则——真传弟子,化神起始。须得知晓,二十年前,太一教门在此开山之时,定下弟子只需炼炁境后期,七层以上,便可得真传名位! 如此,连带内门弟子,都提升一级,须得炼炁境后期,才得名位。 至于外门、记名,则不作更改。 二十章 太一教门第一人 二十载中证化神 十余年前,伏皇道人钟山氏成就炼炁后期,七重境界,第一个得了真传名位,便被太一道人降下法旨,着令为十二次峰麒麟峰掌峰之主,掌教门刑罚之事。 五方神兽,麒麟为之首,正是意为太一教门首席弟子大位!又居中央后土之位,取其不偏不倚,为那刑罚之主。 说来太一教门于终南山开山立教至今,二十载,太一道人尝闭关炼法,少有露面,由是这太一教门,许多事务,不单刑罚,大多都由伏皇道人钟山氏掌理。 便是那玄字辈一干长老,太一道人分身,行事都要听取伏皇道人的意见。 尤其在伏皇道人证就化神之后,威势更重,权柄更盛。 加之伏皇道人为人公正,处事平等,不偏不倚,又多有提携教门弟子,与一干同门师兄弟姐妹关系都非常要好,使得他在教门之中,乃是唯一核心。 自这道人得了真传名位,自十余年前开始,夏国的革新步伐,就大大加快。携了太一教门的威势,伏皇道人下山,大刀阔斧,只用三年,以钟山氏国主打下的基础为根本,使得夏国体系迅速革新完毕。 随后三年,夏国进入大扩张时代。 伏皇道人借助教门任务体系,将夏国扩张的诸般事宜,以任务的形式发布下去,以太一教门所有力量为后盾,以改换体系之后,丹器符箓行业发展出的底蕴为根基,只用三年,便灭国无数,将夏国的疆土,扩张开来,回复并超越了两百年前满清的国土疆域! 由是改国号为大夏,加封帝国尊号。 伏皇道人面南称帝,号伏皇大帝——其证就化神之后,道号伏皇,便由此而来。 彼时,伏皇道人便停了扩张脚步,返回教门静修,帝国诸般事务,则全权交还其父钟山氏国主统领。 不是因为伏皇道人顾忌所谓国际舆论压力和所谓声讨,那都是虚的,在绝对力量面前,不足道在。然其中缘故,多种多样。 一则是因为伏皇道人深知大夏强大的根本,那是在于仙道,在于自身修为。二则是因为大夏国力的缘故。毕竟大夏前身夏国,国土面积狭小,积累的底蕴,仍然不够深厚,三年扩张已耗尽底蕴,再继续扩张下去,便要内部不稳,有崩盘的危险。 由是才做出止步的决定。 许是伏皇道人南征北战,历练红尘,悟的良多。返回教门静修,修为突飞猛进,又只用数年时间,便就证得化神,成为太一教门名副其实的首席弟子。 伏皇道人端坐云床,闻声正色道:“孙白师弟,稍安勿躁。大宝峰欧冶师妹方才传讯求援,因之我才鸣钟将诸位师弟唤来。” 太一教门,诸弟子要得那道号,便须得证就化神。由是如今,太一教门上下上万弟子,也只有钟山岳一人有道号。 即便那孙白乃白虎峰掌峰之主,也未曾取得这般名位。 “求援?!” 朱雀峰掌峰之主,内门弟子张焱轰然起身,大声叫道:“我太一教门威压万方,谁敢对大宝峰欧冶师姐动手?!” “张焱师妹先不要急。”伏皇道人摆了摆手。 这朱雀峰掌峰张焱,虽是女子之身,却脾气火爆,一点就着。正是合了她一身火行道法,性格显化耳。 “怎么能不急!”张焱叫道:“大师兄,欧冶师姐既然求援,必定情况危急呀!” 伏皇道人笑道:“张焱师妹,听我把话说完。” 道人声音闻言,气势沉凝,这教门诸般弟子之中,也只有伏皇道人能压得住张焱道人的脾气。 “众位师弟师妹许是不知,前日里欧冶师妹受我所托,因要炼制一宗法宝,于是便去了矮人国度瓦特阿尔。” 矮人国度,地球周边九大国度之一,矮人的故乡。矮人擅于冶炼,乃是其环境所致。瓦特阿尔海姆各种矿藏宝材储量丰富,这十余年来,与教门贸易频繁。加之其环境特殊,正应了这宗法宝所需,由是大宝峰掌峰欧冶云才会前往矮人国度。 “就在将才,欧冶师妹传讯于我,道是元始魔教突然发难,扬言要矮人臣服,否则便要灭族。矮人自是不愿,于是大打出手,死伤惨重,如今已被元始魔教众魔头围困于国都。欧冶师妹由是出手相助,暂时稳住了局面。然那元始魔教教徒也非等闲,有半步化神境界法力神通的大能,人数又多,欧冶师妹又要兼顾矮人族群安危,如今正依凭诸多法器布下阵法与之抗衡。” “原来如此。” 玄武峰掌峰道人班纳微微颔首,不由道:“我道是欧冶师妹竟也求援,她那一身法器,想想就让人头皮发麻,原来是这样。” 又道:“既如此,大师兄,该怎么做,你吩咐便是。” “不忙。”伏皇道人甩袖,正色道:“如今要紧的,不单单是救援欧冶师妹。自二十年前,赤混老魔被师父驱离地球,蛰伏至今,却突然大张旗鼓冒头出来,此不能不详察。赤混老魔神通广大,乃是师父敌手,卷土重来,非同小可。那魔头精于算计,诡诈非常,若不小心谨慎,稍稍莽撞,一旦落入其彀中,后果严重。” 闻言,诸道人不由深以为然,齐齐颔首。 “因此,救援欧冶师妹之事,我当亲自前往。教门有师父闭关坐镇,量那老魔也不敢来此放肆。” 说到这里,伏皇道人目光扫视,道:“孙白师兄、张焱师妹,还有班纳师弟,你们三人带上各峰炼炁后期的师弟师妹,与我麒麟峰一道,去那矮人国度走一遭。余者师弟师妹,须得严加谨防。虽然师父坐镇于此,但那老魔万一有所勾当,也不能落了我太一教门的面皮。” “谨遵大师兄吩咐。” 诸道人齐齐打了个稽首。 “走罢。” 伏皇道人颔首,长身而起,遁光一闪,便就出了太鸿宫。 那白虎峰孙白、朱雀峰张焱、玄武峰班纳三人,随之显身左右,身后各自跟了十余炼炁后期的道人。 又有麒麟峰炼炁后期的道人,也随在旁侧。 太一教门十二次峰,如今各有其主。大略按照所修道法、神通划分,最强者,便是一峰掌峰。 其下各有同为内门弟子炼炁后期道人,大略除了星辰峰之外,余者各峰或多或少,都有十余人。 星辰峰人丁稀少,其缘故,便是因为修得星辰类属道法神通的弟子,人数太少之故。仅三五人而已。 伏皇道人现了云床,道:“诸位师弟师妹,请上云床。” 众道人自不怠慢,连忙纵身上了云床,众星拱月,簇拥环绕伏皇道人。 伏皇道人证就化神,练成元神,便有直接跨越次元空间维度之能,要从地球前往矮人国度,除了走都天峰下的空间通道,便只能伏皇道人带领。 相较而言,伏皇道人穿梭虚空,速度还要快一些。 至于都天峰下的空间通道,乃是近年来都天峰、天符峰、元丹峰和大宝峰四相联合造就而成。其缘故譬如大宝峰所需许多炼宝材料,须得从矮人国度取来,譬如元丹峰所需一些炼丹材料,须得从精灵国度取来,天符峰、都天峰也是一般。 虽则有教门峡谷洞天产出,但毕竟有限,随着教门规模越来越大,弟子越来越多,教门自产渐渐就无法满足需求,只得从其他国度购置。 于是四峰合力,搭建通往矮人国度、精灵国度的空间通道,方便双方来往。 此等旁枝末节,这里暂且按捺不谈。 却说伏皇道人钟山氏架起云床,就要飞起,目光扫过太鸿宫前其余师弟师妹,尤其两位血脉姐姐,钟山姒、钟山娲二人。 这两姐妹,如今也非是等闲人物。俱是半步化神的境界修为,钟山姒便是人丁稀少的星辰峰掌峰,而钟山娲则精修太**法,为那太阴峰掌峰之主。 钟山岳与诸人点了点头,就要催动法力,穿梭虚空。 冷不防有外门弟子在外求见,远远喊道:“外门师弟吕阳求见各位内门师兄,真传大师兄!” 钟山岳闻言,心下一动,掐指一算,心头顿时明了,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对青龙峰掌峰彼得道:“彼得师弟,有阿斯嘉德的客人到访。怕也是与元始魔教有关,矮人国度事急,我须得立刻赶过去。阿斯嘉德事宜、教门要务,便交予你与诸位师弟师妹商量着解决。” 青龙峰掌峰彼得闻言,微微颔首:“大师兄且去,我自省的。” 彼得虽早于伏皇道人入门修行,可修为境界被伏皇道人落下,伏皇道人第一个成为真传,第一个成就化神,名副其实的首席弟子,他自然也要叫大师兄。 钟山岳点了点头,转身一晃,化作一道遁光,一绕卷了云床,一闪扎入虚空,便就消失不见。 彼得道人这才开口:“吕阳师弟,请人进来吧。” 立在中殿太始宫外的吕阳只闻听声音在耳畔响起,当下不犹豫,连忙转身,穿过外门区域、记名区域,来到教门大门之外,便就有托尔正焦躁等候。 见吕阳到来,连忙道:“怎么样了?!” 吕阳点了点头:“托尔先生,请随我来。” 于是两人一前一后,亦步亦趋,入了教门大门。那托尔虽然心中焦急,可到了太一教,也只得按捺下来。 这太一教门,可不是他能胡来乱闯的地方。 两人到了外门、内门交界之处,吕阳停下脚步:“托尔先生,你自进去,我不便奉陪。” 托尔深吸口气,点了点头,大步走了进去。 二十一章 钉头七箭有奥妙 元始魔教卷土来(求订阅) “托尔,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彼得身披道袍,脚踩芒鞋,头扎道髻,束发道冠,衣袂翻飞,大袖飘飘。除了面孔高鼻深眸,言谈举止,与大夏汉人已是毫无分别之处。 托尔见了熟人,神色略略激动,随即露出难看无比的苦笑,连连摇头,神色颓丧道:“无恙?唉...彼得,我是来...来寻求庇护!” “庇护?” 彼得神色不动。不论之前伏皇道人钟山岳所言,还是他自己掐指算所得,这托尔来此,无非也是因魔教之故。 不过听了托尔的话,心中仍暗暗吃惊,那元始魔教做的好大买卖,也不知道几管齐下,先是矮人国度,又是阿斯嘉德,竟让堂堂一个阿斯嘉德的雷神,来太一教寻求庇护,那情况之严峻,恐怕... 托尔连忙点头,定了定神,这才走进前来,与其他道人见礼打了招呼,组织了一下语言,艰难道:“阿斯嘉德...怕是...怕是已经陷落了!” 见托尔一身狼狈沮丧欲死的模样,虽然有所猜测,可听他亲口说出,也不由令众道人吃了一惊。 大日峰掌峰张骏忍不住开口道:“阿斯嘉德国力鼎盛,奥丁实力不低于半步化神,手握永恒之枪,又有那诸多强者,怎会轻易陷落?!” 阿斯嘉德整体实力,在九大国度而言,除开如今的地球,绝对第一。那奥丁虽然老了,可老而弥坚,真要动起手来,太一教的半步化神修士,还不一定能拿下他。 加之那许多号称主神的阿斯嘉德神族,譬如眼前的托尔,譬如所谓光明神,譬如其余神灵,还有英灵殿诸多英灵,端端是实力雄厚。 除非元始魔教倾巢而出,否则旦夕间要拿下阿斯嘉德,必定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当然,赤混老魔若亲自出手,又另当别论了。 “难道赤混老魔亲自出手了?” 彼得不由开口道。 托尔沉沉的摇了摇头,低声道:“不,不是赤混老魔,只是元始魔教一部,多是吸血鬼,号称魉魔殿。” “只一部?!” 众道人又吃了一惊。 都天峰掌峰道人李霄忍不住道:“元始魔教但只一个魉魔殿,便破了阿斯嘉德?!蛰伏二十年,难道那元始魔教各部之主,已是化神修士?!” 须得知晓,元始魔教二魔宫、四魔殿,那魉魔殿不过其中之一。平均六分之一的实力,就摧枯拉朽破了阿斯嘉德,细细整个元始魔教,岂非比太一教门还要强盛?! 托尔苦笑一声:“只因我父王和许多兄弟遭了暗算!” 于是将其中缘故,这才一一道出。 却竟是在十天前,失踪了二十年的邪神洛基,突然返回阿斯嘉德。洛基虽只是奥丁养子,并非亲生,但奥丁对他着实不错,见他回来,自是高兴的紧。却哪里料到,洛基回来,别有暗谋! 只两日,这人便又消失。 奥丁心下不虞的同时,也只能听之任之。洛基历来神出鬼没,倒也不值得太过寻根究底。 却哪里防备,洛基离开的第二日开始,阿斯嘉德十二主神中,战神提尔,光明神巴德尔,黑暗神霍德尔以及奥丁等泰半强大神灵都变得昏昏欲睡,精神逐日衰减,神力迅速虚弱。 奥丁心知不妙,想出许多办法,却无从解决! 到第七日,亦即是今日,那元始魔教魉魔殿突然倾巢而至,是时,在洛基的指引下,泰半遭了暗算的神灵,直接惨死,余者多死于魉魔殿主血海老魔手中,其手下幽泉老魔也凶威赫赫,一条血河不知吞噬了多少阿斯嘉德生灵的性命! 托尔说到最后,悲泪盈眶:“父王在最后关头,让海姆达尔把我送到地球,只道只有太一教门才能力敌元始魔教...” 众道人听完,不由沉默起来。 天符峰掌峰赵铭斟酌片刻,忽然对天都峰掌峰李霄道:“李霄师兄,听托尔所言,奥丁遭遇,莫非是...” “钉头七箭!” 李霄道人神色凝重,断然道:“必然是这门咒法!钉头七箭,须得生辰八字,无有生辰八字,便须得采了目标灵魂气息。制成草人,一日一拜,一拜一咒,受术者逐日虚弱,昏昏欲睡。待七日一到,必定魂飞魄散!” 说到这里,他不由看向托尔:“想必那魔教魔头此术尚未精通,算不得小成,否则七日既到,受术者早就魂飞魄散了。” 钉头七箭,乃是旁门七十二地煞术之中一门极其恶毒咒法。 这门咒法虽是旁门左道之术,可炼到高深之处,也端是了得,连得了不朽奥妙的金仙,都咒得。传说中那截教金仙,黑虎玄坛真君赵公明道人,便是被这门咒法咒死,一身通天彻地的法术神通,还未好生施展,便已是上了封神榜! 所谓大道三千,条条皆可证道。虽是旁门之术,多有缺陷,可这威能,却不能小视。 这门咒法若炼到圆满,可成就一宗后天灵宝,号称钉头七箭书!一旦成就这宗宝贝,便是拿到凡人手中,只要知晓运用之法,也能咒死强大无比的超凡者。 当然,这其中并非没有限制。 须得自身气运鼎盛,方才能施展钉头七箭书。否则,还未咒死敌手,自身却已被气运反噬致死了。 而还未成就这宗宝贝前,这门咒法便是法术形式。要咒杀敌人,自身修为境界,须得接近。否则也咒之不得。 由是阿斯嘉德诸神遭到暗算,分明那施咒之人,其修为境界,必定接近化神。 太一教门众道人心头一转,便就将里里外外,想了个通透。 只道那奥丁不曾警惕,又不知咒法厉害,没有防备。而洛基这个棋子,元始魔教运用的也恰到好处,如此,才让阿斯嘉德诸神不知不觉便着了道。 诸峰道人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把内幕掀开,只听的那托尔目眦爆裂,汗毛耸立,忿火中烧,心中一股恨意,几乎要化作实质喷涌出来。 “洛基!洛基!” 他咬牙切齿,拳头捏的咔吧响。心中暗暗发誓,终有一日,一定要取了洛基人头,去祭奠阿斯嘉德一众死难! 彼得道人看着托尔,心下略略不忍,斟酌片刻,道:“托尔,依你所言,阿斯嘉德已是陷落,然否?” 托尔压下心头恨意,艰难的点了点头:“他们来的太快了,我...” 元始魔教突然发难,明里暗里诸般算计两相一合,阿斯嘉德众神猝不及防,兵败如山倒。在托尔被送离阿斯嘉德之时,那魔教强者,几乎已打到金宫! “如此...”彼得道人顿了顿,道:“魔道修士诡诈狡猾,而今阿斯嘉德既已陷落,我等救援已是不及。托尔,你可先去休息,待我等师兄弟商量妥当,再做区处。” 托尔张了张嘴,眼见太一教众道人沉默以对,最终只得转身,蹒跚离开,只留下一个佝偻的背影。 就譬如元始魔教的修士,先以洛基为棋子,摄了阿斯嘉德众神灵魂气息,再以钉头七箭之术咒之,其中算计,端端是恰到好处。 这托尔来太一教门,说是寻求庇护,怕也有求援的心思。然则,先不说那阿斯嘉德是否真的陷落,就算还在抵抗,这是否要遣人去救,也在两可之间。 矮人国度遭难,太一教修士动作迅速,那主要是因为大宝峰欧冶云道人陷入其中。而这阿斯嘉德,却未曾有同门陷入。 说来阿斯嘉德与太一教门关系并不密切,除了些微交易,便很少打交道。其中缘故,太一教众道人心知肚明。 太一教崛起之前,这九大国度,以阿斯嘉德为尊。而太一教崛起之后,便隐约取代了阿斯嘉德的地位,一跃将阿斯嘉德踩在脚下。 阿斯嘉德明里不说,暗地里,实则存在一种排斥和竞争,乃至于敌视。 不说那魔教修士诡诈,若鲁莽前去救援,万一落到彀中。单单太一教门与阿斯嘉德之间的关系,就决定了太一教门对阿斯嘉德的灾难,不会太过震动。 若非那元始魔教也是太一教门的大敌,怕是理会都不会理会。 说到底,阿斯嘉德灭了,对太一教门并无影响。而元始魔教——那赤混老魔乃是太一教掌教至尊太一道人手下败将,何足道哉? 就算要与元始魔教争个你死我活,那阿斯嘉德躲在一旁,还是变数呐! 存与不存,灭亡与否,本质上对太一教而言,无关紧要。 也不知到了眼下这般地步,那奥丁,那托尔,是否心有后悔——是否后悔于虚名之争,未曾交好太一教门。 其中种种,这一干诸峰内门道人,念头转动之间,就已把握住了道理。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待得那托尔背影消失远去,彼得道人才开口:“阿斯嘉德的存亡,与我等关系不大。然则,元始魔教卷土重来,先是矮人国度,又是阿斯嘉德,看来图谋不小,这一点,须得细察。” 众道人齐齐颔首。 就有那元丹峰掌峰道人华豫开口:“那元始魔教既已对矮人国度、阿斯嘉德双双动手,这其余八大国度,莫非...” 一众道人闻言,不由沉吟起来。 彼得道人道:“华豫师弟言之有理。就怕元始魔教一鼓作气,要把余者八大国度一并拿下!不过这只是猜测。元始魔教二魔宫、四魔殿,仅六部而已。算来一部攻打一国度,将余者八大国度一并拿下,依我看来,还没那个能耐。除非赤混老魔亲自出手。” “就算将余者八大国度一并拿下,实则也并未触及我太一教门根本。”太阴峰钟山娲道人缓缓开口。 二十年后的钟山娲,虽则一身道袍,却难掩一股清冷如月光般的仙气。 “只是...”钟山娲看向华豫道人:“元丹峰炼丹所需灵药,多赖于精灵国度,若精灵国度也落入魔教手中,教门丹药供应补上,怕是大事不好。” 二十二章 都天元丹援精灵 欧冶道人布大阵(求订阅) 虽然眼下只矮人国度与阿斯嘉德传来魔教讯息,然则却不能不防备精灵国度也在魔教计划之中。 伏皇道人捉紧矮人国度,立刻要去救援,一则因为大宝峰欧冶道人身陷其中,二则便是因为矮人国度乃是太一教门炼器宝材的重要产地,也不容有失。 推此及彼,那精灵国度,对太一教门,也有相当的重要性。 丹药、法宝,此乃修仙了道必不可少的重要组成。只看这太一教十二次峰,便有单独一峰为炼器、炼丹所在,便可见太一道人重视。 而地球本身,因环境缘故,天地元气稀薄,灵药不得生,宝材不得存。除了终南山太一圣地有阵法笼罩,有灵脉滋养,还有一座洞天可以支撑一部分。偌大一颗星球,就再难找到一处宝地了。 而精灵国度、矮人国度,其环境便远迈地球。因其特殊性,或有诸多五行宝材,或有诸多天地灵药。正因为矮人国度与精灵国度一刻不停输送养分,才使得太一教门在短短二十年之内,壮大如斯。 一旦两大国度有失,对太一教门而言,比方剪除枝叶,将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诸峰各内门道人闻听钟山娲此言,不由心下略略一跳,齐齐看向彼得道人。 伏皇道人离开之前,将打理教门要务的重任放在彼得道人身上,是有目共睹,自是要听取彼得道人的意思。 彼得见状,凝眉略一沉吟,道:“既然矮人国度与阿斯嘉德都传来警讯,若元始魔教有意精灵国度,那此时精灵国度状况必定不会好到哪里去。事不宜迟,我意使两峰修士即刻赶往精灵国度...” 他目光一扫:“哪两位师弟师妹,愿意此行?” 都天峰李霄打了个稽首:“算我一份。” “我元丹峰也走一遭吧。”元丹峰华豫道人随即开口。 彼得打量两位师弟一番,微微颔首:“都天峰擅阵法,元丹峰有宝药,两相配合,自不虞危险。也罢,此事就拜托两位师弟了。” “此分内之事。” 两位道人稽首一礼,携了该峰诸多炼炁后期的内门道人,合三十余人,转身洒然而去。 见都天峰、元丹峰两峰离开,彼得道人又开口道:“如今伏皇大师兄不在,同去了麒麟、白虎、朱雀、玄武四峰师弟师妹,如今又去了天都峰、元丹峰两峰师弟师妹,教门之中实力分散,便只余下我等六峰修士。如此,诸位师弟师妹,在伏皇大师兄归来之前,须得打起精神,务必不能疏忽大意。” “我等知晓,彼得师兄放心便是。” 彼得点了点头,又道:“此间大事,我等内门弟子心知肚明即可。不必告知外门、记名弟子,免得紧张过头,引起一些小麻烦。” 随即转言:“现在,各回各峰,坐镇护山大阵中枢,随时保持警醒。” ... 伏皇道人证就化神,乃太一教门掌教至尊太一道人之下第一人,法力神通,自是非同凡响。 却是携了一干师兄弟姐妹,催动云床,穿梭虚空,一个转瞬,不知穿过多少层次的次元维度,到了矮人国度。 那矮人国度与地球端端不同。 地球处于大宇宙主物质世界空间,以星球形态而存在。而矮人国度,处于无尽虚空维度之中,则是一片浩瀚的大陆。 这片大陆,整体环境,暗黄中带着金属色泽,多有火山、荒岭,便是植被,也多呈现出暗黄或者金属色彩。一株株熙熙攘攘,枝干虬结,仿佛土石塑造、金铁浇铸。 这片国度,盛产土、火、金,三行宝材。 矮人国度天地元气丰沛,但就环境而言,却较为恶劣。若人类在此,生存起来,比之地球,要困难的多。 但矮人这个种族,却十分适应。 因这片大陆的环境和资源,无数年以来,便造就了矮人一手制器的本领。 所谓靠山吃山,矮人国度炼器资源丰富,自然而然的,矮人就发展出了这般本事。 二十年前,精灵公主凯兰崔尔为太一道人所救,由此展开了太一教门与精灵国度之间的灵药宝材贸易。矮人国度与精灵国度相交甚厚,于是也很快加入进来。 由此,才与太一教门,产生了紧密的联系。 矮人这个种族,就智慧而言,绝不差于人类。但与人类不同的是,矮人族群,整体性格,则显得较为粗糙、耿直。矮人好酒,喜欢制器,除此之外,别无其余爱好。 由是,随着矮人国度与太一教门之间的联系愈发紧密,便与大宝峰有了交情。 大宝峰专擅炼器,虽然与矮人的制器方式,大有不同,但说来也算是同行。尤其大宝峰出产的法器,强大、独树一帜,得到矮人国度诸多矮人的敬佩。 之前十余年间,矮人国度就数次遣使者拜谒太一教门。 说起来,太一教门与矮人国度的合作,算是非常紧密了。 大略半年之前,伏皇道人打算炼制一宗法宝,作为麒麟峰的镇峰宝贝,于是拜托大宝峰欧冶道人帮忙。 欧冶道人作为大宝峰的掌峰道人,修为境界,已臻至炼炁圆满,半步化神之境。通晓都天云箓禁法等数门炼器之法,这多年以来,从低等到高等,经手的法器,数不胜数。说来太一教门十二次峰各掌峰道人、内门弟子,少说有五成人数,手中法器,都出自于欧冶道人之手。 但说到法器之上的法宝,欧冶道人这还是第一次炼制。 不过欧冶道人天赋异禀,修仙百艺,独独对炼器情有独钟,都天云箓禁法也已修至中成境界,经她之手,炼出的三十六层禁法的顶尖法器,也已有好些宗数。 技艺磨练纯熟,就算没有这次伏皇道人的委托,想必过不多久,她也会自己着手炼制法宝。 但炼制法宝,毕竟不同于炼制法器。 这其中鸿沟,差距难以计数。 要炼成法宝,不但对炼器材料,有相当的要求,对炼器技艺和修为境界,有相当的要求,甚至在环境方面,都有严格的要求。 伏皇道人所需法宝,号为中央麒麟印,打算以之镇压麒麟峰气运,作为镇峰宝贝。而镇压气运的宝贝,多为印、钟、鼎、塔四类。 欧冶道人思之,麒麟乃五方神兽之首,中央厚土神兽,以厚德而载物。当以土行为主,炼制环境,便须得土行元气丰沛之所在。 矮人国度便正好合了需求。 加之这矮人国度炼器材料充裕,由是便择了此地,亲自来到这里,打算在此炼成这宗宝贝。 却哪里知道,元始魔教竟突然发难! 猝不及防之下,矮人本身又不够强横,由是节节败退,最后残存的矮人退至大陆中央的坎帕斯峰中。 坎帕斯峰,乃是矮人国度最高峰,位于大陆中央,高有万丈,百川汇处,顶天立地。此地乃矮人祖地,王城之所在。 这矮人王城,实则乃是建立在山体之中的地下城。 无数年来,矮人们挖掘矿藏,将这座巨峰山腹挖空一片,并依此建造了坎帕斯巨城。 说起来,如果没有欧冶道人等太一教弟子在此,矮人即便退守坎帕斯巨城,想必也坚持不了多久。这城池虽然在山腹之中,但对修士而言,实在没有防御能力。 修士到了炼炁后期,尤其接近化神之境,不说移山填海,却也有诸多浩瀚神通。躲在那山腹之中,分明就是让修士活埋而已。 坎帕斯巨峰山巅,白雪皑皑。却隐隐又有热气腾腾而出。 这是一座火山。 那山巅之上,乃是一座环形火山口,方圆怕不十几里有余。这座矮人国度的最高峰,已经有数千年未曾爆发过了。 这里土行元气、火行元气、乃至于金行元气,在整个矮人国度,都是最活跃、最丰沛的地方。 欧冶道人炼器之所在,便择在此处。 一则因此地环境合了法宝妙理,二则便是可借助这活火山的地火,减少法力消耗。 如今,这山巅之上,一座阵法耸立,条条瑞气,阵阵毫光。那阵法笼罩半个山头,自半山腰坎帕斯巨城出入口处,至山巅,隐约可见道道剑光来往穿梭。 那阵法中,一尊道人现了神魂法相,化作三十丈高大的女性巨神,坐镇阵眼。 正是那欧冶道人。 所谓法相,乃是修士修炼至炼炁后期,凝练神魂而成,乃元神雏形。从炼炁七层开始,修士凝练神魂,化作法相,以资质、潜力、法门高低论,初时最低不过一寸,最高不过三尺。 如欧冶道人这般,已有三十丈高的法相,分明已臻至半步化神境界。 炼炁境法相最高,也不过七七之数,亦即是四十九丈而已。 若能得四十九丈法相,再进阶化神,那基础之雄浑,底蕴之渊深,便可想而知。自然,这样的修士,少之又少,亿万之中,许是也只有那么一二位罢了。 整个太一教门上下上万弟子,也只有那伏皇道人一人而已。其余诸峰掌峰,却很难达到这般层次。 至于如太一道人这般人物,则无法比较,毕竟体质特殊,炼炁境未曾练就法相。然则真要比及起来,当能与五十五丈法相成就化神相提并论。 所谓大道之数,五十有五,其底蕴之深厚,就可想而知了。 这等修行基础,暂且按捺不提。 却说今日午间,欧冶道人正在那山巅火山口炼器,冷不防有矮人来报,只道是元始魔教倾巢而出,不半日功夫,已是不知多少矮人惨死。 矮人之王心急如焚,惶恐万分,不知如何是好,便把那希望,寄托在欧冶道人身上。 欧冶道人得知,当下不敢怠慢,连忙依凭布置在山巅的诸般炼器禁法,立下了一座大阵。 二十三章 大宝峰护持矮人 大师兄伏皇驾临 毕竟那中央麒麟印正是炼制紧要关头,万万不得半途而废。若欧冶道人不管不顾,不论转身离开此地,还是与魔子魔孙一场大战波及此处,这一宗废了许多心血的法宝,大略就废了。 作为喜爱炼器到了骨子里的修士,欧冶道人又怎会任凭自己的心血如此白费? 加之道人身怀无数法器,身边又有六位大宝峰的内门弟子修士,心道只护的法宝周全当是无碍。又有心要护持矮人王城,正好依凭山巅炼器所在布下的诸般禁法,立下了这一座大阵! 说来这修士,愈是境界高深,愈能通晓诸般法门。若是那万劫不磨的圣人,别说修仙之道,怕是那科技外物之道,也是信手拈来。 大道万千,殊途同归,到了终点,回头一看,哦,原来如此! 正所谓高屋建瓴者也。 不论精擅于炼丹、炼器还是符箓、阵法的修士,便不是说,他只精擅这一门。 炼器之道本就与阵法、符箓关联密切。那欧冶道人精擅于炼器,实则在阵法、符箓之道上,也颇为了得。 她这一门阵法,号曰:万剑大阵。 话说太一教门弟子,自入门起始,先就择一门功法修行。此后通过考验,得外门、内门、真传弟子名位之时,也各有一次免贡献择取功法的机缘。 这般机缘,多是择取主修法门。 若要修的其他功决、法术、神通,诸般技艺,便需拿教门贡献从藏经塔兑换。 如欧冶道人这般,一峰之主,尤其还是主炼器的大宝峰掌峰,要获取教门贡献,自是轻而易举。 她这一门万剑大阵,便是用教门贡献从藏经塔兑换而来。 万剑大阵,顾名思义,乃以飞剑为阵基构筑的杀伐之阵。 若得百剑,便是小成,若得千剑,便是中成,若得万剑,便是大成圆满。 其威能,不但与布下大阵的飞剑多寡有关,与飞剑品质,也息息相关。若布阵飞剑皆为十二层法禁之下的低等法器,威能自是普普通通。若为十二至二十四层法禁的中等法器,其威能飙升百十倍有余,若得三十六层下二十四层上的高等法器级飞剑布阵,威能又是一番新天地。 若万剑皆是法宝,那自不必多说。 然则,布这万剑大阵,也须得修为境界足够高深。欧冶道人已是半步化神之境,这门万剑大阵,却还不及修得中成,只得飞剑七百二十口。除了主阵的十二口飞剑乃三十六层禁法极限的高等法器,余者皆十二层至二十四层的中等级数法器。 一来是因为高等法器炼制不易,有十二口高等法器飞剑,七百余口中等法器飞剑,已属万分难得,这还是因欧冶道人乃大宝峰之主,潜在里占了许多优势,才能掌握有如此数量法器。 二来则因欧冶道人法力还不够浑厚,神魂还不够强大。 若能证得化神,练成元神,以数千飞剑布阵,也是等闲而已。 当然,若欧冶道人证了化神,此时便也不会如此被动。休说阵法,只需轻描淡写,施了法术神通,那围困坎帕斯峰的魔教教徒,怕不登时就要飞灰了去。 “这些魔教修士端端是胆大可恶,竟敢与我等为难!” 一位身材壮硕,好似巨熊,面容朴实,似乎老农的道人,正横眉冷目,怒视那山下魔教教众,闷哼道:“掌峰师姐,如此被动御守,也不是办法。以我之见,不如冲下山去,杀个痛快!” 这道人头顶滴溜溜一把铁锤宝光莹莹,脸上忿忿,恨不得立刻冲下山去,把那魔教修士一一锤杀,灭个一干二净。 “铁锤师兄言之有理。”有一道人文质彬彬,慢条斯理,口鼻间,有两条森森白气吞吐,却悠悠道:“这下山一干魔子魔孙,皆以肉身强横见长。正好落到我等手中,不怕我等法器见不了血。” “话虽如此,”有一女修士缓缓开口,这人面孔平凡,不见靓丽,双目之中,却隐隐有金光闪现:“我等倒是不怕那一群魔子魔孙,然则一旦弃了阵法,这坎帕斯峰怕是保不住,矮人怕就要灭族了。” 六位大宝峰的道人环坐于山巅火山口中,当中环绕一尊炉鼎,其中便是一方仍显粗糙的大印,在无尽地气、火气之中沉浮,道道土黄地气、赤红火气化作游龙灵蛇,缠绕宝印喷吐灵机,其中隐隐已有宝光迸射。 六人说着话,一边催动法力,一边捏拿指诀,打出道道法禁,形成一枚枚毫光闪烁的符印,落入那大印之中。竟是一直未曾停止法宝炼制。 “不必多言。” 半天云上,化身三十丈法相的欧冶道人缓缓开口:“这矮人国度,于我太一教门有些紧要。我教门愈发壮大,门人弟子愈多,对法器需求,日益增长。若失了矮人国度,我教门便如同失了一臂。” “今日失了,明日夺回来又有何妨?” 铁锤道人不由开口。 “此言不妥。”欧冶道人声音落下:“然则,铁锤师弟,没了矮人族群,日后挖矿,莫非师弟亲自动手?” 铁锤神色一滞,随即憨憨一笑:“师姐说得对,是我想差了。” “嗯。”欧冶道人淡淡又道:“我已传讯伏皇大师兄,想必此时,大师兄该是快到了。” “大师兄早已证就化神,那一干魔教修士,除非赤混老魔亲到此处,否则,嘿嘿...”文质彬彬的道人冷冷一笑:“只是大师兄一到,我这太乙诛魔剑今日便见不了血了。” 铁锤道人憨憨笑道:“吴太白师弟看起来文质彬彬,就是杀性重,比我还重。” “我练就太乙诛魔剑,以西方太白金炁、白虎煞气洗练而成,要的就是杀性。”太白道人不以为忤,却道:“你那锤子,也不差分毫哇。” 双目中隐隐有精光的女冠这才开口:“大师兄两年前便证得化神,也不知此时神通何等广大。正好大师兄来此,也好细看那化神伟力,做到心里有数。” 太一教门,上上下下,如今弟子上万,然真正大神通者,说来只得二人。其一便是那掌教至尊太一道人。 然太一道人二十载少有露面,二十年来也未曾与谁动过手,谁也不知二十年后的现今,这道人已臻至何等境界。 而太一道人之下第一人,伏皇道人,自证就化神以来,也未曾真正与谁动过手。 由是,许多同门师兄弟姐妹,都对化神境界没有一个清晰概念。 便听闻那云天上的欧冶道人开口:“伏皇大师兄炼炁境所修法门,据我所知,其中就有中央黄帝土德真经一部。这门真经,修成之后,神通法力广大无边,绵绵无穷,厚重如同大地,证就化神之后,其威能,我也难以估量。” “何况。”她顿了顿:“大师兄所修法门,绝非只此一门。” “大师兄何等天资!”目中有金光的女冠,金光道人缓缓开口:“就年龄而言,大师兄比我等都小了几岁十几岁,而如今我等尚未摸透化神关碍,大师兄却已是早早证了化神...” “何必与大师兄相比?”铁锤道人憨憨一笑:“师父有言,我等修士,千载万载,也是等闲。领先一步,不等于领先一生。譬如彼得师兄,我等入门之时,他已是炼炁境,如今还不是被我等追上?况且我等大道各有不同,各人有各人的路,何必去与他人作比?” 众道人不由深以为然。 “大师兄到了!” 突然,欧冶道人三十丈法相抬起头来,目光穿透虚空,言语间露出一抹喜意! 众人齐齐一顿,皆是心下大喜。 那铁锤道人正要说话,却便见那遥远天边,突然浩瀚气势冲宵而起!那气势化为实质,破碎了半天云层,掀开了大地土石。 一尊八十丈高的土黄元神拔地而起。 便见那元神:头顶亭亭华盖,身披明黄道袍,腰悬锋芒宝剑,座下一尊麒麟! 亭亭华盖,金光四射,万法不侵;明黄道袍,日月星辰,万灵草木;锋芒宝剑,八棱八面,文明衍生;麒麟神兽,仰天咆哮,伟力无边! 无穷无尽的威势铺天盖地,仿佛天之化身,地之主宰,皇威浩荡,滚滚如潮! 只压得万灵俯首,万物臣服。 便是那高比万丈的坎帕斯峰,在这一尊八十丈黄帝后土元神面前,也只得一座小山包而已,失了神韵! 欧冶道人遥望那尊元神,不由微微失神。 比及自身法相,那一尊黄帝后土元神虽则只高出一倍多一点,然本质而言,却天差地别。 萤虫比之皓月。 怕不那一尊元神,只一个眼神,吹一口气,自己这法相,便就要崩溃! 她不由深深的吸了口气。 说时迟,那时快。伏皇道人来到矮人国度,现了黄帝后土元神,却不过千分之一个弹指而已! 就见那黄帝后土元神探出巨掌,于那千里之外,找准此处,遥遥便是一捞! 那巨掌迎风见长,呼吸间化作数百丈之巨,已是跨越空间,来到了坎帕斯峰之下!就譬如海底捞月,轰然一声巨响,那巨掌一捞而过,直直将那山下捞出一道深深的沟壑! 整个一座万丈高大的坎帕斯峰,随着这一掌捞下,狠狠晃动起来,好似十几地震一般! 先天一炁大擒拿! 这门万金油神通,任凭一个修士,都会一手。若得神威赫赫,却须得法力高深。伏皇道人这一击,隐隐已有当初太一道人大战赤混老魔的风采! 便见那山下,许多元始魔教教众,根本防备不得。在这一掌之下,尽数化为飞灰,一条条性命登时了账。可怜那二十载苦修,一朝成为画饼,可叹可叹。 二十四章 熟思虑网开一面 入山腹地下之城 然则伏皇道人这一击,远隔千里,要说神通无量,却也不见得。 先天一炁大擒拿,本也算不得高深神通。 由是竟有魔教修士逃得一命! 山巅上欧冶道人法相低头看去,那伏皇道人一掌擒拿过后,绵延沟壑之中,竟有一道绯红的杀意化作实质,突兀而起。 便见一口煞气森森的魔刀喷涌出滚滚魔炁,裹了几条人影,歪歪扭扭冲将出来,稳了稳,便化作魔光,眨眼远远遁逃! 欧冶道人神色一动,清叱一声,法力涌动,法相抬手一指,便见一道森白剑光从万剑大阵射出,直奔那远去的虹光,分明要将之赶尽杀绝! 突兀的,却一道人影踏破虚空,挡在剑光前面,探手一拿,捏住剑光,瞬即掐灭。 “大师兄!” 欧冶道人眉头一耸,不明白伏皇道人为何要拦住这道剑光。 却就听到伏皇道人长声笑道:“尔那魍魔殿主,须得叫你知晓,本尊太一教化神真人伏皇,今日网开一面,放你等一条生路,你须得为赤混魔尊带一句话。只道这矮人国度,乃至精灵国度,皆为我太一教门庇护之地,容不得尔等魔教修士撒野!若惹恼了我太一教门,说不得本尊打上门去,落了赤混魔尊的面皮!” 言罢便不再去管那远遁磨光,这才抬步一跨,寻了那万剑大阵的破绽,落到山巅之上。 “大师兄!” 欧冶道人连忙收了法相,落将下来,与伏皇道人稽首行礼。 伏皇道人还了一礼,与云床上诸师弟师妹一并落地,各自又见了礼,这才笑道:“欧冶师妹,诸位大宝峰师弟师妹,可曾安好?” 欧冶道人连忙道:“不敢叫大师兄担心,我等安好。” 一众道人说话间,各自聊开了。 就有班纳道人笑着抱怨:“大师兄一动手,我们只能干看着,白来了一趟。” 班纳道人为玄武峰掌峰之主,却少了些静谧,许是合了曾经的浩克,随着修为愈深厚,竟是愈发好战。 伏皇道人不由笑道:“哪里白来了一趟?不过是以防万一罢了。若赤混老魔出手,我等不多来几个,可不够他打。” 众道人都笑了起来。 “大师兄之前放那魔教修士离开...”欧冶道人犹豫开口道:“那魔教修士张狂的紧,若非为了麒麟大印,还要护持这山中矮人,我与六位师弟师妹早就杀出去了。” 伏皇道人摇了摇头:“我认得那人,轻易杀之不得。” “哦?” 周遭道人不由齐齐一怔,却就有班纳道人若有所思。那人,他似乎也认得。 伏皇道人道:“我曾问过师父元始魔教之事,师父曾予了我一些镜像,使我知晓元始魔教二魔宫、四魔殿诸修士。此番攻打矮人国度的,正是那魍魔殿,为首者,便是魍魔殿主,狼人之王马库斯!此人不好杀,不是杀不了,而是杀不得。若杀了,那赤混老魔势必不与我甘休。” 闻言,一众人等心下一转,便就明白了。 那魔教一殿之主,分明与太一教门一峰掌峰地位不差分毫。换位想来,若太一教门有一峰掌峰为魔教所杀,整个太一教门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推此及彼,众人也是知道,那马库斯若死在这里,当真是后果重大。 如那喽啰,死的再多,与赤混老魔的性子,怕也不会在意。然则若一殿之主被杀,赤混老魔分明被落了面皮,当不会无视。 “既是杀不得,我便网开一面。正好顺水推舟,震慑一番。也好保了这矮人国度暂时无忧。”这九大国度,大略也只有太一教门才堪匹敌那元始魔教。也只够太一教门,才能威慑那些魔头。 伏皇道人钟山氏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来此之前,有阿斯嘉德之人拜访,我算到也与元始魔教有关,如此看来,元始魔教当是多管齐下,我担心那精灵国度,也好不到哪里去。由是也顺口道了一句,希望赤混老魔能听在耳中。” 众师弟师妹皆以伏皇道人思虑周全而赞叹。 伏皇道人摇了摇头,又道:“我也非是思虑周全,亦非是怕了那老魔。若矮人国度、精灵国度失陷,夺回来便是。” 他转言详析道:“但却要知晓,赤混老魔何等人物?可堪与师父相提并论。二十年前,老魔与师父一场大战,翻天覆地,几乎把地球掀翻。二十年如今,却如何知晓那老魔又有何等神通?我却无有把握斗得过他。” 又道:“师父如今仍在闭关,我等着实不能擅自做主,轻启战端,宰些小喽作为震慑尚可,头目却杀不得。况且而今这老魔虽然有所动作,但毕竟与我教门关碍不大,只需保了与我教门有关的国度,余者暂且不必在意。此番回去之后,我便前往太一宫求见师父,问明师父心意,再做区处。” 众道人这才完全明白伏皇道人所思所想。 端端是老成持重! 伏皇道人本就早慧,十余岁时,便有而立之龄的中年定性。如今二十年已过,其中又经历大夏扩张,治国治民,伏皇道人的智慧更是渊深如海,定性更是如同泰山。 思虑之间,全盘考虑,不出疏漏。 “之前得了师妹传讯。”伏皇道人与欧冶道人道:“为防万一,我留了青龙峰彼得师弟坐镇山门,又带了白虎、玄武、朱雀三峰诸位师弟师妹前来。若赤混老魔突然出手,我便以麒麟峰代青龙峰,组四象大阵以拒老魔。如今看来,也是我多想了。” 他笑了笑:“不过这老魔有前科。我尚且记得,二十年前英伦之战,那老魔就打算拿了师父在美国的一干弟子,要威胁师父,落师父面皮,此时班纳师弟当是知晓。这老魔,着实不要脸!由是不得不防。” 班纳连忙点头。这事他亲身经历,自是知晓那老魔面皮城墙道拐。 正说着话,那环形山口山壁上,咔嚓咔嚓显出一道石门,就有几个胡须几乎拖到地面的三寸丁从中伸出脑袋,战战兢兢张望片刻,吐出口气,这才走出来。 正矮人是也。 之前伏皇道人只动手片刻功夫,地动山摇,这诸多矮人藏在山腹之中,战战兢兢,生怕是那魔教打破了阵法,今日就要灭族。 于是闭目等死。 却等了片刻,不见动静,这才通过山腹通道,来到山顶,想要看看,具体情况如何。 待看到多出许多道人,那欧冶道人也完好无损,正与人说话,那几个老矮人心头一喜,都暗暗松了口气。 便连忙上前见礼。 欧冶道人为之介绍:“这位是我教门首席弟子,麒麟峰掌峰之主,大师兄伏皇真人!之前正是大师兄出手,灭杀了诸多魔子魔孙,保的矮人国度安危。” 那为首的老矮人正是矮人国王,闻听是伏皇道人驾临,不由胡子一抖,面露惊色,连忙又是见礼,又是道谢:“多谢伏皇真人出手救了我矮人一族,大恩大德,没齿难忘!但有所需,真人只管开口,矮人一族无有不从!” 伏皇道人打了个稽首,微微一笑,道:“国主言重了。矮人国度与我太一教门十余年的交情,于情于理,我都不能坐视不理。” 却看着几位老矮人深切的感激之色,伏皇道人心中不由暗暗计较。 之前教门与矮人关联,以交易为主。然则如今,呵,无论是因为魔教外在威胁,还是眼下救其一族之恩,想必之后,这矮人一族,当会成为太一教门附庸,全心全意为教门服务。如此,对教门而言,也是一桩好事。 作为教门首席弟子,化神第一人,伏皇道人自当要为教门计较。有这般想法,也无可厚非。 欧冶道人又为矮人国主介绍了其余三峰的掌峰之主,以及其余道人,便在矮人国主的邀请之下,一干人等入了山腹。 至于那半成品中央麒麟印,却是被伏皇道人下了一道法禁,将其定住,以免离了人,欧冶道人心血报废。 几位老矮人在前引路,伏皇道人居中,白虎峰孙白、玄武峰班纳在左侧,大宝峰欧冶云、朱雀峰张焱在右侧,众道人簇拥环绕,缓步缓行。 入了山腹之中,果真是别有洞天。 先是一条斜向下的小道,大略走三五里,眼前豁然开朗。 就看到一座巨大的城池,藏身于这山腹之中,遥遥望去,怕不有数十里之巨! 其中石屋林立,高低错落,鳞次栉比,显露出一种直爽、粗犷和厚重的味道。 这座城池,围绕着一根巨大的石柱建立而成! 那石柱直径百丈,耸立在城池中央,下通地脉岩浆,上连火山出口。伏皇道人何等眼光,只一眼,便就看出,这根石柱,才是这坎帕斯巨城的核心所在。 其中中空,岩浆流淌。周遭皆是大大小小的洞窟,分明就是矮人的锻造室!城中光线昏暗,若非那密密麻麻的锻造室中透出的火光,怕是一片漆黑。 大略正是借了这座坎帕斯活火山的地火,以石柱束缚,借助岩浆地火,锻造器物,贡献光明,不但能泄了地火,免去火山爆发之忧,也造就了矮人的这座祖地城池! 伏皇道人不由抚掌赞道:“真个好城!” 闻听赞赏,矮人国主喜笑颜开,幸有荣焉,捧着自己的胡须,笑呵呵的道:“我们的祖先早在万年前就找到这里,在这里立下祖地。一代代下来,我们挖空了山腹,并良好的运用了地底岩浆的火力。正是这座火山,才成就了我们矮人族精湛的锻造技艺。” 说到这里,他忽然响起了什么,老脸一红,不好意思道:“当然,我们的技艺与太一教门的炼器法门不能比较。” 班门弄斧,大略就是他现在的尴尬。 伏皇道人拂袖笑道:“已是殊为不易。我太一教门的炼器法门,我自不妄自菲薄。然则好叫国主知晓,我仙道体系,不知发展多少年,才成就如此浩瀚如海的奥妙。而矮人族有史以来,也不过数万年。” 矮人国主闻言,不由微微颔首。 二十五章 辞让间各取所需 出关来太一道人 这位伏皇道人,矮人国柱自听说过,但没见过。族里曾有前往太一教门拜谒的族人,大略远远见过一面,却也仅此而已。 但伏皇道人的威名,在九大国度,却甚是赫赫。 一者太一教门一跃而上,压了阿斯嘉德一头。而阿斯嘉德曾为九大国度第一强,太一教门能压制阿斯嘉德,其中道理,可想而知。伏皇道人作为太一教门首席弟子,掌教至尊之下第一人,自是让人敬畏。 二者伏皇道人证在就化神前夕,曾往阿斯嘉德、巨人国度乃至于死亡国度走过一遭。听说是为了寻求强者印证道法。在阿斯嘉德的印证结果没人知晓,但想来至少没败。至于巨人国度的掌控者冰霜巨人之王劳菲、熔岩国度的掌控者火巨人苏尔特尔,都败在伏皇道人手中。 这一遭,伏皇道人自是威名远扬。何况,此时的伏皇道人,已是证就化神,比数年前印证道法之时,又不知要强到哪里去了。 加之矮人一族引以为傲的锻造技巧,在太一教门而言,也算不得什么,由是在伏皇道人面前,矮人国主显得非常恭敬。 至于仙道体系的浩瀚,他同样有所耳闻。丹器符箓,凡此种种,多不胜多,数不胜数。每一门,都博大精深,穷尽智慧之能事,万万载也不定能触及本质。 又知晓这些修士,一旦修到一定境界,个个都是万寿无疆。甚至永生不死。才能用这样漫长的时间,发展出百般技艺,自不是区区数万年历史的矮人所能相提并论。 当然,至于仙道体系为何二十年前从未有所耳闻,他归结于自己孤陋寡闻。 一路走入这山腹城池,约莫因之前魔教攻山之故,这城中矮人战战兢兢,藏于房中。此时察觉动静,一个个探头探脑,想要知道情况若何。 那矮人国主一路走,一路报上平安,所过之处,便逐渐有了热闹气氛。 待得一行人进入矮人王宫,这城池总算活了过来。 “让诸位真人见笑了。” 矮人国主一边说着,一边从密室抱出一只木桶,格外不舍道:“这是我祖爷的祖爷传下来的老酒,窖藏三千多年,我一直舍不得喝它。今天正好,诸位真人来到这里,我无以为报,只有这桶酒拿得出手...” 伏皇等众道人不由都笑了起来。 这酒窖藏三千余年,的确非常了不得。然则对一众道人而言,大略也只有逞些口腹之欲。若非是那玉液琼浆,再美味的酒水,对修士又有何用? 不过毕竟是矮人国主的一番心意,众道人欣然接受,各自饮了一盅不提。 矮人国主非常高兴,一边喝,一边说个不停。 说着说着,神色不知怎的,就扭捏起来。 伏皇道人见状,微微一笑:“国主有话,不妨说来听听。” 那矮人国主犹豫片刻,这才道:“我听说,二十年前的那场动荡,是元始魔教的老魔头与太一至尊交手的缘故?” 太一至尊,便是九大国度许多人对太一道人的尊称。 伏皇道人神色一动:“的确如此。” 矮人国主闻言,不由叹然道:“当时两尊巨神打到这片大陆,虽然只是一闪,可也让我们心惊胆战。后来我略有查知。族中去拜谒过诸位真人的儿郎、那些瘦小的精灵,都大概提过。” 矮人族中,曾数次遣人前往地球拜谒太一教门,自是知晓一些具体的消息。加之矮人与精灵历来关系颇善,怕是也晓得一些内幕。 更遑论当初太一道人与赤混魔尊大战一场,曾在虚空维度中光临过矮人国度。 说到这里,矮人国主不由忍不住道:“不是说那老魔头被太一至尊驱逐了么,为何二十年后...” 伏皇道人也微微一叹,道:“好叫国主知晓,赤混魔尊修为虽略逊于吾师,可也是同等层次的大能修士。吾师虽能胜他,却杀不得他。若那魔尊一心逃遁潜藏,吾师也寻不到他。想必这二十年来,那魔尊潜心修行,自忖有所得,法力神通大进,又要出来搅事,这也是无可奈何呀。” 闻言,矮人国主不由哀声长叹:“这样一来,我们可怎么办呐!” 他掐着胡须,抬起头,犹豫道:“伏皇真人,经历了这一遭,我矮人一族损失惨重,族人死伤无数。若再来一次,我等怕不是要灭族了!真人当是知晓,我矮人国度物产丰富...” 话语顿在此处,矮人国主咬了咬牙,似乎最后的话总说不出口。 伏皇道人与周遭几位掌峰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笑道:“国主有话自说,不必有所纠结。” 矮人国主终于艰难出声:“请真人明鉴,我有一幼子,今年八十岁,可否让他投入太一教门,做个弟子?” 矮人乃长生种族,三百岁寿元,百岁成年,八十岁不过少年而已。 “唔...”闻言,伏皇道人脸上状作沉吟之色。 矮人国主见伏皇道人犹豫,又连忙道:“好叫真人知晓,元始魔教势大,我矮人一族不敢履其锋芒。”到这里,话已出口,他便不再遮掩犹豫,直接道:“九大国度,唯有太一教门不惧元始魔教。如果真人同意,我矮人一族愿为附庸,只求平安无恙!” 伏皇道人心头一笑,等的就是这句话,口里却道:“如此...怕是不甚合理。我教门与矮人一族关系密切,自也不能无视了矮人一族遭灾...” “不不不,”矮人国主叫道:“请真人务必要允了我的请求。我知晓太一教门对各种冶炼材料需求颇大,矮人一族愿全心全意为太一教门服务!” 所谓三辞三让,伏皇道人深得其中精义。 却是要叫那矮人一族知晓,成为太一教门的附庸,那不是太一教门强求,而是他们自己的意愿。 由是矮人国主再三恳请之后,伏皇道人才勉强答应下来。 至此,自是皆大欢喜。 太一教门得了一族附庸,直接掌控了物产丰富的矮人国度,再不用为炼器宝材而烦恼。而矮人一族则找到了靠山,不虞灭族之危。 正是两相所得,各取所需。 伏皇道人不便在此多做停留,既得了矮人附庸,心满意足,又闲谈几句,便要离开。 离开之前,伏皇道人吩咐白虎峰、玄武峰、朱雀峰各自留下五位道人,配合大宝峰常驻于此。麒麟峰也留了五人。 如此,常驻于矮人国度的教门修士,便有三九二十七人之数! 其中欧冶道人乃炼炁圆满半步化神之境,余者皆是炼炁七层以上修为境界的修士。这等力量,除半步化神只一人外,近乎于教门两峰合一。这样一来,即便元始魔教仍不死心,再来一殿,也只能折戟沉沙。 如此,伏皇道人才心里安定。 离开时,还给了矮人国主一个承诺。只道是日后每年教门开山之时,矮人一族便也有了资格遣适龄者前往参加入门考核。 至于矮人国主的幼子,伏皇道人做主,直接授予了记名弟子的身份名位。并予了令牌,,打发他自往空间通道,前往太一圣地入门不提。 至此,矮人国度之事,便得到完善解决。 说来此前似乎紧急,又大张旗鼓,但实则从头到尾,只那伏皇道人动手一次罢了。大张旗鼓,那是因为警惕于赤混老魔。其实元始魔教一殿之能,上下捆在一起,实也不被伏皇道人看在眼中。 修仙了道,一境界就是一天地。炼炁境修士再多,除非有什么了不得的特异手段,否则绝难与化神修士抗衡。 化神修士的敌手,唯有化神修士。 伏皇道人亲自动身前来,除开担心赤混老魔,实际上也是无法肯定那元始魔教,是否也有化神修士。 毕竟那老魔与太一道人同处一个层次,要说二十年以降,他钟山岳作为太一道人的弟子,能证得化神,难道魔教修士,就无人了? 他心思稳重,思虑周全,种种隐患,都考虑通透。 因此,在解决了矮人国度之事之后,伏皇道人并不返回教门,而是马不停蹄,携了余下诸峰道人,一头扎入虚空,直奔那精灵国度而去。 ... 终南山太一圣地,太一宫中。 仿佛一片死寂,唯有点点星光,隐约在那虚空深处偶尔闪现一下。除此,别无他物,黑洞洞,寂寞清冷。 突然一声叹息,不知从何处来。 随着这一声叹息,整个一片虚空,仿佛活了过来! 点点星光辉耀耀,条条瑞气四散开! 两只明眸彷如日月同升,一尊道人悍然虚空端坐! 脑后千亩庆云,混混沌沌;胸中五炁流转,毫光万丈;背后世界生灭,弹指之间;一身混蒙仙气,霞光氤氲! 朵朵金花从天降,道道玄妙无穷尽! 岂非正是那太一道人?! 就见那道人长身而起,袖袍一拂,五色光华落下,化作一座悬岛,岛上有老松,松下有青石,石畔有细泉,泉沿有蒲团。 道人身形落下,盘膝坐在蒲团之上,面色不动不摇,仿佛万载泰山,神情缥缈闲适,又如那海阔天空。 “掐指算来,竟已是二十载。此中乾坤大,洞里日月长,呜呼,真真是修行无岁月矣!” 道人掐指算来,发现竟是二十载之后,不由心下叹息连连。 然则岁月轮转,于道人而言,却如过眼云烟。叹罢便就撇在一边,心里却细细计较起来。 之前掐指算来,又合了诸分身传来讯息,太一教门二十载种种,皆是了然于胸。知晓教门如今壮大至斯,也知晓仙道根基已牢牢扎实于花团锦簇的大夏帝国,更知晓颇为看重的钟山岳,竟已成就化神! 此间种种,连太一道人,都不由微微感叹。 “倒也是合我心意。”太一道人念头转动:“道号伏皇,唔,也是运数使然。” 至于钟山氏于教门独大,教中弟子多以之为长,道人倒也不以为忤。仙道教门,非是那美国般的议会联邦,若要强盛,非得要有一人能镇住教门不可。否则互不相服,你争我夺,便是一盘散沙。 二十六章 俯仰天地察秋毫 不可名状寻根底 说来太一道人虽立下这教门,然则却不插手教门内务。就譬如那传说中的鸿钧道祖一般,虽立了玄门道教,授了三千道徒,其余却一概不管。 这便是所处位置、目光高度、心境层次的不同而产生的差异。 太一道人立意高远,平视鸿钧,自不会纠结于教门区区鸡毛蒜皮的内务。于他而言,只需占了气运,一切皆可。 就譬如如今地球太一教门,实则两分。其一便是这终南山太一圣地,虽开门在后,然可为祖庭。其二便是那纽约太一门。 若计较教门内务,怕是要想方设法,使二者合流。 然则太一道人根本不予理会。 任其各自发展。 这终南山太一圣地,有或者没有能镇住场面的弟子,道人也都不会太过在意。有更好,毕竟弟子出了个俊杰,做师父的,自然不会不满。没有也没有不好,他坐镇山门,就算没有弟子能压服其他弟子,就算会闹,也不会闹的太大。 总而言之,太一道人总是高高在上。 他是祖师,这个名位,谁也否认不得。 太一道人心头闪过诸般画面:“伏皇小徒竟在许久之前就把个夏国扩张到如此地步,若我要取得地球六成气运,此时夏国正堪大用,诸般事宜,大略水到渠成。然则...” 念头一转,太一道人又想到:“既是五十年时限,如今才过去二十载,早得很,倒也不急。任凭那余者诸国哭爹喊娘,求天求地,我自不理会,待得时候差不多了,再一举功成,唔,这大略类同饥饿营销罢?” 想到这,道人不由摇头失笑。 五十年时限,任务完成早了不好。说不得一提交,下一阶段的任务又到了。不如先且按捺,把余下三十年好好利用起来,这才是王道啊。 “二十载,赤混重出,下一步计较也是时候了。还有太始道友那边,风光也是好得很呐...” 道人思绪天马行空,忽而又想到赤混,想到太始,倏然抬头,双目穿过虚空,又与远在纽约太一洞天的太鸿道人目光触碰了一下。 太一道人长身而起,跨步一走,脚下虚空无限缩小,万分之一个生灭间,已是出了太一宫,现身于终南山高天云端。 双眼只往下一扫,将教门诸般种种,皆纳于眼帘。不论教门上空汇聚的气运,还是弟子言谈的举止,乃至于一只蝼蚁生灭的瞬间,一切一切,皆如掌上观纹。 俯仰天地,整个地球,及至于周边层层维度次元,不论远近,不论时空,不论维度,不论次元,皆在眼前。 道人微微一叹,转身消失于虚无。 下一瞬,却是到了山腹石殿之中。 那石殿中,一座炉鼎宝光氤氲,仙霞蒸腾,偶尔有混沌色毫光闪烁,散发出古拙幽远的气息,只道是一宗好宝贝。 这座炉鼎,便是当初太一道人在此立下山门之时,专门兑换,并打入一粒混元一炁先天元胎种子的炉鼎。 以这座炉鼎,引终南山下地肺之火为用,杂以三昧,一边缓缓消磨炼化那其中沉浮的宇宙魔方、力量宝石,一边通过这种手段,提升增强炉鼎品质。 到如今,二十年已过,这尊炉鼎终于与混元一炁先天元胎种子融为一体。那混元一炁先天元胎种子,号称世界之种,经由二十载炼化,如今生根发芽,在炉鼎中造出一座小世界来。虽还只是雏形,可威能已不可同日而语。 若要做一个具体的比较,这尊炉鼎,如今已臻至七品法宝的层次。太一道人手中,也只有那方镇压教门气运的太一宝印,才能胜过这尊炉鼎,至于化血神刀,早已不堪大用。 太一宝印毕竟是镇运灵宝,教门气运越盛,威能便越大。如今教门发展壮大到如此地步,这宗镇运宝贝,其威能已是堪比五品乃至于四品法宝层次,端端是了之不得! 且闲话休提。 太一道人来到这山腹石殿,凌空而立,居高临下看着炉鼎中两宗物件在氤氲霞光中沉浮,目中放出毫光,明察秋毫,仿佛要把那两宗已炼化到一定层次的物件,看个通透。 那宇宙魔方仍是蓝盈盈,光亮亮,剔透无比。然则,此时这魔方,其内里,却隐现出一些以往根本无法察觉的奥妙。 那力量宝石自也一般。 此二者之间,本似乎有一条看不见的细线,将之勾连在一起。而这条细线,却来自于一处神秘不可查之地。 “时至今日,那处神秘之地所在,本尊终于有所查知。” 太一道人收回目光,微微叹息一声:“你又是何人呢?为何又会落到如此地步?又留了何等后手?就是这几块宝石?呵...”道人轻轻一笑,抬头望穿虚空,看到伏皇道人正前往精灵国度,又一闪,又看到精灵国度有元始教徒肆意横行,正是危机万分。 太一道人微微摇头,不再理会:“趁着还有些时间,前往一观罢。” 说完,太一道人拂袖收了炉鼎,连带那宇宙魔方与力量宝石,皆被收走。又弹指将冲出来的地火压下,将之与大宝峰、元丹峰阵法完全结合,随之便消失在这座石殿之中。 就仿佛层层玻璃碎片交叠一起,无穷无尽,道人穿梭又穿梭,行走复行走。一直往上,一直往上。闲庭信步,不知走了几多时间,似乎一瞬,又似乎一日。 却便来到一处莫可名状的地方。 此地无有形状,无有方向,然并未真正脱离多元宇宙,而是藏于深处。有时空概念,却无有物质、能量,一切都诸般空虚。 道人身形介于虚实之间,或存在,或不存在,若隐若现。 他站在此处,俯瞰往下,左眼显出一轮昊日,右眼显出一轮明月,射出两道无量神光,照彻一切诸般种种。上可查碧落,下可看黄泉,时间空间,物质能量,层层维度,在他眼中,一一拨开表皮,显露出最真实的面目! “哈哈...” 道人长笑一声,声音在这般虚无之地,竟也能传将出来,端端是令人震骇。 “原来如此,竟藏在此处!” 笑罢,道人抬步一跃,空间转换,时间扭曲,层层波纹在他周身侵袭,却被一层白茫茫、清亮亮的神光所阻,万法不侵。 这等似乎波纹,实则乃诸般法则无限阻路,犹如天劫。便譬如那伏皇道人,虽得化神,若身临其境,怕也难以抵抗,层层消磨下来,若不及时脱离,非得身死道消不可! 毕竟太一道人要去之处非同寻常,有诸般阻碍,也不知是人为还是自然形成。 下个一瞬,道人周身神光一振,随即收敛,却就见道人竟站在一处管状通道之中!这通道,大有百丈直径,介乎于虚实之间,若非有道人这般神通,怕是见之不得。 那通道弯弯曲曲,不知通向何处,就仿似人体中的血管脉络一般,其中竟有一些莹莹的汁液在流淌! 道人微微一笑,探掌摄拿了一捧汁液,细细一看,不由啧啧赞叹:“真个好宝贝。与之相比,那精灵国度产出的生命树汁液,犹如污水一般不堪入目!” 这汁液晶莹之中带着些微绿意,单只这么一捧,其中生机妙理,便如长江大河,滔滔不绝! 其形态也介乎于虚实,若无广大神通,先不说能否见着,便是能见着,也拿不住。 道人细细一观,就将这晶莹汁液妙理看透七七八八。 这等汁液,奥妙无穷,生机充盈无比,若拿来炼丹,别说一转金丹,便是那二三转,也是炼得。 若与修士直接服用,能增寿三五百载,并洗练肉身,壮大神魂。若与凡人服用,返老还童,无病无灾,轻松活三五百载不在话下。 端端是一宗好宝贝儿。 关键是量大! 便只道人所处这处血管般的通道中,就似乎无穷无尽。更遑论这般血管,纠缠如麻,数之不尽! 这汁液,可谓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太一道人心头一转,掌中现了炉鼎,施展奥妙,收取了半鼎。虽则半鼎,然这炉鼎自成世界,内里广大。半鼎汁液,把座终南山太一圣地淹成汪洋大海,都不在话下。 然后道人收了炉鼎,又取出宇宙魔方、力量宝石。 这两宗物件甫一出现,没了道人法力遮掩阻挡,登时便毫光大作,散发出无穷无尽的悍然气息。这气息隐隐勾连一处神秘所在,如指路明灯一般。 道人哈哈一笑,持了两宗物件,沿着气息勾连,一步数千里,在那弯弯曲曲如同血管般的通道中迅速前行。 太一道人心中涌现出许多期待。 这般心绪,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过了。 除了初来此界,尚是肉体凡胎之时,心绪波动较为激烈。而自在纽约立下太一门之后,他道行境界逐日提升,心灵如同万载老石、深潭古泉,少见波动。 毕竟这两宗物件关乎重大。 此界地球,诸多大事件,无不与这宝石紧密关联在一起。可以说,这些宝石,才是除了太一道人之外,推动整个地球走向的潜在黑手。 若只得如此,太一道人也不会太过期待。 关键是,这些宝石,不但关联整个地球,连其余八大国度,乃至于灭霸这等宇宙霸主,都牵连其中! 这就不是小事了。 二十七章 二十年前有缘由 突现乍到神秘人 太一道人何等智慧? 前前后后,围绕这些宝石发生的诸般事件,将之关联起来,怎会不让人心头有所猜想? 但如果只是猜想,倒也不定非得道人一处管就走这一趟。 真正促使道人出关便来到此处的,其缘故,还要往前推二十载。此事已经挂牵在道人心头二十年了。 这就不得不说到赤混太无元魔尊。 赤混魔尊,何许人也? 元始魔教的掌教,陆沉英伦的罪魁,搅动世界的祸首。 然则,他本却只是太一道人的一尊分身罢了! 太一道人、赤混魔尊,这二者之间有何计较,暂且按捺不提。 却说那缘故。 二十年前,太一道人与赤混魔尊斗法前夕,魔尊使了手段,算计了梅林老法师,从其手中夺了石中剑,并连带这老法师一并炼了,还炼作了一道神光化入眼中。 炼化了石中剑、老梅林,赤混魔尊便从那一缕明光之中,得到了一些令人心头发颤的奥秘! 却原来,不论那石中剑,还是老梅林,都是由一个神秘而强大的存在造就而成。乃是那神秘存在的一粒棋子! 老梅林本是石中剑之灵,后来化为人身,成为大魔法师,责于指引、教导所谓王者亚瑟。 亚瑟,并非寻常! 石中剑,号称只有王者才能拔出的宝剑,非是王者,若拔此剑,便如同拔山,不动不摇。为何单单亚瑟能拔出这把宝剑?就因为他是英伦的王者?为何亚瑟与老梅林亦师亦友? 以老梅林的根脚,休说亚瑟区区一英伦之王,便是地球之王,也当不该放在眼中才是。 其缘故,只有一个——亚瑟,乃是那位神秘存在的一缕念头转世重生而来! 赤混魔尊从那明光中的信息里,推测出,那位神秘存在,必定被神秘羁绊住了。或是受了重创沉睡。 他分出念头,化作亚瑟,南征北战,不是为了把英伦的荣耀遍布世界,而是为了宝石! 是的,是为了收集宝石——老梅林的执念,最清晰的执念,有且只此一个! 可是,诸多宝石,在亚瑟时代,根本不在地球! 譬如那宇宙魔方,于亚瑟时代,神话传说中,号称龙之宝玉,捏拿在阿斯嘉德的众神手中,还未流落地球。 亚瑟王南征北战,壮大英伦,便是为了集结力量,讨伐阿斯嘉德,夺取龙之宝玉。 但他失败了。 失败的原因,只因为两个女人而已,一个是他同母异父的姐姐,一个是他的王后,格尼薇儿。 亚瑟与这两个女人,都有肉体关系,并且对这两个女人都动了真心! 有一句话说得好,再坚固的堡垒,都能从内部攻破。这两个女人,便是埋藏在亚瑟组织内部的定时炸弹。 因为亚瑟爱慕其同母异父的姐姐,就使得他与格尼薇儿之间产生了人所周知的裂痕。然后让人看到的机会,大骑士兰斯洛特就打算趁虚而入,夺取格尼薇儿的芳心。 自此,内部裂痕越来越大。 两个女人从中扮演了多重角色,将裂痕逐渐放大,最终一发不可收拾。 说来亚瑟虽是某位神秘存在的念头转世,携带了收集宝石的执念,但毕竟已经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他有自己属于凡人的感情。 这种感情,即便老梅林在一旁,都无法纠正扭转。 所以他失败了。 但是,失败并非偶然,而是刻意为之。 那两个女人,其实都是阿斯嘉德的女巫,乃是两姐妹。一个,是阿莫拉,一个是她的姐姐罗蕾莱。 这事,还是老梅林后来才发现的。 从这里,大略就可以看出其中的奥妙了。 虽然在老梅林的魂魄中,有的事语焉不详,可魔尊却可以推测。 阿莫拉姐妹来到地球,分化瓦解亚瑟的势力,分明是来自于阿斯嘉德的指派。然而,阿斯嘉德为何又能早早并准确知晓亚瑟的底细? 为何阿斯嘉德不派遣大军或者神灵直接将领,把亚瑟王朝一并抹除? 这一点,值得玩味。 或许是不敢直接动手,因为畏惧亚瑟背后的那位神秘存在。但终归是知晓那位存在的动作。 也就是说,那位神秘存在的一系列打算,实际上被某些人看在眼里。 当然,内中详情,就不好推测了。 约莫这也是亚瑟之后,这位神秘存在没有继续动作的原因了。 因为他知道,他一直被人关注,不论怎么做,都会失败! 所以,中世纪亚瑟之后,梅林便沉寂了下来。大略他这颗棋子,变得已经可有可无。也或者在等待下一个机会。 不过这些,对魔尊和太一道人而言,暂时无关紧要。 从那缕明光中,魔尊知晓了许多乱七八糟相爱相杀的玩意儿,譬如亚瑟失败之事。真正重要的,是让魔尊确定了那位神秘大能的存在,以及其与诸多宝石之间的紧密联系,还有猜测他大略存身的地方。 魔尊既是知晓,那么太一道人,便也同样知晓。 不过只是大略,又有推测,而且宝石与那位神秘存在之间的联系,被某种力量阻隔,若隐若现。加之太一道人自忖神通法力,还未及有把握去寻根究底,这才一直按捺。 直到今日。 二十年以降,落到太一道人手中的宇宙魔方,亦即是空间宝石,以及从灭霸手中夺来的力量宝石,经过二十年不间断的消磨炼化,如今虽还未炼化通透,但其中奥秘,已是隐现出来。 何况太一道人这二十年来,法力大进,神通更高,心头有了些许把握,于是甫一出关,便打算趁着下一阶段计较尚未完全展开之前,亲走一遭,去看上一看,消去一些执念,好歹要做到心头有数。 这时,正当太一道人行进,突兀的,身后传来一声柔和的呼唤。 “你不应该来这里。” 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非常的突兀,非常的温柔。便譬如太一道人这样境界的修士,都不由要沉浸其中! 霎时间,太一道人回过神来,万年神色不变的脸上,终于露出一抹震惊,无漏之躯竟冒出一片毛汗,心中警兆大作! 他浑身一僵,登时停下脚步,一身法力暗暗搬运到了极致,这才缓缓转过身来。 便就看到,一条曼妙的身姿,正站在自己不远处,大约不过二三十丈距离。这个距离,简直能要人老命! 须得知晓,以太一道人如今化神七重的法力,以其高妙的道行和境界,便是返虚地仙,也不可能在接近背后二三十丈都不被察觉! 这样的距离,若一个偷袭,嘶... 太一道人心头发冷,但终归境界高深,只万分之一个生灭的瞬间,便镇住心神,双目放出凌厉的神光,去打量那人,一边沉声问道:“你是何人?” 那曼妙身姿周身笼罩者一层薄薄的灰幕,以太一道人的神通,都完全看不穿,分明其境界能耐,远超了太一道人! “我?” 那人轻轻一笑,笑声犹如女子如葱般的细腻手指,拂过古琴的琴弦,叮咚剔透,端端是美妙无比。 可太一道人心头愈沉。 “你叫太一是吗?”女子轻笑道:“我知道你,我观察你很久了。你可以叫我——阿德。” 观察?! 太一道人心头一冷,不由倒吸了口凉气! 难道自己所作所为,都在这人的眼皮子底下?!这是何等的令人惊悚?! 他深深的吸口气,强制将这种念头放在一边——这实在太过惊骇,不敢想,不能想! 阿德? 太一道人又想到她的名字,眉头耸动,念头迅速转动,千千万,万万千,却找不到与这个名字相关的任何信息。当下便就知晓,这要么是一个小名,要么就是化名! 微微吸了口气,太一道人终归渐渐平缓心绪。 他想到,这个叫阿德的女人,能让自己在她接近三十丈之内都无法察觉,其强大之处,令人惊骇。若要动手,太一道人自忖不是对手。更遑论之前本有偷袭的机会,她却没动。 而且,她说她观察道人很久了,以她这等能耐,自不会被太一道人察觉。既如此,如果要取太一道人性命,怕是早就取了,也不会等到现在! 太一道人心中暗暗庆幸的同时,也被打了一闷棍,登时那股子唯我独尊的心气,就被打压下良多。 沉英伦,战灭霸,立教门,收弟子,整个地球乃至于周边八大国度,都被他玩弄于鼓掌之间,逐渐的便养成了这般心气。 然而他几乎忘了,这个世界,还有比灭霸更强的存在!有让他束手无策,接近身边,随时观察他一举一动的强者! 在这一瞬间,他一颗高昂的道心渐渐沉下些许,似乎变得更加圆润内敛。 他一边平息法力躁动,一边缓缓开口道:“阿德道友见我,意欲何为?“ “道友?”阿德又轻笑,银铃一般:“这个称呼还真有意思。” 然后便听她道:“太一...道友,嗯,我也这样称呼,好不好?” 竟透露出一种娇憨。 太一道人眉头一动:“自无不可。” 阿德微微点头,灰幕下看不到表情,道:“我来是希望你放弃寻找你想要的答案。”她伸出纤细的手,指了指道人掌中托着的两枚宝石:“还不是见他的时候,太一道友。如果时候到了,我不会阻拦你,还会与你一起去见他。” “‘他’?”太一道人微眯了下眼睛:“这么说,与这些宝石紧密联系的,便是你口中的他?” 阿德笑了笑,没说话。 “你的意思,我已明了。”太一道人见状,便不多问,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我便暂且按捺。” 言罢,抬步就要走。 却被那阿德欺到近前拦住:“我有事要跟你说。” 太一道人心头微微一跳,点了点头。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打不过这个阿德,太一道人如之奈何? “何事?” 他深吸了口气。 “我对你并没有恶意。”阿德道:“你太过小心翼翼了。相反,我觉得你很有趣,你的力量,让我感到非常好奇,是一种我从来没见过的体系。我在你身上看到了无限的未来。” 太一道人并不搭话。 “我救了你。”阿德道:“你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救了我?”太一道人淡淡一笑:“此话从何说起?” “就是刚才。”阿德轻笑道:“如果我不阻拦你,凭着空间宝石和力量宝石的指引,你就能抵达那里。然而,他虽然受到重创,却也不是现在的你能够对付的了的。相反,你为他送去了这两枚宝石,他的力量会恢复许多。但他不会感激你,还会杀了你。” 二十八章 此人名中唤阿德 试探一番定盟约 闻言,太一道人心头又是一跳。 他无法确认阿德这句话的真假,但心里却知道,去见一个神秘的人物,自是好坏参半。也许会从那人身上得到许多好处,但也许会有危险。 之前是自忖二十年苦修,成就化神后期境界,法力神通不可同而语,心里有些把握。然则对比眼前这位接近自己三十丈都不被察觉的阿德,他知道自己小瞧了或者说忽视这个宇宙的大能。 自然的,他现在就没了之前的信心。 更重要的是,他已经察觉到,这等大能本身存在,便可模糊天机,让他无法对与之相关的事,产生明显的感应。 他突然反应过来,之前突然打算前往寻找宝石奥秘,寻根究底的时候,竟然没有任何心血来潮!好坏都没有! 想到这里,太一道人不由又是庆幸,约莫阿德还真是救了他一条性命! 虽说太一道人早就准备了许多后手,即便这具身躯被毁,真神被灭杀,也不会真正身死道消。可他对这尊身体,毕竟寄予厚望,若是毁了,道途就有波折。 细细想来,阿德救了他,倒是结下了莫大因果! 这等因果,关乎道途,大如天,一时间,让太一道人心头纠结无比。 似这等莫大因果,要还回去,万分不易。要么什么时候救阿德一命,可以这阿德的能耐,太一道人如今连深浅都看不到,能威胁到她的敌手,必定更家强大,太一道人现在又有什么资格去救她? 要么就杀了她,灭了神魂,一了百了。 这种手段,大略就类似于道人所知神话中西方教两位教主圣人的行事手段了。那紫霄宫中,红云道人让出圣位,两位教主还不起,只得设计灭杀红云,一了百了。 不过太一道人要杀阿德,比救她,难度也低不了多少。 “也罢,”太一道人心下暗暗计较:“这因果,待日后还得起之时,还给她便是。不过若此人别有图谋,对我大计产生阻力...是时再做区处!” 于是打了个稽首:“多谢道友救命之恩。道友有什么条件,道来便可。” 阿德咯咯一笑,透露出一种无与伦比的风情,太一道人不由失神片刻,连忙镇住心神,喝道:“道友魅力无穷,即便我看不到道友面容,也难以自持。希望道友有所收摄,这对你我都是好事。” 阿德见状,掩嘴低笑,好一会儿才止住笑意,道:“我的要求很简单,我希望能一直跟在你身边。” 太一道人眉头一皱,断然道:“不可。” 他图谋甚大,现在只是初期,被这阿德观察,倒也不怕泄底。但若这阿德一直跟在身边,日后大计展开,怕是就要被察觉。 此万万不可! 阿德闻言,轻哼一声,太一道人便觉真神动荡,神思难以定住,这才愈发知晓这个女人的能耐有多广大! 但他不会妥协。 连忙念动咒语,镇住神魂,目光直视阿德。 阿德他强硬,沉默了片刻,只好点了点头:“好吧,我知道这样很讨厌,我也讨厌别人跟在我身边...我可以容忍你拒绝这个要求,甚至可以保证以后不暗暗观察你,但我要一门——功法,是的,功法。” 太一道人心知,这便是阿德的底线。 不过这阿德索要功法作甚?她比太一道人不知强到哪里去了...是了,这个宇宙可没有功法这个概念,想必是为了借鉴? 心里想着,口里却道:“除非你能保证日后不做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你既厌恶别人相随,我便也一样。我可以给你功法,但是,你必须要做到你的保证。否则...” 阿德轻笑摇头:“太一道友,我以为你能明白的。到了我们这样的力量层次,每一句话,都不能轻易开口,否则一旦违背,心灵蒙尘,不是好事哦。” 太一道人神色一动,这一点大略都是相通的。即便的魔道修士,在大事上,也不敢胡言开口,越是修为精深,越是接近大道,就越不能胡言乱语。 到了一定层次,言出法随,大道感应之下,若不应了诺言,不说天灾人劫,大道只需蒙蔽天机,使感悟不得法则,道途便要成空。 这便是所谓之道心蒙尘。 “也罢,是本尊想差了。”太一道人点了点头,话音一转,忽然道:“道友既曾经常观察于我,自是对我教门内外,也通透知晓。既如此,当是知道我教中许多法门才是。此时却来找我索要,难道我那诸般法门,不入道友法眼?” 知她索要功法,太一道人心中想的愈多,不由言语试探起来。 阿德轻轻一笑,摇了摇头:“你教中教众修炼...嗯,是修炼,修炼的法门,太过低等,我一目了然,对我完全没有作用。”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忽然叹息起来:“我从有意识开始,就永远是这个样子,永远一成不变。而你,却可以变,从一个不知来历的弱小凡人,变得越来越强大,也许以后会与我一样强大,甚至更强。这让我很羡慕,你知道吗?我也想变,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变。我只有来找你。” “原来我是不打算这么快与你见面的,你还不够强。可是你要来找他,我不得不阻止。” 太一道人听着阿德的话,心下连连转动。他到也没料到,这个叫阿德的女人,竟然毫不讳言,言语中竟然透露出许多信息。是单纯?不可能。是无所谓!强大到这样的程度,在意的东西就越来越少。 想到她话里的信息——自有了意识,就这般强大?一成不变? 太一道人不由心头生起诸多猜测。 但有的事,不能开口问询。 太一道人这一瞬间,想了许多。却是知晓。求变,是生命的本能。不论何种层次的生命,便是那圣人,都是一个样。难怪这个女人要求跟在自己身边,大略也是想通过观察自己,来获取某些灵感。 或许...太一道人心头突然产生一个念头,随即笑道:“倒也是个理。我那座下诸多弟子,如今毕竟境界不够高深。我那藏经塔中,放置的诸般法门,也只到返虚境界而已。对你而言,的确可能没有大用。” 他斟酌片刻:“我可给你一门直指金仙境界乃至于大罗金仙的法门,但我不知你所求哪般法门,总不能把我所有法门都给你?” “金仙?”阿德好奇问道。至于更多法门,那当然更好! 太一道人笑道:“所谓金仙,乃是不朽不灭之仙,一念而万界生,一念而万界灭,生灭之间,造化无穷。” “你说的这些,我都很难理解。造化又是什么?”阿德不由又问。 太一道人摇头失笑:“你问我造化是什么,我给不了答案。这需要你自己去寻找。” 阿德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好吧,我要一种关于死亡或者灵魂方面的功法,你有吗?” “死亡或者灵魂?”太一道人眉头一瞥,看着阿德,若有所思,心下生起了更多的猜测,却点了点头:“自然是有的。” 随即道:“我有大阴阳轮回经一部,以生死、阴阳、轮回为大道核心,若得修成,大罗金仙不在话下!” “又有后土无量度灵经一部,专擅于灵魂之道,度人度己,度天度地,威能无量。” “又有阎罗十殿幽冥经,计十部,各擅勾魂、摄魄、夺命、转生等诸多妙理,自也非同等闲!” ...太一道人张口便说出数十部相关死亡、灵魂之道奥妙的仙家法门,一部部,只把那阿德听的是目中异彩连连,连那罩身的灰幕,都阻挡不得那等异彩。 “我要大阴阳轮回经!还有后土无量度灵经!还有还有,阎罗十殿幽冥经我也要,还有皇天后土天地无量真经,还有...” 想多了吧? 太一道人万分难得的露出一脸无语之色:“且慢!” 阿德戛然而止:“你让我选的!” 太一道人面无表情:“只一部,我说了都给你吗?” 阿德抿了抿嘴,灰幕下,目光里似乎透露出一种可怜兮兮的模样:“都给我,好不好?” 太一道人打了个激灵:“且慢!!” 他甚至能清晰的感受到那种可怜兮兮的神色带来的诱惑,心头跳动万方,几乎止也止不住! 深深的吸了口气,太一道人好不容易定住心神,道:“你要功法,之前说了,只一门而已。若你要抢夺,那便动手,我自也不会束手就擒。” 他语气显得端的强硬。 这诸般功法,还在系统之中,没有兑换出来,抢夺?夺谁的? 太一道人绝对能够肯定,系统的层次,比眼前这个阿德还要高。想要从系统中夺取功法,那是想太多了。 阿德摇了摇头,灰幕下,好像拢了拢发丝,又显露出无与伦比的魅力,太一道人只好撇过头去,默念清静经。 “我贪心了。”阿德道:“好吧,我只要大阴阳轮回经。” 太一道人转过脸来,微微摇了摇头。 “说好的!”阿德怒了:“你让我选一部,我就选一部,可你现在又要反悔?!” “不是反悔。”太一道人正色道:“我之前道出数十仙家法门,其中有好有坏,修成之后,成就有高有低。这大阴阳轮回经乃是其中最具妙理的无上法门,如何能轻易予了你?” 又道:“若譬如黑白无常勾魂摄魄法,予了你,倒也无妨,但大阴阳轮回经却是不能!” “既然不能,你说出来干嘛?!”阿德忿忿道:“不行,你必须要给我这部真经,否则我,不让你走。” 太一道人微微一笑,话音一转,道:“给你也不是不能,但...” “我知道你有条件,说吧。”阿德心下一喜,大气无比的挥了挥手:“我都答应你!” 太一道人呼出口气。 看来这阿德的确对自己没有敌意,否则任凭自己这般作为,换个人来,早就动手了! 既然有所求,那就有的计较。 于是道:“约定,我要一个盟约。” “盟约?”阿德心下一动,咯咯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你会让我掀开灰幕,看看我的样子呢,难道我对你没有吸引力吗?” 二十九章 不相犯赠与真经 见魔尊论述弟子 太一道人微微摇了摇头:“非是没有吸引力,此等近乎于道的魅力,我怕我抵挡不住,任凭你要求,我都答应,那便亏大了。” “算你识相。”阿德心情顿时好了起来,咯咯一笑道:“好吧,你要约定,我答应你。” “不急,听我说完。”太一道人正色道:“我予了你法门,想必你要修得通透,怕也不易。否则你不会说,自你有意识起,便一成不变。你必然寻求过多种方法,而无所成,必定本身有所限制才是。” “况且,我这法门,大略与你的力量不是一个体系,没有关联,甚至南辕北辙,必定有不能理解之处。如此,你可时常来太一圣地太一宫与我论法谈玄。但决不能偷偷摸摸,暗暗观察。” “立下这个盟约,我要求并不高,我只要你永不与我为敌,可好?” 阿德掩嘴轻笑:“我本来就不敌视你好不好?” 太一道人摇头:“世间之事,时常变化之中,谁又说得准呢?” “好吧,我答应你,永不与你为敌。” 此言一出,言出法随,冥冥中有一种神奇的存在似乎落在二人身上,将二人关联在一起。 “除非,”阿德话音一转,轻笑道:“除非你要与我为敌。” 太一道人心中一叹,随即正色:“自当如此。” 阿德笑起来:“这下你该放心了吧?记住,我有问题的时候,我会来找你,你不能又说我偷偷摸摸!还有,快把大阴阳轮回经给我!” 到这里,二者之间的气氛,已是悄然发生变化。有了这一个誓约,虽说不能完全相互信任,但在一定程度上,比亲人之间的信任,还要牢固。 自然而然的,太一道人放心了,那阿德也放心了。 “只要你光明正大,我何必说你偷偷摸摸?”太一道人笑着,翻手取出一本大部头,掌心一托,飞向阿德:“既如此,这大阴阳轮回经便予了你。” 阿德连忙抬手抓过真经书册,迫不及待翻开,双目发亮,神色很快激动起来,曼妙的身姿,甚至都微微颤抖。良久,她收起光团,真诚无比道:“这对我有用,我能看得出,真的!谢谢你,太一。” 话音不落,已然消失不见。 太一道人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心里一抹复杂一闪即逝。他从系统兑换这部真经,去了其真意奥妙,以书册形式兑换出来,也是有所计较,此中奥妙,暂且按捺不提。 一部价值千万,道妙直指大罗金仙的真经换取一个誓约,看似不甚划算。然则...若能将这样一个强者绑上船呢? 道人心头计较片刻,压下诸般念头,又将目光落在掌心两枚光耀耀的宝石上,自言自语道:“怕是我这次也落入了你的算计...也是我顺风顺水惯了,少了警惕。” 若阿德所言不差,那此番前往,无非便如同那带了两个大肉馅的肉包子一般。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呀。 摇了摇头,暗道若无把握,若不修成天仙,绝不去想此事。由是太一道人清叱一声,连下百道禁法,将这两枚宝石封印的严严实实,这才翻掌将其收了起来。 他抬头眺望,看向那虚空深处,淡淡道:“端是不能小瞧了任何人。不过本尊总有一日会再来一趟,是时连带那宝石,一并给你炼了!” 言罢,道人大袖一拂,抬步便出了这血管般的通道,穿过层层阻隔,忽然察觉背后有异,再回首一看,竟已不见那密密麻麻的管状通道,心里一动,便就知晓,当是那阿德所为! 看来阿德怕他不死心,又杀个回马枪,于是干脆再做了一些手段。 摇了摇头,道人不由失笑,终归是将此事在心头完全压下。微微叹息一声,转身几个行走,就来到一处虚空。 那虚空维度中,一层薄薄的存在于维度层面的光幕那头,正是精灵国度。这里是精灵国度虚空维度胎膜之外。 “道友。” 一尊魔影从虚空中浮现出来,正是那赤混太无元魔尊。 “道友。” 两人互相见礼,打了个稽首,同时笑了起来。 “二十载,不对,当是二十一载。”赤混魔尊上前,与太一道人并座虚空,齐望精灵国度,一边淡淡开口:“自来到此界,到如今,总算有了些局面。” 太一道人笑了笑:“这才是应有之理。太混,你莫不以为,如今局面,太大了些吧?” 太混道人,亦即是赤混太无元魔尊,闻言张口哈哈一笑:“不是大了,是小了。” “能有这般气象,已是不易。”太一道人淡淡道:“这个宇宙,也非是等闲呐...步子太大,易出纰漏。” 太混道人不由默然:“你我都失了警惕心,敬畏心。的确顺风顺水了一些。不过好在那人没有恶意,否则大计波折在所难免。” “也好在计较妥当,稳扎稳打,否则一旦过激,怕不就要惹出许多藏在水底的人物。”太一道人点了点头:“那阿德,我虽与她定下盟约,互不相犯,可这宇宙之中,强者当不止她一人。她能藏在我身边观察我,其他人又为何不能?” 太混道人点了点头:“由是,我等须得更加警惕。那系统...还需好生担待着。” 这二人说话时,一道无形的力量,正沟通关联,将二人笼罩,那是系统的一缕玄妙。 出了阿德这档子事,两人既是见面,却万万不敢有任何疏忽大意。由是唤出系统光幕,罩住两人,这才能让人心头安稳。 虽然系统也被太一道人视作潜在威胁,而且还是最大的威胁。但现在这个阶段,为防万一,也只有借助系统的力量。 “我等虽然分开,可系统玄妙无方,不论你我,不论相隔多少维度次元,都能同时应用。早前心下还有沮丧,只觉难以摆脱,却没想到竟然还是个好处。” 太一道人自嘲一笑,转言不再提系统,却道:“这个阿德,端是非同寻常,我不知其来历,找不到任何蛛丝,算不到一点马迹。但实实在在,至少的一位超过返虚地仙的大能。我以盟约束缚,看看能否有机会把他拉上我们这条船。” 太混道人微微颔首:“以我等如今修为境界,单打独斗还是难了些。能交好一些盟友,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不过这等人物,要使其与我等一条心,可不好施为呀。” “不急,既然有所求出,我自有办法。”太一道人甩了甩袖子。 太混道人忽然笑起来:“不如作道侣?休戚相关,大道相连,岂非一桩好事?” 太一道人神色一滞,大笑起来:“你这太混,修德胡言乱语!” 太混哈哈大笑。 揭过此时,两位道人只把双目看透那次元维度的光幕,看向精灵国度内部。 那精灵国度,与矮人国度整体如出一辙,也是一片大陆,并非星球模样。 这片大陆,绿的剔透,生机勃勃,便是这维度胎膜,发出的灵光也是绿的可爱。只看一眼,便使人心旷神怡! 这座浩瀚大陆,面积绝不低于地球。其陆地、海洋参半,不像那矮人国度,只得陆地而没有海洋。其中水炁丰沛,由是木炁蒸腾,水木二炁相辅相成,使得这精灵国度生机旺盛到了极点! 其中大片大片的森林,参天大树,花草野木,数之不尽。不知多少水木二属灵药宝材潜藏其中,物产资源之丰厚,令人眼红。 “好叫道友知晓,那矮人国度,我可不要,但这精灵国度,我却要争上一争。”太混道人淡淡道:“不能你太一教是亲娘养的,我元始魔教就是后娘生的。” 太一道人哈哈一笑:“你这太混,端是奸诈。你拿了巨人国度、熔岩国度,金、土、火三属宝材用之不竭,自然与我慷慨那矮人国度。然这精灵国度只此一个,你要争,我也不相让。但凭各弟子手段,如何?” “自当如是。”太混道人呵呵一笑:“你坐下伏皇小徒出手狠辣,口气也大,不但打坏了我那魍魔殿主天狼道人的本命法宝噬灵魔魂幡,差点要了他一条小命,还竟敢让他带话,要落我面皮。却也不知,我翻掌之间,就能毙了他。他虽证就化神,毕竟是弟子小辈,也敢对我不敬。好在我大人不记小人过,让他一回。” 又道:“你有伏皇小徒证就化神,我座下,又岂能落后?我那欲望魔宫之主,天魔道人,如今也不差分毫哇。” 欲望魔宫之主,天魔道人,便是那满大人! 然则如今也有道号相称,天魔者也。 天魔擅玩弄人心,传说中甚至幻出种种七情障碍,六欲魔障,去阻那多宝道人成佛,由是可见,七情六欲,掌控生灵之欲望,正乃天魔本能。 取天魔道号,正合了满大人所修功法之奥妙。 与太一教一般,元始魔教如今也愈发正规化。太一圣地有的,元始魔教也不差分毫。那魔宫魔殿,魔王魔使,皆有道号,那教徒中之杰出者,也自有道号。 譬如魍魔殿之主,狼人之王马库斯,如今便是天狼道人。天狼凶厉,每每沉睡一纪,出来便要吃人,非但是吃人,连日月星辰,都要吃掉。 马库斯所修噬灵魔功,正是合了此中奥妙。 又譬如那魉魔殿殿主麾下的克拉特,乃是元始魔教弟子中的杰出者,炼炁境几乎臻至圆满,自也有道号,号幽泉。 太一道人摇头一笑:“你我自有面皮在,何必与小辈动怒?小辈争斗,那是他们自己的缘法,斗得过,是能耐,斗不过,那是命数。至于我那伏皇小徒口出狂言,你也须得担待。他毕竟证就化神,又不曾试过你我神通,稍稍傲了些,可以理解。” 说到这里,太一道人看着那胎膜内光幕中的争斗,不由笑道:“你座下天魔道人的确有些能耐,我那徒儿要将其拿下,还得再出手段。” “哈哈,”太混道人哈哈一笑,指着太一道人道:“你休要恁大口气。要拿下我座下天魔道人,你那伏皇小徒还不够!” “那却要好好看看了。” “正该如此。” 三十章 七情魔神横世间 伏皇神剑荡魔氛 那维度次元,胎膜之内,精灵国度中,此时正当一场好斗! 却道是那伏皇道人从矮人国度赶到精灵国度,迎头便与那元始魔教座下欲望魔宫之主天魔道人撞了个正着。 说来也是因为这精灵国度太过特殊的缘故,这九大国度,只此唯一。水木二属,尤其木属灵药宝材,只得这里才有大量产出。 为此,元始魔教欲望魔宫倾巢出动,以化神境界的天魔道人为首,突然发难。本来依着那精灵国度的力量,万万是抵挡不住。 可因此地环境的缘故,天魔道人才没有大动干戈。 这元始魔教一干魔头,所修魔功,俱皆威能浩瀚,有种种破坏、腐蚀、朽败的奥妙。若得大动干戈,魔炁四溢,少不得就坏了这方天地的环境。 如此一来,夺了这方天地,环境却坏了,没的产出,夺了又有何用? 加之那精灵亲近自然,最是擅长培养各种灵药,天魔道人暗忖有些用处,便想折服精灵,使其为元始魔教所用。 这天魔道人与天狼道人行事手段自有不同。那天狼道人攻伐矮人国度之时,便不曾顾忌矮人性命。 由是这精灵国度才能坚持到伏皇道人的到来。 那天魔道人率领麾下一干魔子魔孙,计约数十人,一眼望去,炼炁圆满的,都有二三人,余者半数都有炼炁后期境界,剩下的也都是炼炁中期的好手。 可见元始魔教之下欲望魔宫这一部,端端是不可小觑。比及而言,不差于太一教门第一峰——伏皇道人座下麒麟峰的全部力量! 在伏皇道人到来之前,天魔道人已是将精灵驱赶、围困至其王宫之中。诸精灵只得凭借族里传承神器以及向太一教门求来的阵法以作抵抗。 精灵国度与太一教门之间的关联,在除地球之外的八大国度中,是最早的一个,联系最紧密的一个。与太一教门之间的关系,也最亲密。 由是精灵国度从太一教门手中,着实得了不少好东西。就譬如这护持王宫的阵法,便是早二三年之时,专程请来都天峰李霄道人为其立下的一座元木坎离大阵! 坎离者,水火也。以木炁相济,木生火,引水炁合火气,水火相交,龙虎相济,自能爆发出无穷威能! 而这精灵国度木炁、水炁,端端丰沛,立下这座阵法,正是恰到好处! 这元木坎离大阵立阵数载,汲纳、蕴藏的木炁、水炁,几乎已经化作实质。平素里,不但对精灵本身的力量,有极强的促进作用,此时爆发出来,端端更是伟力滔天。 便是那天魔道人入的化神,一时半刻,竟也无法取巧破阵。 而若以大法力、大神通暴力破去此阵,又恐怕坏了这方天地的风水,竟是让天魔道人有种束手无策的感觉。 然则天魔道人毕竟不凡,心知这座大阵依凭这方天地的木炁、水炁,若不将其隔绝于天地之外,想要破阵,端是艰难。 由是这天魔道人便让麾下教众环绕精灵王宫,也布下一门天魔幻神阵! 这门阵法,以幻为主,幻化出种种异象,勾动生灵欲望,掌控七情六欲,一旦道心不坚,便会堕入阵法玄妙,失了心灵,被天魔幻象所掌控! 然则此时,这天魔幻神阵的用法,被天魔道人作为隔绝天地水木二炁所用。倒也是别出机杼。 毕竟有元木坎离大阵阻隔,水火相济,生而为雷霆,最善破去种种幻象、克制阴邪,使得这门天魔幻神阵无法直接对王宫内的精灵产生影响。 不过对天魔道人而言,只需要隔绝水木二炁,这座阵法早晚必破,能否掌控内里精灵的心灵,倒是不甚在意。 眼看着没了外界水木二炁源源补益,那元木坎离大阵愈发变得虚弱,即将就要大功告成之时,那伏皇道人至矣! “且住!” 一声大喝天边传来,天魔道人眉头一皱,长身跃上半空,卷起一团魔云,遥遥望见那伏皇道人,心头登时便不爽利。 却低头对一干教徒道:“休的理会,给本座将精灵困死,不得放走一个。” 言罢,已然驾云迎头而上。 “道友,伏皇有礼了。” 伏皇道人架起云光,携着一众麒麟、白虎、朱雀、玄武四峰道人,便在千丈之外停了下来,与那迎来的天魔道人遥遥相对。 天魔道人负手而立,黝黑长发披肩,仿佛一条条小蛇,在扭动嘶嘶。竟似乎每一根头发上,都有一只眼睛,散发出七彩斑斓的魔光。让人一看,就不由头晕目眩,心神震荡不能自持! 伏皇道人眼眉一耸,大袖一拂,周身浸出一圈玄妙的道韵,将那天魔道人神通隔绝在外,冷哼一声道:“道友端端不为人子,此等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却如何在本座面前施展?!” “哈哈...”天魔道人长笑一声:“伏皇道友,本座天魔,当是有礼了。道友这话,本座可不敢苟同。你道我施展神通,却不知,你我敌对,如那两国交兵,自是不择手段。话说回来,若本座这点小手段你都消受不起,嘿嘿,本座可就不客气了!” 朱雀峰张焱道人立在伏皇道人身后,闻言登时压不住火气,大喝一声,怒道:“魔头休要恬噪!伏皇大师兄在此,还不快快束手就擒,否则拿了你,一番炮制,让你知晓厉害!” “拿了我?!”那天魔道人笑的歇斯底里:“伏皇道友,你道这话可有道理?要拿本座炮制,你却不能!” “能与不能,”伏皇拂袖止住还要说话师弟师妹,淡淡道:“斗过才知晓。” “那便要看你的手段了!”那天魔道人施施然一拂袖,陡然一声大喝:“看我宝贝!” 突兀间,一面旗幡不知何时竟到了伏皇等一干太一教众头顶,迎风一晃,化作百丈巨幡 ,魔炁涛涛,欲望凛凛,散发出无穷七情六欲之气,污浊周遭空间。 方圆十里之内,便是那地面植被,潜藏虫蛇,都被魔炁浸染,七情六欲勃发,一颗颗大树争相开花,谢了又开,开了又谢;一只只虫儿轮番交配,这个来了那个来,那个来了这个来;或是相互争斗,不论植物动物,不论蚍蜉蝼蚁,或是自相残杀,或是生死相护。 有麋鹿发狂,痛顶野豹。有野牛发情,追逐猛虎。有长蛇爱欲,缠绕鳄鱼,欲要交配。有飞鸟怒鸣,一地鸟毛! 七情六欲,皆在其中,展露淋漓尽致! 便是那伏皇道人云烟上一班太一教弟子,也多有脸色微红,或是眼波流转,欲望顿生,或是怒火蒸腾,难以压制,或是恨意绵绵,就要冲起...凡此种种,竟一瞬间,都着了道! 而那魔幡却也不停分毫,当空一展,兜头盖面,破碎孔建,便扫将下来! 就譬如一把大扫帚,看那模样,竟是要将伏皇道人等一干道人一网打尽! 伏皇道人神色登时变得冷肃无比,他清叱一声,携着诸般玄妙,将种种七情六欲之气涤荡一空,身后众师弟师妹这才醒来,一个个心头发寒,暗暗震骇! 端是没有想到,那化神境界,竟是如此伟力!尚未发力,只得一些气息玄妙,便让诸多炼炁圆满、炼炁后期的道人齐齐着道。 若非伏皇道人就在身边,怕不一瞬间就要全军覆没! 伏皇道人抬头仰观,见那大幡扫下,冷哼一声:“小道耳!”却便张口吐出一口宝剑来! 那宝剑黄澄澄,仿佛古铜铸就。初时不过一寸,出口迎风见长,化作数十丈之巨。登时剑光大作,紫气涛涛。化出一片祥和,涤荡魔炁,澄澈宇内! 这宝剑端端非同寻常,剑身一面刻日月星辰,一面刻山川草木。剑柄一面书农耕畜养之术,一面书四海一统之策,号曰:伏皇剑! 伏皇剑耸立当空,仿佛擎天之柱,将那魔幡顶住,落下不得。就见伏皇道人掐了指诀,一声清叱:“杀!” 一缕无与伦比的锋芒从剑锋透射而出,所过之处,虚空割裂,万法归墟! 那锋锐无可阻挡的剑光冲天而起,空间发出裂帛般的撕裂声,噗嗤一声,就要将那魔幡一举搅碎! “好伏皇,好神剑!” 天魔道人看的分明,脸上露出动容之色:“你有神剑,我有魔幡,看我神通!七情魔神,出!” 应声中,那当空魔幡里,有七尊魔神一一跳将出来,各自散于一旁,把那魔幡团团围住。这七尊魔神,或是欢喜,或是怒容,或是忧愤,或是思念,或是悲伤,或是恐惧,或是惊骇,一尊尊魔神,神态各异,甫一跳出,各自发出吼叫,勾动人心七情,让人心襟动摇,难以自持。 “七情魔神!” 伏皇道人嘿嘿一笑:“看我一剑,破万法!杀!” 他抬手一托,巨剑往上一顶,锋芒剑光肆虐,却被那七情魔神各自打出一道法力抵挡消磨,眼看不得存进。由是伏皇道人把住剑柄,手腕一转,掌中宝剑迅即化作寻常大小,电射而出,化作一道光影,飞射半空,来回纵横,剑光四射间,将那七情魔神与魔幡一概圈住! 随之,道人大袖一拂,将身后诸师弟师妹一袖子甩将出去:“把那围困精灵王宫的魔子魔孙一概杀了!” 话语不落,一推头上道冠,现了黄帝后土元神,指诀一掐,暴喝:“移山!” 三十一章 神光宝剑光耀耀 天魔金身战正酣 无量土炁虚空中积淀起来,竟呼吸功夫,凝作一座土黄大山模样,高有千丈,方圆千丈,震荡虚空,压的空间啪啪脆响,如竹节爆裂,不知有几多重! 那山乃土炁凝成,非是寻常的山,且不论其有多重,压的空间爆裂,这以无量土炁做法施展的神通,有五行土之奥妙,厚重万方,镇压万方! 所谓移山填海,非是从别处移来一座大山,而是以无量之土炁为皮,五行土之奥妙为骨,化作神通之山,填海镇地,法力无边! 这移山神通之下,封锁空间,跑不得,逃不得,唯有硬顶,否则便顷刻间便要被压在山下,动弹不得,任凭宰割! 那天魔道人识得厉害,眉头一耸,试着打出一道魔炁想要破坏那神通形成,却被无量土炁一绞化作虚无,不由长笑道:“真个好神通,伏皇道人,本座倒是小瞧了你!” 却摇身一晃,那天魔道人竟是化作虚无,就有声音传来:“伏皇道人,你岂能压得住我?!” 伏皇道人神通正待落下,却一惊,竟是锁不住那天魔,当即心头一转,便即明了,心中连连暗道失策! 那天魔道人既是道号天魔,有天魔神通自也应该。天魔本介于虚实,游走于虚无之间,实则为人,虚则为无,怎是锁得住!? 当下就要收了神通,却突然神色大凛,元神一晃,化作一道光,闪出数十里之外,就在当口,一尊魔影虚无中浮现出现,一拳打了个空! 却不正是那天魔道人?! 天魔道人一拳没打着,嘿嘿一笑,摇身又要遁入虚无,却恍然一尊炉鼎从脚下升起,无量土炁一转,生出无尽引力,要把他吸入炉鼎之中! “好个伏皇,竟有神通在这里等我!” 那炉鼎端是非同寻常,乃是一门神通显化,号称大地熔炉,有无量引力,一旦被吸入其中,引力一绞,任凭有无,都要飞灰了去! 天魔道人一时间竟遁走不得,被吸的往炉鼎中落下,一时间面孔涨得通红! 伏皇道人心不停,手也不停,却转身探掌一拿,先天一炁大擒拿,几个拨弄,竟把那远处正于伏皇剑纠缠的七情魔神拨弄开去,随之一把将伏皇剑摄入掌中,转身一剑,射出一道恢弘剑光,当头落下,直奔那天魔道人天灵盖而去! “歹毒!端端是歹毒!” 天魔道人大叫一声,摇身一晃,法天相地! 便就化作一尊庞然巨魔,一手下撑,掌心一个魔炁旋涡,与那大地熔炉反方向旋转,抵消诸般引力。一手掌心向上,掌心中登时飞出一道七彩斑斓的魔光,化作一面大网,去缠住那剑光,同时头顶浮现出一面魔图,其中有六欲魔神,齐齐跃将出来,各自双手撑天,撑起一片光幕! 噗的一声,斑斓魔光化作的大网被剑光击破,剑光微微一弱,但速度不减,千分之一个呼吸,就落到那天魔道人头顶,便被那六欲魔神撑起的光幕阻挡下来。 二者相交,发出嗤嗤的声响,溜出一溜子火花来! 正当此时,伏皇道人也是摇身一晃,合了元神,同样施展法相天地,化作一尊土黄巨神。这巨神拿了伏皇剑,一跃到了近前,举起宝剑,开天辟地就是一斩! 这二人斗法,电光火石,不过呼吸间的功夫,形势千回百转,便就到了眼下这模样! 两尊巨神一上一下,下有大地熔炉,引力万千,中有一面魔图,六欲魔神仰天咆哮,上有一把宝剑,当空斩落! 不远处还有七尊七情魔神抬了魔幡,迅速奔来! 当时是,那天魔道人看似端端危机无比! 正当那一把伏皇剑当头斩落下来之时,突然那六欲魔神投入魔图,魔光一展,将到了近前的七情魔神及那面魔幡卷了,随即一缩,裹了那天魔道人,滴溜溜一转,化作常人大小,竟是投入了大地熔炉之中! 伏皇道人登时一惊,掌中剑锋间不容发之际,连忙偏向一旁,在大地上斩出一道数十里长,深不知几许的峡谷来! 随即他收了宝剑,双掌一推,法力涛涛,土黄中带着些微青、白、黑、红之色,跃将下去,双手猛地拍在那大地熔炉之上! 哐当一声巨响,其中隐约传来一声怒吼,咔嚓嚓,那大地熔炉猛地一震,竟碎裂开来! 一道魔光从中遁出,落在不远处,化作天魔道人,便见他一身狼狈,口角溢血,一双眼睛恶狠狠的瞪着伏皇道人:“今次定要好好与你计较一番!” 伏皇道人连忙赶上,双手一搓,一道土黄雷霆当头落下,正是那戊土神雷! 然则天魔道人不闪不避,张口一声大喝,左手拿了魔图,右手拿了魔幡,互相一合,化作一面七情六欲神魔幡,其中跳将出来十三尊魔神,一一投入那天魔道人口中,噼啪作响间,那天魔道人迎风见长,又是法天相地,竟还环着脖颈生出十三个头颅来! 肋下也是一振,又生出二十六条胳膊! 便就化作了一尊十四头二十八臂的悍然老魔!戊土神雷落下,分毫不伤! “天魔金身!” 这尊老魔周身放出无量斑斓毫光,十四个头颅,同时咆哮起来,二十八只手臂齐齐往上一撑。不知多少拳头,噼里啪啦与那伏皇剑交击在一起,打的周遭虚空一片混沌,迷迷蒙蒙! 伏皇道人也暗暗吃惊,也没料到这天魔道人还有这般神通,当下运转伏皇剑,射出无量剑光,去抵住那无量拳头,同时张口一喝,吐出一尊大地熔炉,如有实质,一手抓住鼎足,轮将起来,轰然便砸! 哐哐哐,大地碎裂,天空震荡,仿佛世界末日! 这二人端端打出真火来,再也顾不得其他,若再这般下去,这方天地,怕是要毁在二人手中。 正当此时,天外飞来两道法力,一昏黄,一混沌,相互一碰,化作一只黑白二色的巨碗,当空扣下,两二人扣在方圆百里之内,将诸般震动,一切法力、魔炁,皆隔绝其中,不使其散溢开来。 正在斗法两人,齐齐一惊,随之都松了口气。 却已是认出那两道法力的来历。 天魔道人知晓,那昏黄法力,分明自于赤混魔尊。而伏皇道人也知晓,那混沌法力,则便是出自师父太一道人之手! 两人这才想起,此番目的来,都有些后悔。若打将下去,肆虐无边,这方天地,便就毁了,再是争夺,又有何用? 伏皇道人一鼎把天魔道人打了开去,天魔道人也不示弱,给了伏皇道人几个拳头,两人这才各自退开数十里,遥遥相望。 “我家掌教魔尊已至,伏皇道人,识相的,干净磕头认罪,否则魂飞魄散,就是你的下场!” 伏皇道人闷哼一声:“你家魔尊到了,我家师父也到了。魔尊虽强,可不是我师父的对手。天魔道人,你不妨束手就擒,让我好生炮制!” “哇呀呀,好个伏皇,今日不把你拿住,我还有何面目去见魔尊!”天魔道人大怒,纵身一跃,就到了近前,天魔金身,十四头二十八臂,或是捶打,或是撕扯,或是施展种种法术神通,暴烈无比,要把那伏皇道人打死当场。 伏皇道人哪里示弱?庞然巨神浑身一振,放出无量毫光,掌中隐隐透出五色光华,当头就把那天魔道人刷了一个跟头! “五色神光!” 天魔道人大叫:“你竟也修得五色神光?!好好好,看我天魔迷神!” 那环绕脖颈的十三个头颅,当即喷出各**光,交织在一起,竟造出一片世界来!这世界中,七情交互,六识蒙蔽,不论喜怒哀乐,还是眼耳鼻舌身意,皆在那天魔道人掌控之中! “我要你死,你就死,要你活,你就活,让你笑,你不得哭,让你痛,你不得悲!七情六欲,给我转!” 伏皇道人被罩在这片世界之中,七情六欲魔炁无量,衍生出种种幻象,头头魔神,一时间竟也被勾动欲望,心襟动摇,按捺不住元神跳动!当下心中凛然,连忙现了庆云,其中五色流转,当中土黄之色最大,余者加在一起,也只得土黄之色一半。 却是那五色神光,并未真正练成! 然则毕竟五色神光这门神通非同小可,五行流转之间,以土行奥妙为调和,化作五色华盖,当头罩下,将自己护在其中,万法不侵! 随即便抡起伏皇剑,化作百丈之巨,放出凛凛剑光,绵延万丈,一剑横扫,这片世界中,不知几多七情六欲之气化作的小魔神被扫成飞灰! 天边,便就裂开一道缝隙,伏皇道人见机不可失,连忙纵身跃到裂缝边,探掌一拿,猛地一撕,跳将出去! 却迎面一尊十四头二十八臂的魔神扑上来,把伏皇道人按在地上,抡起拳头,又收了神通,摄拿一面七情六欲神魔幡,当头狠击。 伏皇道人心有计较,嘿嘿一阵冷笑,任凭那拳头落在身上,只打的五行华盖噼啪作响,却不崩溃。又拿了宝剑抵住那神魔幡,随即张口喷出一道剑光,把那天魔道人打的一个翻身,跌落在地。 于是伏皇道人反将过来,把个天魔道人按住,探手一拿,抓起一尊大地熔炉,哐哐哐就砸! 三十二章 道人魔尊分世界 立下禁法试炼场 正当那伏皇道人与天魔道人斗的正是激烈之际,那次元胎膜之外,虚无之中,太一道人与太混道人正在观看。 “不料你这伏皇小徒竟也走五行之道,五色神光虽未练成,却也是非同小可呀。”太混道人淡淡道:“想当初,你这一手五色神光,可把我面皮都刷没了。” 太一道人哈哈一笑:“做戏而已,岂能当真?不过我这小徒竟也要走五行之道,路子倒也不错。五行乃天地之基,这条路子,与他倒也相合。他一身法力修为,基于中央黄帝土德真经,先修土行,以土行居中调和,再修余者四行,五行一合,是时修成五色神光,一法通万法,呵呵,是时你座下天魔道人便就不是对手了。” 太混道人嗤笑一声:“五行虽是天地之基,修成五色神光一法通万法,可我那欲魔经也不是吃素的。天魔如今七情六欲之道也尚才堪堪摸到本质。若得了此中深意奥妙,这二人还有的斗呢。” 太一道人淡笑不语。 又看了片刻,只见那世界之中,被二人法力倒扣的大碗下,伏皇道人与天魔道人仍在激斗。或是东风压倒西风,或是西风压倒东风,一时半刻,看不出谁胜谁负。 又有那精灵王宫所在,伏皇道人带来的诸太一教弟子,也与元始魔教欲望魔宫诸多魔子魔孙打的正是激烈。 斗法笨拙,已有死伤,同样难分胜负。 于是太混道人笑道:“如此下去,最多也只得一个两败俱伤,忒也不合算。太一,不如暂且罢手如何?这精灵国度,你我一人一半。” 太一道人笑道:“你这是认输否?” “认输?!”太混道人眉头一竖:“我太混何时认输过?太一,你若要打,我可不怕!那些魔子魔孙的性命,我可不在意。” 太一笑着摇了摇头:“也罢,你如此,便依你说言。把这精灵国度一分为二,你我二教便将此地当做一处试炼场,用以弟子打熬法力,磨练技巧。”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不过这精灵国度毕竟难得,除此少有盛产灵药之所在,须得立下一个约定,不得大打出手,免得毁了此处。化神境界的修士,不得在此放肆,你意下如何?” “自该如此。”太混道人哈哈一笑,指着那精灵国度道:“你看这精灵国度,合了陆地海洋,端端一个椭圆,正好从正中划分开来。你我各自在中间设下禁法,日后两教弟子交锋,便只得在中央禁法笼罩之内。” “善。”太一道人点头。 “击掌为誓。”太混道人伸出手掌。 啪,两人击了一掌,同时笑出声,齐齐起身,迈步走进精灵国度。 “且住。” 太一道人立在半天云上,长声一喝,言出法随,不论那激斗正酣的伏皇道人、天魔道人,还是精灵王宫附近的其余弟子,皆不由自主,各自停手,退在一边。 伏皇道人与天魔道人对视一眼,暗道厉害。 不料自己已是化神,在师父一声清喝之中,也要不由自主。 这等境界神通,端端是难以揣摩猜测。 天魔道人心头一颤,以为太一道人插手,不由打了个激灵,待看到太一道人身侧另外一尊身影,这才松了口气。 二者对视一眼,齐齐飞身,往高天飞去。 太一道人与赤混魔尊各自落下,就在那精灵王宫上空,止住身形。两人各自出手,摄了各自教众弟子,一人一边,相互对峙。 又有精灵王宫中的精灵,见太一道人到了,当下撤了阵法,走将出来,抬头仰望。 下一瞬,伏皇道人与天魔道人也各自到了各自掌教身旁,躬身而立。 太一道人这才开口,声音淡然:“本尊与赤混魔尊已击掌为誓,自即日起,这精灵国度,我太一教门与元始魔教各占一半。” 此言一出,众弟子皆面面相觑。 还以为太一至尊与赤混魔尊要一场大战,却不料竟是如此结局? 那诸般精灵听了,一时间心头憋屈无比。这精灵国度乃是精灵祖祖辈辈的祖地,如今却要轮到外人做主,说分割就分割,完全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然则,形势如此,又如之奈何? 便又听太一道人道:“以中央所在为划分,我与赤混各设禁法,日后要斗,便只得在禁法之中斗法,不得波及这片天地环境。” “精灵一族。”太一道人又把目光落在众精灵身上:“两教任何弟子,不得无故伤害。此后太一教门每年开山收徒之际,精灵一族也可参与。” 闻听此言,精灵一族才稍稍心平。 便就有赤混魔尊也开口道:“太一所言,与我一般。日后精灵但凭自主,也可归附我元始魔教。” “赤混,你此言何意?”太一道人眉头一耸:“你那诸般魔功,怕是不适合精灵根脚体质罢?” “却也不然。”赤混魔尊嘿嘿一笑:“太一,你道我只会魔功吗?” 太一道人不语。 到了他们这等境界,哪里还有那许多正魔之分?赤混魔尊虽是魔尊,可要创造些正道功法,也是易如反掌。 “精灵一族根脚本质不错,擅操持灵药,我元始魔教也少不得。”赤混魔尊说了一句,这才把目光落在精灵王身上:“你须得知晓,你这一座阵法,能坚持到现在,那是本尊座下天魔道人不曾用强,正是看好尔等根脚。若非如此,尔等早已身死魂灭。如今本尊与太一定下誓约,也不为难尔等,但凭一个自愿。若有精灵心向我元始魔教,你须得不能阻拦!” 精灵王战战兢兢,却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赤混,休得以大欺小。”太一道人大袖一拂:“既然如此,我便也应允。若有精灵心向你元始魔教,我太一教门自不阻拦。” “好,”赤混魔尊抚掌笑道:“还是太一你大气。” 随即他袖子一卷,把诸魔教弟子收入袖口,道:“今次你我不好动手,做了个妥协。座下弟子又各自不争气,难得上风,暂且便就如此。这精灵国度之事,日后还要好生计较一番。” 言罢,转身化作虚无,下一个万分之一的弹指,魔尊出现在精灵国度中央,掐指打出无数道禁法,落在那中央狭长地带,以万里计,笼罩一片。 然后再看了太一道人这边一眼,才闷哼一声,去了另一头。 太一道人与他隔了万里对视一眼,这才回过头来,淡淡道:“赤混老魔神通愈发广大,却是不好动手。如今这精灵国度一分为二,已是定数,等闲更改不得。” 顿了顿,又道:“胜负输赢,只在尔等诸弟子。如我与赤混这般境界,等闲不能动手,一动手,就是天翻地覆。若之前我与老魔在虚空中相遇,一言不合动起手来,这方天地,定要覆灭。” 他看向伏皇道人钟山氏,叹道:“想必那老魔当是让那天魔道人坐镇此地,你须得也回去不得,具体如何操持,你自区处便是。” 伏皇道人点了点头:“知道了师父。” “嗯。”太一道人缓缓落到地面,一步来到精灵王身边:“国主也须得不要太过计较。如今元始魔教势大,等闲不能大打出手。我太一教门也自要保得尔等平安,此间事放心便是。” “太一至尊言重了。” 之前还心有忿忿的精灵王费那芬听了这一句,登时幸有荣焉。 太一至尊何等人物,竟落到他面前,与他平视对话,这端端是一种荣耀哇! 一时间,种种不忿,尽皆烟消云散去了。 太一道人淡笑道:“日后这精灵国度怕是多有斗法,我自与赤混在中间设下禁法,不会波及其余地方,任何人也都不敢无故伤及任何精灵,这一点但且放心。我教门每年开山收徒之时,精灵也自加入其中。精灵根脚出众,体质非凡,日后成就,本尊拭目以待。” 说完之后,道人便要离去,伏皇择机开口,道:“师父,我早前许了矮人一族,也自能参加入门试炼,您看...” 太一道人摆了摆手:“你为我座下诸弟子之首,教门诸般事宜,我少有理会,你自区处便是。” “是,师父。” 太一道人点了点头,摇身一晃,却就到了万里之外,中央之处。也打出无数禁法,与魔尊禁法各在一侧,勾勒出一条横贯大陆,长达万里,宽百里的禁法区域。 这片区域,便是日后太一教门弟子与元始魔教弟子在此界斗法之所在。 片刻之后,伏皇道人独自一人飞临此地,来到太一道人身后:“师父,这禁法区域...” 太一道人拂袖道:“在你刚到此界之时,我与赤混便就到了此界次元胎膜之外。尔等斗法,我二人都看在眼中。” 闻言,伏皇道人少有的显出一些臊色,惭愧道:“让师父失望了。” 太一道人摇了摇头:“那天魔道人本也不差,你斗不下他,也在情理之中。只需记着,日后多多勤修苦练方是正理。” 又道:“我看诸般弟子,除了你之外,余者斗法少有经验,笨拙的紧。怕是那赤混老魔也是这般思虑,这才与我定下约定,把这里当成一处试炼场,磨练斗法技巧,打熬境界法力。你是我座下成就最高者,诸般事宜皆由你区处,须得好好利用此处。我教门弟子,不能是一辈子宅在教门,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大小姐。现在好生磨练斗法经验,日后遇到大事,才不会慌乱。” 伏皇道人心头顿时明了,当下应是不提。 三十三章 先天灵根世界树 死亡国度会海拉 目视师父跨步跃出次元胎膜,伏皇道人立在云烟上,良久,忽然笑了笑,转身回了精灵王宫。 说来此番与天魔道人一场斗法,虽则时间不长,但伏皇道人也知晓了自己差在哪里。 他自成就化神,不过三四载时光。境界是到了,但法术、神通,却还未修的通透。修仙了道,越是到了后面的境界,这越是强大的法术和神通,修炼起来,实则也越是耗费时间。 三四载,他能将一门五色神光修出一些模样,将本身主修的中央黄帝土德真经几种变化通修的小成,已是实属不易。 因此,斗将起来,手段着实单一,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下子。至于化神之下,炼炁境的诸般法术,实则已是无用,除非将之升华为化神法术,否则用来对付化神敌手,便如那微风拂面,不动不摇。 可连诸般大神通都未曾修成,又何来时间去升华炼炁境的法术? 说到底,也是时间不够的缘故。 比及伏皇道人,那天魔道人自也一般。同样是修成化神时间不长,同样是大神通还未修的通透。 斗起来,你奈何不得我,我奈何不得你,端端是莫可奈何。 不过经此一斗,也并非白打一场。伏皇道人收获良多,对诸般神通、手段,体悟更深。只需再闭关炼法,待得出关,必定神通大进! 约莫那天魔道人,怕也是如出一辙。 想必二人日后,还有的斗! 不说伏皇道人回了精灵王宫,顺便出手帮精灵一族整理了一下王城废墟,又安排好镇守精灵国度的诸般事宜,以及坐镇此界不提。 却说太一道人跨步出了次元胎膜,便就有赤混魔尊正盘坐于虚空之中,想是早早就候在此处。 两人稽首一礼,并肩往虚空深处而走。 “话说,道友之前,前往寻根究底,那是何处?”太混道人忽然开口问询:“你我二人,虽则联系紧密,然则就我灵觉感应,似乎处于一处莫可名状之地。” 太一道人笑道:“可知这地球九大国度来历?” “只九大国度?”太混道人嘿嘿一笑,却道:“这来历嘛,无非所谓世界树而已...莫非!” 太混道人眼睛一亮,看向太一道人。 太一道人微微颔首:“那并非传说,世界树,呵呵,的确存在。” 阿斯嘉德的传说中,地球及周边八大国度,合成九大国度,乃是依照世界树的层级,从底部一直到树冠。 那阿斯嘉德,便位于树冠上,地球便位于树干,号称中庭。 “所谓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太一道人笑道:“我等处于这世界树的范围之内,自难察觉其真面目。你须得径自往上,到了一处莫名之地,便可看到此树。” “这棵树,非同等闲。”说到这里,太一道人斟酌一番,面露肃然之色:“以我之见,怕不是一株先天灵根!” “先天灵根?!”太混道人神色一动:“那可是宗好宝贝!” “宝贝归宝贝。”太一道人淡笑道:“以我之见,怕已是有主。” “哦?”太混道人眉头微微一皱:“莫非是那阿德?” 太一道人摇了摇头:“似乎不像,其主怕是另有其人。”顿了顿,太一道人又道:“那阿德,以我观之,怕是受人所托,责于看守镇压。” “喔...”太混道人不由沉思片刻:“有些道理。这前后关联起来,我大略有些明白了。想是某人以世界树镇压了某个存在,而这个存在...” “不论那梅林石中剑,还是这个,”太一道人摊手,掌心两枚宝石:“想必都是出自于那被镇压之人的手笔。” 太混道人微微颔首,也翻掌取出两枚宝石,却是那时间宝石和心灵宝石。时间宝石取自于至尊法师斯特兰奇。而心灵宝石,正是洛基手中权杖上镶嵌的那枚。洛基被太混道人拿住,这枚宝石自是落入太混道人手里。 “我听说这宝石有六粒,你我二人手中,便占了四粒。那人有何计较,想必打算逃生,可落入你我手中,你我怕已是他眼中钉,肉中刺了。”太混道人嘿嘿的笑了起来。 “却不打紧。”太一道人甩了甩袖子:“且不说还有个阿德,便是你我,又岂会怕了一个失败者?现在奈何不得,不代表日后奈何不得。待我神通法力修成天仙,连皮带骨,一并给他炼了便是。” “正该如此。”太混道人大笑:“依这宝石之能,若能一并炼了,怕是要炼出一宗大宝来,正好拿来用用。” 太一道人淡笑不语。 两人沉默片刻,虚空中一路前行往下,遥遥便看到一层灰扑扑的次元胎膜。这等次元胎膜,两人从精灵国度一路往下,已是经历数次。 这,却是这九大国度之中,最底层的一个次元世界——号称亡者世界,海姆冥界,其主宰者,乃是死神海拉。 这死亡国度的次元胎膜之上,环绕着一条大河。那河的源头不知在何处,从虚空中流淌出来,环绕死亡国度胎膜一周,最后一头扎入其中,然后一分为九,化作九条长河,在死亡国度静静流淌。 死神海拉,阿斯嘉德众神之中的死神,被奥丁‘流放’至此,掌控死亡国度海姆冥界。 太一道人与太混道人站在那次元胎膜之外,浩浩长河边上。太一道人开口道:“这死亡国度,实则乃是世界树范围内所有生灵的根基,轮回之所在。若不掌握此处,便是把其余国度都纳入囊中,也只是白忙一场,枉然而已。” “我自知晓。”太混道人嘿嘿一笑:“正要看看那海拉的神通。” 太一道人点了点头:“你自区处便是。” 说着话,抬步便走:“我却要去那金伦伽鸿沟一观。” “道友自便。” 目视太一道人几步远离,消失不见,太混道人淡淡一笑,收回目光,一步跨出,便来到那长河之上。 这环绕死亡国度的长河,被阿斯嘉德称之为吉欧尔河,河上有一座镀金的水晶桥,以一根不知何处而来的头发吊在虚空,悬于那长河之上。 有一尊高大狰狞的骷髅,正静静地立在桥头,不动不弹。这尊骷髅浑身上下长满了黝黑的骨刺,散发出凛冽到灵魂的恶意。 密密麻麻的亡魂,毫无意识,从冥冥中来,落到这桥头,列队往那死亡国度而去。这桥,实则便是那九大国度无数亡魂,进入死亡国度,前往轮回的通道,可谓之,奈何桥! 太混道人落在桥头,并不遮掩气息,那骷髅有所感应,咔嚓咔嚓一动,抬起骷髅头,望向太混道人,并传出一缕精神念头。 “我是莫德古德,要过水晶桥,生人,献上你的鲜血,让我吸个饱吧。” 太混道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天上地下,还没人敢吸本尊的血,骷髅也不行!” 念头一动,真神之力化作一缕不可察之的锋芒,砰地一声,把那莫德古德一颗狰狞的骷髅头,爆成了齑粉。 怨恨的恶魂随之烟消云散。 太混道人大袖一拂,将这没了头的骷髅拂下桥去,信步往前一跨,穿过无数亡魂,就到了次元胎膜入口处。 “海拉。” 太混道人并不进入,只在那入口长声喝道:“本尊赤混太无元魔尊,快快出来见我!” 你道是这太混道人为何不派遣手下魔子魔孙,到此时才亲自来到死亡国度,其中自是有所缘故。 这死亡国度,乃是一处特殊存在。那死神海拉,要说强大与否,若在死亡国度之外,太混道人只需一根指头,便能碾死她! 可这海拉实则早已与这死亡国度化为一体! 死亡国度便是海拉,海拉便是死亡国度! 在那死亡国度之中,海拉便是合道者,一身力量,实在凌厉的紧。即便太混道人,也不会莽撞闯入。 虽则不怕,却恐落了面皮。便是一丝一缕面皮,太混道人也是不愿。 汪汪两声大叫,随着那太混道人一声大喝,一头庞然血斑巨犬,怕不有二三十丈,嘶吼着,携着滚滚凶厉无比的死亡之气,撒丫子向此处奔来。 太混道人眉头一皱:“海拉,何必与本尊耍这般小手段?” 言语间,太混道人念头转动,一缕若隐若现的终结魔炁弹指射入死亡国度,眨眼间便到了那头血斑巨犬身前! 隐约间,便看到似乎一条条锁链,从那世界内部的虚空中浮现出来,要去缠住消磨那缕魔炁,却不料那魔炁端端凶狠,竟腐败那条条锁链,登时射入那巨犬头颅! 眨眼功夫,一头凶狠无比的巨犬,便就化作一滩脓血,随之烟消云散。 便是那凶魂,也不剩点滴! 于是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赤混魔尊,你竟敢杀我爱犬!” 太混道人负手悠悠道:“本尊不但能杀你爱犬,连你也杀得!” 道人顿了顿,冷笑道:“别以为合了区区一座次元世界,就敢在本尊面前耍横!若非这死亡国度于本尊有大用,岂容你在此叫嚣?!早破了你世界,把你拖出来鞭尸!” “你!” 海拉在世界内显出身形来,那一张脸,一边温柔美丽,一边枯瘦如柴,容貌端端令人作呕。 海拉怎不知晓这赤混魔尊的名号?然则一直以来,她有所持,以为凭借合了这座次元世界,就能高枕无忧,便也不曾理会那死亡之外的事。 当然,因为合了这座世界,死亡之外的事,她想理会也理会不得。便譬如阿斯嘉德被灭,她根本没有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连一干父兄神灵的灵魂,都没收到,由是胆寒,更不敢出这死亡国度了。 她心里清楚,一旦出了这座世界,她便要任凭宰割! 三十四章 元初神庭元初帝 天使恶魔现地球 “你想干什么?!” 即便是合了次元世界,与世界一体,海拉也不敢靠近那世界门户。之前在她重重阻隔之下,那魔尊稍稍动手,就杀了她爱犬,这等手段,让她更是心惊。 太混道人嘿嘿一笑,不慌不忙,缓缓道:“本尊便是看上了这座死亡国度,海拉,眼下本尊给你两条路!” 说着话,太混道人掌心托起一只昏黄昏黄,灿灿发光的光圈,放在面前,道:“第一条路,将本尊这道紧箍咒禁法纳入灵魂,如此,便为本尊所用,日后少不得你好处。” “如若不然,”说到这里,太混道人神色一厉,眼中寒光闪烁,犹如实质的目光,击打在次元胎膜之上,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只打的那处胎膜摇摇欲坠:“本尊今日便破了你这世界,打的你魂飞魄散!” “不!” 海拉看着那光圈,不由连连摇头:“你不能破灭这座世界,没有死亡国度,生灵没有转世之所,你的罪孽,连吉欧尔河都洗不清!” “那又如何?!”太混道人浑不在意的甩了甩袖子:“我自有开辟次元世界之能,破灭了你这世界,搜集残片,再造一座便是。虽则麻烦了一些,然则,嘿,本尊最不怕的就是麻烦!” 海拉登时目瞪口呆。 “你你你...” 太混道人彷如未见,信手一托,把那光圈投入世界之中:“戴上,或者,死!” ...... 金伦伽鸿沟,号称九大国度之壁垒。正是这条位于虚空的浩瀚无垠的鸿沟,将世界树笼罩的界域与大宇宙分割来开,成为一片较为独立的空间。 这条鸿沟的来历,不可考之,自世界树界域存在以来,其便作为一道天堑,一直存在至今。 以往要通过金伦伽鸿沟,前往世界树界域外的宇宙,唯有一条最安全的道路,那便是阿斯嘉德的彩虹桥。然而如今,彩虹桥业已毁于元始魔教血海道人之手。 亦即是说,大宇宙与世界树界域之间的直接联系,已然被打断。 太一道人信步来到这片虚空,眺望远处几近无垠,一望无边的浩瀚鸿沟,不由连连赞叹。 “这等手段,我如今万万不及!” 世界树界域的存在,以太一道人观之,分明便是为了镇压某位存在而存在。而这条将世界树界域与大宇宙几近完全隔离开去的鸿沟,自然的,必定是人为! 这条鸿沟之辽阔,以光年计,长度几乎无法计算! 这等手笔,非天仙而不能! 鸿沟中,一片虚无,连一丝丝物质、能量,乃至于时空的基本构架,都无法存在。近乎于一种真无的道理。便是太一道人,也不敢深入其中。 大宇宙被分割,然宇宙自有愈合的本能。这种本能,在那位大能眼中,不值一提,使得这条鸿沟可以存在无数年。然而在太一道人眼中,宇宙愈合的本能,却是致命的危险。 一旦深入其中,宇宙本能便会汲取一切对于愈合伤痕有益的东西——生灵的生命力量,修士的道行、法力。最终连枯骨,都剩不下一点渣! 与大宇宙本能相比,太一道人,还差的远。 站在那鸿沟边缘,太一道人仿佛看到远古的某一天,一棵巨大的世界树从天而降,将一尊巨神镇压在树下。任凭那尊巨神如何怒吼叫嚣,也无济于事。随之,一根巨大的手指从虚空中探出,弹指一划,便划出这一条鸿沟,将世界树与大宇宙隔离开来! “呼...” 太一道人不由深深的吸了口气。 虽然这里,什么都没有,别说气体,连一丁点能量,都不存在。 “这等伟力,实是我辈所向往。”道人拊掌叹道:“不需多久,本尊便能与尔平起平坐,乃至于超越尔等!” 道人眼中,闪过一抹亮色,却随即突然又摇了摇头。 修仙了道,神通伟力伴身,然则,却只是护道手段,旁枝末节。大道之所在,道理之本源,才是修行的目的呀! 他又叹息一声,不再去看那鸿沟,收回目光,双目向下,口里淡淡嘀咕:“都道这世界树界域九大国度,却不知,还有三大国度,就在那界域背面!” 他念头一动,抬步一走,时空转换,上下轮回,仿佛仍然是那个位置,金伦伽鸿沟仍在眼前,似乎没有任何改变,然则,这里却分明已是那九大国度背面的世界树界域! 这里,有三大国度——奥林匹斯、远古天堂、地狱世界! 这世界树界域之内,分明便是十二大国度,哪里又只得九大?不过是阿斯嘉德势大,占了正统,将其余竞争者的痕迹从史书上抹去罢了。这是统治者惯用的手段! 太一道人微微一笑,转身离了金伦伽鸿沟,找准就近一处次元世界,身化无形遁光,一头扎入次元胎膜! 他游走于无形之中,介于虚实之间,天人合一,与天地融为一体,等闲人物,怎的也发现不得。 入得这座次元世界,太一道人遥遥便望见那世界中心,有一座巨大的神像! 那神像光辉闪耀,仿若昊日烈阳,神圣的光芒熠熠柔和,照彻整座世界,那神辉之中,仿佛有无数吟唱,寻常人等,只听一声,看一眼,就要皈依,并匍匐其脚下,成为忠诚的信徒。 神像无比高大,几不差于精灵国度王宫所在的那棵生命之树!就譬如顶天立地的天柱一般,浩瀚而伟岸! 太一道人却呵呵笑了起来。 分明那座神像,便是一个道人打扮! 道髻道冠,道袍芒鞋,手里还捏了一支浮尘! 太一道人身形一动,跨越无数距离,便来到那座神像近处。就在那神像之下,有一座巨大恢弘的神殿。 那神殿的模样,也格外怪异,不类于西方神殿模样,没有十字架,没有耶稣,反而更像是一座道观! 只是大了许多,伟岸了许多! 遥遥望去,只见那神殿大门上有一块匾额,上书四个道文——元初神庭! 还有一副对联。 横批:唯我独尊 上联:开天造世吾为神;下联:牧生牧死掌乾坤 太一道人摇头失笑间,跨步一跃,便入了那神庭之中。其中,无数长着一对、两对、三对翅膀,来回飞舞歌颂的鸟人,没有一个能感受到他的气息。 就在那神庭中浩瀚虚空内,高举一尊神座,那神座上,影影绰绰有一尊人影。这人影清濛濛一身道袍,忽然扭头望来,与太一道人隔着虚空,打了个稽首。 太一道人还了一礼,信步走上前去。 “元初天帝,贫道有礼了。” “太一道友,许久不见,有礼了。” ... “什么?!” 托尼大叫一声,从蒲团上一蹦而起:“天使!?你在与我开玩笑吗?” 哈利无奈一笑:“不但有天使,还有恶魔呢!” “慢着,慢着,我有些不懂,你细细道来。”托尼呼出口气,又盘坐下来,神色瞬即淡定。 这里是纽约,太一洞天,太一门。 自二十载之前,太一道人离开此处,于那夏国终南山再开山门,立了祖庭,这里,便仿佛被遗弃了一般。 是时九大弟子,各奔东西,只剩下托尼、哈利、娜塔莎还有马特,这四人留守此地。彼得等人却去了夏国终南山。 这一去,便是二十载,其间少有回来看看。 太一洞天仍然是太一洞天,规矩没有丝毫变化。除了少了那几个人之外,这二十年以降,太一洞天太一门也逐渐发展起来。 坐镇太一洞天的太鸿道人二十年中,除了例行讲道之外,不曾多露一面。由是太一门诸多杂务,便多为托尼等人打理。 加上有数个血肉傀儡掌理日常运行,每年照常招收弟子,使得这纽约太一门,到现在也有了上千弟子,算是花团锦簇。 当然,与终南山祖庭,自是没得比,但在整个地球而言,却已是第二大势力! 或者说第一大势力太一教门的一个分支! 说来这纽约太一门的情况,较之于最初,这些年来,自是得到了许多改善。当初太一道人在此开山立教之时,被多方防备,收到的弟子,基本上都是美国军方的士兵、神盾局的特工。 但随着夏国太一圣地的建立,诸般消息,怎生也是封锁不住。加之夏国在太一教门的支持下,逐年强盛,直至一跃赶超美国,成为世界第一,这就使得美国的上流阶层,后悔的几乎以头抢地。 于是纽约太一门的消息,便在各方努力之下,逐渐放开。 由是民间就有了许多机会,拜入太一门,修习功法。 可毕竟美国是西方世界,文化底蕴凡此种种,与仙道体系,都是南辕北辙。入门殊为不易。 很多西方民众即便能通过入门考验,成为记名弟子,可却没有什么成就。除了身体强壮一些,最终也只能黯然出师,离开太一门,回归凡人世界。 因之这纽约太一门,如今与祖庭终南山圣地相比,差了太多。 太一教门终南圣地,如今连化神境界的大能都有了一位,半步化神,都有十余位,炼炁圆满数十位,炼炁后期百余位。 而这纽约太一门,连一个炼炁圆满的都没有! 那曾经太一道人九大亲传弟子中的四人,托尼、哈利、马特还有娜塔莎,也不过将将才炼炁后期,七重境界而已。 至于当初第一批记名弟子,大多都还只炼炁初期。 说到底,也是环境问题。 那终南山太一圣地,才是真正的修仙圣地,而这里,大略也只能算是一处外门。天气元气不足,尤其那太鸿道人不管不顾,除了讲道,从不给予任何帮助,那几个血肉傀儡,又只管宗门运行的日常事务,无人给太一门诸弟子解惑,加之文化底蕴的差别,才造成了这般差距。 三十五章 太一门纽约窘况 乘符车前往欧陆 有时候托尼会想,如果二十年前的那一天,他跟彼得一样,也离开这里,一同去了祖庭教门,那现在又会这样呢? 后悔吗? 他很固执的予以否认。 这些年来,彼得等人偶尔也会回来一趟。其修为境界,他也自是知晓。知道如今那五位因理念不同,而离开此地的师弟师妹,其中有两人,都成了教门祖庭十二次峰的一峰首座。说来若去祖庭,他托尼还得反过来叫人家师兄师姐了! 剩下三位,也都是炼炁后期,或是圆满境界的大修士。 是要法器有法器,要法门有法门,要丹药有丹药,要符箓有符箓。 相较而言,自己等人,却穷酸的可怕! 太一洞天毕竟只是一座九品洞天,灵药产出,远远落后于教门祖庭,更何况祖庭还有精灵国度的产出支撑?由是丹药方面,自无法作比。 法器也是一般。一来留守纽约太一门的四大弟子,没有一个精擅于炼器的。二来宝材方面,更是及不上教门祖庭。祖庭有峡谷洞天,其中可产出诸多五行宝材,又有矮人国度资源丰沛。而纽约太一门呢?什么都没有,所需材料,只能从凡俗购买,然后提炼。 至于法门,就更不用说了。纽约太一门藏经塔中的法门,还是太一道人未曾证就化神之前,置下的诸般法门,其中最高也只到炼炁圆满,化神阶段的法门,一门也无。种类也差了不知几许。 托尼这段时间已经在想着,什么时候去一趟祖庭,把法门问题给解决喽! 怎么说也是太一道人的弟子,怎么说这太一门也是太一道人立下的宗门,于情于理,这修行法门总不能太过限制吧? 至于符箓方面,托尼倒是对此颇为精通,然则除了他,纽约太一门上上下下,就没有几个对此有兴趣的。 都觉得是鬼画符,看不懂。 他托尼一人,便是铁打的,又能打出几根钉来?人家祖庭那边,一座次峰,数十位炼炁境的道人,个个精通此道。而他这里,就他一人而已。 教门祖庭那些记名弟子、外门弟子,哪个出门身上没带上一打符箓?而纽约太一门呢?能做到人手一道,已是殊为不易呀! 往往纽约太一门的弟子出门,在某些地方遇到祖庭弟子,就羞臊的慌。自卑呀! 想起这些,托尼就觉得心里憋屈! 明明师父先在这里立教,为何最后在夏国发扬光大?明明是自己等人先入门,却反过来修为落后,要叫人家师兄! 该怪谁?怪他托尼?怪美国政府?还是怪文化底蕴? 或者,怪太一道人? 每每都只得叹息,而无可奈何。 这二十年下来,托尼本也已经是五十岁的人了,修行不缀,这道心,倒也是磨练出来,没有往日里那般跳脱。 尤其近几年来,连外面史塔克集团的事,都全部交给了他儿子打理。自己一门心思在洞天闭关,勤修苦练。 眼看着这段时间就该要突破炼炁八重,却就有哈利风风火火跑来,只道是欧陆竟有天使和恶魔同时出现! 这把他惊了一遭! 不过转念一想,连阿斯嘉德这些神灵,还有曾经的奥林匹斯大力神海格力斯都出现过,天使恶魔,倒也不足为奇了。 尤其这修仙之士,又不敬神,对所谓神灵恶魔的本质,了解的紧,也不过是一种别于人类的种族罢了,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因此一惊之后,托尼便镇定下来。 “具体是怎么回事?” 他问道:“天使和恶魔,又怎么会降临地球?” 哈利摇头:“我也不知。是在那边历练的弟子传来的消息,然后媒体上也报道了。” 顿了顿,便详细道:“大略是半个小时之前,在梵蒂冈上空,二者双双跌落下来。看样子应该是在战斗的过程中,不小心落到地球。” “战斗...”托尼闻言,不由沉吟起来:“天使和恶魔战斗,我并不奇怪,神话中就是冤家死敌。但他们落到地球上,我就奇怪了...” 想了想,又道:“哈利师弟,你去神盾局寻娜塔莎师妹,你二人走一趟,去看看情况,问问清楚。” 哈利点了点头:“我这就去。” 一路出了洞天,哈利纵身跃上半空,张口喷出一道剑光,裹了肉身,划破空间,直奔神盾局而去。 要说修士在炼炁境界,行走赶路,方式也是多种多样。或譬如哈利这般,以法器宝光合身遁走,可谓器遁。法器飞剑的剑光裹了肉身,一去便是数十里。或是精擅于五行之道,炼成五行遁法,一遁也是数十里。或是精擅于雷法,炼成雷遁,速度更快。 然纽约太一门底蕴不足,要说遁法之属,怕也只得这一门器遁最为精深。然则器遁之法,与法器品质,又关联紧密。而纽约太一门资源不足,以凡材提炼,炼制飞剑法器,其品质大略是不堪入目。 就哈利这口宝贝飞剑,也不过中等法器级数,将将有十二层法禁罢了。 没办法,资源不足,师兄弟四人又不十分精擅于炼器,也是莫可奈何。 这剑光一遁,便就到了那神盾局总部,三叉戟大厦。 说来当初太一道人是打算顺水推舟,让神盾局解散,以便于让娜塔莎等出身自神盾局的弟子,解脱出来。 可毕竟失望了,加之赤混魔尊带走了元始魔教一干骨干,其中就包括了一些九头蛇的大头目。再有太一道人陆沉英伦的壮举,就使得遗留下的九头蛇组织,没了蛇头,又畏惧太一道人神通。 此后,太一教门在终南山广大开来,许多弟子逐渐走下山来,行走世界,积累外功,磨练道心,就使得这些潜藏在水底的小丑,再也不敢妄动。 加之神盾局中,忠于弗瑞的特工,越来越多的加入太一宗门,修为越来越强大,内部愈发稳固。 由是才使得二十年后的如今,这神盾局,竟还屹立不倒。 剑光落在神盾局总部大厦的顶层,显露出哈利的身形。这里有一处平台,大略是专门用来给修士落脚的地方。 有两个工作人员,就在旁侧,见到哈利,一个连忙通知弗瑞,一个连忙上前迎候。 哈利点了点头:“带我去见弗瑞。” 一路就到了弗瑞的办公室。 这个神盾局的局长,如今是愈发有精神了。大略也是勤修不缀,竟也有炼炁初期的境界,连曾经的独眼,都在成就凡体一重的时候,治好了! “噢,亲爱的哈利,好久不见!” 弗瑞异常热情,要来拥抱一个。 哈利连忙闪开,打了个稽首:“弗瑞,我们是修士。” 弗瑞耸了耸肩:“好吧,我在尘世太久,许多习惯很难改变了。” 哈利摇了摇头:“你再这样下去,等寿元耗尽的时候,悔之晚矣。” 弗瑞只是笑笑,便转言道:“你来是为了欧陆的事?” 哈利点了点头。对于弗瑞知晓此间事,他并不觉得奇怪。神盾局本就眼线繁多,知道此事也是理所当然。 道:“大师兄让我与娜塔莎师妹往梵蒂冈走一遭,去看看情况。” 弗瑞微微颔首:“是该走一趟。天使,恶魔,呵呵,真是奇奇怪怪的东西越来越多了。”然后道:“我已经通知了娜塔莎,如果你不来,她也会走一趟。” 哈利眉头皱了皱:“修士自由身,弗瑞,你的某些做法,迟早会引起反弹。” 弗瑞笑道:“你的意思我懂。不过每一次神盾局出任务,我都征求了他们的自主意见之后,才下达命令。所以你的担忧,不会实现。” “希望如此。”哈利叹了口气。 正此时,敲门声传来。 弗瑞笑道:“来了。” 然后望着门:“是娜塔莎吗?请进。” 门被推开,娜塔莎袅袅婷婷的走了进来,看到哈利,不由高兴道:“哈利师兄,你也到了?” 哈利与她见了礼,笑道:“是的。大师兄让我与你去欧陆看看,我是过来找你的。” 娜塔莎点了点头,也不多说,对弗瑞道:“宜早不宜迟,我与哈利师兄这就过去。” 弗瑞颔首。 娜塔莎与哈利互相点了点头,各自喷出一道剑光,合身一扑,从窗口飞遁而走。 在两三百年前,东方大地一直是世界的中心,一百年前,欧陆是世界的中心,二十年前,美国是世界的中心,而如今,大夏才是世界的中心。 欧陆没落了。 尤其经历陆沉英伦之事过后,半座欧陆被波及,死伤不可计数,损失不可计数,使得这座曾经繁华的大陆上,到如今,二十年之后,都未曾恢复元气。 娜塔莎和哈利二人乘坐一辆符车,只用了二十分钟,便跨越大西洋,到了欧陆边缘。 这飞行符车,便是大夏帝国的产出。 自大夏帝国革新体系,二十年,种种崭新的行业蓬勃发展。譬如这交通工具,便是飞行符车! 如今,整个地球,单单交通工具方面,飞行符车的市场份额,就占了九成以上。各行各业,无数的财富流入大夏帝国,大夏不强盛都不行! 各国政府、连神盾局,都向大夏帝国的符车企业下订单! 由此,可想而知。 至于纽约太一门,因托尼之故,倒也能自产一些符车,但也仅此而已。史塔克集团在托尼的努力下,钻研二十年,都还未造出能生产符车的流水线。 因为这涉及到的不单单符箓一个方面,还有阵法! 人才不够,如之奈何? 二人乘坐的这辆符车,便是来自于大夏产出。最高时速超过数千公里,能源是天地灵气。只要这方天地的元气还未枯竭,这车便能永远运行,当然,前提是车没坏。 这车是神盾局专门给娜塔莎配备的,两人虽然都会器遁,但却要消耗法力。这次去梵蒂冈,万一要动手,一直保持法力充盈,是最正确的选择。 三十六章 孙柳道人捆仙绳 低是一头太一门 梵蒂冈,乃是基督教的圣地。 这里原本是宗教核心,气氛浓郁,信徒无数。曾经每年都有来自世界各地的朝圣者,到这里来拜谒耶稣。 其地位特殊,世界各国,都不敢随意对待。 然则,随着太一教门这座庞然大物耸立而起,宗教便随之没落。 人,可以修成仙,可以拥有神魔般的伟力,神通广大,法力无边,翻江倒海,无所不能!那还有什么必要去拜神?自己就是神! 由此,二十年以降,越来越多的人,不再有这般信仰。尤其是新生代的青年,根本不把宗教放在眼里。 无数人的目光,都盯着太一教门,都期望着太一教门能在全世界范围内招收门徒。 然而一直到现在,太一教门每年招收弟子,仍然局限于汉人! 当然,除了纽约太一门。 可纽约太一门因资源限制,根本无法无限制的扩张。否则收了弟子,除了法门,什么都提供不了,连宗门场地,九品洞天,都狭窄非常,招那么多弟子,反而是一件坏事。 因此,许多人想要走仙道之路,却上天无门。 不过人们仍然保有期望——因为根据许多专家的推测,太一教门必定会在全世界范围内招收弟子,这一点毋庸置疑。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因为太一教门的出现,把神魔伟力,原原本本的具现化,让人们看到了自己也能成为神魔的希望,对宗教而言,打击甚大。 不单单世界第一的基督教,连带其他的一些乱七八糟的宗教,也都愈发沉寂。 然而,今天,梵蒂冈却沸腾了! 天使! 竟然有天使降临,难道是主的光辉,又要照耀大地了吗?!基督的辉煌,又要回来了!那些未曾抛弃信仰的狂热信徒,一瞬间,便像是打了鸡血一般! 然而,与天使一同降临的,竟然还有一尊恶魔! 二者从天而降,落地砸出一个大坑,瞬即又扭打在一起。 梵蒂冈逐渐没落的教廷,二话不说,从教皇到主教,乃至于称号骑士,一个字,打!管他什么热武器、冷兵器,连菜刀、锅铲,都被狂信徒拿出来,一个个悍不畏死,要去帮助那天使! 然则不论天使还是恶魔,都是超凡种族。尤其这天使还是两对翅膀,四翼天使,一身圣力与炼炁中期的修士的法力境界堪堪相当。能与天使打的难分难解的恶魔,其强大之处,就可想而知了! 刀枪不入还是小问题,张口一喷,吐出一道地狱之火,就不知烧死了多少狂信徒! 那天使和恶魔交战,战场遍及整个梵蒂冈,地狱之火、天使之剑,轮番轰炸,几乎把座宗教城市给翻了过来,不知波及死伤了多少人! 终归这座城市还是有些气数,附近在罗马游历的一位太一教门修士得知消息,当下施展遁法,一去便到了梵蒂冈。 “且住!” 这修士道髻道冠,道袍芒鞋,衣袂飘飘,大袖如风。 分明就是一位至少炼炁后期的太一教门内门弟子! 这般修士正装,也只有太一教门内门弟子才有。外门、记名,皆无。 道人一声清叱,却不见那交战二者罢手,却是不把他放在眼里呀!当下眉头一皱:“再不罢手,休怪贫道不予颜面了!” 道人这话,虽然引起了交战二者的注意,但仍不罢手。 道人不再按捺,只见他抬手在腰间一抹,一道金光电射而出,百分之一个弹指间,就射入场中,三下五除二,将那天使恶魔,一并绑了个结实! “非得贫道动手,端端是不当人子。” 道人拂袖落下,瞥了眼周遭一些幸存的平民,皱眉道:“尔等这一番好战,把个城市都快打没了。尔等异域来客,可是不把我太一教门放在眼中?!” 如今太一教门才是地球的真正守护者,虽然没有明说,但自然而然的,教门诸弟子,就把位置摆正了。 这天使恶魔,分明是异域之人,跑到地球来,不拜一拜码头也就罢了,还敢乱来,真真是可恶的紧。 那天使恶魔被那道金光绑了,如今显出形来,却是一条金灿灿的麻绳。 号为:捆仙绳! 自然,这宗捆仙绳,非是神话传说中,仙家大能的正品法宝,可即便是赝品,威能也自非凡。 将这两个堪比炼炁中期的异域来客一并绑了,任凭他二人挣扎,却是越挣越紧,都后来都差点喘不过气了! 这一类拿人的法宝,虽则直接杀伤力几近于无,可禁锢之能,非同等闲。只要法力境界不曾超过法器主人,一身力量,便要被那宝贝给禁了,纹丝不动。 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那恶魔、天使,又非是榆木脑袋,见挣脱不得,当下就服软了。 那天使道:“我是远古天堂元初神庭元初天帝座下,斗部所属天使第十七战队的队长,我奉斗部天尊大天使米迦勒的旨意,率领麾下天使征战地狱,无意中打破空间薄弱点,来到这里。尊敬的强者,毁掉这座城市,并非我的意愿。但如果不杀了这头恶魔,这里的凡人,将会灾祸绵绵。” 他还没说完,那头恶魔就叫道:“尊敬的强者,请不要相信这些虚伪的鸟人!他们入侵我们的世界,是侵略者。我也无意冒犯于您,对于眼前的状况,我深表歉意。请您放我走,我立刻离开这个世界!” “不能放他走!”天使大声道:“尊敬的强者,恶魔都是邪恶的,放走一个恶魔,不知多少凡人的灵魂,都要被他们吃掉!” “你什么时候见我吃过凡人的灵魂!” “你们恶魔就是以凡人的灵魂为食,你不吃凡人的灵魂,如何能长大!” 道人目瞪口呆看两人争持,不由大喝一声:“住口!” 两人面忙闭嘴,战战兢兢的看着道人。如今被道人所缚,生死抄之人手,要杀要剐,都在这道人一念之间呐! 道人正要说话,身后传来声响,回头一看,便见一个盛装的白人老头,在一群人的簇拥下,疾步跑了过来。 那模样,怕不下一瞬,就要一头栽倒。 那盛装老头到了近前,连忙抚胸礼了一礼:“尊敬的修士,您好,我是梵蒂冈教廷的教皇...” 道人摆了摆袖子:“你意欲何为?” 那教皇看了眼被捆仙绳束缚的天使和恶魔,犹豫了一下,道:“可否请您放开天使大人?他们...” 道人摇头失笑,却指了指这座废墟般的城市,反问道:“教皇阁下,我太一教门,并不歧视或者禁止宗教信仰。但你应该看到了,这座宗教城市,毁于何人之手。” “那不是天使大人的意愿!”教皇登时面露狂热:“为了斩杀恶魔,信徒们死得其所!我相信他们,都会进入天国,得到永生!” “永生?”道人不由大笑:“这世间,哪里有如许简单的永生?你问问这位天使,他能否永生?” 随即不再理会那教皇,转脸对天使和恶魔道:“你二人肆虐此地,造成死伤无数,罪不容恕。既然被我遇上了,自当拿下尔等,带回教门上禀大师兄,任凭大师兄区处!” 言罢,信手拂袖,就要把二人拿住。 却一辆符车急速飞了过来,车中传来声音:“道友且慢!” 道人抬头一看,微微凝眉,也是住手。 哈利与娜塔莎二人从车上飞身而下,来到近前,与道人打了个稽首,相互见礼。 “贫道太一教门大宝峰孙柳,敢问二位道友可是纽约太一门的师弟师妹?” 孙柳道人乃大宝峰一位内门弟子,早前便已有炼炁八重境界,业已摸到炼炁九重圆满境界的门槛,由是一直在外游历,积累外功,磨练道心。 而眼前这二人,高鼻深目,金发碧眼,又有炼炁七重的修为境界,自己又不大认得,除了纽约太一门弟子,又是何人? “正是。” 哈利微微颔首:“我与娜塔莎师妹得知此地有天使恶魔降临,于是从纽约赶来一观。” 孙柳心中明了,指着那被束缚的二人,道:“便是此二之者。据其所言,一位乃是远古天堂元初神庭天帝座下斗部的一位队长,另一位则是地狱的恶魔。远古天堂征伐地狱,二人交手,无意间打破空间薄弱点,才落到此地。” “原来如此。”哈利得了解释,点了点头,不由看向那被缚二者,道:“好叫孙柳师兄知晓,我欲把此二者带回纽约太一门,不知师兄意下如何?” 孙柳闻言微微一怔,随即摇头:“此二者乃我所缚,自不能交与两位道友。那远古天堂、地狱之间的征战,既然能打到地球来,想必情况激烈。其中状况,须得伏皇大师兄知晓才是。” “伏皇大师兄,就是钟山岳吗?”娜塔莎突然道。 孙柳道人不由眉头一皱:“休得放肆!大师兄证得化神,道号伏皇,你作为太一教门分支的弟子,自当尊敬,如何能这般无礼?” 娜塔莎一怔,暗道这孙柳忒也古板,可还是连忙道歉:“是我的不是,请师兄见谅。” 然后又道:“天使恶魔之事,事关整个地球,并非太一教门祖庭一家之事。交给我们不也一样么?” 孙柳道人板着脸,瞪着娜塔莎道:“师妹此言大谬。如天使、恶魔,远古天堂、地狱,诸般事宜,哪里是凡人能够触摸的?真有要事,也只有我太一教门挺身而出。你不必多言,我自领这二者回祖庭终南山,上禀大师兄,凭大师兄裁决!” 三十七章 一根绳牵两头猪 入了祖庭静等候 言罢,孙柳道人不再多说,上前一把拿了捆仙绳的绳头,扯起那天使恶魔,摇身一晃,化作一道遁光,裹了二人,作势就要要离开。 哈利与娜塔莎见状,伸手张嘴,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听孙柳道人话音从遁光中传出:“你我三人,皆是师父所传,同出一门。我不愿与两位道友动手。但两位道友若要阻拦,休怪我不给颜面。” “这...” 哈利心中为难,抿了抿嘴,道:“也罢,师兄既有决断,我等自不敢有所异议。师兄,你看这般可好——我与娜塔莎师妹已二十载未见师父,此番便随师兄一道,往祖庭拜谒一番。” 遁光沉默片刻:“可。” 话音不落,遁光一闪,飞入长空。 哈利与娜塔莎见状,也不落后,喷出剑光,合了肉身,一闪便追了上去。 这便是修士之洒然超脱,说走便走,说来便来。徒留下那梵蒂冈教皇一干基督狂信徒欲哭无泪! 说来自太一教门崛起,这宗教之事,便不好忽悠了。新生代没人皈依,中生代信徒流逝,只有那许多老人,没甚念想的,约莫还信仰着那基督耶稣。 原以为就这基督教大略就这般完了,可天使的出现,又给了教廷以希望。然则,希望破灭,却来的如此之快! 堂堂天使,竟被那太一教门的修士拿根绳子绑了,拖着就走。这简直...简直让人心中滋味,端端千回百转! 或怨恨。 天使作为基督教庭信仰神灵的一部分,那是神灵啊,基督臂膀,信徒的主心骨,就这样被屈辱的绑了,这如何叫一班信徒心里想得开?! 当下就有许多信徒哭天抢地,要死要活。 或失望。 堂堂神灵,四翼天使,竟被那修士一绳子就绑了。神通呢?圣光呢?不是神灵吗?说好的神威如狱呢?! 老教皇失魂落魄,一身精气神降到最低点,头上金冠偏偏倒倒,也不自知。 到如今,他心中彻底清醒了。 自太一教门崛起,开辟了一条凡人直通神魔的大道,就预示着,神魔的信仰,必定会衰落乃至于崩塌。 人的欲望,是无穷尽的。如果不能实现,没有路子,倒还好,可以压制,可以忽悠。但如果能实现,有例子,让人看到了希望,那这种欲望,就会无穷勃发。任凭你神魔,任凭你耶稣上帝,一概掀翻了了账! 太一教门给了他们这个希望。 原本老教皇还有些侥幸,既然太一教门这样的存在,那等神通广大的太一道人,都存在,为什么天使、耶稣、上帝,不会存在?! 一定存在! 由是,他祈祷着,期待着,等着自己的神,从天而降,把他们这些信徒,救出水深火热,重新广大主的光辉。 然而天使是等到了,不但等到了天使,还看到了天使的弱小! 是,四翼天使并非传说中天国最强的存在,有上帝,有耶稣,还有大天使长。但四翼天使已经是中坚层次。 而那孙柳道人呢?岂非也是那太一教门之中,一个无名之辈?! 那太一教门有掌教至尊,有首席弟子,有诸峰首座,还有诸多内门、外门,无数记名弟子,哪里又会比那远古天堂差了多少? 关键是,这太一教门的神通,凡人可修啊!这对凡人的引诱,哪里是一些虚幻的教义、神话故事,所能媲美? 太一教门依仗于此,横行地球,把基督教的信仰一锤子打断,也不见耶稣临世,这是什么原因?怕了吧? 没见那天使对一个孙柳道人毕恭毕敬? 不得不说,很多时候,脑补这种东西,的确非常可怕。 人自己吓坏了自己,也在情理之中。他并不知晓远古天堂与太一教门的力量对比,但远古天堂没有动作,就由不得人不多想。 对宗教信徒而言,自己的神,一旦被打落尘埃,那种伤害,比死了父母亲人还要凌厉百倍,简直无与伦比。老教皇甚至已经看到,许许多多的狂信徒,会用各种残酷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在信仰崩溃中绝望而去! 这等旁枝末节,此时按捺不提。 却说正身在纽约的托尼,在哈利离开之后,想想不放心,就出了洞天,在洞天外农场的电视机前,关注着此事的进展。 说来洞天因处于另一维度,外界的种种信息,在洞天内,却也无法接收。托尼曾想过不少办法,想要将网络、电视之类的,在洞天中实现。可都失败了。 未曾练就元神,不明维度、次元的奥妙,无法返照虚空,要做到此事,毕竟太难。 那电视上,一直播报那梵蒂冈惨状。倒也是那媒体凶悍,记者不畏生死,竟也把那天使、恶魔交锋,几近破灭一座城市之事,大略直播了出来。 虽然因能量辐射汹涌,许多地方看不真切,然则大致而言,倒也顺畅。 毕竟只是堪比炼炁中期的天使、恶魔,这打斗起来,比那太一道人与赤混魔尊,又差了不知几千里。虽然影响到信号的传递,但并不严重。 看到那所谓天使,所谓恶魔,彻底不顾惜凡人性命,托尼眼中,不由冒出寒光:“所谓神灵,也不过如此!” 待看到一位道人从天而降,出手就拿了两个罪魁,托尼不由又是叹息:“真是好法器呀,唉...” 这等拿人的法器,纽约太一门,上上下下,就没有一宗! 这道人既至,拿了天使和恶魔,自是好事。托尼心中稍松,但也知道,哈利和娜塔莎两位师弟、师妹,怕是要白跑一趟了。 后来又看到几人交谈,虽然大略因为直播摄像隔得远,看不真切,听不清楚,但最后那道人与哈利、娜塔莎一前一后,化作遁光,往东而去,托尼便直接关了电视。 他来回走动片刻,沉吟着:“是该去看看了,二十年了,也不知道师父是否还记得,在纽约还有我们四人...” 想到这里,他叹息一声:“有的事,该到了解决的时候了。” 纽约太一门的定位、藏经阁的功法问题、与祖庭终南山的关系,凡此种种,一直萦绕在托尼心中,成为一根刺。 他有时候很想直接去终南山,当面问问师父,到底该怎么区处。可又犹豫,一直拖到现在。 如今,纽约太一门,他们四人,都已臻至炼炁后期,法门已经快要修到头了。 到了不得不一行的时候了。 哈利和娜塔莎虽然跟着那道人去了,但托尼心中来回细细斟酌一番,还是决定亲走一遭。他神色一定,张口吐出一具装甲,滴溜溜一转,作常人大小,瞬间合了肉身,化作一道虹光,消失在高天云上。 ... 终南山下,石坊外,三道遁光,一在前,二在后,相继落下。 孙柳道人牵着绳索,合了天使、恶魔的身影,出现在当场。随之,哈利与娜塔莎,也降下遁光,显出身形。 两人抬头,目光从高大的石坊、绵延的阶梯,一直往上,最终停留在霞光氤氲笼罩的教门建筑群上,耳畔隐约听着些许山上教门内传来的嘈杂,心中一时间不知生起何等滋味。 自二十年前纽约太一门九大弟子分裂,至今,彼得等人还偶尔回去看上一眼。然托尼等人,却没有来过此地一回。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祖庭教门的景致。 是啊,比纽约太一门大了许多,宏伟了许多... “如果师父不曾在这里开山立教,一直留在纽约,想必太一洞天便不会永远一成不变吧...” 哈利心里如是想到。 他看了眼娜塔莎,神色也是如出一辙。 就听孙柳道人开口:“二位道友,随我上山。” 言罢牵了捆仙绳的绳头,拽着天使、恶魔踉踉跄跄,穿过石坊,登上阶梯,一步一级,踏踏实实往那山上而走。 身后二人自不怠慢,连忙信步跟上,随着那孙柳道人,亦步亦趋,拾级而上。 登仙梯静谧,周遭树木丛生,有点点氤氲,层层霞光,从阶梯下浸出,便似乎踩着一条云梯一般,脚下有种软绵绵、恍兮惚兮的错觉。 九百九十九级阶梯,又未开启阵法相阻,对这一行人而言,也不过闲庭信步,很快便到了教门大门外。 门前左右,有两位记名弟子,见孙柳等人上来,连忙迎上前去,一人从孙柳手中接过绳头,一边好奇打量那天使、恶魔,看的那天使白皙无比的脸上,臊的通红。恶魔倒是看不出来,盖因其脸上黝黑鳞甲遮面。 堂堂天使,赫赫恶魔,被人像牵猪一样牵着,像看货物一样打量,这等屈辱,实在难以言喻。 然则这里是那道人老巢,那山上偶尔传来此起彼伏的强悍气息,让这两个家伙,心里沉的厉害。 这太一教门之中,内门弟子,非炼炁后期不可。 外门弟子,则多为炼炁中期。人数数以千计,个个气息凛凛,都不比这两个阶下之囚差了分毫,这如何不让他们心惊?! 由是心里再是屈辱,也只得受着,无可奈何。 孙柳道人点了点头,对那记名弟子道:“你将这两个异族送到麒麟峰去,交给刑罚堂的师兄。” “是,师兄。”那记名弟子神色欢喜,连忙点头,牵了绳头,头也不回,入了大门,直奔麒麟峰而走。 孙柳道人这才对哈利与娜塔莎道:“二位道友先随我前往勤务堂歇息片刻,待我上禀大师兄,再做区处,可好?” 哈利二人自无不可,便随那孙柳道人穿过记名、外门区域,到了内门区域勤务堂休息。孙柳道人告罪离开,往麒麟峰去了。 三十八章 伏皇详说十二国 感叹连连道缘由 “教门祖庭等级分明,门规森严。从记名弟子、外门弟子、内门弟子,再到真传弟子,层层往上,节节拔高,各自职责不同,福利不同,权力各异。相比起来,我们那边就显得粗糙了太多,甚至混乱。” 娜塔莎与哈利二人在静室中,一边喝茶,一边聊了起来。 她道:“听说彼得他们刚来的时候,也从记名弟子开始,没有任何特殊对待。哈利师兄,你说,如果现在两边合二为一,我们会是什么名位?” 哈利闻言,神色难明的笑了笑,摇头道:“不知道。托尼师兄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除非师父开口,要两相合一,怕是不能。” “可如果不合并,纽约太一门的现状,根本无法得到改善。”娜塔莎驳道:“不说其他,单单我们修仙炼炁,所需的天地元气,两地之间,就无法作比。你一定感受到了,自进入山下石坊开始,这里的天地元气有多丰沛!至少是太一洞天的数十倍以上!” 这终南教门,十二次峰,加这一座主峰,都被太一道人打入一条灵脉,每一条都不是那纽约太一洞天中,唯一一条九品灵脉所能比较。虽然这里占地更大,吞吐天地元气的修士更多,但天地元气的丰沛程度,纽约太一洞天难望其项背。 “更不用说其他条件了。各种资源,都无法相提并论。” 哈利叹了口气:“这事托尼师兄曾跟我提过好些次,他每次有意动,想过来拜谒师父,解决一些问题,可都犹豫了。” 娜塔莎无奈一笑:“我还记得当时,他指责师父。虽然我那时对他的理念,表示赞同。但师父是我们的长辈,他的确不该那样做。想必,他自己心里也有些后悔,害怕见到师父。”’ 哈利默默的点了点头。 “其实也我们都害怕见到师父,就好像曾经背叛师父一样,是这种感受。”哈利面色沉沉,道:“所以我们都不敢过来。” “那这次呢?”娜塔莎笑了笑。 “到了不得已而为之的时候,该做的,还是要做。”他吐出口气:“纽约太一门的现状,必须要得到改善,这一点,与教门祖庭息息相关。我们就算是前锋吧,打个前哨,我想托尼师兄一定会来的。” 娜塔莎沉默无言。 忽然,她转言道:“今次天使、恶魔,齐齐出现,我总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有些压抑。自从走上这条路,随着修为愈发精深,就愈发觉得自己以前的无知和可笑。曾经班纳说,这是一条别样的路,有别样的风景,其实也不错,就是好像有时候也跟凡人一样,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心由己,两位师弟师妹,着相了。” 话音不落,伏皇道人踏出虚空,来到静室之中,打了个稽首:“贫道伏皇,两位师弟师妹,有礼了。” 两人连忙起身,不敢怠慢,齐齐稽首,还了一礼。 三人隔着案桌,在蒲团上面对面坐下。 伏皇道人这才道:“倒是怠慢了师弟师妹,我自昨日去往精灵国度,与元始魔教的天魔道人斗了一场,今日才将诸般事宜处理妥当,将将返回不久。” 稍稍作了一番解释,伏皇道人又道:“至于两位师弟、师妹所关心的天使、恶魔,此乃小事,不足为虑。有我太一教门坐镇,想必不敢撒野,师弟师妹放心便是。” 哈利闻言,点了点头,问道:“伏皇师兄,不知那天使、恶魔,为何征战?我所知九大国度,不曾有远古天堂和地狱的存在。” 伏皇哈哈一笑,拂袖给三人茶杯里倒上热茶,这才道:“所谓九大国度,不过是那阿斯嘉德编织的玩意儿,虚虚实实,不值一提。不过之前我也与师弟一般,只道这地球周边次元维度之中,仅这九大国度。然则刚刚,我一番施为,搜魂所得,才知晓,以世界树为中心,表面为九大国度,背面还有三大国度。” “哦?” 这便引起哈利和娜塔莎二人的好奇。 “此三大国度,一为远古天堂,便是那天使所在。只是就搜魂得知的消息,似乎在十余年前,那远古天堂,还是基督教的信仰中枢,然则不知从哪儿突然冒出一个元初天帝,以力折服了那天堂之中的天使,立下一座元初神庭,又征服了另一座次元世界,如今正在征战地狱,打的正是激烈。” “其二便是奥林匹斯,便是已被元初神庭征服的次元世界。我记得二十年前,英伦陆沉事件中,出现一个大力神海格力斯,这人便是奥林匹斯众神之一。其首脑乃是神王宙斯,与地球上神话传说如出一辙。” “至于最后,便则是那地狱世界。其中有魔神魔王,皆非寻常。” “原来如此...”哈利二人心头顿时明了。 娜塔莎不由问道:“世界树又是怎样一种概念呢?真的存在一棵树,附着了十二个世界吗?” 伏皇道人微微摇头:“这便却不知了。从那二者魂魄之中,我只得世界树这个概念,也不知其真假,是否存在。须得探寻一番。” 两人点了点头,哈利道:“伏皇师兄,照这么说,那天使恶魔,还真是意外落到地球,并非刻意为之了?” 伏皇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虽是意外落到地球,可远古天堂与地狱世界征战,对地球同样有些影响,不过并不大,只需我等警惕,自可不虞安危。” “那就好。”哈利吸了口气,转言道:“刚才我听师兄你说到元始魔教,难道那老魔头又卷土重来了?” 娜塔莎神色显得有些凝重:“难怪我觉得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还以为与天使和恶魔有关,看来应该是元始魔教才对。” 伏皇道人闻言,不由笑了起来:“师弟师妹,稍安勿躁,且听我细细道来。我等本出自同门,这等事宜,也无不可说者。” 顿了顿,便道:“元始魔教的确卷土重来,就在最近数日之间,已将除去矮人国度、精灵国度以及地球之外的世界树表层次元的其他世界,大略都纳入囊中。不论阿斯嘉德,还是巨人国度。只有那死亡国度,如今情况尚不明了。” “啊?!” 两人一听,不由面露惊色:“亦即是说,九大国度,至少有五个,以经成为元始魔教的地盘?!” 伏皇道人点了点头:“然。我太一教门自在此开山立教,二十年来,与矮人国度、精灵国度,相交密切。那元始魔教倾巢出动,兵分数路,连矮人国度与精灵国度也要拿下。矮人国度之事,被我所阻。不过那元始魔教之中,也有好手,那天魔道人证就化神,我却斗不下他,只得平分了精灵国度。我此番回来,便是为与各峰师弟师妹商量如何轮番镇守精灵国度之事,商量妥当之后,我便要返回精灵国度。两位师弟师妹倒也来的是时候,若晚一天,我便不在教门了。” “元始魔教也有证得化神的弟子?!” 这可把哈利与娜塔莎二人震惊的不轻! 要说眼前这伏皇道人证就化神,毕竟心知肚明,只觉天才非常,道心圆润,似乎理所当然。然则竟那魔教之中,也已有化神,这便是大事了! 若得一个化神,翻掌之间,就能把纽约太一门夷为平地,这等事,的确让人有些沮丧。 “为何不能有?”伏皇道人笑道:“赤混魔尊与师父相比,法力道行,也只差一线。能培养出一位化神,不足为奇。” 又道:“只是那天魔道人法力精深,神通广大,着实一场好斗。我竟也拿不下他。” 说到这里,他微微叹息一声:“最后还得师父出面,与那赤混魔尊击掌为誓,划地而治,却是我等作为弟子,让师父失望了,惭愧,惭愧呀。” 哈利与娜塔莎二人对视一眼,不由齐声道:“师父和赤混老魔都现身了?” 伏皇道人点了点头:“正是。二十载已过,师父与那赤混魔尊神通愈发广大。我原以为证就化神,能看到些深浅,却发现,与我还是凡人之时,看师父一般,仍是那般渊深如海,不见深浅。” “也是我顺风顺水,有些骄傲了。” 哈利二人顿时无言。 他等纽约太一门弟子,也自有心头骄傲。虽则修为而言,被教门祖庭许多弟子落下,只道是资源、法门所限。 然则如今,见这已证就化神的伏皇道人,都是如此,一瞬间,心中傲意,被打击的体无完肤。一时间,沉默下来。 伏皇道人见状,不由摇头失笑:“师父何等神人?我自不敢与师父相比。师弟师妹也勿须挂怀,只需勤修苦练,总有成道之时。” 然后转言:“到了师父与赤混魔尊那般神通,举手投足,毁天灭地。一旦动手,怕是一个精灵国度就要不存。最终便没了意义。由是才没有出手,却击掌为誓,划地而治。” 这一点,哈利与娜塔莎深以为然。 就譬如二十年前英伦陆沉,那便是如此缘故。分明早前太一道人就与他们说过,不能随意动手,否则翻天覆地。其结果也是这般,好好的一个世界级强国,便这么没了,半座欧陆,数以亿计的人口,都殁在这场斗法之中。 想起了就心有戚戚。 三十九章 厚此薄彼非同宗 伏皇道人有说教 三人说了一会儿话,鸡毛蒜皮也不少,哈利终归是忍耐不住,问出口来:“不知师父可在,我二十载不见师父,想念的紧。” 娜塔莎也露出这般神色,欲言又止。 伏皇道人微微摇头,二人不由心头一凉,难道师父还未归来?这次来见师父,已是鼓起所有勇气,此番见之不着,不知下次何时才能积累起这般勇气来! 便就听伏皇道人开口道:“我自也不知。师父神通广大,要去哪里,也只一个跨步的功夫,我等都不能察觉。昨日师父与赤混魔尊齐齐现身精灵国度,后来离去,也不知如今是否返回太一宫。” 闻言,两人心头升起一丝期望,微微舒了口气。 便正当此时,伏皇道人眉头一动,笑了起来:“大略又有师弟来访,有炼炁七层境界...唔,主修符箓之道,法器乃一身装甲,莫非是那钢铁侠托尼师弟?” 两人闻言,神色一动,不由对视一眼,娜塔莎道:“哈利师兄猜对了。如果法器是一身装甲,那便是托尼师兄无疑。” 便看向伏皇道人:“两位师兄稍待,我这就去迎接。” 伏皇道人哈哈一笑:“还有几个呼吸,倒也不急。自有记名师弟引托尼师弟过来。” 却是刚刚,那托尼还在千里之外。 娜塔莎闻言,便不再动弹,按下心来,又等了片刻功夫,便就有记名弟子带着托尼来到了静室之外。 “大师兄,托尼师兄到了。” “请托尼师弟进来。” 伏皇拂袖开口。 门打开,托尼信步走了进来,当面稽首一礼:“想必就是伏皇大师兄吧?托尼有礼了。” 伏皇还了一礼,请托尼坐下,笑道:“今日纽约太一门诸位师弟师妹近乎齐至,想必不单单因那天使、恶魔之事。” 顿了顿,笑道:“师父常年闭关,少有现身。这教门祖庭上下,诸般事宜,多有我来做主。托尼师弟有事,但说无妨,我自决断。” 托尼没料到伏皇道人如此直接,心里暗道,这东方的汉人,不都讲究一个含蓄么,为何这伏皇道人... 他却不知,伏皇哪里还不晓得他的来意? 那元神搬运,稍稍推测,便大略明了。 伏皇道人作为教门祖庭首席弟子,化神大能,主掌教门诸多事宜,也曾没少了对纽约太一门的关注。 毕竟同出一门,其现状如何,伏皇也自了然于胸。 眼下那纽约太一门弟子愈多,资源愈是不够分配,这几位师弟师妹,所修功法,大略可能也是快到头了。 这等关头,二十年不至的人,一下子来了三个,其中奥妙,不言而喻。 况且伏皇道人如今急事在身,那精灵国之事,尚未完满,也没有性子与托尼三人谈天说地,虚与委蛇。 便就开门见山,直接道出。 他只道自己能做主,却是不想先让他们见了师父。万一师父回来了,见到了,一个心软,应下诸多好处,使这纽约太一门迅速壮大,又将教门祖庭置于何处? 然则他也没说错,这教门祖庭,上上下下,诸般事宜,自他成为真传弟子以来,可不都是他在做主么? 托尼不由沉吟片刻,深吸口气,咬了咬牙,开口道:“伏皇师兄,纽约太一门也是师父所传,诸般资源条件,却也不能厚此薄彼。我今日来意,便是为此,伏皇师兄以为,当如何区处?” 依托尼那自负的性格,说实话,开口求人,那实在难得。 但人既然已经到了这里,有的话,即便再是不想说,硬着头皮,也是要说。 一句话出口,他仿佛觉得,自己失去了什么一般,但心里,却松活了太多! 就好像拨开了一层迷雾,见到了更明亮的天地一般。 一时间,神色不由平静许多。 伏皇道人见状,不由暗暗称奇。 这个托尼师弟,虽然未曾有过交往,但其性子,从彼得等人口中,他也曾有所耳闻。却也是个自负固执,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 看样子,他现在是撞到南墙,要回头了。 不由心下赞叹,去了这一层心障,怕是化神之前,从七层到圆满,都没有瓶颈了,倒也是殊为难得。 由是道:“托尼师弟言之有理。祖庭教门乃师父所立,纽约太一门,同样是师父所立。同出一门,自该一视同仁。” “那以师兄之见,是否该待遇齐平?”托尼道:“纽约太一门弟子,要法器没法器,要符箓没符箓,所修法门,也只得炼炁圆满便到头。每每出门在外,遇到祖庭师兄弟,都臊的慌。” 大略是破了心障,托尼言语间,就少了一层扭捏,多了一层开朗。有的话,说出口便不那么艰难了。 “都是同出一门,都是师兄弟,师父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对师父而言,我等都是一样的。既如此,为何要厚此薄彼?” 伏皇道人不由失笑,道:“非是厚此薄彼。” 他顿了顿,笑道:“师弟却是不知,我等你前来说出这话,已好些年了。” 言下之意,让托尼不由微微脸热。 你自不开口,我又怎会没脸没皮上门送温暖? 这个道理,托尼还是懂的。 他不说,教门祖庭便当做不知,如是而已。 “是我的过错。”托尼低头认错,叹道:“我心障不除,总是不敢面对师父。今日一过,舒坦了许多。伏皇师兄,你既说出此话,想必早有计较,何不道来听听?” 伏皇道人微微颔首,笑道:“自该如此。” 然后才道:“以我之见,纽约太一门所处区域、资源环境,都无法供给我辈修士修炼到更高的层次。既如此,不如将纽约太一门当做一支纯粹的外门,为祖庭培养筑基修士所在。一旦有进阶炼炁者,便入祖庭,直接成为外门弟子,此后便在祖庭修行。” 他双目如电,看着托尼:“不知师弟意下如何?” 托尼一听,面色顿时稍显难看。 他一直存了与教门祖庭较劲的心思,一门心思要把纽约太一门壮大起来,说白了,仍然对太一道人,还有些怨气。要让太一道人看看,即便没有太一道人,纽约太一门,也能蓬勃发展。 但时间推移,到了眼下这个状况,他终究是发现,没有太一道人支持,纽约太一门想要超越祖庭,那是镜花水月。 却没想到这伏皇道人得寸进尺! 之前纽约太一门还保有相当的独立性,若应了伏皇道人的意思,日后那纽约太一门,便就只是为祖庭输送血液、甄选人才的一个低等驿站了。 一时间,他不知心里是什么滋味。 哈利与娜塔莎也沉默下来,心绪起伏,难以自持。 伏皇道人见状,微微一笑,道:“三位师弟、师妹,我有此决议,自也有全盘考虑。纽约太一门,毕竟太过狭小,资源贫瘠,灵气稀薄。于入了炼炁境的弟子而言,有害无益。我等修士,追逐大道,区区一座纽约太一门,就拴住了你们的心?此何等愚鲁?” “那美国之所在,毕竟文化底蕴,与我大夏南辕北辙,虽则因教门壮大,受到影响,如今也开始推行汉文化教育,然则这文化底蕴之事,非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想必你等也是知晓,无有这般文化底蕴,便是毅力坚韧,资质良好,能成材者,也少之又少。尔等几位师弟师妹,也是有气运在身,当初有师父手把手耳提面命。然则,尔等自问,能及得上师父否?不能。既如此,以纽约太一门的底蕴,招收再多的弟子,到头来也是枉然。其定位之所在,无非一处外门,为教门培养筑基弟子,才是王道。” 说到这里,他叹息一声,不由道:“尔数位师弟师妹之事,我也有所耳闻。我在此,也不讳言。尔等那时,才修的何等境界?便就明了大道?有何资格,去置疑师父?说的难听一些,那叫不当人子。我知尔等西方之人,因文化底蕴不同的缘故,号称自由,心思散漫。却不知晓,此乃教门修士第一大忌。我等乃同宗同门,可谓一个大家庭,日后千载万载相处,时日还长。恁的如此任性?我看师弟今日心障稍解,为何还看不透?教门才是依凭,其他都是旁枝末节。依凭教门,我等才有追逐大道的希望。我等非是生而知之者,非天生神圣,这修行之路,没有师父指引,没有教门护持,只凭一口气,要逞强好生,何其不晓事理?” 托尼三人听的是面色变换,青白不定。 伏皇道人微微颔首,道:“尔等几位师弟师妹,千般艰难,终归也是修至炼炁后期。当能察觉,进步愈是维艰。若留在那纽约太一门,何时才能证就化神?此番正好入了祖庭,潜心修行才是。诸般杂念,正该斩杀抛去,何必顾惜?” 托尼一时间心乱如麻,好一会儿才道:“伏皇师兄,可否予我一些考虑时间?” “有何不可?” 伏皇微微一笑,拂袖起身:“我自将才回来,还需与诸峰师弟师妹商谈精灵国度之事。便不作陪了,明日我往精灵国度之前,必会来见三位师弟师妹,告辞。” 四十章 说来只争一口气 风雨欲来有斗杀 待伏皇道人离去,静室中,三人相对无言。 唯有袅袅茶香,逐也淡去,随着茶冷而消散一空。 良久,托尼才抬头开口:“我其实很清楚,伏皇师兄说的对。只是我仍然不甘心。太一洞天,是我入道的第一步,是师父首先开山立教之所在。为何太一洞天就落后了?为何祖庭就一跃而上?!我一直想要争一口气,我想看到师父后悔。可是看来,我终归是没办法了。” 哈利不由道:“师兄,你真的是这样的想法?你不是不赞同师父的理念吗?” 娜塔莎也连忙打起精神。 一直以来,所有人都是这样的想法。托尼当面硬顶,置疑太一道人,是因为理念不合的缘故。 只道是太一道人视亿万百姓为刍狗蝼蚁,高高在上,俯瞰天地。而托尼却顾惜万灵性命,这才起了争执。 现在听到托尼这句话,哈利与娜塔莎就有些不明白了。 只剩下想争一口气? 托尼笑了笑:“也许那时我的确是不赞同师父的理念。可修行至今,我自也明了。我是一个自私的人,只守着自己心里无谓的坚持,这种坚持,实际上非常可笑。这万灵生于天地之间,诸般劫数,如师父所言,皆有因果。师父没有做对,但也没有做错。我拿什么,去怪他?我总是把自己代入救世主的角色,但实际上,谁又是谁的救世主呢?我记得好像前苏联有一首歌,其中有一句,叫做‘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这话听来,有些道理。的确,没有什么救世主。谁又能救得了谁?唯有自救罢了。我自己,都还刚刚踏上自救的路呢,又有什么本事,却救别人?” 又叹道:“神仙,呵呵,师父如今为所有人打开了这扇门,说起来,能让人成仙,予以脱离诸般束缚的机会,已是善莫大焉了。我年轻的时候,就时常嘲笑,那些追逐长生的人,多么愚蠢。人生百年,轰轰烈烈,那就足够了。但现在我才发现,是何其愚蠢。百年,轰轰烈烈,多么美妙的词?但站在现在的层次往下看,才发现,那是多么可笑。那不过是在大自然,在人群中,随波逐流的可怜虫而已。我要自由,那不是可怜虫一般的自由。否则把自己当做蚂蚁,那也是自由。浑浑噩噩,什么都不知道,以为天地就只是自己的方寸巢穴,那便是蝼蚁的自由。但现在,师父开辟了这条从蝼蚁,到参天神魔的大道,谁还甘愿做蝼蚁?如果谁现在敢在我面前,说他甘于蝼蚁,我直接吐他一脸唾沫。这样的人,要么是比蝼蚁还不如的废物,要么就是知道自己没有机会踏上这条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蠢材。” “我只是为了向师父争一口气,只是为了证明,他离开纽约太一洞天,是错误的。仅此而已。” 哈利和娜塔莎明白了。 人、事,时刻都在变化。人会变得越来越成熟,根据他所在的高度,看待问题的眼光,甚至会前后相悖。 万事万物,都是如此。 如果是一只蚂蚁,他只会想着,今天能捡到一粒饭,一只死虫的尸体,那就是无比的幸福了。但如果这只蚂蚁,进化成为一只狼,他看到的就不是一粒饭和虫子的尸体,而是一群羊。 待他回过头,去看其他蚂蚁的时候,就会发现,蚂蚁的人生,是何其的无聊和愚蠢。 修士大略也是这般。 凡人的时候,会站在凡人的角度,考虑诸般问题,自然以凡人的利益为核心。但成了修士,自然而然的,就会站在修士的角度,去考虑问题。 凡人想的,是钱,是权,是色,每天勾心斗角,凡此种种,还乐此不疲。而修士,却仰望永恒。这是截然不同的处事理念。 随着修为的精深,托尼就愈发能感受到当初师父的那种心境。 自然而然的,就发现自己竟然连定位,都搞错了。 是的,拯救凡人,若是举手之劳,也不介意为之。教门祖庭的修士,不也时常下山,游走凡尘,积累外功么? 所谓外功,也不是拯救凡人,获取什么功德之类的。而是通过观察、经历红尘中的蝇营狗苟,对比,清楚自身的定位,洗脱凡俗的痕迹。 是为了修行,而不是为了凡人的安危。 凡人的安危,自有凡人政权去操心。只要这片天地不被毁灭,只要不伤及教门根基,凡人怎么玩,那都是他们自己的事。 你去干涉,恐怕还要遭怨恨! 传说中古来修士皆是如此,龙不蛇居,天地至理而已。 当然,某些特殊情况除外,譬如,扶龙庭。这里,暂且就不细表。 知晓了托尼心声,哈利与娜塔莎对视一眼,齐齐松了口气。 这二人,着实不想与教门祖庭闹翻。不说上有师父,单单只为纽约太一门考虑,伏皇道人的意见,实际上能够接受。 毕竟,那许多弟子,如今修行愈发艰难,已经到刻不容缓的时候了。 “看样子,伏皇师兄的意思,你们并不反对喽?” 托尼感叹一阵,说了些心里话,心绪就更加轻松,不由笑道:“既如此,想必马特也是这般想法。那么,我便没有理由阻拦。就这样吧,待再见伏皇师兄之时,我同意便是。” 哈利与娜塔莎都笑了起来。 娜塔莎不由道:“师兄不知,我实在早已厌烦神盾局无穷无尽的任务。只是好像一直觉得,没有什么去处,加上弗瑞也是宗门弟子,我才勉强做一些力索能力的事。现在好了,进了祖庭,我也能安稳潜心修行一阵子了。” 她振奋精神:“少说要修至炼炁圆满,我才出关!” 哈利闻言,不由笑了起来:“之前我从洞天去神盾局,见了弗瑞。我道修士本自由,神盾局那种政府组织的行为方式,早晚会引发反弹。他还说,他每次都征求了意见,才下达的命令。看来我没有猜错。如果继续下去,想必什么时候,你莫不要悄然离开?” “那倒不至于。”娜塔莎笑道:“好歹要打个报告,辞职嘛。” 三人都笑了起来。 “修士本自由,哈利这话说的不错。我想,即便是美国队长,如今恐怕也要厌烦了吧?”托尼摇头道。 娜塔莎点了点头:“我与队长谈过几次,二十年来,他也有所厌烦。那些鸡毛蒜皮,连救火,都要他去。简直不知所谓。他的耐心,早晚会被消磨一空,恐怕到时候,也是辞职一途可走。” “辞职...”托尼大笑起来:“若放在二十年前,怕是不易。所谓国际安全理事会断断不会允许。可现在嘛...” “我等是太一弟子,教门门徒,哪个敢强迫?”哈利嗤笑一声:“有时候我就觉得很可笑,利诱、色诱,要么就以大义相迫,种种手段,玩出花来。却不知,我等修行越深,对这些便越不在意。轻权贵,傲王侯,诚哉斯言!” “说到自由,一路追逐,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托尼转言道:“凡人之时,那政府暴力机构,种种凡人狭隘思维,便是一切束缚。等脱离了凡俗,仍不得自由。少不得又要斗杀,又要争夺。” “元始魔教复起,的确又是一场大变。”娜塔莎不由道。 托尼却摇了摇头:“我说的不是这个。元始魔教那老魔,毕竟是师父手下败将,我倒不甚担心。伏皇师兄证得化神,祖庭半步化神的,都有好些位。元始魔教再是的势大,也不敢轻屡锋芒。我担心的,是另外的事。” 他看向两人:“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摇了摇头,又道:“不知师弟师妹还记得二十年前,师父驱离魔尊那一战,最后冒出的那位,与师父隔空斗法的那人?” “灭霸?!” 两人异口同声。 “对。”托尼点点头道:“师父说,那人是宇宙霸主。这样的人物,吃了大亏,怎么可能转眼就忘了?” “嘶!” 闻言,两人都不由吸了口凉气。 托尼站起身来,面向门外,淡淡道:“怕是还有一场好斗哇...” ... 对伏皇道人而言,纽约太一门的事,实则并不太过放在心上。能将纽约太一门炼炁境以上的弟子,并入祖庭也好,托尼不答应也罢,都无关紧要。 在他眼中,别说区区一个纽约太一门,就是十个,也只得翻掌之间而已。 只是同门之谊不可轻忽,这才抽空与托尼等人详谈。 离开之后,便直接召集各峰内门道人,齐聚麒麟峰,商谈要事。 说来这二十年以降,早前太一道人立下这座圣地,那十二次峰合一座主峰,从山脚到山巅,最高也不过五百丈。 然则眼下,这太一教门圣地十三座山峰,竟是逐年见长。如今,二十年已过,怕不已长了一倍有余! 那主峰终南山,少说已有一千五百丈高。其余次峰,也有千丈不等。 这却是与太一道人当初的布置有关。 教门阵法林立,牵引地脉,引动地气上升、汇聚,自然而然,就将山峦顶起,愈发高大巍峨。 这也是一个长远考虑的手段。 毕竟,这太一教门会发展壮大,乃至于成为真正的仙家教门,屹立于这多元宇宙的最顶端。这教门规格一成不变,也是不好。正好使之逐年增长,弟子入门再多,也不虞没有地皮可用。 这是脸面。 那麒麟峰,便是十二座次峰之中,最是山势雄浑的一座。 麒麟峰山上的主殿,乃是当初太一道人所立,其余偏殿、建筑群落,则是后来入了次峰的弟子,逐渐造就而成。 那主殿之中,也是一片虚空。伏皇道人端立当中,周遭皆是炼炁后期境界,各峰的内门道人。 四十一章 麒麟峰中论教务 诸般决议一一定 教门祖庭十二次峰,计有炼炁境七重以上内门弟子一百过半。其中大宝峰首座欧冶道人等二十七人镇守矮人国度未归,精灵国度也尚有三十余未归,余者近百人皆齐聚一堂。 之前趁着伏皇道人与托尼等人详谈之际,教门飞剑传书,将在各地游历,便譬如孙柳道人这般内门道人皆是唤了回来。 倒也不曾浪费时间。 伏皇道人端坐中央,也不说话,只弹指在面前画了一个圈,施展一门名为圆光术的法术,将其所历矮人国度、精灵国度之事,通过圆光术一一展现出来。 这圆光术,甫一修成,大略就类等于凡人的摄像机。但若修到高深之处,便可回溯时光,查知某些曾经发生过的事。 众星拱月,环绕周遭的诸次峰首座、内门道人,通过圆光术展现的镜像,将此间事,看了个通透。 那圆光术镜像之中,直到伏皇道人与天魔道人罢手,伏皇道人才大袖一拂,收了法术,缓缓开口道:“此间之事,各位师弟师妹已是知晓。我与那天魔道人一场斗法,拿他不得,直到师父与赤混魔尊双双降临,才罢手言和。” “此后关乎于师父与赤混魔尊,我作为晚辈,不敢放肆,便不以圆光术呈现。且听我道来:师父与赤混魔尊神通广大,无可计量。一旦动手,精灵国度怕是不存。由是击掌为誓,约定将那精灵国度一分为二。从方向上看,东部为我太一教门所有,西部为那元始魔教所有。两位大能于中央处,设下禁法,长数万里,宽百里。日后便作为我教门弟子与魔教弟子斗法之所在。” “那精灵国度,木炁、水炁,皆是丰沛至极。尤以木炁论,九大国度,仅此一家。我教门所需木行灵药、宝材,多出自于此。如今我教门与元始魔教各据一半,为防万一,便须得有人常驻,防备魔教修士突然发难,断了我等灵药宝材的来路。” “因天魔道人之故,我需亲自坐镇。余者便以各峰论,逐个轮换。” 说到这里,伏皇道人顿了一顿,看向元丹峰诸修士:“归来之前,华豫师弟与我言及,元丹峰诸位未归的师弟师妹,短时间内将不会返回教门,元丹峰诸事宜,尔等商量着拿主意。” “那精灵虽多木属体质,根脚非凡,亲近自然,擅于培养灵药宝材。然则毕竟不成体系,华豫师弟打算予之好生培养一番。由是,十二次峰,便去了元丹峰一门。我麒麟峰又掌教门刑罚,怕也难以抽调太多弟子,便再去一峰。如此,余下十峰,加之矮人国度之事,又该如何起始,如何轮换,各位师弟师妹,且畅所欲言。” 由是一番畅谈,最终便做了决定。 算上矮人国度,须得两两轮换。如今,大宝峰首座既在矮人国度镇守,那便由大宝峰先坐镇矮人国度,由白虎峰先坐镇精灵国度。 以半年为期限,半年之后,白虎峰、大宝峰互换。又半年,则换青龙峰、朱雀峰。以此类推,两两镇守半年,再互换一次,实则为一年一个轮回。 “好。”伏皇道人拊掌道:“既然诸位师弟师妹都是这个意见,那便如此罢。” 然后便看向都天峰内门道人:“我意布下阵法,构筑空间通道,将矮人国度与精灵国度直接勾连起来。此事宜速宜急,如今李霄师弟正在精灵国度做准备,都天峰其余师弟师妹,须得尽快赶过去,记得带上布阵材料,三日内将空间通道构筑起来。” 当初元丹峰华豫道人与都天峰李霄道人,率领一二十内门道人率先前往精灵国度救援,却哪里知晓天魔道人凶狠,不敢与之斗法,只得收缩于精灵王宫之中,依凭阵法,与那天魔道人相持。 说来也是幸亏,有都天峰李霄道人在,否则即便凭借一座元木坎离大阵,以精灵本身七窍通了六窍的能耐,怕是早被攻破。 “是,大师兄。” 都天峰诸道人不敢怠慢,齐齐起身,稽首一礼,转身就要走。元丹峰诸道人见状,也要稽首离开。 “不急。” 伏皇道人甩了甩袖子,道:“此间还有两件事,诸位师弟师妹,须得知晓。” 于是道:“其一,今日有纽约太一门师弟师妹前来拜谒祖庭,我已与那托尼师弟等人,详谈一次。我意将那纽约太一门,作为我教门在美国的一处外门,着重为教门培养筑基弟子。一旦有弟子修得炼炁境,便直入教门,通过考验,成为外门弟子。我料定那托尼师弟必定会答应,不知各位师弟师妹,意下如何?” 众道人闻言,不由细细沉吟,就有星辰峰钟山姒道人灵光一闪,脆声道:“小三,你是打算放开限制,准备教门全世界对外招收弟子了吗?” 敢叫伏皇道人‘小三’的,约莫这教门之中,上下数以万计的弟子,也只得两人而已。星辰峰首座钟山姒、太阴峰首座钟山娲。谁让这二人乃是伏皇道人血脉姐姐?! 伏皇道人眼中闪过一丝无奈,眼角瞥到许多道人憋住笑,不由喝道:“要笑就笑,恁的不爽快!” 由是哄堂。 “行了,再笑小心贫道给他穿小鞋。”伏皇道人嘿嘿冷笑,登时,哄堂笑声戛然而止。于是才道:“大姐说的不错,我正有此意。” 随即解释道:“原本我还想再晾一段时间,看看那诸国猴急之色。不过孙柳师弟带回来的两头异族,让我改变了想法。” “我辈修士,天不遮眼,地不埋心。不敬神,不惧鬼,只仰望大道。那宗教愚弄人心,我不取也。自我教门崛起,地球诸般宗教便是没落,毕竟有通天大道,谁还去幻象那宗教愚昧论调?然则既天使、恶魔这等异族都冒出来了,虽然早早被孙柳师弟擒拿,但也不得不防备那些狂信徒在世界各地掀起阵阵尘埃。由是,不如早早解了限制,为那凡人打开大门,也好绝了诸般信仰妄念。” “大师兄言之有理。”诸道人不由深以为然。 “正好纽约太一门的师弟师妹前来拜谒,我便顺水推舟,从纽约太一门开始。”他顿了顿,继续道:“这便是第二件事。培养筑基弟子,是个慢工细活,加之须得离了教门,去往世界各地,不比教门内部天地元气丰沛,诸位师弟师妹想必没有太大兴趣,加之如今教门诸多大事须得我等操持,我斟酌一番,意以炼炁中期的外门弟子为主,撒出去,在各地建立外门根基。” “以教门任务的形式发布,五年一个轮换。日后教门祖庭,便要逐渐削去记名弟子部分,只余炼炁境以上的弟子。” 伏皇道人将心中所思,一一道来,也是构架完善,无有疏漏。 众道人心中细细一想,不由相继点头称是。 这祖庭毕竟地域有限,如今上上下下弟子数以万计,然则绝大多数都只是筑基期的记名弟子。筑基期,尚未脱离凡俗,使得这仙家教门,杂了凡尘之气,许多内门道人颇为不喜。 如今正好,将筑基阶段弟子培养放开,散布各地,一来解决教门地域问题,而来摒除教门红尘气息,一举两得,皆大欢喜。 仍是星辰峰钟山姒道人开口:“便如此便宜了那凡人诸国?” 这地球上,各个国度,期盼了二十年。大略其所思所想,俱向大夏帝国靠拢。早早就等着太一教门放开限制,使己国百姓步入仙道大门,也好笼络麾下,带领己国,扩张壮大。 如今伏皇道人要松开限制,岂非正好合了他们的意,却对大夏帝国,并非一定是好事。 伏皇道人微微一笑,拂袖道:“大姐多虑了。我辈修士,以长生久视、大道不朽为目标。这凡俗红尘的权力,到了我等这般境界,也无甚可在意的了。大夏帝国自有大夏帝国的路,如今我已为其铺好,种种条件,皆远超世界诸国,如果这般,还不能屹立,也是命数所在,怪不得旁人。况乎我教门祖庭便在此处,不论那世界各国,何等人种,有那天幸,得了道法,也是在我教门内修成,如何会与大夏帝国为敌?我等难道是泥塑的木胎?” 伏皇道人点到即止,随即转言:“由是元丹峰的责任,便就愈发重大。限制一开,记名弟子人数必定节节攀升,对不入品的丹丸,需求愈大。众位师弟师妹当是知晓,筑基阶段,若无丹丸辅助,进展实在太慢。元丹峰诸位师弟师妹,须得一肩担之。” “此小事也。”有元丹峰道人稽首开口:“不入品的丹丸,我等一炉能练出百粒,我元丹峰上下十余位师兄弟姐妹,一日下来,上万粒不在话下。况且,诸多外门弟子,炼炁境之上,精擅于此道的也不在少数,只需发布教门任务,如何还不能满足需求?” “此言在理。”伏皇道人微微颔首,却道:“然则不入品的灵药产出,怕是压力不小。” “无妨。”那道人又道:“此前与精灵国度之间的关系,是交易形式。如今乃是直接掌控,那精灵国度木炁丰沛,要种植不入品灵药,易如反掌。同样可在勤务堂发布任务,外门弟子自可完善此事。” “好!”伏皇道人抚掌笑道:“此言大妙,正该如此。” 四十二章 阿德突显太一宫 伏皇闷声吃大亏 于是道:“那丹药之事,便就一概托付于元丹峰。” “大师兄放心,必不疏漏。” 伏皇道人颔首,此事便揭过不提。 又道:“除丹丸需求之外,在各地建立外门,这考验手段,涉及阵法。”他看向都天峰诸道人,缓缓道:“尔等都天峰诸师弟师妹,在将矮人国度与精灵国度之间空间通道构筑完成之后,便着手此事罢。” 都天峰诸道人应喏不提。 诸般事宜,三言两语,便已是安排妥当,伏皇道人最后道:“那矮人国度、半个精灵国度,如今既为我教门直接掌控,那这名头,也须得更改。我意以矮人国度为宝材天,精灵国度为宝药天,诸位师弟师妹,意下如何?” “大善。”彼得道人稽首一礼:“既是我教门执掌,自当以教门意志为转移。” “正该如此。” 诸道人齐齐颔首。 宝材天、宝药天,这名头,便如此定下了。至于什么矮人国度、精灵国度的名头,直接抛诸尘埃,不予理会。 于是伏皇道人起身:“今日便就如此,各峰师弟师妹便回去做准备罢。我先去一趟勤务堂,将任务形式落实下来。” “大师兄,我等告退。” 伏皇道人颔首一礼,转身消失不见。 于是去了勤务堂,将开辟外门、炼制丹丸、种植药材之事,以任务形式,委托玄阳道人发布下去,这便又来到主峰山顶太一宫前。 伏皇道人恭敬站在门外,躬身一礼:“师父可在?徒儿伏皇求见。” 不闻人声,只听那大门嘎吱一声,便就打开。伏皇道人见状,信步走了进去。 那太一宫虚空之中,仍是那座悬岛,仍是老松古泉,泉畔一粒蒲团,旁侧背对伏皇道人,立着一个窈窕身姿。 伏皇道人抬头一看,神色一凝,大喝道:“你是何人?!” 话音不落,跨步一跃,探掌而出,五指五色轮转,当头就是一刷! 那窈窕背影缓缓转过身来,发出咯咯一声轻笑,猛地张开手掌,当空一压,彷如泰山压顶,又如世界颠倒,竟把那伏皇道人一举拿住,压在身前,动弹不得。 伏皇道人憋红了脸,催动法力,搬运元神,却不得一丝动弹。只觉一股无比冷肃的幽冥之气将自己缠的结结实实,锁的一丝不苟。 “你...到底是谁!吾师何在?!吾师何在?!” “咯咯咯...”那人笑起来,充满了一种清新的诱惑,让伏皇道人元神跳动,不能自持! “够了!” 正当此时,声音传来,语气格外不爽利,太一道人踏破虚空,走了进来:“阿德,你太过分了!本尊的弟子,岂容你玩弄鼓掌之间?!” 太一道人眼睛微微一眯,还不到近前,抬手一展,一道混蒙蒙、清亮亮的神光,猛然刷将出去,只刷的那阿德周身灰幕层层涟漪,却不曾破开。 阿德轻轻一笑,松开伏皇,退后一步,笑道:“何必紧张,你知道我不会把他怎么样。” “你这是在落我面皮!”太一道人登岛,拂袖将伏皇道人甩起来,落在身后,上前与那阿德面对面,沉声道:“你为何来此?” “我为什么不能来这里?”阿德语气无辜:“我们早就说好的,我有疑问,就来问你。所以我干脆到这里,等你回来。” 太一道人面露无奈之色,不去理她,转身对伏皇道:“何事?” 伏皇脸色通红,欲言又止,看了看那阿德,就低头不语。 太一道人叹了口气:“你心高气傲,不二十载便证就化神,可也需知晓,这世间大能无数,自满不得。” 然后道:“这是阿德道友,神通广大,法力无边。为师也非其对手,你不是对手,自是应该。” 伏皇道人闻言,神色一凛,心里纠结顿去。 连师父太一道人都不是对手,自己被一把拿下,倒也不算丢人。 于是才道:“师父,我有些教门要务,要与您细说,这...”他看向阿德。 太一道人摆了摆手:“不必顾忌。你那诸般事宜,想必阿德道友早已看在眼中。” 伏皇道人也是明了。以阿德这般神通,自己等人商谈要务,自是不可能避的开。于是才将之前在麒麟峰与诸弟子商谈之事,一一道来。 太一道人听完,甩了甩袖子:“你自区处便是,为师懒得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伏皇道人面露无奈,只得点头应诺。 又道:“纽约太一门来了三位师弟师妹,师父可要一见?” 太一道人沉吟片刻:“见一见也好,不过你不必操心此事,为师自会去见他们。” 然后道:“我与阿德道友有些事要谈,你在一旁听一听罢。” “是,师父。” 于是取了蒲团,太一道人与阿德相对而坐,伏皇道人坐在太一道人身后一旁。 “不过一日而已,我以为须得十天半月,你才来寻我。”太一道人直接开口。 “这不正是你所期待的吗?”阿德轻笑一声:“你与我定下誓约,莫不是不想把我拉上你的破船?” “破船?”太一道人对阿德能看出自己的意图,并不觉得奇怪,却道:“我太一教门在你眼中,便是一艘破船?” “不是吗?”阿德眨巴眨巴眼睛:“就是一万个太一教门,也只是这样啊。” 太一道人眼角一抽,无奈的摇了摇头:“只是眼下罢了。阿德道友,你无数年来寸步不得进。然我太一教门诸弟子,却能勇猛精进,不需万载,你再轻视给我看看?” 阿德又掩嘴轻笑:“好吧,我承认你说的对。太一教门是棵小树苗,但会长成参天大树,算我错了,可以吗?” 太一道人神色这才爽利一些,道:“你来寻我,怕也不只功法之事。说吧,有什么消息?” “你为什么好像什么都知道?!”阿德凝眉:“就不能表现出一些期待或者惊讶?” “我心如道,不动不摇。”太一道人淡淡道:“有事便说,无事便去。” “我不喜欢你这样。”阿德语气不太爽利,但见太一道人仍不动神色,只好道:“好吧,我就告诉你。二十年前,灭霸的事,你还记得吗?” “一刻不忘。”太一道人淡淡一笑:“好歹是宇宙一方霸主,在我手中吃了亏,怕是时时刻刻都想着要找回去罢?” “不单单是报仇哦。”阿德笑道:“还有你手里的宝石。” 太一道人点了点头:“我自知晓。二十年前,他开口就索要空间宝石,我岂不知其意图?” 然后道:“莫非这灭霸,就要卷土重来?” “猜对了一半。”阿德好像胜了一回,分外开心:“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你猜呀,另一半是什么?” 太一道人摇头失笑:“无非是找了几个盟友,要一起来找我算账,或是得了什么机缘,力量大增,有信心把我拿住,除此还有什么?” “你你你...”阿德指着他:“你为什么都知道!?” “我为什么不能知道?”太一道人瞥了她一眼:“如此明显之事,不用你说,也勿须掐算,只需逻辑推理,又怎能不知?” 阿德好像泄了气:“好吧,你厉害,我服了,行不行?灭霸在你手里吃了大亏,又惧怕你的手段,一时间不敢找你报仇。可他毕竟是一方霸主,的确如你所言,又得了一些...嗯,机缘。力量大增,比二十年前,不可同日而语。然后又找了一群傀儡,正在纠合其手中所有力量,看样子很快就要来找你麻烦了。” 太一道人仍旧不动声色,只点了点头:“我知晓了。” “就这?”阿德愣了愣:“你不该紧张吗?” “紧张?”太一道人哈哈大笑:“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怕他作甚?手下败将而已。” 阿德摊了摊手,无言以对。 良久才道:“好吧,看样子你有信心,算我多嘴。” 然后转言:“你给我的大阴阳轮回经,我细细看了一遍,的确玄妙万分,很多地方我都不太明白。比如这...” 二人便开始谈玄论道。 这阿德虽然强悍的紧,可毕竟不通仙道体系。很多涉及到高深境界的仙道术语,看的她云里雾里,完全不明白。 太一道人便为了解说一番。 然则这门大阴阳轮回经,毕竟是直指大罗的法门,初时太一道人倒还能予以一些解释,便是那返虚地仙境界的一些道理,也能说出个一二三来。可一旦涉及到天仙境界的奥妙,便也无法予以答案了。 伏皇道人在一旁听了良久,头几句也是听的分明,还多有收获,可越说,他越是听的头昏脑涨,最后竟然昏睡过去。 这边是道行不足,境界不够的缘故了。 “我如今境界未到,那天仙之上的奥妙,也无法窥探。”太一道人摇了摇头:“阿德道友,除非你待我修成天仙,否则还需你自己慢慢琢磨体悟。” 到了最后,太一道人停下来,连连摇头:“我以为你偷窥这么多年,我太一教门仙道体系的基础,你当是胸有成竹。没想到也只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我建议你从头开始,慢慢来,也不要急,你这等人物,不差时间吧?” 阿德有些懊恼:“什么叫偷窥?!你自己藏的不紧,怪我做什么?” “强词夺理。”太一道人皱眉:“好了,你要做什么,就自去做,我该说的已是说完,不要再来烦我。” “烦你?你这么讨厌我?”阿德声音露出伤感。 “别在我面前耍这些小手段。”太一道人不为所动:“快快离去。” 阿德站起来,轻笑:“好吧,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但我一定会让你相信。” “记住你的誓约就好,再要窥探,道心蒙尘!”看着阿德转瞬消失,太一道人补充一句,这才舒了口气。 四十三章 天机盘碎掩天机 兑的杀阵等灭霸 待那阿德离开,太一道人拂袖打出一道神光,幽幽在伏皇道人脑门上一刷。 伏皇道登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师父...” 道人当下老脸一红,只觉有些臊得慌,听道听着听着竟迷糊过去,实在是大不敬。 太一道人摆了摆手:“你境界不够,强听有害无益。” 伏皇道人才暗暗松了口气,忍不住道:“师父,那阿德...又是何来历?之前她动手,我尚未回过神来,就被翻掌镇压,她境界到了哪一步?我看她也不是修士,连许多基础都不太了解...” 太一道人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此人境界,连为师都看不穿。少则堪比天仙,乃至于...由此,为师才说不是她对手。至于来历嘛,为师有所猜测,但并完全明了,这里暂且不提。这人一身力量,怕是来自于天地生成,自是与仙道不合。她这等力量,无可进步,无数年来一成不变,由是才找到为师,从为师手里讨要了一部法门。” 简要将内里详情说了一遍,太一道人道:“其人之事,你勿须关注,也关注不得。自有为师区处。” 伏皇道人颔首称是。这人这般强大,连师父都不能相比,自己自然没有资格去关注。 太一道人又道:“她所言,你也听到了。那灭霸蠢蠢欲动,想是有了些把握找为师寻仇,也是山雨欲来之色,须得有所警惕。” 伏皇道人称是,便道:“灭霸既是有把握,要卷土寻仇,教门该如何应对?弟子除我,皆无化神,听说那灭霸势力庞大,怕是不好相与。” 太一道人笑道:“倒也不妨事。这世界树十二大国度,想必你已知晓。有我太一教门,有那元始魔教,加之元初神庭。此乃我等自留地,断断不会容忍灭霸大举攻入。” 顿了顿,道人面色悠悠:“灭霸之事,我早有预料。之前我见了赤混,又往世界树背面,去见了元初,各有约定。此番灭霸若不来,算他还有气数。若来,当是吃不了的兜着走。” 听到这话,伏皇道人才长长的松口气。 如师父所言,联合元始魔教、元初神庭,以师父、赤混魔尊,以及能与师父平等相交的元初神帝,三人之能,当也不会输了灭霸分毫。 至于与赤混魔尊这等敌手联合,伏皇道人也不以为忤。既是危机当面,自是不择手段。 况且... 他斟酌道:“那阿德这般强势,是否能...” 太一道人摇头:“正因其力量超出我等掌控,才不能让她参与。你须得知晓,这宇宙之中,潜藏的大能,不在少数。若诓阿德出手,保不准就有其他人也来掺和,就有变数啊。” 伏皇道人心头一转,大是点头:“徒儿懂了。” “嗯,懂得就好。”太一道人微微叹息:“我仙道一途,非同等闲。若得万载,何惧他人?只是时间少了些,才不过二十载而已,积累不够,底蕴不足啊。” 他看着伏皇道人:“若得万载,你也证得天仙、真仙,化神、返虚一大堆,谁敢轻屡锋芒?!” 伏皇道人深以为然。 “此番灭霸若来,怕也只得内门弟子能参与其中。你下去之后,做些准备,随时待命。为师也要去准备一番,给那灭霸一份大餐尝尝。” 又道:“至于你之前所言教门之事,放手去做便是,勿须犹疑。” “是,师父。那徒儿告退了。” 太一道人甩了甩袖子:“去罢。” 挥退伏皇,太一道人在那悬岛之上来回走动片刻,又盘膝坐了下来。 “世界树十二大国度,依凭世界树而成,其中水深,我竟不甚明了。然则这般容易,便被我太一教门、元始魔教及元初神庭占了,竟无人出来阻拦,其中奥妙...莫非阿德?” 想到这里,太一道人又摇了摇头:“怕是不定。阿德神通广大,自也有些面子。然若关乎根本,怕也无人顾忌她面子了。想是我等一番作为,还未触碰底线。” “不过也好,我所虑者,无非牛鬼蛇神一概跳出来,让我措手不及。如今教门立教不久,底蕴不足,我这修为,也还无法与那诸般大能博弈,正是需要时间,脚踏实地,一步步往前走。” “先就好好占了这世界树界域,与灭霸周旋一番,拖延一些时间,千百年都好。” 太一道人心头转动,自有计较。 “不过,此界诸般大能,如阿德这等人物,我一干行为,皆在其眼皮底下。之前只是小打小闹,也没露出什么破绽,被人看了,倒也无妨。然此后,却不能这般继续下去。” 他神色微动,却是唤出了系统光幕。 要解决这个问题,把自己藏起来,把太一教门从某些人眼中摘出来,凭着道人自己的能为,怕是远远不足。眼下只得借助系统之能了。 于是道:“列出混乱天机之物。” 无数宝贝的名头,在太一道人眼前流过,最终,太一道人将目光落在一宗一次性宝贝上。 天机盘,伪后天灵宝,混乱天机。 这天机盘,乃是一宗后天灵宝,专擅混淆天机,蒙蔽感应。因是一次性所用,则为伪后天灵宝。 一旦崩碎这宗宝贝,千年之内,相关太一教门诸多秘密,皆被隐藏混淆,不为人查知。便是大罗级数的大能,也无法真正窥探太一教门深浅。 在那些大罗级数的人眼中,太一教门千年之内,一成不变。 当然,大罗级数的大能,这个世界,是否拥有,太一道人还不确定。不过为防万一,须得考虑进去。 这宗宝贝,虽只一次性所用,然则其价格,却也贵的离谱。两千万气运值,端端是吓煞人也! 也亏得这二十年以降,教门迅速崛起,雄立地球,连带之前将宝材天、宝药天直接纳入囊中,大笔收割到许多气运值,倒也承受得起。 选定宝贝,太一道人便不犹豫,直接兑换出来,二话不提,法力一震,崩碎了这宗天机盘。 霎时间,仿佛有一只大手,在宇宙深处某一层面搅动了一下,就譬如一汪清亮亮的水,,登时变得浑浊不堪。于是关乎于太一教门,不论何事,皆变得不可捉摸。 正在教门藏经塔的阿德,忽然轻咦一声,面露一丝疑色,想想不得要领,随即摇了摇头,不再理会。 太一道人长长吐出一口气,微微自语叹道:“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太一宝印虽则镇压教门气运,能隔绝诸般窥探,然毕竟品级不够。如阿德这般人物,根本阻之不得...” 那镇运灵宝,其所用便是镇压气运。但同时,也有隔绝诸般窥探、算计之奥妙。可惜太一宝印如今仍只法宝级数。若得成就后天灵宝,也勿须太一道人这般作为,生生花去两千万气运值了。 道人又斟酌起来:“太一教门二十年积累的气运值,还剩下不少。正好拿来对付灭霸!” “那阿德言及,灭霸得了机缘,力量大涨,不可同日而语。又纠集了一些强者,合着其手中本有的庞大势力,若一举来攻,要将其炮制下来,此番少不得要大出血。最佳计较,便是阵法,而要炼制阵盘、阵旗,时间怕也不够,况且炼制出来,是否有效还在两可。只能兑换成品...一次性为上!” 兑换一次性的宝贝,有利有弊。 利在何处? 威能而已。 后天灵宝级数的阵盘、阵旗,若非一次性宝贝,价格太贵,换之不得。但若法宝级数,又怕威能不够。 而以兑换一二品法宝级数的气运值,拿来兑换后天灵宝级数的宝贝,威能倒是够了,可只一次,若计较不得当,打了水漂,没能拿下灭霸,且不说大笔气运值浪费了,单单这后果,就难以预料。 不过太一道人却有把握,当下不再多想,念头一动,从系统中兑换出了一副毫光混沌的图卷来。 这图卷混混沌沌,然隐隐有无量杀机丝丝缕缕,太一道人只看一眼,就双目流泪,元神震动,端端是不可小视。 若得展开,威能全爆发,怕是瞬间就能杀了太一道人,连带神魂,涓滴不存! “真真是数一数二的杀阵,即便是赝品,即便是一次性伪灵宝,即便只得一幅图卷,也如此厉害,呵,不亏五千万气运值啊!有了这门阵法,此番若不万无一失,我当自决于天下!” 换出这幅图卷,太一道人登时信心大增。当下念头一动,冥冥中传递出一些信息,随即便就要着手祭炼,突然又想起之前伏皇道人所言之事,微微叹息一声,暂且按捺祭炼之事,大袖一展,探手深入虚空,待得收回手掌,袖子一抖,便有三人落在面前。 “师父!” 哈利与娜塔莎云里雾里,翻身起来,一眼看到太一道人,连忙躬身稽首。 托尼张了张嘴:“师父。” “坐。” 道人拂袖点出三粒蒲团,让三人坐下,这才道:“二十载,想通了?” 托尼默默点了点头:“想通了。师父,是我的过错,我...” 太一道人甩了甩袖子:“既是想通,便不要再提。尔等能来祖庭,为师心里高兴。伏皇徒儿已与为师说明缘由,纽约之太一门,的确不是修道的好去处。祖庭才是修行的仙家宝地。此后,伏皇徒儿便要大展手脚,面向世界开放限制,除开祖庭,余者各地,皆是外门所在,专为祖庭培养筑基弟子。尔等可回去一趟,把马特一并带来,安心在祖庭修行便是。” 四十四章 难得齐聚四道人 祭炼杀阵待风雨 与托尼三人稍作一叙,听这几个弟子抱怨,言及其二十年来所经所历,悲欢喜乐,凡此种种。太一道人没有多言,任凭三人娓娓道来,只是倾听。 这一说,就是一两个时辰。 不论鸡毛蒜皮,心中所想,皆敞开来道,越说几人心里越是轻松,倒是让太一道人略略慰藉。 二十年前,这些弟子,就修行而言,不过雏儿。言语举止,是凡人做派。因之那时太一道人虽然心有不愉,却也未曾多做区处。 如今二十年以降,自是明了定位,有所感悟,心结解开,自当高兴。 “尔等能明白此间道理,为师甚是欢喜。今日便到此处罢,尔等早早返回纽约,将一干事务处理妥当,便来祖庭修行。” 挥退了三个弟子,太一道人便取出图卷祭炼不提。 ... 休说太一教门动作,弟子四出,各立外门,在这地球,引起惊涛骇浪。无数人翘首以盼二十载,至今日终得放开限制,自是欢呼不提。 休说托尼等人即刻返回纽约,处理太一门内务不提,翌日便有哈利、娜塔莎、马特三人来到祖庭,至于托尼,则留在纽约,等候教门外门弟子前去交接不提。 休说那宝材天、宝药天之事,有条不紊,有各峰弟子各自镇守。 单说太鸿道人。 那太鸿道人自坐镇纽约太一门,已有二十载。如今也不知神通何等广大,法力何等无边。纽约太一门既要定为外门所在,他这一尊大能修士,自不当继续留在太一洞天,与那记名弟子为伍。 这日,太鸿道人化身遁光,穿梭虚空次元,便来到一处莫名之地。四周里一看,虚无一片,唯有那下方,影影绰绰有一株世界树,耸立在无尽次元维度之中。 太鸿道人微微颔首,信步一走,大略来到世界树的树冠位置。仿若人入了山中,便不见山的形态。这道人到了此处,不用神通,也看不见那世界树了。 便即盘坐下来,端立虚空,静修不提。 大略过了数日,有一道人破虚而来,作歌曰:“开天辟地有神道,耶和父子勿复言;元初神庭我为帝,诸般魔神皆旁门!” 那道人来到太鸿道人身前,稽首一礼:“太鸿道友,别来无恙?” 太鸿道人起身,神色清冷:“自是无恙。元初道友可好?” “自是安好。” 两人相对坐下,元初天帝开口道:“怎不见那赤混老魔?莫不是与那海拉一场斗法,伤了心神?” “休得胡言。” 就有太混道人从虚空中走出,手里捧了三口宝剑,一白一赤一黑,其中剑光凛凛,杀气腾腾,端端是不敢直视。 太混道人来到近前,与两人各自见礼,三人三面,相对而坐。 太混道人笑道:“太始道友,你这天帝做的可好?” “怎生不好?”那元初天帝哈哈一笑:“你不见那天使飞舞,恶魔匍匐,至高无上,唯我独尊?” “嘿,”太混道人嘿嘿一笑:“我自也唯我独尊,岂你独有?” 言罢抬手,将手中那口炽白凌厉的宝剑,递与太鸿道人:“太一道友怕是还要几日,他那幅阵图,须得好生祭炼一番。我等便不等他,只管祭炼宝剑,待得时日一到,定要那灭霸饮血当场!” “正该如此。”太鸿道人接过宝剑,脑后现了黑白二色庆云,清叱一声,跳出一尊真神来,端坐于炽白宝剑之上,打出道道法印,祭炼不提。 那元初天帝与赤混魔尊对视一眼,呵呵一笑,元初天帝翻手取出一口清濛濛的宝剑,也自祭炼。 赤混魔尊将那口红光缭绕的宝剑放在一边,自取了毫芒漆黑的宝剑祭炼不提。 如此,三日已过。 便就远远又有道人信步走来。正祭炼宝剑的三人,当下睁开眼,那道人就到了近前。四人各自稽首,礼了一礼,又让开一个位子,四人四面,相对而坐。 “太一道友,你却是到了。” “自是到了。”太一道人哈哈一笑,取出一卷图卷,摊开来,笑道:“我三日祭炼,略有所得,便迫不及待来见三位道友。” 太混道人拂袖将那口红彤彤的宝剑甩给太一道人:“怕是还差一人。我等四人若各执一剑,主阵者何人?” “无妨。这门阵法,一人便可立阵,少一人也是无碍。”太一道人浑不在意,笑道:“我等自先祭炼妥当再说。” “善。” 于是太一道人信手将掌中图卷抛出,展开于四人合围当中,那图卷中,便有屡屡混沌杀机吞吐而出。 太鸿道人见状,掌心一托,炽白宝剑便悬挂于图卷一侧。元初天帝自也不落后,托起那口清濛濛的宝剑,将其悬于己侧。又有太混道人,将那口黑漆漆的宝剑,悬于图侧。 太一道人哈哈一笑,便将刚到手的红彤彤宝剑,也悬于这一侧。 如此,便见一幅阵图遮天,四面宝剑悬挂,一时间,杀气凛凛,阴风飒飒,端端好一门杀阵! 四人齐齐清叱,各自双手一搓,打出一道雷霆,落在那四口宝剑之上,登时,天转地换! 说来太一道人早早计较,有太混道人立下元始魔教,有元初天帝立下元初神庭,除开这太鸿道人,俱皆各有教门。 太鸿道人性子清冷,余者一概不理,只管静修苦练,仿佛一颗万载老石,不动不摇,诸般外物,皆不能侵。 若非乃是太一道人一尊化身,怕是早早就找个山旮旯,躲着修道去了。 这四者同出一人,原本太一道人思忖着,凭借化身手段,看看能否脱离系统掌控。将系统限制在某一尊化身身上,然则道人却也失算。 那系统端端了得,不论道人如何化身,相隔多远,仿佛系统也一分为四,各自都能运用自如,端端也是无可奈何。 然则如此,却也似乎有些好处。太一道人座下有太一教门,系统便以太一教门收割气运值。太混道人座下有元始魔教,系统自也以元始魔教收割气运值。元初神庭,自也一般。 如此,除开太鸿道人,余者三人,皆各有一笔所得。 如今这门阵法,若得一人来兑换,怕是艰难。亏得其中三人各有收益之处,这才能兑换出来。 太一道人便换出那价值最高的阵图,太混道人因元始魔教占了世界树表皮九大国度之中的六个,手中气运值比之太一道人,还要多出许多,便就换了三口宝剑。由是太始道人,亦即是元初天帝,便只换了一口。 四人已在杀阵之中,就譬如一座混沌杀气构造的世界,天边四方各有一把万丈宝剑悬挂,四人化作四尊巨神,各在一个门户,一边祭炼,一边声音隆隆,开口言谈。 太一道人道:“太始道友,不知那地狱世界之事,可曾完结?” “大致倒也有了结果。”太始道人笑道:“那地狱世界诸般魔神,被我宰了一半,收服了三成,余下两成,竟也逃走。不过都是皮癣之疾,不足道也。” “如此便好。”太一道人淡淡笑道:“这世界树界域,乃我等根基所在,不容有失,必须掌控在我等手中。攘外必先安内,如今这十二大国度皆入囊中,任凭那灭霸卷土而来,也让他吃不了也兜不走!” “灭霸不足道哉。”太混道人开口道:“不过明面上的一粒棋子,这宇宙,水深着呢。宰了他,还有人跳出来。以我之见,不如断其枝叶,削其手足,只他一人离开,任凭他折腾,三位道友以为如何?” “倒也是个理。”太鸿道人声音冰冷:“留下他,也算是熟人,放在明面上,怕是更好对付。若宰了他,又暗暗跑出来一个,我等不知其深浅,怕是不好对付。” 元初天帝也微微颔首,表示赞同。 太一道人斟酌片刻:“也罢,留他一命,也非是不可。然则诸位当是知晓,要杀此人,也是不易。传闻此人被某位大能诅咒,任凭如何,都不得死。也不知我等如此信心满满,杀得还是杀不得。” “笑话!”元初天帝嗤之以鼻:“单凭这门阵法,还杀不得他?!实在太过高估!” 太一道人细细一想,也不由暗暗点头。 如今四人正祭炼的这门阵法,端端是非同凡响。若得正品,不消说区区一个灭霸,便是超越大罗境界的混元级数人物,也是杀之如杀鸡。 那等人物,有何等保命手段?说杀便杀,况乎区区一个灭霸? 当然,四人手中这门阵法,不过是赝品外加一次性所用,威能与正品,差距不能以道理计。 但灭霸又如何能与那大罗神仙相提并论?! 这阵法虽只一次性用品,但布阵之物,好歹也是后天灵宝级数,虽是加了一个伪字。休说区区一个灭霸,若得这赝品阵法威能全开,天仙真仙,也杀得呀! 任凭什么诅咒,什么手段,入了这门杀阵,非是放水,必死无疑! “既然如此,那还真得放些水不可。”太一道人道:“是时我等须得注意,不能杀了他,却也不能便宜了他,须得好生炮制一番,让他晓得厉害,才放他走。” “此言大善。” 余者三人齐齐颔首。 四十五章 太一别院开山门 墨菲斯托投灭霸 伏皇道人放开限制,太一教广开山门,以教门任务形式,托于诸弟子。不七日,便有十余座太一别院如雨后春笋,在世界各地拔起。 小小一颗地球,大略十余座太一别院,已是绰绰有余。譬如大夏帝国境内,除开终南山祖庭,东、南、西、北部,各有一座别院;南亚次大陆一座;欧陆南北各一座;非洲南北各一座;北美除开纽约太一别院,加拿大境内再设一座;南美也自南北两座;澳洲两座。 如此,太一教附属别院,地球便有十五座。 除此之外,宝材天别院一座,宝药天别院一座。 于是总计十七座太一别院。 一座太一别院配炼炁中期修士五人,炼炁前期修士五人,计十人。于是便有一百七十炼炁境修士,从教门下山,奔赴各地。 又有都天峰修士,使三日将宝材天与宝药天之间构筑空间通道完成之后,归于地球,四散开来,为各别院布置入门考验阵法。 这太一别院的入门考验阵法,除开纽约别院较为特殊,余者皆只一重阵法,只为考验毅力,皆以太一教祖庭登仙梯入门考验难度为基准设立。 如此,仅仅七日,十五座别院便已大功告成。 一时间,世界各地,无论民众,无论官方,亦或者潜藏在人群中的一些超凡者、变种人,都是翘首以盼。 自太一教崛起,仙道修士纵横,那诸般所谓超凡者、变种人,便就逐渐边缘化。这类人物,体系混乱,无望前途,唯有指着太一教门广开山门之际,也去试上一试。 说来太一教祖庭,每年开门收徒之际,的确也有不少各地的超凡者、变种人,前来参加考验。 但超凡者、变种人,虽然在某些方面得天独厚,可就毅力而言,也不见得就比普通人强。由此,许多人都被拒之门外,没能通过考验。 由是各回各家,却也不曾死心,暗暗也是磨练毅力。 或是等着下次太一教招收弟子再去试一试,或是便就一直按捺,等着太一教全世界广开山门之时,看看是否难度有所降低。 不过这等心存侥幸的人物,大略是想错了。 太一别院的入门考验难度,完全照搬祖庭登仙梯,难度却是不曾降低分毫。 ... 欧陆,南部,瑞士境内。 这里便有一座太一别院。 就设立在那阿尔卑斯山一座山峰的半山腰上。 以修士之能,合法器、大夏产出的符阵机械之力,短短数日,就在这山上建起了一座道观别院。 一条登仙梯,九百九十九级,从山脚直通别院大门。 那别院规格自不能与教门祖庭相提并论,然则却是缩小版,不论那登仙梯还是别院格局,多是仿照祖庭外围区域格局建造而成。 大门上,有一块牌匾,上书——太一教西二别院,六个符文。 十五座别院,以东南西北四方命名,东别院只一座,余者皆四、五座。瑞士境内这一座,便是西二别院。 昨日里,别院掌院道人正式向欧陆南部区域各国,发布了招收记名弟子的布告,由是今日早上天不亮,山脚便已是人头攒动。 许多人昨天甫一从电视、媒体上得知消息,便立刻拖家带口,直扑此地而来。一夜之间,便就在山脚汇聚了上万人! 晨光熹微,透过淡淡的雾气,投射到山上道观别院,显露出生机勃勃的色彩。那别院大门外,十位身着玉白色道袍的修士,正簇拥着,一边言谈,一边目光扫视山下。 原本按照教门规矩,不入内门,不得修士正装。一干记名、外门弟子,皆是一身练功服打扮。 不过如今要广开山门,自可有所变通。 这承了勤务堂任务的教门修士,虽则只炼炁前期、中期,都是外门弟子,可只穿着一身练功服,怕是少了一分面皮。 由是这外放主掌别院的修士,便就有了资格穿着正装。一身玉白的练功服,便就成为眼下这般,玉白道袍。 “真真是群情汹涌,二十载压抑,不知几多凡人,期盼的白了头。” “也是命数。掌教至尊二十年前,不正是于那纽约首先立教?然则为何我终南山成了祖庭,纽约那处则为别院?无他,不识天数耳。” “此言只得其一。修仙了道,也讲求一个文化基础。仙道体系,分明便是我汉人文明的升华,这西夷之地,文化底蕴南辕北辙。若在西夷之地立下祖庭,要发扬仙道,怕是难之又难。” “有理。正好晾了二十载,这西夷诸国推行汉文化教育,如今有了些基础。伏皇大师兄如今解开限制,正是时候。” “我等这西二别院,收徒范围广大,眼下一夜之间,便就有万余人到了山脚,这趋势,怕是要劳碌许久喽。” “与教门贡献相比,倒也不算什么。五年之后,我法力打熬圆润,正好返回祖庭,换一门高深功法,一举进阶炼炁后期,成为内门弟子!” “正该如此!” 说着话,掌院道人抬头望天:“辰时已至,诸位师弟,开始吧。” “是,掌院师兄!” 便有五位修士抬步就走,一步数十丈,呼吸功夫,便来到了山下。 登时间,那山下嘈杂顿止。 这五位道人来到山下,一列排开,皆是一身玉白道袍,自有一份修士气度。五人目光各自一扫,所过之处,皆安静下来。 片刻后,人群中有人开口问询:“诸位真人,敢问何时开启试炼?!” 就有一道人微微一笑,上前一步,打了个稽首:“诸位稍安勿躁。真人不敢当,我教门真人,上有掌教祖师不提,仅伏皇大师兄一人。不入化神,不得真人名位。” 顿了顿,才道:“诸位一心向道,许多昨日尚未日落,便到了此处,也是难能可贵。眼下辰时已至,正好开启登仙梯入门试炼。” 人群便就骚动起来。 “且住。”那道人又道:“我太一教门规矩,本是三十以下,十六以上年岁,才符合试炼要求。不过如今我教大开山门,可放宽一些限制,四十以下,十六以上者,以百人为一组,每半小时一批。” 言罢,他周身法力鼓荡,道袍无风自动,双目射出如有实质的精光,喝道:“便须得不能骚乱,知否?!” 说完才转身,对其余四位道人点了点头,便开始组织秩序,百人一批,开始入门试炼。 那许多民众,听闻放宽了十岁限制,不少人都激动起来。 原本许多三十多四十岁的夫妇,只是带着自家后人,前来参加试炼。太一教门的入门规矩,如今何人不知?自是早早没有期待。 然则突然听到放宽限制,一时间三十至四十这个年龄段的人,自是激动万分,不少人嚎啕大哭,咆哮激烈。 想来也是。 这般三十至四十之人,二十年前,也只一二十岁而已。那时太一教门初立,这等人物便就一直期待,然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二十载过去了,人到中年,本以为没了机会,可没想到,天无绝人之路,仙道大门在其已绝望之时,突然敞开,这等惊喜,如何不让人激动难耐?! 由是在五位道人的组织之下,诸多民众,合了骨龄的,百人一批,正式进入试炼阶段。 那人群中,此时有一个佝偻老者,须发斑白,面色蜡黄,面皮上,多有老人斑,也不知几许年岁。 其乍看浑浊,再看似有精光。 这佝偻老者远远望着那前方正在进行的试炼,又望了望那半山腰上的道观别院,低头暗暗嘀咕。 “哪里想到,区区蝼蚁凡人,竟然有这样的通天大道...如此一来,这凡人蝼蚁,便不再任凭宰割...太一教,太一道人,你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他目光穿过人群,看着那些别院道人身上的道袍装束,眼中闪过一缕深深的怨毒:“元初老贼,为何你的打扮,与这些道人,如出一辙?” 这佝偻老者青筋暴露,大略只剩一层皮的手掌狠狠的握在一起,骨节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 “现如今,世界树十二大国度,有太一教,有元始魔教,还有那可恨至极的元初神庭,竟无我立锥之地,可恨啊,可恨啊!这地球,怕是待不下去了,若被这些道人抓住根脚,要斩妖除魔,我这把老骨头,怕是要丢在这里。” 那些玉白道袍的修士,他自不怕。然则这太一教可不止这些修士。这只是中低层的修士而已,还有一位伏皇道人,自己怕就不好斗得过他。更遑论那高高在上的太一道人! 连灭霸那等人物,也在他手中吃了大亏呀! “灭霸...灭霸,”佝偻老者念叨数十声,恨恨道:“没想到我墨菲斯托,堂堂地狱魔王,竟也沦落到要投靠别人求活,耻辱啊!” 这老者便就竟是那地狱世界的一尊魔王,墨菲斯托! 地狱世界被元初神庭所破,元初天帝亲自出手,宰了许多魔王魔神,这墨菲斯托,竟是逃走,还现身地球,端端是出人意料。 四十六章 两教一庭要联手 苦大仇深在何处 实则墨菲斯托此魔,与地球勾连甚深,这许多年来,以投影分身游走于地球,埋下诸多伏笔,譬如曾经那恶灵骑士,便是这墨菲斯托的一粒棋子。 可惜如今太一教势大,元初神庭凶猛,他连自身,都难以保全,更遑论些许棋子,再多又有何用? 那恶灵骑士,早早就栽在赤混魔尊手中,其余一些棋子,这二十载以来,也多为太一教门弟子下山行走,斩妖除魔了去。 如今,竟是孑然一身。 四顾茫然,才发现偌大一个世界树界域,竟无立锥之地。 这才想到那宇宙一方霸主,灭霸! 这魔王心性诡诈,狠毒,憎恨,天生便是魔。元初神庭破了他老巢,使他连立锥之地都无有方寸,此仇此恨,倾尽三江之水,也洗之不得,如何能不报?! 然留在这世界树界域,如一只地老鼠一般,东躲西藏,谈何报仇雪恨?唯有外援一途可走! 他相信,灭霸既然在太一道人手中吃了大亏,以那等霸主心性,如何能轻易揭过?这二十载,虽不见动静,想必定是正在筹谋。 不如就借灭霸之手,报仇雪恨,甚至... 墨菲斯托眼中精光一闪,转身便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太一教门诸别院,大略在同一日,同开山门。一时间,整个世界,都显得有些混乱。好在各国政府早有准备,才没有闹出笑话来。 要知晓,如今这修士之路,在所有人眼中,才是正道。修的大神通,自是纵横天地。便是修不得大神通,出师之后,也不虞没有出路。 就像那大夏帝国,革新体系,现如今,各行各业,无不与仙道体系密切相关。世界各国正要争相效仿,若不得大神通,从教门出师下山,也同样是香饽饽,少不得被各国奉为上宾,炙手可热。 因此,这太一教大开山门,那各国各行各业,若各国无有准备,齐齐罢工之下,岂能不乱? 好在有所准备,才不虞闹出这般可笑之处。 这一颗星球,数十亿人,这一日,除开那等上了年纪,没了期待的,其余超过半数之人,何人还有心思做自己之前的活计? 幸亏因地理因素,或远或近,使得这许多人,不可能同一时间抵达各地别院。否则这无数人同时涌来,怕是那别院掌院,诸般道人,就要被人群淹没。 即便如此,十七座别院,除开宝材天、宝药天,余者自开山门起,也是没日没夜的忙碌的半年时间,此间之事,才大概落下帷幕。 自然,也只此一次。首开山门,积累了二十年,人数太多。此后每年,每座别院能收得三五十弟子,怕就非常不错了。 教门祖庭,麒麟峰中,各地别院信息汇聚过来,就有伏皇道人前来问询。 “此番通过考验的记名弟子,有几多?” 伏皇道人拿起一枚玉蝶,其上便记录了一处别院记名弟子的所有信息。 就有负责此事的道人稽首答道:“计有十四万五千余人。” 又道:“除开宝材天别院与宝药天别院,余者平均每座别院,都在一万上下。” 伏皇道人神念扫过手中玉蝶,无数名字合着影像,都在脑海中划过。他微微颔首,放下玉蝶:“十四万余人,不少了。大略是万里挑一罢?” “正是,大师兄。参与考核的适龄者,有十多亿人,大略正是万一挑一。” 又道:“三十岁至四十岁这个年龄段,通过考验的,竟也有上万人。各地别院掌院上禀,问询是否日后每年开门收徒,三十至四十岁的,也纳入常例?” 伏皇道人沉吟片刻,笑道:“也罢,既如此,纳入常例便是。那等人过中年,肉身本源逐渐衰退,在仙道一途,多是没有前途。然则也不定有些大器晚成者。何况就算在仙道路上走不远,出师之后,四散各地,也算是为地球人族多多带去一些仙道气息,算是打基础罢。” “是,大师兄。” 伏皇道人点了点头,又道:“尔等负责别院信息甄别汇总的师弟师妹,持我令,立下一个堂口,为外事堂。主掌别院掌院、道人的教门贡献区分,拿出一个章程来,做的好的,贡献高,做的不好的,只基础贡献。” 那道人一听,暗道有理,于是问道:“那这别院道人贡献,以何为基准?” “自以培养出的炼炁境修士多寡为基准。”伏皇道人甩了甩袖子:“自然,若有天才人物,也可酌情区处。” “善。” 治大国如烹小鲜,太一教门诸般教务,在伏皇道人的掌控下,很快走上正轨,无有疏漏。然则对伏皇道人而言,他需要考虑的,如今可不单单只有教门教务。 灭霸之事,他自也心知肚明。 虽说上有掌教至尊太一道人顶着,但作为教门弟子第一人,伏皇道人也不能不为之做一些准备。 此事已埋在心头半年有余,如今教门教务无有大事,便须得着手安排。 由是便下了麒麟峰,来到主峰中殿太始宫,挥袖打出一道法力,敲响了太始宫外,老松上悬挂的那尊铜钟。 三声钟鸣之后,各峰内门道人各自化了遁光,或是器遁,或是五行遁,凡此种种,毫光异彩,直奔太始宫而来。 “大师兄!” 众道人入了太始宫,各自稽首,见面一礼。 伏皇道人还礼不提。 待得教门内各峰内门道人齐至,伏皇道人才开口:“这半载以来,我自奔走于教门祖庭与宝药天之间,处理诸般教务,防备元始魔教。今日,我教广开山门之事,大略已是落下帷幕。便就只剩下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自有玄字辈师叔操持。” 防备元始魔教之事,这半年以来,实则并不十分重要。伏皇道人心知,因灭霸之事,自家师父早已与那赤混魔尊等人,有了约定。 既如此,那元始魔教诸多教徒,想必定然不会有所动作,以免坏了两位掌教至尊的约定。 又道:“今日敲钟唤来诸位师弟,实则有一宗大事,须得共商区处。” 顿了顿,似在斟酌,片刻后道:“二十载之前,师父陆沉英伦之战,想必诸位师弟都心头明了。那最后之时,掌教师尊驱离赤混魔尊,有人拦路,可曾还记得?” “可是那灭霸?” 就有道人突然开口。 “正是灭霸。”伏皇道人微微颔首:“那灭霸乃是宇宙一方霸主,非同等闲的人物。在掌教师尊手中吃了大亏,以彼之心性,如何会善罢甘休?” “大师兄所言,莫不是那灭霸要来寻仇?” 诸多道人心下自是恍然。 “正是。”伏皇道人道:“掌教师尊曾与我有言,灭霸正是蠢蠢欲动,怕是不需多久,就要前来寻仇。然则那灭霸是个极强的角色,除开师尊,我等不能敌。若只如此,倒也无妨,只斗法论,他败了一次,就有二次,掌教师尊自不让他好过。然则此人乃宇宙霸主,麾下势力庞大,若要倾巢而来,我等如何坐视?” “大师兄言之有理!灭霸此贼,有掌教师尊对付,然那许多势力,我等却不能任其进入世界树界域,免得伤了凡人,坏了教门根基。大师兄,我等诸位师弟师妹,掌中法器早已饥难耐,彼等来的却不正是时候?正好大战一场,磨练法力道心,为我等进阶化神之资粮!” “班纳师兄言之有理!” “我等修行二十载,尚未经历过大战,此战正是磨刀石,快哉!” 一干内门道人,诸峰首座,皆是豪迈无比,期待非常。 伏皇微微一笑:“大善!” 随即转言:“然则那灭霸势力,若倾巢而来,怕不数以亿计。我等人少,要守的严严实实,怕是不能。” “大师兄有和区处?”彼得道人开口问道。 “我无区处,掌教师尊自有区处。”伏皇拂袖笑道:“掌教师尊有言,这世界树界域,乃我太一教门、元始魔教、元初神庭自留地,容不得外人撒野。由是早已与赤混魔尊、元初天帝有了约定。我等三大教门神庭,此番却是要联手合力,以驱外敌。” 此言一处,登时静默。 片刻后,有太阴峰钟山娲见众人面色变换,不由开口:“小三,元初神庭暂且不提,那元始魔教与我太一教门苦大仇深,如何能够联合?” 伏皇微微一笑,却道:“二姐,诸位师弟师妹,那元始魔教,与我太一教门,苦大仇深在何处?” 众道人细细一想,忽然竟找不出什么苦大仇深之处。 似乎平日里嘴巴说,说着说着,就苦大仇深了。 伏皇道人大笑:“元始魔教与我太一教门,自二十年前,便有纠缠。起始却是掌教师尊与赤混魔尊之故,似乎是老冤家。然则细细一想,那元始魔教倒也未曾害过我教门哪位师弟师妹。” 他看向彼得等人:“即便亲身经历过当初之事的彼得师弟等人,怕是也未曾受到那赤混魔尊的狠手罢?” 彼得道人与班纳道人,以及其余几位自于纽约太一门的道人,皆不由点头。 有罗根道人开口道:“确是如此。虽则被那赤混魔尊擒拿,那也是我等修为不精,怪不得何人。那魔尊也未曾如何虐待我等,只是要掌教师尊服软,落师尊面皮。” “可不是正是如此?”伏皇道人笑道:“这二十年来,我等教门弟子,也未曾与元始魔教弟子有过交集。前些时日,宝材天、宝药天之事,我等也未曾有所折损,反而那元始魔教魍魔殿被我飞灰了不少人。如此看来,当也是无有大仇怨。” “师尊与赤混魔尊有约定,连师尊都能放下一些嫌隙,我等又为何不能?联合而已,之事驱逐外敌,待得外敌飞灰湮灭,我等该怎么竞争还是竞争,该怎么斗法,还是斗法。又非是永远一体?” 四十七章 炼化大阵四道人 越界飞舟奔鸿沟 “既是掌教师尊决断,我等自不敢有所异议。” 众道人心头一开,各自点头不提。 伏皇道人笑道:“这便是了。今日召集诸位师弟师妹前来,却是师尊传讯,使我率领诸位师弟师妹前往金伦伽鸿沟沿岸某处,立下一座城池,作为镇守。” 说到这里,他目光扫视,道:“此番驱敌,记名弟子勿须参与,外门炼炁境弟子分作两部,一月一轮换。我等内门弟子,便要长期镇守金伦伽鸿沟,直到驱离外敌为止。” 又道:“教门内,还需留下一人坐镇。” 他看向太阴峰首座钟山娲,道:“二姐历来清冷,怕是不喜闹腾,不如由二姐镇守教门祖庭,如何?” 却哪里知晓,钟山娲竟是反对:“不然。我自半步化神,只需捅破最后一层膜,便要证就化神。虽则此番闹腾了一些,也是一个机会,断断不能放过。” “这...” 伏皇道人又看向其他人:“可有哪位师弟师妹,愿意坐镇教门?” 却竟然一人也无。 伏皇不由哑然失笑:“也罢,既如此,作轮换如何?各峰首座,一月一个轮换,正好与外门弟子轮换同在一时。” 众道人这才齐齐称善。 “你们呐!”伏皇道人笑指众道人,道:“是憋了二十载,都按捺不住了么?” “话不能这么说,大师兄。”班纳道人大笑道:“我等有十余位师兄弟姐妹,皆有半步化神境界,此番是一个机会,如何能放过?” 又道:“其余师弟师妹,无不将此次之事,当做磨刀所用,此事关乎道途,如之奈何?” 其余道人连连点头。 “行了,少在我面前说这些有的没的。”伏皇道人笑道:“既然有了定论,那便下去做准备罢。明日一早,我等便前往金伦伽鸿沟!” “尊大师兄令!” ...... “不想这一炼阵,便是半载时光。” 世界树树冠所在的一片虚空中,突然裂开几道缝隙,其中跳将出来四位道人。 太混道人展臂伸了个懒腰:“这阵法端端玄妙,区区赝品,也让我等劳碌许久。” “好歹也是伪后天灵宝级数,虽有个伪字,却也是非凡了。若得真品,休说半载,就是万载,怕也触碰不得。”元初天帝感叹连连。 “废话。”太混道人哼了一声:“若得真品,那是何等级数?先天至宝级数!不到大罗境界,碰都碰不得。我等什么修为?尚未至返虚,连地仙都不是,安敢妄言那等至宝?!” 太鸿道人清冷不语。 太一道人哈哈一笑:“何必争论这等没影的事?” 转言道:“太混道友,你那魔教教众,可曾做好准备?” “自是做好准备。昨日便就抽空传讯与天魔,想必此时已经出发了。”太混道人甩了甩袖子,看向元初天帝:“你那边若何?” “自是无碍。”元初天帝微微一笑:“说来这鸿沟正面,你两家镇守,背面却只得我一家,莫不是有些不公平?” “元初,你说这话的时候,要些面皮罢!”太混道人嗤笑一声:“我两家从无到有,才二十载,底蕴浅薄。哪里像你,全盘接收了远古天堂和奥林匹斯,连带地狱世界,都有三成魔王魔神被你拿住,炼成护法道兵,比起我与太一道友,你好到天上去了!” 元初天帝嘿嘿一笑,不以为忤。 “行了,几位道友便少说几句。大事就在眼前,我等还需警惕小心。”太一道人止住两人,张开手掌,掌心一幅阵图,悬挂四条杀气腾腾的剑光,正是这半载炼化的杀阵。 太一道人将这杀阵交与太鸿道人:“道友,这主阵之事,便拜托你了。” 太鸿道人点了点头,信手一抹,收起杀阵,道:“我自心中有数。” “好。”太一道人微微颔首,与其余三人打了个稽首:“如此,我等各自行事罢。” “告辞。” “告辞。” 四人各自作别,转身消失在虚空之中。 ... 天光熹微,正是那一轮昊日将将从东方跳出之际。 太一教门,祖庭终南山。 所谓业精于勤荒于嬉,这修行之事,自也一般。许多记名弟子早早就从宿处出来,或是在山间,或是在林中,或是在练功场。有盘膝静坐的,有行拳走脚的,也有互相对练的。 说来自教门大开山门,各立太一别院,这记名弟子阶层,便就要分流至各地别院。眼下教门祖庭中的记名弟子,便是祖庭最后一批了。 待得这批记名弟子出师,祖庭之中,便只有炼炁境之上的外门、内门、真传三个阶层的弟子。 当此时,就有弟子忽然望见,一艘似乎木质的舟船,在那教门内飞起,迎风见长,化作百丈之巨。 这艘舟船,便是这半年来,大宝峰诸多内门道人,联手炼制的一宗宝贝。号为:越界飞舟。 只因教门足迹遍布愈广,教门弟子愈多,若有大事,集体行动便多有不便。由是才在伏皇道人的提议下,炼制了这一艘飞舟。 乃是蕴有三十六层法禁的顶尖法器。 这艘飞舟,所用材料皆颇为珍贵,若非时间不够,再得半年,少不得三十六层法禁合一,化为纯阳,晋升法宝级数。 这飞舟内部空间广大,外在看来,大到极限,也不过百丈,然则内里,却炼入伏皇道人摄拿的一片次元,便是千人、万人,也装得。 许多记名弟子晓得动静,各个抬头张望,多是满脸羡慕之色。 就看到,一道道宝光从教门内射出,飞入那飞舟之中,大略有千余道,随即那飞舟一震,一头扎入虚空,消失不见。 待得那飞舟消失,才有记名弟子三五两两,各自嘀咕。 “我听一位外门的炼炁境师兄说,似乎有外敌要来找掌教至尊寻仇,还带了大票人马。我看那些外门的师兄师姐,肯定是要去对付那些喽啰去了。” “真的?!” “骗人断道途!绝对是真的!也不知道哪个倒霉蛋,想必被掌教至尊曾经揍了一顿,这次要来寻仇,怕又要挨揍了。” “这话在理。掌教至尊何等人物,那敌人既来寻仇,必定在掌教至尊手中吃过大亏。也是不晓事,吃了亏还要来,端端是个蠢货。” “这事倒也不必我们关心。我们才筑基锻体,法器都无法运使...唉,真是羡慕外门的那些师兄,来去之间,遁光一闪,就不见了。” “好好修炼吧,我们算是运气好的了。此后祖庭不再招收记名弟子,我等算是最后一批,幸有荣焉呐。” “可不是,祖庭天地元气丰沛,哪里像那些外门别院所在?都是蛮荒。除开大夏境内,其他各国,呼吸一口气,都是秽气,怕是难以忍受。” 却不论诸般记名弟子说着说着歪了楼,也不说一些小道消息从祖庭传出,让地球各国神经紧绷。 单说那伏皇道人,驾驭飞舟,领了诸般内门、外门弟子,计有千余人,按照太一道人传讯与他的虚空路途,按图索骥,直奔金伦伽鸿沟而去。 这飞舟中许多弟子,尤其诸外门弟子,因修为之故,即便跨界,也只走空间通道,从未见过这般虚空景致。 如今正三五成群,在那飞舟甲板上,好奇观摩。 说来这虚空中,什么也无。除了远远有次元胎膜的毫光,如同那灯塔,余者也是一片漆黑,仿佛无尽深渊。 行走虚空,非化神境界不可。不至化神,元神不能返照虚空,便容易迷路。不至化神,法力不够浑厚,一旦迷路,待得一身法力消耗殆尽,又汲纳不到天地元气,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唯死而已。 那越界飞舟放出毫光,笼罩四方,在这虚空之中,犹如一粒尘埃,却飞速前行。 伏皇道人立在甲板前,抬头眺望,元神锁定方向,一往无前。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虚空近乎凝曾一片实质,不见漆黑,灰蒙蒙,仿佛一片大陆。 “到了。” 伏皇道人微微出了口气,指着那灰蒙蒙的区域,道:“那便是金伦伽鸿沟的虚空沿岸。” “行了三日才到,慢了些。” 有大宝峰欧冶道人皱起了眉头。 欧冶道人之前半载,一直在宝材天,一者负责镇守宝材天,二则便是为伏皇道人炼制那宗麒麟印。 如今,那宗麒麟印大略成型,便被伏皇道人收走,接下来慢工细活,蕴养威能,便是伏皇道人自己的事。 加之大敌来袭,整个教门都动了起来,那宝材天、宝药天的镇守事宜,也暂且按捺,只派遣一些外门弟子前往巡守。 由是欧冶道人自也一道,与诸内门弟子、半数外门弟子,前往金伦伽鸿沟,立城镇守。 这越界飞舟,乃大宝峰所出,在虚空中行了三日,才抵达金伦伽鸿沟,欧冶道人便不甚满意。 三日,已是相当漫长。 若得紧要关头,怕是什么都错过了。 伏皇道人见状一笑:“这越界飞舟一些细节上的东西,的确还不够完善,但也不错了。我独自一人,若从教门出发,要到这里,也须半日功夫。毕竟只是法器级数,若得成就法宝,这速度,怕也不比我差多少。” “话虽如此,我仍是不甚满意。”欧冶道人摇了摇头:“这炼器之道,精益求精。炼出一些残次品,算什么?我这三日将飞舟里里外外,都看了个通透,缺陷着实不少。” 她身旁其余大宝峰道人,不由各个臊得慌。 伏皇道人哈哈大笑:“是,是,若师妹亲自操持,当是更上一层楼。” “那是自然。”欧冶道人自傲笑道。 四十八章 组合城池作法宝 太一道人临城头 “这片虚空,几成实质,端端是玄妙难以言喻。” 彼得道人望着越来越近的金伦伽鸿沟沿岸,不由道:“若得空间稳固,还须五行构筑,可这里五行元炁稀薄,天地元气几近于无,俱是一片虚空,竟也凝成实质,其中奥妙,玄之又玄。” “实质也好,虚空也罢,对我等修士而言,又有何关碍?”伏皇道人摇了摇头:“若是虚空,便就打造一座虚空之城。若是实质,便立地而守。” 又道:“此地玄妙,确难领会。若夫天地所成,便是人为。天地所成,我也不过区区化神,大道无穷,奥妙无边,不能领会,也是理所当然。只需勤修苦练,自有能领会的一日。若得人为,那便是大神通者所为,我等差距不能以道理计,不能领会,同样也在情理之中。” “到了。” 只觉飞舟一震,仿佛落地,便就在那灰蒙蒙的区域中停了下来。 伏皇道人嘱咐诸外门弟子留在舟上,便自领了一干炼炁后期的内门弟子,下了飞舟,各自化作遁光,直奔鸿沟边缘。 这鸿沟沿岸灰蒙蒙的这片区域,长不知几许,与那金伦伽鸿沟类等。宽便有万里之遥。那飞舟落处,正在中央位置。 一行人遁光飞出五千里,终于到了那鸿沟岸边停下。 “便是这里。” 伏皇道人看了眼渊深混沌的鸿沟伸出,只觉心中悸动,连忙收回目光,就地神念一扫,登时明了,道:“掌教师尊在此留下一道印记,着我等在此立城。各位师弟师妹,开始吧。” “善!” 一干内门道人当下不含糊,各自展开袖袍,或有一面面城墙,从袖袍中飞出,或有一座座阁楼、箭塔落地。 又有一扇扇大门、一块块地砖飞出,大堆大堆,凡此种种,皆是宝光氤氲。 这城池诸般部件,皆早早在教门内炼制出来,到此只需组装起来,便是一座城池。 “大师兄目光高远,早在半年前就开始准备,否则突然之间,要炼制出一座城池,一两日如何够用?” 伏皇闻言摇了摇头:“只一直不说,瞒着诸位师弟师妹,也是我的过错。这座城池,长宽五十里,城墙高三十丈,组合起来,阵法千重,任凭那惊涛骇浪,也休想过此一步。” 这座城池,可谓是一件组合法器。其综合能力,堪比八品法宝,着实废了伏皇道人不少心血。 也不多言,诸内门道人便各自负责一片,很快,城墙便组合完毕。 城墙有独立的数十种阵法,这一组合成功,登时毫光大作,显露出种种异象,片刻后才收敛起来,只余下四四方方的青灰色墙体。 众道人各自显了法相,或是托起一座座箭塔、城楼,将之一一安置在城墙之上,将其上阵法,与城墙勾连完善。 又有道人将一座座楼阁、宫殿,一块块地砖、假山,皆布置城中。 不论那地砖还是假山,不论那楼阁,还是宫殿,实则都是这城池千般阵法组合起来的护城大阵的一部分,少一块不行,多一块也不行。 城中心,一座镇守府耸立,伏皇道人领着诸师弟师妹,信步走进大厅。 那大厅中,当面有一幅图卷悬挂,正是那太一道人像。其下有一尊金台,四面有云纹,或龙虎,或雷霆。 伏皇道人近前,拜了一拜,转身笑道:“掌教师尊早有准备。这座城池立在此处,虽有诸般阵法,却是无根之源。此地天地元气几近于无,这城池怕是一战就要报废。由是师尊在此也暗暗布下了一座元炁牵引大阵。” 他反手指了指身后金台:“这城池所在之处,金台之下位置,便是那大阵阵眼所在。只需起阵,这座城池,便稳如泰山!” “元炁牵引大阵?莫非跨越虚空,从十二大国度牵引元炁?” 诸道人齐齐露出惊色。 伏皇笑着摇了摇头:“非是如此。诸位师弟师妹当是知晓,这十二大国度,乃依附于世界树而存在...” “莫非从世界树牵引元炁?!” “正是。”伏皇道人笑答。 “掌教师尊神通,真是难以揣量。只道是这世界树便被十二大国度环绕,我等连见都不得一面!” 伏皇笑道:“这世界树非同等闲,我等神通不及,自是视而不见。不过十二大国度依附于世界树而存在,诸般元炁,多由世界树而生。有这座元炁牵引大阵,以世界树无穷无尽之元气供养,这座城池,如何不稳如泰山?这城池也是好运道,久经世界树元气洗练,多年之后,这座城池,怕是会自主成就法宝,乃至于更高级数的宝贝喽!” 众道人不由大点其头。 伏皇道人这才转身,一推道冠,现了庆云,便有一尊元神跳将出来,对那金台吹了口气。 就见金台毫光大作,隐约间,似乎听到这城池下方轰隆有声,片刻又歇止。便就有无穷无量的天气元气,从金台中浸出,瞬即与城池诸般阵法沟通,继而连接一体! 霎时间,金伦伽鸿沟沿岸,仿佛有一尊昊日,冲天而起,烈烈灵光,照耀大千! 那在远处飞舟上的诸外门弟子,皆是叹为观止,啧啧有声。 忽而,那遥远处,不知几多万里外,竟也有一轮昊日升腾,众人惊讶,不明所以。却就见一道遁光落下,伏皇道人显出身形,探掌一拿,拿住飞舟,一闪,两个呼吸,五千里缩地成寸,便就入了城池。 元炁浸染,城池中,诸般阵法运转,竟显化出世界环境。竟也有了空气! 一干外门弟子从飞舟下来,不由连连做起深呼吸。 伏皇道人笑道:“之前让尔等各自带些花草树木,此时尔等便好好安置一番罢。” “是,大师兄!” 外门弟子各自散开,安置花草树木不提。 伏皇道人纵身一闪,立在城头,诸内门道人,皆在此处,都齐齐眺望沿着金伦伽鸿沟数万里外的那轮昊日灵光。 “必是元始魔教建起城池。”伏皇道人上前一步,依着女墙,眺望笑道:“想必赤混魔尊与掌教师尊一般,也是同样打算。” 诸内门弟子皆是深以为然。 “这金伦伽鸿沟,长不知几许,掌教师尊将城池着立之地,设在此处,想必有所计较?” “这是自然。否则,只我教门一座城池,元始魔教一座城池,如何能守得住这长不知几许的金伦伽鸿沟?” “怕是这里乃是渡过鸿沟的最佳所在罢?” 听闻众位师弟师妹谈论,伏皇道人笑道:“这金伦伽鸿沟乃是一道天堑,莫说那灭霸诸多喽啰,便是化神修士,若跌入其中,也只得一个死字。那灭霸若倾巢而来,自不是来这天堑送死。唯有择便于渡过鸿沟之地,才能触及世界树界域。” “我听说曾经阿斯嘉德的彩虹桥,便可依之渡过金伦伽鸿沟,与外面大宇宙沟通。那阿斯嘉德为元始魔教所破,彩虹桥莫不是落入了元始魔教手中?待我等破了灭霸势力,我太一教门自也不当龟缩于区区世界树界域,那大天地,也是我等向往所在。若彩虹桥捏拿在元始魔教手中,岂非遏住了我教门出路?”班纳道人忽然皱眉,说出这番话来。 余者道人闻言,细细一想,还真是这样。 不由齐齐看向伏皇道人。 伏皇道人哈哈一笑:“勿须忧虑。掌教师尊自有区处。那区区阿斯嘉德,都能制造一架跨越金伦伽鸿沟的彩虹桥,师尊神通广大,难道还造不出来?” “伏皇徒儿甚得我心。” 突兀间,太一道人走出虚空,来到城头。 一干道人见之,连忙稽首躬身不提。 太一道人大袖一拂,将诸弟子扶起来,笑道:“二十载,静极思动,我看尔等也是各个心神活跃?” 伏皇道人笑道:“师父,师弟师妹们把这当做进阶化神的磨刀石呐。” “好。”太一道人面露满意之色:“我辈修士,迎难而上,正该如此心气。” 便就转言:“之前听尔等说到渡过这鸿沟的彩虹桥,为师确已有计较。那彩虹桥,乃是阿斯嘉德先祖遗留,取世界树枝干,炼制而成。这却难不倒为师。待此间事了,为师自取了一条世界树枝干,炼作桥梁便可。” 众道人闻言,登时喜笑颜开。 就有星辰峰钟山姒道:“师父,我早就想去世界树界域之外看看了。我修诸天星辰法,正想看看那诸天星辰,到底是什么模样呢。” 太一道人大笑:“你也是个跳脱的性子。” 随即微微一叹:“你那星辰峰,弟子稀少,也有缘故。这宇宙诸般星辰,无尽星力,来到这世界树界域,却被世界树刷下一层。由此,感应星力,颇是艰难。能走出去也好。星辰法门前途广大,还有一宗周天星斗大阵,若得此阵奥妙,长生久视,大道可期!” 钟山姒一听,叫道:“原来如此,我道是我星辰峰弟子稀少,原来是世界树作怪!” 太一道人笑道:“只待此间事了,自可走出世界树界域。” 然后看向诸次峰首座,笑道:“一旦击破灭霸,短时间内,便是海阔天空之局。尔等诸峰,也不能把目光只局限于世界树界域。这大宇宙无穷广大,可去那界外,传播我太一教门威名,广大仙道才是。” 四十九章 元始魔宫元魔天 墨菲斯托说魔尊 太一道人诸般计较,到如今,大略第一个阶段,已是到了最后关头。 只待一巴掌把那灭霸扇回去,便就坐稳了世界树界域的气运气数。太一教门、元始魔教,合了元初神庭,世界树界域十二大次元世界,便皆入囊中。 此后向外扩张发展,是必然的运数。 就算座下诸弟子不曾提出,待时机到了,太一道人也会把他们赶将出去。 便譬如那传说中的阐教、截教,这等教门,待得弟子修为达到一定境界,便就各自遣下山去,使各据一方,开山立派,繁茂枝叶。 这才是大教的发展方向。 正说着话,就见不远处那鸿沟深处,显露出一片倒影,又有一轮昊日在其中沉浮,还有一座巍峨城池,城池中天使飞舞,恶魔纵横,就仿似海市蜃楼一般。 太一道人笑道:“那便是世界树界域背面,据了三大次元世界的元初神庭所立城池。处于虚空颠倒之所在。” 他看向伏皇道人:“元神返照,便能去那虚空颠倒之处。为师座下,唯有伏皇徒儿可也。” 伏皇道人神色一动,目光一凝,勾动元神,返照虚空,刹那竟从城头消失不见! 便就看见那鸿沟中海市蜃楼里,出现了伏皇道人的身影。 下一瞬,伏皇道人又回到城头,不由道:“端端是玄妙非常,我只觉天地颠倒,便就到了另一头,实在是...难以言喻。” 太一道人看其余诸弟子先是面露神往,随即各个坚定,不由暗暗点头,笑道:“若得言喻,还需好好体悟一番。你证就元神不过数载,元神之奥妙,精微之处,尚未体会完满。” 伏皇道人连忙称是。 太一道人甩了甩袖子:“城池既已立下,尔等自掩藏了城池踪迹,静待灭霸自投罗网。为师还有要事,便不在此多做停留。” 目光一扫,将诸弟子纳入眼帘,深深一看,转身消失不见。 于是这鸿沟里外,互相颠倒之所在,三座城池,相继熄灭元气灵光,随即掩去痕迹,仿佛不曾出现,仍是灰蒙一片。 那城中众修士,不论太一教门,亦或者元始魔教,还是那元初神庭,皆藏在城中,静修静待不提。 ... 所谓元魔天,正是那元始魔教祖庭教门所在。便是那座曾经号称阿瓦隆的次元岛屿。 赤混魔尊算计老梅林,夺了石中剑,独爱此地,早早就将之作为魔教祖庭,二十载打造,魔尊日日炼化虚空,使得这座次元岛屿,较之最初,不知扩大了多少倍! 如今其面积,虽则还比不上地球,却也得了一半。 纵横两万里! 一座昏黄的魔宫矗立在这处次元小世界的中央位置,高五百丈,方圆十里。细细一看,竟是悬于半空! 一道恢弘的昏黄魔炁,其中夹杂一缕赤黑,就仿佛一根缠绕着金线的光柱,冲天而起,昏黄魔炁铺天盖地,把个一座次元小世界,映照的昏黄昏黄,犹如常年日落黄昏。 宫殿前,有一座宽阔无比的石台,石台高耸,其上道纹纵横交错,勾勒出几多奥妙。道行不够,修为不足,看一眼,就教人头脑晕眩,神魂动荡。 突兀间,那石台上显化出一圈光环,就从中竟走出两条人影。 其中一人,暗红道袍,面孔苍白不见血色,唇角各有凸起,隐约竟见獠牙,却不正是吸血鬼? 另一人,则是个佝偻老者,一步一晃,看摇摇欲坠,一阵风就要吹飞出去的模样。 这石台,实则便是这魔教祖庭空间通道的基座所在。便譬如那太一教门,与次元世界相连,也自构筑有空间通道。魔教领六大次元世界,自不会落后分毫。 那枯瘦老者走出空间通道,抬头仰望近处魔宫,只看到那冲宵而起,仿佛定天之柱的昏黄魔炁,不由心头一颤,打了个激灵。 旁侧那暗红道袍的吸血鬼看的分明,不由心头暗笑,却道:“这里便是我元始祖庭,元魔天。” “不知可否立刻见到魔尊大人?” “这我便不知了。”暗红道袍吸血鬼微微摇头:“掌教至尊要见你,那便能见。不见你,那便不能见。” 言罢抬步:“跟我来吧。” 两人一前一后,亦步亦趋,走下石台,来到恢弘魔宫大门前面。就见那魔宫上,自有牌匾,上书道纹,曰:元始魔宫。 自有一副对联。 上联:开天地魔道自此始 下联:灭世界众生皆浮云 横批:唯我唯道 那枯瘦老者到了近前,抬眼一望,便被这副对联定住,神色登时恐慌,动弹不得。 那吸血鬼哈哈一笑,连忙退一步,挡在他面前,笑道:“此乃掌教至尊手书,道行不及者,不能观之。” 被这吸血鬼一挡,隔绝了视线,那枯瘦老者这才恢复自由身,不由长长吐出口气,仿佛风箱,一边后怕道:“魔尊真个神通广大!” “那是自然!” 吸血鬼瞥了老者一眼:“元始魔宫之中,须得不能乱看。否则一不小心就陷入其中,这大门外,我还能为你挡一挡,入了魔宫,你再出岔子,那便是咎由自取。” 那老者心中暗暗憎怨:“既如此,为何不早说,这是要看我笑话呀!” 但在这里,他可不敢把话说出来,连忙点头,不言其他。 于是便入了魔宫,枯瘦老者紧守心灵,垂头垂手,不敢乱看。 不知走了多久,就听前面引路的吸血鬼开口:“你先在此处候着,待我去通禀一声。若掌教至尊见你,我再来唤你。” “有劳。” 吸血鬼袖袍一甩,踏步离开。穿过层层虚空,便就到了一座浩瀚大山前面。这山昏黄昏黄,高有万丈,独立于虚空之中,其上许多穴窍,有昏黄魔炁吞吐,交织出一幅极度神妙的画面,就似乎一头活物。 这吸血鬼道人立在山下,躬身一拜,长声道:“魉魔殿幽泉道人上禀掌教至尊:有地狱世界魔王墨菲斯托求见。” “哦?” 隆隆如雷霆,这座昏黄巨山震动,传来一个声音:“墨菲斯托?本尊知晓了。幽泉,你且带他过来。” “是,掌教至尊。” 幽泉道人不敢怠慢,连忙转身,走出虚空,片刻之后,就带着那个佝偻老者,来到了这座巨山前面。 道:“回禀掌教至尊,墨菲斯托到了。” “嗯。” 那巨山又是一个颤抖,便就有一只昏黄大手,从山上伸来,轻轻拨开幽泉道人,一把拿住墨菲斯托,道:“幽泉,你且去外面候着。” “尊掌教法旨。”幽泉转身飘然而去。 那大手缩回山顶,松开,墨菲斯托被捏的头昏脑涨,一个踉跄,回过神来之时,便看见自己,正处于山巅石台之上。 面前正盘膝坐着一位魔尊。 墨菲斯托只觉压抑非常。这魔尊实在神通广大,让人高山仰止。他墨菲斯托好歹也是地狱魔王,曾经纵横世界,却被一把拿住,连反应都是不及。 这几乎让他想起了那位元初天帝! 当初,元初天帝亲自出手,自己等十余位魔王魔神围攻,却被弹指击破。瞬间就死了一半! 要不是有些底牌,见机早,在地球有些布置,怕是早已魂飞魄散。 墨菲斯托咽了口唾沫,连忙拜了一拜:“地狱世界墨菲斯托,拜见魔尊大人。” 他可不敢在魔尊面前,自称魔王。 魔尊双目昏黄,其中仿佛蕴含一个世界,只一眼,似乎就看透了他。就见魔尊袖袍一拂,淡淡道:“你在本尊面前,还装出垂垂老朽的模样,可是不敬本尊?” 墨菲斯托一个激灵,连忙道:“不敢,绝对不敢!魔尊大人,我本体被毁,灵魂受创,只得占了一具躯壳,苟且偷生。万万不是对魔尊大人不敬!” 魔尊嗯了一声,嘿嘿一笑,转言便道:“据本尊所知,那地狱世界,已为元初神庭所有。你区区一条丧家之犬,来见本尊,又有何计较?” 墨菲斯托心头屈辱,有些怀疑自己来见魔尊,是否正确,但不敢不答,连忙道:“魔尊容禀。元初神庭那些神棍以强欺弱,占了我们地狱世界,实在可恶的紧。地狱世界是魔的世界,是魔尊您的潜在信徒啊,如果魔尊您来,我们二话不说,直接投效,可是那元初神庭...” 他咬牙切齿,却在暗暗观察魔尊神色,见魔尊面如万载老石,看不出心思,只得继续道:“魔尊大人,元初神棍分明就是从大人您口中夺食啊!” “呵呵呵...”魔尊听着,呵呵笑了起来,却神色突然一板:“你这挑拨离间的功夫,倒也不错,有魔头风范。然则,嘿嘿,元初那老儿,神通广大,与本尊几乎不相上下,单凭你这句话,就要我与他对阵,你这是异想天开呀。” 又别有意味道:“莫非想火中取栗,待我与那元初老儿两败俱伤,你再跳出来捡便宜?” 墨菲斯托浑身一抖:“不不不,魔尊大人请听我说完!” “自要听你说完。若不说出个一二三来,今日你便不用走了。”魔尊轻描淡写一句,就把那墨菲斯托骇的心头绝望。 于是连忙道:“我自知那元初神棍神通广大,也不敢挑拨魔尊大人。今次来见魔尊,却有一个双赢的计较。” 五十章 灭霸请来五帮手 赤混魔尊又现身 “双赢?” 魔尊神色一动:“你且道来本尊听听。” 墨菲斯托见魔尊动心,不由暗暗舒了口气,道:“魔尊大人,我自被元初神棍毁了魔躯,逃出灵魂,落到地球,又害怕地球太一教门那些修士斩妖除魔,不敢留在地球,想来想去,只好去了外面大宇宙。” “太一教门的修士,嘿嘿...”魔尊听到这里,冷笑一声:“早晚宰了太一老道...继续说。” “是!” 墨菲斯托暗道,这魔尊果然与太一道人恩怨颇深,正好是挑拨的最佳对象啊! 于是连忙又道:“我刚渡过金伦伽鸿沟,在不远处遇见了克里帝国的舰队,还见到了最高指控者罗南...” “且住。”魔尊眼睛微微一眯:“本尊问你,你如何能渡过金伦伽鸿沟?克里帝国、罗南,又为何出现在不远处?” “魔尊大人,阿斯嘉德有彩虹桥可以跨越鸿沟,地狱世界也有一件世界树枝叶制造的宝贝...至于克里帝国和罗南,魔尊大人,我相信您应该知道灭霸。” 魔尊微微颔首:“如此说来,这克里帝国,乃是灭霸的势力?他莫非要来寻太一老道的晦气?” “魔尊英明。”墨菲斯托连忙拍了一个马屁,道:“二十年前,魔尊您与太一道人斗法,最后灭霸不是在太一道人手中吃亏了么。这次就是来复仇的。” “复仇?”魔尊哈哈大笑:“不是本尊小看了灭霸。二十年前太一老道能让他落荒而逃,今次他也同样讨不了好。至于所谓克里帝国,大略文明层级较高,可也只是凡俗国度,来的再多,又有何用?蝼蚁耳!” 他双目放出别样的色彩:“若本尊来动手,只需抓一个克里帝国血脉的人,一道咒法下去,把个克里帝国变成死域!” 墨菲斯托打了个寒战,连忙低下头,颤声道:“魔尊容禀,克里帝国的舰队只是前锋,我听罗南说,灭霸还找了许多帮手。” “这才有道理嘛。”魔尊神色一收,笑道:“无有帮手,如何能敌得过太一老道?不过,”他嘿然一笑:“若真要打杀太一老道,灭霸合着帮手,寥寥几人便且够了,又来劳什子克里帝国的舰队,莫非是要染指世界树界域不成?” 不等墨菲斯托继续开口,魔尊缓缓起身:“太一老道倒霉,本尊所愿也。既如此,墨菲斯托,带本尊去会会罗南,本尊要见见灭霸。嘿,二十年不见,不晓得灭霸有多大长进!” 墨菲斯托原本以为,还要好好一番忽悠,没想到之前计划的话还没说一半,这魔尊就要去见灭霸,当下心头大喜,连忙道:“魔尊英明!” ... 作为宇宙一方霸主,灭霸手中势力庞大,那克里帝国的最高指控者罗南,就是其手中一员大将。 灭霸这个人,思维缜密,二十年前为太一道人所伤,一直隐忍不发。因为他深深的知道,即便尽起手中的势力,转身去报复,怕也奈何不得那太一道人。 那是个强者! 要杀他,唯有用更强的力量去杀,而不是更多的人。 否则,他灭霸也没那个能耐,以一己之力,压服恁多势力,为他所用。为何?就因他足够强。就因为,那许多势力,再多的人,也奈何他不得! 太一道人能伤他,自也不会怕了那蝼蚁凡俗的势力。就算围攻之下打不过,拍屁股转身一逃,蝼蚁凡俗之辈,又如何抓得住踪迹? 况乎灭霸所思,可不仅仅是报仇雪恨。 太一道人手中的无限宝石,才是他真正觊觎的宝贝! 由此,必须要有一个详尽的计划,要有足够的强者,要保证太一道人逃不掉。所以,他要倾巢而出,以保证无限宝石若万一不在太一道人身上,有足够的人手,把世界树界域翻过来,掘地三尺! 如此,才能杀了太一道人的同时,夺了无限宝石。 但二十载已过,他不知那太一道人如今情况若何。那世界树界域,毕竟隔离于大宇宙之外,加之他这些年一直奔走计较,又忌惮太一道人,不好窥伺,没办法得知世界树界域的情况。 如今,他已是准备妥当,方方面面,自觉无有疏漏。 便立刻传讯指控者罗南,使其率领舰队,先行一步,作为前锋。灭霸自己,则随后就到。 却不料罗南的舰队刚刚抵达鸿沟附近,就撞上一个从世界树界域逃出来的家伙。 地狱世界的魔王,墨菲斯托。 墨菲斯托正是要投奔灭霸,见到罗南,自是喜出望外,二话不说,先就将世界树界域的形势变化,托盘相告。 罗南也是喜出望外。 他正愁着灭霸的命令,要打探世界树界域的形势,这下好了,送上门来了。 两人合着一计较,当下就有了主意。 罗南实则并不知道灭霸曾在世界树界域吃过大亏,这毕竟是没面皮的事,灭霸当然不会到处宣扬,说自己怎样怎样,失败了,两只手都被斩掉了之类的。 他一直都知道,灭霸在搜集无限宝石,以为这次也一样。没想到还带着报仇雪恨的目的! 也从墨菲斯托口中得知,有一位太一道人,还有太一道人的仇家赤混魔尊! 于是一合计,本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道理,于是要从赤混魔尊处撕开一道口子。墨菲斯托当仁不让,于是便又回渡鸿沟,去了一趟阿斯嘉德,寻了魍魔殿殿主血海道人,说明来意,血海道人这才让幽泉道人带他去见赤混魔尊。 而与此同时,罗南也将墨菲斯托之事,回传给了灭霸。 灭霸哪里怠慢?当即就带着一票人,从后方赶来,到了罗南舰队。 那舰队母舰,长达数百公里,就仿佛一座巨大的城市,周遭环绕着大大小小,各色的宇宙战舰,密密麻麻,在那虚空之中,仿佛一个蚁巢,来往出入,不知几多。 灭霸雄壮的身材包裹在盔甲之中,身后披风无风自动。一双肌肉虬结的大手,竟已完好无损。只是少了一只标志性的手套。 他身畔,左侧跟着两人。其中一人,身披灰袍斗篷,面孔模糊,隐约周身有火光。另一人,则笼罩着一层猩红的幕,连体态若何,都看之不清。 右侧有三人,这三人,为首一人四头四臂,头戴王冠,四面胡须及胸口,身上装饰各种黄金珠玉七宝。 第二人三头六臂,显女相,一脸慈悲温和,手中各有莲花、宝幢、旗幡等法器。 第三人有三只眼,面相变化万方,或显女相,或显男相,或显恶相,或显慈悲相,遍身涂灰,发结椎髻,头戴一弯新月,颈绕一条长蛇,胸前一串骷髅,腰围一张虎皮,四手分持三叉戟、斧头、手鼓、和一条男性**。 合灭霸,计六人,缓步踏破虚空,罗南早早出来迎接,连忙将六人迎入那宇宙母舰之中。 到了那主舱,各自落座,灭霸坐了主位,其余人等,各在左右。 罗南垂手立在当中。 “墨菲斯托在哪里?” 灭霸开口就问。 罗娜不敢怠慢,连忙道:“我与墨菲斯托商议,打算从赤混魔尊身边下手,挑拨矛盾,让世界树界域先乱起来,我们好趁虚而入。” 灭霸一听,不由微微点头,心知自己请来的这些帮手不明就里,于是对其余五人道:“五位当是知晓,我这次来寻仇,对头就是那太一道人。而这赤混魔尊,则是太一道人的一个对头。敌人的敌人,就可以利用。” “我不管那许多。”周身有笼罩深红能量的那人开口,声音不见男女,不高不低,只隐约露出一种淡漠:“灭霸,你只要知道,我要赤混魔尊,不论死活。” 灭霸略略不悦:“塞托拉克,我早就说过,太一道人就不好对付,如果还要把赤混魔尊推向太一道人一边,你让我怎么做?!” 随即语气放缓,道:“先对付了太一道人,再对赤混魔尊下手,可否?” 那人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至于你们几位,”他又扫了眼其余四人:“这世界树界域,我不要一尘一土。待杀了太一道人,他的地盘,你们自己商量着分配,如何?” 四人默默点头不言。 “我只有一个要求,尽力。”灭霸神色微微一冷:“我付出了代价,你们就要付出相应的力量。不要忘了各自的誓言。” “放心吧,灭霸。”那四头四臂,头戴王冠的人缓缓开口:“我们只要夺回我们曾经失去的,其他的我们不管。” 那灰袍斗篷的嘿嘿笑起来,声音极为怪异,仿佛扭曲了一般:“我嘛,只要世界树界域的次元世界,越多越好。” “很好。”灭霸神色一正:“我们各取所需。” 正此时,有声音传来:“灭霸,各取什么所需?” “谁?!” 当场众人,齐齐起身,各自面露警惕。一时间,这厅中,能量澎湃纵横,仿若海潮,鼓荡汹涌。 就听一声冷笑:“我道是何等人物,原来是这般小角色,我一句话,就都起来了,惊弓之鸟而已。灭霸,你就靠这些人来找太一老道的麻烦?你脑子被驴踢了吧?” 话音不落,两条人影出现在当场。其中一人拎着另一人的脖子,抬手一甩,扔在一边,稽首笑道:“灭霸,二十年不见,你还是这副模样。” 五十一章 最嚣狂是老魔头 肆意纵横不忌惮 “是你!” 灭霸神色一动,缓缓坐下:“我正要找你。” “我算到你要找我,所以本尊自己来了。”赤混魔尊嘿嘿一笑,信步上前,那诸般五人,各种能量,冰消瓦解,不能阻魔尊分毫。 魔尊目光一一扫过,最后在那深红身影上多留了一秒,嘿嘿一笑,上前一把掀开那灰袍斗篷者,施施然坐了下来。 那灰袍斗篷猝不及防,被魔尊一推,竟仿佛整个宇宙压来,承受不住,几个踉跄退了开去,再抬头,周身火光震动,一种惊骇的思绪,为众人所感知。 魔尊瞥了眼:“怎么,不服气与本尊练练?” 那灰袍斗篷默默不言,几步坐在最下首,低下了头。 “赤混,别忘了这里谁是主人。”灭霸眉头一竖:“你难道不知道礼貌?” “礼貌是什么东西?”魔尊大袖一拂:“本尊的礼,只予以强者。他算什么东西!” 那人再也忍不住,轰然起身,抬手指着魔尊,声音颤抖,怒气几乎压抑不住:“欺人太甚!” “欺你如何?”魔尊冷笑一声,再看向灭霸:“这等小角色,你找来送死不成?灭霸,你吃过太一老道的亏,我也吃过太一老道的亏,怎如此不记事?” “小角色,呵呵...”就在魔尊下首,那一身深红,不见体态的人物轻笑一声,道:“我纵横多元,还从没听人叫我小角色,真是新鲜。” “你若本尊在此,我自不叫你小角色。不过你区区一个投影分身,不是小角色又是什么?塞托拉克,你是来找我的吧?!”赤混魔尊冷笑连连:“你道我不知你?我手下魑魔使凯因,不就是你的棋子吗?你以为,本尊不知道?!嘿嘿!” 那深红人影闻言,周身红幕剧烈震动,猛地站起身来,便就让魔尊感受到一双森冷的眼睛:“是你的算计!” “正是本尊。”赤混魔尊幽幽道:“我自早看出凯因根脚,塞托拉克,我那战魔经,你修的如何了?是不是你那本尊遭到重创了?哈哈...真是愉快呀,”他看向灭霸,指着那塞托拉克投影分身笑道:“这混蛋想占本尊便宜,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本尊略施小计,就让他欲仙欲死,灭霸,你说,是不是很有趣?” 灭霸冷冷的看着赤混魔尊,他早知这人诡诈狠辣,当初他也算是救了他一次,却转身就不见了踪影,简直可恶至极。 他强自按捺住想要一把捏死这混蛋的冲动,声音平静道:“赤混,我想你来这里,不是为了逞口舌之利吧?我们都有同一个敌人,我们是天然的盟友。” 赤混魔尊大笑一声:“盟友须得够格。你是足够了,可你看看这些。”他又直愣愣的指着对面三人,嘿笑道:“人不人鬼不鬼,什么东西!” 那三人怒火烧心,轰然起身,其中那眉心三眼,面目变化无方者,怒吼一声,四条臂膀抡将起来,一扑到了魔尊面前,劈头盖脸就打。 魔尊端坐不动,脑后现了庆云,轻轻松松将这人托住,微微一震,便将其震飞出去,落地面如金纸,隐现昏黄,吐血不止。 另外两人见状,心头一惊,不敢上前,一人扶起受伤者,一人忿忿对灭霸道:“灭霸,此人欺人太过,你来说!” 灭霸岿然不动。 对他这样一个霸主级数的人物来说,利弊之间的衡量,清楚的紧。在他看来,这赤混魔尊二十年不见,竟强到这样的程度,相较而言,其余五人,怕还比不上赤混一人! 但终归是自己请来的帮手,不好太过偏颇,于是道:“赤混,你住手。” 赤混魔尊摇头失笑:“你看到我哪里动手了?” 灭霸瞠目,赤混魔尊的确没有动手,他坐着没动呢。可这...灭霸深吸一口气,强自按捺懑气,道:“多一个人,多一分力量。赤混,你也知道太一道人凶狠。” 赤混魔尊这才收了庆云,不再去看其余几人,笑对灭霸道:“灭霸,我原来听墨菲斯托说罗南道你请了帮手,还以为什么帮手。就他们这等人物,大略只能起到些骚扰的作用。单凭你我二人,可拿不下太一老道。” 灭霸微微一笑:“你放心,我自有手段。” 赤混魔尊看他信心满满,不由心头一动,暗暗计较,口里却笑道:“看来你准备了一些好手段,也罢,今次倒也可以联合一番。不过灭霸,若到了紧要关头,你那手段无用,别怪我拍屁股走人。” 灭霸早知赤混面皮城墙道拐,但听他说出来,还是忍不住想给他一拳。 就仿若当初,他面对太一道人之时,两手被斩,宝石被夺,转身这混蛋竟然不见了,那种感受,简直让灭霸心里发狂! “你放心。”灭霸压住心头不爽利,信心满满道:“我的手段,必定不是太一道人能够消受得起的。” “那就好。”赤混魔尊并不多问,便转言又道:“要打杀太一老道,你既有手段,又有本尊配合,当是足够。可这些蝼蚁,你叫来作甚?”他指了指罗南:“世界树界域,早晚都是本尊囊中之物,难道你想染指?” 灭霸摆了摆手:“我手下势力万千,生命星球都不止数千,区区世界树界域而已,你要全都给你就是。只要你能助我杀了太一道人!” 又看向其他几人,道:“多玛姆、梵天、湿婆、毗湿奴,既然赤混魔尊看上了世界树界域,那这样,等此事过后,我给你们每人一颗生命星球作补偿,如何?” 这话说的大气。 一颗星球,相当于一座次元世界,几颗星球,在灭霸眼中,自然不算什么。可对毗湿奴等人而言,却是绝大的诱惑。 当下顿首,一时间,被赤混魔尊气出来的心头火,也浇灭了不少。 “至于塞托拉克你...” 灭霸看向塞托拉克投影分身,沉吟片刻道:“我等已算是盟友,原本仇怨,也只是偶然,不如我做个东,为二位调解一下,若何?” 赤混闻言,嗤笑一声,道:“灭霸,你要作何调解?” 灭霸看赤混魔尊神色,心知魔尊大略不愿,却也不放弃,对塞托拉克分身投影道:“你们的矛盾,在什么地方?须得知晓根结,才好调解。” 塞托拉克嘿嘿恨声道:“这混蛋算计一把,让我本体修炼他的魔功,如今...” “走火入魔,动弹不得?”赤混魔尊冷笑连连:“我那算计,乃是阳谋。你自取了,如狗闻到屎味,屁颠屁颠要吃下去,怪谁?难道要本尊把功法,恭恭敬敬,双手奉上?!塞托拉克,你未免想的也太美妙了吧?!” “你!”塞托拉克几乎就要压抑不住,但他知晓,本体的问题,必须要赤混魔尊才能解决,关键眼下看来,这投影分身,不是那魔尊的对手哇! 否则,魔尊甫一现身,怕就被他拿下了。 “灭霸,我与塞托拉克之间的矛盾,无法调解。”赤混魔尊神色一收,淡淡道:“你当也知晓这鬼鬼祟祟的小人是何等人物,他先要算计我,不告而取,拿我功法。幸亏走火入魔,动弹不得,要不然你我岂是对手?我若任凭你来调解,给了他解决办法,他本尊回过头来,岂能不找我算账?” 灭霸无言以对。 塞托拉克何等人物,灭霸心知肚明。若其本体降临,端端是一个恐怖的存在。他原也不知,塞托拉克为何会找上他,还指名道姓要拿赤混魔尊,现在知道了,原来是自己不小心吞下了鱼钩,卡住了! 就如同赤混魔尊所言,如果给了塞托拉克解决办法,怕是回头就要杀了魔尊,让魔尊如何能够愿意? 但转念又想到,正是塞托拉克的帮助,才使得他力量大涨,这恩惠,虽说灭霸不在意,恩将仇报也不是不能。但塞托拉克本体毕竟没死,万一什么时候毛病好了,回过头来,岂不也要找他灭霸算账? 一时间,面对两人眼神,竟是两难。 塞托拉克这会儿怒火已经全数压下,他只看着灭霸,沉声道:“你说吧。” 这分明就要逼宫。 灭霸纠结,只好看向赤混魔尊。 却见魔尊竟面露微笑。 灭霸不由微微一怔,念头一转,不由道:“魔尊微笑,又是何意?” 就听魔尊施然开口:“你灭霸的颜面,本尊倒也不能不顾忌。然则,本尊安危,也须得警惕。” 他便扭头对塞托拉克道:“解决之法,要告诉你也并非不能,不过嘛...” “有什么条件,只管开口。”塞托拉克声音漠然,心里却是恨极,暗道只待得了解决之法,本体回过神来,直接降临,宰了这赤混老魔! “爽快。” 魔尊哈哈一笑:“你这小人,非是多元宇宙之人,乃外维度魔神。想必有些宝贝、特产,不妨说来听听,若使本尊满意,给你解决之法,也不是不能。” 塞托拉克按捺住心中激动,只道这魔尊是个贪婪小人,那便好区处了,于是道:“我深红世界特产丰富,宝贝不少,这里是一袋深红之精,给你。” 五十二章 得寸进丈才是魔 面上言语心头转 赤混魔尊信手一抓,掌中法力一转,便抹去了那袋子上的一些小手段,不由嘿笑一声:“塞托拉克,果真也是同道中人,手段不少。不如你入我元始魔教,给你个护法做做如何?” 塞托拉克见暗算不得魔尊,找不回半分颜面,不由暗道可惜,闷哼一声,不言不语。 魔尊这才打开那袋子,细细一看,不由暗暗轻咦了一声。 这袋中有一次元空间,大概不过百丈,便譬如仙道修士所用的普通乾坤袋一般,倒也算不得什么。只是其中堆积如山的一块块猩红的宝石,却让魔尊心头一动。 他面上不动声色,掌中掂了掂那袋子,冷笑道:“塞托拉克,你本体的性命,就值这点小玩意儿?” “小玩意儿?!”塞托拉克顿时怒道:“这深红之精,乃是我深红世界独一无二的宝贝。一千年才产出这么一袋,你竟然说是小玩意儿?!” “嘁,”魔尊嗤笑连连:“我管你一千年一袋还是一万年一袋。你塞托拉克一条性命,就只值一千年?” “你待如何!”塞托拉克气的七窍生烟。 “看你这么穷,本尊也不好欺你太甚。”魔尊施施然收起袋子,淡淡一笑:“予你解决之法,也不是不能,不过既然你这般吝啬,呵呵...你那本体说来神通广大,本尊自忖如今不敌,我便在此与你做个约定,以五千载为限。五千载之内,本尊必给你解了困厄,如何?” “五千年!”塞托拉克仿佛火石落到脚背上,尖叫一声跳起来:“赤混,你你你...” “你个屁呀。”赤混粗声粗气,冷笑道:“你本体困厄,唯本尊可解。有本事你说一声,不用本尊的解决之法,本尊立马还你这袋子垃圾。” “我...” 塞托拉克几乎把一口钢牙咬碎,隔着深红的幕,他狠狠的瞪着赤混魔尊,一身深红的力量震荡不休,几欲扑将上来,把赤混魔尊一口口吞下去。 可正如赤混魔尊所言,他本体遭了赤混魔尊算计,如今情况不妙,想来想去,也只有赤混魔尊才能解决。否则,他也不会在这等情况下,降下投影分身,来寻魔尊了。 忍忍忍!!! 他闷哼一声,最终只得将胸中无限愤怒重新压下:“好!你很好!赤混,五千载,我认了,发誓吧!” “不急。”赤混悠悠道:“这五千载自是五千载。不过塞托拉克,这深红之精,我看用来装饰宫殿,倒也不错,你每一千载须得都予我一袋子。” “什么?!”塞托拉克一蹦三尺:“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应是不应,一句话。”赤混浑不在意那塞托拉克如何愤怒,面上一副优哉游哉的模样,混不当回事一样,只把那赛推拉看气的几乎晕厥过去! “啊!!!!” 塞托拉克再也忍不住,仰天一声咆哮,闪身竟便出了那母舰,整个人摇身一晃,化作千丈高大,探掌一挥,层层叠叠的深红能量铺天盖地,不知几多克里战舰被瞬间毁灭一空。 那母舰中,赤混魔尊笑眯眯的划出一道圆光术,将那情形呈现在所有人眼前,一边指指点点:“真是个笨蛋,只知道使劲发射能量,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耐看一点的手段?还不如看一场凡人的电影来的爽利。” 周遭之人看着他,只道这魔尊就是一头真正的恶魔,诸般作为,简直恶劣到了极点,是如此令人愤恨,却又无奈何。 那梵天、湿婆、毗湿奴以及多玛姆,不着痕迹远离几步,好像离得近,就要被污秽一般。 至于那墨菲斯托,早已噤若寒蝉,躲在一边瑟瑟缩缩。罗南则一脸郁闷,他那舰队,却是遭了无妄之灾。 片刻之后,塞托拉克发泄了怒气,回到母舰,冷森森的看着赤混魔尊:“你的条件我应了。发誓吧。” 自是向天发誓,以法则为见证不提。 对于塞托拉克的来历,赤混魔尊心知肚明。手下的魑魔使凯因,一早入教之时,他就知道这人是外维度某位存在的棋子,这些年来,一直通过与凯因所修的战魔经之间的联系,关注着那人的动静。 诸般算计,也是藉由凯因来施展。 这塞托拉克想要通过凯因算计赤混魔尊,却被赤混魔尊将计就计,反算一把。修炼了凯因所修的战魔经,于是遭到重创。 他却不知,魔尊传授于凯因的战魔经,乃是加了料的战魔经。魔尊考虑到塞托拉克的存在,加入了一些终结奥妙的禁法。 修炼深入到一定境界,就会被反噬,以至于走火入魔。 修炼越深,情况越严重,到最后绝无幸免,必死无疑。 凯因能修成,那是因为魔尊暗暗动了手脚。一旦凯因修出一些终结法禁,魔尊就暗暗吸走,全然无恙。如此,才能瞒过那塞托拉克,使其入彀。 原本赤混魔尊以为,这只是一个暗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用的上。却没料到,此番灭霸卷土来袭,竟有塞托拉克投影分身参与其中。 刚一见面,魔尊就确定了这分身的身份。太熟悉了,凯因身上的那股子臭味,闻了二十年,如果还不知道这人是谁,魔尊就该抹脖子自尽。 至于约定五千载,魔尊也自有计较。五千载,以魔尊那时的境界修为,还会怕了塞托拉克?先解了他厄难,应了誓约,然后再...嘿嘿... 魔尊也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塞托拉克既然入了他的法眼,那就是煮熟的鸭子,岂能让他飞了?先拖着,榨点好处,最后连皮带骨,一口吞下,这才是魔尊的作风嘛。 灭霸在一旁心头一转,笑道:“这下正好,我们先了结内部矛盾,一致对外。”他看向塞托拉克投影分身:“问题得到解决,你打算返回深红世界?” 塞托拉克清清冷冷,心里大略是想不通,闻听灭霸问询,淡淡道:“既然来了,哪里有半道而废的道理。” 灭霸神色微微一凝,念头一转,眼角不自然的抽了一下。 塞托拉克一直跟他说,要找赤混魔尊。然而现在这个问题,已经得到解决,虽然不太圆满,但毕竟解决了,而且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如果没有另外的事,必定是要返回深红世界才对,哪里会留下来继续蹚浑水? 除非还有所图! 他突然想起刚才魔尊说的一些话,这个塞托拉克,早早就在世界树界域埋下了暗子,这是为什么? 无限宝石! 只一瞬间,他就推测出了答案。 非无限宝石不可! 那宝石来历实在太大,若非如此,他灭霸自己也不会这般热衷。 推己及人,若知晓宝石奥秘,谁愿意放过? 这塞托拉克非是等闲人物,知道奥秘,并非不可能啊! 他不由暗暗对塞托拉克升起了防备之心。 面上却笑道:“好!我还怕你解决了问题就要离开,是时我们力量大减,面对太一道人,便力有不逮。” 塞托拉克传出一阵笑声,不再说话。 灭霸这才问赤混魔尊道:“魔尊这二十载一直在世界树界域?” “然。”魔尊微微颔首:“我与那太一道人斗了许多年,怎肯弃他而去?”说着,魔尊嘿嘿冷笑,眼中寒光闪烁:“本尊就是要在他旁边,晃来晃去,就是不给这老牛鼻子安稳!” 他看向灭霸:“除非这老牛鼻子魂飞魄散,否则我如何会放过他!” 灭霸笑道:“真英雄也!睚眦必报,才是硬道理。这宇宙广大,若没这般品质,任凭一个人都能招惹你,那还怎么纵横宇宙?就是要狠,就是要毒!” “英雄所见略同!”赤混魔尊不由深以为然:“难怪灭霸你成了这大宇宙一方霸主,果真不是侥幸。” 灭霸微微一笑:“当然不是侥幸。我手中,灭掉的文明,种族,不可计数。我走到哪里,哪里就要臣服,原因在哪里,就是怕我!” 随即便转言:“既如此,那太一道人这二十年又是怎么一个情况?” 赤混魔尊笑道:“具体实则我也不知。” “嗯?”灭霸一愣,随即皱眉。 “那老牛鼻子最初一年,在地球广开山门,大肆招收弟子。后来就不见了踪影,据本尊所知,当是在闭关静修。他自也有所防备,我不敢轻动,于是便也大肆扩张我座下元始魔教。” 灭霸闻言,微微颔首。 便又听赤混魔尊继续道:“这二十年以降,那太一教门蓬勃发展,我元始魔教也不落下分毫。此番我出关来,便就打算好好跟他计较计较,他有太一教,我有元始魔教,碰上一碰,看谁厉害。” “然则。”魔尊斟酌片刻:“本尊出关,正待去寻那太一老道的晦气,却发现,这世界树界域,又冒出一个势力来。” 说着话,魔尊看向瑟缩一旁的墨菲斯托,指着他:“他便知晓。他那老巢,地狱世界,便是被这势力所征服。” “哦?”灭霸凝眉:“是哪个势力?可知其底细?” “乃是元初神庭,神庭之主号称元初天帝。”赤混魔尊少有的露出正色:“我去寻了他一回,稍稍搭了把手,这元初天帝,可不是等闲人物,比我也不差呀!” 五十三章 越是诡诈越安心 三位道人细盘算 “元初神庭?元初天帝?” 灭霸心中暗暗纠结。 这区区一个世界树界域,不过十二个次元国度,如此狭小的一片区域,有太一道人、赤混魔尊这两个混蛋就足够了嘛,现在竟又突然冒出个不差于赤混魔尊的元初天帝。 这特么怎么回事?! 他斟酌片刻,道:“可知道那元初天帝来历?与太一道人关系好坏?那元初神庭,又是什么性质的组织?” “其来历嘛,”赤混魔尊微微摇头:“我也是不知。我问他,他只道神庭之主,元初天帝,不愿多说。至于与太一老道怕是没什么关系。那老道还在闭关,二十载中,十九载不出。元初神庭也是最近才开始扩张,势力局限于世界树背面三大次元,尚未涉足表层次元,二者之间,怕是还没有交集。” 顿了一顿,又道:“至于元初神庭的性质嘛,大略与宗教类同,收割信仰嘛。” “收割信仰...唔...”灭霸思忖片刻,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脱口道:“当能拉拢!” 赤混魔尊状作诧异神色:“拉拢?哦!”他恍然:“你麾下势力庞大,怕不知几多文明,几多人口,若许他传播信仰,怕是还真能拉拢过来!” 灭霸登时更具信心,虎目直视魔尊:“既如此,劳烦魔尊走一趟如何?魔尊毕竟与那元初天帝打过交道...” 赤混魔尊哈哈一笑:“那便由本尊走一趟罢。不过灭霸,这宗教信仰传播,后患无穷,你一口答应,不怕养虎为患?须得知晓,那元初天帝,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人物。” 灭霸面露微笑,摆手道:“无妨,我又不需信仰。” 他心头,也自有计较。 眼下最重要的,是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以保证打杀太一道人、夺取无限宝石。只要集齐了宝石,获得了无限力量,还怕什么养虎为患?不要说那劳什子元初天帝,便是眼前这可恶的赤混魔尊,也要翻掌打死。 赤混魔尊目光刹那闪动一下,笑道:“好。你开出条件,我待你走一遭便是。” 忽而转言:“你这许多大军,数以亿计,铺天盖地,可都是凡俗之辈。虽则外物先进,可要通过那鸿沟,怕是不能。” 又道:“况乎早说了这世界树界域是本尊的囊中之物,灭霸,你这几多军队,若进入世界树界域,本尊有些难做。” 灭霸笑道:“虽是凡俗,可人多力量大嘛。也不定能出点力气,以防万一。至于世界树界域,你只管放心,我灭霸一言九鼎,说是你的,就是你的。” 这许多军队,灭霸也知对那太一道人这般强者,的确无有大用。但用来掘地三尺,以防万一,却非人多不可。 再则,也能展示自己手底下的庞大势力,也是颜面。好歹一方霸主,要来复仇,若只得几个人,面子何在? 无限宝石的事,灭霸当然不能付诸言表,这是他的最终目的。 虽然也许,这其中还有人也心知肚明,但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分变数。灭霸的目光,不着痕迹的在塞托拉克分身扫过。 赤混魔尊微微颔首,似乎对灭霸的解释不以为忤,便就缓缓起身笑道:“此事宜速宜急,正好趁着太一老道还未出关,打他个措手不及。灭霸,我这便去寻元初天帝,你只管等本尊好消息。” 言罢抬步一跨,却忽然来到罗南身边,探掌一拿,捏住罗南脖子,瞬即将其封印,然后转身消失,只留下一句话来:“灭霸,你是枭雄,本尊信不过你,不得不做一些准备。这罗南,就当作人质——好叫你知晓,本尊通晓咒法,罗南既是克里帝国的最高指控者,血脉正好,若你翻脸,我便以之为媒介,把克里帝国上上下下,统统咒死!” 灭霸轰然起身:“你!” 然则魔尊已然消失不见。 待得那魔尊离去,这厅中气氛,才松活下来。 就有梵天开口:“灭霸,这混蛋实在嚣张狂妄,又诡诈狠毒,你为何要与他联手?联手不说,也不向法则定下誓约,万一半道翻脸,如之奈何?” 灭霸缓缓坐下来,面无表情:“不急,待赤混那混蛋叫来元初天帝,一并立誓不迟。” ... 赤混魔尊拿了罗南,实际上,只是做样子给灭霸一个警告罢了。因为魔尊甚是清楚,以灭霸心性,别说罗南,也别说克里帝国,便是他带来的所有势力全灭,只要能达到目的,也不会放在心上。 只是通过这样的手段,告诉灭霸,魔尊防着灭霸呢。 同样,也是通过这样的手段,让灭霸安心。灭霸这等人物,若魔尊二话不说,什么都不做,就答应结盟,他反而不会放心,会怀疑魔尊又什么企图。 相反,若多耍点心眼,多搞些手段,他反而会放心许多。 不论魔尊嚣狂万方,一一把塞托拉克等人得罪了一个干净,还是最后抓走罗南,都是这个缘故。 至于魔尊口中咒法,是,也不是。 血脉咒法,魔尊自也通晓。但魔尊知道,只通过罗南一人,能咒杀的,也只有与他有血脉关系的人。绝对不是太多。 整个克里帝国多少人?一千多颗星球的庞大帝国,人数难以计数,种族难以计数,只通过罗南一人,要把克里帝国咒成死域,端端不能。 不过夸大其词而已。 话说魔尊离了那庞大的不可计数的舰队,片刻到了鸿沟岸边。罗南已被收入袖中,有用的时候,自会放出来。 立在那鸿沟边缘,魔尊身形顿了一顿,随即一闪,便投入其中。 这金伦伽鸿沟,其中环境,趋近于无。法则混沌暴乱,一丝天地元气也找不到。这样的地方,对许多修士而言,都是死地。 然则对魔尊而言,却是一个好去处。 鸿沟环境,类似宇宙破灭、法则终结,正好合了赤混魔尊所修大道。在这里,太一道人都不敢轻来,可魔尊却如鱼得水。 鸿沟宽广,难以计数。其中破灭终结,无有上下,无有方位,即便是魔尊,真神返照,要横渡鸿沟,也是一件大难事。然则之前,与那墨菲斯托一路过来,借助那墨菲斯托身上世界树枝叶制造的一件斗篷,魔尊记下了一条捷径。 这环境又对魔尊无有阻碍,由是很快便原路返回,横渡鸿沟,来到了对岸。 这便返身一望,已是彻底看不见对岸情形。 “这鸿沟大略是个好去处,待此间事了,说不得要在这下面闭关一阵子...” 魔尊若有所思。 随即转身,抬步便消失在虚无之中。 既是要去寻元初天帝,虽不虞被演算天机查知行踪,但样子还是要做出来。赤混魔尊便就来到世界树背面的界域,直奔那远古天堂而走。 元初天帝太始道人业已等候良久,见赤混魔尊到来,亲自出迎,将魔尊请进神庭。 神庭中,还有一人,却是那太鸿道人。 三人三面相对而坐,赤混魔尊笑道:“那灭霸也是个机巧的人物,晓得从内部下手。却也不知,我等同出一人。” “此事乃我等最大机密,自是不能使人察觉。”元初天帝笑道:“不过有系统遮掩,倒也不虞被人算出根脚。” 太鸿道人挥袖唤出系统光幕,将三人笼罩其中,清冷开口:“然则平素交往,还需谨慎小心。虽有太一道友遮掩天机,然则却有上限。若有大罗级数的大能,刻意观察之,仍会露出马脚。由是每次见面,须得记着借助系统遮掩。” 其余两人微微颔首,深以为然。 “我言语引诱,使灭霸心生联合太始道友之意,以其麾下势力的信仰为代价,换取太始道友出手。贫道以为,这是个很好的机会。”赤混魔尊正色道:“世界树界域,已在我等掌控之中,这大宇宙,便是下一步计较。正好借着灭霸的承诺,堂而皇之将手伸出去。” “须得有个前提。”元初天帝斟酌道:“此战须得不能露出马脚。” “这是自然。”赤混魔尊颔首:“好教两位道友知晓,灭霸请来的几个帮手,都只小角色。贫道细细观之,不过化神一二重的能耐,翻掌之间就能镇压。以太一道友一人之能,借助杀阵之利,当不需我等三人出手。” “由是之前的计较,须得做一些改变。原本拟为太鸿道友立阵,现下看来,倒是不必了。我意使太鸿道友钉住那塞托拉克的分身投影,然后我等暗暗做些手脚,创造机会,把太鸿道友送到深红世界去。那塞托拉克本体,如今走火入魔,正是一块肥肉,就算不好下手,也是个渗透深红世界的好机会。” 说到这里,赤混魔尊正色对太鸿道人道:“因此,太鸿道友此番,务必不能动手,以免暴露了行迹。” 太鸿道人斟酌片刻,淡淡道:“诸般算计,只在太一道友能一力支撑的前提之下。太混道友,那灭霸有底牌,若太一道友凭借阵法,也敌之不过,怕是算计难成。” 赤混魔尊微微颔首,却道:“然则,贫道对那杀阵,极具信心。” 五十四章 元初天帝见灭霸 得寸进尺更无耻 “那杀阵...倒也是。” 元初天帝一旁开口说道:“以我之见,不如先把计较定下,临战再视情况调整。” 顿了顿,又补充道:“灭霸虽有底牌,但我等也有杀阵。以太一道友的法力神通,立下杀阵,威能全开,天仙都杀得。若仍抵不住灭霸,我与赤混道友再突然发难,出手偷袭。太鸿道友便就先钉着那塞托拉克——偌大一个深红世界,既是送上门来的利是,天予弗取,反受其咎。若仍有变数,太鸿道友再伺机出手,若何?” “善。” 余者两位道人齐齐颔首。 赤混魔尊便对元初天帝道:“既如此,我二人先一道去见了灭霸,把事情定下来再说。” 元初天帝起身,摇身一晃,化作一尊大帝,身披龙袍,头戴皇冠,腰悬宝剑,面露威严,笑道:“这身若何?” 赤混魔尊哈哈一笑,站起身来:“好。” 两人联袂而去。 太鸿道人目视二人消失,转身也是消失不见。 ... “塞托拉克,多玛姆...” 太一道人站在终南山巅,俯瞰藏经塔,他晓得那阿德还在藏经塔中。自前次入内,一直就未出来过。而太一道人也希望阿德不要出来,至少在他把灭霸一巴掌扇回去之前,他更希望阿德不参与,什么都不知道为上。 不过这个想法大略有些渺茫。 太一道人遮掩了相关自身的天机,但却没为灭霸遮掩天机。以阿德的能耐,且不说能不能看透太一道人混乱的天机,单单灭霸的行为就藏不住。 只希望她沉浸于大道海洋之中无法自拔——虽然这个女子厉害得紧,但太一道人就是不愿她参与到相关自身的大事中来,因为会有变数。 不在自己的掌控中,太一道人便无法心安。 目光从藏经塔收回,太一道人暗暗盘算。 赤混魔尊乃太一道人一尊化身,其所经历,太一道人自也历历在目。灭霸请来的帮手,实则都不被放在太一道人眼中。 那塞托拉克不过区区一道投影分身。其本体倒是凌厉,然则走火,动弹不得。好不容易跨越无穷维度、世界胎膜,动用仅剩的精力,投下这一道分身,大略也只堪比化神二重的修士而已。这等境界,以太一道人化神七重的修为,翻掌便可镇压。 而那多玛姆,大略与塞托拉克这道投影分身类等,亦只堪比化神二重。 至于另外三人,那名头,太一道人倒是如雷贯耳。梵天、湿婆、毗湿奴,分明就是南亚次大陆神话体系中的人物。 也不知怎的跟灭霸搅混到一起去了,但想来也是丧家之犬——这世界树界域十二大国度,现如今皆在太一道人及几尊化身的掌控之中,就没见南亚次大陆神话体系留下一根毫毛。必定是在许多年前,被阿斯嘉德或者其他国度势力给赶了出去。 这次怕是要借灭霸之手,卷土重来。 不过大略是出去闯荡了许久,这三人一身力量,当是有所增长。看那模样,比半步化神稍强,比化神境界要弱。相较而言,大略比那奥丁要差一分。不过在太一道人眼中,仍是蝼蚁般的角色。 太一道人真正关心的,是灭霸的底牌。 请来的五个帮手,怕是灭霸自己都不大看得上,约莫用做炮灰。真正的杀手锏,必定是灭霸口中的底牌。 这底牌...是什么东西呢? 太一道人心头转动。 三尊化身在远古天堂的商议,虽隔着许多虚空次元,太一道人却也心中明了。照赤混魔尊的计较,大略是最稳妥的办法。 这无间道的算计,还是可以一试。 想着,太一道人突然伸出手来,面前空间裂开一道口子,一卷阵图裹着四道剑光,从中飞出,落在道人手中,被翻掌收了起来。 然后道人弹指一划,划出一道人高的空间裂缝,就要走入其中,却忽然,阿德出现在身旁。 太一道人微微一顿,扭头去看她。 阿德轻笑一声:“我看见灭霸快到了,你是去阻击他么?” 太一道人心下一叹,暗道果真瞒不住她,就淡笑道:“既然知道,何必再问。” 阿德对太一道人淡淡的态度不以为忤,咯咯一笑:“要不要我帮你?” 太一道人略略有些意外,却摇头:“不必。” “为什么?”阿德不解:“你应该知道,如果我出手的话,一切都能迎刃而解。而且,你不是打算让我上你这条破船么?” 太一道人沉吟片刻,目露坦然:“对阿德道友你,我的确有所计较,你这等大能,不能为敌,为友才是上佳之选。然则...” 说着,他摇了摇头:“这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有付出,才有回报。更重要的是,平等。” “平等?” “然。”太一道人叹道:“待有朝一日,我修为不比你差,你不用开口,我自会提出。但如今,我不及你,有的事,便不能开口。” 阿德沉默片刻:“我理解了。好吧,我知道你的担心,不过请你放心,鸡毛蒜皮的小事,我没兴趣理会。你做你的就是。” “多谢道友的理解。”太一道人打了个稽首,一脚踏破虚空,消失不见。 阿德静静地站了好一会儿,转身才又回了藏经塔。 ... “你就是灭霸?” 元初天帝霸气凛凛,面对灭霸,气势不落下风,喝道:“你要与本帝结盟?!” 灭霸看着眼前这气度威严的帝王,心里暗暗叹气,果然,果然是个不差于赤混老魔的混蛋。 关键是,这混蛋的态度,比赤混老魔还要嚣张。 他强自按捺住隐隐升腾的怒气,沉声道:“我就是灭霸,你是元初天帝?” “然。”元初天帝信步上前,抬手一挥,竟出现一尊王座,信步转身,就坐了上去。那位置,比灭霸的还要高出一分。 灭霸心里更是不虞:“元初天帝,你这是喧宾夺主。” “你有求于本帝,本帝自不客气。”元初天帝不以为然:“要么本帝就这么坐,要么本帝立马去找太一道人。” “你!” 怎生如此无耻?! 灭霸七窍生烟,万万没有想到,这元初天帝,竟然比赤混还要无耻。 “好好好,我是主人,我不计较。”灭霸气哼哼的道:“元初天帝,本霸主的提议,你怎么说?” “好说好说。”元初天帝施施然道:“本帝助你对付太一,你便许本帝传教,然否?” “当然。” “好。”元初天帝根本不绕弯子,喝道:“本帝应了。不过灭霸,本帝有一个条件。” “说。” “若事急,本帝可不会为你陪葬。”元初天帝浓眉一挑,十龙帝袍迎风鼓荡。 “呵呵...”灭霸气乐了:“你助我,我许你传播信仰。但你却可以不尽力,这世上哪儿来这么好的事。” “哎,”一旁赤混魔尊笑眯眯的开口:“灭霸,你这话就不对了。这关乎性命的大事,当然最重要。你问问元初天帝,拿他性命跟传播信仰换,看他愿不愿意?” “自然不愿。”元初天帝嗤笑一声:“有性命在,还怕没信仰收割?反之,再多的信仰,又有何用?” 灭霸指着这两人,几乎要给他们一人一口,咬下一块肉来。 “一句话,应是不应。”元初天帝逼迫甚急:“若是不应,本帝可懒得跟你在这里磨叽。” “好好好,你们两个混蛋,我应,我应!”灭霸双目突出,一身气息暴虐无比,喝道:“发誓吧!” “真要发誓?” 赤混魔尊嘿嘿一笑:“本尊原本是不想发誓的。不过看你这可怜样儿,发誓也无妨。” 元初天帝威严的点了点头:“发誓便发誓。” 由是三人勾动法则,各自开口。 “本尊(本帝)助灭霸对付太一道人,事后世界树界域归本尊(许本帝于灭霸麾下所有势力传教),如有违背,天诛地灭!” 灭霸不说二话,自也发下誓言不提。 于是自有法则见证,誓言落成,若不履行,道心蒙尘还是小事,天灾人祸也非是不能。 元初天帝大笑一声:“灭霸,既已缔结盟约,那就别磨蹭。早早完事,早早回家。走走走,找太一老道,打上门去,落他面皮,要他性命!” “元初天帝何必着急?” 一旁赤混魔尊嘿嘿笑了一声,看灭霸道:“看你是铁了心要引大军攻入世界树界域,本尊便也不多言了。不过这这几多大军,该怎么过那金伦伽鸿沟?莫不是拿命去填?把你这条小命填进去,怕也没用哦。” 灭霸闷哼一声,狠狠瞪了赤混魔尊一眼,只恨那罗南还在赤混手中,想是不会放出来,于是轰然站起来:“我自有办法,不用你来操心。” 言罢,大步走到那母舰操作台前,双掌一按:“最高智慧,出来。” 最高智慧,乃是克里人最高科技外物结晶,一个超级人工智能。随着灭霸第一句话出口,一条虚幻的绿皮小个子投影,便呈现在眼前。 “搭建传送通道,目标,金伦伽鸿沟对岸。” 灭霸直接向最高智慧下达了命令。 五十五章 意气风发渡鸿沟 一不小心着了道 “扫描环境...计算中...跨界域空间通道搭建方案生成,尊敬的灭霸主人,经过演算,生成方案有四。” “说。” “方案一,超大型跨界域空间通道,一次性可传送一万艘宇宙战舰,需要能量...材料...根据计算,能量储备不足,材料储备不足。” “废物!”灭霸恨恨道:“接着说!” 灭霸心里当然清楚,构架跨越金伦伽鸿沟的空间通道,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要知道,这次倾巢而出,单单克里人这一支势力,就带走了其帝国积累的一半以上的物资! 加上其余各支势力携带的资源,倾尽全力,却仍然无法构造超大型跨界域空间通道,可见金伦伽鸿沟的厉害之处! 那超级人工智能最高智慧并不为灭霸的咒骂它来找面子的行为所动,继续道:“方案二,大型...” “只管说,哪个方案可以成功,不要啰嗦!” “方案四的成功率超过百分之九十。”最高智慧答道:“尊敬的灭霸主人,方案四,小型跨界域空间通道,一次性只能传送一百艘宇宙战舰,并且要计算金伦伽鸿沟的传送薄弱点,需要克里时间三十个星球自转周期。” “那就快快计算!”灭霸心里万分不爽利。 先是赤混那混蛋,又是元初这混蛋,现在连区区一个人工智能,都不爽利,这几乎让他心头火气憋得快冒烟了。 “遵命。” 灭霸吐出一口气,转身正要让众人静候,且就见那赤混魔尊和元初天帝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身侧。 就见这两人正双目放光的盯着那最高智慧,啧啧称奇。 便听赤混魔尊道:“这倒是个好东西,已经成灵,若是炼入法器之中,登时就要成就一件法宝。五品以下的法宝,若将这玩意儿炼化进去,少不得更进一步,提升一个品级。” 元初天帝也连连点头:“的确是个好东西。” 由是两人齐刷刷的看向灭霸。 灭霸心头一凉,连忙道:“不行!最高智慧不能给你们!” 赤混眼中精光登时没了,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真真是扫兴,灭霸,你忒也小气了些。” 元初天帝连连点头附和。 那最高智慧一旁闻言,一下缩进操作台中,暗暗打了个冷战。 灭霸干脆不理这两个混蛋,闷哼一声,一屁股坐下,双臂环抱胸前,闭上双眼。 赤混、元初两人一看,各自摇了摇头,也坐了回去。 这二人都是太一道人化身,各自在最隐秘的层面,随时可以保持交流。就在心灵之中,两人这时,也正在说话。 “我倒是看上了这个最高智慧,难得成灵啊。我那件宝贝,蕴养二十年,其灵性将将成型不久,才法宝七品级数,完全不趁手。若把这玩意儿炼化进去,以我手段,进阶五品都有可能。” “话虽如此...”元初天帝斟酌暗道:“可这类科技造物的灵,大略精于推算,若炼入攻伐法宝,反倒没什么用。” “炼制一件测算天机、推演因果的法宝不就行了?”赤混退而求其次:“总也有些用处,不能浪费嘛。” “大善。这等宝物,还是放在自己手中来的爽利。” 灭霸自是不知赤混魔尊与元初天帝的勾当,但心里也在暗暗计较。 对于下力气拉拢赤混魔尊与元初天帝,受了几多气,但他并不后悔。他大张旗鼓前来,军队数以亿计,要突入世界树界域,如果不拉拢这两个人,就等于将他们推到太一道人那边去。 一个太一道人就不好对付了,再加两个混蛋,他就是手中握着再好的底牌,心里也有些发虚。 虽然付出了代价,但实际上,在灭霸看来,那也不算什么。区区世界树界域,他根本看不上眼,让给赤混魔尊,又能如何? 至于传播信仰,也是一般。他又不需要,放着也是放着,拿来与人交换,其实也是空手套白狼。 真正的损失,是答应给多玛姆、梵天等四人每人一颗星球。不过那大约也不用在意,因为那些星球,都是灭霸手底下势力的,而不是他自己的,给了就给了,不心疼。 再者...这几个炮灰这次能不能活下去还是个大问题。 不管不管怎么计较,至少不亏,这就够了。 他在意的,也就只有赤混、元初这两位。其他几位,大略也只有塞托拉克的投影分身让他稍稍另眼。 但仅此而已。 如果之前,他还不知道塞托拉克本体出了状况,那自是毕恭毕敬。然则现在嘛...区区一个分身,在本体遭了灾,动弹不得的前提下,谁还会在意? 相反,他对塞托拉克还生起了许多警惕——这个来自于深红世界的家伙,如果也有意无限宝石呢? 那就是潜在的敌手! 说不得还要借了太一道人的手,宰了这尊塞托拉克分身不可! 母舰中,一片寂静。 都闭目凝神,不知所想,不知所思。 待到超级人工智能最高智慧再次冒出来的时候,大略已经过去了地球时间三天。亦即是说,所谓克里时间三十个星球自转周期,便是地球三天时间。 最高智慧扫描推演出三个可构建跨界域空间通道的节点,赤混魔尊在一旁一看,不着痕迹与元初天帝对视了一眼。 这三个可构建跨界域空间通道的节点,其尽头,正好是太一教、元始魔教及元初神庭种弟子、教徒立城之所在! 灭霸雷厉风行,当即不犹豫,立刻下令,使最高智慧调派无尽资源,开始构造空间通道不提。 又一日,空间通道构建完成。 灭霸意气风发,与赤混魔尊、元初天帝、塞托拉克以及多玛姆等另外四人,一齐出了母舰,凌立于虚空之中,与鸿沟对岸遥遥向往。 “走!” 灭霸当先一步,一头扎入幽黑的一个光圈之中,身后七人不言不语,径自跟上。 “这外物科技文明的跨界域空间通道倒是有些意思。” 元初天帝与赤混魔尊在心底交谈。 “就是手段繁杂了些,很多旁枝末节根本就没有必要。你我看透了其中奥妙,说不得便不用炼制什么法宝,直接勾连世界树的元炁,构造跨鸿沟的传送阵法。” “倒也不必。我等乃修仙之士,所用者,自要体现出仙道手段来。这拿来主义虽然不错,构建传送阵法核心虽也用的是仙道体系,可外人看不出来,还道我等是教门是科技文明呢。” “唔,有些道理。” 几句话的功夫,眼前虚空变换,待得脚踏实地,却便已是横渡鸿沟,来到了对岸。 灭霸抬起头,深深的吸了口气,大吼一声:“太一,我来了!” “贫道早知灭霸道友将至,已等候多时。” 太一道人面露淡笑,跨步走出虚空,微微稽首一礼:“灭霸道友,二十载不见,一向可好?” 又看向赤混魔尊与元初天帝,笑道:“二位今日,也要与贫道作对?” 灭霸浑身一振,神色变色凌厉起来:“太一,我当然好,过的非常好。不过我知道,今天过后,你就过的不好了。” 那赤混魔尊与元初天帝也各自微微见礼。赤混魔尊笑道:“太一老道,你压了本尊这么多年,今次可要好好与你计较一番。” 元初天帝笑道:“太一道友,不要怪本帝不讲情面。灭霸开出的条件实在让本帝心动,不得不来呀。” 太一道人不慌不忙,微微一笑,颔首道:“既如此,自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又看向那塞托拉克:“道友世外之人,为何要来蹚这趟浑水?据贫道所知,道友与赤混道友,当是仇家才是。你二人走到一起,端端出乎贫道的意料。” 塞托拉克微微躬身:“我只想看看,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至于我和赤混魔尊的矛盾,就不必你来操心了。” 太一道人点了点头:“也罢,话说到这里,贫道自无言以对。灭霸,你要找贫道寻仇,前因后果,也是理所当然,不过贫道却不能束手就擒。贫道有一门阵法,道友若有胆子,可来一闯。若破阵,贫道束手待毙,若破不了贫道这门阵法,呵呵...” 道人呵呵一笑:“怕是今日诸位,就要陨落于此。” 灭霸神色一动,不由低声对赤混魔尊道:“他有什么阵法?” 赤混面露深思,缓缓摇头:“本尊知他有一门南斗七杀阵,不过这门阵法的阵台、阵旗,已为我所得。加之这门阵法威能虽可,却困不住我们,难道他还有什么杀手锏?” “这...”灭霸有些犹疑:“若不入他阵法,我们这么多人,反倒被他小觑。若入他阵法,怕又遭暗算...” “不用说了。” 元初天帝神色肃穆:“你们看!” 顺着元初天帝手指方向,众人齐刷刷侧目一看,就见天边无穷远处,竟悬挂着一口通天彻地的宝剑! 只这一眼,连带那灭霸,齐齐打了个寒颤! 那宝剑杀机凌厉,尚未发力,只远远一看,便就要冻僵神魂! “看来太一老道早就准备。”赤混魔尊面色分外难看:“神不知鬼不觉,我等就着了道。” 偌大个混沌世界,四面四方,分明各有一口宝剑悬挂,赤、白、黑、青,四色剑光,影影绰绰,正是那: 非铜非铁亦非钢,曾在须弥山下藏。 不用阴阳颠倒炼,岂无水火淬锋芒。 诛仙利、戮仙亡,陷仙四处起红光。 绝仙变化无穷妙,大罗神仙血染裳! 五十六章 剑阵之中争口舌 紧箍神咒套错人 诛仙剑阵! 自非是那混元无极太上教主上清灵宝天尊掌中镇教至宝,乃则赝品。可毕竟赝之于至宝,又仅可使之一次,然那煞气,却端端震彻心扉。 尚不及此阵发力,这入阵一干人等,便皆遍体生寒,真灵跳动,神魂蒙尘! 阵中混混沌沌,雷霆隐隐,杀气若隐若现,暗流汹涌澎湃。 灭霸心中发抖,不由自主吞了口唾沫,心头警兆连连,只觉死亡在即,要万劫不复。他纵横宇宙,经历千般杀斗,遇到不知多少强者,也都豪气万丈,勇猛精进。 何也? 无他,只因受大能诅咒,而不得死。 然则,在这太一道人面前,这已是他第二次感到真正的死亡危机! “难道是我的克星!?” 他心头兀的升腾起熊熊怒火,望向远处阵中那尊影影绰绰的道人,眼中寒光闪烁,杀机凛冽! 作为一方霸主,生死不由己,这是何等的令人愤怒?! 一定要杀了他! 在这一刻,他心中,打杀太一道人的重要性,甚至一跃超过了搜集无限宝石! 他自不知,前次太一道人并非其对手,只因那神圣附体,有神圣之大道奥妙。虽则修为所限,然则大道在心。要杀他,自是轻而易举。 此番,这诛仙剑阵,却也同出一处! 这阵乃盘古大宇宙天道第一杀阵,非四圣不可破。任凭你大罗神仙,入的阵来,登时就要化为飞灰,魂飞魄散,万劫不复。 虽则只赝之一次性所用,然这灭霸,哪里又及得上大罗神仙? 虽有诅咒在身,但说来底细,却也可笑。灭霸钟情于某位大能,而那大能,则是掌控这多元宇宙死亡大道的死亡之神! 这死亡之神不愿看到灭霸这张可恶的脸,也不知怎的,不灭了他神魂,却竟下咒,不让他死,由是神魂无法堕入死亡层面,就见不到那死亡之神了。 而诛仙剑阵,一旦发力,可不是从肉身上灭杀他。而是从根本上将其灭杀,神魂不存,万劫不复。 虽然太一道人眼下所用,只是一次性赝品,可却直接越过了那灭霸所受诅咒,灭他神魂,抹去根本。 如此,灭霸如何不能感受到死亡危机? 说来也是可笑。依着灭霸这等力量境界,按理说,要进入灵魂维度层面,并不难。 仙道修士,大略到了化神境界,可元神出窍,便就能进入灵魂的维度世界。那死亡之神也是吃饱了没事干,大略找个乐子罢了。否则以其掌控死亡和灵魂的权能,言出法随,只需要一句话,便可将他神魂拒之门外,也不必下什么咒了。 言归正传。 那灭霸一行人,不知不觉着了道,怕是甫一传送过来,就入了太一道人的瓮中。那诛仙剑阵造就的混沌世界之中,一众人瑟瑟缩缩,不敢动弹,战战兢兢,张望打量,只见正东上挂一口诛仙剑,剑光炽白;正南上挂一口戮仙剑,剑光幽幽;正西上挂一口陷仙剑,剑光正红;正北上挂一口绝仙剑,剑光青莹;端端是杀气森森,阴风飒飒。 众人贪看,想要找出些破绽,却看不出奥妙。 说来也是,这诛仙剑阵,虽只赝品,但其奥妙之处,也不是区区尚未成就仙道,并力量体系南辕北辙的人,能够看出破绽的低等货色。 正在众人万分戒备之时,就有人声作歌,隆隆如雷霆:“兵戈剑戈,怎脱诛仙祸;情魔意魔,反起无明火。今日难过,死生在我。为宝石招灾惹祸,复仇寻吾,回头才知往事讹。咫尺起风波。这番怎逃躲?自倚方能,正该魂飞殁!” 众人寻声望去,那阵中一处四九高台从混沌显化出来,其上那尊原本影影绰绰的道人身影,清晰可见。 却不正是那太一道人? 太一道人端坐四九高台,环抱阴阳,合于腹下,神情淡漠,目光如刀,便就淡淡开口:“尔等不识天机,不明天数,肆意妄为,徒惹灾祸,今次落到贫道手中,也是尔等命数。” “太一!” 灭霸闻声,恨恨大喝:“不要以为你仗着什么破阵法,就能奈何了我!今天不把你打死,我灭霸还有什么面目出去见人!” “你自无面目出去见人,你出不去了。”太一道人不为所动:“你道我这大阵只是寻常,却也不知其伟力赫赫!且听我道来:天道第一是诛仙,杀人杀魔杀神仙。毁天灭地只瞬间,再造世界开先天!尔落入我这诛仙剑阵,妄自还要逞强,休怪贫道狠施辣手,将尔等灭在当场!” “你给我去死吧!” 灭霸听的心惊胆战,当下暴怒连连,额角青筋暴跳,用尽全力,探掌一推,掌心喷出硕大光柱,激荡虚空,就仿佛那大炮,大略想一炮把太一道人从四九高台打落下来。 却不防那光柱脱手,射入混沌,眨眼便就被腾腾杀气绞杀一空,就仿佛一滴雨水落入大海,不见半朵浪花。 那塞托拉克见状,周身深红能量轻轻一抖,不着痕迹,向后退出一步。大略是想藏在灭霸身后,借其挡灾。 灭霸刚刚这一击,虽然运用粗糙无比,却有返虚法力能为。若给塞托拉克这投影分身来这么一下,怕是就要飞灰湮灭。他本体走火,分身投影来之不易,还有许多算计需要这分身投影去区处,若死在这里,端端不值。 一时间,塞托拉克心头后悔,悔不该与灭霸一道,这下遭了算计,落入阵中,也不知怎生才能逃脱。 却不防他这一退,竟恍然间天旋地转,刹那远离开来不知几许距离,一瞬间,藏在灭霸身后以其挡灾的算盘便就落空,只骇的这尊分身不知所措! 再抬眼,就见那四九高台太一道人缓缓起身,负手而立。才发现,分明与灭霸等人相距不知几许,然看那太一道人四九高台,却竟还是那般大小,仿佛不曾变化! “灭霸道友,” 太一道人微微打了个稽首:“你入我阵中,若违我心意,必死无疑。不若你服个软,把这紧箍咒戴在头上,为我教门做个护法,贫道便饶你一条性命,如何?” 真真是真情意切,那太一道人语重心长,若非后面半句‘饶你一条性命’,怕是那灭霸就要应了。 灭霸看着太一道人掌中托着的一个光圈,便是所谓紧箍咒。心知若戴上,怕就要为其所制,不得自由。作为宇宙一方霸主,只有他控制别人的份,哪里有被人控制的时候? 心头暴怒,竟不溢于言表,此时却一脸平静,道:“好,你让开一条路。” “勿须如此繁琐。”太一道人呵呵一笑,抬手一推,那光圈竟眨眼跨越无穷距离,到了灭霸面前:“呵呵,戴上吧。” 是好整以暇,看那灭霸。 他哪里不知道灭霸打算,眼见连近身都不得,全力施为,连一朵浪花都没掀起,便就知道,今日怕是难了。 分明就想要近的太一道人身边,再突然发难。 这等手段,实在太过显眼,灭霸做的又极为生涩。若是先跪地投降,哭喊上有老下有小,放弃尊严不要,去迷惑太一道人,成功性也要大些。 只可惜灭霸不是演戏的好角色。 灭霸脸色一阵青白,缓缓伸出手掌,去拿那紧箍咒,触碰的一瞬间,掌心冒出一股磅礴能量,分明要把紧箍咒一把掐灭! 却竟见那紧箍咒光圈一晃,让了开去,就要往他头上套! 灭霸心头大骇,摇身一晃,竟一把将旁侧一人抓到面前,直直撞上了紧箍咒。 多玛姆! 就见那紧箍咒碰到多玛姆,登时化作无形,随即,就看多玛姆惨叫一声,猛地抱住脑袋,扑跌倒下,翻滚连连! 那多玛姆几个翻滚,一身斗篷掉落,显露出火炎炎的身躯,那脑袋近乎能量化,却被一个金属圈子套在头上,涨缩不定,一会儿长成大脑袋,一会儿所成小不点,痛的他惨叫哭喊,不片刻,竟便求饶。 这紧箍咒,可不是套在身躯上的玩意儿,而是针对魂魄的禁法! 任凭你千般变化,万般能耐,被这紧箍咒套住,除服软之外,别无他法。 “痛死我了!痛死我了!饶了我吧!饶了我吧!我愿意做护法,愿意做护法!” 多玛姆狠狠的捶打自己的脑袋,打的能量溅射,火焰滔天,不片刻,竟化作一尊数百丈的火焰巨人,翻滚嘶吼,烟火燎燎。 周遭众人是胆战心惊,一个个连忙远离,却瞬间就被分开,各自相距不知几多远。再无纠集一起的可能。 就听那四九高台上,太一道人遗憾笑道:“真是可惜了。灭霸,这等滋味,实该你自己尝尝。没想到多玛姆成了你的替罪羔羊,真是呜呼哀哉。” “太一!太一!!” 灭霸深深的吸了口气:“你欺我太甚!想我灭霸,纵横宇宙,见人杀人,见神杀神,所过之处,唯有臣服!怎么就遇到你这么个克星?!不过你不要得意,我灭霸也不是三岁小儿,任凭你来宰割!” 他恶狠狠的看着太一道人,缓缓从怀里拿了一枚金属模样的牌子。 五十七章 天神组双双降临 底牌明太一心宽 远在天边,如在眼前。 这诛仙剑阵造就的混沌世界,细微毫渺,皆在太一道人掌握之中。灭霸等人,无论表情,无论动作,哪一个不是掌上观纹? 那灭霸手中一枚金牌,其上纹路沟壑,交织成一尊金盔金甲的持剑神人模样,冰冷冷,严森森,漠然有神威浩荡,化为实质,浸出金光! 这一瞬,太一道人神色不由一动。 便只察觉,那金牌上,有一种召唤奥妙喷薄而出,却被诛仙剑阵造就的混沌世界所阻,信息传递不得! 太一道人心头一转,不着痕迹,将诛仙剑阵稍稍放开一道缝隙! 从头到现在,太一道人啰啰嗦嗦,总不动手,等的,就是这一刻! 否则,以灭霸等人能耐,入了这诛仙剑阵,只待太一道人发雷一震,剑光一晃,顷刻间就要飞灰湮灭,哪里容得多嘴半句? 只道这灭霸握有底牌,不明就里,只怕变数,这才跟他纠缠几句,激将一番。也好早早放出底牌,让太一道人心头有数。 如今,这灭霸底牌已出,太一道人自是松活了许多。虽然那金牌上,神威赫赫,端端让人心头震动,可凭恃诛仙剑阵,太一道人又岂会怕了他? 灭霸拿出金牌,勾动印记,一时却不见动静,心头登时紧张,面上竟浸出大颗大颗汗水来! 直到那太一道人放开缝隙,才见那金牌神光大作,其上射出一道恢弘光柱,穿透虚空,从太一道人放开的阵法缝隙中传递出去,片刻之后,更恢弘的光柱从天而降,四道悍然气势陡然降临,化作实质,震天彻地! 神光收摄,就有四尊六百丈高的金甲巨神显化出来。那一尊尊巨神双目如电,周身神光仿佛彩带缭绕。有持拿巨剑,杵在身前,作势杀斗者。有持拿书部,捧在掌心,正在书写者。有双目放光,探测四方,得出结论者。有身被铁箱,空着双手,静立不动者。 这四尊巨神形态各异,动作不同,但皆能量浩荡,威压万方,端端是神威如狱! 灭霸笑了起来,越笑越猖狂,越笑越歇斯底里:“太一!你死定了!哈哈...你死定了!” 他站在那金甲巨神身旁,仿佛一只蝼蚁,却笑的分外开心。 只嘿嘿道:“此前你若纳头便拜,交出宝石,我还可以留你全尸。如今天神降临,哈哈,太一,你必死无疑!” “宇宙天神组!” 极远处,塞托拉克分身见这四尊巨神降临,登时面色惊喜不已,不由大叫出声:“灭霸竟然把宇宙天神组请来了一队?!” 赤混魔尊与元初天帝遥遥对视一眼,暗暗交换了一个眼神,又齐刷刷看向那四尊巨神,各自面色肃然。 梵天三人,则是惊骇不能言语! 至于那多玛姆,此时痛的力气点滴不存,哪里还有心思关注其他? 太一道人长出一口气,神色完全松活,目光直接略过那四尊正各做各的巨神,看着灭霸笑道:“这便是你的底牌么?果然有嚣狂的资本。” 灭霸收起笑容,冷森森道:“太一,你自信满满,以为能杀了我?是不是没想到会有天神降临?你这个混蛋,上次斩我双手,害我自杀一次才能恢复过来,使我二十年不得安稳,四处奔走寻求力量。总算你也有今天!” 太一道人听完,不由微微叹息一声:“原来贫道害你如此凄惨...我道你那双手,本不该复原,没想到还自杀了一回,倒也是枭雄本色。” 说到这里,话音陡然一转:“不过,你以为叫来这几具傀儡,就能将贫道打杀在此?忒也小瞧了贫道一些。你道贫道与你废话许多,为的是甚?便是想看看,你手中底牌为何。倒也没料到竟然是这东西。” 言罢不再理会面色骤变的灭霸,悄然与赤混魔尊、元初天帝交换了一个眼神,这才将目光移到那四尊天神身上。 此时,终于有天神开口说话。 那声音冰冷异常,没有任何情绪,比之机器,没有差别。 “检测到不符合多元宇宙生物发展规律的力量体系,检测到威胁宇宙生灵安全的高危生物,检测到异常不明法则异度空间,请求审判。” 双目放出光彩的那尊巨神僵硬扭头,对一旁手持书薄的天神传达了这样一条信息。 “审判:予以清除。”持书薄天神漠然开口。 就有持剑巨神缓缓举起了巨剑。 那剑数百丈,登时神光大作,锋芒毕露。似一轮烈日冉冉升起,要将这混沌世界清扫一空,要开天辟地一般! 就见四九高台之上,太一道人冷哼一声:“几具傀儡,也敢在贫道面前放肆!” 道人长身一晃,显化出千丈鸿蒙太一真身,胸中有五行真意,双目有阴阳奥妙,皮肉如宇宙胎膜,筋骨似大道构造! 迷迷蒙蒙有白茫茫、清亮亮的毫光遍布周身,似有开天辟地之力,摩弄乾坤之能。脑后现出混混沌沌一片庆云,其中世界生灭,雷霆交织! 好一尊道人! 说时迟,那时快。不过千万分之一个弹指,道人现了真身,口中叱咤一声,双手一搓,发雷一震,天边四面四口宝剑吟声大作! 四道剑光,一清一红,一白一黑,皆有万丈,或凌厉锋芒到了极限,斩破一切,无所阻挡。或毁灭吞噬到了极限,毁灭一切,吞噬万般。或变化无穷到了极限,迷迷蒙蒙,混乱神魂。或杀戮猛烈到了极限,杀戮一切,无不可杀! 四道剑光吞吐游走,整个混沌世界登时仿佛活了过来!无量杀机,无量煞气,澎湃滔天,化作一个个旋涡、一团团迷雾、一层层道障,让人心灵蒙尘,顿起杀伐。 就看那当中,一口神光巨剑来往纵横,前时浩瀚如烈阳,被煞气、杀气一扑,登时消磨,稍时如明月,气势大减,再稍时如烛火,仿佛就要熄灭。 诛、戮、陷、绝,四道剑光尚未临身,那率先动手的一尊天神,几近堪比天仙的威能,却竟连那煞气杀气冲刷,似就抵挡不过。 一声声机械般的警告层出不绝,就有一部书簿,一口铁箱一齐飞出,放出神光,合那口大剑三三抵挡,到了稍稍撑开了煞气、杀气的洗练冲刷,换过一口气来。 又见那四九高台之上,太一道人连连发雷震动,四道剑光猛烈扑杀而来! ... 伏皇道人散了城池遮掩,与一众师弟师妹,立在那城头之上。就在城池前面不远,一艘艘宇宙战舰从虚空中已是探出头来! “动手。” 伏皇道人淡淡一声,抬手一按,先天一炁大擒拿! 数百丈一只巨掌,轰然击在当头一艘宇宙战舰上,直直击出一个巨大的窟窿。内里诸般蝼蚁,顷刻之间被震杀一空。 又有一方宝印,滴溜溜一转,当头猛砸,砸一下,飞起来,继续砸,一艘艘宇宙战舰,仿佛泥塑的木胎,一出来便被砸成了废铁! 或有飞剑,来往纵横,一剑寒光。 或有铁盾,化作天幕,阻隔还击。 又有许多法器,组合成阵,绞杀连连。 还有霹雳子,爆炸起来,雷光闪烁。 法器、法术、神通、阵法,种种手段,层出不穷,仿佛暴雨,连绵无限。 随着越来越多的宇宙战舰从跨界域空间通道中飞出来,战舰还击,也是开始了。就有一道道能量光线、光柱,四射飞舞,打在城头,激起城墙上的阵法显出一圈圈涟漪! 那城头上,就有无数箭塔模样的建筑,其上阵纹闪耀,射出一道道元炁光柱,更加凶猛的还击。 城墙阵法毫光暴涨,种种玄妙铺散开来,笼罩城池前方千百里范围,或是水火爆炸,或是五行轮转,或是重力撕扯。 一时间,这城池外,乱成了一锅粥。 忽而又见几个道人扑出城池之外,班纳道人大叫一声,化作一尊三十丈高的绿色巨神,一扑一跃,一拳便砸破了一艘千米长的战舰。 又有孙白道人,整个人周身太白金炁化作无穷无尽的神光,扫射四方,把一艘艘宇宙战舰打成了筛子。 凡此种种,各显神通。 伏皇道人只出手一次,便收手停下。来到城楼,一边关注城头战斗,一边遥望那高天之上的种种异象。 他心头知晓,那里,才是真正的战场! 任凭教门一干弟子,在这城下杀伤几多宇宙战舰,待那高天上一旦得出结果,若掌教至尊胜,才是胜。若败,便则败了。 又遥望数万里外元始魔教城池所在,隐约见到那边光彩迸射,想必也是打的激烈。再看下面,那鸿沟深处的海市蜃楼,最是清晰。 元初神庭城池外,天使飞舞,恶魔纵横,所谓神灵,雷霆闪耀,与自家此地,自也是如出一辙。 一边心里感叹自家师尊等三位大能算计妥当,端端将三座城池恰好掐住敌人来路。一边心里暗暗担忧,只盼自家师尊能旗开得胜,绞杀外敌。 他心头也有庆幸。 这城池设在此处,本无有天地元炁。若非掌教师尊早早在此布下元炁牵引大阵,勾连世界树,牵引元炁,使诸般修士不虞力竭。 法力消耗到一定程度,就连忙换下一批,回到城中,汲纳元炁,炼成法力,掉头再来。 否则如那炼炁境修士,到了此地,也只一发的能耐,便就要哑火。 非得要证就元神的修士,才有能力在这样的地方,沟通宇宙法则,直接汲取灵机,炼成法力。 伏皇道人站在城楼,岿然不动,眼见情势格外稳定,便将注意力,全数集中在了高天上的异象中。 兀而,他眼神一凝! 就见几个黑点,突然从高天上跌落下来,凝神正待一看,却忽然神色一怔,大笑一声,腾身而起,迎了上去。 五十八章 诛戮陷绝杀天神 弹指之间分胜负 那高天上跌落下来的,有五人。 正是那梵天、湿婆、毗湿奴、塞托拉克分身,以及抱头瑟缩一团的多玛姆是也。 只道是那阵中猛烈一阵碰撞,几人神思蒙蔽,混混沌沌间,竟被震将出来!跌落不远,便就各自回神,一看下方鸿沟沿岸的几处斗杀,对视一眼,除开多玛姆,皆面露喜色。 那阵中端端不是人能待的地方! 别说动手,一旦那大阵发力,神思蒙蔽,连自己都找不到自己!原本只待等死,却不料竟然脱离出来,怎不让人心头庆幸?! 大运气! 眼下这状况,四人也没了掺和的心思,这等斗杀,掺和进去,唯死而已。除开多玛姆,余者当下就打算逃离。塞托拉克分身反应迅捷,转身一晃,便就要消失,冷不防一尊道人迎上前来,见他要跑,抬手便是一道神通——大地熔炉! “来了何必急着走?” 伏皇道人半道上接住了多玛姆,知道受了禁制,于是抖手将其扔进城中,抬头继续迎上,就见那塞托拉克要逃,嘿嘿一笑,所谓狮子搏兔,亦尽全力,当下一推道冠,现了庆云,元神勾动法则,锁住一方空间,随即摇身一晃,法天相地,化作百丈巨神,合身一扑,掌中五色轮转,兜头盖面就是一刷。 旁侧梵天三人见状,哪里还敢怠慢。正趁着伏皇道人对付塞托拉克,远远就要飞走。 却就有天魔道人突然出现,弹指一挥,划出道道魔炁,勾勒出一方次元,正好将那三人圈了进去。 那塞托拉克虽则分身,一身力量,却也高深莫测,堪比化神二重境界。突兀间要逃,却被神通大地熔炉吸住,一个踉跄,没能溜走。 只好鼓荡深红能量,抵住引力,抬头间,就见一尊巨神,双掌五色流转,已是到了头顶! 猝不及防,被五色神光当头一刷,只刷的神思混乱,眼冒金星,眼看就要被伏皇道人拿住。他头昏脑胀,本能间连忙挣扎,不防便被大地熔炉吸了进去。 伏皇道人连忙扑下去,催动法力,胸中五行光华暴涨,五行相生间,双掌连连拍击,便要在那大地熔炉上打下封印。 看那模样,分明要把那塞托拉克分身炼死其中。 却就见深红能量丝丝缕缕吞吐,卡啦啦一阵脆响,大地熔炉轰然炸裂,一条人影迸射出来。伏皇道人不敢怠慢,连忙扑将上去,元神一动,双臂一捞,就要将其镇压! 不料竟捞了个空,再看那塞托拉克,竟又到了远处! “好手段!” 伏皇道人长啸一声,一身法力鼓荡,弹指一点,一缕毫光锋芒毕露,陡然又射到了塞托拉克眼前。 塞托拉克嘿嘿冷笑起来,红幕下,仿佛擦了一下嘴角。就见他周身红幕大涨,仿佛一层天幕,狠狠旋转起来,只看得人头晕眼花。 便将那一点毫芒卷入其中,层层消磨,片刻便就烟消云散。 伏皇道人神色登时肃穆起来。 这人,不好相与! 但他心中不停,手中也不停,探掌之间,双手一合,周遭虚空,不知多少维度,直接被压成了一张纸,双双向中间合拢过去,要把塞托拉克裹在其中! 塞托拉克连连冷笑,也不说话,一道深红氤氲铺展开来,随即变淡,消失于虚空之中。下一瞬,他竟与伏皇道人换了个位置! 伏皇道人心头震动,大叫一声好,间不容发,从自己发出的法术神通中跳将出来,抬起胳膊,抖手就是一拳。 这一拳打的虚空崩裂,绵延出一道沟壑,直奔塞托拉克头颅要害而去。 塞托拉克身子一晃,以为能让开,却竟那拳印陡然一变,化作掌印,一巴掌被拍飞了出去! “好,你很好!” 塞托拉克稳住身形,周身红幕震荡抖动,怕是受了伤。但他立身不动,深红的能量,又铺展开来,浸染虚空,使得周遭连带伏皇道人身边的虚空,都染上了一层红芒! “抹杀!” 一声暴喝,周遭虚空,竟片片消失于无形! 伏皇道人大吃一惊,神色一动,念头一转,连忙要收了神念,要将自己隔绝于天地之外! 却终归慢了一步,周遭虚空直接消失不见,伏皇道人闷哼一声,脸色不由一白! 就有神念未曾被收回,便随着那虚空,一齐消失。 元神却是受了些许损伤。 之前这塞托拉克要跑,他搬运元神,以神念勾动法则,天人合一,禁了这一片虚空。却不料自食恶果,被塞托拉克反将一军! 话说那仙道修士,修行号称天人合一。但实则,多在修炼之时,天人合一,以便于从天地之中汲取元炁、从法则之中吸纳灵机。 修行乃是窃取天地灵机,逆天而行的道路。而修士本身,走的路子,却是要独立于天地之外。 所以说,仙道修士,极为灵活,适应性广泛。可合于天地,也可独立于天地。散布元神,勾动法则,便能天人合一。收回元神,隔绝气机,便能相对独立之外。 然则要走到这一步,起步就须得练就元神。 也亏得这塞托拉克分身只有堪比化神二重的力量,就手段而言,较为单一粗糙,否则若再高出几个境界,怕是这一下,连带伏皇道人本身,都要被一同抹去! 也无怪乎伏皇道人心头震动。 “果然是好手段!” 伏皇道人深吸一口气,却是紧守元神,震动肉身,猛烈扑杀上去。 便就此时,显化十三头二十六臂天魔金身的天魔道人,臂膊中拎着三条人影,遥遥飞了过来。 大声喊道:“伏皇道友,本座看你像吃了大亏,你求我一声,我来助你!” 伏皇道人轰隆一拳,被塞托拉克震开,抽空叱道:“天魔道友,你怎生如此无耻?此外敌也!还不快来帮忙!” 天魔道人哈哈大笑:“此番本座胜了!伏皇,你不如我!” 言罢翻手打出封印,将梵天三人封住神魂,抖手一甩,将其甩飞出去,随即一声长啸,合身便扑了上来。 二人双战塞托拉克。 塞托拉克只觉棘手无比。这两个人,略略都比他这尊分身差一层,可单单要拿下一人,都实为艰难,如今却有两人,更是不好对付。 这两人,法术神通、肉搏战技,皆是精通无比,若非他一身深红力量比二人更强,怕是早被拿住。 关键是,那高天之上的诛仙剑阵之中,此时怕就要见出分晓。 不论那太一道人胜了,还是天神组胜了,对他都不是好事。 太一道人胜了,他是敌人,自不会放过他。天神组胜了,他是外世界之人,不是多元宇宙的生灵,也是被清除的对象! 一时间心中焦躁,大有去意。 可被这二人缠住,一时间竟不得脱。如此拖延下去,夜长梦多,少不得没有好下场!他这尊分身,还有大用啊! ... 那诛仙剑阵之中,太一道人刻意将塞托拉克四人送出去,其一便是为了图谋深红世界。其二,则便是为了磨练座下弟子。 否则只需震雷一发,这几人顷刻飞灰,必定死的渣都不剩。亦或者太一道人早早度过鸿沟,去那舰队驻扎之地,迎头而上,不待灭霸等人过来,直接布下大阵,也可一网打尽。 磨练弟子而已,那战舰飞船,正是好靶子。 阵中,此时正是激烈。 有赤混魔尊,周身裹了一幅元魔图录,万般魔神,千般鬼王,无穷魔炁,缭绕周身,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在煞气杀气的混沌世界中沉浮不定,看那模样,仿佛在挣扎。 又有元初天帝,头顶一方宝镜,放出紫金毫光,也是护住己身,挣扎沉浮。 又有灭霸,手持那召唤天神组的金牌,金牌上也有神光放出,将其护住。 这三者,游离于大阵中心之外,沉浮不定,摇摇欲坠的模样。 实则也是做戏而已。 那赤混魔尊、元初天帝,暗中都是太一道人化身,太一道人自不会把自己给斩了。至于灭霸,早早就打定主意,不伤他性命,要放他出去。 由此才做出这般模样,四道剑光只钉住中央,扑射而去,仿佛忘了其余三人。 若这三人都是敌手,且非死不可。只需一道剑光,对准他们轻轻一晃,则必死无疑。 那中央,煞气如海,杀气如潮,化作一个巨大的旋涡,将四尊所谓天神层层围困,四道剑光终归是扑杀上来。 就见清濛濛的绝仙剑光穿过混沌之海,陡然一变,化作一层剑幕,将四尊所谓天神团团罩住。 只这一瞬,那四尊所谓天神,随之动作一滞,仿佛失了灵感。 却是被绝仙剑无穷变化,蒙蔽了一切感知。 随即又有红艳艳的陷仙剑光对准四人一晃,四人周身神光被侵蚀一空,霎时布满猩红杀机。登时,四尊所谓天神,竟就互相残杀,神光相向,大剑劈砍,没了理智。 随之,一左一右,诛仙剑、戮仙剑,两道剑光陡然速度一变,比所谓光速,不知快了几多倍,完全是时间神通显化,两道剑光从四尊所谓天神身上一穿而过! 太一道人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停了发雷震动,脸色,已是变得有些煞白。 这诛仙剑阵,端端不是普通修士所能布置。 五十九章 诸般算计皆到位 打完之后各回家(求推荐票) 以太一道人化神七重,堪比返虚地仙的浑厚法力,却也只够搬运剑阵攻伐一次。若再来一次,一身精气神,怕都要被吸个一干二净,飞灰了去。 道人略略后怕,呼出一口气,就望见四道剑光飞回四口宝剑,整个混沌世界,随之开始晃动,隐隐不稳,脚下四九高台,咔嚓咔嚓,显出一条裂缝。 他便知道,什么叫一次性阵法了。 若那四道剑光不曾飞回,仍由他震动法力,发雷震剑,只要一身法力不枯竭,不使剑光返回,这阵法就不会崩溃。 然则如今,他一身法力,去了泰半,又已宰杀了宇宙天神组四个傀儡,自是没有必要继续坚持。 再看那宇宙天神四人组,随着阵法世界晃动,倏而便化为了灰烬,被煞气一卷,消失于无形。 端端几个天神,也是纵横宇宙的角色。然在这诛仙剑阵之中,诸般威能,发挥不及。不论那抹杀维度、破灭次元、颠倒时空、纠结因果的能耐,都被剑阵克制消磨,最终被一绞杀死。 然几个傀儡而已,太一道人并不在意,说来用诛仙剑阵去杀傀儡,实际上还亏了也说不得。 太一道人目光一扫,随后落在灭霸身上,便就趁着这大阵尚未完全崩溃,还隐约在掌握之中,脚下一动,千万分之一个弹指,就到了灭霸身前。 探掌一拿,一口红艳艳的宝刃捏拿指间,不言不语,兜面一刀就捅杀过去。 化血神刀! 这宗法宝,到现在,已是不够趁手。但拿来做戏,却是不错。关键是灭霸手中的那面金牌,是万万留不得。 万一还能召唤,那天神组,可不知这四个! 这一刀下去,杀气涛涛,噗嗤一声,便捅破了被剑阵煞气消磨的只剩下薄薄一层的神光,叮当声响,刀尖便落在了金牌之上。 咔嚓! 悦耳的声音响起,灭霸神色变得分外难看,直愣愣只得任凭那金牌破碎,自己连忙一边后退,一边鼓起力量,护住周身。 这剑阵虽然即将崩溃,然那煞气杀气,仍然汹涌。太一道人作为剑阵之主,自是不惧。可灭霸万万是承受不起。 一时间,只觉身上如被捅出了一个窟窿,力量迅速流逝,被煞气消磨一空,一张紫青的脸,变得煞白煞白! “赤混!元初!救我!” 太一道人信步就要赶上,骇的那灭霸是又惊又怕。 他眼下是万万不敢有与太一道人放对的心思——那天神组,四大天神,一瞬间就被灭了,这是什么概念? 任何一个,灭杀他灭霸,都如同捏死一只鸡一般简单。 他心惊胆战,只想逃,逃得远远的! 望见赤混魔尊与元初天帝,于是连忙求救。 赤混魔尊与元初天帝两人一听,心里嘿嘿冷笑,面上却一副惶急的模样,大叫道:“快快这边来!” 轰隆! 当此时,剑阵崩溃,猛地炸开,仿佛开天辟地,发出耀眼无比的光。那鸿沟沿岸上空,浩大一片虚空,不知几十万里,被顷刻撕裂开来,随即一绞,片片化为虚无。 其中显现出一些微小的次元世界,皆被瞬间毁灭。 这一爆炸,不知波及了潜藏在宇宙深处的几多次元维度! 甚至那高天之上,炸开的这一道裂痕,与其下的金伦伽鸿沟上下相对,就譬如那更高远的宇宙深处,又产生了一条小了许多的金伦伽鸿沟一般。 灭霸在阵法崩溃的一瞬间,便失了性命。但毕竟不是诛仙四剑所杀,尚能复活。呼吸间,灭霸复活过来,从虚空中凝聚出身体,脸上,惊骇之色还栩栩如生未曾消退! “看打!” 一声清叱,还不等灭霸反应过来,一方宝印从天而降,直直打的灭霸头血流,身体破碎出道道裂痕,差点崩溃! 他惊叫一声:“太一!” 就有远处显出两尊人影,正是赤混魔尊与元初天帝,只看这二人,此时嘴角溢出血来,面色惨白。 那赤混魔尊大叫:“走!” 灭霸哪里敢怠慢,瞅着那宝印飞起,又要落下,连忙鼓起一切力量,挣脱宝印束缚,化作一道光,直扑那二人身边而起。 太一道人不依不挠,追将上去,宝印滴溜溜一转,化作千丈之巨,覆压一方虚空,兜头盖面,打的三人惨叫连天。 正此时,下方传来一阵剧烈震动,太一道人手上一滞,低头一看,便见自家伏皇小徒被震飞出去,口角流血,脸色青白,道冠都不知哪儿去了,发髻散开,披头散发,实在狼狈。 又有天魔道人,大略也是一般。 太一道人大怒:“兀那塞托拉克,竟敢伤贫道徒儿!死来!” 塞托拉克心头大骇,转身就走。天魔道人也不敢怠慢,谁知道这暴怒的太一道人会不会牵累于他? 也偷偷溜走。 太一道人只盯着那塞托拉克,抬步赶将上去,宝印一转,砸破一片虚空,将那塞托拉克砸的没了形体! 隐约间,只剩下一缕猩红的能量,在破碎的虚空中,摇摇欲坠。 太一道人仿佛没有看见,状作已是杀了塞托拉克,任凭那道猩红能量转了一圈,穿透虚空而去。 太一道人还暗暗向那方向微微点了点头。 再回首,灭霸三人已是消失不见。 太一道人这才收起太一宝印,一步来到了城头。 “师父。” 伏皇道人羞愧欲死,低头躬身。 太一道人呵呵一笑:“如今当是知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 诸般弟子皆是连连点头。 “知道了就好。”太一道人含笑,反手一拿,从城中把那多玛姆摄了出来,拿在掌中,神识微微一动,多玛姆整个人轰然一松,直接晕厥过去。 道人才道:“此贼多玛姆,号称邪神,拥有一个次元世界。此前在阵中,中了为师的紧箍咒。正好拿来,做教门护法。” 于是将多玛姆丢给伏皇道人:“你自看着安置。” 言罢转身消失,留下最后一句话,传入城中诸弟子心间:“为师与那赤混魔尊、元初天帝演了一场好戏,尔等须得不能揭穿。此与我世界树界域走向大宇宙的大计有关,切记,切记。” 众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才明白,之前那赤混魔尊、元初天帝与灭霸为何看似一伙儿了。 原来缘故在这里! 都不由心头嘿嘿笑了起来。 想是那灭霸,不但被掌教师尊打的头破血流、抱头鼠窜,还连带更深的算计。也不知道最后会是怎么个下场。 不过也不值得可怜。这混蛋,这次带这么多宇宙战舰来,兵过如篦,要是抵挡不住,这世界树界域还能剩下什么? 说他该死,都是轻的。 就有伏皇道人开口发话,再叮嘱了一遍:“此间事,只在心头,须得不能说出口。” ... 太一道人离了鸿沟城池,却是来到那高天之上。遥遥对岸望去,以其目力,跨越无穷距离,看到影影绰绰许多宇宙战舰,正在撤退。 不由微微颔首。 大略就在剑阵崩溃的时候,对岸的宇宙战舰,便不再派遣过来送死了。毕竟那剑阵崩溃动静太大,对岸自是观摩清楚。那超级智能最高智慧,做出这等决定,也是理所当然。 说来这鸿沟,自也奇异之处。非是说,从高天上飞,便能渡过。它不是凡俗的河流。 这是存在于空间、维度、法则层面的一条鸿沟。高天上也罢,下面深处也好,任何一个方向,只要想渡过鸿沟,面对的都是一样的。 太一道人正待转身,要返回教门,却就看见身旁显露出一条窈窕人影。 “阿德道友?” 阿德嘻嘻一笑:“你把灭霸赶回去了?” 太一道人稽首一礼,微微颔首:“然。” “唔...”阿德偏着脑袋细细打量太一道人:“我应该早点过来,这里好像有永恒那混蛋的残留气息,是天神组吧?你把天神组都灭了?用的什么方法?你是刻意放走灭霸的吧?灭霸比不上天神组的任何一个。” 又噼里啪啦连道:“是灭霸叫来的天神组?应该是得到了某些信物。你很厉害呀,我以为,你应该打不过天神组的任何一个的。” 太一道人呵呵一笑,岔开话题:“什么劳什子天神,一帮子傀儡而已,灵魂分明是一种灵,跟人工智能一般。阿德道友,永恒那混蛋,又是谁?” 阿德咯咯一笑:“你敢叫他混蛋?他可不是个心胸开阔的家伙,小心他找你算账哦。” “不是还有阿德道友你吗?”太一道人不以为忤,笑道:“道友这几天在藏经塔收获如何?” 说起这个,阿德立刻来了精神,脆声道:“收获很大。不过却有了更多的疑惑。走走走,回你的太一宫,我要你给我解释。” 太一道人颔首:“故所愿也。” ... 于此时,不论元始魔教,还是那元初神庭,也各自得了教主、天帝传讯吩咐。两座城池中的教众、天兵,也自是知晓了其中的一些奥妙,当下自不敢乱传。 至于赤混魔尊、元初天帝二人,在给麾下粗略解释一番,下达了一些命令之后,也没现身,却是跟那灭霸一道,去了大宇宙。 这一去,也不知会掀起几多风波。 太一道人返回教门,在那太一宫中,与阿德解释仙道术语种种疑难,这便就去了三五日。阿德得了解释,心满意足,又一头扎进藏经塔,把自己埋进了仙道的海洋之中,万事不理会。 道人自己,则又出去一趟,半日后带了三支树皮斑驳的枝条回来。便藏进那太一宫,半年之后,才出来。 正好逢着伏皇道人带人轮换,将将回到教门,便就得了掌教师尊传讯。 不敢怠慢,连忙去太一宫请见。 六十章 寻了元魔寻神庭 见过天魔见天尊 入了殿门,遥望还是那悬岛,还是那老松,太一道人还是盘膝坐在那老松下的古泉畔。见伏皇道人到了,太一道人伸手一招,把他摄到身前,没先说话,只从袖袍中取出三样物件,递给伏皇道人。 “师父,这是...” 却见巴掌大小三条木桥,一条清灰古朴,自然氤氲。一条昏黄赤黑,魔炁缭绕。一条金碧辉煌,美轮美奂。 伏皇道人不由多看两眼,便大略知晓这三条木桥要用在何处。 便听太一道人淡淡开口道:“为师前次出去一趟,摘回三条世界树的树枝,将其炼成这三座桥来。都是九品法宝,有十层纯阳禁法。你拿了此三桥,清灰古朴者,为我教门所用,置之于鸿沟岸上我教门城池外,以作横渡鸿沟所用。至于余下两座,你便去拜访元始魔教和元初神庭,予了他们便是。” 又道:“此乃为师与赤混、元初二人,当时的约定。” 言罢,拂袖打出一缕念头,其中便是元魔天与远古天堂在虚空中的印记气息。 伏皇道人收了念头,细细体味片刻,心下明了,不多言,拿了三座法宝桥梁,便就告退,转身离了太一宫。 出的宫来,伏皇直奔大宝峰,将教门唯一一个未曾闭关的掌峰首座大宝峰欧冶道人叫来,对她道:“欧冶师妹,你先且不忙着精炼那些残骸,师父命我去元始魔教与元初神庭走一遭,你代我去鸿沟畔的凌霄城镇守两日,可好?” 半年前一场大战,不知几多宇宙战舰殁在城下。遗留下无量残骸,皆是外星材料,这对欧冶道人颇有诱惑力,由是竟按捺住闭关突破的冲动,强自压制修为境界,打算把这些残骸都精炼出来,才去闭关。 不像其余掌峰首座,甫一回来,就什么都不管了,直接闭关,个个都想要突破化神。 欧冶道人一听,微微皱眉,神色不愿道:“大师兄,没看我正忙呢!你去找其他的师兄弟姐妹,可好?” 伏皇道人摇头失笑:“欧冶师妹,若能找到其他任何一位师弟师妹,我就不来打扰你啦。他们皆闭关,要突破化神,我怎生搅扰?” 欧冶道人纠结万分,依依不舍的放下手中材料,只好点头:“也罢,我走一遭便是。”当即也不耽搁,驾了飞舟,风风火火直奔鸿沟而走。 将暂时镇守凌霄城之事,托付给了欧冶道人,伏皇道人便不稍作耽搁,踏破虚空,先就直奔元魔天而去。 早前要在鸿沟畔立下凌霄城,伏皇道人便就与诸峰首座、内门弟子商议妥当。将炼炁境的外门弟子大致分作两部,一月一轮换。内门弟子以各峰依次轮换。 不过经历前翻一场大战,许多内门弟子、掌峰首座,都多有体悟,急迫闭关,由是这几个月来,都是伏皇道人亲自坐镇凌霄城。 这几个月以降,伏皇道人察觉这其中的一些缺陷。使轮换之法,显得僵硬呆板了一些。有时候有弟子突然有所感悟,需要闭关,便可能与轮换镇守凌霄城相冲突。仙道修士,修为境界至关重要,感悟又稍纵即逝,耽搁不得,由是轮换之法就多有不合适之处。 就譬如此番,诸峰首座、内门弟子,多有感悟,每峰皆有,一个个都闭关去了,轮换就成了空谈。 此番领弟子回来,伏皇道人就决定将镇守凌霄城的方式,做一个改变。打算以教门任务的形式,发布下去。让弟子自己选择。 如此一来,就灵活了许多。 也不怕没人去镇守,毕竟是有教门贡献可拿。 就算是各峰首座,大略除了大宝峰和元丹峰,其余诸峰首座对教门贡献,也都有相当大的渴望。 本打算一回来,就作此安排,却也不料掌教师尊使他去元始魔教、元初神庭,送去跨界域的法宝木桥,于是只好暂且按捺。先将手头之事做了,反正也耽搁不了太多时间,回来再做区处也不迟。 ... 元魔天的根基,早前不过区区一座次元小岛,方圆数十里而已,依附地球而存在。然自赤混魔尊将此地作为元始魔教之教门所在,便对其做了许多改造。 其一,二十年来,赤混魔尊炼化虚空,填补五行,使这座次元小岛,如今面积,堪比半个地球,方圆两万里。 其二,这元魔天为魔尊所炼化,魔尊断去其与地球层面的瓜葛联系,使得这座次元成了一座位置不定,时刻在虚空中漂移的浮陆。 因此,要找到元魔天所在位置,即便伏皇道人,不用一二十年怕也难以定位。幸亏有太一道人给出的烙印气息。 只需元神感应烙印气息,与元魔天遥相呼应,自便能找到去路。 大略半日光景,伏皇道人跨越无尽虚空,便望见远处有一座正在虚空中缓缓移动的浮陆。那散发着淡淡昏黄氤氲的次元胎膜,在虚空中格外内敛。 其散发出终结一切的味道,让伏皇道人不由皱了皱眉。 他整了整精神,上前一步,弹指一点,那次元胎膜荡漾起一层层光晕,便自有信息,传递进去。 片刻之后,一尊魔影从次元胎膜中浮现出来,正是天魔道人。 “伏皇道友?” 天魔道人神色一怔,随即肃然:“你竟找到我教门元魔天来了?!” 看那模样,竟是要动手。 伏皇道人淡淡一笑:“且住。” 道:“本座今日来此,可不是为了与你斗法。” “哦?”天魔道人神色一动,忽然道:“莫非是太一教尊使你前来?” 伏皇道人点了点头,却笑道:“天魔道友便是这般待客?拒我于门外?” 从伏皇道人神色中得到肯定答案,天魔道人便就想起半载之前,大战落幕时分,赤混魔尊的传讯。 于是便大略知晓了伏皇道人的来意。又听伏皇道人讽刺,不由干笑一声,伸手作势:“好叫伏皇道友知晓,你乃是太一教门首席弟子,化神大能,我若不谨慎一些,何谈执掌元始魔教?” 又道:“也是本座怠慢,道友,请。” 由是二人联袂入了次元胎膜,来到元魔天中。 天魔道人笑道:“道友且看,这元魔天如何?可比你那终南山圣地好上几分?” 元魔天中,自也山川大河,巍峨壮丽。然则伏皇道人微微摇头,道:“天魔道友何出此言?我教门终南山圣地,乃是人间仙境。你这元魔天,却是污秽魔域,如何能相提并论?” 天魔道人闻言,不由嗤笑一声:“你道我魔教教众,喜欢你那人间仙境?对我等而言,元魔天才是仙境。” 两人言语争锋,也是话不投机。 说了两句,便不多言,一路便就到了元始魔宫。 天魔道人这才又开口道:“你看这元始魔宫,巍峨否?壮丽否?” “何必在本座面前炫耀?”伏皇道人连连摇头:“我辈修士,何须为这等外相所迷惑?便是一座草屋,一窟山洞,在本座眼中,也比这里好上一分。” 天魔道人被气了一遭,凝眉道:“你对我元始魔教多有误会,好叫道友知晓,这宇宙广大,世界树界域,不过区区一隅。我等同出世界树界域,虽有矛盾,可在大是大非之上,还需目光高远。太一教尊都能与我家至尊和解,我等又为何不能?正该放眼大宇宙才是,何必纠结于以往的争持?” 伏皇道人不由微微一怔,随即笑道:“受教了。” 于是两人入了元始魔宫,在那主殿中先是谈玄论道半日,或是附和,或是争吵,半日后才意犹未尽停下。 伏皇道人这才取出那条昏黄木桥,递与天魔道人:“道友也是真个修士,这半日论道,使我收获良多。却道今次前来,正是奉了我家掌教师尊之命,送来这件法宝。” 便就详细解释:“此宝乃我家掌教师尊以世界树枝条,炼制半载而成,将之置于鸿沟,便可通行。” 天魔道人接过宝贝,喜悦道:“半载前,掌教至尊离开之时,便就传讯于我。言道与太一教尊有些约定,其中便有这跨界桥梁。劳烦道友辛苦这一趟,也请道友代我向太一教尊致敬。” 于是伏皇道人便作别告辞,道:“今日还有要事,不敢耽搁。下次再与道友论个三五半载,看你道广大,还是我道强横。” “静候道友大驾。” 天魔道人将伏皇道人送出次元胎膜,直到伏皇道人身影完全消失在神念中,天魔道人也不返回元魔天,直奔那鸿沟畔的罗睺城而去。 太一教门于鸿沟畔的城池,号为凌霄城。这元始魔教便为罗睺城。至于那元初神庭,竟号称南天门。 其中便也不作细表。 却说伏皇道人离了元魔天,便直奔远古天堂而走。 又半日,便就抵达,被坐镇元初神庭的大天使米迦勒迎了进去。 自然,这大天使米迦勒,如今也改门换姓。乃是元初神庭天帝座下斗部天尊,号为九天应元十二翼神圣辟邪天尊。 想是因元初天帝之故,原是一身信仰圣力的十二翼天使,如今大略改修了仙道法门,将一身圣力全数炼化为法力,还练就了元神,其修为境界,几不差于伏皇道人。 六十一章 界桥横跨无天堑 鸿沟侧畔前途远 这九天应元十二翼辟邪天尊,身材高大,面如玉冠,如刀劈斧凿,英挺硬朗,神色和蔼中,隐隐有锋芒战意,毕露纤毫。他身着金袍,其上云纹浩荡,头戴金冠,玉簪别之,腰悬宝剑,华丽威严。言语间,简洁凝练;跨步行,龙行虎步;坐卧中,仿若磐石。 端端一个威严的天尊。 辟邪天尊将伏皇道人请到神庭正殿,各自相对坐下,自也闲谈一番。 二者乃是初见,多有陌生。但言谈起来,却也找到不少共通的话题,很快便互相熟悉。 那伏皇道人笑道:“我只知元初天帝立神庭于十余载之前,似乎这远古天堂所在,原本应为地球基督教的信仰天堂,不知这其中...” 言下之意,有揭短之嫌。 却见辟邪天尊淡淡一笑,笑容如阳光绽放,道:“好教伏皇道友知晓,这远古天堂,十余年前,的的确确乃是地球基督教的信仰之地。” 他竟不讳言,也不恼羞,道:“自许多年前,基督耶稣消失不见,远古天堂没了支柱,在与地狱世界、其余神族的争持之中,处于弱势。天帝降临之初,我等自不臣服,还曾反抗。天帝神通广大,法力无边,可笑我等愚鲁...” 说到这里,他不由摇头失笑:“我曾以牧养众生、为基督耶稣收割信仰为荣,被愚弄许多年。自天帝开解,传授功法,我才看到更广阔的世界。我等天使,便不再是那耶稣的战斗兵器,便有了自己的思想,有了自己的渴望,得到了自由。我由衷感激天帝,我效忠天帝,至死不渝!” 伏皇道人不由大是讶然,道:“难道元初神庭竟不再传教收割众生信仰了?据本座所知,那灭霸正是以许元初神庭传教为条件,与天帝达成了一些盟约。虽然你我都知道,这不过算计罢了,可我以为,这应该就是元初天帝的目标才是!” “谬矣!”辟邪天尊大笑道:“如今我元初神庭,可不再以牧养众生收割信仰为核心。而是为梳理四时五行之运转,调理天地之法则,使天地以更合理和完美的方式发展为要务。” 闻听此言,伏皇道人心头不由一动。 教门许多典籍之中,大略就有相关神道的一些奥秘。如原本的基督天堂,便是神道一面,以收割信仰,炼化万灵精神念头增长力量,来寻求长生久视的道路,其力量渊泉,取自于万物生灵,合于人道。 然而神道,还有另外的发展方向。便是炼化天地法则,执掌天地权柄,调理法则混乱,搬运四时五行。以此以合天道,求得长生不朽。其力量之源,便直接取自于天地,合于天道。 这便是一种比仙道修士更贴近天道、深入与天地合一的修行道路。 教门典籍有言,这等修行之路,前期进展颇为迅猛。然则因与天地勾连太深,羁绊也深,最后一步,实在难以超脱。 易被天地同化! 心里明了,伏皇道人也不多言。这修行道路,关乎其道心。若提出,无异于否认别人的修行道路,乃大不敬也。 于是点了点头,笑道:“正该如此。那收割信仰,许下诸多空谈诺言,将万灵当成牧羊来愚弄,实不为人子。我等修仙了道,虽不与凡人同居一处,却也不刻意干涉凡人的道路。不过元初神庭以搬运四时五行,贴合天地法则来修行,怕是须得顺应天地大势,为天地做出许多贡献才是。不如我教门,自由许多。” 辟邪天尊笑道:“各有各的奥妙,这自由一说,皆为相对。我等此前为那耶稣战斗兵器,一丝丝自由都没有。如今为天帝效忠,也有诸般戒律,可比早前不知好到哪里去了。我等合于天地,与天地一体,自当顺应大势,对天地做出贡献。有所取,自要有所付出才是。天帝离开世界树界域之前,便吩咐于我,接下来便要针对我神庭的发展方向,与元始魔教、太一教门做一些商谈。” 伏皇道人微微颔首。 此乃必然,元初神庭要发展壮大,要取得更多的天地权柄,就必须要对天地做出相应的贡献。摒除任何破坏天地之事,弘扬任何有益天地之举。由此,这元初神庭便不能局限于区区世界树背面的三座次元。 这第一步,就须得将势力蔓延开来,世界树界域,十二大国度,想是都在元初神庭的计划之中。 伏皇道人细细计较,发觉元初神庭扩张势力,对太一教门的影响,并不非常大。但要说没有影响,却也不能。 此事,他还不能直接做主,于是笑道:“天尊须得抽空到我教门一行,看我家掌教师尊之意。” “自是应该。”辟邪天尊心头有数,颔首称是。 又闲谈片刻,伏皇道人将木桥予了辟邪天尊,便就告辞。 辟邪天尊将其一路送出神庭,送到远古天堂之外,这才告别而走。 伏皇道人择了方向,也不先回教门,一边心里咀嚼着辟邪天尊的话,一边直奔凌霄城,又半日,凌霄城遥遥在望。 对于元初神庭的扩张,伏皇道人心头大略猜到,这可能是自家掌教师尊与其余两位大能之间约定中的一条。 想必是势在必行。 作为教门弟子第一人,实际上掌控整个太一教门诸般教务的首席弟子,伏皇道人就须得有所针对性的计较。对于此事,须得做出一些准备,以便于事到临头,却措手不及。 眼见凌霄城在望,伏皇道人将心头诸般念头一一压下,抬头便看见欧冶道人正立在城头。 “大师兄!” 欧冶道人一脸抱怨之色:“只道是两日,却已是过了。” 伏皇道人无奈一笑,道:“是我的不是了,师妹还须原谅则个。” 早前说是两日,可伏皇道人先是用了半日,寻到元魔天,与天魔道人论道一番,又去了半日。赶往元初神庭,再去半日,与辟邪天尊一番谈论,又是半日,这赶过来最后再半日。就是五个半日,的的确确是过了时限。 欧冶道人轻哼一声,道:“那我便回去了,那一大堆材料,少说还要半载才能全数精炼出来,时间紧迫。” 伏皇道人笑道:“何必这般急切?不如先看我将界桥安置妥当?” 欧冶道人一听界桥,再看那鸿沟,大略就明白了。登时面露感兴趣之色。作为大宝峰的掌峰首座,对法宝的兴趣,胜过一切。 伏皇道人不再多言,翻掌取出那清灰古朴的界桥,催动法力一激,顺势抛出。那界桥迎风见长,一头哐当一声连住城池大门,一头无穷伸缩,分明那头看的清清楚楚,似乎不过千百丈距离,却竟然就跨越了无边无岸的鸿沟,落在了对岸! 再看那桥,横跨天堑,却也不过千丈之长,折叠了无尽虚空,无穷缩短距离,将鸿沟两岸缩小了无数倍。 这界桥,太一道人炼制之时,只炼入了诸般空间玄妙。 这宝贝没有任何攻击能力,只有折叠、缩短虚空距离的单一能耐。正因单一,又因材料乃是世界树的枝条,所以更加突出。 界桥连接凌霄城,与凌霄城结为一体,自有元炁牵引大阵牵引而来的世界树元元炁,一直支撑界桥运转。甚至长时间洗练下来,这界桥还会逐渐进阶,成为更高妙的宝贝也说不得。 欧冶道人放出神念,细细体味,一时间双目发光,似有许多感悟,脸上激动之色难以遮掩。 伏皇道人见状,淡淡一笑,也不去管她。心知这位师妹只对法宝感兴趣,这界桥如许奥妙,若欧冶道人不去细查,那她便不是掌教师尊座下炼宝第一人了。 如今这凌霄城中,空空如也。除了城头上二人,再无一个弟子。之前伏皇道人将弟子带回去,又不打算继续轮换,才有如此境况。 回首看这凌霄城,怕是不久之后,便就要热闹起来。毕竟这是世界树界域与外界大宇宙联通的三条界桥之一,交通枢纽。 伏皇道人心中细细琢磨,突兀又产生一个念头。 凌霄城位于鸿沟侧畔,距离教门,不知隔了几多次元、几多维度。每每来往,弟子都须得以越界飞舟承载,一来一往,便需要数日光景。 如今看来,却也多有缺陷。来往间便需数日,若有紧急状况,怕是来之不及。他估摸着,该是构造一条空间通道,将教门所在的地球以及宝材天、宝药天,与这里连接起来才好。 心里有了主意,见欧冶道人还在细细感悟,伏皇道人摇头一笑,转身踏破虚空,直奔教门而归。 至于这里只留下欧冶道人一人呆呆参悟,伏皇道人倒也不担忧其安危。如今世界树三大势力,两教一神庭,正是蜜月期,加之其余两大势力的掌教、天帝,都不在世界树界域,唯有太一道人留在界域之内,震慑万方,想必没人敢乱来。 至于可能有大宇宙的来人,突然闯入,这几率忒也小了些。 何况欧冶道人一身宝贝,也不是泥捏的。 这才放心离去,正好留下欧冶道人继续镇守凌霄城,以待真正的镇守弟子到来。 伏皇道人回了教门祖庭,先去太一宫见了太一道人,交了法旨,并将元初神庭扩张事宜,向太一道人禀明。 太一道人一听,微微一笑,道:“此则为师与赤混、元初二人约定之一。元初神庭不以收割信仰为目的,放开一些限制,倒也无妨。这地球上,不符合天地健康发展的事忒也多了些,譬如原本科技文明造成的种种污染和破坏。虽然如今因我教门之故,各国都在着手转换体系,但慢了些。不妨交给元初神庭来处理,他们才是拿手的人物。” 六十二章 多玛姆化身玄离 与玄昃镇守凌霄 又道:“这也是一个交换。我教门允许元初神庭涉足教门掌控之地的天地秩序调理,元初神庭也须得允许我教门在其控制的任何次元、乃至于日后大宇宙中的星球上,招收弟子。此间互补互益,虽有些微瑕疵,可瑕不掩瑜,弊不遮利,是好事。” 太一道人细细解释一番,笑道:“这世间任何一事,皆有利弊。你作为为师座下第一人,细微之处,如何区处,你自拿主意。” 伏皇道人心头敞亮,于是点头:“徒儿知道了。” 太一道人微微颔首:“知晓便好。那元初神庭的十二翼辟邪,想必不需多久,就要来见为师。为师也懒得理会此事,你也自区处便可。” “是,师父。” 离了太一宫,伏皇道人马不停蹄,先就到了勤务堂。 勤务堂具体事宜负责之人,乃是玄字辈玄阳道人,见伏皇道人来此,笑道:“又有何事?” 伏皇亲热笑道:“没事就不能来看看玄阳师叔你了?” 玄阳大笑:“你呀,若无事,哪来时间见我?怕不早早闭关去了。你那一干师弟师妹,一个个猴急猴急,一回来就不见人影。诸般教务皆压在你身上,也是辛苦颇多。” 伏皇道人摇头一笑:“师叔,我为教门首席弟子,诸师弟师妹的大师兄,自当应该承担相应的责任。” 玄字辈,除开玄昃万磁王,其余十人,与伏皇道人二十载关系,自是异常亲密。尤其玄天玄地二人,伏皇道人入道启蒙,都是这二人手把手耳提面命。玄阳道人也不差,因勤务堂的关系,也没少与伏皇道人有过交道。 见面少不得开点玩笑。 “说吧。”玄阳道人笑道:“又有什么计较需要勤务堂来完成?” “关于凌霄城镇守之事。”伏皇道人娓娓道来:“轮换之制,僵硬呆板,不够灵活。我意将镇守凌霄城,作为教门长期任务,任凭教门修士自己选择。” 玄阳道人一听,不由微微颔首:“自该如此。其中虽有利弊,你作为教门首席弟子,怕也是下一任掌教,自当好好区处,我便也懒得细说。不过其中细节,贡献层级,你可有腹案?” 伏皇道人谦虚一笑:“下一任掌教之事,师叔且莫多言。我还差的很远。至于镇守任务的细节,我自有腹案。” 玄阳道人作为太一道人一缕念头附身的傀儡,他说的话,大略实则便是太一道人的意思。伏皇道人自也心头明了,怕是下一任掌教,便是他了。 不过这事,口头上不好说。谦虚也是应该的。 揭过此事,伏皇道人细细道来:“凌霄城乃是我教门对大宇宙开放的前沿枢纽,重要性不言而喻。为避免诸位修为高深的师弟师妹,不愿远离教门前往镇守,我的意思是,将镇守凌霄城的任务贡献,提升一个档次。” 玄阳道人闻言,点了点头,却道:“这倒也是。弟子修为越是高深,日后一次闭关,十年八年,甚至千八百年也是等闲。可镇守任务不等人,提高任务贡献,也是理所当然。不过我有一个提议。” “哦?”伏皇道人精神一振:“师叔快快道来!” 玄阳笑道:“你莫不是忘了还有个俘虏?那多玛姆也是堪比化神修士的大能,不如使其常年镇守凌霄城。该给的教门贡献,一并也给了,并不亏待。你看如何?” 伏皇道人不由一拍额头,苦笑道:“倒是忙的晕头转向,忘了这么个人。还要多谢师叔提醒。也罢,既是教门护法,镇守凌霄城,也自理所当然。就按师叔所言,该给的都给,不亏待,就使他去常年镇守吧。想来那凌霄城也是元炁充沛,并不十分耽搁修炼。” 玄阳笑着点了点头:“有此人常驻,也不虞日后没人愿意去镇守之时,凌霄城少了安全。” 顿了顿,道:“你自去见他,此中任务,我立刻颁布,并昭告教门弟子。” “多谢师叔。” 伏皇道人告辞,转身步行,穿过后殿,到了藏经塔下。 藏经塔本有玄荒道人与玄昃道人看守。然此前太一道人以紧箍咒拿了多玛姆,战后归来,就将之置于此处,至今已有半载。 今日若非玄阳道人提醒,怕是伏皇道人都要忘了此人。 到了藏经塔,先与玄荒、玄昃见了礼,这才看向一旁的多玛姆。 那多玛姆此时,竟也是一身玄色道袍装扮。也是个堪比化神的大能,虽是强迫,但给个名位,也自无不可。 其神色平淡,不见怨恨,想来入了太一教门做护法长老,也并无亏待。这人追逐力量,不惜吞噬次元,可见其对力量的执念之深。如今虽是强迫性加入太一教门,可也算是一条追逐力量的终南捷径,想必虽然不愿被紧箍咒所制,可心里也未免没有窃喜。 就有玄荒道人笑道:“我自秉持掌教至尊之意,为其定下道号,是为玄离。” 这多玛姆擅弄火,把自己一副躯体,都几乎练成火焰,火之阳为离,道号玄离,倒也没辱没了他。 伏皇道人于是微微稽首:“玄离道友有礼了。” 玄离似模似样,也换了一礼:“伏皇道友有礼了。” 就有玄荒又笑道:“你今日来此,有何要事?我这里除开每年招收弟子之时,多是清冷的紧。平素也不见你来。” 伏皇道人笑道:“师叔你与玄阳师叔怎也一般无二?难道我来此,就不能只为与师叔叙旧?” 玄荒大笑:“你这小猴子,二十年还是这般模样。说罢,什么事。” 伏皇道人才道:“正为玄离道友而来。” 玄字辈中,玄昃,以及眼前这玄离,伏皇自不称之为师叔。其余玄字辈道人,那是因其乃太一道人的念头傀儡。这二人可不是。 玄离面露疑惑:“伏皇道友找我何事?” 伏皇才将镇守凌霄城之事,一一道来,笑道:“那凌霄城元炁也自丰沛,不会耽误了道友修行。” 玄离心有不愿,可受制于人,眼前这伏皇,乃是教门教务主掌之人,教门之中,除开那十位太一道人的玄字辈念头傀儡,余者谁敢不敬? 由是犹犹豫豫,只好答应下来。 伏皇见状笑道:“道友也不必不乐意。镇守凌霄城,自也有教门贡献。比这藏经塔处,可高多了。道友日后所需诸般法门,都须得以贡献兑换。没了贡献,可是寸步难行啊。” 玄离心动,之前不愿登时释然,笑道:“我为教门护法,自该为教门做些事。” 却竟有旁侧玄昃开口了:“既如此,可有贫道一份?” 玄昃乃万磁王,自到教门祖庭之后,近二十载,少有露面,低调无比。可其修为境界,却是不差。看那模样,已快捅破最后一层膜,顺风顺水,即将就要成就化神。比教门诸掌峰首座,也不差分毫。 伏皇道人闻言,略略讶然,道:“玄昃道友意欲镇守凌霄城?” 玄昃笑道:“这藏经塔是好,安静,是个修行的好地方。可这教门贡献,端端是不够用。我自将证就化神,可这些年积累的贡献,还不足兑换一门大神通。” 伏皇道人释然,笑道:“玄昃道友既愿意镇守凌霄城,我自求之不得。”斟酌片刻,又笑道:“凌霄城自有重要性,两人镇守,自无不可。也勿须平分贡献,各自一份罢。” 玄昃玄离齐齐稽首:“多谢道友。” 伏皇才笑道:“既如此,两位道友何时动身?” “随时可动身。”玄昃笑道。 “那两位道友便去勤务堂罢,待得镇守弟子齐了,便带他们前往凌霄城,将欧冶师妹换回来。她自痴迷精炼宝材,怕已是等得急了。” “自该如此。” 由是二人双双联袂往勤务堂而去,伏皇道人便别了玄荒道人,转身去了都天峰。 都天峰首座李霄道人早已闭关,连带许多内门弟子,八九成道人,皆闭关静修。唯有四五人修士,尚在维持都天峰日常运转。 见伏皇道人到来,当下不敢怠慢,这四五道人连忙将伏皇道人请进正殿,各自落座。 “不知大师兄来此,可有要事?” “自有要事。”伏皇道人笑道:“我意使都天峰构筑空间法阵,联通凌霄城与教门祖庭、宝材天、宝药天,四通而八达。那凌霄城毕竟与教门祖庭相隔无数次元维度,以越界飞舟之能,来往一次,也要数日光景。万一有要紧事,只怕赶之不及。” 几位都天峰道人闻言,不由微微颔首,却又有为难之色。 其中一人道:“好教大师兄知晓,如今掌峰首座与诸多师弟师妹皆已闭关,以我等四五人之能,要构筑空间法阵,怕是人手不够。” 伏皇道人颇为理解,点头道:“我自也知晓。此事并不十分急迫。我料定李霄师弟等人,最多一二月光景就要出关。此事我先与尔等几位师弟通个气,待李霄师弟等人出关,便可直接着手此事。” 几位都天峰道人闻言,知晓此事不急,这才笑道:“那我等几人便先将布阵诸般宝材准备齐全。” “那便劳烦几位师弟了。”伏皇道人笑着起身,稽首一礼,转身而走。 六十三章 教门教务多繁杂 深红世界传警讯 教门勤务堂玄阳长老昭告了镇守任务,不片刻功夫,就有许多弟子来到勤务堂中。 那勤务堂的任务大厅,也是一片虚空,玄阳道人坐镇此处,主掌教门任务体系,于是与任务大厅虚空合一,以神念主导诸般任务的发布、验收,从不出错,便与那人工智能一般。 诸多炼炁境弟子三三两两,来到这片虚空,当面就有一道迷迷蒙蒙的灵光之墙,其上无数任务,从高到低,一一排列标注。 那最上首,最耀眼者,便是刚刚昭告颁布的凌霄城镇守任务。 “镇守凌霄城,炼炁中期弟子要一百人,炼炁初期弟子三百人,我看看...嚯,划算呐!教门贡献比镇守宝材天、宝药天都高出了一倍!” “教门贡献奖励这般高,倒是个好去处。我喜好炼器,可要兑换都天云箓禁法基础篇,按照之前的积累模样,十年都不够。镇守凌霄城,只需两年,就能累积足够的教门贡献!” “何必恁多废话?我已接取任务,镇守三年。想那凌霄城,也不缺天地元炁,无碍修行。除了平素大概有一些鸡毛蒜皮的日常,其余与教门也无甚差别。既然心动,何不行动?” “就怕有危险...” “怕危险,何来修行?我辈修士,逆天而行,迎难而上!况乎掌教至尊威震天下,又有哪个敢乱来?” “是极是极!” 有高出一筹的教门贡献奖励,那凌霄城又不缺天地元炁,对诸般弟子,吸引力颇大。不半日功夫,所需一百炼炁中期、三百炼炁后期的弟子,便就齐了。 于是在玄昃与玄离二人带领之下,乘坐越界飞舟,直奔凌霄城不提。 ... 眼下夏日,正是一年一度太一教门大开山门广收弟子的时候。若在往年,这教门祖庭山下,怕是人山人海。可自去年太一教门各立别院,记名弟子分流,祖庭便不再招收记名弟子。 由是这时候,大略便成了许多弟子出师之际。 尤其记名弟子,只则一年时间。去年招收的最后一批记名弟子,这一年未曾完成筑基者,皆要出师下山。 其人数,还不在少数。 那山门外,许多记名弟子相互道别,多有叹息之色。 玄天、玄地二人,站在台阶上,也自各自摇头。 教门祖庭,诸般修行条件皆是上上之选,不论丹丸供应、平素所需,皆比当初那纽约太一门,亦即是如今的纽约太一别院,要好出太多。 可仍然有这许多弟子在时限内,无法过关。 说来这许多记名弟子,个个能通过入门考核,成为教门记名弟子,也都是千里挑一、万里挑一。可一年下来,在诸般条件齐备的情况下,仍然落后,说来大略除了资质缘故,便是自身未曾努力。 也怪不得谁。 况且教门并未堵死这些出师弟子的路子。这诸般弟子出师之后,自在凡俗红尘打滚,但只要痛定思痛,不忘修行,每十年,也自有一次考核。只要能通过,仍然可授予外门乃至于内门弟子的名位。 这等人物,过去二十年,也非是没有。倒也是榜样。 因之,眼下这些不得已出师下山的弟子,虽然沮丧,却也不曾绝望。 伏皇道人不知何时来到山门,与玄天、玄地两位道人站在一处,也是默默观看。当初第一批入教门的弟子,那千余人,当时也有三五百一年后被迫下山出师。当是伏皇道人,也心有戚戚。不过这二十年来,看的多了,也不在动容。 “修仙了道,路是自己的,只看怎样抉择。”他微微摇头:“我尚且记得,我等那时第一批弟子,当时被迫下山出师,还有许多哭鼻子的。” 说着,他不由笑了起来。 玄天玄地也笑呵呵的。 玄天道:“如今那首批弟子,能留下来的,现在还有几个不是内门弟子?此番闭关结束,怕是化神期真传弟子,都要多出许多。至于那放弃修行之路的,如今其实也不差,在红尘中,也是香饽饽。” “这便是仙凡之隔。”玄地摇了摇头:“凡尘中沉浮百十年,哪得永恒不朽来的玄妙?” “这便是各自选择。有人喜好红尘,如之奈何?” 三人谈笑间,又说到教门教务。 那伏皇道人道:“掌教师尊同意元初神庭扩张,初时怕是看不出什么弊端,不过时日一久,定会冒出许多矛盾。” 顿了顿,道:“那元初神庭派遣人手,到凡俗梳理四时五行之运转,与红尘打交道,怕是会与凡俗国度产生矛盾。而凡俗国度,又与我教门各有牵连。教门弟子毕竟来自于凡俗国度,有念旧的,怕是少不得帮一帮凡俗国度。如此,教门也自会牵扯进去。时日一久,矛盾积累,到最后怕是有些劫数。” 玄天微微颔首:“然也。不过你却需知晓,凡俗与我仙道教门,牵连虽深,却毕竟仙凡之隔。你作为教门首席弟子,主掌教门教务,须得掌好舵,梳理其中矛盾,不能让教门牵扯太深。” “我自知晓。”伏皇道人沉吟道:“我只怕那元初神庭时间久了,干涉凡俗国度的政权。” 玄地摇头失笑:“那又如何?只要不阻碍我教门从凡俗招收弟子,不伤害教门根基,他干涉凡俗政权,只要不闹大,与我等也并无太大关系。细细一想,那元初神庭若要健康发展,便须得顺应天时,如果与凡俗发生剧烈矛盾,要么就是元初神庭变质了,这自然需要我等监督纠正。要么就是好事,梳理天地运转,摒除诸般害处,使得天地变得建泰,元炁也会随之增长,对仙道修士,而言,因此而闹出的矛盾,我等又何必计较?” 伏皇道人不由深以为然。 “你需要做的,就是将教门方向掌握好。须得让弟子知晓,一入仙道,凡俗之事,就要少管。一些龌龊,须得打击。” 伏皇道人缓缓颔首。 却也想到,教门诸弟子毕竟来自于凡俗,与凡俗牵连,也是必然的。凡俗之间,也不定没有好东西。若那凡俗国度,拿出一些好处来引诱,怕是有弟子会按捺不住。想必就此事,须得与元初神庭以及凡俗国度,达成一些协议,定下条款才好。 当然,伏皇道人心中也是明了。这般矛盾,大略多出现在炼炁境弟子身上。一旦证就化神,那便越是远离凡俗,目光便要放眼大宇宙之中。而且凡俗之中,怕也没了什么对化神境界修士有太大诱惑力的宝贝。 说来其实也不是大问题了。 他心头便就逐渐有数,一些框架计较,随即生成。 ... 太一教门诸般教务,太一道人多有不管。此间灭霸之事过后,道人用半载时间,先炼了三条界桥,随即便打算闭关。 这次灭霸之事,非但诸弟子各有收获,连带这太一道人,也一般无二。 却是多从那诛仙剑阵之中,悟的些道理。 心中自有灵感,当然要闭关梳理,将其彻底化为己有。 那诛仙剑阵,乃盘古大宇宙天道第一杀阵,非四圣不可破。其中奥妙,虽只一次性赝品,可也让太一道人,在炼化、布阵的过程中,体悟良多。 诛仙四剑,乃是毁灭杀戮之剑,凶厉狠毒,其中蕴藏了无比深邃的奥妙。这般奥妙,对太混道人大有好处,但对太一道人,却也同样重要。 诛仙四剑,以杀伐为主,可毁灭天地,也能重造世界。 这毁灭、重造之间,自有造化,玄之又玄。 太一道人体悟毁灭、重造转换之间的奥妙,便如那五行生克,也如阴阳生克。其中造化,端端玄妙无方。 印证自身修行,太一道人生出诸般念头。这毁灭、重造之间的造化之力,体悟出来,合于鸿蒙太一至圣真经第一般神通,造化神光之中,自能增其奥妙,长其威能。 又或者仿诛仙剑阵,结合自身修行之法,再创一门阵法亦或者大神通,也非是不能。 由是便要闭关。 那太一宫中,太一道人正待闭关静修,却突然之间,神色陡然一变! 猛地起身,就要跨出虚空,却又犹豫起来,伸出的一只脚,又缓缓收了回来。 却道怎的? 竟然是那太鸿道人处,传来些变数! 前时斗杀,太一道人一印下去,将那塞托拉克投影分身打散了账,余下一缕念头,却视而不见。其意欲何为? 只为图谋那深红世界罢了。 深红世界乃独立于这多元宇宙之外的一处世界,其掌控者便是那塞托拉克。如今,塞托拉克为赤混魔尊所算计,走火入魔,失了自由,正是图谋的好时机。 便就任凭那股念头返回,太鸿道人便紧随其后,跟了上去。 深红世界,也是广大无边,细细计较起来,怕不一个中千世界也说不得。方圆少则以十万光年计较。 虽然与这多元宇宙无法相提并论,但掌握这个中千世界的塞托拉克,却也是个了不得的角色。 大略也是个枭雄级数的人物! 太鸿道人跟到深红世界,暗暗一查,才发现,那深红世界,竟是除了一个塞托拉克,竟别无强者! 再细细暗访,才知晓,非是没有其他强者,而是在十来年前,深红世界诸般强者,皆被塞托拉克召唤而走,随之便不见了踪影。 太鸿道人细细一想,便就明了,分明是那塞托拉克修行魔功渐深,察觉不妙,又无法拜托,又怕自己被魔功害了之后,这深红世界脱离掌控,便趁着自己还有能为,将其余强者召唤一起,使了个计谋,将其全数镇压或是杀死。 这便让太鸿道人,察觉到了机会! 六十四章 太鸿道人陷囹圄 石破天惊有提议 不论那塞托拉克是否的确是摆了一桌鸿门宴,将深红世界一干强者一网打尽,是镇压也罢,打杀也好。 对太鸿道人而言,这事无论如何,都妙的不能再妙了。 由是念头一转,便有了计较。 深红世界乃是一方中千世界,本源力量雄浑。说来少则成就天仙的大能,才有能为炼化中千世界的本源法则,将这方世界实实在在纳入囊中。 不过实在是机会难得。 一则那世界掌控者塞托拉克走火入魔,不能自已。就好比一个靶子,任凭操持。二则又没了深红世界诸般强者前来掣肘。 虽然太鸿道人真实修为境界,还不及返虚地仙,真正能为,也堪堪只比初入返虚,无法一举将一方中千世界本源法则完全炼化。 但却可以夺取一部分控制权! 如果等到修为境界突破仙凡天堑,成就天仙再来考虑此事,毕竟夜长梦多。 太鸿道人也是个有决断的,当即便就深入世界本源,与那靶子般的塞托拉克争夺这方中千世界的本源权能。 说来起初也是顺利。塞托拉克遭了魔尊算计,走火入魔,神魂受创,不能自已。虽然本身强悍,可怎又是完好无损、又掌握了炼化中千世界本源法门的太鸿道人的对手? 眼看就有一成世界本源法则的权柄落入太鸿道人手中,如此下去,百十年之后,塞托拉克就要彻底失去这方世界的掌控权能,成为丧家之犬,却正在此时,竟有一道蕴含不朽蕴意的力量突然降临! 顷刻就把太鸿道人禁锢于深红世界本源之中! 大事不妙! 那蕴意不朽奥妙的力量,少说是那金仙级数大能所为!这道力量雄浑浩瀚,虽则只一道,却也把太鸿道人禁锢起来,就仿似一座囚笼,将其困在深红世界本源核心,任凭太鸿道人千般法术,万般神通,也脱身不得! 由是自被太一道人知晓。 毕竟是一尊化身,关键是,相互之间,有系统勾连。即便那道不朽力量,也无法隔绝分毫。 否则若无系统,太鸿道人非要失联不可。 太一道人自是心头焦躁难以安稳。 一则不知暗中到底是谁对太鸿道人下手。二则不知那人意欲何为,唯恐其在背后算计图谋,使太一道人大计出现纰漏,牵连全局,最终竹篮打水。 太一道人焦躁之间,差点失了方寸,好在强自按捺,又有太鸿道人传讯,只道是无有性命之忧。加之有系统护持,使那不朽力量无法禁锢元神,只是难以脱身。让太一道人暂时按捺,先不动声色。以免鲁莽间,也落入那人彀中。 “好教道友知晓,吾暂且无忧。有系统护持,虽则被禁锢肉身,动弹不得,然吾已琢磨出一些门道,多则三五年,少则一二年,揣摩炼化,便能打开一些漏洞。我自处于世界本源之中,只要打开禁锢漏洞,也不妨碍炼化法则灵机,便可如愿修行。是时,那人自以囚禁于我,却不知我暗暗仍能与塞托拉克争夺世界控制权,只是不能大张旗鼓,只能滴水穿石,暗暗渗透,以免被其发现动静。” 晓得此间奥妙,太一道人才微微松了口气,却传讯道:“一二载也好,三五载也罢,终归是夜长梦多,少不得有些变数。” “然。”太鸿道人缓缓道:“休说三五载一二载,便是一年半载,也是年长日久。这深红世界毕竟乃是一方中千,浩瀚广大。虽则吾猜测那塞托拉克使了鸿门宴之计,拿下了诸般强者,然则却也不知是杀是镇。若非是一概打杀,而是镇压,那塞托拉克虽然走火入魔,但却不能不防备他仍可以放出那些人物,以之来与我添乱。之前与其争夺世界权柄,他因受创颇深,抽不出精力,无暇顾及其他。然则此时吾被禁锢,无法牵制于他。若那诸般强者未死,他恐怕不会放过此间机会。” “那道友的意思是?”太一道人不由凝声问询。 “只怕是夜长梦多。由是吾意道友将多元宇宙诸般事宜安置妥当,半载之内,前来深红世界,与我里应外合。道友清除跳蚤,夺取世界气运,我便暗暗渗透,炼化世界本源。如此双管齐下,任凭那塞托拉克多有算计,如何又能逃出我等掌心?” “倒也是个好法子。”太一道人斟酌片刻,道:“然则那禁锢道友的幕后之人,怕是不会任凭我翻云覆雨、任意施为呀。” 这便是太一道人最大的担忧。 “道友且听我道来。”太鸿道人闻讯,不由沉吟片刻才道:“我来这深红世界,虽则遇到黑手,然相较而言,毕竟只是一方中千,远不及那多元宇宙水深。如今我等虽则将世界树界域纳入囊中,但仍不敢大张旗鼓。不如多元宇宙之事先且按捺沉寂,以时间换底蕴。却换个方向,从深红世界入手,先将此界纳入囊中,待修成天仙,再反窥多元。至于针对幕后黑手,吾有一个提议,可暂时摒除其威胁。” “哦?”太一道人念头一动:“你莫不是说——阿德?” “然。”太鸿道人心中传讯道:“还须道友使些法子,将那阿德与我等捆绑一体...道友如今不正烦扰于修行瓶颈么?何不先按捺五行,择修阴阳?以我之见,不妨与阿德结为道侣。那阿德一身能为,我看乃是阴属本源,若得双修,自是突飞猛进!” “嘶!”太一道人不由倒吸口气,惊道:“这般想法,端端是...端端是出乎意料!” 他沉吟起来,片刻道:“倒也是个一石二鸟的计较。不过那阿德非比寻常,要与其结为道侣,怕是不易。” 在太一道人这等层次眼中,便不存在所谓情情爱爱。一切行为,一切算计,皆为见证大道,超脱不朽。 若与阿德结为道侣,不但能在如今这般举步维艰的情况下,在铁幕上撕开一道口子,取得一个保障。更能因阿德那一身阴属力量,双修之下,道行法力突飞猛进! 这由不得他不动心! 不过想想其中为难之处,太一道人也无有太多信心。 却道:“我便试上一试。若能,有阿德道友护法,我自尽快前往深红世界。若不能,再作他想。” “善。”太鸿道人道:“此事若成,善莫大焉。” “然也。”太一道人心头微轻:“若得阿德护法,诸般许多隐患,便可一举弥补。” 太一道人心头又想到太混与太始两位道友。若与阿德一体同休,想必以其身份来历,不论太混、太始二人,如何搅动多元宇宙,也有区处之法了。 不过太一道人转念间,又否定将太混、太始,乃至于太鸿的身份,与阿德敞开的想法。所谓臣不密则失身,君不密则失国,若修士不密,则要失了大道。即便与阿德一体同休,此间奥秘,也须得不能暴露分毫。 至于阿德身份来历,这许多时间以来,太一道人略略已有所猜测。这里先且不提。 反正不论如何,只要能将阿德拉上战车,捆绑一体,大略不到紧要关头,必定不虞隐患安危。 到这里,太一道人忽然又想到一个问题,不由问道:“那人暗暗出手,不杀你,却只封印囚困,不知又有甚计较?” “这...”太鸿道人被问住了,也不得其解。 太一道人心念转动,同样不知答案,摇头道:“也罢,暂且不去管它,既是猜不透,便当做不知,先静候以待罢,总有露出水面的时候。” “然。” “道友,你便暂且按捺。”点了点头,太一道人沉肃道:“我先将教门诸事安置妥当,与阿德商谈一番,不论如何,半载之内,必有结论。” “善。” 太一宫中,太一道人吐出口气,气息袅袅,其中竟也有异象。实则乃是心中杂念,被斩杀出来,一口喷出,免得扰了道心。 太鸿道人之变故,着实将太一道人也骇了一惊。 他本已为足够谨慎,没想到仍然变数多多。 说到底,也只因自身修为境界不足的缘故。休说大罗级数,便只得金仙,也不必如此战战兢兢,遮遮掩掩。 甚至还要打阿德这等人物的主意。 其中纠结,实是羞耻。 由是心中更有一股急迫感,促使太一道人下定决心,要尽快修成仙家。 “我如今后天五行,大略已快至圆满,然则最后这一步,最是艰难。太鸿道友提议,也是正合我意,先将体悟五行放在一边,换而体悟阴阳之道,说不得悟道阴阳到了一定程度,反哺回来,与五行奥妙相互印证,反倒能解决五行圆满之关隘...”道人心头灵光闪烁。 “这阴阳所属,表象而言,可作日月。这大日倒是可也,地球所在的恒星太阳,当是蕴含一些阳之大道。可那月球,必定无有。有阳无阴,自是不可。” 这不是盘古大宇宙。盘古大宇宙,那照耀整个宇宙的昊阳乃开天盘古左眼所化,蕴其一身纯阳大道。皓月乃盘古右眼所化,蕴其一身纯阴大道。 相较而言,眼下这多元宇宙,怕是所有恒星,加在一起,也不知能否媲美那盘古左眼所化的昊阳。至于所谓月球,实则不过是普通星球而已,只不过得了恒星阳炁折射,去了至阳,大略为少阳,而非太阴亦或者少阴,更非纯阴。 细细想来,感悟阴阳大道,其中阳之大道,那恒星之上,大略是一个去处。而阴之大道,太一道人左思右想,最终只得认同太鸿道人提议,落在那阿德身上。 可阿德毕竟不是等闲之辈,此中计较,太一道人虽心里有了打算,但并不确定就能成功。想来这捷径,也不好走。 六十五章 仙道之极九为数 大罗奥妙诱人心 “这阴阳之道,要么以五行分化天干逆推而来,要么得了阴阳大道所属的宝物,从中直接汲取玄妙。或是...”道人心知要与阿德结为道侣,还需的计较一番,回过神来,便又反复琢磨其他办法,毕竟不能将要事寄托于一处。突然就想到当初予了阿德的那部大阴阳轮回经,不由心念急转:“这大阴阳轮回经,若得修成,也自有阴阳奥妙,可是...” 太一道人回想那真经法门,最终不由摇了摇头。那部大阴阳轮回经,天仙之下的部分,所蕴含的阴阳大道,尚不及他如今自己体悟的多。修来也是枉然。 其玄妙深邃之处,皆蕴藏在天仙之上的部分。可天仙之上的法门,他如今也修不得。 转而又想到从系统兑换蕴含阴阳道妙的宝贝来体悟,随之又直接否定。 一则这等宝物,普通的货色,对太一道人没有多大用处。能看上眼的,又价值连城,估摸着大略少则须得后天灵宝级数的宝贝,蕴含的玄妙,才能使太一道人修为突进。这等体悟大道的宝贝,自不能是一次性的玩意儿,如此,价格就贵的离谱。只稍稍一看,就打消了太一道人兑换的想法。 加之道人始终对系统有极大顾虑。 这等关乎于自身根本大道的东西,他实在不想与系统有太深的关联。 便就将兑换阴阳大道所属宝物之事撇在一边,又想到:“只可惜了那世界树,蕴含先天木炁本源,若能深入参悟,收获必定惊人啊...” 想到这个,他不由叹息起来。 太一道人决定先将感悟五行奥妙放下,并非之前没有想过从世界树先天木炁着手。可那世界树至关要紧,有些大秘密隐藏其中。一则阿德必定不许,二则潜藏危机。再则那毕竟乃是一株先天灵根级数的神物,以道人化神境界的道行,即便深入感悟,怕也困难重重。 便只能先从阴阳大道着手,来完满自身道行,填补鸿蒙太一至圣真经。 思来想去,心下就有些烦躁,便走出太一宫,立在那山头,看天边云卷,望眼外云舒。不知何时,阿德来到身侧。 道:“我看你心思不静,有什么烦恼吗?” 太一道人摇了摇头,侧脸看她一眼,心头一转,笑起来道:“你来的正好,阿德道友。我正有事寻你。” 如今摆在太一道人面前的终南捷径,只有与阿德结为道侣这一条路好走。他也是个干脆的,眼下时间又是紧迫,既然阿德来了,择日不如撞日。 “哦?” 阿德闻言不由一愣。 太一道人斟酌片刻,笑道:“此事要紧的很,不如入我宫中,细细详谈?” 阿德心思一动,猜不出太一道人打算,又看他神色,只是淡淡微笑,于是有些好奇,点了点头:“行啊。” 太一道人伸手一引:“请。” 两人入了太一宫,在那悬岛上,相对坐下,太一道人不露急迫,悠悠自然,泡了一壶香茗,与阿德倒上一碗。 阿德仿佛少女心性,的确好奇的紧,连连问询:“到底是什么事?你说啊!” 太一道人有时候感到疑惑,这人不知活了几许年成,竟是如此心性,也不知这日子是怎么过的。 却笑道:“何必着急?” 抿了一口香茗,笑道:“我看阿德道友一身力量,奥妙之处有些变化,大略这些时日,收获不少?” 灰幕下,阿德轻轻皱眉,摸不透太一道人到底是什么打算,只是点了点头:“是有些收获。你这个仙道体系,还真有意思,我越深入,就越觉得奇妙。” 道人微微一笑:“这是自然。仙道之路,博大精深。我知阿德道友神通广大,或证就金性,得了不朽奥妙。然则若与我时间,不需多久,多则十万,少则万载,翻掌之间,我便能镇住道友。” “嚯!”阿德不由掩嘴轻笑起来:“太一,你知道我自诞生至今有多少年了吗?你知道我念头一动,就能颠覆无尽维度次元吗?一万年?十万年?你就想超过我,不可能!” “为何不能?”太一道人听出其中讽刺,却哈哈一笑,道:“阿德道友可知仙道之路,有几多境界?” “境界?”阿德怔了一下,掰着手指:“锻体筑基、炼炁九重、化神九重、返虚三劫,然后就是天仙嘛。” “善。”太一道人为阿德将碗中香茗倒满,笑道:“道友可知,我如今处于何等境界?” “化神七重。”阿德咯咯笑道:“我听到的。” 太一道人面露无奈。许多言语,若不使系统遮掩,绝是瞒不住这阿德。 “然。我化神七重,距离那天仙,尚且隔着返虚三劫大境界。若我证得天仙,阿德道友以为,我神通法力,当是如何?” “这...”阿德似在斟酌,片刻后才道:“如果你成为天仙,我就不会阻拦你去探索世界树的根底了。” 太一道人微微颔首,又问:“那阿德道友可知,天仙之上,又是何等境界划分?” 阿德被问住了,不由道:“你那藏经塔中,许多典籍,都没有这方面的信息。你也不曾说过,我怎么知道?” 太一道人微笑不语。 阿德有些气恼:“你说啊!” 道人这才开口:“稍安勿躁。所谓天仙,不过仙家第一境界,初窥大道门槛。那天仙之上,尚有七个大境界!” “...”阿德眨了眨眼睛,惊讶道:“天仙之上,还有七个大境界?是天仙一重到天仙七重吧?”她不由想到所谓炼炁九重、化神九重的境界划分。 “谬矣。”太一道人大笑:“先不论天仙有几重,但不论几重,都还是天仙,处于同一境界。这大境界,大略可看做炼炁之于化神,化神之于返虚之别。” “不可能!”阿德不信道:“如果这样算起来,你才第三个大境界而已。后面还有九个大境界?!” “这般说实则也有些谬误。”太一道人正色解释:“这仙道境界,九为极数。总共,也只得九大境界而已。天仙之下,因仙凡鸿沟之故,算是一个境界。只是因修行便利的原因,将其划分开来罢了。” 阿德已经无话可说:“这么说,你现在连第一个境界,都还没修炼成功?” “然也。”太一道人笑道:“天仙之下,返虚虽被称之为地仙,然则仍属凡俗。我自也尚未脱离凡俗,成就天人。” “快说,天仙之上,又是什么划分?”阿德迫不及待道:“你刚才说的‘证得金性,得了不朽奥妙’又是什么意思?大概是什么境界?” 太一道人这才细细道来:“天仙,便为天人。蜕去凡胎,超出红尘。那天仙之上,乃是真仙。所谓真仙,便是两只脚皆跨入大道之门,对道的领悟,与天仙不可同日而语。这修仙了道,越是到了后面,每一个境界之间的差距就越大。天仙翻掌之间,无论多少返虚地仙,也只有飞灰湮灭一途可走。然真仙动起手来,天仙也是蝼蚁。” “那真仙之上呢?”阿德全神贯注。 “真仙之上,便是玄仙。所谓玄之又玄,众妙之门。到了这一境界,便就要窥伺那不朽金性之奥妙的大门了。” “玄仙...”阿德咀嚼片刻,又忙问道:“玄仙之上呢?” “便是金仙了。”太一道人笑道:“我道是证得金性,得了不朽,便是这个境界了。金性不朽,寿元无尽。以我之见,道友当是在这个境界,或许还要高出一层。” 阿德吐出口气,兴奋道:“我是金仙?或许还要高出一层?那上面呢?” “太乙金仙者也。”太一道人见阿德激动,心下自是高兴,却悠悠道:“太乙,又为太一,乃是大道之源,一切初始。到了这个境界,便就是去伪存真,触摸到了大道的一丝真意了。” 他不由看向阿德:“道友或许便是此等境界。” “太乙金仙...这个名字真好听。”阿德竟悠然神往。 太一道人暗暗摇头,大略此界大能,多为天生,然成也天生,败也天生,生时如何,死时也是一般,虽则神通无边,却被天性禁锢,难有寸进。不由微微叹息,道:“那太乙金仙之上,便是大罗金仙。” 这话便把阿德思绪拉了回来,一听大罗,更显激动万分,登时忙问:“大罗金仙又有什么神通奥妙?!” “所谓大罗,便是超越一切时空因果,从宇宙本源之中,夺回自身命格,跳出宇宙命运长河,斩杀过去未来,唯一唯我,完全主宰自身命运,初步独立世界之外的仙家!” 说到大罗金仙,连太一道人自己,都不由面露神往。 到了大罗金仙级数,这等境界,斩杀了过去未来,跳出了命运长河,便可称之为不沾因果。当然,若有更高等级的大能算计,却又另说了。 “从宇宙本源长河夺回命格?!”阿德惊骇不已:“我自诞生以来,受宇宙本源所限,虽则有毁天灭地之能,却不敢真正彻底毁灭多元宇宙。否则我必随宇宙一同消亡!” 说到这里,她急急道:“你快告诉我,该怎样才能挣脱宇宙本源的束缚,跳出命运长河,成就大罗金仙?!” 六十六章 雷厉风行结道侣 阴阳双修显道妙 阿德生自宇宙本源,与宇宙同休戚,虽有大神通,可却不得自由。这许多年来,想尽办法,也分毫不得脱。 不论何等计较,何等作为,到头来皆是一成不变。 永恒岁月以降,自是心灰意懒。 然自注意到太一道人,晓得了修仙了道,她心中仿佛就有一个声音,告诉她,这条路,也许蕴含着她的追求。 由此,才暗暗关注太一道人。 不过虽有那一丝丝想法,然这许多年以来的束缚和禁锢,造成一种固有的思维,让她虽有期待,却并不抱有太大希望。 直到今日! 醍醐灌顶,她终于有了确切的目标! 往日里,她,还有那些人,诸般作为,只想挣开宇宙本源的束缚,只是一种茫然的想法,却非确切的目标。不知道怎样挣脱,不知道挣脱之后,是怎样光景,无门无路。 但现在,听到大罗金仙这个词儿,就譬如有一把斧子,劈开了她的脑袋,让她的思维,无限放大,无限高远。 阿德激动难耐,忍不住一把将太一道人抱住,没轻没重,差点把太一道人勒死! “且住!且住!” 太一道人被勒的七窍冒出三昧火,周身上下咔咔作响,鸿蒙太一真身差点就要崩溃! 阿德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放开他,手足无措道:“那个...那个...我太激动了...你知道,无数年来,我都很茫然,不知道该怎么做。是你告诉了我,我太感激你了,真的!” 太一道人咳出一口秽血,脸色变得有些苍白,摇头苦笑道:“倒是我的罪过了。” 阿德更不好意思了:“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这样...” 道人摇了摇头:“我无大碍,只是小伤。不过阿德道友,你须得注意,修仙了道,道心第一。道心不稳,要破开天地枷锁,成就大罗金仙,怕是不能啊。” 阿德闻言,情绪总算按捺下来许多,不由连忙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这才坐下来,一口把一碗茶水喝了个干净。 她深呼吸一次,稳住心神,无比认真的看着太一道人:“太一,你一定要告诉我,用怎样的办法,才能从宇宙大道本源长河之中,夺回我的命格?” 说完又忙不迭道:“只要能让我脱离宇宙的掌控,做什么我都愿意!” 太一道人心中微微一笑,等的就是这句话。 却面露苦笑:“阿德道友须得知晓,我如今连地仙都未曾证得,那大罗境界距我不知几许远。我尚未到那一步,又如何能指点于你?” 阿德微微一滞,周身灰幕颤抖片刻,叹了口气:“唉...我就知道...” 一时间颇为沮丧。 但不过片刻功夫,她又振奋起来:“不就是时间嘛!我多的是。一万年十万年,一百万年一千万年,我都能等!” 她看着太一道人:“我只要你一个承诺!” 太一道人迎着她的目光,笑着点了点头:“我既将此间奥妙,向你敞开,你大略应心头有数。然,我可以给你承诺。只要到了那一步,我看透玄妙,必指点于你,使你超脱宇宙,掌控命运!” 实则如今,太一道人就有所想法。但却不能直接告诉阿德。 至少,现在不能! “好!”阿德郑重点头:“你说吧,你想要什么?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你!你不是想要让我上你这条破船吗?我答应了。” 太一道人淡笑,没先回答,却道:“阿德道友可知,我修行目的所在?” “大罗金仙!”阿德直接回答。 “错。”太一道人断然否定。 阿德愣了愣,忽然道:“上面还有两个境界?!” 她才想起太一道人之前,只说到天仙之上第六个境界而已! “对,也不对。”太一道人语气缓缓,颇为陈厚,道:“大罗之上,尚有混元,混元之上,还有一境界。这一境,或可为圣人,或可为混元无极大罗金仙。或为圣,执掌天道,为天地师,号道祖。为或混元无极大罗金仙,脱离宇宙,遨游混沌,无限自由。” 说着,太一道人微微叹息:“我所为者,无非此二之者。然阿德道友须知,这一路烟尘,必定波澜壮阔。不知多少人要取我性命。连那宇宙本源,怕是也不会让我轻易得手,必定设下重重阻碍。较之于此,我如今也不过蚍蜉蝼蚁之辈。阿德道友,我亦不知,我能否可走到那一步啊。” 阿德一听,更是神往。大罗不是终点,还有混元,还有圣人、混元无极大罗金仙!这是诱惑?! 随即她眉头一竖:“有我在,谁敢取你性命!” 随即又道:“不行,你现在的确弱小了许多,万一出个意外,我就没盼头了!” 她思来想去,不由道:“我再去找几个人来,他们为了超脱,也一定会保护你!” 说着,风风火火,就要起身。 太一道人大惊,连忙道:“且慢!” “此等大事,怎能草率便与人分享?!”他厉声喝道:“阿德,你如此糊涂!大罗奥妙,谁不觊觎?如此,帮手反倒成了催命鬼?到时候他们把你压制,把我囚禁,你待如何?!” 阿德一怔,身子一僵,登时默然。 她非是不知此中奥妙,只是太过在意,一时急迫,才失了方寸。这无数年来,终于此时有了念想,心头冲击,无与伦比,有这般冲动,也情有可原。 她缓缓坐下,好一会儿,才将心绪梳理平静:“那你的意思是?” 太一道人长长吐出口气,见阿德按捺住冲动,不由心头一松。 之前幸亏叫住了她,否则一旦消息传出,还不知要惹出多大风波来。到时候,身不由己还在其次,关键是诸般算计,怕都要落空! 他放缓语气,一字一顿:“阿德道友,此中消息,我也并非定要掩藏。你那诸般朋友,我也非是不能予以帮助。然则我如今修为浅薄,如何能与他等打交道?实在与虎谋皮呀!再则,那大罗奥妙,我如今也是不知,叫来人,也同样须得等待,这又何必?待得我有所悟,时机到了,你再去叫人,也不迟啊。” 自然那时,太一道人也摸到大罗境界,任凭阿德去叫人来,道人也自不怕了。 阿德不由微微颔首,心思完全平静下来,她摇了摇头:“是我想差了。你说的对,这样的事,必须要保密。要不然我恐怕也抵挡不住风浪...” 又转言道:“可是你的安危,对我太重要的。如果你出了意外,我就没了希望,怎么办?!” 太一道人胸有成竹,笑道:“只要不泄露大罗奥妙,短时间内,哪里又有太多危机?我如今,也只小打小闹,譬如在你眼中,怕也是看不上。想必其他那些,也是一般。自不会引起太过注意。待得日后事情越大,我那时修为上去了,却也不怕了。” 阿德不由点头:“对。太一,你必须要尽快增长修为!” 太一道人笑道:“这是自然。这也是我与道友你说这么多的缘故之所在。” 太一道人终于暴露了最终的目的,正色道:“我与道友敞开了说,道友与我,如今可谓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既如此,何不更进一步?” 阿德疑惑:“怎么更进一步?” 太一道人心有羞耻,却面色不变,道:“我意与道友结为道侣,道友意下如何?” 阿德登时浑身僵住。 道侣一词,她如何不知? 那藏经塔许多典籍之中,就有记载。 法财侣地,其中这个侣字,就有两层意思。一层便是道友,二层便是道侣!这男女修士之间,若提道侣,言下之意,便已是明了。 就如同那凡俗的男女婚姻,这道侣便就这层意思。不过凡俗男女婚姻之事,或为情爱,或为传承血脉。但修士之间的道侣关系,则是相互扶持,同登大道! 阿德万万不曾想到,太一道人竟是这个打算,要与她结为道侣! 一时间,心中竟是一片空白! 这是求爱么?! 在阿德悠长的生命历程中,不乏有各色求爱者。有同等层次的大能,也有她眼中的蝼蚁。譬如那灭霸,就是这样一只蝼蚁。 灭霸偶然见过阿德一面,就念念不忘,得知她身份之后,甚至自杀前去见她。为她所厌恶,由是给灭霸下了个诅咒,使灭霸不得死,永远见不到她! 眼前这个太一道人,若说力量层次,与灭霸也高不了多少。说来在她眼中,也只蝼蚁。但这个人,却掌握着她的未来! 重要性,如今在她心中位居第一! 该怎么回答? 她心头有些乱,一时间默默不言。 若得其他人在她面前出此狂言,少不得就要一番教训,可太一道人又有别寻常! 就像他说的,休戚一体,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连那大罗奥秘,都敞开了说。这种诚意,已经让人无话可说了。 想到这许多年来的探索、颓然,及至于心灰意冷,此间种种,她再也不想要了! 良久,阿德抬起头来,随之,周身灰幕层层褪去,终于露出了真面目。 太一道人笑了起来。 ... 说这双修之道,直抵阴阳。 却非是那凡俗肉体交缠,而是神魂相交、大道相交。 两人自说开了,不为情爱,不为其他,只为一个未来,为一个超脱,终归还是走到一起。 在那太一宫中,一片混混沌沌,异象涨落,各自本源展露一方,神魂相合,道妙交互,一时间那种滋味,简直无与伦比。 六十七章 天降金花地涌莲 三才三劫天地人 那片混沌之中,一尊女神,一尊道人,阴阳环抱,交互相吸,成一轮太极,阴阳轮转,黑白分明,缓缓旋转之间,造化玄妙,道妙隐现其中。 好一尊女神:黑发披肩如墨瀑,肤如凝脂眸如星。黑发墨瀑,三千丈外是无限。眼眸星辰,晶莹碧透蕴神通。 身着黑袍蕴神秘,一把宝镰割魂灵。 动念之间开天地,先天死神掌轮回。 那太一道人得了这尊先天女神应允,自是结为道侣。 也是造化玄奇,以太一道人能为,若在盘古宇宙,休说与这等先天女神结为道侣双修道妙,便只仰望一眼,怕也不得。 说来也是一种天大幸运。 这尊女神,便是号称此方宇宙五大创世神明之一的死亡。说是创世神明,实则也是不然。这方大宇宙,并非五大神明所开辟。 而是这五人,有四者,皆是宇宙诞生之时,从本源之中衍生出来的先天神灵。 说起创世之神,也是可笑。这方宇宙,号称创世的,比比皆是。便譬如此前灭霸一战,被元始魔教天魔道人拿住的湿婆等三人,其中那梵天,就号称创世之神。又譬如奥丁,也有此间称谓。除此几乎所有搞出了一个神系的头子,多自称创世之神。 其脸皮之厚,也是让人惊叹。 实则不过是愚弄凡人的手段而已,为了收割信仰,这等角色,上不得台面的举动,比比皆是。 其中对错,只需反推。这大宇宙便只一方,这么多的创世神,哪个才是真的? 说来自是远不及那独自一人,从混沌中开辟出一方大宇宙的盘古真人原始天王了。 说这些人有多厉害,个个能毁灭无限维度,无限宇宙层面之类的。其实说来,也是可笑。一方大宇宙,维度无穷,层面无限。 若得那凡人理解,自是法力无边,比天高的人物。 但在真正的大神通者眼中,这都是些入不得法眼的玩意儿。 实际上,太一道人修炼至今,对此方宇宙,越是明了,就越是知道其中的一些奥妙。为何许多人,动不动就能毁灭多少宇宙层面,多少维度,还洋洋自得。 而若在盘古宇宙之中,这等行为,便绝无可能。 不是盘古宇宙的大能不及此间厉害,而是因为盘古宇宙的大能们头顶,悬着一把随时要人命的宝剑。 不敢肆意妄为而已。 当那鸿钧是吃素的?! 盘古宇宙,法则森严,有鸿钧合了天道,监控天地。一旦有这等行为,稍稍有损天地本源,那天罚可就来了。 而这方宇宙,诞生无数年来,未曾出一个鸿钧般的人物。连一个完整一点的修行体系,都没有。宇宙天道无人操持,任凭自然,法则疏漏,这才是这方宇宙这些所谓神灵胆大妄为的缘故之所在! 越是小角色,跳的就越欢快。越是如死亡这身先天神灵的人物,受到宇宙本源羁绊越深,才越不敢乱来。 说到底,便是法则疏漏,不够森严罢了。 不说其他,从地球上的某些人某些事,就能看出来。 譬如那变种人,就敢穿梭时间线,去改变发生过的事。甚至凡人,都能找到漏洞,创造出时间机器,在时间长河中胡乱游荡,造成许多分支。 这便是天道无人主持,不曾监控的缘故之所在。 太一道人在这方宇宙,不过修行到化神层次,实际上就有穿梭时间线的能力。只是谨慎起见,没有乱来罢了。 若在盘古宇宙,法则森严,时空大道被天道掩藏,历史走向天命唯一,休说化神,便是金仙,也不允许穿梭时间线。 就好比一个国家法律森严,就譬如秦朝。小偷小摸都要割鼻子、挖眼睛。而一个则是法律混乱,可肆意妄为的末世朝代。 其间差距,就一目了然了。 话说远了。 且回正题。 二人结为道侣,自要行那双修之事。太一道人为求修为增进,而先天死神也希望太一道人修为尽快增长。 于是便在太一道人的引导之下,行那阴阳大事。 先天死神力量层次远超太一道人,其一身本源,雄浑到无法计量的程度。若放开来双修,怕是顷刻之间,就要把太一道人撑爆。 须得以太一道人为主,以先天死神为辅。 两人大道交互,一时间有种种滋味、种种体会,如泉涌,如海***薄汹涌。 智慧的火花,在太一道人的道心之中,闪耀不停,并因双修之妙,迅速化为自身道行。呼吸间,死亡、灵魂、轮回、阴阳,诸般大道,种种玄妙,造化万千,一一涌上心头,仿佛一个巨大的推助器,将太一道人道行层层拔高推进,化神七重、化神八重、化神九重、圆满,不过片刻时间,便就拔升到了返虚境界! 此等机缘,端端是让人眼红心热。 毕竟,区区化神修士,能与一位少则金仙级数,大则太乙级数的先天神灵双修,这等机缘,亘古未有。 先天神灵,秉持宇宙本源而生。一身本源力量,最是近道。就好比宇宙本源之中,死亡、灵魂、轮回、纯阴等大道,齐齐向太一道人敞开了所有奥秘,任凭取舍一般。 道行提升如此迅速,便也在情理之中了。 相较而言,先天死神阿德,也自有一些收获。她虽强,可毕竟不明阴阳至理,不知仙道奥妙,有些茫茫。这一双修之下,神魂交感,从太一道人念头之中,自是获取了许多仙道知识妙理。 若单论仙家道行,这呼吸间,她也有了化神道心境界。 两人周遭,大道显化,天降金花,地涌金莲,种种异象,实是让人惊叹不已。 甚至诸般异象显化于外,产生种种道妙,笼罩教门圣地,使得所有教门弟子,不论闭关的,还是没闭关的,不论正在修行练功的,还是在炼丹炼器的,一个个登时怔滞,陷入顿悟。 那在闭关的诸峰首座,正艰难挣扎于化神门槛之际,得了这一股助力,一个个接二连三,练就元神,成就化神! 一道道浩瀚气息,冲宵而起,化为实质,也随之显化异象,或四象四灵,或五行五方,或刀枪剑戟,或大印宝鼎,将个终南山圣地,护山大阵笼罩百里范围之内,映照的如同真仙宝地! 那伏皇道人也自沾了道妙,一时间直冲两重天,将元神凝练,在元神中开辟出了一方次元,证就洞天境化神三重的境界! 待得他一个激灵回过神来,仰望那山顶异象,心头激动之时,却也没忘了作为掌教首席弟子的责任。 连忙一头扎入虚空,直奔那凌霄城,要把城中弟子也带回来,同享奥妙。 只盼掌教师尊此番道妙,能够多多持续几日! 至于凌霄城没了镇守,这算什么?!大道才是真理! 也算是机缘不消,待得一日之后,伏皇道人带人归来,那道妙尚且还在。不论那玄离、玄昃,还是余者诸般炼炁弟子,甫一进入终南圣地,登时各个陷入顿悟之中。 片刻之后,玄昃证就化神,元神显化一道黑洞。那多玛姆,一身火焰喷薄,浩浩乎汹涌无比,早是黑红,后是赤红,最后炼化诸般杂质,化为三色,竟将一身能耐,炼作了三昧真火,神通大进! ... 阴阳双修,并非不耗精力。 较之于先天死神阿德那一身无穷浩瀚的精力,太一道人就逊色了不知几多。大略半月之后,太一道人精力不济,不敢贪道,连忙结束双修,回神睁开眼睛,正好与阿德碧透双目对视一起。 阿德凝脂般的脸上,露出一抹红晕,哼一声,一把掀开太一:“这下你满意了?” 太一道人整了整道袍,呵呵一笑:“能得阿德为道侣,如何能不满意?” “可我不满意。” 阿德瞪了他一眼:“才半个月呐!” 太一道人登时心臊。 就仿佛凡俗男子,无法满足新婚妻子一般,其中羞耻,难以言喻。 阿德见状,不由掩嘴咯咯一笑,知他羞耻,连忙扯开话来,不愿伤他颜面:“收获怎样?” 太一道人这才按捺住心中羞臊,道:“道行已至返虚极限,初窥天仙奥秘。不过一身法力,仍属化神,只进阶一重,正是化神八重。” 又道:“只需炼化足够天地元炁,萃取足够天地灵机,最多半载,便可登临返虚地仙。不过要将法力神通修成地仙极限,还需度过三劫才是。” 阿德微微颔首,上前揽住太一臂膊,道:“需要多久?” “少说七八载,多则十余载。”太一道人无奈道:“三劫非比寻常,要做些详致准备。第一劫人劫,须得完过一次死劫,生死之间走一遭,明悟生死恐怖。第二劫地劫,须得独立开辟一方小千世界,顶住开界压力,成为一界之主,方能成渡过此劫。第三劫天劫,乃是宇宙本源降下考验,多为雷霆,渡过之后,一身凡俗红尘之气彻底褪去,成就天人之身,方能窥伺天仙。” “真是麻烦。”阿德皱了皱鼻子:“难怪修仙了道能超脱一切,大概与这些劫啊难啊的,息息相关吧?” 太一道人颔首笑道:“正是如此。诸般劫难,是危也是机。度的过,便是道途基石。度不过,便要烟消云散。” 六十八章 先天死神作圣母 光大仙道夺气运 所谓先天神灵,自天地本源而生,先天就拥有绝大神通。然则正是成也先天,败也先天。 大宇宙本源划定了一个框架,便就只得在这框架内蹦跶。因本源合于宇宙,受限最大。 譬如阿德,乃先天死神,天生便掌握死亡、灵魂这两条大道所属的宇宙本源法则。举手投足,就有莫大神威。念头一动,便可毁天灭地。 但一生成就,也就局限于这两条大道的某段框架之中。诞生时,自身两条大道尚且稚嫩,还有进步余地。一旦等到这两条大道成长至宇宙本源划定的极限时,便再无一丝进步的可能。 无穷岁月,永恒以降,原地踏步,看不到希望。 实则这等状况,并不出奇。因秉持宇宙本源所生,得天独厚,也自当有利有弊。得到了,就须得付出,亘古以来,无不如是。正是合了阴阳奥妙,得失道理。 关于此间种种,阿德不愿多说,太一也不多问。但却从系统之中,对先天神灵的利弊,做了一个详细的了解。 那系统所言,就比方那盘古大宇宙。 自盘古真人原始天王开天辟地以来,第一量劫,便是这先天神灵之争!自宇宙本源诞生的无数先天神灵,手握法则,天生神通。可受到宇宙本源所限,到了法力神通进无可进之时,便爆发了一场大战。 其本质,便在于寻求超越。 只道是自身法则局限于一道或二三道,进无可进,就别出机杼,要吞噬其余先天神灵的本源,取博合精,尝试超越。 大战便由此而起。 不过结果很显然,失败了! 到第二劫之时,哪里还有几个第一劫的先天神灵冒头? 至于鸿钧,又别有缘故,系统只粗略说了半句,便即不提,太一道人便也不问了。 盘古大宇宙,开天之后第二劫,实际上算起来,争斗的双方,其中一方,也是先天神灵!只不过非是第一劫的先天神灵,而是第二劫诞生的先天神灵。 那巫族,盘古血脉族裔,实则同样,也出自于宇宙本源,十二祖巫,如何不是先天神灵? 盘古既死,其一身大道本源,岂非便是化作了宇宙本源? 秉承盘古血脉而生的先天巫族,自然,与先天神灵本质类等。只不过因合了盘古血脉,较之于第一劫的先天神灵,先天巫族优势更大而已。 这一劫,争斗双方,看起来是巫妖二族,实则是仙道体系发扬光大的第一战!也是最重要的一战。 是仙道修士向先天神灵发起的挑战! 虽则那代表仙道一方的妖族,其首脑,实则也是先天神灵,但在追逐大道的过程中,自有分歧。 巫族秉持宇宙本源、盘古血脉而生,嚣狂自傲,不屑仙道。连那鸿钧道祖三次讲道,除了第一次,其后十二祖巫,便没有再去过一次。 妖族诸般首脑,三千紫霄客,其中皆有一尊尊位。 巫族固执于先天神灵之道,妖族则兼收并蓄,并逐渐向仙道体系靠拢。这是大道之争,你死我活。 最后结果,两败俱伤。 如果仅仅是这样,仙道修士不算胜。但为何自那此后,仙道便成为主流? 妖族虽与巫族两败俱伤,但实则也未尝不是一种清洗。毕竟,那妖族一干首脑,也是先天神灵。 让先天神灵代表仙道修士,无法自圆其说。由是,不论那东皇还是妖帝,自争端起初,便已经决定了他们的命运。 至于三清道尊,为何后来成为仙道教门教主,其中也自有缘故。至于女娲娘娘为何未被清洗,也自有缘故。 无非是一个选择而已。 又看那十二祖巫之中的后土娘娘,最后如何成道。看那先天伏羲,又是如何成道,便就知道,先天神灵该作何选择,其前路,该怎么走了。 内里种种,太一道人自有所悟。 由是实则早知,自家这位道侣日后的道途,方向作何。 只不过因为种种顾虑,短时间内,怕是不能明言。 毕竟太一道人修为实在浅薄,无法护持本身。许多奥秘,端端是不敢宣称。就好比那鸿钧道祖,光大仙道,也是在他成道之后啊。 这般作为,缘故无他,只为摒除变数而已。 太一道人不是无私的奉献者,仙道体系,要发扬光大,要占据这多元宇宙所有气运气数,关键是,他立意高远,证道! 话说太一道人与先天死神一番双修,道行突飞猛进,其中喜悦,自不言表。不过如今,在先天死神面前,太一道人还是低了一头。 端端那句‘才半个月呐’,就让他羞耻万分。 那太一宫中,五色轮转,悬岛乍现。与以往没有任何差别,一株老松,一汪古泉,一方顽石而已。 道侣二人双双落在岛上,各有一个蒲团,两人并列坐下。 就听太一道人开口道:“你自也修了仙道法门,便须得一个尊号。你那‘阿德’之名,实无韵味。” 阿德白了他一眼:“我不信你不知道我为什么自称‘阿德’。” 太一道人对她的身份,早前逐渐有所猜测。这‘阿德’,乃先天死神,其名‘死亡’。放在西方蛮夷的语言之中,便为‘德斯’。自称阿德,倒也理所当然。 道人笑道:“如今当然明了。不过这称谓,确是无甚奥妙之处,莫不是农家妇人?” “我是农家妇人,你不就是一个老农?”阿德嗤笑一声,才道:“那你说,该取什么尊号?” “你自以死亡、灵魂大道为本源根基,又修得大阴阳轮回经,天生便是幽冥之主。以我之见,不如号‘太冥圣母’。” 太一道人斟酌一番,又道:“或元冥圣母,或玄冥圣母。” 阿德眨了眨眼睛:“听起来倒是不错,你认为哪个更好一些?” “这冥,便是幽冥。太,则为大,最大。元,乃是初,或曰第一。玄,所谓玄之又玄,众妙之门,又为道。此中取舍,看你自己。” 阿德想了想,道:“你叫太一,那我就叫太冥。” 太一道人笑了起来:“也罢,便是太冥罢。太冥圣母。” 由是道:“我与你一番双修,已去半月。半载之内,我有要事须得离开多元宇宙。有些关隘,须得与你讲明。” “你要离开多元宇宙?”太冥圣母微微一怔:“半载之内?要去哪儿?我跟你一起吧。” 太一道人摇头笑道:“你如何不能猜出来?深红世界而已。” 太冥圣母轻轻一笑:“我就知道。那个塞托拉克被你的那个对头算计,现在半死不活,深红世界群龙无首,正是一个插手的好机会,我知道你不会放过。你的想法是对的。多元宇宙是根本,如果事情做的太过,就会有人跳出来,找你麻烦。一个两个我倒是不怕,但都跳出来,我也没法子了。” “反而从多元宇宙的附属世界,比如深红世界这样的地方着手,不会触碰到那些人的神经,会轻松许多。” 太一道人微微颔首:“我也是这般思忖。说来这多元宇宙,大略发展至今,陷入瓶颈。你们又未曾制定合于天数的规则来规范宇宙的成长,也没组建一个包揽宇宙的组织来监督,显得非常混乱。自我这仙道体系诞生,我便致力于此,以新代旧,使得宇宙成长,能有序、健康。但新旧交替,阻力必定大的不可思议。我如今修为又实在浅薄,不能硬碰,只能打擦边球。” 又道:“那深红世界,也是一方中千,生灵万万千、千千万。若能将其化为仙道国度,对我的大计,自有促进。此时那深红之主塞托拉克正是无暇他顾之时,岂非机会?我自不会放过。” 太冥圣母听了,点了点头,不由道:“你是想建立一个包含整个宇宙的国家?” 太一道人心知太冥圣母理解有误。他自求超脱,建立国家算什么?大略是刚才听到他说‘没有一个包揽宇宙的组织来监督’,才使得太冥理解错误。 不过太一道人并不详细解释。他不是要建立一个国家,自己来主掌。这只是求道路上的一个手段,是为了攫取宇宙气运的手段而已。 太冥圣母不知气运奥妙,当然就会想岔。 太一道人笑道:“非是如此,你看我座下教门据地球、宝材天、宝药天,可曾建国?” 太冥圣母不由颔首:“也是啊。你是想把深红世界,也变成地球一样?让所有生灵都作修士?” “大略可以这么说。”太一道人笑道:“其优越者,收归门下,作乱者镇压打杀,平庸者,放逐江湖。只为仙道,能扎下根基,发扬光大。” 又道:“未免夜长梦多,那塞托拉克毕竟非同寻常,因之半载之内,我便须得前往深红世界,着手此事。然我并不深知塞托拉克,不知他或有后台,或有某种手段,这才要问询一番。” 太冥圣母咯咯一笑:“那你要求我才行。” 太一道人苦笑一声:“罢罢罢,我求你便是。” 太冥圣母仿佛少女,笑的开心:“那我就告诉你。塞托拉克的力量层次,相较而言,约莫处于仙道境界中,天仙、真仙之间。幸亏他遭了算计,要不然你现在肯定打不过他。至于后台...” 六十九章 欲炼都天立大阵 宝材却就在眼前 太冥圣母想了想:“还真有。” 她看着自家道侣,正色道:“也是一个了不得的家伙。不过你放心,你把这个带在身上,他就知道我跟你有很深的关系,不敢对你出手。” 说着话,太冥圣母弹指摄拿,一缕幽芒凝成一块配饰,随即交给太一道人:“你带在身上,不许取下,永远都不许!” 太一道人接过配饰,悬在腰间,苦笑道:“关乎性命,我自不取下。” “只关乎性命?”太冥圣母眼中露出危险的光。 太一道人又苦笑:“关乎于你,可也?” “这才对嘛。”太冥圣母咯咯一笑:“要记住哦。” 然后忽然转言:“要不然我跟你一起去?万一他不顾我的脸面呢?” 凝脂般完美的脸上,露出一丝期待。 太一道人不由无奈道:“我知你受人所托,看守世界树,如何能走得开?” 就算走的开,太一道人也不愿她跟随身旁。毕竟那边,还有个太鸿道人,须得不能漏了马脚。就算是自家道侣,也是一样。 太冥圣母哼一声,顿时闷闷不乐:“那个混蛋,我当初就不该答应他!” 随即殷红唇中吐出一口气息:“不过答应了,就不能反悔。” 太一道人颔首:“自当如此。先天神灵,言出法随,等闲不能许诺,一旦许诺,就须得不能反悔。你只管放心便是,以你的身份,这大宇宙,有几个敢不给颜面?” 又道:“那深红世界,对你们这等人物而言,也只是旁枝末节。较之而言,你的颜面,比无数个深红世界都来的沉重。” 太冥圣母这才笑起来:“算你说的有理。” 道:“那你哪天走?最好能半年的最后一天。” 看着太冥圣母面上的期待之色,太一道人发现,这位先天神灵道侣,的确跟个情窦初开的少女没甚区别。 端端是不知道这永恒岁月以降,为何这心灵还能保持如此年轻的味道。 想不通。 他笑道:“最后一天便最后一天,我应了便是。不过这半载,我还有一些事,需要做些安排。” “我帮你呀。”太冥圣母跟凡俗女孩一般,掐了太一道人一下:“说吧,什么事。快点做完,我们好到处去游玩。” 太一道人无奈非常,只好道:“也罢,你怎么说,便怎么的吧。” 就道:“其一,你须得在我座下门人弟子面前,露个面。须得让诸弟子知晓。我离开世界树界域,这教门若有大事,他们便须得来寻你。” 太冥圣母俏脸微红,有些扭捏:“听...听你的。” 太一道人苦笑连连,以其坚如磐石的道心,也奈何不得这等青春心态呀。不过转念一想,这也是好事。多些情,少些冷漠算计也不错。 他捏了捏自家道侣的手,笑道:“都一把年纪了,何必如此害羞?” 圣母登时眼神一冽:“什么叫一把年纪了?!” 太一道人就知道,大概说错话了,只能苦笑。 于是连忙揭过此言,转言道:“我打算以世界树界域十二大次元世界为根基,布下一座大阵,护持界域。此事若我一人来做,怕是耗时日常,须得有你帮忙。” “好呀。”圣母登时转移注意力,立刻答应,却又道:“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布阵!” “无妨。以你的力量层次,静下心来,只需几日,便可学通阵法基础。布阵之时,我说你做,自能无碍。” “嗯,你说了算。”圣母点头:“那我们就开始吧?先学阵法基础,学好了,再去见你的门人弟子。然后就去布阵,然后去游玩。” 如此风急火燎,太一道人也只得无奈答应。 当即传授阵法基础不提。 不过二三日,圣母便已明悟布阵基础关要。当即太一道人便从系统中兑换了大阵的布阵之法。 这门阵法,也是一门无敌的阵法。 若非有圣母在身旁,太一道人绝不会此时便兑换出这门大阵的布阵之法。以他如今修为境界,不是不能布下此阵,耗时日久,才是关键。 “这门阵法,名为‘十二都天神煞大阵’!” 太一道人展开手中册子,方圆十丈,其中有一片虚空,那煞气腾腾的杀阵,就在其中一一展现诸般变化。 “这门阵法,乃我所知三大无上阵法之一。你看,”他指着图册中阵法的变化,道:“须得先炼制十二门阵旗,以阵旗布阵,合天地浊气、无穷煞气、诸般秽气,方能成就皮毛。其中关键,在于阵旗中的魔神。” 图册虚空里,一面面阵旗交相辉映,其上各有一尊撼天动地的魔神。那一尊尊,或是狰狞,或是威严,或是锋芒毕露,或是暴躁无方,如同活物,一一展现。 “这十二尊魔神,原本也是神通广大,法力无边,先天而生。每一尊,都是混元境界的大能。” 圣母看的出神,听闻此言,不由抬头道:“可我没见过他们!” 太一道人笑而不语。 圣母撇了撇嘴,嘀咕道:“就知道你有很多秘密!不说就算了。” 太一道人苦笑摇头,斟酌片刻,道:“太冥,有的事,现在还不能说。” 太冥圣母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以后总会的。” 太一道人笑道:“时机一到,那是自然。” 又看向图册:“这十二尊魔神布下此阵,非同等杀阵不可挡。非圣人、混元无极大罗金仙不可破。若演化出阵法的终极变化,召唤出原始天王虚影,圣人和混元无极大罗金仙,都须得退让三分。” “真是强大!”圣母悠然神往:“他们都是混元境界的先天神灵?比大罗金仙还要高一层次。可我现在...” 圣母有些沮丧:“才太乙级数。” 只是堪比太乙级数,要说道行道心,绝不及太乙。 “何须沮丧?”道人安慰道:“我太一道人的道侣,日后怎么着也须得一尊圣位或成就混元无极大罗金仙!” 圣母顿时眉开眼笑:“我可是记住了,要是你做不到,我一定好好收拾你!” 太一道人面色一僵,喝道:“真是个刁蛮的丫头!” 圣母眉眼一竖:“你再说!” 太一道人撇开脸去,又说阵法了。 “我对此阵,曾有思索。”他道:“我意以自身取而代之,对此阵做一些改变。那一尊尊魔神,须得以我之精血演化,合阵之后,召唤出的虚影,便是我的虚影。” 圣母不由道:“如此一来,这门阵法的威能,怕是要大减。” “无妨。”太一道人摆了摆手:“你道我永远只如今境界?” “倒也是。算是一门成长型的阵法了。”圣母微微颔首。 “不单单如此。”太一道人道:“我以十二座次元世界为根基布阵,以次元世界的本源,来蕴养阵旗魔神。一旦起阵,以十二座次元世界的本源力量,爆发出的威能,必定远超我本身的境界。” 圣母细细一想,深以为然。 “关键是。”太一道人转言一笑:“太冥,这世界树,乃是一株先天灵根。虽有其主,但我看上了,你说呢?” 圣母不由瞠目:“你要夺走世界树?那个混蛋可不是好相与的!” “那又如何?”道人神色淡淡,混不以为意,道:“我如今不能与其争锋,自也不会大张旗鼓。先布下此阵,将世界树笼罩其中,年长日久,以阵法威能缓缓炼化。待得其反应过来之时,这株灵根,怕已是易主喽。” 又道:“况且我猜测,那人必定使了个小计,才将你束缚在此地。此间也是因果,不能不报。” 圣母一听,登时赞同道:“对!他当初说有一件好玩的事,我正好无聊,没有细问,就答应他了。没想到这混蛋让我来镇守那个混蛋,还没有期限!” 道人笑道:“既如此,正该夺了他灵根,以报因果。” 又笑道:“怕是那人初时还以为,这是你的手笔,只为了将那世界树下的那位,镇压的更加牢实,怕是心里还高兴呢。” 圣母咯咯笑道:“他肯定会高兴。我好想看到他失去世界树时候的模样!” 太一道人笑道:“行了,说多了谨防隔墙有耳。便开始炼制阵旗罢!” “需要那些东西?”圣母连忙道:“我收集了不少宝贝,也许有你要的。” 道人一听,不由大喜。 原本因时间紧迫,他是打算从系统兑换一些材料。细细计较,之前兑换布阵之法,这段时间积累的气运值,十成便去了九成。其中还有与太冥圣母结为道侣,得了她的一部分气运的缘故。否则怎生兑换的起那都天大阵的完整布阵之法? 由是余下一成,又多有担忧不够用。 道人本打算,多摘取一些世界树的枝条,以之作为阵旗主材料。现在听圣母这么一说,才发现自己竟忽略了眼前这尊先天神灵! 无穷岁月以降,谁知圣母收藏了多少宝贝?! 想是炼制一套阵旗,当是不差吧? 由是目中神光大放,连忙点头:“快拿出来看看!” 圣母四下里张望了一番,道:“你这里太小,装不下!” 太一道人也张望一番,只道自家这太一宫虚空,怕不有万里方圆,竟装不下?! 他看向圣母的眼神,已经发生变化——难道是龙变的? “你眼神好奇怪,看什么看!”圣母被看的不自在。 道人嘿嘿一笑,道:“一点一点拿出来,取有用的,没用的你立刻收起来。” 七十章 炼阵旗份属后天 唤弟子宫中来见 登时,一大堆各色的东西,拂袖间,就从圣母袖中跌落下来,堆积成一座山峦! 太一道人连忙望去,随即脸色青白不定。 他侧过脸来,像是吃了苍蝇一般,看着圣母,反手指着那堆东西:“这就是你的宝贝?!” 分明就是一座各种款式的衣饰之山! 有裙子,有丝袜,有内衣,有高跟鞋;有黑的,有白的,有红的,有七彩的;有中式、有西式、更多不知名的款式。 凡此种种,简直让人抓狂! 圣母登时俏脸通红,着了火似的,连忙一把收起,急急道:“拿错了拿错了!”低头羞涩不语。 太一道人长叹:“用这些可炼不成阵旗呀,太冥!” “我有的!”圣母连忙低声解释:“我只是拿错了而已。” “那就把我要的拿出来!”太一道人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材料...算了,我先跟你说清楚吧。” “五行材料、雷属材料、空间属性材料、时间属性材料、幽冥属性材料、风属材料。品质越高越好!” “不早说...”圣母嘀咕一句,不敢去看太一道人的脸色,匆匆忙忙,挥袖就取出了十堆各属宝材! 太一道人不理她嘀咕,只细细一看,这才喜笑颜开! 那诸般材料,最次的也是仙品级数。最好的,竟是先天所属的宝材! 道人长身一动,一跃到了那宝材山上,神识绽放,一一搜索,同时唤出连圣母都无法看见的系统光幕,与幕中的宝材,一一对比。 一圈下来,道人笑眯眯的回来,对圣母道:“需要的我都找到了,收起来吧。” 圣母暗暗松了口气,这才把十座小山皆收了起来。 之前在自家道侣面前,丢了点颜面。如果自己无数年来的收藏,仍然无法满足布阵需求,那还有何颜面在道侣面前抬头? 端端是少女心性。 太一道人自不知晓,抬手一挥,各色宝材宝光氤氲,霞光万丈,环绕半空,作十二分。犹以其中先天宝材,惹人注目。 道人看着这些宝材,一时间嘴巴都咧开了。 这些宝物,若全数从系统兑换,只把太一道人给卖了,也必是不能。不说其他,单单一种先天宝材,系统中的兑换价格,就高的离谱。 他不由暗暗庆幸,自己竟是找了个先天神灵的道侣。 要不然,按照之前的打算,退而求其次,再退再求其次,炼制出来的阵旗,怕是最多法宝级数了。 有了这些仙品宝材、先天宝材,再借圣母之手,练出来的宝贝,怎么着也该有后天灵宝级数吧? 这等级数的阵旗,布下的大阵,那威能,啧啧,太一道人想想都觉得震撼! 只看此前与灭霸一战,那伪后天灵宝粗糙布下的诛仙剑阵的威视,就知道真正的后天灵宝,以十二座次元世界为根基,布下的大战,该有何等威能了! 天仙也只得站着进来,躺着也出不去——飞灰了去!怕是真仙来了,也讨不得好。 圣母在一旁看道人那副模样,不由撇嘴:“没见过宝贝的土包子!” 太一道人这句听到了,他转过身,大笑道:“我自土包子,你便是母包子!” 圣母登时张牙舞爪扑上来,骇的太一道人连连退避。 他恍然发现,自己跟圣母一起,似乎变得年轻了! “且住!” 道人连忙喝止:“炼宝要紧!” 圣母这才停下,还龇了龇牙:“先记着这里,以后再找你算账。” 道人抹鼻子不语。 由是便要炼宝。 便在太一道人的指点下,圣母施展神通,将诸般宝材一一萃取出精华。太一道人则以自身道行为引,法力为用,点起一朵迷迷蒙蒙的神火。 此乃鸿蒙太一至圣真经修成的一门火法神通,号称鸿蒙造化真火。 这真火非比寻常,杀伐之能自不提,只炼器炼丹,怕不就差了兜率紫火多少。太一道人取了圣母萃取的宝材精华,使都天云箓禁法,打出道道云箓法禁,将一团团宝材精华塑形定性。 制成一面面云箓交叠的幡面,一条条法禁叠加的旗杆。 同时还不忘与圣母细说这都天云箓禁法的奥秘。 如此,半月以降。 前时还只太一道人一人炼制旗幡,到后来,圣母学会都天云箓禁法,虽仍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却能强自凭借力量等级使用出来。 炼制阵旗的速度,便就迅速翻倍。 端端是三九之数,二十七日,一套阵旗便就成型了。 圣母站在一边,太一道人一手拿了一面幡面,一手持了一条旗杆,周身法力鼓荡,道妙涌现,一声叱咤,双掌一合。登时,霞光万丈! 就见道人张口间,喷出一滴精血,同时分出一缕神魂,齐齐投入那旗幡之中。旗幡光芒一放,随之收摄,变得古朴无双。 如此施为,不三日功夫,十二面旗幡便就成了! 那旗幡皆是古朴无二,细细一看,只在云箓禁法层面,各有差别。色泽也略有差别。其上也不见魔神,只隐约有一团精血在其中沉浮。 “成了?” 圣母连忙问道。 “成了。”太一道人脸色有些苍白,失了十二滴精血,合十二缕神魂,便是以他如今的境界,大略也有些吃不消。 圣母闻言,吐出口气,随即道:“真是麻烦!就这十二面旗幡,就用了一个月!” 太一道人摇头失笑:“这还是初步炼成旗幡而已,威能几近于无。还需以次元世界本源蕴养,少则百年,多则千载,才能蕴养完美。” “啊?”圣母瞠目结舌:“太麻烦了吧?” “有何麻烦?”道人笑道:“我等自长生久视,尤其是你,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你这般嫌麻烦,这许多年来,你是怎么过的?” 圣母哼一声,勒了道人一眼,不说话了。 想必的确过的不甚美妙,无聊,又寂寞。 见此,道人便不多言,拂袖收起旗幡,笑道:“先静修两日,两日后,去见门下弟子。” 圣母仍有些羞涩,只好点了点头。 自是静修不提。 两日后,道侣二人双双走出太一宫。 太一道人便就传讯与所有内门弟子,将其召唤至正殿太鸿宫中。 也是正好,诸内门名位之上的弟子,如今皆在教门,未有外出。 此前太一道人与太冥圣母双修,显化大道,使得教门弟子,多有所悟。诸掌峰弟子,乃至好几位炼炁圆满的内门弟子,皆是凭此证就化神,正式踏入道途。这月余以来,诸弟子便都在闭关,稳固修为,梳理道行。 得闻掌教师尊召唤,哪里敢怠慢? 连忙出了静室,一个个化作各色遁光,便就来到太鸿宫,一一步入。 那太鸿宫虚空中央,现了一尊云床。云床上,霞光万丈,隐约就有两尊人影并列而坐。早来的弟子不明所以,又看之不清,只好暗暗等待。 待得诸弟子都到了,太一道人目光一扫,不由大是满意点头。 这教门内门名位弟子以上,以炼炁后期为界。此前单只一个伏皇道人证就化神,成就真传。 而眼下,化神弟子,便有十八位! 余者内门弟子,全数皆是炼炁九重,多是圆满半步化神阶位! 太一道人自己都未曾料到,只与道侣一番双修,竟也成全了座下弟子。使得太一教门水涨船高,比及此前,不可同日而语。 “太一教门二十载积累,厚积薄发,如今才算是有了些许气象。” 道人淡淡开口,声传万方:“修仙了道,筑基、炼炁,不过尔尔,基础而已。这化神层次,练就元神,才是踏入道途的第一步。尔等证得化神,为师心中欣然!” 道人目光淡淡,将十八位化神弟子,看在眼中。 距离云床最近的,自然是伏皇道人,已是化神三重修为,开辟元神洞天之境。其后十七位弟子,皆化神一重,凝元炼神之境。 其中,余者十一次峰掌峰首座,青龙峰彼得、白虎峰孙白、朱雀峰张焱、玄武峰班纳、大宝峰欧冶云、都天峰李霄、大日峰张骏、太阴峰钟山娲、星辰峰钟山姒、元丹峰华豫、天符峰赵铭,皆是化神境界。 又有余下六位,其中,麒麟峰除开伏皇,多了两尊化神修士,其一便是那金刚狼罗根,竟也是证就化神。道人细细一看,明察秋毫,便知这罗根将原本一身艾德曼合金骨架炼化成了一件法器,并重塑骨骼,重得人身。 太阴峰也多一位化神道人,便是那辛迪-穆恩。细细一看,修的当是少阴之法,背后隐隐有一轮明月浮现。 另有朱雀峰、青龙峰和白虎峰,也各多一尊化神。 此中,麒麟峰仍是独占鳌头,三尊化神,端端了之不得。太阴、朱雀、青龙、白虎,也是两尊化神,不差太多。 其余各峰,便只得一尊掌峰首座。 太一道人又开口道:“证了化神,便是我教门真传弟子。尔等今次证就化神之十七人,为师便在此做个见证,皆晋了真传名为罢。” 眼看这些化神弟子,个个都不一般,太一道人便知晓,那山门登仙梯最后一重阵法考验,定是难不住他们。毕竟,最初立下那阵法之时,考验的层次,只定在炼炁后期而已。 加之既证就化神,踏入道途,那等斧凿痕迹的考验,也没了意思,便就直接取消罢。 一干化神弟子齐齐起身,躬身稽首,恭敬一礼:“尊掌教师尊法旨!” 七十一章 立大阵符印为凭 暗发展三卷终结 就有伏皇道人上前一步,稽首开口道:“师父,除此番十七位师弟晋升化神修为,尚有藏经塔看守玄昃道友,也证得化神,其可有名位?” 太一道人一听,笑道:“玄昃也证了化神吗?不坏不坏。然则这真传名位,只在为师弟子之中。玄昃既是玄字辈,为主峰长老,不为亲传弟子。” 又道:“各峰首座之下,也设次峰长老。化神层次可当之。” 伏皇道人一听,顿首道:“徒儿明白了。” 太一道人颔首,又道:“你前次证就化神,曾有大典。毕竟乃踏足道途第一步,值得庆贺。此番诸弟子齐入化神,这庆贺大典也不得少,你便看着操持罢。” 伏皇笑道:“徒儿知道了。” 太一道人道:“至于诸弟子道名尊号,为师不作强求。尔等只需记住,所取尊号,须得合了自身大道才好。尊号便在化神大典之上,自取罢。” 伏皇道人稽首,这才退下。 太一道人这才说起正事:“今次唤尔等前来,一则是因为师道侣、尔等师母、太冥圣母之故。” 言道这里,道人顿了一顿,与圣母周身霞光散开,显出真身来。 才道:“都来拜过罢。” 众弟子这才恍然。 还道是此前与掌教师尊并列云床之上的乃是何人,却竟是掌教道侣,教门圣母! 当下哪里还敢犹豫,由是齐齐躬身一礼:“师母万安!” 圣母脸有红光,强自按捺住羞涩,连忙拂袖,无形力量将一干弟子齐齐扶正:“不必多礼,都起来吧。” 众弟子起来,这才看见圣母形貌,只一眼,便不敢多看,都垂下头颅,恭恭敬敬。 太一道人微微颔首,笑道:“为师与圣母大道同休戚,是为一体。尔等尊敬圣母,须得与尊敬为师一般,万万不得怠慢。” 又道:“二则便是因为师有一件要紧的事,需要离了教门一段时间,多则百年,少则数十年,大略才得返回。” 众弟子一听,齐齐一怔。 就有伏皇惶恐道:“师父,常言道师父有事,弟子服其劳。若师父离了教门,我等弟子便没了主心骨。” 太一道人甩了甩袖子:“何须如此作态?尔等也有化神修为,这天下之大,哪里有去不得?为师手头之事,也是紧要。若只小事,也不需为师亲走一遭了。” 又道:“况且为师离开教门,尚且有圣母还在。圣母神通,远超为师,若有要事,自可寻圣母帮扶。她多在太一宫中静修,即便不在,以她神通,不论何事发生,怕也比尔等早知许多。” 伏皇这才心安,道:“徒儿等知晓了。” “嗯。”太一道人笑道:“诸般教务,不论为师还是圣母,都懒得理会。尔等自好生区处。此番为师离开时间颇长,你作为教门首席弟子,须得把责任担负起来。大略为师回来之前,对教门而言,最要紧的,便是向大宇宙发展。” 又看其他化神弟子一眼,道:“都是化神修为,也能纵横宇宙。待得修为稳固,炼成些法术神通,便自出世界树界域,去大宇宙游历吧。一则传播我教门威名,二则看到有好苗子,便就收下,壮大教门。” 一干弟子齐齐顿首,稽首称是。 道人满意点头,才又道:“我自离开之前,也会做一些准备。前一月,我与圣母炼制了一套旗幡,将以世界树十二次元世界为根基,布下此阵,以护持世界树界域安危。稍候伏皇徒儿与为师一道,前往布阵,此中关要,你须得知晓。一些消息,亦须得告知元始魔教与元初神庭,免得误会。” 伏皇一听,连忙点头不提。 由是有闲说几句,便打发走了一干弟子,只留下伏皇。 道人与圣母从云床上长身而起,道人信手一招,把个伏皇招到跟前,念头一动,合了云床,破开虚空,直奔那世界树所在层面的最高处而去。 那莫可名状之地,云床显化出来。 太一道人与圣母相携立在云头,伏皇道人躬身一旁。 太一道人目光扫视,上穷碧落,下看黄泉。目中神光所过,那浩瀚世界树,便就显出一些形态来。 才道:“这便是世界树。” 他对伏皇道人道:“其处于次元维度最深处的层面,须得练就一门双眼大神通,才得察觉。否则视而不见。” 伏皇打量那世界树,心中阵阵如潮水,惊骇不已。 就听太一道人又道:“此树份属先天,乃是一株灵根,神物自是非凡。你看那株灵根,正面熙熙攘攘,虚空中有九层次元胎膜,那便是世界树正面的九大次元世界。中间那个,便是地球所在的主物质维度。背面三层次元胎膜,便是那远古天堂等三大次元世界。” “这十二大次元世界,层层包围,各在不同的次元维度,将这一株灵根环绕,如众星捧月一般。时而这十二大次元世界,除开地球所在的主物质次元,其余皆是世界树衍生而来。” 伏皇道人静心凝神,仔细倾听,一一记在心头。 就见太一道人翻掌取出十二面旗幡,道:“这便是为师要以世界树为中心布下十二都天神煞大阵的阵旗。” 早前从教门出来,太一道人便就唤出了那连先天神灵都无法看到的光幕,将自己与伏皇道人笼罩其中。至于圣母,她自神通广大,当然不虞被人窥伺。 太一道人如今谨慎非常,便譬如这都天大阵,他就不打算自己出手布阵,而是要圣母之手。 便将那套旗幡交与圣母,嘱咐道:“这十二面旗幡,须得置于各大次元世界的法则本源之中。你神通广大,一目了然,便由你来布阵。正好,如果有人窥觑,也只让知晓,是你所为,而非是我。” 圣母心里有数,当即接过旗幡,与道人点了点头。 就见圣母摊开玉手,十二面旗幡齐齐飞出,随之四面八方散开,越长越大,化作参天大旗,合于虚空维度,片刻之后,便一一插入十二座次元,随之隐没于无形。 伏皇道人一旁看的心驰神往,只道是圣母神通果真广大,难以望到边际。这次元世界,虽则以伏皇道人只能,耗费一些时日,也能一一找到其本源法则所在。然少说要以年计。 可在圣母手中,只一瞬,便就完成了此举。分明那次元世界的本源法则,在她眼中,如掌上观纹! 他自不知自家师母乃是先天神灵,堪比太乙级数。区区锁定次元世界本源法则,对圣母而言,连举手之劳都算不得。 待这十二面旗幡各自隐没,太一道人微微颔首,笑道:“还有一步。” 他念头一动,十二面大旗虚影横空而起,矗立在十二座次元世界的胎膜之上,近乎将次元世界覆盖! 旗幡无风动摇,仿佛有声。 此正是大音希声,大象无形者也! 那旗幡动摇之间,各自射出一道光。那光各色不同,或赤红黑白,或昏黄混沌。十二道灵光在世界树树冠上碰撞一起,随即化为一圈圈光晕,上下左右,四面八方,各自铺展开来。 隐约就有一层混混沌沌的光幕,将整个世界树及周边次元维度、十二大世界,皆笼罩起来,滴水不漏。 太一道人长出一口气,探掌一拿,虚空中隐现一道道文,化为实质,落入太一道人手中。 他信手一掰,这配饰模样的实质道文,便就被掰成两半。 便将其中一半,交给伏皇,道:“凭此符印,可操控此阵。若有危机,自区处之。” 又将另外一半,交与圣母:“我知你不需要,可也要拿着。” 圣母轻轻一些,接过不提。 太一道人又嘱咐伏皇道:“此阵初成,那旗幡也是初炼,尚未蕴养出真正威能。须得不能擅动。” 伏皇自是称是不提。 太一道人于是拂袖,将伏皇送出云床:“你自返回教门,百年以内,好生区处。” 伏皇遥遥一礼:“师父且放心,徒儿绝不怠慢!” “嗯,去罢。” 太一道人拂袖与其作别。 待得伏皇踏虚离去,一旁圣母才笑着开口道:“有些不舍吗?这一去可是百十年呢。” 太一道人摇头失笑:“我道是长生久视,道心坚如磐石。但毕竟也是人身,未曾变成顽石。有些情绪,也在情理之中。” 便道:“如今诸事处理妥当,太冥,你要去哪里游玩?” 圣母喜笑颜开:“只不出了世界树界域,哪里都好。” ... 伏皇道人回到教门,自入麒麟峰,却摸着那符印,心里自也欢喜。 掌教师尊待他,与其余弟子皆有不同。 就好比早前玄阳等道人所言,他必是教门下一任掌教。现在又拿了这块符印,那必定是板上钉钉的事。 只是迟早而已。 不过一时间,也有巨大压力,涌上心头。 此前他虽掌理教务,但毕竟上有掌教师尊坐镇。若有事发,还有掌教师尊可以依托。而如今,掌教师尊要离去,虽还有个师母,可并不熟悉,也不了解。 便就发觉,这掌教大位,也不是那么好做的。 只是心里暗暗打定主意,必不让掌教师尊失望就是了。 接下来,他还要处理元初神庭扩张之事,与那辟邪天尊商讨细节。还要与元始魔教沟通十二都天神煞大阵的事。 然后教门各化神真传师弟,又要行走大宇宙。 此间繁杂,不知要耗费几多精力。 第一章 贱民反叛血色乱 矿山之中人如芥 暗红的大地上,山峦起伏,平原广袤,其间河流交错,便仿佛一条条血管,在腐朽的肉体中流动。 天空笼罩着淡淡的红晕,仿佛傍晚的霞光,却永远一成不变。 一条宽过数十里,绵延不知几许的大河畔,一座山峦已被掘开半片,露出颜色更加深重的泥、石。 沸沸扬扬,如蚂蚁一般,不知几多生灵在其中穿梭来往。 这些生灵,人形,但皮肉多是一种异样的红,就仿佛被鞭子抽遍全身,血液激扬出的颜色。 这是体色。 毛发或黑或黄,但迎着天光,却似乎能看到一缕缕红晕。 这些人形生灵,身上挂着褴褛的布片,大略只能遮掩住一些要害位置。静默、佝偻,他们或扛或抬,将一筐筐泥土、一块块巨石开采出来,砸碎,筛选,然后运送到大河边,倒入河水。 麻木。机械一般的执行,没有声音,连脸上神色,都如出一辙,仿佛朽木,眼中没有一丝生气。 不仁。轰隆一声巨响,大量的土石坍塌下来,隐约惨叫中,不知几人被砸成肉泥活埋了,周遭只得一眼,便不再关注了。就好像吃饭喝水,人命在这里,如同草芥,最不值钱。 偶尔噼啪一声,皮鞭炸响,随之便是叱骂怒喝。 就见一个身材高大近丈,肤色比这些麻木的奴隶深重太多,脸上长着些暗红的触须,怪物一般的壮硕身影,一把抓起一个因劳累跌倒在地的奴隶,抡起皮鞭,往死里一通鞭笞。随即像扔垃圾一样,将其仍在一边。 暗红的血,从尸体身下缓缓浸出。 周遭的奴隶仿佛被按下暂停,齐刷刷一滞,一双双死寂的眼睛,看着那人,看得人头皮发麻。 那脸有肉须的高大身影暴喝一声,皮鞭一指那尸体:“看什么看!干活!谁敢偷懒,这就是下场!” 迎着那残暴的眼神,奴隶们噤若寒蝉,低下头,又回到原本模样。 “真是些贱皮子!” 那人忿忿吐出口唾沫,一脸的森冷。 然而,就在这处矿山不远处,河岸一片沙丘上,有两个人正盘膝相对而坐。身影迎着淡红的天光,四面可见,然那矿山下,仿佛没人看到他们,直接被忽视。 其中一人身着混沌色道袍,面色淡然,气度缥缈,不似凡俗。他头戴玉冠,腰缚玉带,一口宝剑横在膝前。 正是那多元宇宙世界树界域,太一教门掌教至尊,太一道人是也。 道人面前,与他相对而坐的,是一个瘦弱的少年。 这少年,模样不过十四五岁,脸上瘦的只剩下一张皮,颧骨高耸,整个人仿佛骷髅架子,但隐约间,仍能看出其英挺的轮廓。 少年肤色很淡,红色少而黄色多,一头乱糟糟的黑发,眉眼下,一双瞳孔,多黑而少红。身上的衣着,虽然朽败,但能看出,材质并不普通。 “此,是什么地方?” 道人眼中一缕光彩闪过,那少年麻木而机械的答道:“这里是红河丘陵中部的一处深红之精矿藏。” 深红之精矿藏? 太一道人闻言,神色不由一动。 这深红之精,他却知晓。岂非正是那赤混魔尊当初敲诈塞托拉克分身投影,从其手中得到的东西!? 原来竟是矿藏模样,通过这样的手段,开采出来的! 道人心头明了,又问:“你叫什么名字?是什么出身?来自何处?为何会成为采矿的奴隶?” 此话一出,道人便感到一股几乎化为实质的怨气,从少年的眼中喷薄而出。 心头一动,连忙加大法力,施展出一道摄魂之法。 少年脸上狰狞之色一闪,又变作麻木,随即答道:“我叫东石,出身于红原帝国三大家族之一的东氏。家在红原王都。因为肤色,我被打为贱藉,发配到这里采矿。” 道人听完,斟酌片刻,道:“因为肤色?这是何故?” “是。”东石机械回答:“肤色代表血统,肤色越深,血统越高贵。肤色越浅,越低贱。” 原来如此。 太一道人心头有数,又道:“你既出身大族,想必血脉传承定是非凡。虽然你肤色浅薄,可毕竟是大族出身,难道你那家族,就保不住你?” “血色神教的教规,王室也不能反抗。”东石答道:“家族以我为耻,同辈屡屡欺压。” “唔...”道人微微颔首。 是了,既以肤色论高低,这少年即便出身大族,可肤色浅薄,必定不受待见。 不过道人转念一想,既如此,以大族作为,想必一生下来,就该溺死才对,为何要将其养大,养大了又不保护,被发配到此,作为矿奴? 于是便问。 东石便答。 道人才知晓,原来这以肤色论高低,虽然是此界一贯以来的规矩,可东石毕竟出自大族,也算是有些特权。虽然遭到种种欺压,生活并不安乐,可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 缘故根源,还要落到一年之前。 这深红世界,世界观如何,少年虽然出自大族,可毕竟年幼,也不曾太过明了,只知这红原帝国。而道人从多元宇宙来,因世界法则表象的差异,一时间尚未适应,一身法力神通,被世界压制,无法直接沟通法则,索取讯息。 只从这少年口中,道人得知,这方圆数万里,有一个大国,便是所谓红原帝国。红原帝国,其真正的主宰者,不是王室,而是血色神教。 种种规则,皆出自于神教所立,王室只能遵循。 一年前,血色神教镇守红原帝国的牧首,无故失踪。由此导致暗流汹涌。 这血色神教,牧首有超凡力量,一直以来,有牧首镇压,任何人都翻不起浪花。但牧首之下,其余教众,皆是寻常人等。最多是肤色更深,血脉更强,有些蛮力,非是超凡。 由是牧首失踪之后,就有许多不堪血色神教压迫的人蠢蠢欲动。甚至各地屡屡有叛乱者,纠集数万、乃至于数十万大军,与血色神教相抗。 其中复杂纠结,但太一道人心头一转,大略就明了。 此间事,无非是因为血色神教少了超凡力量镇压,一直以来王权与神权之间的矛盾,因之爆发。大略这叛乱,也有红原帝国掌权高层的一些手脚在其中。 否则,区区一年时间,就有无数叛乱者,竟能纠集起数万、数十万大军。没有后盾支持,怎么也是不能。 不过血色神教毕竟底蕴深厚,不是所谓叛乱者,短短一年时间能够推翻的。由是起初几次大战下来,便就对峙僵持。 因叛乱者的领袖,多是肤色浅薄的贱民,所以血色神教开始了内部大清洗! 别说区区一个东氏家族的东石,连带那王室,肤色浅薄者,都被打为贱藉,或是直接斩杀,或是发配采矿。 血色神教屹立无数年,凶威赫赫,那王权阶层,不敢直接翻脸,又怕某时牧首回归,便只能咬牙忍了,只敢背后动手脚,借叛乱者的手,来试探神教的底线。 从东石的话里,太一道人很快梳理出了许多深层次的奥妙来。 血色神教牧首消失,何也?分明就是被塞托拉克招去,要么斩杀,要么镇压囚困。对塞托拉克而言,他是世界之主,血色神教膜拜的主神。可如今遭了算计,虚弱到了极点。这等枭雄人物,于是便对自己手下人动手,只为了保证在自己虚弱其间,不出意外。保证深红世界的权柄,不会旁落。 凡俗的混乱,并不被塞托拉克放在眼中。就算血色神教没了超凡力量镇压,被推翻了,只要他塞托拉克还在,就有第二个血色神教,第三个血色神教。 太一道人并不能确定,那血色神教的所谓牧首一类拥有超凡力量的阶层,是否真的被塞托拉克设计斩灭。如果没有,想必此时,应该快要放回来了吧? 太鸿道人被封印囚困,塞托拉克的权柄,暂时安稳。便能抽出一些精力,来处理血色神教的事。 说到塞托拉克是个枭雄,为保权柄,连手下人都不放过。可有一个前提,那就是没有变数。 但太鸿道人的出现,让塞托拉克感受到了危机。 如果他手下的人,只是被他镇压,想必他必定会转换思维,重新倚重。即便付出许多代价! 有一个太鸿道人,难道就不能有第二个太鸿道人? 就比如——赤混魔尊? 相较于手底下的人,太鸿道人这种,能够直接与他争夺世界权柄的,才是最危险的人物! 所以太一道人断定,如果血色神教的超凡阶层,未被塞托拉克杀死,那么,必定会重出! 而且就在最近。 将从少年东石口中了解的诸般情况,与自己的所思所想结合起来,太一道人便就有了相应的计划! “叛乱...叛的好哇,却非本尊机会?” 道人长身而起,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 便就解了摄魂之术,那少年东石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再看到道人,少年脸上便露出惊慌之色,大叫道:“你是谁!你对我做了什么!” 那站在身前的道人,仿佛一座黑压压的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第二章 缘分说来只顺眼 深红世界纳首徒 “休得慌张。” 太一道人大袖一拂,笑道:“你一小小少年,贫道能对你做甚?” 东石看到太一道人温玉般的面孔,恍然间,仿佛一缕温泉流过心头,便被抚慰心神,镇定下来。 “你...”少年结结巴巴:“你也是贱民?” “贱民?”太一道人哈哈大笑:“吾非贱民,便是那塞托拉克,也不及贫道高贵。那血色神教所为,愚弄人心,你落到这般田地,为何还要信奉那等愚论?” 东石一愣,随即不由恨恨道:“你说的对,血色神教都该死!” 他抬头仰望道人,道:“那你一定是义军了?你把我带出来,是想让我也加入义军吗?我愿意!只要能推翻血色神教,就算去死,我也愿意!” 太一道人看着这少年,只看他怨气冲天,不由心下叹然。 被压迫的久了,看似麻木了,但心中怨恨,却未尝会被消除,反而越发沉重。犹以如今血色神教少了超凡力量镇压,这种怨恨,正是爆发的时候。 眼前这个少年,怕是从生下来开始,就因血色神教的规则而被欺压,一直活在有色的眼神之中,怨恨日积月累,到如今,几乎成了魔障。 面对少年期待的眼神,太一道人缓缓摇头:“吾非义军,也非是来请你加入义军。” 少年一听,登时如泄了气的皮球,变得沮丧无比。 “然则,” 太一道人见状,微微一笑,话音一转:“贫道却可予你报仇雪恨的力量和推翻血色神教的机会。” “啊?!”少年一怔,抬起头来,眼中又放出光彩:“真的吗?!你不要骗我!” 道人笑道:“贫道哪里有脸面欺骗你一小小少年?我来问你,你要报仇雪恨,推翻血色神教,需要什么?” “军队!”少年大声道:“就像各地的义军一样。杀光那些血色教徒,烧掉血色教堂,摧毁血色典籍,最后把塞托拉克的神像砸碎,还要撒一泡尿!” 他咬牙切齿。 太一道人又是微微一叹,这等仇恨,实在是深入人心。尤其这等少年,正是叛逆年纪,心中怨气无比放大,端端是可怖的紧。 不过道人需要的就是这等精神。 却笑道:“军队的确重要。我再问你,如果血色神教的牧首,那等毁城灭国的超凡人物突然又回来了,你又当如何?” 少年怔滞片刻,脸色变幻,最终绝望喃喃:“我不知道...血色神教的牧首实在太厉害了,他能飞。我见过的,就好像一条长虹一样,从天上划过。一挥手,一座山就没了!” 太一道人笑了起来,拂袖让少年坐下,自己也盘膝坐下,目光如星空,落在少年身上:“如果贫道能让你,也拥有那样的力量呢?” “什...什么?!” 少年觉得自己好像没听懂,又道:“你说什么?!” “力量。”太一道人笑道:“如果有一天,你能以一己之力,战胜牧首,你报仇雪恨,推翻血色神教的目的,便就达到了。” “不不不...”少年不敢相信:“不可能,力量源自于塞托拉克。典籍中说过,牧首的力量,就是塞托拉克主神赐予。我们是贱民,怎么可能会得到力量?!” “这世上,没有什么贱民。”太一道人认真的看着他,缓缓道:“塞托拉克不高贵,你也不低贱。他为了统治你们,收割你们,自然不希望你们拥有力量。可这个世界上,不仅仅只有塞托拉克才有力量。” 道人笑着,伸出手掌,掌心冒出一缕混沌色的火焰:“你看。” 东石瞠目结舌,只看着道人掌心那一缕火焰,浑身激动的颤抖起来,仿佛看到心中的希望,无意识的伸出手来,要触摸火焰。 太一道人拂袖一挡:“此火乃贫道修成的鸿蒙造化真火,神通广大,伟力无边。你却摸不得。” 说着话,太一道人信手将掌心火焰按下,那火焰落地,仿佛落入一块凝固的油脂之中,眨眼间便烧出一个巨大的窟窿,这窟窿非但物质,乃是一个虚空,空间被烧毁,深不见底! 少年看那面前窟窿,不由打了个寒颤,眼神却更是狂热了。 太一道人却心中不甚满意。因初来乍到,受世界法则压制,未曾适应过来,许多骇人的手段,难以施展。 便只得这般,或是摄魂术,或是区区一缕鸿蒙造化真火而已。 不过对东石而言,这已经足够了。 此界超凡力量封闭,被塞托拉克一手掌握,除了那牧首等人,凡俗之中,哪里有什么超凡力量? 人们便以为,力量源自于主神塞托拉克,那是神的领域,凡人自是无法窥觑。 然而现在,太一道人当着东石的面,打破了禁锢。一时间,东石心头火热无比,无穷希望,涌上脑门,使得他脸上血色充盈,红彤彤一片。 “我需要它!” 少年猛地匍匐在地:“请给我力量吧!不论让我做什么,只要给我力量!” 太一道人叹道:“贫道自来见你,也是缘分。予你法门,也自无不可。然则贫道这一门中,师徒有序,传承有方。东石,你要修贫道法门,便须得拜贫道为师,你愿意吗?” “愿意!” 做什么他都愿意,何况拜师这等好事?! 他心中激动难耐,脸上喜色连连,一时间手舞足蹈,枯瘦的额头叩拜在砂石上,流出一缕缕暗红的血。 道人拂袖让他正身,为其擦掉额间血迹,抹去伤痕,正色才道:“好叫你知晓,贫道乃太一教门掌教至尊,尊号太一。若拜贫道为师,便须得遵守贫道规矩。” 道人便将教门教规一一道出,少年哪里敢怠慢,眼神发亮,拼命记忆。 “我这太一教门,规矩不多,无非是不得滥杀,不得造孽,不得同门相残,不得欺师灭祖。尊师重道,同门友爱,你须得牢记。” “我记住了!”东石在道人的指点下,三跪九叩,大叫一声:“师父!” 这一拜,精气神翻天覆地。 人一旦有了希望,便就不同了。没了希望,那是一根朽木,一块顽石。有了希望,便是一棵野草、一株树苗,也能生机勃勃。 道人欣然一笑,让东石盘膝坐下,笑道:“为师乃世外之人,凡俗权柄,红尘欲望,皆非为师所愿。只因与塞托拉克有些仇怨,正逢此贼近日遇到麻烦,正是虚弱时分,要教他好看,由是才来到此界。” 又道:“为师初到,便落在此处。这处矿山,近万矿奴,唯有你,大略入的为师法眼,这才将你带出来。” 这处矿山,近万矿奴,不论样貌资质,的确也只有这东石一人,还能入得太一道人法眼。 否则道人不找个阅历更深,年纪更大的,偏偏把这少年带来问询,何也? 非但是这少年看似出身不凡,眼界更高,知晓更多。更重要的原因,便在于是个可造之材。 虽然心有怨恨,近乎魔障,但只需了了因果,报了仇怨,魔障自消,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东石闻听师父所言,暗道师父竟然与塞托拉克有仇怨!心下更是大定。只道是自己这师父,没有拜错! 于是眼神更加敬仰。 毕竟与塞托拉克这等主神结仇,必不是等闲之辈呀! 东石挠了挠头,便有些急切道:“师父,那力量...” 便就听咕咕声响,道人目光落在少年肚皮上,呵呵笑了起来:“要力量,也要先吃饱再说。” 东石登时脸色通红,手足无措。 道人便带了少年,大模大样往丘陵下,河畔走去。 少年有些战战兢兢,一边望那边矿藏,一边低声道:“师父,不要被监工发现了...” 道人哈哈一笑:“你道为师怎生带你出来?为师在此,那监工眼中,如何能看得到你?” 东石这才反应过来,是了,师父神通广大,连塞托拉克都不怕,怎么会忌惮区区蝼蚁般的监工? 于是心下大定,昂首挺胸,跟在道人身后,来到河畔。 就见道人瞄了两眼河面,探手一拿,就有一条红彤彤的大鱼,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锁拿,飞出水面,落在少年脚边。 少年大喜,连忙扑将上去,把大鱼按住。 可惜那大鱼比少年还大,竟是按不住,啪啪两声,尾巴一甩,就把少年扇了出去。 道人一把抓回少年,放在身边,呵呵笑道:“修行之人,老神在在,须得不能急躁。” 少年脸红,垂首羞臊。 道人弹指一点,便将那鱼杀了,瞬间掏干血液、脏腑,又一抓,凌空定住,放出一缕火焰,一燎,就有无比香味,萦绕鼻端。 “吃吧。” 道人慈和一笑,少年自不客气,三下五除二,就吃掉了一大块鱼肉。 最后少年只能望着那鱼肉,按着肚皮,面露可惜,却再也吃不下了。 道人哈哈一笑,笑的少年又是脸红,再摊手一摄,将剩下大半条鱼淬出一粒丹丸般的精华:“张嘴。” 少年连忙张开嘴巴,这鱼肉精华便落入口中,滑下腹内。 嗝! 一声常常的饱嗝,不由自主打出来,让少年几乎向找个地缝钻进去。但看师父慈和的神色,不由心中温暖:“师父。” 第三章 手把手耳提面命 是为力量是希望 “你道那塞托拉克为何有这般神通,号称主神?” 一高一低,一道一少年,一前一后,亦步亦趋,缓缓往那矿山而走。 道人一边走,一边与东石叙说:“只因其掌握世界权柄,言出法随。在这深红世界之中,他便是主宰。若非此贼遭了算计,身受重创,不能自已。为师也不会来此界与其争锋。” “而塞托拉克掌握世界某一部分权柄的手段,便是这血色神教。”道人淡淡道:“通过血色神教,愚弄万灵,掌握生灭,这才是他能成为此界主宰的一部分原因。” “也就是说,只要把血色神教连根拔起,让所有人都不再信仰他,他就不再是主宰了?”东石脑子灵活,迅速得出结果。 “然。”太一道人笑道:“这便是为师来到此地的目的。” 少年神色振奋,捏着拳头:“放心吧师父,我们一定能推翻血色神教,把塞托拉克那个混蛋埋进粪坑里!” 道人不由哑然失笑:“那确需得你好生修行。” 又道:“为师这一门,神通法力,来自于勤修苦练。不像那血色神教的超凡阶层,其力量来自于塞托拉克的赐予。自己修得的力量,才是自己的。赐予的力量,终归是别人的。东石,为师不会赐予你力量,却能给你修炼出力量的法门。而修炼,不能急躁。为师知道你心中急切,想要瞬间推翻血色神教,可血色神教毕竟是庞然大物,一时半会,又怎能办到?” 少年神色稍显暗淡,随即又振奋起来:“我知道了师父。” “知道就好。” 师徒两人说着话,一路走进矿场,但那诸般上百监工,竟任凭这两人从身旁走过,却也不曾发现。 甚至东石还给了一个监工一拳,打的那监工莫名其妙,却不知所以然。 少年心性,不由开心大笑。 太一道人一个栗子敲在少年脑门:“很有意思?” 少年登时低下头,惭愧不已。 道人道:“这监工暴虐,虽然可恶,但也不过蝼蚁而已。你只需好生修炼,不出一月,就能凭借自己的力量,把他们一一打倒。” 少年连忙点头称是。 就到了矿山的宿区。 分明一个个山洞,肮脏无比,各种污秽。 师徒两人站在一列山洞前,东石抓了抓头发,道:“师父,我们是一百人住一个山洞...” 道人微微一笑,择了一处没有山洞的崖壁,信步走了上去。 少年见状,不明所以,连忙跟上,就瞠目结舌看到,师父走到崖壁,那崖壁仿佛活了一般,自动两侧退开,显出一道洞门来! 少年站在洞口,摸了摸门洞两侧,冰凉的石头,不是虚幻啊! 就听内里声音传来:“进来。” 少年连忙走进,就见一个宽敞的洞窟,竟有光,也不知从何而来,还亮堂的紧,可分明刚才在洞外没看见光啊? 他脑子糊涂,抬头就见那洞窟中,一尊石榻,师父正盘膝坐在上面。 于是连忙上前。 就听太一道人道:“此便作为师临时住处。” 虽然道人一身大神通被世界压制,可一些小手段,要施展出来,倒也不难。道人精通五行,要在这山壁上开出一个洞窟,那是易如反掌。 “坐下。” 应声,东石坐在石榻下,仰望师父。 道人道:“你自要雪恨,为师也要断了塞托拉克的根基。由是那凡俗军队,也是少不得。这矿场近万矿奴,都是年轻之辈,虽因为奴,个个虚弱,可只需一番将养,便能恢复力气,成为你手中的一支力量。” 太一道人初来乍到,被世界法则压制,须得三五个月适应时间,才能全数恢复神通。是时,若由道人自己动手,要拔除那血色神教,实则并不困难。 就算塞托拉克放出血色神教的超凡阶层,太一道人也自不惧。 可道人来到此界,不单单是为了对付塞托拉克,真正的目的,是为了取塞托拉克而代之,成为此界气运权柄的掌控者。 要让仙道,在此界生根发芽,让太一教门屹立起来。 由是,收徒立教,才是根本。 正好让那血色神教作为一把磨刀石,磨砺仙道,最终将其踩在脚下,借助推翻血色神教的运动,让仙道体系润物无声,在此扎稳根基。 而东石,还有此处矿场的矿奴,便算是太一道人按下的第一颗棋子。 东石闻言,犹豫道:“可是师父,要让这里的矿奴成军,那些监工就必须要先除掉。可是除掉了监工,血色神教那边没了这里的音讯,很快就会察觉。而且我们没有足够的粮食,也养不起近万人啊!” 太一道人哈哈一笑,胸有成竹:“为师自有办法。那一干监工,要除掉,须得你自己动手,便作为为师对你的第一个考验。在此之前,为师会施展法术,蒙蔽那一干监工的五感,使之心生幻象,只以为这里仍是原本模样,不曾变化。而你,便须得趁此机会出面,收拢那诸般矿奴,安其心,得其忠,至于吃食,自有为师办法。” 东石闻言,心头一转,登时大喜。 种种条件,太一道人都为他创造出来,如果还做不到,他东石便就是个废物了。 毕竟出自大家族,收揽人心的手段,耳濡目染,比那平民百姓,可要强的多。他自有信心,将这近万矿奴,纳入麾下。 “师父放心,我一定能做到!” 太一道人微微颔首,翻手取出一只玉瓶,挥袖落入东石手中:“这玉瓶中,有一百粒精气丹,用以辅助修行所用,你藏好,不要丢了。” 东石手中一紧,连忙把玉瓶藏入怀里。 道人又道:“你上前来。” 东石连忙起身,来到道人身前。 道人抬手一指点出,一缕灵光射入东石眉心,直直待他细细体悟了半个时辰,睁开眼时,太一道人才道:“为师先传你霸王拳。这门拳法也是一门高深的筑基功法,练成之后,筑基圆满,便可进阶炼炁。每日辅以精气丹,走拳行功九九之数,以你的资质,半月便能练到三重以上。” 然后道人长身而起,拉起少年的手,走出山洞,脚下缩地成寸,横踩着崖壁,到了崖顶。 “来,先服下一粒精气丹,为师教你行功练拳。” 自这日起,每日不到天明,就有两条人影,在那崖顶上。一人修士装扮,在一旁观看,偶尔出声指点,或是亲自演示。 一人行拳练功,偶尔停下思索,或是开口问询。 直到天光大亮之际,这才停下。又下了山崖,穿过矿场,到了河边。初时道人出手,摄拿鱼鳖,到后来那少年自入河中,自取食材。 初时每每受伤,那河中自有凶猛生物,爪牙锋芒,食人不在话下。但随着时间流逝,少年愈发强悍,便就少有受伤,最后分毫不伤。 每日先练拳,后进食,然后便在山洞,道人教少年习汉字,说汉语,讲解修行要点半日。半日之后,时间便由少年自己支配。 那少年便抽空与那矿奴中的矿霸拉关系,打交道不提。 如此,一月以降。 一月来,饮食充足,又有精气丹补益,加之行拳练功,少年是模样大变。当初一个骷髅般只剩一张皮的少年,如今竟长高了三寸,体魄敦实雄壮,面孔英挺,浓眉大眼,顾盼之间,锋芒毕露,霸气初显,端端一个好少年! 无怪乎万人之中,仅东石能入道人法眼。区区一月,虽则有足够的精气丹补益,又有道人耳提面命,手把手教导。可短短时间能成就筑基五重,端端也是非同寻常了。 这等资质,几不差于钟山岳。 太一道人自是心头满意不提。 亮堂的山洞之中,太一道人说完讲完最后一句练功要点,顿了一顿,转言便道:“那诸般监工,相较而言,虽因血脉缘故,身强力壮,然最强者,大略也只当锻体三四重的身体素质而已。以你如今的修为境界,要打杀他们,不在话下。” 东石点头称是,道:“我观察过,师父。他们原来给我的感受,就好像一把刀,很残暴锋利。如今却跟一根草一样,好像风一吹就能折断。” 道人颔首:“正是如此。你修为境界,一身力量,远远超出。自不再畏惧那等蝼蚁。” 便问:“然则,接下来,你又作何打算?是立刻将那监工一概打杀?” 却见东石摇了摇头:“不,师父。我打算再按捺一段时间,这些监工暂时不能死。一旦死了,就会引起血色神教的注意——而我还没有降服这近万旷工。” 太一道人笑着点了点头:“你没有因为获得力量,而蒙蔽心灵,失去计较,为师很满意。” 说着,大袖一拂,道:“这霸王拳法,你已得了其中奥妙,此后顺势而为,自能修成圆满。为师需要闭关一段时间,你自区处矿奴之事。” 东石一愣:“师父要闭关吗?” 然后道:“师父,我已经做好了所有准备,不如您先看了我怎样收服他们再闭关如何?” 道人不由笑将起来。 这少年心性,大略也是如此了。 第四章 心亦狠来手亦辣 当头杀人镇全场 道人闭关自也不差这点时间,勿须争分夺秒,于是笑着点了点头:“那便让为师看看你的手段罢。” 说着,便长身而起。 就见少年面露不好意思之色:“师父,我还要粮食!” 道人大笑:“我道是你这般信心,原来是要一个棒子一颗枣,镇之以威,收之以粮。倒也是好手段。” 又道:“为师既早说过,自然要给你。” 言罢拂袖甩出一只灰扑扑的布袋,飘飘落入东石手中。 东石一愣:“这是什么?” “乾坤袋。”道人笑道:“其中自有一方次元空间,装满了几多食物,足够这矿场万人用十年还绰绰有余。” 又道:“你咬破手指,滴上一滴血,便知其中奥妙。” 东石依言咬破手指,将血液涂抹在乾坤袋上。那乾坤袋仿佛海绵,将血液吸净,东石神思一晃,隐约便看到一处空间。 怕不有方圆数百米,其中装满的,尽是肉干! 细细一看,全是鱼肉! 便是那太一道人所为了。 道人来此界,可没带上粮食。由是这段时间,便多摄拿那数十里宽的大河中的水产,将其制成肉干,满满装了这样一袋子。 东石面露惊喜之色,连连道:“谢谢师父!” 道人微微一笑:“吾为汝师,亦师亦父,何来言谢?走吧,让为师看看你的手段。” 东石心头暖如春。 虽然与太一道人相处,不过区区一月。但对东石而言,师父比与自己相处了十几年的父母,还要亲无数倍。 是师父,给了他希望。 是师父,耳提面命。 师父的严厉,师父的慈和,师父的一句话,一个笑容,都是那样刻骨铭心。 “是,师父!” 少年眼圈微微一红,连忙止住,昂首挺胸,大声叫出。 师徒二人一前一后,出了山洞。 太一道人对东石点了点头,跨步一走,就到了山崖上。 东石深吸一口气,大踏步走到矿场中央,暴喝一声:“注意了,所有人到矿场中间集合!” 正在矿洞之外的矿奴,听到这声暴喝,齐齐一滞。 就远远看见一个雄壮少年,霸气无比的站在那场中,顾盼之间,凛冽锋芒。 这矿奴虽都是奴,却也有阶层。实则只要有生灵,便有阶层,此乃亘古不变的道理。便是那树木花草,也自有阶层。高大的树木,享受更多的阳光,矮小的野草,只能夹缝求存。 矿奴近万,各有奴头。 以其凶恶、强壮者为首。 大略分作三个部分。 一部分主要从事洞中开采,一部分主要从事矿石搬运,剩下一部分,便从事粉碎筛选。 由是各有头目。 自太一道人蒙蔽了监工感官,此间奥秘,仅有东石一人知晓。但随着时间流逝,这许多矿奴,也发现这些监工好像变成了傻子一样,一个个胆子就越来越大。 那三大头目,各自也不做工了,整天优哉游哉,只压榨手下矿奴。 如果不是害怕血色神教的威名,怕是这些旷工,就该造反了。 这一月以来,东石与三大头目,也各自拉上了一些关系。虽然不甚亲密,可也稍稍说的上几句话。 见东石到场中暴喝,那气势骇人,三大头目自被吸引过来。 其中一人,是个独眼,骨架粗大,面目狰狞,乃是那洞中采矿的头目。他一只独眼瞪着东石:“小贱皮子,你皮痒了,瞎叫唤什么?找揍是吗?!” 东石冷冷的看了独眼一眼,又瞄向另外两人。 那两人,一人像根竹竿,高高瘦瘦,但眼神阴狠。一人面目朴实,也是个高大壮硕的,此时面露疑惑。 东石目光落在面目朴实的头目身上,拱手礼了一礼:“元山哥,烦劳把粉碎筛选的兄弟们都叫来,我有事情要宣布。” 朴实面孔的元山疑惑道:“小东,你这样...” 他瞥了眼就在不远处,来往走动的几个监工,不由低声道:“你要找死啊?” 东石微微一笑,摆了摆手,大气道:“元山哥你不要担心,他们不会找我麻烦,也不敢找我麻烦。” 元山见那监工果然还想没看到,没听到一样,忽然才发现,这少年东石,好像身上有一种迷雾笼罩。 他不由心头一动。 虽然面目朴实,为人厚道,可能成为三大头目之一,元山也不是个蠢货。 见东石神色坚定自信,心下一转,不由点了点头:“好。” 于是对身旁一人道:“把兄弟们都叫来。” 一旁那独眼见东石理都不理他,登时气的暴跳如雷:“小崽子,敢不把你大爷放在眼里!” 残忍一笑,独眼合身便向东石扑去:“今天不把你打个半死,老子还有颜面...” 话还没说完,剩下半句就被他咽了下去。 众人瞠目结舌,只见那独眼扑将上去,东石抬起一脚,直直把独眼踹的飞了起来,整个人好像一张弓,嘴巴大张,喷出一股子酸臭的胃液连带暗红的血,眼主子都突出眼眶! 随即轰隆一声,飞出五六丈,落地一滚,抽搐着几乎就快没了声息! 几个狗腿吓了一大跳,连忙哭着喊着奔上去,把那独眼扶起来,眼看已经在翻白眼了。 东石侧脸看了眼远处崖上的那尊身影,知道师父正看着自己,便就把目光落在那最后一个头目身上。 那竹竿般的头目,眼神中的阴狠,此时完全被震惊所代替。 见东石目光过来,登时打了个激灵,连忙一脚把身旁一个狗腿子踹了个踉跄:“还不快去把兄弟们叫来!” 东石这才把目光移开。 这竹竿才暗暗松了口气,心里就连连转动起来。 才恍然响起,这少年的变化之大。 从什么时候开始,骷髅般的少年,变成了这般顾盼雄姿?是什么原因? 他细想,却总是想不起来。 哪里知晓,不但那诸般监工被太一道人蒙蔽了五感,连他们,实则也着了道。 东石喝道:“你那几个,给我滚过来!” 他指着正搂着独眼尸体的狗腿:“去,把矿洞里的都叫出来!” 那独眼受了他全力一脚,这一脚,运劲高深,直达内腹,摧枯拉朽,便把独眼打死。这独眼乃是矿奴之中,最凶狠残暴的家伙。东石最是看不惯他。 区区也是奴隶,行为甚至比监工,还要狠毒!不知多少矿奴,被他打死打伤。 他不死,谁死? 闻听东石怒喝,那几条狗腿骇的浑身一抖,其中一人连忙奔出去:“我去,这就去叫!” 余下几人皆跪在地上,告饶不止。 东石不理会他们,静默不言。那竹竿,那元山,皆是默默等候。 大略半小时之后,这矿场中,近万旷工,皆齐聚起来。一眼望去,人头攒动,密密麻麻。 许多人看到独眼的尸体,都噤若寒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东石终于开口了。 他中气十足,声音笼罩整个矿场:“各位老少爷们!” 说着话,抬步一跃,跃上一座矿石废料堆积起来的山包,壮硕霸气的身姿,呈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天光照下,背影呈现出一片红晕,就仿佛天神下凡。 他拱手,四下里礼了一礼,道:“我,东石!此次把各位老少爷们召集起来,有大事商议!” 就有人开始恬噪:“胎毛都没干,小子,你吃饱了撑的?!” 东石目光一动,便锁定了此人。 咧嘴嘿嘿一笑,森白的牙齿,露出一抹寒光。 就见身形一动,仿佛幻影,下一瞬,又回到那矿石废料的山包上,手里,捏拿着一个人! 却是那竹竿头目,并非恬噪之人! 就听东石冷笑连连:“恬噪的,我不计较,小角色而已。不过竹竿,是你的手下吧?那就由你,来偿还!” 东石面露狠色,一手捏着竹竿的脖子,另一只手,展开手掌,缓缓提了起来。 竹竿浑身颤抖,只觉死亡将至,脸色已经变得青紫,胯下竟有液体流出,嘶声叫道:“东石,东哥,饶我一命,饶我一命啊!我愿意拜你做大哥!饶了我!” 东石心如铁石,心知须得当着众人的面立威,何况这竹竿为人阴狠,没少作恶,又是头目,正好杀了他,以作威慑! 当即一巴掌拍下来,啵的一声,那头颅,轰然炸开,红的白的,爆射一地! 登时,全场寂静。 东石一把扔掉无头尸体,冷冷喝道:“作恶的,就是这般下场!” 施施然弹掉手臂上的一块头骨,东石冷笑道:“我今日把大家召集起来,商议正事。像竹竿、独眼那样的混蛋,有什么资格?正好要打杀了,以正我威!” 元山有些惊骇的看着心狠手辣的东石,吞了口唾沫,站出来,不由问道:“小...东石,你有什么事,说吧,大家伙都听着。” “好。”东石神色一整,周身气息大放,喝道:“我们都曾是良民,安安稳稳过我们的小日子,不说有多幸福,但至少还能活下去。” “就是那该死的血色神教!”他高声暴喝,一手指天:“他们把我们抓起来,发配到这里,开山采矿!老少爷们们,这里死了多少人?!这片废墟下,埋藏了多少尸骨!” “你!你的弟弟,”他指着人群中一人:“只因为打了个踉跄,就被活生生抽死!” “还有你!你的哥哥,只发了句牢骚,就被斩下了头颅!” “我们不是贱民,我们是活生生的人!”他举起双手:“我们出现在这个世界上,我们就有生存的权力!” 第五章 世外坐看风云涌 山旮旯里藏真人 东石的话,带着巨大的狂热和鼓动,矿奴们仰望着他,心头早已消失腐朽的一丝丝热血,终于开始汩汩沸腾。 热血点燃,暴突的眼睛,扭曲的面孔,万人怨气,铺天盖地! “只要血色神教还存在一天,我们,我们的后代,我们这个世界,就永远笼罩在恐怖和悲哀之中!”东石暴喝:“我们要推翻血色神教,毁灭这个吃人的时代!” “我们要打破诅咒,我们要自强,我们要创造出属于自己的世界!” “反了!” “反他娘的!” 无数的旷工声嘶力竭,许多人嚎啕大哭,哭出了血泪,哭的肝肠寸断! 东石知道火候到了,于是大叫道:“我还要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 众人登时止声,齐齐仰望。 “我,东石,遇到了我的师父,得到了获得力量的方法!”他举起双手:“我会把这个方法,交给所有人,我们将不再畏惧血色神教那些畜生!” 他抬起一脚跺下,脚下一块巨大的矿石废料,轰然爆裂开来:“我们,自己主宰自己的命运!” 言罢,霸气少年大手一挥,仿佛小山一般的鱼肉干登时呈现在所有人的面前:“我们可以拥有自己的力量,还有吃不完的食物,我们,拥有一切!” 他举起拳头,面如坚石,站在那里,仿佛一座泰山,雄伟坚韧。 太一道人站在崖上,微笑的看着这发生的一切,直到尘埃落定。此间种种,东石所作所为,道人是连连颔首。 此界首徒,端端也不是等闲之辈。 杀伐既果决,鼓舞既热血,威之以力,服之以利,着手现在,放眼未来,粗粗一看,似古之名将,又似草莽隐龙。 “也只得这般人物,才是为教门开辟大道的先锋啊!” 太一道人心头万分满意。 他抬步一走,跨过虚空,落在东石面前。这一月以降,道人逐渐已是适应此界法则,世界压制减弱,虽则还未达到全盛状态,却也恢复化神法力。 此番说要闭关,便是要调整状态,一举恢复巅峰。 道人落在徒弟身边,却除了东石,并无人察觉。东石见周遭无数矿奴,正是狂欢,没一人看得到道人,心里便就明了。 就听师父开口:“此番,你已压服这诸般矿奴,接下来便须得收其忠心,再训练成军。凭恃一袋鱼干,倒也能坚持一段时间。至于传法之事,为师也允了。你自做那领袖,好好努力罢。” 东石面露涩然:“师父,我擅自传授功法...” 道人微微摇头:“凡俗之辈,若不修行法门,要推翻血色神教,仅凭你一人,万万不够。你需要帮手。” “另则,那练兵之法,为师也曾教过你,能否训练成精兵,也要看你自己的能耐。”道人语重心长道:“然则为师还是要提醒你一句,我教门修行,以长生久视,超脱大道为目标。希望你不要在红尘中,迷失了自我。” 东石神色郑重,用力的点了点头。 道人淡淡一笑,抬手射出两缕灵光:“此间有一门铁血战法,你自可区处传授。又有炼炁境法门一部,包含诸多法术,两门神通,筑基圆满之后,你要好好修炼。”说着,道人转身走回山洞:“你自作你事,鸡毛蒜皮便不要来打搅为师。为师此番若出关,怕是不会留在这里...” “师父...”东石伸出手,声音颤抖。 “勿须作那小儿女态,我辈修士,千载万载,日后时间还长。今次便在这里作别罢。”言语落下,道人已然消失。 再看那山洞,连洞口都全然一片山壁了。 东石缓缓放下手,咬牙低声道:“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师父!” 长长吐出一口气,东石转身,面向矿奴:“现在,练兵!” ... 太一道人来到这深红世界,为的便是取塞托拉克而代之,革鼎此界,让仙道的光辉,照耀此界,并夺取世界气运,掌握世界权柄。 由是就算东石没说出传授功法之事,太一道人也自会提出。 就如他计较的一般,正是要借助这凡俗革鼎的机会,让仙道体系扎下根来。 不过对太一道人而言,眼下第一要务,仍然是适应此界法则,恢复巅峰神通。那塞托拉克毕竟不是好相与之辈,也是个枭雄。须得谨防其算计。 因之,自身法力神通,便是关键之处。 这个世界,弱小就是原罪。 当然,对道人而言,就算刚刚降临此界之时,实则也并非虚弱到无法动手的地步。法术、一些神通,需要调动外部世界法则来施展,自是受到世界压制。 但肉身神通,却并不在此列。 太一道人的鸿蒙太一真身,这门肉身大神通,可不受法则限制。 不过少了法术和一些神通手段,毕竟也是短板。要以一己之力,从塞托拉克这等人物手中,拿下一方中千世界的控制权,即便塞托拉克如今虚弱到了极点,也不能不小心谨慎。 而且肉身神通一旦施展,实在太过惊人。太一道人眼下还不能闹得太大,以免引起塞托拉克的注意,从而产生变数。 就在那封闭了出口的山洞之中,太一道人搬运法力,调动神识,与此界法则沟通、熔炼,一点一滴的,适应此界法则表象,逐渐恢复自身的法力神通。 至于洞窟之外,东石诸般作为,太一道人丝毫也不关注。 他相信此界首徒。 ... 两月后。 一支人数不过八千的义军,突然从红河丘陵冒的荒原中冒出来,一日便破了红河大城,摧枯拉朽似的击败了三万人数规模的血色神教骑士团,占领了这座位于红原帝国西部边陲的大城市! 所谓一举成名天下知。那红河大城,不但是红原帝国有数的大城之一,还是血色神教的一处战略要地! 深红之精的矿区,集中在红原帝国西部丘陵荒原之中,一旦失去了这座城市,血色神教深红之精的开采,直接被掐断。 而深红之精,是血色神教献给主神塞托拉克的贡品! 正因如此,这座城市,才汇聚了三万人数的血色骑士团。这是血色神教近乎三分之一的主要力量! 要知道,在红原帝国其他叛乱区域,便是十万规模以上的叛军,也不是一万血色骑士团的对手! 别看叛乱轰轰烈烈,可之前半年,各地无数的义军,却一直处于被压制状态! 由此可见,这支号称‘希望’的军团的强悍! 八千破三万,以少胜多。而对手还是血色骑士团,还有大城作依仗! 一时间,希望军团还有它的领袖东石,名震天下! 占领了红河大城之后,希望军团招兵买马,大肆扩张,登时成了义军的一面旗帜。血色神教上下震动,哪里敢怠慢?连忙便组织军团,要将其扼杀在襁褓之中! 然而,希望军团越战越强,领袖东石,万军之中,斩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先是击溃五万血色神教的大军,其中有两万是血色骑士团。一战夺取了红原帝国西部区域的控制权。又击败后续十万杂牌军,彻底奠定了希望军团的稳固根基! 红原帝国上上下下,朝野震动。血色神教,诸般教徒,惶惶不安。 如此,又三月以降。 在西部红河丘陵荒原与北部铁林山区交界的某处,这里远离尘世。 暗青色好像铁铸的密林之间,一处山坳中,一条小溪畔,隐藏着一个村庄。村庄不大,细数起来,也不过二三十户人家,人口还不到两百。 溪畔一株枝干虬结的大树下,有一位道人,正背靠大树,盘膝而坐。十几个最大不超过十五六岁,最小只有两三岁孩童,正围绕着这个道人,听他讲故事。 大些的孩子,个个规规矩矩,那些小毛孩,则闹腾着,或是在道人身上爬来爬去,或是转道他背后,吊着道人的脖子,咯咯直笑。 几个须发枯白的老者,也在一边,抚须笑言。 也有一些妇女,或者提着篮子,从溪畔洗衣归来,或是扛着枯枝柴火,也不由得停留那么一会儿。 祥和,安宁。 “好个大圣,却见他奋起千钧棒,一棒破天...” 道人如那说书之人,说到紧要关头,端端勾动人心。仿佛从这句话中,看到一个金甲金盔的瘦猴儿,一脸桀骜,奋起铁棒,把天都捅出一个窟窿来! “齐天大圣真厉害!” 孩子们崇拜不已。 道人呵呵一笑:“那猴子厉害则厉害,可也是个不识天数的,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他一棒捅破天,也抵不过翻掌镇压呀。” 太一道人来到此处,已有三月。 三月之前,他一身神通恢复巅峰,直直看着东石挥军杀出矿场,才悄悄离开。最终,落脚于这个小小的山村。 说来这座山村,也是血色神教作孽的产物。 血色神教颁布的种种教规,将这个世界的人,以肤色划分等级,由来害人已久。这个村子的人,便是深受其害,不堪压迫,这才结伴搬到这山旮旯里,已有二三十年时光。 他们是‘贱民’,祖上十八代,都未曾出过肤色通红,脸长肉须的‘怪物’。他们每一个人,都是道人眼中的正常人。尤其泛黄的皮肤,让太一道人深感亲切,这才决定在这里落脚。 第七章 山村世外真平淡 藏头露尾名无血 玉冠般的面孔、与村子里的人类同的体态,一副‘贱民’的模样,让太一道人很好的融入了这个世外桃源般的村子。 又因其广博的见识,和超然的智慧,很快为村人所敬仰。 由是不过半月,道人提出要做村人孩童们的师父的时候,便得到了全村人的赞同和欢迎。 每日一早,天光微亮,道人便带着村里十六岁以下十二岁以上的少年,在村口的大树下,行拳练功。 上午讲述修行基础,解答疑难,教授汉字、汉语。下午便说些奇闻异谈,或是讲故事,或是玩耍。 那些十二岁以下的孩童,最喜欢这个时候。不论是齐天大圣,还是闹海的哪吒,都是他们的最爱。 连带村里的村妇、老朽,都喜欢听这些故事。 只可惜每天下午固定讲故事的时间太短,每每吊人胃口,让人忒也不爽了些。 这等看似平凡,却又出尘脱俗的日子,让太一道人颇为喜欢。这里没有喧闹,没有算计,没有忙碌,没有麻烦,一切都平平淡淡,如同那小溪中常年不断的溪水一样,清澈,透底。 而他,也难得找到这么个好地方,暂时放下许多算计,连东石的状况,也不掐算关注,就好像一个真正的凡人,每日早起晚睡,教教孩子,讲讲故事,或与老朽吹牛,或与妇人扯淡。 闲来编几个簸箩,雕刻两条树根,开一片菜畦,也自乐在其中。 眼看天光将晚,道人结束故事,站起身来,弹了弹袍子,与村人道了别,把双手负在背后,优哉游哉,一步一顿,回到了宿处。 那宿处,当面一圈篱笆,柴扉作门,内里一块菜畦,一座茅屋。仅此而已。这屋子,还是村人们齐心协力,帮他起的。 他也自不用神通,就真真好像一个凡人一般。 入了柴扉,道人心里就想着,晚上,该吃什么。做凡人,就要有做凡人的样子。吃喝拉撒,一概不能少。 眼睛瞄着菜地,当下有了决断。 就摘了一把菜,回屋里,很快就有袅袅炊烟从屋顶腾腾而起。 正做饭呢,就听外面有人叫喊。 道人走出来,一看:“是树嫂啊,有什么事吗?” 却不一个身材干瘦的妇女,正提着一只篮子,站在柴扉外。 见道人出来,连忙扯开一个笑容:“那啥,太一兄弟,我家铁树自跟您拜师,是越来越懂事了,我这不来谢谢您嘛!” 道人哈哈一笑:“你这三天两头都来谢我,我这怎么好意思?” 树嫂腼腆一笑:“那不应该的嘛。” 说着话,三两步进来,把篮子塞进道人手里,转身就走:“您别送,我回去了。” 道人笑眯眯的看着妇人快步远去,不由失笑摇头。 自来到这里,融入这里,然后今天是这家,明天是那家,要么野味,要么蔬果,从来都没断过。 其中感受,太一道人颇是沉醉其中。 还真不错。 揭开篮子,内里一罐煮的香喷喷的野味,正热呢,散发出诱人的气息,道人鼻端一动,嘿嘿一笑,乐癫乐癫回屋里,迫不及待,拿了筷子,就开吃。 正吃着,忽然,道人手中一顿,脸上那凡俗神色,陡然消失,化作淡然出尘。 缓缓放下手中筷子,道人一摆衣袍,盘膝坐下来,双目落在一处虚空:“既是来了,何不现身一见?” 清脆而有节奏的鼓掌声传出,就见一尊人影,从虚空中踏步走了出来:“好一个太一道人。谁曾想,太一教门掌教至尊,打的灭霸铩羽而归的太一道人,竟然在这样一个山旮旯的小村子里,像个农夫一样?” 道人淡淡的看着这人:“我自如农夫,那又如何?你又是何人?此间数日,多次窥伺,是何目的?” 说着话,道人双目放出淡淡的神光,似乎一言不合,就要动手。 那人施施然一笑,进步来到道人身前一丈,也缓缓盘膝坐下:“我道你太一道人何等大气的人物,却也如此斤斤计较,只窥觑几眼罢了,何必记在心头?我来寻你,又非是为了与你争斗。相反,你我二人,有共通的目标,是天生的伙伴,我这才来见你。” “天生的伙伴?” 道人哈哈大笑:“你道我修行修到猪脑子上去了?你自五日前,便徘徊于此间。若如你所说,来寻我只因要合作,为何不早早现身?偷偷摸摸,端端上不得台面。” 那人竟不以为忤,笑道:“我虽知你,却不知你有什么能耐。自要好好观察一番,免得找个伙伴,是个废物,浪费心情。我刚刚还以为,因我太近,你才发现,还不甚满意。原来你早知我到了此地。果真也是个有能耐的。既如此,我自要现身一见。” 道人失笑:“你要看我能耐,以你一双眼睛,怕是不够。不妨搭把手,试一试如何?” 那人笑着摇了摇头:“非是好主意。到了你我这般力量等级,动起手来,万一打出真火,搞不好合作不成,还要成为敌手。” 道人摇头:“你这般藏头露尾,连个名字都不报的人物,我与你,有甚合作的必要?” “自然有。”那人笑道:“我晓得你来这深红世界,为的是那塞托拉克。我与他,也有深仇大恨。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你说,我二人有没有合作的可能?忘了介绍,我为无血。” “无血?”太一道人细细打量此人,一身暗红的袍子,脸孔肉红肉红,血色长发随意披肩,身材自也瘦削。 唯有一双眼睛,好像潜藏了无尽的奥妙。 不由心下微微一凛——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道人于是笑道:“原来是无血道友。既然道友知晓,我为那塞托拉克而来,却不知道友与塞托拉克,又有何仇怨?” “自无不可说。”无血点了点头,神色微微一沉,道:“说来这深红世界,道友怕是不知,原本当属我所有。那塞托拉克自恃强悍,硬生生从我手中夺走这方世界,让我无数年来,不得寸进。你说,我与他是否仇深似海?” 太一道人闻言,心头一转。 这无血其人,是何来历,他自不知。暗暗掐算,也是一片迷雾。谁也不知,这人口中之言,几句真,几句假。 由是道人并不相信。 不过看他模样,似乎也真与那塞托拉克有天大仇怨。 但说到底,这无血也是太一道人的潜在对手。无血要从塞托拉克手中夺回这方世界,而太一道人,要的,也是这方世界。 似乎那无血只道是太一道人要对塞托拉克下手,似乎并未猜出太一道人的目的。 但也许猜出了,只是眼下不提,把道人当做利用的对象,用完再来炮制。 太一道人心头暗暗计较。这无血大略要利用太一道人,但如果这无血真与塞托拉克有仇,太一道人也未尝不能反过来利用他。 至少,在解决塞托拉克之前,两人可以称之为盟友。 至于之后,那便要凭各自手段了。 想通此节,道人微微一笑:“原来如此。无血道友竟与塞托拉克有这等仇怨,说是不死不休,也不为过。然则道友为何如此确定,贫道要对付塞托拉克?我与他,可没有直接仇怨。” “太一,你何必睁着眼睛说瞎话?”无血嘿嘿一笑:“自你出现以来,诸般作为,又是开山,又是授徒,无非是为了广大你口中的仙道而已。你道你与塞托拉克没有仇怨,我怎么好像听说,塞托拉克的一尊分身,被你打灭?想必你定然知道塞托拉克现在正是麻烦缠身,才来到这深红世界,趁机让你的仙道在这里生根发芽。可这里,是血色神教的地盘。你要让仙道生根发芽,就必须要推翻血色神教。” “血色神教是塞托拉克掌控这方世界的触须,你要取而代之,加之你又曾灭杀塞托拉克的一尊分身。若等那塞托拉克摆脱了麻烦,嘿嘿,你看他会不会来找你?既如此,何不先下手为强?正好趁此机会,把塞托拉克干掉。然后你传播你的仙道,我夺取我的世界,我们各取所需,如何?” 太一道人笑眯眯的看着无血,心里盘算更快。 这无血说道人睁着眼睛说瞎话,道人还道他睁着眼睛说瞎话呢。何也?若任凭道人传播仙道,这世界权柄,最终到底是属于道人呢,还是属于无血呢? 什么各取所需,这分明实则是一件事! 道人看着无血,想要从他神色中看出一些不同来,却不曾找到分毫异样。 难道他真的不知道此间奥秘? 道人不由暗道。 “各取所需么...”太一道人缓缓道:“你说的也自有些道理。不过,我从不知你,不了解你,你让我如何相信你?万一你是那塞托拉克的暗手,我若与你结盟,不正是遭了算计?” 无血大笑一声:“这简单!” 他伸手指天:“自可对法则盟誓。你我约定,共通对付塞托拉克,可好?” 道人这才笑眯眯的点了点头:“可。” 第七章 无血来历有迷雾 一番试探多明了 所谓对天盟誓,其中关隘,不在天,而在盟誓者。 就譬如那凡俗间的合同,其中言语,自可设下一些陷阱。若一个不查,便就要吃大亏。 这无血提议盟誓,誓约内容,其一为共同对付塞托拉克,其二竟明确提出太一道人广大仙道于深红世界,他不加干涉。 这就让道人有些纳闷儿了。 先前还以为,这无血也只口头说说,并非不知一旦允诺道人传道此界的后果和奥秘。然现在看来,难道是真就不知? 反倒是誓约中,对世界权柄,没有明确定义。 这就更让太一道人疑惑了。 无血开初明明说了,他要从塞托拉克手中夺回世界权柄,誓约中却只字不提,不作保障,难道就不怕太一道人最后翻脸,转身就跟他争夺世界权柄? 誓约保证了太一道人的利益,却不保证他自己的利益,这让人很难理解。 道人微眯着眼,看着无血淡淡的面孔,心头忽然一转:“除非,他本来就对这深红世界的权柄不感兴趣,不在乎权柄是否旁落。不明确提出来,大略是为了以之诱于我...” 太一道人心头连连转动——无血不提出来,太一道人自也不说。他本来的目的,就是夺取此界权柄,如果真立下誓约,到后来反倒束手束脚,不好动手了。 却笑道:“如今你我盟誓,便是盟友。我初来乍到,虽早知塞托拉克陷入麻烦,但此界具体情况,却是不清不楚。无血道友既与塞托拉克早有仇怨,想必一直关注,可知此界如今,状况若何?” 又道:“据贫道所知,那血色神教,唯有所谓牧首之属,方有神通,余者教众,皆是凡俗之辈,构架头重脚轻,不知塞托拉克如此作为,所为何来?那牧首之属,一年前皆已失踪,其中又有何奥妙?道友可否告知与我?” 无血微微笑:“如何不能?” 便道:“太一初来,不清楚其中状况,也在情理之中。此中种种,详细说来,还要从十余万年说起。” 道人微微颔首:“洗耳恭听。” “这血色神教,存在此界,已有十余万年。当初塞托拉克与我相斗,我一着不慎,斗他不过,才被他夺走世界权柄。为了更好的掌握这个世界,他随后就建立了所谓的血色神教。” 无血娓娓道来。 “这方世界的主物质层面,乃是一方浮陆,方圆数亿公里,想必道友如今,也已大略知晓。数亿公里的血色大陆,红海面积占了九成还多一些。陆地仅有不到一成,只数百万公里方圆。说来实则也不小,不过这数百万公里的陆地,其中诸多险恶之处,能够供养生灵生存的,也只有一成面积,数十万公里方圆。” “这数十万公里的土地,连成一片,集中于大陆的东北部位置,向东、向北,不数万里外,就是红海,向南、向西,便是险恶的无法生存的荒原。有十三个国度,存在于这片土地上。” “血色神教在每个国度,都有一座主神殿,遣一牧首镇压。亦即有十三牧首。再加上教首,便是十四人。” “这么说,”太一道人听到这里,插话道:“整个血色神教,有神通的,仅十四人?” 那无血却微微摇了摇头:“不止。” “哦?”太一道了露出问询之色。 无血便露出咬牙切齿之色,恨恨道:“深红世界已诞生百万年时光,五十万年,藉由世界本源力量孕育的强者,多达百位!百位呀!太一!”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那都是我的朋友!” 太一道人把无血的神色,纳入眼中。那种恨意,非常真实,但太一道人总觉得他是在做戏。 无血当然不知太一道人所想,继续道:“他们绝大多数都死在了塞托拉克手中,但是,”他看着太一道人,郑重道:“总有些软骨头,背叛者!” “有十七人,他们为活命,投靠了塞托拉克。” 说到这里,他嘿嘿的笑了起来,露出幸灾乐祸的神色:“那些背叛者以为,投靠了塞托拉克就高枕无忧,然而塞托拉克又怎会信任他们?!一个个都被塞托拉克控制,成了他手中的武器,不得自由!” “唔...”太一道人心头明了:“十三个牧首,一个教首,还有十七个投靠的,三十一人,然否?” “对,三十一人。”无血状作深深的吸了口气,道:“一教首,十三牧首,还有号称十七神血圣骑的背叛者。” “那些背叛者的力量,起初来自于世界的本源,不过都被塞托拉克夺走了,只剩下一具空壳和没有自由的罪恶灵魂。然后,他们的力量,都由塞托拉克重新赐予。” “仅仅只有这些人?”道人皱眉:“难道塞托拉克不觉得三十一人太少?” “他不是你。”无血不屑冷笑道:“你把你的仙道,给许多人共享。而塞托拉克,是真正的独裁者。” “我以为他是个枭雄,没想到如此短视。”道人嗤笑起来。 “他算什么枭雄?顶多只是个阴险小人。”无血冷笑连连:“你道他为何不敢赐予太多人力量?因为他害怕!” “为何?”道人忙问。 “你以为,他最初的力量,从哪里来?是我!”无血叫道:“我赐予了他力量,他背叛了我!所以他害怕,害怕有人跟他一样,也像他背叛我一样,背叛他!” “所以,他真正只赐予了十四人力量,就是那些牧首、教首!那十七个背叛者,只是他的傀儡而已!”无血目光如刀,仿佛要把虚空穿出许多洞来:“他害怕有人夺走他的权柄,所以让血色神教大肆宣扬超凡力量来自于神,凡人没有丝毫资格觊觎!这样,他才能真正的高枕无忧!” “可他没料到,他被人算计?”道人淡淡笑了起来。 “是啊。”无血大笑连连:“他没有料到,他这种阴险小人,也会被人算计。所以,在一年前,他意识到大事不妙,害怕权柄失落,于是把这片大地上,仅有的超凡者,全都召唤走了。” “是杀了,还是封印囚禁?”道人最想知道的,就是这个。 “没有杀。”无血露出遗憾之色:“如果他把那些人都杀了,我就没必要来找你了。我直接去找他算账。他把那些人,囚禁在他的老巢中,保护他。我曾去试探过一次,被打了回来。” “原来如此。”太一道人得了准确答案,心头立刻有数,又问:“这血色神教欺压生灵已久,少了那超凡之辈镇压,便譬如这红原帝国,就已是乱象大显。不知那塞托拉克,对此要作何打算?” “血色神教是他掌控这个世界的触须,”无血摇了摇头:“我原本以为,他早该把那些牧首放回来了,没想之前一直都没动静。不过这几天,我发现似乎有些动静,怕是那些牧首,就快回来了。” 道人心头一动,当即知晓,为何之前一直没动静。分明是因为太鸿道人之故! 至于这几日有动静,怕是与太一道人本身有所关联。那塞托拉克虽然身受重创,但毕竟是世界主宰,如今仍然掌握着世界的大部分权柄,虽然恐怕不好直接运用,但监察能力,应该还是有的。 太一道人本身,有系统做遮掩,又未曾做出过大动作,定不会被察觉。但东石的动作,绝对算得上醒目。 塞托拉克被魔尊算计,相对的,却也知晓一些仙道奥妙。他若察觉到东石的异常,也并非不能从东石身上,得到一些蛛丝马迹。 想必定然警觉,害怕有魔尊一类的人物出现,又加上察觉到太鸿道人没了动作,不再与他直接争夺世界本源,少了牵制,自能放开一些手脚。 因此,无血说塞托拉克那边有些动静,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心头转过诸般念头,太一道人忽然试探问道:“无血道友,我等在此算来算去,殊为可笑。你既然深知塞托拉克,不如你我二人联手,直接去除掉他。也免得他放开手脚,造成许多变数。” 无血一听,微微一怔,不由道:“太一,非是我小觑了你。以你我二人的能耐,联起手来,也是双拳难敌四手,怕不是那三十一人的对手。尤其那十七个傀儡,非同小可!” 太一道人微微一笑:“我自不惧群战。” 顿了顿,似乎斟酌片刻,道:“我有一宗阵法,只要将那塞托拉克手下走狗引入其中,任凭他来的再多,也自死无葬身之地!” 听罢,无血犹豫片刻,还是摇了摇头:“你不知塞托拉克老巢的危险。那里深入世界本源法则之中,无数年来,被塞托拉克打造的如同铁桶,水泼不进,陷阱、危机,多的不可思议。而且虽然塞托拉克受创,没有余力掌控整个世界,但在他老巢边,却仍然有莫大伟力。我们过去,怕是还不等你的阵法发威,就被他一一拿下了。” 然后又道:“不如等塞托拉克把他手下走狗都派出来之后,你我二人将之一一击杀,剪除羽翼,到最后塞托拉克孤家寡人,就好对付了。这样一来,也就少了许多危险和变数,不是么?” 太一道人微微点了点头。若说对付塞托拉克,直接碾压,自然是最美妙的办法。可太一道人来到此界,压根就没想过直接去杀他。说这话,也不过是试探无血罢了。 道:“倒是贫道想差了。那塞托拉克经营此界十余万年,老巢必定是龙潭虎穴,的确不能擅闯。也罢,便如你所言,你我二人,一一击之。” “好。”无血神色顿时轻松,笑道:“那牧首、教首,单独一人,或三五人,实则都不放在我眼中。不如这样,这方大地,你西,我东,你从这红原帝国开始,我去东面动手,双管齐下,我们分头行事,只待他放回那些人,我们就先把那十三牧首、血色教首一一剪除了再说!” 第八章 大龙象大力神通 赤子心憨厚妖孽 在太一道人眼中,这来历不明的无血,是个强者。就一身澎湃的能量而言,几不差于如今将将要步入返虚地仙境界的太一道人。 太一道人此前与太冥圣母一番双修,道行大进,直窥天仙。可返虚地仙须得历经三劫,他尚未准备妥当,由是一身法力神通,便按捺在化神大圆满境界不做突破。 然以道人所修功法神通,虽只化神大圆满境界,可一身法力之浑厚,也绝不差于寻常返虚中期,渡过三劫之二地劫的地仙大能。 由是可知这无血之强横。 可这无血,竟也忌惮所谓的十七神血圣骑,想必这所谓神血圣骑,必定各个都有非凡的能耐。 反倒是对所谓牧首、教首,不放在眼中。 也不知那牧首、教首,大略是何等层次。 至于无血提议两人一东一西,双管齐下之计,太一道人也没反对。实际上,在来深红世界之前,太一道人就没想过要靠其他人。 与无血联合也好,不联合也罢,只要知道了这么个人,太一道人心里就安稳许多。 不怕明面上的手段,怕就怕躲在暗处的黑手! 他自跳将出来,没有一直躲在背后,这让太一道人,心里喜悦都来不及呢。至于是否会敌对,是否此人有其他算计,这都不是大问题。 见了这个无血,太一道人真正忌惮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无血为何对他如此熟悉! 不论是世界树界域,还是太一教门,乃至于在太一道人来到此界不过区区半年,就被他找上门来,此间种种,都说明了这个问题。 这无血,为什么对太一道人的根脚,清楚到这样的程度? 虽说只是表皮,但这里是深红世界,不是多元宇宙。如果说多元宇宙,大宇宙其他区域,对太一道人有所知,那还合理。毕竟灭霸之事,闹得不小。 可深红世界,太一道人才第一次来呢! “难道他也是刚从多元宇宙过来?”道人心中产生两个想法:“或者,是某大能告诉他的?” “没想到区区一方中千世界,竟又牵连出一些迷雾,这宇宙的水到底有多深?” 想到这,他不由轻轻拂过腰间的那枚配饰。 无血看的分明,眼神也瞟过那配饰,露出一抹不明意味的笑容,一闪即逝。 大略正开口要说些别的,突然外面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无血不由望了一眼,把到了嘴边的话缩了回去,然后起身,道:“你徒弟来了,我就不多做打扰了,太一,你我已盟誓,当共勉之!” “善!” 话音不落,那无血已是消失无踪。 太一道人这才对门外开口道:“是铁树啊,进来吧。” 就见一长相憨厚敦实的朴素少年,从门外走了进来。 “师父。” 铁树上前,规规矩矩礼了一礼。 道人微微颔首,笑道:“坐吧。” 铁树才搬了个木墩子,在道人面前坐了下来。 “说吧,又要问什么?”道人笑呵呵的。 铁树挠了挠头,脸上露出一抹不好意思之色,呐呐道:“师父,俺有个地方不太明白。就是,就是上午说的,那个什么,精气神合一,冲开玄关一窍,练就灵识,练成法力。可是师父,什么是玄关一窍啊?俺怎么找不到?” 太一道人闻言,不由笑了起来。 道人在此落脚,已有三月。收徒也有两月半。这小小山村,三十来户人家,十二岁以上、十六岁以下的少年不过七八人,却竟有个大智若愚的妖孽! 便是眼前这铁树了。 区区两月半的时间,这憨厚敦实的少年,竟就已是筑基圆满,眼看就要炼炁。这等修行速度,简直可怖的紧! 不论当初道人在纽约收下的九个弟子,还是后来终南山圣地那许多弟子,即便如伏皇钟山氏,也远不如铁树的根骨资质。 钟山岳两月半修炼到何等程度?大概也就锻体筑基六七重的层次。整整半载,六个月的时间,才筑基圆满,而这,已经是教门第一人。 可相较而言,铁树却要超出钟山岳太多太多。 这铁树心思淳朴憨厚,近乎没有杂念,从来不会乱想。做任何事,都一心一意,一丝不苟。看起来笨拙,不会变通,但实则赤子心性,大智若愚。 放到不会授徒的人手中,便是一块顽石。放到太一道人手中,便是一块璞玉。 道人心知这孩子不擅变通,但根骨非常,又最是努力,便传了他大龙象大力神通这门高等炼体法门的基础篇。 仅仅两月半,这孩子就练成了这门锻体神通的基础篇,并得了神意奥妙,一旦鼓荡气血,背后就能凝聚出一尊龙头象身的龙象虚影!举手投足,就有千吨神力,力可拔山! 便是太一道人,也不由为之感到赞叹。 闻听铁树问到玄关一窍,太一道人便知道,这孩子心思太实在,对玄关一窍这种介于虚实之间的穴窍,摸不到边际。 实则太一道人心中明了,不是铁树无法感应到玄关一窍,其本质还是在于修行基础的理论知识和汉文化基础,还不够扎实。 毕竟只两月半,时间太短。 不过太一道人早就为这孩子铺好了路子,于是笑道:“这玄关一窍,玄之又玄,你若找不到它,也勿须纠结,放在一边,时机一到,自能领会。” 说着话,抬手一指点出,一缕灵光射入铁树脑门:“为师传你大龙象大力神通凡体篇,你其他都不要管,只管修行这门功法便是。” “哦。”铁树挠了挠脑门,憨憨的点了点头。 道人笑道:“大龙象大力神通这门锻体法,你已修成锻体篇,修这凡体篇,自是水到渠成。不过这门功法越是修到高深境界,便越是水磨工夫,须得持之以恒,不能懈怠,知道了吗?” “嗯。”铁树用力点了点头:“俺知道了,师父。” “知道就好。”道人哈哈一笑:“吃饭了没有?没有就陪为师吃饭。” “吃过了。”铁树摸了摸肚皮,浓浓的眉毛皱起来:“可是很快就饿了。师父,为什么饿得越来越快?” 道人大笑:“修行锻体功法,这前期阶段,都是大肚汉。为师不是与你说过,饿了就吃一粒血气丹吗?忘了?” 铁树连连摇头,摇的跟风车似的:“俺没忘,师父。可是...可是...” “怎么了?”道人不由侧脸道。 “俺,俺把血气丹给小鱼儿了。他说他要。”铁树笨拙解释。 道人摇头失笑:“他说他要,你就给他了?” “不,不是。俺还给了俺爹一半。他每天要去打猎,很累,吃了血气丹就不累了。还有俺娘...” 道人看着他,不说话了。 片刻才叹道:“好孩子。” 心中也是颇为欣慰。 这孩子虽然死板,不会变通,但死板的可爱,死板的诚实,让人连责怪,都不忍下口。 道人看着他憨厚的面孔,心里不由暗暗打算,须得也教会一些变通,要不然以后出去,还不被人算计的死死地? 想着,手里没停,翻手一只玉瓶,塞进这孩子怀里:“记住为师的吩咐,你练功正是紧要关头,亏不得自身,否则练出岔子,就麻烦啦。” “嗯。”铁树眼睛一红:“谢谢师父。” 让这孩子陪着吃了一顿晚饭,席间用讲故事的手段,给他说了许多弯弯绕绕,旨在教会他辨别善恶。结果,却也令道人欣慰。 虽然憨厚,虽然是直肠子,少了变通,可毕竟不是蠢蛋。 真正的蠢人,哪里修的了仙? 修士这个行当,非天才不能。这毕竟是直接沟通法则,以一己之力探索世界本质的一个体系,不是天才,哪里有这个资格? 饭后,铁树帮师父洗了碗筷,把屋里收拾干净,就要道别。 道人叫住他,道:“你回去先把大龙象大力神通凡体篇来回体会一遍,心里有数,才开始修行。只要入了突破凡体一重这个坎儿,肉身便能直接萃取天地灵机,就不会饿了。” “真的?!”铁树一愣,大喜道:“不饿就好,饿起来好难受。” 道人连连摇头失笑。 每每听到这孩子憨憨的话语,他就忍不住想笑。发自内心的笑。 随即又嘱咐道:“为师给你的丹药,你不要随意给其他师弟。他们修炼到什么层次,为师才给他们相应的资源。你修为比他们高,你的丹药,不适合他们,知道了吗?要有规矩!” “哦。”铁树点了点头,记在心上。 “去罢,天光已暗,你爹娘怕是正念着你呢,快回去吧。”道人拂袖挥退铁树。 待铁树走了,太一道人又盘算了一阵,身形一闪,来到这村子上空百丈虚空。双手连弹,打出一道道禁法,将这山村笼罩其中。 禁法既成,仿佛有风,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凝成雾状,黄昏中,把个山村映衬的云里雾里,好像仙境一般。 铁树既筑基圆满,眼看就要突破凡体一重,或是灵机一闪,找到玄关一窍,进阶炼炁一重,不论哪个方向突破,对天地元气,都有了需求。 由是道人布下这聚灵阵法,将方圆数百里内的天地元气吸纳过来,以供所需。 随之,又取出一卷图卷,想了想,又拿出一口血色宝刃,把宝刃置于图卷之中,随之一挥手,把图卷打入了山村这方土地之中,以作守护。 第九章 留印记欲摸根脚 说神通天罡地煞 随后两日里,太一道人将手头杂事一一处理妥当。 诸般杂事,不外乎教门之事。实际上连太一道人自己,之前也没想到会在这小小一个山村之中,立下此界教门。 不过细细算来,倒也并非不能理解。仙道教门,自是要超凡脱俗。即便当初太一道人在纽约立教,也是洞天之中。 没有哪个仙道门派,会在闹市里立下山门。 这村子远离尘世,处于荒原的边缘,隔绝世外,大略有那么一丝丝出尘的味道。加之有铁树这个小家伙,有人有地,于是道人便也干脆,就择在这里了。 到如今,道人越来越不注重形式,开山门便开山门,要那么多花哨作甚? 于是此番便不如当初终南山圣地那般,大动干戈。这村子是山门,山门便是这村子。除去下了些禁法、布置了一宗阵法以作护持,余者也只是与村人挑明太一教门的存在,以及稍作解释一番,表明太一教门与血色神教的不同。 太一教门的追求,是高高在上的大道,过程和手段,却不与人道有太多干涉,相反,如果一切正常,仙道修士,还要与凡俗红尘隔离开来。不比那血色神教,通过掌控人道的方式,来掌控世界权柄。 这一番杂事,主要以作正名。将太一教门的名头,正式打出来。并直接照搬了终南山教门圣地的规矩,以作方圆。 由是,这村子里,之前所收那诸多徒弟,大略如今,也就铁树一人,算是个外门弟子。余者皆记名弟子。 这天,太一道人把铁树叫到身边,对他道:“为师有些要事,需要亲自去处理。你是此界为师座下第一个堪比炼炁境的外门弟子,为师离开之后,你便需担负起责任来。” 铁树摸了摸头:“该怎么做啊?” “教门门规你记得吗?”道人笑问。 “记得。”铁树连连点头:“每一个字都记得,俺还会写呢。” 道人大笑:“记得就好。你只要按照门规,去规范自己和其他师弟师妹的行为,那就足够了。” “哦。”铁树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道人又道:“为师还有个弟子,叫东石,入门比你早,如今正领导一支军队,要推翻血色神教的统治。为师算到一月之后,他会有些麻烦,你到时候直接去红河大城,帮他一把。” 说完,道人摸出一口铜钟,交给铁树,又予了铁树一道灵光:“你按照此法,将这铜钟祭炼出来,以作护身。” “俺知道了师父。”铁树连忙接过铜钟,把师父所言记在心头,不敢忘却一个字。 道人微微颔首,道:“记住,一个月,一天不多,一天不少。”又转言:“为师把那茅屋稍作了一番整改,内里藏了些修行法门,只凭机缘择取。你要记得,当其他师兄弟姐妹,修行到相应的境界之后,让他们进去择取功法。” “就是记名弟子、外门弟子、内门弟子的划分吗?”铁树抱着铜钟问道。 “对。”道人笑道:“每晋升名位,便有一次择取功法的机缘。你的功法是为师直接传授的,但为师离开了,你其他的师弟师妹,如果修行到筑基圆满,突破炼炁,所需功法,就要由你来负责。” “俺知道了!”铁树大声道。 “好。”道人长身而起:“你去襄助东石之后,如果东石修为境界也至炼炁,你就带他来这里择取功法。然后你自外出游历,如果遇到看得上眼的少年,也可以代为师收入门中。” “嗯。” ... 一道无形遁光杳无声息,在物质维度之外的虚空之中,一闪即逝。 说来道人因疑惑于无血的身份来历,心里自也有所计较。无血虽然强横,但要说对自身气息的把控,却远不如道人这般入微。他自以为藏于虚空,道人发现不得他,却哪里知道,就仿佛一座灯塔,在黑夜中醒目的令人发指。 道人早前只是不确定这人的来意,想要看看他到底要干什么,否则早就把他揪出来了。而且,见面之时,道人还做了些手脚。 那茅屋毕竟乃道人居所,其中自也有些手段,悄然在无血身上留下一缕印记。 没有在无血离开之时就立刻摸上去,是因为道人谨慎。那无血看起来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人物,如果他一走,道人这边就悄悄跟上,这种作为,便分外愚蠢。 正是要静候两日,待那无血失了警惕,再摸上去纠其根脚,探查秘密。 反正那缕印记隐晦的紧,无血未曾发现,虽过两日,却与道人仍然遥遥相系。 圣贤有言,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此中奥妙,非但适于凡俗,对超凡脱俗的大能,自也一般无二。 任凭一个大能,便如那无血,权当他言语真切,没有假话——他虽被塞托拉克夺了权柄,可能一直活到现在,并瞅准机会找塞托拉克报仇,就证明这人不是等闲之辈,必定有底牌。 否则早死在塞托拉克手中。 其人来也忽忽,去也茫茫,虽说指天发誓,定下盟约,可太一道人又怎么可能会对他放心? 尤以初来乍到,这人便找上门来,还一副对道人颇为了解的样子,这就更让道人心中警惕。 非得要摸透这人的根脚,明了其行为目的,做到心头有数,才是正理。 否则一不小心遭了算计,到时候欲哭无泪,计较落空,其中屈屈,又该向谁去说? 尤其对太一道人而言,这一路走来,二十余年,总算有了些家底。如今正是关键时候,多元宇宙那边,束手束脚,不敢妄动。而拿下这方中千世界,对道人的计划,其促进作用,就不言而喻了。 正该是谨慎之时,一丝一毫,都马虎疏忽不得。 虚空种,太一道人神识锁住那一缕若隐若现的印记气息,无形无影的遁光,一闪便不知去了多远,不几个呼吸的功夫,道人便停了下来。 目光穿透维度,在物质层面一看,也不知已是何地。只大略在一片红彤彤的水域上空。 “这就是所谓红海?” 道人暗暗盘算:“我一路向北,大略行了数十万公里,正好脱离大陆范围,进入海洋区域。” 他抬头遥望,物质空间如同一层薄纱,阻挡不了目光。 “大概就在三千里外...”道人斟酌道:“须得不能漏了分毫气息...” 正想着,却就看到一群没有羽毛,血红皮肉的狰狞飞行生灵,在物质层面的海面上飞过。 道人心头不由一动,随之淡笑起来,伸手微微一摄,就拿住一头,缩回虚空。 片刻之后,就有一头一模一样的生灵,从虚空中探出脑袋,四下里一看,振翅飞了出去。 这变化之术,在仙道体系之中,说来也不是什么非常高深的法门。 都道是七十二地煞变化,有多大神通,实则不然。 变化之术,一百零八,七十二地煞,三十六天罡。这三十六天罡数的变化,才算是神通,而七十二地煞变化,只是法术。 天罡变化,乃是依照上古三十六种天罡神兽的大道奥妙,所创出的神通法门。这三十六般变化,一旦修成,便可任意变化这三十六个血脉种类的天罡神兽,并拥有该神兽的所有神通。 但须得一个前提——要变化神兽,最次要有一滴该类神兽的精血。最精深的境界,是要完全领会这三十六类天罡神兽的肉身奥妙、神通奥妙。 是时,自能信手拈来,想变何种神兽,便是何种神兽,从内到外,无有不同。 然则三十六类天罡神兽,乃是盘古大宇宙开天第一劫时期秉承天地本源诞生的先天神灵,第一劫便死的差不多了,第二劫过后,大略除了龙、凤、麒麟等显赫种族之外,其余一根毛都找不到。 而且即便龙凤麒麟所属,也不再是先天所属。只是三十六类天罡神兽的后天后裔而已。 由是这三十六般天罡变化神通,到后来,已失其精髓。后来者修行天罡神通,没见过天罡神兽,没有天罡神兽的精血,又哪里去修成这门大神通? 便退化成一门堪堪不过中等层次的炼体法。 倒也是殊为可惜。 反而那七十二般地煞变化之术,后来却大放光彩。这七十二地煞变化,变的,就是后天七十二类生灵、非生灵之属。其主要作用,不在斗法,而在避劫。 尤以修士到了返虚境界,面临天地人三才三劫之时,这门法术,便成了修士的必修课。返虚三劫,意义重大,渡过了,便是天人,渡不过便是凡俗。那是仙凡之隔! 也正因此,难度大的不可思议。不说那地劫、天劫,单单人劫,要生死之间走一遭,明悟其中恐怖,就难住了无数修士。 然而,不成仙,就算不得长生久视。化神只得三千载寿元,返虚地仙,也只得万寿而已。万载一过,天人五衰,便要堕入轮回。 这如何了得?! 由是许多修士,又是害怕返虚三劫,又是不愿止步不前,怎么办?躲避! 于是地煞七十二般变化,就成了内中最好的选择。 有那传承高妙的,七十二般尽会。传承低劣的,也会那其中一二。 待得压制不住法力境界,便以此术变化,遮掩一身气息,避开劫难。 不过这等作为,也只饮鸩止渴而已。那返虚三劫,最终也是躲避不过去。若要成逍遥仙,必过三劫。 当然,若有天庭之类代天掌界的机构,也有一些名额,可免去此中劫难——那化仙池中走一遭,也自能洗去凡俗红尘之气,成为另类的天人。 可这等旁门左道,成就天人,基本上便失了再进一步的可能。上了天庭,大略也只做个小吏,或是天兵,仅此而已了。又哪里比得上逍遥仙?不受天庭管辖,不被天地束缚,潜力远大,那才是仙! 第十章 变化生灵变微尘 偷入洞中听言谈 变化之术,无论三十六般天罡变化,还是七十二般地煞变化,太一道人皆会。但会归会,其中的天罡变化神通修行起来,实在艰难。道人又不愿从系统兑换那等天罡神兽的精血——一则越是修为精深便愈发不愿受制于系统,二则也实在兑换不起,贵了,毕竟是先天神灵的精血,价值难以估量。 倒是地煞七十二变,道人已是精通其中三成。 花鸟鱼虫,树木山石,此等变化,难不倒他。 地煞变化之术,或者说诸般变化法术亦或者神通,在仙道体系,非是幻术,而是实实在在的变化。修行变化之术的起步基础,与肉身境界息息相关。 不至法体,不修变化。 太一道人肉身境界早至法体,他那鸿蒙太一真身,已越小成,虽未修成聚散如意、滴血重生的能为,可也差不了太多了。 由是变幻一些普通生灵,对他来说,并非困难。 不过此界许多生灵,毕竟构造有别于多元宇宙。于是道人就悄悄拿了一头飞行生灵,神识一扫,将其里里外外一剖析,登时明了通透,这边才变化成这样一头飞行生灵,几个扑闪,追上了前面的族群。 正好,这群飞行生灵,方向与道人要去之处,大略一致。 此界法则显化,那生灵,体色多有泛红。道人所化的这头飞行生灵,一身片毛也无,就仿佛那地球远古时期的翼龙一般,紧实的猩红皮肉、猩红的肉翼,除了体色和头颅嘴巴与翼龙有所不同,其余皆没有太大差异。 这等生灵,肉身倒算得上是强横,虽头尾不过五尺,可一身蛮力,竟也及得上筑基一二重的修士。那无血言道此界除开那数十万公里方圆,还能容得下人类生存,其余的地方皆是危险重重,倒也不算夸口。 就譬如这等肉身蛮力堪比锻体一二重的飞行生灵,实也算不得强横之物。这一路飞过,不知几多更加凶狠、庞大的飞行生物,还有那红海深处,偶尔隐现的庞然大物。 说危险,实不为过。 不过以太一道人的眼光看来,这些生灵,也只一身蛮力,没有涓滴神通。但对未曾发展出强横技术的凡俗人类而言,威胁的确非常大。可如果放到地球,怕其中绝大多数种类,只有灭绝一路可走。 道人所化这等飞行生灵,速度倒也飞快,三千里距离,不过两三个小时,便就去于双翼之下。 遥遥的,便望见一座大岛在红海中沉浮。 那岛倒也奇异,椭长椭长,轮廓仿佛一只耳朵,方圆怕不有上万里。岛沿环形山,便如那耳廓,海拔从外向内,层层递减,仅有南部一片淡红的沙滩,就譬如耳垂。 岛中一个盆地,低于红海海面,无水,却有一个黑漆漆大窟窿,就如耳孔,俯瞰下去,深不见底。 这一群飞行生灵,其目的地,就是这座大岛。 道人所化生灵,藏于族群之中,从岛上飞过,探头探脑,细细观察一番,随即一个扑闪,便从族群里消失不见了。 周遭几头飞行生灵,大略有些莫名,嘎嘎怪叫几声,也不在意了。 只隐约有一粒细微的微尘,从空中飘飘洒洒,顺着风势,向那岛中窟窿落去。 道人暗暗留在无血身上的印记,其气息,分明就是从这深不见底的窟窿中传出,并且已有近一日未曾动弹。 那一粒微尘,仿佛自然而然,风势那么一吹,就落入窟窿,又似乎长着眼睛,在弯弯曲曲,有着众多障碍的窟窿里,顺利飘入。 这窟窿地势,先是向下,然后斜向西,不知几许深。微尘这一飘,就飘了一日有余,那缕印记的气息,越来越接近了! 太一道人谨慎非常,越是到了这样的时候,就越是急不得。所化那一粒微尘,顺风飘荡,速度慢的让人捉急。实则若施展神通,只一个跨步,就能抵达。 只为了避免被那无血察觉。 这洞窟初时漆黑,待得深入一定深度之后,就有了微光。那光红彤彤,仿佛最纯净的血色,从洞窟深处传来,把个洞窟照耀的异常妖异。 越是深入,这光就越是浓重,洞窟就愈发宽敞,终于,前方一个巨大的石窟,道人所化微尘,缓缓飘入。 石窟广大,方圆有百里范围。周遭石壁暗红暗红,就譬如那正在燃烧的炭火。当中有一眼泉,方圆百丈,咕嘟嘟正冒着血红色的泉水。许多红光,分明从这眼泉中射出。 血泉畔,竟有石座,细细一数,有五尊。 这五尊石座上,正好有人。 当头那上首者,不是那无血,又是何人? 无血端坐石座,一身暗红的袍子,在这洞窟中,散发着莹莹的光。 其左手两尊,一尊身材雄壮,眉心有三眼,方面虎目,顾盼之间,雄姿勃勃。一尊身材圆润,肥头大耳,笑呵呵的,微眯着眼像个弥勒。 右手两尊,一尊被猩红的斗篷罩住全身,看来身材颀长,只是不见面目。另一尊则瘦小异常,像个猴子,蹲在石座上,正拿手指头取乐。 道人所化微尘,就缓缓落在了旁边的泉眼畔,一动不动了。 无血五人,一直不曾说话,如此又是一日,五人动也未动,若非那眼中还有神采,怕不便是五尊石像。 突然,无血微微一动,抬起头来,双目射出红彤彤的光,穿透虚空,片刻后,他嘿嘿的笑了起来:“终于开始了!” 那方面虎颜、眉心三眼者缓缓扭过头来,声音雄浑:“主上,塞托拉克既然落子了,我们呢?” 无血淡淡一笑:“不急。” 他悠悠道:“我与塞托拉克,相互知之甚深。他了解我,我也了解他。唯有我的那位盟友,才是他不能猜测的变数。我若先动,便落了下乘,说不得就被塞托拉克算计。不如待我那盟友先动起来,混淆了塞托拉克的视线,我们再浑水摸鱼。” “塞托拉克虽然深受重创,可毕竟掌握着世界权柄。”周身罩着斗篷的人淡淡开口:“主上,他未必就不知道那个太一道人。” 瘦猴子停下玩指头,抬起头来:“你们就会玩心眼,何必呢?要我说,直接干掉塞托拉克,万事大吉!” “猴子,”胖弥勒呵呵一笑:“我就知道你最厉害,那你去干掉塞托拉克,主上一定会好好奖励你。” 猴子闷哼一声:“不是有那个太一道人么,让他去做炮灰,吸引注意力,我们跟在后面,伺机出手,未必不能成功。” 无血呵呵一笑,摆了摆手:“太一道人老谋深算,要让他做炮灰,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我虽与他只说了几句话,怕也已经引起了他的怀疑。此君还曾向我提议,直接对塞托拉克动手,我就知道,他那是在试探我。” 说着,他叹了口气:“此君在多元宇宙,只用了二十载时光,就白手起家,立下一方教门,成为一方霸主,把灭霸那等枭雄都打的没脾气,可小觑不得呀。” “灭霸算什么东西。”方面虎颜者淡哼一声:“如何能与主上相提并论?” 无血哈哈一笑:“灭霸是算不得什么,太一道人也算不得什么。但你们可知道,这太一道人身上,还带着那个疯婆子的信物?” 闻言,余者四人齐刷刷把目光聚焦起来。 “疯婆子?” 四人看得出来,主上对他口中的那个‘疯婆子’,极为忌惮。 “此间一些秘密,还不是你们现在可以知道的。”无血摆了摆手,转言道:“塞托拉克落子,他那劳什子血色神教的一干牧首、教首,就该回来了。我们就好好跟他斗一斗。” 顿了一顿,无血又道:“这方大地,如今不正是叛乱四起么?你们四人,各自选择一个代理人,暗中襄助他们,攻城略地。” “攻城略地?”瘦猴子疑惑道:“不该是直接剪除那些牧首、教首么?” 无血笑着摇了摇头:“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血色神教的牧首、教首,力量源自于塞托拉克的权柄,可随时调用世界的本源力量。我都不能轻易动手,何况你们?猴子,我就只有你们了,如果失去任何一个,我都不会开心的。” “...可是主上,塞托拉克受到重创,权柄虽然还握在手中,但要像以往那样,随意调用本源力量,怕也不容易吧?”猴子抿了抿嘴。 “是不容易,可也不是一定不能。”无血道:“若能,只需一击,你便承受不住。我如今还无法确定塞托拉克手中的世界权柄,可以调用的力量,还剩下多少。所以我才要找一个盟友,让他代替我们,去做那试金石。” 众人闻言,不由齐齐颔首。 弥勒模样的胖子随即道:“找个炮灰做试金石,主上深谋远虑,我等不及。不过主上,你与那太一道人向天盟誓,允许他在我们深红世界传道,又是什么原因?就像血色神教一样,一旦太一道人的势力,发展到这样的层次,就能自主获取一部分世界权柄,要夺回来就难了。” 无血淡笑不语。 十一章 先天死神疯婆子 造化轮回大神通 太一道人心头微微有些遗憾。 刚刚这一番谈论,他听在耳中,可要说秘密,并不多。无血要利用他,把他当做炮灰,这一点,太一道人早有猜测。 眼下也就是确定了这个猜测,除此之外,大略也就是知晓了所谓牧首、教首,可调用世界本源力量之事了。这倒是让太一道人对血色神教,多了一些警惕。不过也仅此而已。 太一道人最想要知道的,是这无血的根脚来历,是与他的誓约中,潜藏的秘密。可无血提也不提。 连那胖子弥勒问起此事,无血也不回答。可见其人之谨慎,端端是非同小可。 另则有一句,也引起了太一道人的关注。 ‘疯婆子’! 道人身上的信物,大略也就自家道侣,先天死神太冥圣母予他的那块配饰。没想到这无血,竟然认得。 还称圣母为‘疯婆子’。 可见其与圣母,必定打过交道! 其言语间,虽忌惮万分,可语气毕竟把自己与圣母,放在同一层次。这就让太一道人纳闷了。 这无血一身能为,不过堪比返虚层次,与圣母差距不可以道理计,凭什么他把自己放在圣母同一层次? 又凭什么,敢称圣母为‘疯婆子’? 而圣母,为什么又被称之为‘疯婆子’? 此间种种,让太一道人一时间抓不住要害。 思来想去,也不得要领,道人只好暂时按捺,只铭记于心。 无血五人,谈论不多,其后,所说详细之处,也只与扶持叛军,与血色神教争斗之事有关,这对太一道人毫无用处。 大略一个小时,就见无血从石座上长身而起:“十三国叛军,你们自己选择要扶持的目标,具体是谁我不管。只要记住,先期不得太过张扬,却也不能任凭叛军被塞托拉克的走狗扑灭。我们只需要保持一个稳定的形势,让太一道人去做先锋即可。” 言罢,无血化作一团虹光,一头扎入虚空:“切记要小心太一道人,他可不好糊弄。” 无血离开之后,余下四人各自对视一眼,沉默良久,才有那方面阔口、虎目浓眉的三眼壮汉缓缓开口:“既须得不能太过引人注目,那我等四人便分开行事。此间大计,已等待十余万年,我等能不能得自由身,就在此一举了。各位,共勉吧。” 言罢,这三眼壮汉站起身来,虬结的肉身,极具压迫力,淡淡与余者三人点了点头,转身粗暴撕开虚空,一跃跳入其中,消失不见。 身罩斗篷的颀长身影也站了起来,没说话,只点了点头,转身亦是消失。 弥勒呵呵一笑:“猴子,期盼了这么多年的自由身,眼看就要得偿所愿,你说,干掉塞托拉克之后,我们去多元宇宙看看,怎么样?听说那边热闹的很,比深红世界可好玩多了。” 猴子嘿嘿一笑,正要说话,却见弥勒已经消失。 不由啐了一口唾沫,骂道:“该死的胖子!” 就伸出手,撕拉一声,把虚空撕开一道口子,一个猴跃,便要离开。 却忽然间,仿佛一方穹顶般的图录虚影从天而降,图录中落下四口影影绰绰的宝剑,有无尽奥妙,隔绝一方虚空,一兜将瘦猴子裹入其中! 猴子一怔,又去撕扯虚空,却拿捏不住,登时面色大变,便就摇身一晃,化作一尊百丈暴猿,面目狰狞,獠牙暴突,狂呼吼道:“是谁!” 就有一尊道人法相,在这一方混蒙世界里,显化出来,却不正是那太一道人? 道人原也没作这般打算,只想探听消息,但无血等人相继离去,其间各自有了时间间隔,最后留下这瘦猴子,这便是机会,道人又如何能不抓住? 于是趁此机会,施展一门神通,一兜将瘦猴子裹了进来。 这门神通,与诛仙剑阵模样看似一般,但实则内里却有不同。乃是当初道人炼化那一次性诛仙剑阵、运转那诛仙剑阵之时,所获的一些体悟,合了自身大道,创出的神通。 号称:开辟终结秩序造化轮回大阵!或曰:造化轮回。 宇宙一轮回,由开辟始,秩序中,终结后,其间造化运转,譬如一个轮回。 这造化轮回之名,正是由此而来。 这门神通,要说威能,比及诛仙剑阵,如今自是不能相提并论。但其立意高远,以鸿蒙太一大道为根,以造化玄妙为茎,以元始开辟、秩序运转、毁灭终结为枝叶,轮回无尽,造化无穷,可杀可困,变化万方。若修得圆满,其威能浩瀚,连太一道人自己,怕是也不能猜测。 以造化轮回神通对付瘦猴子,实则是大材小用,杀鸡用牛刀。 不过道人之意,不在杀伐。若要杀他,以这瘦猴子一身堪堪比及化神四五重的能为,在道人手中,也翻不起浪花。 以这门神通对付猴子,一则是为了避免泄露气机。要杀瘦猴,一旦动手,虽然猴子翻不起浪花,可也难免气机不泄。若为无血感应,怕是徒生变数。 二则道人要拿住这猴子,从其口中,掏出一些秘密,杀不是目的,在不泄露气机的前提下,拿住他,才是目的。 造化轮回大神通,第一次施展,便就显露出无比奥妙。 那猴子眼见情况不对,摇身化了原形,乃是一尊暴猿。一身气息暴涨,直至堪比及化神六七重,也是了得。 这暴猿虽然暴戾,一身气息浩浩荡荡,杀机无限,一边喝问,一边却暗暗要施展手段,逃脱出去。 就见暴猿周遭,方圆浩大一片混蒙空间,生灭无定。一层层维度,一片片虚空,泯灭虚无,但随即又生出更多的维度,跟深的虚空,任凭那猴子神通施为,也徒劳无功。 仿似这多元宇宙,亦或者这深红世界,许多大能人物,其最强手段,就是泯灭几层维度、几个宇宙层面之类,或是直接从时间、因果去抹杀,除此便无他法。 可在这造化轮回大神通构造的混蒙空间之中,前无因,后无果,没有时间,空间无限,元始混蒙,又如何施为? 那猴子一双比车轮还大数倍的眼睛,直愣愣的望着无边混蒙之中那尊道人,连连施展神通,要将那道人连带周遭虚空一齐泯灭,可诸般神通,只得在他自己周身产生效果,根本就施展不开。 有一种无形的奥妙的力量,将他的神通,局限于方寸之间。 车轮大的冷汗,一滴滴从猴子背心、额角,流淌下来。 太一道人任凭猴子施展能为,便就是要让他心服口服。见这猴子再无手段,道人淡淡一笑,周身混蒙散去,露出真身。 “你...你是太一道人!” 暴猿惊叫! “然也。”道人微微一笑。 “你怎么...怎么可能!”暴猿大叫连连,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掩盖心头恐惧:“主上竟然未曾发现你!” “无血道友虽然强横,可我自有神通,能瞒过他灵觉。”道人的变化之术,变什么是什么,变成飞行生灵,便是那飞行生灵,变作一粒尘埃,便就是一粒尘埃,别无二致。 那无血又不曾知晓变化之术的奥妙,大略信心过头,又没有细查,如何能看透道人行踪? “你想要什么?” 暴猿眼见不得脱身,知道入了这道人彀中,便就要虚与委蛇。 道人呵呵一笑:“不急不急。暴猿道友,你看我这神通,奥妙若何?” 暴猿微微一怔:“自是奥妙无穷。”便没有奥妙,他也要说奥妙无穷,这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哇。 越是修为高深,便越是识时务。活得久了,就越怕死。 却哪里知晓,那道人竟摇了摇头,笑道:“道友尚未体会完满,如果知晓我神通奥妙无穷?贫道这门神通,还是第一次施展,说来道友也是幸运。好教道友知道,贫道须得以道友来试一试这门神通的真正威能,道友还需坚持片刻,有劳了。” 暴猿面色呆滞:“你...你拿我试你神通!?” 他几乎不敢相信,这简直就是莫大耻辱,不能忍啊! 太一道人便就呵呵一笑:“正是。” 便不等那暴猿动作,就见道人脑后庆云一振,这混蒙空间之中,四方四道灵光射来,或为图录,或为旗幡,或为洪钟,或为大枪,竟合于一处,混混沌沌间,在道人头顶化作一口灰扑扑的大斧! 道人摇身一晃,现了鸿蒙太一真身,一把摘下那灰蒙大斧,抡将起来,暴喝一声:“开!” 这一声叱咤,仿佛元始之音,冥冥中,自有造化显化。那口大斧横将一斩,斧光如轮,登时将混蒙空间撕裂开来! 轰然一声炸响,就见清浊两分,或上升为气,或下沉为陆,随之四象显化,地风水火,澎湃汹涌。 又有五色从中绽放,五行演化而出,定界定空! 那暴猿呆滞的看着一方世界,在那道人手中,开辟出来,种种玄妙奥义,几乎将他脑子撑爆! 却还不等他反应过来,那方初开世界,轰然一声崩塌,就有无穷毁灭、终结奥妙,昏黄赤黑,化作一个旋涡,将世界搅碎,又复归混沌。 隐约又有一道斧光,在混沌中乍现出来,天地又开辟出来,随之又毁灭终结。 开辟终结,轮回交互。 那暴猿身在旁侧,只觉得周身凉意沸腾,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那等开辟宇宙终结世界产生的伟力,怕只在他身上扫一扫,就要让他魂飞魄散! 十二章 神通禁法服暴猿 秘中藏秘难见底 开辟毁灭,造化轮回,一生一灭,无穷无尽。开天伟力,毁灭浩劫,在一次次的轮回之中,展现出愈发浩瀚的威能! 一缕缕无匹气机从那暴猿肌肉虬结的身体上刮过,仿佛钢刀,一刮一道伤痕,刮的血流成河,白骨皑皑,如同凌迟。 似这暴猿这等境界的强者,肉身生命力强大无比,恢复能力,本也了得。可在开天灭世大轮回的气机刮擦之下,哪里还有自愈的余地? 那气机锋芒之下,开天灭世,任凭生机再是强悍,也一并磨灭,刮擦一下,便是一下,条条沟壑,鲜血淋漓,白骨暴露,惨叫连连! 暴猿要躲,却不知何时,已被禁锢,任凭挣扎,也动弹不得。就仿佛一根活靶子,在那生灭边缘,被来来回回的折腾折磨,不过片刻功夫,便就虚弱到了极点! “服了!我服了!” “放我一条性命!” 暴猿哪里还有涓滴傲气?生死之间有大恐怖,便是太一道人,也不敢说自己能看透生死。何况这道心全无的暴猿? 暴猿自非愚蠢,哪里还看不出道人意图?若要杀他,只把他丢进那神通伟力之中,即刻就要飞灰了去。 如此折磨,无非是要折服于他! 于是连连告饶。 太一道人见状,心知火候已到,也大略试出了造化轮回神通的一些奥妙,这才散去掌中大斧,翻掌平复神通,随即遥遥一摄,便把那暴猿摄到身前,顺势打出几道禁法,将暴猿禁锢结实。 那暴猿滴溜溜一转,化作原本瘦猴模样,拜在道人身前,垂头不语。 道人于混蒙虚空之中盘膝坐下,微微一笑,道:“你既告饶,贫道也不赶尽杀绝,饶你一命自无不可。然则,贫道饶你,你须得知晓为何。” 瘦猴哀声道:“我自艰难逃出塞托拉克掌控,原以为自由身就在眼前,没想到又落到你的手里。技不如人,如之奈何?太一道人,你想要知道什么,你就问吧,人在屋檐下,我知无不言。” 道人笑眯眯的点了点头:“果然识时务。你放心便是,贫道若要杀你,找把你飞灰了去。你当知你于贫道而言,用途不小...” 于是便转言就问:“贫道这第一个问题,无血是何来历根脚?” 瘦猴闻言,微微摇了摇头:“我不知。” “不知?”道人眉头微微一皱,仔细打量瘦猴,见他神色不似作伪,不由道:“不知其来历,尔等为何还汇聚其麾下?” 瘦猴叹了口气:“无非是为了自由身而已。” 他抬起头,望着道人,道:“你大略不知,我曾为塞托拉克所掌控,如同傀儡。是无血想方设法将我救出,并助我压制住塞托拉克的控制手段,让我获得暂时的自由。” 道人闻言,心下明了:“只是压制塞托拉克的控制手段,无法根除。须得除掉塞托拉克,还要加上报恩,由是投在其麾下,然否?” 瘦猴点了点头。 “那余者三人,也是因此才汇聚于无血麾下?”道人又问。 瘦猴又点头。 道人笑道:“贫道知晓了,尔等四人,莫不是塞托拉克手下,所谓十七神血圣骑之四?” 瘦猴自嘲一笑:“什么神血圣骑,傀儡而已。” 言下之意,已是承认神血圣骑的身份。 道人点头:“无血与我说到,塞托拉克麾下,有十三牧首,一教首,还有十七神血圣骑,计三十一超凡者神通者,这数字,是真是假?” “是真。”瘦猴道:“不过我们四人,虽也曾是所谓神血圣骑,可不在那十七人之中。” “哦...”道人心中便就明白了。 无血所言,倒也不差。塞托拉克手下,如今的确只有三十一人。不过瘦猴等四人,却在其外。 无血自不会将手中力量,暴露出来,不说也理所当然。 于是又问:“尔等四人,可曾猜测过无血的身份来历?将你所知道的,都告知贫道。” 瘦猴道:“我们曾经也疑惑于此,可猜测不到,没有结论。无血是在十余万年前,大概是塞托拉克完全掌控深红世界一千年后,突然出现的。” 他看着道人,细细道来:“于时,我等斗不过塞托拉克,被他一一拿下,夺了本源,炼成傀儡,每日里浑浑噩噩,守卫塞托拉克的宫殿。无血突然出现在塞托拉克的宫殿之中,把我带走,然后压制住塞托拉克的控制手段,我恢复清明,才知道,在我之前,他已经带走了三人,就是三眼、胖子和斗篷。” “他能进入塞托拉克的宫殿?” 太一道人闻言,不由眼睛一亮:“你可知,他是怎样瞒过塞托拉克的耳目,进入宫殿,将你们带走?而且只你们四人,为何不把其他十七人,也一一带走?” 瘦猴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不过带走我的时候,那时我神思混沌,大略好像发生过一场战斗,只是我记不清了。后来他就不曾再救出任何一人,大概是塞托拉克发现了他的行为,将宫殿的防御手段,作了一些更改。” 顿了顿,又道:“而且自那以后,血色神教便将我们作为目标,一直追踪、搜捕,如此已经有十万年了。” 道人心头连连转动。 看来,的确如瘦猴所说,无血的行为,被塞托拉克发现了。但却又有一个新的疑惑。在为魔尊算计之前,塞托拉克全盛时期,一身伟力,如太冥圣母所言,介乎于天仙、真仙之间,又掌控世界权柄,怎么可能十万年搜捕,都抓不到人? 以无血一身能耐,不过堪比返虚,怎么也逃不过塞托拉克的追捕吧? 道人不由眼睛微微一眯,探手打出一道光圈,套在了瘦猴头上,随即念头一动,紧箍咒! 自是一番折磨,那等疼痛,比之之前凌迟,还要剧烈许多。 瘦猴翻滚惨叫,连连问道:“你想要知道的,我都说了,为什么!为什么还要折磨我!” “呵,”道人微微摇头:“你再想想,是不是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没有了!绝对没有了!”瘦猴惨呼,以头抢地,以拳击头,打的碰碰作响,头颅变形。 “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道人漠然看着他惨嚎:“那无血一身能耐,比我也略略有所不如。塞托拉克全盛时期,手握世界权柄,他如何能自由出入宫殿救出尔等,还能逃脱塞托拉克的追捕?你要骗贫道,也得有一番更好的说辞才对。” “我没有骗你!”瘦猴大叫,一拳打的自己眼睛暴突,那等惨相,简直让人怜悯,可太一道人完全不为所动。 瘦猴又叫道:“我忘了,我忘了一件事,我告诉你就是,我告诉你就是!” 他实在是受不住了,只觉神魂都将要崩溃,只得求饶。 道人淡淡道:“说。” “我...我不知道无血为什么能逃脱塞托拉克的追捕。每次好像被塞托拉克发现,他都能提前预知,然后带着我们逃走...他曾经非常强大,能与塞托拉克正面战斗...” 太一道人听完瘦猴断断续续说出的话,不由沉吟斟酌片刻,这才动念止住紧箍咒。 那瘦猴整个人瘫软下来,呼呼喘着粗气,仿佛一根面条,刚刚从沸水中捞出来的一般。 “预知...”太一道人神色沉吟,缓缓道:“还能与塞托拉克正面战斗...” 这两点,对太一道人极为重要。 但细细想来,却又产生了更多的疑惑。 这无血如何能预知到塞托拉克的行为?也许无血曾经与塞托拉克一般强横,可世界权柄在塞托拉克手中,演算天机也罢,天生的预知能力也好,不可能越过世界本源,推算预知拥有世界权柄的塞托拉克的行为。 而且无血为什么会从堪比塞托拉克的力量层次,掉落到如今这个地步?被塞托拉克所伤?不可能。如果被塞托拉克伤到这样的程度,他怎么也不可能从塞托拉克手中逃走。 其中必然有太一道人暂时无法猜测出来的缘故。 不过却也侧面印证了,那无血一些话的真假,以及其来历的非凡之处。 道人心头想着,忽然问道:“无血与贫道言及,他曾是这深红世界的主宰,只是被塞托拉克背叛,才被夺走权柄。此言是真,是假?” 瘦猴子喘了口起,艰难的翻过身来,目光已是有些畏缩,心中有了恐惧,不敢再直视道人,摇头低语道:“不...自塞托拉克之前,深红世界没有主宰。” 道人登时明了,不由冷笑连连:“原来如此...” 然后才看向瘦猴:“观你也不敢再欺瞒于我,好教你知晓,贫道与你神魂之中下了一道禁法,名为紧箍咒。日后便好好为贫道计较,若得半分不驯,贫道便要让你知晓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瘦猴心中沮丧,只道自己命运坎坷,总也逃不过被人控制的下场,一时间默默无语。 道人又道:“你自放心便是,贫道也非是那等以折磨人为乐的魔头,只要你好好办事,不违背贫道心意,贫道也不会把你怎样。” 十三章 护法长老不足道 欲渡三劫备后手 “待得此间事了,贫道取了此界权柄之后,便助你解开塞托拉克的控制手段。若得贫道满意,再解了你紧箍咒,也非是不能。” 道人一番话,连消带打:“看你也算是个有能为的,今后好好办事,贫道也不吝惜赏赐。” 言罢,拂袖打出一缕灵光,投入瘦猴眉心:“如今你为贫道所用,便就做个教门护法罢。这门锻体之法,你好好修行,说不得日后成就,不比那塞托拉克低。” 一棒子一颗枣,瘦猴非是不明其中真意,可一时之间,竟也有些感激。那塞托拉克不把他当人,控制他如同傀儡,没有丝毫自主可言。无血虽救他出来,可也仅此而已,这许多年来,未曾得到过什么好处。 而在太一道人手中,虽也被控制,可当下起初,竟就得了一门所谓功法! 细细一体悟,只觉那功法博大精深,瘦猴不由大喜过望,连忙状作感激,匍匐在地。 道人拂袖起身,也不在意瘦猴的装模作样,道:“你自仍持原本身份,在无血麾下,为贫道做个钉子。无血但有一些动静,你便传讯与我。” 说着,又予了他一道符印:“只需催动力量,便可激活这道符印,与贫道直接联络。” 然后又予了他一本小册子:“此乃一门中正平和的筑基之法,你拿去。既然无血要你等分开扶持义军,那便多多关注一下义军中的英杰,若看上眼,便代贫道收入门中,暗暗传授功法。” 瘦猴自是应诺不提。 道人笑道:“切记,代贫道收徒,须得告知太一教门之事,那门规就在册子之中,你既作了教门护法长老,也须得要遵守。” 瘦猴顿首。 再抬头,已是不见了道人踪迹,却分明已回到那浩大石窟之中,四下里张望,一根毫毛,都看不见了。 不由为道人神通,感到震骇。 且不提道人一番误打误撞,倒是在无血内部,埋下一颗暗子。却说道人散去神通,摇身一晃,遁走不远,又化作那一头飞行生灵,飞出洞窟,四下里张望片刻,悄然又消失不见。 ... 如瘦猴这样,原本为敌,却被道人软硬兼施,擒拿折服,强制性按上‘护法长老’头衔的,还有多玛姆。 对太一道人而言,这样的人,对他自己是没用的。但废物利用,作为教门护法,紧要关头出一点力气,保护教门弟子也好,做炮灰也罢,都是不错的选择。 实则仙道体系的教门之中,护法这个阶层,多来自于这样的方式。真正的嫡传弟子,身份又自不同,对待也自不同。 当然,若护法长老诚心诚意,要归附教门,那又另当别论了。 太一道人离了那状如人耳的大岛,恍然往南,遁光穿梭虚空,一路疾驰,跨越无尽红海,回到大陆。 又向西,往红原帝国方向而走。 这深红世界,细数起来,有神通的超凡人物,并不多。如今梳理通透,如果没有其他暗中黑手,那么就只得三个势力。 其一便是塞托拉克。 其二,便是那无血。 最后才是太一教门。 太一道人孤身来此,座下弟子,也才刚刚起步,相较而言,实力最是浅薄。要火中取栗,从塞托拉克和无血两方夹缝之中,夺走世界权柄,的确不容易。 说到底,还是太一道人修为境界不够高深的缘故。 他如今道行已达至返虚极限,初窥天人。可法力神通,仍在化神大圆满境界。虽然斗法战力,远超本身法力境界,可较之于眼下形势,仍然不够。 那无血在他面前,曾对所谓十三牧首、一教首,表示不屑,只道是三五个也能轻松拿下。可之前一番偷听,却让太一道人知晓,那等牧首、教首,竟得了塞托拉克赐予权柄,可调用世界伟力。 也许不多,但一方中千世界本源伟力何等浩瀚惊人? 怕是围攻起来,太一道人也扛不住。 由是促使道人下定决心,要尽快渡过返虚三劫,成就天仙之下最强境界,才能在最大的程度上,保证夺取到这方世界的权柄。 道人一身道行,提升太过迅捷,因此,针对返虚三劫,许多准备都还未做好。 这第一劫人劫,道人自有计较。生死之间走一遭,机会就摆在眼前,那十三牧首、教首,正好拿来做磨刀石。 但未免变数,道人须得先将后手准备妥当。 不过在这之前,道人打算先去见一见自己在此界的首位弟子东石,并回那山村一趟,做一些嘱咐。 免得在自己闭关准备后手之时,山门被灭,弟子被杀,一出关,却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那面皮可就要丢大了。 ... 红河大城。 这座位于红原帝国西部丘陵荒原边境的大城,如今是面貌大变。 东石夺取此城之前,血色神教才是掌控者,其中等级森严,血色恐怖。上至贵族,下到平民,每日活在战战兢兢之中,生怕被打为奴隶,生不如死。 东石的希望军团异军突起,攻打此城,并灭了其中三万血色骑士团,实则缘故,与城池内部不稳,也有莫大关系。 也是自造孽,不可活。东石攻打城池,内里贵族、平民,勾连起来造反,那血色神教又如何不败? 随后东石南征北战,击溃了一波又一波血色神教的军队,将势力范围扩大到整个西部丘陵,便将这红河大城,作为治所。 他推翻了血色神教种种严苛的教规,颁布许多亲民的政策,使得这座城池,愈发繁荣安定起来。 太一道人遁光落在城外,显化真身,道袍芒鞋,抬头望了望那城池上空凝聚的蛟龙气运,微微颔首,缓步走了进去。 城门守卫,仿佛未曾看到道人,任凭他施施然进入城池,然后望着那蛟龙气运所在的正下方,穿街过巷,便到了一座以暗红巨石垒筑的粗犷、厚重的府邸门外。 于是微微一笑,信步上前,散去气息遮掩,自便引起了府邸守卫的注意。 “什么人?!” 府邸守卫拦住道人,肃声喝问。 道人认得这几个守卫,都是当初那矿场的矿奴。如今看来,个个杀气腾腾,言行举止,颇有军威。一身气息,多在锻体一二重境界,比之当初,不可同日而语。 道人微微一笑:“烦劳通报一声,贫道太一,要见东石。” “要见统领?” 守卫几人微微一愣,其中一人喝道:“你是什么人?我们首领是任凭一个人想见就能见的吗?快快离去!” 道人不以为忤,以东石如今的身份地位,的确不是普通人想见就能见的。 笑道:“你自去通报,只道东石师父来了。” 守卫又是一怔,随即面色大变。 为首一人反应过来,连忙行了一礼:“请您稍候,我马上去通报!”然后一顿,又改口道:“不,您请进!” 微微躬身,引道人入了大门,一边对左右道:“快去通报统领!” 就有一个守卫打了个激灵,一溜烟往府中奔去。 自矿场出身的这些人,他们都知道,统领东石,有一个神秘的师父。正是因为这个神秘的师父,东石才会变得那样强大,他们这些矿奴,也才有修行功法。 可以说,这师父,不单单只东石一人的师父,而是近万矿奴所有人的师父! 由是反应过来之后,哪里还敢怠慢? 恭恭敬敬,引着道人,缓步走进府中,行不远,急匆匆的脚步声迎面传来,就见一个壮硕的少年,大步走来。 尚未近前,便大叫道:“师父!” 道人停下脚步,微微一笑,细细打量。 东石如今,脸上稚嫩之色,几近于无,却多了一股威严气度。居移气养移体,统率一方,身居高位,自然便就养出了这股气度。 合着他一身锻体八重的修为境界,以及霸王拳法养出的气势,端端一方霸主,不似常人。 可在太一道人眼中,他仍然是个孩子。 道人呵呵一笑:“不错,不错。” 东石躬身稽首一礼,喜道:“师父,您怎么来了?” 然后连忙引着道人,往内里行去。 道人边走边说:“为师有些紧要的事,要对你嘱咐一番,这才来见你。” 说着话,就进入一方客厅,东石屏退左右,厅中只剩师徒二人。 道人盘膝坐下,打出一道禁法,又唤出系统光幕,屏蔽了天机,这才道:“那塞托拉克已有动作。血色神教的牧首、教首,怕已是回返。你作为一方义军首脑,动静闹得不小,怕是要首当其冲,为血色神教所忌。” 东石一听,顿时面色严峻起来,连忙道:“师父,那我该怎么办?牧首伟力广大,我自觉现在还不是对手。” 道人点了点头:“你的确不是对手。除非证就化神,否则连交手的资格也没有。为师此来,便是要予你一些警惕。为师最近有些要紧的事需要处理,暂时无法顾忌血色神教,因此,你须得谨慎小心。” “啊!”东石一怔,不由道:“可是师父,现在局面不容易...” 道人笑道:“为师也知道你的局面不容易,可该舍弃的时候,就要懂得舍弃。何况那牧首也是人,是人就有弱点,你可暂时偃旗息鼓,再想办法与红原帝国上层联络起来,借助贵族的能量,如果能拖住那牧首一二月,便是最好。” 道人顿了一顿,接着开口又给他出了一个主意。 十四章 祸水东引 地气祖脉 如今太一道人也是分身乏术。 几尊化身虽有神通,法力广大,但各有各的事要做,且鞭长莫及。此界虽也有个太鸿道人,却被禁锢,难免无法帮手。 若寻常分身之术,倒也难不倒太一道人,可毕竟威能不入法眼。 由是道人打算双管齐下,还要来个祸水东引。 他指尖凝出一道符印,递给东石,道:“你拿此符印,以气血激活,可联络教门一位护法长老,言明身份,问询其‘另外三人’在何处。并将这三人合这位教门护法‘瘦猴’的消息,以半真半假,暗暗使血色神教所知,只道是‘塞托拉克的老对头,无血的手下,一个叫三眼,一个叫胖子,一个叫斗篷,一个叫瘦猴’。只这一句,也不必添油加醋,自能祸水东引,以之代为吸引血色神教的目光。” 那无血要让太一道人做先锋,当炮灰,太一道人反手间,却把无血推上了前台。也不知无血知道后,会如何暴跳如雷。 不过双方虽结成盟友,但各有算计,那无血要算计太一,太一反算于他,也自理所当然。 东石接过符印,将道人所言,一一记在心中,道:“师父,这半真半假,又是怎样一个奥妙?” “算上‘瘦猴’这位我教门护法,便是四人。你只需传出其中两人的真实消息,剩下两人,以假消息糊弄即可。”道人粗略解释了一句。 瘦猴乃教门护法,道人按下的一粒棋子,尚有大用,如今还暴露不得。要是传出的消息,其余三人都是真消息,而瘦猴是假消息。或者干脆只传三人消息,忽略瘦猴,必定会引起无血的怀疑。 半真半假,才能尽最大可能,抹去瘦猴的嫌疑。 东石心头明了,将符印贴身藏好。 太一道人又道:“我离开之时,会留下一尊分身坐镇,分身威能远不及为师亲自出手,可也有普通化神伟力,遇到紧急关头,也能挡上一挡。” 顿了顿,又道:“为师在荒野山间一处山村,收了些徒弟,大略近月之后,会来寻你,。其中铁树者,资质根骨,非同寻常,他自比你晚入门两月,如今却已完成筑基,堪比炼炁,当能助你一臂之力。” 东石一听,心下高兴之余,也有些复杂。 尤其听到师父又收了徒弟,而且比他更有优秀,这让他有些羞愧之余,也激起了好胜之心。当下点头:“师父放心,我记在心里。” 道人颔首,站起身来:“为师手头事情要紧,就不在此多做停留,东石,你须得记住,你是太一教门的弟子,你的目标,是长生久视,是见证大道,不要在红尘中迷了道心。” 东石心头一跳,脸上有些发热。 自夺了红河大城,他体会到了权力的好处,修行上,的确有些怠慢了。 道人也不明言,转身跨出一步,身后便留下一尊分身,道:“你且好自为之。” “师父...”待东石伸出手,太一道人本尊已然消失不见。 ... 随后,道人又返回山村一趟,取回了护持山村的那卷图录,重新布下阵法,将个山村隐于无形,再对铁树等人细细嘱咐一番,只道是血色神教牧首回归,使其小心谨慎,这便就转身离了山村,化作一道遁光,直直往南而走。 这一去,不知行了几十万里,遁光落在一处荒山上,显出道人真身。 道人凝神眺望,前方山峦叠嶂,起伏不定,地脉如条条大龙,纵横交错,一时之间,竟让人有些眼花缭乱。 “我自望气,远远便察觉到这里才是这方大陆的祖脉所在,可到了近前,却又迷糊了。”他暗暗斟酌:“似有一层若有若无的迷雾,掩藏遮盖,连我神识都能蒙蔽,端端也是了得。” 那重峦叠嶂,这边雄浑,那边险峻,高低大小,也大略类同,外观上,着实分辨不出哪一条山脉,才是祖脉显化。似乎每一条山脉,都是祖脉,而每一条,又都不是。 远远望气,见这里地气蒸腾,凝聚一体。到了近前,却又发现地气散乱,看不到真正的凝聚之处。 这让道人心头生起一丝好奇。 他绕着这片群山走了一遭,眨眼便去了数月。这片群山广大绵绵,不见首尾,地气蒸腾,的的确确,乃是祖脉所在呀。 可一遭观摩下来,又似乎这些山脉都是支脉,没有一条堪称祖脉。 散乱间,好像差了点什么。 道人来到一处山巅,四下细细观望,最终,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一座小山头上。 就见他双目神光暴涨,锁定那处小山头,细细打量,隐约间,便看到一层迷雾,不由心头一震。 随即细细剖析,良久,道人抚掌大笑。 “竟是如此!” “天地造化,果真玄奇,不过...” 道人笑罢,神色微敛,皱眉道:“竟是这方世界本源掩藏,形成天然阵法,难怪一时之间看不真切——难不成与塞托拉克有关?” 道人抬头,再观摩片刻,脚下一动,便到了那小山包上。 他双目凝光,穿透虚空,细细查漏。 这处掩藏,的确仿佛天然阵法,不见人为雕琢。站在小山包,再看四周山峦,道人心头不由大动。 若将这小山包放大万倍,再看周遭山脉,如何还不能发现其中的妙处? 那周遭山峦,分明源头就在此处! 道人又观摩山包形态,掐指盘算,目光最后落在一处毫不起眼的山石上,抬步上前,捏拿指诀,便打出道道禁法,落入那山石所在一片空间之中。 片刻之后,那处空间荡漾起来,仿佛水波,一层迷雾显现,隐约看见其中仿佛有一座浩瀚大山矗立! 道人淡淡一笑,停下指诀:“我寻此地,要取灵机炼宝,若真是塞托拉克手段,正好让他吃个暗亏!” 言罢信步跨入了迷雾之中。 仿佛天旋地转,豁然间,眼前一片开朗。 就见一方大山,浩瀚绵绵,当头一峰,顶天立地!唯有形态,略略异常,山峰棱角并不突出,反而显得圆润,实也奇怪。 这方山脉,一眼望去,大大小小山峦绵延,其中平原、河流、湖泊,应有尽有,方圆不知十几万里。当头那座主峰,高十万丈,通红通红。其上山石、岩崖也皆圆润,棱角柔和。唯有山顶,有一株红莹莹的大树,亭亭如盖,怕不有万丈高下。 此起彼伏间,许多悍然气息,毫不遮掩,这里一道,那里一道,或是山沟,或是密林,或是河湖,道道冲宵,皆非寻常。其气息最强者,分明就在那主峰峰顶,犹如一座灯塔,耀眼醒目。略略计较起来,怕不有返虚层次。 余者多有堪比化神层次的气息,粗狂凌厉,炽热暴虐。 道人神色微微肃然。 端端是别有洞天,这其中,竟然还有这许多强悍的生灵! 不过细数起来,倒也能理解。此地既是这方大陆的地气祖脉所在,能孕育出这许多凶猛的生灵,自也是理所当然。 虽然这般强悍生灵众多,似乎一个龙潭虎穴。太一道人虽警惕,却也不曾惧惮分毫。不过些蛮荒凶兽而已,何惧之有? 反倒是让太一道人生出了一些心思——这许多凶兽,若能收服,岂非能弥补一些手中力量不足的缺陷? 尤其主峰顶端那道堪比返虚层次的强悍气机,最是让太一道人心动。 道人一路从北来,遇到许许多多的蛮荒凶兽,可堪比化神层次的一个没见,况乎返虚?正因如此,一时间才没有想起要借凶兽作为助力。 “大略的的确确,是一块宝地。” 道人打定主意,淡淡一笑,一步千里,缩地成寸,直奔那主峰山顶而走。 上了这座十万丈的主峰,一片血红的山石,竟如同一体,没有一粒尘埃,一分土壤。整个便是一座石山! 抬眼望那山顶大树,也不知是怎样在这山上长出来的。 山体上,一道道纹路,就好像天地生成的道路,给人一种奇异的感觉,其中竟隐约露出一些深邃的奥妙。 几步之间,太一道人便临近山顶,遥遥一看,才发现那峰顶稍稍凸起,就好像一个巨大的桃子,倒过来那等模样。 那株血莹莹、红彤彤的大树,就矗立在那凸起之处。树下,有一头庞然大物,正是酣睡,呼吸如雷霆,轰隆炸响。 道人凝目望去,端端好一头神骏的畜生! 其身如麟,其尾如锤,四肢如虎,犄角如刀! 这畜生头尾怕不有千丈之巨,周身鳞甲,如同血玉般剔透。一身肌体虬结,气血旺盛到了极点,随着霹雳般的呼吸,显化出一道实质般的长虹,缭绕涨缩不定。爪牙森森,头顶一只晶莹独角,锋芒毕露,似要捅破天穹。 道人不由大喜,心下登时便将这畜生,当做了自家坐骑! 说来道人自修行以来,已逾二十载,气度做派,愈发类比心目中的修仙之士。可端端只少了一种,那便是坐骑。 毕竟地球环境不同,些凡俗之物,便如狮虎,道人又怎生看的上?没有遇上心仪的,也只得按捺下来。 而眼下这畜生,却让道人心中欢喜。正该拿下,以作那代步之用。 十五章 祖脉自成一天地 欲收坐骑红麟儿 太一道人一身气息,独立于世外,信步走到那畜生面前,那畜生也未曾察觉,还在酣睡正畅。 道人绕着这畜生走了一圈,细细打量观摩,时而啧啧称奇。 这等只凭肉身气血,就堪堪比及返虚修士的凶兽,说来也的确稀奇。无怪乎太一道人心动,要拿它做代步坐骑。 既神骏,又强横,如何不喜? 道人微微一笑,探掌之间,便施展出先天一炁大擒拿,化作数千丈的大手,一把捏拿下去,就把个畜生捏在掌中。 那畜生浑浑噩噩,茫茫然醒来,大略是察觉到有些不舒适,挣扎了一下,却不得动弹,登时才回过神来,硕大的脑袋四下里一张望,才发现自己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拿住身躯,悬在半空! 这畜生立刻就急了,咆哮一声,声震天地,滚滚音波,化为实质,把周遭空间,都震动的层层破碎,浪潮般铺散开来。 这一声巨震之中,太一道人周身八方空间稳固不动,仿佛大海中的一座磐石,立刻就引起了这畜生的注意,一双二三十丈大的眼睛,这才死死钉住面前凌空而立的道人! 在这畜生眼中,不过八尺高下的道人,就好像一粒尘埃,若非声震不动,太过显眼,怕是这畜生一时半会还看不到他。 道人拿住这畜生,悬于半空。见其苏醒,这才淡淡开口,传达出一道念头:“可驯服?为吾代步,作那坐骑,自有你好处。” 这畜生一身气血之强横,堪比返虚,然则在太一道人眼中,却太过单一。肉身虽强,还需神通辅助,否则便是一块顽石,任凭操持。 那畜生也有些智慧,不过大略气血太强,又无法门疏导,以作补益神魂,反倒被气血压住神魂,使得神魂弱小,智慧浅薄。 不过道人传讯,乃心念传之,直达神魂,由是这畜生便就明白过来! 登时就怒了! 它自诞生以来,在这祖脉天地之中,纵横驰骋,为所欲为,称王称霸,哪里想到,竟突然冒出区区一个小不点,要让它为那奴隶坐骑! 这如何能忍?! 顷刻一双大眼登时充血,煞气腾腾间,死命的挣扎起来! 一身厚重无比的气血,化为实质,狠狠一冲,竟然冲的那擒拿神通噼啪作响,眼看就要溃散! 连带周遭空间,都晃动不停,破碎生灭! “好个畜生!” 道人不但不怒,反而大喜。 他看好的就是这畜生的强横,若只神骏,反倒不会放在眼中,也不会心生拿住代步的念头了,翻掌灭杀便是。 这畜生一身气血,的确浑厚到了极点,气血实质,冲刷起来,连他施展的神通,竟都抵挡不住! 虽只顺手为之,可即便顺手,也有返虚伟力! 那畜生挣扎,咔嚓嚓,强横的肉身伴随气血鼓荡,竟与擒拿大手摩擦出一阵阵火花! 这等肉身,端端是强横无比! 道人见一道擒拿大术,拿不住这畜生,念头一动,双手虚空一握,一条黑白相间不见头尾的锁链,便拿在掌中,顺手一丢,锁链迎风见长,哗啦啦竟有声响,刹那就把那畜生绑了个结实! 轰隆一声巨震,千丈之巨的畜生,便跌落在地,震得这座大山,都抖了三抖! 那黑白锁链,捆住这畜生,散发出黑白二色毫芒,如针刺,扎入这畜生肉身之中,禁锢一身精气! 锁链头尾不见,皆扎入虚空,任凭那畜生挣扎,却越挣越紧,锁链竟勒入鳞甲皮肉,噼噼啪啪,爆出许多血花! 这头畜生先是怒吼,随即痛吼,最后无力挣扎,哀哀嘶鸣。 道人呵呵一笑,这才飞到那畜生头前,道:“你自以作我坐骑,便就失了自由。却不知,贫道也给了你一条通天大道。比及你这般浑浑噩噩,不知好了多少倍?” 迎着那哀哀的巨大双眼,道人淡淡一笑,弹指打出一道御兽禁法,深入其神魂深处,将其制住。 这才探手,拿了黑白锁链,解开了束缚。 没了黑白锁链禁锢,那畜生一身伤痕,眨眼睛便恢复如初,翻身爬将起来,摇头晃脑一抖鳞甲皮肉,探出脑袋来,看那模样,仿佛要与道人亲近。 道人呵呵一笑,似乎没有半分警惕。 就见那硕大头颅到了面前,忽然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哐当一声就咬了下来!这一口,连带那空间,都被咬下一块来! 那血盆大口中,森森牙齿磨碎空间碎片,随之碰撞一起,爆发出一阵火花子! 一条猩红的舌头在口中一卷,条条肉刺竖起来,仿佛刷子一样,刷过口中每一寸空间! “倒也机巧奸猾。” 却突兀间,一个声音在这畜生头顶响起。 那畜生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口里舌头不由得又卷了两卷——是咬到了呀,怎么还有说话的? 抬起头来,待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顿时心惊胆战,呼啸一声,眼中闪过一丝暴虐,当下一不做二不休,哐当又是一口! “好畜生!端端一个好畜生!” 太一道人叫道:“今天不好生揍你一顿,岂非日后你想起来就要吃我?!” 就见道人在另一处显出真身,千万分之一个弹指间,摇身一晃,化作千丈鸿蒙太一真身,抡起硕大的拳头,轰隆一声打碎空间,一拳撼在那畜生头顶,打的畜生一头栽下,硕大一颗脑袋直直有半边埋进了山石之中! 道人也不停手,翻身骑上这畜生的脖子,一把抓住那插天犄角,狠狠一提,把颗大头拎出山石,一拳一拳,仿佛打桩机一般,狠狠的敲在这畜生的脸门上,打的骨肉分离,鲜血飞溅! 那畜生吃痛,翻身挣扎要来咬道人,却被道人施了个镇字诀,骑在脖子上,携了这一片天地一齐压下,压的那畜生动弹不得,只能任凭敲打! 哐哐哐一拳又一拳,任凭那畜生皮肉坚实,任凭他自愈强横,任凭它牙齿坚固,任凭它舌头灵动,片刻功夫,不知打了几万拳,就有三五磕森森牙齿带着血丝飞溅出来,半截舌头喷射而出,鲜血仿佛喷泉,口里喷出噗噗直响! 别看这畜生肉身蛮力强横,真要比起来,与道人这鸿蒙太一真身,也差不了多少。可毕竟只是蛮力,哪里及得上道人神通? 这一打,它如何守得住?只打的疼痛万分,头晕脑胀,茫茫然不知所以。一时间,便就要服软求饶。 道人从御兽禁法中,分明感受到了其求饶的意念,这才施施然收手,翻身下来,喝道:“真真是蛮荒野兽,不识时务!” 说着,念头一动,御兽禁法惩戒,便譬如那紧箍咒,还要惩戒。登时间,这庞大一头畜生,痛的歇斯底里! 却被道人神通镇压,挣扎不得,那种滋味,端端欲仙欲死! “正要叫你这畜生知晓厉害,否则记吃不记打,不知我神通,还想着噬主!” 这一番折腾过后,那畜生一身凶厉之气直接被道人打断脊梁,在道人面前,这畜生哪里还敢乱来?一时间呜呜直叫,仿佛一只小狗,乖巧的紧。 道人这才满意颔首:“跟了贫道,虽为坐骑,却也不少了你好处,又有几人敢欺凌于你?虽则你在此处,称王称霸,却也不过井底之蛙,正好跟随贫道,去见识见识那广阔天地才好。” 见这畜生一身肉身强悍,神魂反而弱小,智慧又浅薄,道人想了想,一些高深法门,予了它怕也修不成,于是便择了一门属妖族所修的炼体法,号为‘天妖真身’,命其修行不提。 毕竟是自家坐骑,也要与时俱进。如今虽有返虚肉身能为,可若一直如此,怕是早晚要被淘汰。 又为其取了个名号,曰:红麟儿。 这般智慧浅薄,比及人类,不过十来岁孩童智慧的畜生,仇恨来的快,去的也快。当然,前提是要被打服。 否则如何肯干休? 道人神通广大,自让这畜生折服,又传它修行法门,它虽智慧不深,却也能感受到其中的好处。 尤其给它起名,更是让这畜生欢喜的紧。 它自诞生以来,从来孤孤独独,没有名字,没有伙伴。这方祖脉天地,其余凶兽,只是它的食物。 而如今被道人折服,虽在某些程度上讲,失了自由,可这等生灵,与人类又有不同。既是折服,便就折服,登时就有了忠心,一时间在道人身旁撒欢不止。 道人也心中喜悦,又传了红麟儿变化之法,助它修成,把那千丈真身,化作丈余大小。道人也收了鸿蒙太一真身,化作寻常模样。 那红麟儿便就依着道人身侧,呜呜叫唤,浑然是忘了之前的痛恨。 道人摸了摸红麟儿头顶犄角,传了念头:“你既为这方祖脉天地的霸王,便就代我将其他强横凶兽都唤来罢。” 红麟儿传回意念:“主人,它们好像不敢来。” 却是以往这红麟儿把这方天地的凶兽,当成食物。虽是霸主,却非王者。诸般凶兽惧它、怕它,自不敢到它身边来晃荡。 道人微微一笑:“你威胁它们,只道是若是不来,就一个个吃过去。” 红麟儿一听,歪着大脑袋想了想,感觉对头,于是一跃万丈,攀上那大树树冠,望着远方,震天彻地就是一阵咆哮。 十六章 鸿蒙造化炼天地 一石数鸟成宝 那诸般凶兽,皆以肉身坚固、力大无穷见长,又灵慧浅薄,凶狠暴虐。以一身气血蛮力,就有堪比化神修士的强横气机。 只是没有神通变化,如同顽石,凶则凶矣,真要斗法,也不是同等修士敌手。 单单一个神魂弱小,就是致命的缺陷。 这些凶兽虽然肉身强横,可只是自然生长而成,不如那修士锻体之法完满。 譬如专修肉身的仙道修士,把肉身锻造成无比坚硬、柔韧,这只是基础。在坚固、柔韧之上,还有滴血重生、变化神通、乃至于聚散无形。到了这一步,实则便是开始将大道法则,烙印于肉身之上,使得肉身圆满无缺。 由是专修肉身的强者,到了一定境界,多有一个万法不侵的特性。当然,只局限于道行不超过自身境界的敌手。 将大道与肉身结合唯一,举手投足便是道理。而专注于法力修行的修士,道行则以法力的形式体现出来。若专修法力的修士道行比专修肉身的修士高出一层,那专修肉身的修士一身烙印的法则,便也抵挡不住了。 说到底,道行境界,才是根本。法力也好,肉身也罢,实则都是道行境界的不同体现而已。 当然,如某些无上锻体法门,修成的肉身,具有高深的道妙,斗起来,法力道行更高的修士,也破不开肉身。 这又与所修法门相关了。 这一方祖脉天地之中,气机强横堪比化神境界修士的凶兽,细数起来,大略有二十余头。 不论这些凶兽愿是不愿,红麟儿一阵威胁,磨磨蹭蹭,最后还是都来了。 结果自不用说,连红麟儿这等气机堪比返虚的兽王,都被道人拿住,况乎区区气机只比化神的凶兽? 翻掌之间,便就擒拿,一头也逃脱不得。 让太一道人高兴的是,这些凶兽,不像红麟儿,只独独一头。皆有族群! 正好合了太一道人的意,一并将其族群也拿了,弥补太一教门的一个疏漏。 在太一道人心目中,仙道教门,要尽善尽美,符箓丹器,自不能少。但这灵兽之属,也是其一。 譬如那仙神修士,往往出行,皆有代步。或仙鹤,或灵狮,或白鹿,或黑虎,乃至于龙凤麒麟,凡此种种。没那代步坐骑,味道仿佛就差了那么一层。 只不过早前在地球立教,环境毕竟不合,又哪里来的灵兽? 虽然终南圣地二十载,经灵脉灵气滋养,使得圣地范围内的许多凡俗野兽,逐渐有了些神异之处,但说来越无大用,不入法眼。 便只好一直不去理会。 如今在深红世界,既然有这个条件了,那就要弥补起来。 这一番施为,将这方祖脉天地之中的凶兽,近乎一网打尽。除了些许形象实在不过关,黏糊糊的那一类,其余稍稍能看得上眼的,皆入了太一道人袖口。 “二十余气血气机堪比化神的凶兽,只要好好调教一番,修成些神通,弥补了缺陷,便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道人非常满意,便就把那目光,落在了这方祖脉天地,最引人注目的地方。 那株红彤彤、光莹莹,亭亭如盖的大树! 这树生来奇异,高万丈,主干便有千丈方圆。其枝虬结,如龙探爪,刚劲狰狞。其叶血红,晶莹剔透,毫光湛湛。其性坚固,便是之前道人降服红麟儿,大打出手,也只蹭掉几块老皮,一片玉叶而已。 端端是一株宝贝! 遇宝贝而不取,道人弗为也。 入了这座宝山,如何能空手而归?此处来的奇异,有世界本源力量遮掩,若是天地生成,那便是无主之物,取之何妨? 若是那塞托拉克为之,便就更不能放过了。 收其凶兽,取其灵根,太一道人还要把这里一并‘搬走’,挥挥衣袖,只留下一片浮云才好。 道人目中一边射出神光,去打量那血玉灵根,一边问红麟儿道:“可知此树根脚?” 红麟儿硕大的眼睛望了望那株大树,疑惑着甩了甩脑袋:“不知道。它的果子很好吃...” 竟是滴下了几滴涎水。 道人失笑,道:“这树结果?” 红麟儿点头:“每次睡醒,刚好有香味,还有那些丑不拉几的,也要抢夺,每次都是我赢了,全都是我的!” “喔...”道人微微颔首:“果子几多?” “...”红麟儿伸出爪子,左看看,右看看:“跟我爪子一样多。” “两只还是四只?”道人乐了。 “两只是多少?”红麟儿大眼中露出无辜的神色。 道人只好予了它一道灵光。 也怪不得这红麟儿,毕竟智慧浅薄,跟十来岁的孩童也相差仿佛,自诞生以来,每日里除了吃就是睡,哪里知道这些。 得了道人讯息,红麟儿很快明白过来:“九个,只有九个。” 它又看了看自己两条前肢上,各七根趾爪,分明十四之数,知道前面说错了,竟也有些不好意思。 道人又问:“你一睡多久?” 随即又摆手:“算了,想必你也不知。” 这方天地,独立其外,没有日夜轮转,这红麟儿又一直浑浑噩噩,哪里知晓时间多少?问了也是白问。 不过道人却也知晓了,这灵根还能生出果实,想必是种灵果,只看红麟儿那副肉身,大略就能猜出,这灵果功效,无非是增长气血,强壮肉身。 但能对化神乃至于返虚境界气血肉身都有促进作用的灵根,也算是稀罕品种了。价值自非寻常。 道人微微颔首,自是打定主意,要取走这株灵根。 不过也不能莽撞,急匆匆把这灵根拔出来,伤了根基就不好了。 况乎灵根之属,对环境,需求颇高。这血玉灵根既然生长在这里,而不是其他地方,想必这里的环境,才是其所喜之处。 正好,道人要完善自己炼制的那宗法宝,对这方天地,要做些手脚,便就打算二合一,一并做了便是。 于是道人让红麟儿一旁等候,自己则盘膝坐下,翻掌取出一幅图卷来。 这图卷,两根古拙木轴,一方图录居中,卷裹起来,捏拿手中,看着灰扑扑的模样。道人拿住木轴,两相展开,才露出真面目。 这图卷长三尺,宽一尺,图轴上,道纹密布,莹莹有光。图录一片混沌,迷迷蒙蒙,似乎将无量无限,局限于三尺方寸之中,其中竟什么也看不见。 说来这宗宝贝,在太一道人于终南山立下教门之后,便开始炼制。一晃如今,已去二十载。 其图轴,最初只是从系统兑换的两根灵木雕琢而成,后来取了世界树的树枝,将原本灵木精粹,炼入其中以代之。待得与太冥圣母结为道侣,得了先天宝材,就在炼制十二都天神煞大阵阵旗之时,借太冥圣母之手,将图轴换成先天材料。 图录也是一般无二,经过三次更换精粹,材料也属先天。 这方图卷,道人寄予厚望,以先天宝材为骨架,以自身大道为根基,逐渐要将五行、时空、阴阳、轮回等诸般妙理,与三元三炁,熔为一炉混沌,最后合于造化轮回大神通,成就一桩至宝! 在太一道人的计划当中,这方名曰:鸿蒙造化图的宝贝,将作为其成道至宝来炼制。其中混沌鸿蒙,纳洪荒于微尘,开辟毁灭,秩序轮回,造化于一体。若得大成,其虽后天所炼,威能当不输于先天至宝! 当然,如今这幅宝图才将将成型,要说比及先天至宝,犹如萤虫比之世界。不过只需其成型,品质少说也在上三品法宝之列,单单威能,怕是堪堪接近后天灵宝之属了。 毕竟材质先天,太一道人又将一身近乎天人的大道领悟炼入其中,有后天灵宝威能,也自理所当然。 这卷鸿蒙造化图,经历二十载祭炼,其骨架虽历数次更换,可太一道人炼宝之法高妙,又曾暗暗借助太冥圣母之力。若非如此,二十载要成型,怕也是不能。 如今道人要渡劫还虚,手里若无趁手的宝物,把握便就少了几分。由是此番出来,便就要借助外力,彻底将这鸿蒙造化图初步祭炼成型。 按照太一道人计划,要将此宝炼假成真,炼虚为实,便须得取那大地精华为根基,以作诸般大道之承载,才能完成初步祭炼。由是搜寻这方世界的地气祖脉之所在,要取其地气祖气,大地精华,世界法则,炼入其中。 说来在还未及至这方世界之时,鸿蒙造化图尚且缺些火候,来到这方世界之后,才将将火候足够。若此时道人还在多元宇宙,怕也有些为难。 说到底,要将这宗宝物祭炼成型,最简便的方法,便是炼入一方世界。把一方世界的本源力量,作为法宝承载。 可一则世界树界域十二大次元世界,说来也只是小千世界,本源力量浅薄,入不得太一道人法眼。自然,也可将十二大次元世界,皆炼入这卷图录,十二合一,以量代质,可世界树界域牵连甚广,动作大了,怕是要引出天大的麻烦。 二则这深红世界,乃是一方中千,世界本源,法则力量,正好入了法眼,又不超过太一道人如今的能力范畴。加之这方世界广大,可大多数地方,都是蛮荒,人口不多。便是取了这片大陆的地脉祖气,影响也不是很大。 三则取地脉祖气,也是掠夺世界权柄的一种方式,以之削弱塞托拉克,也正合太一道人的意。 可谓是一石数鸟。 十七章 炼祖脉引动各方 成宝图最后关头 太一道人展开鸿蒙造化图,当空一抛,这宝贝迎风见长,眨眼间化作遮天蔽日一方天幕,混混沌沌一片虚无,覆压下来,不知几万里广大! 只把那红麟儿看的是目瞪口呆! 只道自家掌教大老爷神通果真无边,之前显露,只是冰山一角。一时间,彻底是心服口服,再无半点被强压迫服的不虞。 太一道人自不理会红麟儿的想法,就见他探出手掌,虚虚向下一压。这方遮天宝图登时从天落下,骇的红麟儿缩头缩脑,只觉天塌一般。 却恍然间,宝图覆地,化为虚无,从红麟儿身上一透而过,与这方天地,叠合一处!就有无量霞光,从大地迸射出来,仿佛地生毫毛。 太一道人微微闭眼,脑后现了庆云,一身恢弘法力,随之催动鼓荡,整个一方数十万里的大地,开始微微震动! 这方由大地祖脉形成的天地之中,诸般灵机、天地法则、本源力量、地脉祖气,化为道道灵光、条条蛟龙,一一显化,仿佛在挣扎,又似乎在雀跃。 无量无尽的诸般道妙,化为实质,被覆压叠合的宝图一一汲纳、炼化! 在红麟儿的眼中,这方天地,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仿佛失去了光彩和灵动,就譬如一方森林,沧海桑田,变作沙漠一般,没了生机,去了神韵。 恍然间,太一道人背后的那株血玉灵根,微微动摇起来,似乎有所灵感,察觉到不妙,就勾动这方天地之力,散发出无尽血玉灵光,与太一道人相抗。 太一道人头顶庆云之中,突然飞出一条介于虚实的黑白锁链,化作长龙,三五两下,把那血玉灵根绑了个结实,放出黑白神光,压缩消磨! 红麟儿仿佛听到了血玉灵根的哀嚎! 这株灵根,实则便是这方地气祖脉天地里的中枢,自成长于此,与这方天地结合唯一,可引动天地大力,抗拒太一道人。 太一道人自是心头明了,于是施展神通,将这灵根困住,隔绝其与天地之间的联系,消磨其力量,炼化其本源,最终将这株灵根纳入囊中。 鸿蒙造化图威能无穷,蕴含诸般大道,无尽玄妙,这方天地,似乎无主,炼化起来,倒也迅速。 不过半日光景,这一方由地气祖脉、世界本源构筑的天地,便就失去了色彩!那株高万丈的血玉灵根,已然被炼化至千丈高下。 眼看,就到了最后关头! ... 层层叠叠的无尽次元和维度之中,在无量世界法则和本源力量的环绕下,隐约有一座庞大的圆顶宫殿,在其中沉浮。 这宫殿似乎无边大,又似乎无限小。 在虚空之中,显得无比的奇妙。 一道道本源力量,合了世界法则,化作或虚、或实的深红锁链,封锁浩瀚虚空,将这座宫殿环绕包围,为其遮掩、隐藏。 那宫殿有一种威严,是天、是地,震慑万方,高高在上。 可其中,却隐藏着一丝丝难以察觉的灰败之气,仿佛黄昏日暮,有气无力。 就在那宫殿深处,不知几多深的深处,隔着无尽的时空和维度,一片红濛之中,隐约卧着一尊巨神。 这尊巨神无比广大,身长不知几万里,却蜷缩着,紧紧地闭着眼,绯红的面孔上,有一缕缕昏黄魔炁缭绕。 时不时,这尊浩瀚神躯便会不由自主的抽动片刻,紧闭着眼的面孔上,便会露出一抹痛苦之色。然后其脸上、周身,环绕的昏黄魔炁,便会增加一缕。 随之便有一道道通红的锁链,从虚空中探出来,追逐增加的昏黄魔炁,逐渐消磨。 如此,往复循环。 在这片红濛空间之外,似乎极近,又似乎极远,有一方殿宇。这殿宇没有屋顶,只有以红彤彤的深红之精铺就的晶莹地面,当头有一尊高举的神座,浩瀚广大,血玉一般。其下左右,高高低低,有十七处渺小的台子,上面静默的着十七尊仿佛雕像,形象各不相同的人物! 这些雕像般的人物,或是站,或是坐,或是跪,或是匍匐,或是躺着,脸上皆是面无表情。但无一例外,皆抬头仰望着那浩瀚高大的神座。 这里是塞托拉克的宫殿,他是王座,他的神庭。 倏然,有一个宏大的声音,从虚空中传出。这声音威严无匹,但若仔细倾听,其中却有一丝丝勉强。 “醒来吧,我的圣骑!” 话音一落,那较之于神座,仿佛蝼蚁般的十七尊人物,齐齐睁开了眼睛。 那眼睛之中,无一例外,皆是死寂麻木,让人看了,心头不由一悸! “立刻,马上,去主物质大陆,杀掉他!” 十七尊神血圣骑齐齐起身,躬身向那神座一礼,随即转身消失。 ... 在一片血红血红的封闭空间之中,一尊通红的熔炉,其中血红的火焰熊熊燃烧,隐约一只手套模样的物件,正在其中沉浮。 无血静静地站在熔炉边上,周身通红通红的力量澎湃汹涌,仿佛海潮,一浪接一浪的涌入那尊熔炉,而熔炉,就似乎一个无底洞,来者不拒。 仿佛火上浇油,熔炉中的火焰,愈发高涨。 突然,无血身子一滞,周身涌出的力量一个停顿,熔炉中火焰猛地一落,隐约听到咔嚓一声,无血脸色登时大变! “该死!” 他连忙稳住力量输出,气急败坏:“太一!一定是太一!他怎么会找到那个地方!那是我的!是我的!” 无血连忙施展神通,将熔炉冻结,一边心疼的看着熔炉中,裂开一道缝隙的手套,咬了咬牙,一个转身,就消失在这片血色空间里。 ... 咔嚓咔嚓的声音,伴随着一道道幽深的裂缝,从天边席卷而来。 整个一方世界,仿佛末日,处于崩溃的边缘。 所有的一切,便是一粒尘埃,也失去了它本身的神韵。这方世界的一切,都被汲取炼化。 唯有那当头一座十万丈的圆润主峰,还散发着幽幽的红光,抵抗着毁灭的元凶! 一方若隐若现的图录,将这座十万丈高大的主峰,团团困住,无量毫光,无尽道妙,在其中一一显化,将那主峰散发的种种力量,扫灭、炼化! 太一道人的脸上,仍然淡漠,神采不见变化。反而头顶庆云,愈发厚重、道妙愈深,有一种完全超脱凡俗的味道,从其中散发出来。 清濛濛、白亮亮的造化神光,在他周身流转,并逐渐变得愈发厚重,愈发灵动。 道人的神识,此时遨游虚无,在一片红濛濛的世界里,锁定住一颗晶莹剔透,仿佛血玉心脏模样的宝物,一缕灰蒙蒙的火焰,将那血玉心脏模样的宝物包裹、熔炼! 那宝物自有灵性,不肯坐以待毙,放出无量血光,抵抗火焰灼烧。 那血光如同铜墙铁壁,坚固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并蕴藏着无尽不朽奥妙,使得炼化过程,变得分外艰难。 也亏得太一道人这鸿蒙真火非比寻常,若换作三昧真火,别说炼化,怕是转瞬就要被那血光熄灭。 这一方祖脉天地,其中灵机、法则,皆已被鸿蒙造化图炼化,唯有这主峰,实在顽固。因其力量品质高妙之故,虽是无主,却也抵抗了太一道人许久。 不过抽丝剥茧,一缕缕,仍然难逃太一道人掌心。 道人将这血光炼化出来,合于肉身,竟使得肉身境界,逐渐增长。那血玉心脏模样宝物散发的血色神光,从起初三丈厚度,到如今不过一尺,其中蕴含的力量,简直浑厚到令人发指的程度! 炼化了这许多血色神光,太一道人的肉身,眼看就要接近鸿蒙太一真身中成境界! 他一边体悟鸿蒙造化图从这方祖脉天地中汲纳的无尽道妙,一边炼化血色神光,两相合一,烙印肉身,推进真身境界。 连带一旁横卧的红麟儿,都得到许多好处,肉身强度,也增长了几分。 随着时间流逝,这方天地枯萎、瑟缩,最终数十万里的空间,只生下主峰所在周遭区区方寸一隅。 在主峰之外,尽皆是一片暴乱的虚空。被抽尽了一切道妙灵机和本源力量,曾经所有的物质,都化作了无。 许多虚空雷霆、旋涡,交互纠缠,衍生出种种毁灭的气象,仿佛立刻就要崩塌下来。 十万丈的主峰上,太一道人背后的那株血玉灵根,被炼化为三尺模样的灵巧小树之时,滴溜溜拔地而起,投入鸿蒙造化图,在其中扎根。 失了这一株镇压主峰的灵根,仿佛断掉了最后一根弦,主峰放出的无量红光,登时变得断断续续,一块块巨大的山石,再也稳固不住,从山体上剥落下来,随即化为飞灰消散不见。 暴乱虚空步步紧逼,庞大的山体,就如同洋葱一样,被一层层拨开、缩减! 山体愈小,红光愈浅,虚空愈发逼近! 山体剥落的速度,越来越快,到最后,竟然只剩下一座小山包。 细细一看,与当初太一道人进入这方天地之前,看到了那座小山包,分明一模一样! 眼看,就到了最后关头,太一道人身前,山体咔嚓一声,裂开一道缝隙,一缕红彤彤的霞光,从中迸射出来! 十八章 早留后手困无血 逃脱禁法时已晚 一双手撕开空间,无血从裂缝中走了出来。 淡红的天光映衬着他的脸色,显得格外难看。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兀,他万万没有料到,那个地方竟被人找到! 连塞托拉克,这个掌握着世界绝大部分权柄的世界之主,可都一直被他蒙在鼓里啊! 那个地方,实在太重要了,是他大计中关键的一环。 “太一....一定是他!” 无血想不出,除了太一,还有哪个能找到那里。十几万年的灯下黑,塞托拉克甚至都不知道,还有那样一个关键的地方,况且如今塞托拉克身受重创,疗伤都来不及,又怎么可能去寻找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地方? 必须是太一! 想想太一的异军突起,无血就连连暗道失策。那太一手段诡异,必定用了奇特的方法,去定位那处所在! 想到这里,无血就痛心疾首。 他怎么就忽略了太一这个与众不同的强者呢? 然而现在什么都晚了,即便他马上赶过去,把太一干掉,也于事无补。秘地被触动,不知太一用了什么办法,竟引得世界本源震荡,塞托拉克一定也感受到了! 关键的一环暴露了! 非但如此,因为事发突然,他正在锻造的一件宝物,突兀之间也受到影响,锻造成功的时间,又要往后推迟! 更重要的是——他被困了一个月! 整整一个月! 望着面前这座还在微微震动的小山包,无血咬牙切齿,面色铁青! 早前一个月,他感应到变化,忙不迭放下手中的要事,甚至咬牙忽视了受损的宝物,急急忙忙赶来,到了这小山包外,突然就被困住! 那方变化无穷的空间,其中的味道,让他万分的熟悉——是太一! 这个混蛋在进入秘地的时候,还布置了这样的手段! 他用尽办法,穿过一重又一重的次元,泯灭一层又一层维度,整整耗去了宝贵的一个月,到现在才脱离出来。 这一个月的煎熬,被封困在陌生的空间里,甚至隔绝了他对深红世界本源的感应,他不知道还要被困多久,不知道脱离出去之后,事情变化怎样,心急如焚,都无法用来形容他的焦急。 现在,他出来了。 与深红世界的感应,重新连接,但他发现,晚了。 “太一!!!” 无血怒吼一声,一拳打出,深红的力量仿佛海啸一般,将眼前这座障眼的小山直接打成一片虚无,碎裂了空间,泯灭了维度,显出其中一方暴乱的虚空世界。 就在这一刻,盘坐着的太一道人面前,真正的小山,咔嚓裂开,一道红彤彤的霞光,从中迸射出来! 太一道人伸出手,五指一屈,作摄拿状,无穷无尽的法力,化作一方恢恢天网,兜入裂缝之中,就见一颗拳头大小,仿佛一颗心脏模样,散发着最纯净的红光的宝物,从缓缓飞出。 速度极慢,就似乎重如泰山,太一道人的手,甚至都在微微颤抖! 道人缓缓抬起头来,手上不停,却便就望穿暴乱虚空,看见了那一尊正在急速赶来的身影。 “呵呵呵...” 道人淡淡的笑了起来,大袖一拂,面前噼里啪啦爆出一片空间碎片,显露出一只手来,这只手,正做状狠狠抓向那颗心脏模样的宝物。 “无血道友,这是贫道的东西,你便不要妄想了!” 太一道人说着话,空出的一只手,屈指一弹,啵的一声,周遭空间仿佛波纹一样,荡漾开来,那只手吃痛,猛地就缩了回去。 “太一!” 无血蛮横无比,横冲直撞,直把那暴乱虚空生生撞出一条路来,一跃就到了即将崩溃的小山之下! 他狠狠的盯着太一道人,伸出手来:“还给我!” “无主之物,有德者居之。”太一道人搬运法力,逐渐将宝物提拿起来,就要捏入掌中,一边施施然笑道:“道友,凡事要讲究一个先来后到,你我盟友,何必如此蛮横无理?” 已经要拿到手中的东西,怎么可能给无血这个居心叵测的人? “那你就去死吧!” 无血哪里还会跟他‘讲道理’?就见他双掌一合,整个这一方空间,仿佛一块软泥,眨眼被压缩成一张薄纸,就仿佛一幅画,其中一座即将崩溃的小山,一个道人盘膝坐在山顶,一只手摄住一颗心脏般的宝物,一只手放在膝前,身旁,还有一头凶兽伏卧! “死!” 无血双掌握拳,狠狠一捏,那幅画卷便譬如沙子一样,崩溃、化为虚无! “哈哈!”无血大笑一声,面色狠厉:“太...” 话不说完,就见一尊道人,一手摄拿着一枚纯红的心脏,一手做礼稽首状,侧跨着一头凶兽,从虚空中走将出来。 “无血道友端端好狠心。”道人面色漠然:“真可谓是一言不合,就要拔刀相向。幸亏贫道还有些手段,否则岂非死的冤枉?” 无血变色大变:“我将这一方虚空打成唯一维度,将其破碎,你竟不死!” 既是动手,如何会留情?无血见状,二话不说,心头一动,恍恍惚惚,眼前显露出一片密密麻麻的网! 他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这张网,脸色越来越难看:“不可能!” 他猛地抬头:“太一,你的因果线在哪儿!!?” 他狠狠一拳轰出,眼前一片因果纠缠的网络,其中条条虚幻的线,被片片打断! 在这一瞬,这深红世界,少说有数十万人无缘无故消失于无形! 太一道人心头沉静。 他正与那心脏模样的宝物在较劲,此时着实没有太多余力与无血较量,由是即便无血动手,他也按捺着,只是装出淡然神色,并不还手。 见状,太一道人心惊之余,呵呵一笑道:“好叫无血道友知晓,我自超凡脱俗,不沾因果,哪里有什么因果线?” “不可能!” 无血大叫一声:“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没有因果线!除非...” 无血眼睛一瞪,大喝道:“你到底是谁!” “是了!是了!”他忽然眼睛一亮,神色变得分外难看:“该死的疯婆子,一定是她隐藏了你的因果线!我一定要杀了她,一定要杀了她!” 无血纵身一跃,大叫一声:“抹不掉你的因果线,我就直接杀了你的人!” 太一道人见他扑来,不由心下暗叹。 的确,在任何一个世界上,只要存在,就有因果。但太一道人太特殊了,系统的存在,抹去了一切相关于太一道人的因果。在某种程度上讲,太一道人不沾因果,与那跳出命运长河,不在时空前后,唯我唯一的大罗金仙一般无二。 可大罗金仙虽然永恒自在,可也非是不死! 只要有能力破其肉身,灭其神魂,也照样会魂飞魄散。 而太一道人虽有不沾因果的特性,但还远不是大罗金仙。只要打杀了他的肉身,泯灭他的真神,也一样要死翘翘。 眼看无血扑将上来,提拳就打,太一道人连忙翻身飘下座驾,就见红麟儿狂哮一声,血盆大口张开就咬! 太一道人深藏虚空,头顶飞出一方宝印,镇压虚空,护住周身,一边加紧炼化心脏模样的宝物,一边死死地盯着无血与红麟儿之间的交锋,心里是一片沉静。 无血强横,自不用说。这人一身能量,近乎返虚中期,堪比度过地劫的返虚修士。而红麟儿,一副肉身蛮力无双,横冲直撞,同样凶悍无比。 二者这一打,几乎将周遭虚空,打成一片混沌!维度次元层层破碎,虚空雷火震天动地! 其外物质世界,方圆数万里的蛮荒大地,被来自虚空中的震动,震的支离破碎! 太一道人看的出来,无血的肉身,自不及红麟儿,可一身深红能量澎湃汹涌,却将红麟儿逐渐压制。 红麟儿虽强,可毕竟手段太少,除了一副肉身,别无其他依仗。加之其修炼天妖真身为时尚短,还未练出火候,却如何是无血的对手? 不过对太一道人而言,只要能拖住无血一段时间,便足够了。 即便托不住,太一道人也有手段暂时拖延时间。 ... 一处穷山恶水之中,空间哗啦一声碎裂,从中跳出十七个略显狼狈的人物来!却不正是那塞托拉克十七神血圣骑?! 这十七人,从天而降,来到主物质大陆之后,便循着塞托拉克的吩咐,搜寻目的地所在。 他们毕竟不是无血。 那地气祖脉天地,无血早知,可塞托拉克之前,根本就不知道。虽然通过这次本源的震动,大略锁定了方向,但并不具体。 须得搜寻。 这十七人也是倒了血霉,他们落点在红原帝国,选择的方向,正好与太一道人如出一辙。由是,连连落入太一道人布下的禁法之中! 所谓可一而不可再,但太一道人手段高妙,无形无迹,这些所谓神血圣骑,又从未见过太一道人的手段,被坑了一次又一次。 如此蹉跎时间,一个月过去了,他们距离地气祖脉所在,还远得很! 说来也是太一道人计较谨慎。他早前决定寻找地气祖脉以作炼宝所用,便就算到,一定会引起麻烦。 毕竟,地气祖脉,是大地本源所在,乃世界本源的一部分。塞托拉克也好,无血也罢,实则都在太一道人的考虑之中。 由是从起初开始,就准备了诸多手段,只为拖延时间! 十九章 造化宝图突发难 塞托拉克有决断 无血算是运气不错了,因为他知道秘地在何处,不需搜寻,便直奔而来,方向又不类同,便躲过太一道人布下的许多手段,只在那秘地之外,被太一道人坑了一把。 较之而言,塞托拉克派来的十七神血圣骑,就完全落入了太一道人一环又一环的陷阱之中。 那等禁法陷阱,不能与秘地外,坑了无血的相提并论。但每一处,都困了这十七人三五两天,一处处下来,还没过半,便是一个月。 也亏得这十七人被塞托拉克炼成傀儡,没有太多情绪,否则早就气急败坏,发狂了。 但即便如此,这十七人从这处禁法中逃脱出来之后,也顺手把周遭几千里大地,打成一片废墟。 正当此时,遥远处传来的巨大震动,立刻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十七人各自对视一眼,齐齐纵身一跃,飞入天空,直奔震动方向而去。 ... 硕大深红的手掌一把捏住红麟儿头顶的独角,狠狠往下一按,抡起另一只拳头,狠狠就砸。 哐哐哐,只砸的红麟儿头昏脑涨,不能自已。 又有无边破碎的虚空,狠狠绞杀,与红麟儿一身坚固的鳞甲撞击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闪耀火花。 红麟儿凶性大发,咆哮连连,粗壮的四肢翻动,就譬如无数的尖刀,在无血身上狠狠的捅杀,只捅的无血护身力量摇摇欲坠。 咆哮一声,头颅一甩,趁机把无血甩飞出去,随即赶上前,一扑就咬。 无血大叫,一拳轰在红麟儿下颌,把个红麟儿轰的翻滚出去,随即双手一合,将一片虚空压成唯一维度,狠狠一撕,鳞甲破碎的红麟儿双目通红的从中跳将出来,狠狠又把无血撞飞出去。 无血勾动因果,要从根本上,把红麟儿抹杀,却恍然一方大印滴溜溜一转,从天而降,一下子把无血打翻在地,打的他连连吐血! “太一!混蛋!” 无血气急败坏! 那该死的太一,放出一条狗来把他缠住,自己却躲在一边偷袭,简直恶心到了极致! 这条‘狗’无血如何不认得?这秘地,他来过无数次,从来不把红麟儿放在眼中。以他的手段,只需要找到红麟儿的因果线,直接掐断,就能让红麟儿烟消云散。 可太一道人如何会让他得逞? 比肉搏,红麟儿更甚他无血一筹,虽然无血一身深红力量雄浑无比,但只凭此,要杀掉红麟儿,却也难之又难! 这一番斗法,只把那无血气的七窍生烟,恨不得一把摁死红麟儿,扒皮拆骨,炖了喝汤。然后把太一道人拿住,狠狠炮制,让他跪地求饶叫爷爷! 尤其看到太一道人摄拿的那颗心脏模样的宝物,逐渐愈发落入太一道人掌心,无血就心急如焚! “太一!太一!” 他大叫连连,状若疯狂。 正当此时,太一道人忽然抬起头来,神色一正,叹息道:“果然还是来了。” 就见虚空崩裂,十七尊身影,从中走了出来。 无血一怔,猝不及防,被红麟儿扑倒在地,狠狠一口咬住,摇头晃脑甩来甩去,只把个无血甩的头昏眼花。 无血伸出双手,一上一下,掰开红麟儿双颌一撑,跳将出来,一闪身远离开去。 红麟儿还要去咬,却被太一道人叫住,这才发现,周遭又出现十七条人影。 细细一感应,红麟儿鳞甲一抖,连忙撒开四肢,跑回来,躲在了太一道人身后。他分明感受到,那十七人,几乎每一人,比无血都只差一分。 每个都不比他红麟儿差! 十七个,天,一拥而上,还不被打死?! 红麟儿的小心思,太一道人如何不知?他拍了拍红麟儿的脑袋,让他稍安勿躁,便就抬起头来:“十七神血圣骑?塞托拉克,你也是下足了本钱呐!” 那十七尊身影缓缓显出面孔,为首一人,干瘦干瘦,仿佛一根枯枝,却满脸獠牙,不见五官。 就见这人走出一步,菊花般的口中,迸出无比威严的声音来:“告诉本神,你是谁。你与那和本神抢夺本源力量的爬虫,是什么关系。赤混那个小崽子,与你又是什么关系。” 说着话,菊花口缓缓扭过头去,望向虚空深处的无血:“原来是你,我的兄弟。” 无血闷哼一声,沉默不语。 太一道人看了看无血,又看了看塞托拉克附身的傀儡,心头转动间,却道:“塞托拉克,你不小心翼翼躲在你的老巢养伤,还敢跑出来抛头露面,不怕贫道与无血道友联手,打进你老巢,让你魂飞魄散?” 菊花嘴转过头来,分明没有眼睛,却让太一道人感受到一双浩瀚的巨眼,正盯着他。 “本神是世界之主,是一切的主宰,本神无所不能。说出你的名字,爬虫,本神赐予你永恒的死亡!” 浩瀚威严的声音,言出法随,世界律令,周遭一切,沸腾起来,化作无边无际的锁链,哗啦啦犹如实质。 这些锁链,搅动时空,震荡本源,四面八方,没有分毫漏洞,要把太一道人捆缚、绞杀! 在这如同恢恢天网的锁链之中,太一道人伸出手指,指着这包围过来的天网,大笑起来:“塞托拉克,你端端是忒也小瞧了贫道!” “若你本尊在此,我还要退避三舍,不敢跟你照面。可你只凭一缕意念,附着一具傀儡,就要打杀贫道,简直是妄想!” 太一道人双目放光,大笑道:“你道是贫道与无血纠缠良久,为的什么?贫道早就等着你的手段呢!” 道人大笑着,就见这一方虚空之中,突然浮现出一卷浩瀚的图录!看这边,是一幅图录,看那边,还是一幅图录。四面八方,唯有一幅图录,可四面八方,不论从那个方向去看,都是一模一样的图录! 仿佛站在哪里,角度都是一般无二! 无血大叫一声不好,转身要走,就见那鸿蒙造化图一卷,卷了一片虚空,卷了这虚空中所有的存在。 只瞬间,便已是寂静一片。 什么都没有,时间、空间、一切的一切,都落入了造化图中。 只有一尊道人,身旁卧着一头红麟儿,身前一幅展开的图录,静静的。 红麟儿探头探脑,四下里张望,一脸的纳闷,最后才把目光落在图录上,就看见,那图录中,一片混蒙世界,当中一株红彤彤的灵根。 那灵根周遭,有十八方世界生成,化微尘为洪荒。 这十八方世界,每一方世界,都各有不同。有的是火,三昧火、南明离火、太阳火,至刚至阳,炼天炼地! 其中一尊虎头人身的者,被大火团团围住,烧的噼里啪啦,肥油滴溅。这虎头人身者,凶悍无比,虽被烧的欲仙欲死,却也横冲直撞,又要撕裂虚空。 但无论他何等手段,周遭都只有火,只有无尽的燃烧! 有的是水,一元重水,玄冥之水,黄泉之水,凡此种种,侵蚀腐败,沉重压抑,又大浪滔天,无可阻挡。入其中者,化为原型,乃是一头火巨人,被种种神水包裹冲刷,发出嗤嗤的响声,腾起一片片浓雾! 又有无边森林,其中木炁腾腾,化作无尽藤蔓、毒草,或是散发毒气,或是缠绕吸血,将一头花了原形的傀儡,团团围困其中。 处于最上方,有两方世界,一方黑而一方白。一方属阴,一方属阳,相互纠缠,互相吸引又排斥,盘桓不休。 其中,纯阳世界,塞托拉克附身的菊花嘴,被纯阳之气一扫,便有一片形体化为飞灰。他又重生,再飞灰,再重生,再飞灰,往复循环。许多力量,被纯阳之气炼化,却又经阴阳相生,注入旁侧纯阴世界,与被困在其中的无血纠缠、炼化。 又将纯阴世界炼化的无血的力量,注入纯阳世界。 互相轮转不休。 二者奋力挣扎,偶尔泯灭一片虚空,却又有更多的纯阴、纯阳之气生出,演化出种种气象,或魔或神,或刀或剑,围绕二人打杀纠缠。 又或是菊花嘴从纯阳世界,撕裂开来,却跳入纯阴世界。或是无血从纯阴世界跳出,进入纯阳世界。 却无论如何,也不得脱。 菊花嘴被纯阳一炼,惨叫连连,调动无尽力量,轰隆一声,将这方纯阳世界毁灭,然还不及他高兴,一点纯阳之气虚空中衍生出来,顷刻间又化为纯阳世界,将他裹在其中! 往复循环,几近精疲力尽! 塞托拉克附身其中,一缕念头,愤怒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他自纵横以来,掌控一方世界,还从来没有遇到如此羞辱! 长长的叹了口气,菊花嘴任凭那纯阳之气绞杀,身躯逐渐化为虚无,却抬头,望向无边无尽的纯阳虚空:“你果然很厉害,这样的手段,本神还第一次体会。我会回来找你的,一定!” 太一道人持拿图录,双目射出神光,静静地盯着图录中的一切,也自听到了菊花嘴的话,闻言不由神色一动,连忙打出道道符印,印在图录上,却为时已晚。 只见图录中,纯阳世界被一股本源力量自爆开来,引动平衡,连带纯阴世界、其他世界,一方方被波及、毁灭! 那血玉灵根,被这一炸,炸的枝叶纷飞,稳固不住! 太一道人神色骤变,独独一只手,一道道神通、法术、禁法,不要钱似的打入宝图之中。却恍然,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宝图冲开一道口子,就见七八条人影从中飞射出来,太一道人伸手去拿,拿住两个,复又丢入图中,却不防一只手从虚空伸出,一把将太一道人另一只手中还在炼化的纯红心脏打落出去! 太一道人大吃一惊,喝道:“无血!” 连忙舍弃封印宝图,赶将上去,要把纯红心脏抓回来,却就有狼狈无比的无血跳出来阻路。 太一道人一手持着图录,当做棒子,一棒把无血打翻,又追上去,无血又赶上来,被一印打翻... 二十章 擒无血终是失算 回红河大城见徒 太一道人不是没有料到敌手会舍命自爆,只是对鸿蒙造化图信心满满,却没想到,那塞托拉克毕竟棋高一着,竟引爆了一缕世界本源,打破了鸿蒙造化图中的法则平衡。 说到底,不是鸿蒙造化图不够强横,甫一成型,就有一品法宝的品质,近乎后天灵宝的威能。只是宝贝初成,祭炼仍不圆满,还有瑕疵,这才被世界本源爆开一条缝隙。 有七八人,竟反应敏捷,抓住机会,从中脱离出来,其中就有无血此人。 此人端端非同寻常,被宝图炼了半晌,跳将出来,不去逃命,竟还要与太一道人争夺纯红心脏,太一道人猝不及防,被这厮把宝贝从手中打落! 道人哪里还顾得上那逃走的几人?一把卷了宝图就追,无血竟还要纠缠阻碍,端端让太一道人心头恼恨。 “你这厮,快快闪开!” 道人掌中图卷横里一扫,又把无血扫的咳血飞出,脚下不停,口里大喝:“再要阻我,休怪贫道心狠手辣!” 眼看那宝贝就要炼化,却被无血这厮坏了好事,若非捉紧那宝贝,太一道人早停下来,取了这厮性命,抽筋扒皮,才消心头之恨。 无血纵身一闪,探掌去揪太一道人,一身能为不要命的施展出来,把个虚空搅动的一片混沌,他厉声大叫,愤愤难平:“太一,我十万年的计较,生生被你坏去,我如何能与你干休!” 宝贝离手,太一道人一身法力神通解放出来,哪里还把个半死的无血放在眼中。不过无血死命阻拦,毕竟也有阻碍,眼看那宝贝越飞越远,道人心急如焚,恨声大叫:“你不去逃命,如果贫道拿不回宝贝,转身就宰了你!” 宝印一转,狠狠镇压下来,把个无血打的咳血连连,却仍不放弃,一闪身又追将上来,去阻道人。 道人冷笑连连,突然跨步,原地留下几道分身,去阻无血。真身却就要远去。 却哪里料到,无血扑将上来,竟也分出几道分身来! 无血神色一怔,随即大叫:“好个太一,你敢欺我!” 太一道人虹光一闪,在前面喝道:“你敢欺我?!” 两人都没料到,对方竟都在这一刻,施展分身神通——端端是好对手,不约而同! 二者一路飞驰,时而分开,时而纠缠,太一道人心头恨怒,无血心头更恨。 此间事,却也难说谁对谁错。 那无血十万年计较,被太一道人一朝破去。而太一道人眼看要到手的宝物,却被无血打飞。 虽说太一道人后来,无血计较在先,可都为夺出一个未来,又何谈对错? 关乎道途,杀天杀地杀大道,什么杀不得? “你这厮,阻我去路,不防备万一那宝贝被塞托拉克的走狗拿了,贫道看你到哪里去哭!” 之前逃出八人,又被太一道人捉回两人,除去无血,还有五人在逃。若趁着无血与太一道人纠缠之际,人跑前面去了,半路截胡,道人和无血,可就欲哭无泪了。 无血心里怎生不知? 但他实在恨极太一道人,知晓与太一道人纠缠,两人恐怕都拿不到宝贝。可事已至此,他自己拿不到,也绝不让太一道人好过! 太一道人一边与无血纠缠,一边施展神通,化作大手,遥遥去抓那宝贝。可那宝贝实在神异,先天一炁大擒拿之术,根本阻不得。 道人心头更恨。这宗宝贝,太一道人炼化许久,眼看就要得手,却被打断,都怪无血这厮! 他一口闷气在心头,发泄不得,想要停下,取了无血性命,可又实在舍不得那宝贝。 却突兀间,远方显出两条人影,分明就是逃出去的另五人之二!这二人刚好拦在那宝贝前面,眼看就要得手! 道人神色大变,无血也大叫连连。 两人又是不约而同,齐齐舍了对方,同时施展神通,轰隆一声炸响,前方极远处,登时一片暴乱! 太一道人眼睁睁的看着那拦截宝贝的两人被打飞出去,而那宝贝,一闪,便消失在暴乱的虚空之中,没了踪影。 他缓缓收回双手,脸色沉凝如水,猛地一个转身,一手持太一宝印,一手持鸿蒙造化图,大叫一声,合身扑向无血。 无血嘿嘿狂笑,一闪身,分出无数分身,真身一边逃一边畅快大叫:“哈哈哈...太一,你不让我好过,如今也遭了报应...” 话不说完,就是一声惨叫! 竟是红麟儿从后方赶了上来,迎头截住无血,无血捉紧太一道人,防备不及,被红麟儿头顶插天犄角,狠狠来了个对穿肠! 太一道人恨中大喜,连忙上前,鸿蒙造化图展开一卷,就把那无血裹入其中,随即一合,收起造化图,心中恨意,才稍稍消减。 红麟儿立了大功,屁颠屁颠上前来,摇头晃脑邀功,道人吐出口气,摸了摸它头顶犄角,笑道:“好红麟儿,今次果真立了大功,自不亏待于你!” 红麟儿呜呜叫了两声,甚是得意,随即匍匐下来,太一道人翻身上去,一拍其背:“走。” ... 塞托拉克分出一缕神魂,化为实质,只看着狼狈逃生回来的五人,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连他自己附身的一缕神魂都憋屈了账,这些傀儡,还能怎么责怪? 在感受到那一缕神魂毁灭的瞬间,塞托拉克几乎忍不住亲自下界,去把那太一道人碎尸万段。 可他想来想去,心头总是犹疑,生怕那太一道人还有后手,由是按捺下来。 塞托拉克的确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但想想自己一个不慎,被魔尊将计就计,狠狠反算一把,才落到如今这个地步。又看那太一道人,竟以一己之力,算计翻盘,连带那无血和十七位与他差不了多少的神血圣骑,都给囊入彀中。 若非他塞托拉克神魂自爆,怕是一个也逃不了! 端端是计谋深沉,让人心悸! 他不管不顾,若下界去找那太一道人算账,万一太一道人还有后手等着他,那就真是...真是... 耻辱啊! 关键是他正犹疑着想要下界的时候,世界本源处又传来些微躁动,这就更加让他心头不安了。 他不由得想起不久之前,突然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混蛋,竟与他直接争夺世界权柄! 那混蛋不是无缘无故消失了吗?难道还在?! 如今,这座宫殿就是他最后的一层屏障,早前有人与他直接争夺世界权柄的时候,他都未曾走出过一步,跟遑论眼下了。 深深的吸了口气,塞托拉克心中沉思片刻,道:“你五人下界,去寻神教教首,听他吩咐。” 五人麻木点头,漠然转身,齐齐又下界而去。 塞托拉克看着他们消失,心中不知怎的,隐隐有些后悔。他才发现,手中能打的牌,竟越来越少! “早知现在,当初就该少杀几个,多留些可用的...” 长长的叹息响彻虚空,这一缕神魂散去,又回归塞托拉克本体之中。 ... 红河大城,如今城外,竟是环绕一片深渊! 独独留下一座大城,孤独耸立。 城上,一座巨大的铜钟散发着蒙蒙的光,将这座城池笼罩其中,一尊道人的身影,盘膝坐在铜钟之上,已显得有些虚幻。 城头上,东石佩剑着甲,端端一位雄壮的将军,脸上神色彷如万载老石,唯有那浓密的眉毛,偶尔皱起,显露出他心绪的不平静。 东石身旁,立着一个身材更雄壮一分的憨厚少年,却不正是铁树? 还有三五人,也皆是教门所在山村的师弟师妹。 东石不知在考虑什么,忽然开口:“铁树师兄,你带上师弟师妹们,立刻返回教门去吧。” 铁树闻言,挠了挠头:“东石师兄,你比俺早入门,俺该叫你师兄才是...” 东石笑了笑,摇头正色道:“师兄,教门门规,你如今已是外门弟子,而师弟我尚未完成筑基,只是记名弟子。你是师兄。” 铁树咧了咧嘴,这才点头:“哦。” 然后道:“师...师弟,师父让俺们来帮你,俺们不回去。” 东石闻言,叹息一声,认真道:“师兄,血色神教势大,牧首神通浩瀚。师父留下的分身,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了。万一城破,我们不能都死在这里,否则,我如何向师父交代?这是要我死不瞑目吗?” 铁树微微一怔,道:“可是师弟,血色神教那个人不是退走了吗?” 其余几个师弟师妹,也都望向东石。 东石摇了摇头:“是退走了,但我们不知道,他是不是暂时退走。如果他又回来呢?” “这...”东石挠头,随即神色一整,大声道:“师弟,俺们不会抛下你不管的!” 东石嘴角动了动,有些感动,又有些头疼。 自家这位师兄,实在是个死板的性子。要说不好吧,不对。铁树以诚待人,不论是对他,还是对其他师弟师妹,都跟家人一样。 可要说好吧,往往他认定的事,八头牛头拉不回来,倔的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经常让人无言以对。 “师兄。”东石知道劝不动他,不由改换思路,道:“你看这样好不好?让师弟师妹他们,先回去,你留在这里帮我?” 二十一章 十八人五逃十三伤 死七者形灭现本源 看铁树思索,东石又连忙道:“师兄,你一身修为,已臻至凡体一重,堪比炼炁。我如今也即将筑基圆满,也有一分战力。可师弟师妹们,修为到底还是差了些。万一事情紧急,留下来也只是徒送性命,如果教门满门都死在这里,那你我又该怎么向师父交代?” 铁树抿了抿嘴,终于点头:“师弟说的对,是俺太自私了...” 一旁的几个师弟师妹见状,齐齐摇头:“我们不走!” 铁树一听,眉头就耸了起来,眼睛一瞪,仿佛有一头远古龙象在咆哮,喝道:“俺说让你们回去,你们就回去!” 东石在一旁不由偷笑。这铁树师兄的脾气,这次总算不是自己体会了。 那几个师弟师妹,齐齐把头一缩,就要嘀咕,却突然间,罩住城池的毫光裂开一道缝隙,一尊道人横卧在一头血玉般的凶兽背上,从虚空中走了出来。 “师父!” 几位弟子看的分明,不由齐齐大喜过望。 太一道人对盘膝于铜钟之上、已显得虚幻了许多的分身点了点头,分身颔首,随即自散于虚无。道人这才驭着红麟儿,落在城头。 众弟子自是齐齐稽首躬身不提。 道人出现,自为许多兵士所见,尤以原本矿场矿奴,已略莫查知道人身份,当下口口相传,登时士气大振。 道人也没说话,大袖一拂,卷了几个弟子,下一瞬便落在城中府邸,又安排了红麟儿,让人奉上血食,这才在厅中相聚,说起这一月余以来,红河大城发生的事。 正如太一道人推算,大略就在几日前,亦即是太一道人所言一月时间,就有血色神教红原帝国牧首,携了大军,铺天盖地,连破十座城池,两日便打到红河大城之下。 东石麾下军队不能当,幸亏有太一道人分身,又有前一日抵达红河大城的铁树一行。太一道人分身取了道人赐予铁树的铜钟,依凭此钟,以及早早凭借城池布下的禁法、阵法,堪堪才抵挡住红原牧首的神通。 那红原牧首端端也是了得,从分身散去之后回归的念头里,太一道人得知,那红原牧首一身力量,也不过堪堪比及化神,然则这红原牧首,毕竟得了塞托拉克赐予的权柄,可调用一分世界本源力量,手段着实强横,施展出来,威能已是近乎返虚。连太一道人分身,都堪堪难以抵挡。 若非那铜钟乃是道人早早算到此劫,兑换的一宗法宝,专司防御,又有化神法力的分身运使,这才抵挡住那红原牧首。 否则红河大城怕是早破,东石等人业已魂飞魄散飞灰了去。 可即便如此,这两日狂攻下来,分身渐也吃不消,眼看就要消散。 不过就在半日之前,红原牧首又要进攻,却忽然就退兵了,否则若再攻半日,怕是分身消散,红河城破。 太一道人笑道:“为师于一处秘地炼宝,布下一只口袋,塞托拉克便遣了些人来,以为可以捡到便宜,不料被我算计,大部被擒拿炼死,少数有些运道,逃得一命。算算时间,正好与血色神教退兵时间相吻合。想是塞托拉克为避免麾下又有人死于我手,这才下令让那牧首退兵。” 东石等人闻言,这才知道那牧首为何突然退走。却是怕了自家师父!一个个不由眉开眼笑。 太一道人又笑道:“塞托拉克必会想出些手段来对付为师,不过算来算去,要对付为师,也只有一途可走。无非是集结所有力量,与为师正面斗上一场。” 说来眼下形势,太一道人看起来在明处,实则在暗处。那塞托拉克看起来在暗处,实则在明处。 算算塞托拉克先是被魔尊反算,眼下又遭了太一道人算计,损失惨重,想必心里阴影,面积颇大,定然不敢贸然动手,生怕又遭算计。他又无法略过系统护持,用高深手段锁定太一道人,想来想去,只有强攻一途可走。 当然,太一道人也考虑到,那个曾突然出手,把太鸿道人禁锢住的幕后人物。但太一道人毕竟还是有些信心,身上配了圣母的符印,想必那人不能不给圣母颜面,就算有所算计,也不会亲自出手。 只要他不亲自出手,太一道人便就不会惧惮。 “然则贫道却不会让他安心布置。”太一道人悠悠道:“尔等师兄弟几人下去好生候着,三日后,再来见为师,为师自有些交代。” 便就挥退了几个弟子,就在这厅中,布下许多禁法,进入闭关状态。 道人盘膝静坐,翻掌取出鸿蒙造化图,展开一看,其中仅仅剩下六尊人影还在沉浮。 算起来,加上无血,之前一战,计有十八人。逃走五人,落入这图中的便就有十三人。亦即是说,有七人已被炼死。 正好有七团蒙蒙灵光,仿佛星辰,挂在那血玉灵根的枝条上,在迷迷蒙蒙的混沌中沉浮。 太一道人摄拿出一团灵光,神识一扫,细细体味一番,脸上不由露出喜色。 这分明便是世界本源! 很显然,塞托拉克的这些傀儡,同样得到了他赐予的权柄。这些世界权柄,正是以本源力量的形式展现出来。 再看看图中另外六团灵光,太一道人心中略略竟有些庆幸。 如果当时这些被卷入造化图的人物,皆齐齐自爆,初成的宝图非得受损不可! 幸亏是塞托拉克的傀儡,自我思想被压制,当时又被宝图裹住,并隔离分开,不论塞托拉克本尊还是那一丝神魂附身的菊花嘴,皆无法联系到这些傀儡,不能下令自爆,这才让这些傀儡生生被炼死。 如此,正好便宜了太一道人! 七团世界本源,加上除开无血之外的另外五人,便是十二团世界本源。这些本源一旦炼化,不但能增长修为,还能把控一些世界权柄,这对太一道人而言,是一件大好事。 道人斟酌片刻,信手将掌中这团灵光扔回造化图中:“宝图初成,正需要些宝物来润泽瑕疵,世界本源便是上上之选。” “至于我自炼化...却是不必。我如今还未做好准备,只初成了宝图,还差一桩后手。否则之前被无血、神血圣骑围攻,便也不会反抗,反而要顺势渡劫了。这些本源,我若炼化,必定要破入返虚,渡劫就近在眉睫,如此,反而失了稳妥。” 心思沉吟,太一道人不由抬头看天:“这一方中千世界,本源浩瀚雄厚,日后有的是机会,不差眼下这一点。” 道人打定主意,捞起袖袍,双手一展,打出几道禁法,催动宝图,就见其中血玉灵根摇曳生姿,散发出蒙蒙的道韵,将七团本源裹入其中,将之炼入宝图,以增宝图威能。 然后,道人才将目光,锁住那无血等六尊身影。 不论无血,还是其余五人,皆被宝图炼的欲仙欲死,如今已是禁锢牢实,连神魂都动弹不得分毫。 道人先将无血放在一边,只看其余五人。 却是又斟酌起来。 这五人,说有用,自是有用。就譬如无血手下的猴子一般,如果收作教门护法,也平添了一分力量。 不过这五人被塞托拉克几近炼成傀儡,就算施以紧箍,也无法保证塞托拉克不会失去对这五人的掌控。 说不得塞托拉克得知太一道人要将这五人收作护法,还要暗暗高兴。就等着道人自以成功,不备之时,操控这五人突然发难呢。 当然,也自有彻底解决的办法——以宝图威能,逐渐将塞托拉克赐予这五人的权柄,尽数炼出来,解了塞托拉克的禁锢,自是能收作己用。 但这五人,一身力量,全凭塞托拉克赐予。若将塞托拉克赐予的本源都炼出来,便就只剩下一具空壳子,没有什么大用了。 道人反复斟酌片刻,还是决定将其收作己用——他自想了个办法,干脆将这五人,整个炼入宝图之中,化作鸿蒙造化图的一部分,就譬如把鸿蒙造化图替换了塞托拉克,使这五人同样可以借助鸿蒙造化图的力量,大略与之前当是一般无二了。 只是换了个主子罢了。 既有决断,当下自不犹疑,太一道人于是催动宝图,细细祭炼起来。 如此,两日以降。 那五尊傀儡,虽然强横,可鸿蒙造化图,跟是非同寻常。加之本就被炼的半死,如今太一道人又全力催动,自是事半功倍。 只两日,便将五人炼入宝图,化作五方,各取五行真意,作为宝图中混沌世界的镇守。 道人祭炼成功之后,又细查一遍,没发现疏漏,又有宝图细细冲刷一遍,这才拂袖将五人放了出来。 这五人甫一出来,便见黑白赤青黄,五尊身着道袍的道人。各自面无表情,没有丝毫情绪。 齐齐向太一道人拜了一拜:“主人。” 太一道人微微一笑,略略自得。 这五人,如今藉由鸿蒙宝图而生,本身又炼入五行真意,粗看起来,便就半步返虚的法力。若借用宝图的奥妙,怕是直破返虚,法力无边了。 加之五人各分五行,相生相克,若在一起,结成阵法,更是非同等闲。 二十二章 深谋远虑再算计 恐吓无血无人色 炼了七团灵光,化去五者本源,不但得到五尊从属于鸿蒙造化图的五行法灵,还使得此宝瑕疵渐少,变得愈发圆润,威能更甚,品质再上一层。 使五尊法灵立在一旁,太一道人转手打出许多禁法,化作一方囚笼,将图中被禁锢的无血困的严严实实,这才将其摄出宝图。 无血猛地睁开眼,看了看困住自己的禁法囚笼,又瞥了眼旁侧静立不动的五尊法灵,嗤笑一声,对面前的太一道人道:“我道你也是个非同等闲的人物,我都落到如今这般田地,你还如此小心翼翼,实在不是强者所为。” 太一道人笑眯眯的,打了个稽首,道:“无血道友可不是一般的人物,贫道自忖有些本领,可也不敢怠慢道友。” 无血嘿嘿一笑:“看来我还要感到荣幸。” 道人笑着摇了摇头:“接下来,道友应该感到恐惧才对。”顿了顿,太一道人神色渐冷:“我自一番辛苦,眼看宝贝将要得手,却被你坏了好事。道友,你说,贫道该怎么炮制于你?” 无血冷笑一声,模样神色,浑然竟不在意:“我既落入你手,要杀要剐,也自随你便。不过太一,你可要想清楚了,没了我,你就要独自一人面对塞托拉克,那可不是件好玩的事。” 太一道人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突然笑道:“或可说,道友不在乎贫道如何炮制。”道人说到这里,目光如电,锁住无血:“因为,眼前的无血道友,只是一尊化身?” 无血微微一怔,随即大笑:“太一呀太一,这都被你猜出来了?” 太一道人失笑:“我道是无血道友不要命的阻拦,虽则那宝贝价值连城,可较之而言,性命才是根本。前时贫道怒在心中,没有细想,如今回味过来,自能猜测到缘故。道友不愧是与塞托拉克纠缠了十万年的人物,诸般手段,也是防不胜防啊。” “过奖过奖。”无血嘿然一笑:“好教你知晓,我本尊已去追寻那宝贝,道友一番施为,最终还是要便宜了我。” 说完这话,他便打算好好瞧瞧太一道的神色,最好是脸色青红变幻,如果能发怒,那就更美妙了。却哪里看到,太一道人仍是笑眯眯的,似一点也不在意。 无血神色微微一顿,心念急转,皱眉道:“难道你还有什么计较不成?” 太一道人这才笑着点了点头:“道友计谋深沉,贫道不能不防啊。” 无血一滞,心头不由得微微下沉了些,却想来想去,没有想到太一道人还有什么手段,于是冷笑道:“你还能有什么手段?休得诓我。” 太一道人失笑摇头:“道友怕了?” 见无血脸色有些难看,太一道人又道:“或可告知道友,不过贫道有几个问题,还需道友先作解答。” 无血闻言,便就大笑起来:“果真是诓我。太一呀太一,想从我口中掏出些秘密,我告诉你,不能。” 太一道人仿佛没有听到,直接道:“其一,闻听那塞托拉克称道友为兄弟,贫道却不知晓,塞托拉克如何还有个胞兄弟?道友到底,是何身份根脚?” 无血闭口不言。 “其二,”太一道人见无血不答,仍不在意,又继续问道:“贫道一番手脚,那宝物即将炼化,可终归是差了一层,只知那宝贝蕴含无尽气血,品质非凡,仿佛红海般浩瀚,还潜藏着不朽奥妙。道友既是十万年前便开始计较,想必知之甚深,可否告知贫道,那宝物又是何根脚?” 无血嘿嘿一笑,声中有刺:“你算计了得,无论是我还是塞托拉克,都在你手中吃了大亏,既如此,何不自己算算?” 太一道人不置可否,却道:“贫道大略知晓,若不给道友一些压力,想必道友是断断不会如实告知。也罢,贫道便如了道友这份心意。” 于是幽幽道:“好叫道友知晓,那宝贝,贫道虽则彻底炼化还差一分,可毕竟炼化了九成以上,说来只要那宝贝不曾离开深红世界,不曾被远强于贫道之人施法封印,便不会脱离贫道感应。” 说到这里,道人看无血脸色怔滞,变得难看,心里一笑,又道:“由是若寻那宝贝,贫道却也不急,随时皆可。也是个烫手的山芋,不论道友你还是塞托拉克,想必都极有兴趣,不如让你二人先争夺一番,贫道坐山观虎斗,也是一番乐趣。” 无血脸色变得分外精彩。 太一道人笑眯眯继续道:“道友当是状若疯狂,的确让贫道怒从心头起,但贫道一身道行,也不是白来的,一颗道心,哪里那么容易被愤怒淹没?既然道友如此在意那宝贝,又眼见被道友拖住,难以得手,不如将计就计,顺水推舟,再来看看道友你与塞托拉克如何作为,也好心里有数嘛。” “你...”无血色变,面孔青红交替,只指着太一道人,说不出话来。 道人施施然拂袖道:“二则道友虽只化身落入贫道手中,可以贫道观之,道友这尊化身,也非寻常。想必道友也是下了一番功夫,少说分出了三成神魂。否则,也不可能轻易瞒过贫道这一双眼睛。” 说着话,道人伸出三根手指:“三成神魂,贫道若出手炼化,想必对道友,也有一番伤害,可也堪堪能够承受,这约莫是道友底气所在。不过道友大略不知贫道手段,你神魂落入我手,休说三成,便是一分,贫道也有的是办法,通过你这化身,来炮制你本尊。” 无血面孔已经免得僵硬如石。 太一道人仿佛没有看见,笑道:“贫道有几门咒法,如今修的最通透的,曰:钉头七箭。我自取了道友神魂,炼作一个草人,每日里施咒,祭拜一番,七日以降,道友本尊,便要魂飞魄散。道友有恃无恐,却大略是失算喽。” 无血一张脸,已是一片煞白,嘴角抽动,看着太一道人,眼神里露出一抹切切实实的惧色。 但无血绝非寻常人等,虽心头发凉,却暗暗想要施展手段,但被太一道人一眼堪破,笑道:“道友不要枉费功夫,贫道既将算计告知道友,如何不防备道友向本尊传递讯息?贫道的禁法,自忖倒也上的了台面,阻断本尊、化身之间的联系,倒也尚可。道友自己知晓便可,你那本尊,还是蒙在鼓里为好。” 无血嘴角颤抖,指着太一道人,一字一顿:“你端端狠毒!” 道人微微一笑:“都为争一个未来,何谈狠毒?若贫道落在道友手中,怕也好不了多少。道友又何必怨天尤人?” 无血便像个泄了气的皮球,面如死灰,再无一丝神气。 太一道人这才笑道:“如此,道友可改变心意,为贫道解惑?” 无血缓缓抬起头来:“若为你解惑,你可承诺,不得以你那咒法,影响我本尊?” 太一道人失笑摇头:“自是不能。贫道也不诓道友,既然有手段,我如何会放着不用?你我二人,说是盟友,实为敌手。对待敌手,自当无所不用其极。” 无血无言以对。只想着当时与眼前这道人订立盟约之时,为何不立下不得互相攻伐的约定?由是心里诸般复杂,颇为悔恨。 然这世间,哪里有后悔药去买?事已至此,如之奈何呀! “不过。”太一道人笑着忽然转言:“这天地之间,总有一线生机。道友所能甘心为贫道所用,贫道可承诺不斩尽杀绝。” 无血也是个老谋深算的,毕竟太一道人有所求,他便有所依仗,这会儿很快镇住心神,念头一转,道:“可否任我考虑些时日?” 太一道人就笑了起来:“道友莫非要拖延时间?也罢,贫道便要看看,道友这拖延之法,能拖延到几时。” 说来也非是不能直接炼了无血这尊化身,从其中提取记忆。可无血并非寻常,便譬如那塞托拉克,被鸿蒙造化图卷了,还能自爆神魂。太一道人没有绝对把握,能在炼化无血神魂之前,阻止他自爆。 虽然这并不妨碍以之施展咒法——只需一丝灵魂气息,便可咒之。但毕竟自爆之后,其中记忆,便荡然无存,想要知道想知道的秘密,便不可能了。 由是道人才会暂且忍耐。 至于无血要拖延时间,道人也自在考虑之中。无血想拖延,太一道人又何尝不是?虽则如今没有把握能在其自爆神魂之前,将其炼化。可只要做一些详细的准备,便让他自爆也是不能了。 况且道人如今打算渡劫,可还有一桩后手没有准备妥当,这桩后手,道人便将之锁定在了无血这尊化身身上,留下他自有大用。 便就翻手把无血重新封入鸿蒙造化图,随即掐指一算,正好三日。 便就撤去禁法,就有东石与铁树等人,正好从外面走了进来。 “师父!” 几个弟子齐齐躬身,稽首施礼。 见了礼过后,众弟子这才将目光,落在道人身旁五尊五色法灵身上。 二十三章 五行法灵予弟子 闭关再炼一宝贝 “师父,这几位前辈是...” 东石看着那五尊面无表情的法灵,自不知这五尊五行法灵,乃是自家师尊掌中法宝炼出的法灵,还以为是不知在何处的教门圣地,来的高手前辈。 太一道人淡淡一笑,道:“此五之者,乃为师早前擒拿的敌手,皆为塞托拉克手下的神血圣骑。为师以法宝炼之,化为五尊五行法灵,借用法宝之力,有近乎返虚的大法力。” 法灵? 众弟子自不甚明了,可却知晓近乎返虚的大法力,是何等威能! 便就不由想到城外数千里深渊,那便是红原牧首爆发出近乎返虚的能为,与太一道人分身持铜钟硬碰,余波所为。 一时间,东石等人不由大喜。 东石抿了抿嘴:“那他们...” 铁树挠了挠头:“是让他们帮俺们么,师父?” 道人笑着点了点头:“为师分身乏术,不得已,只好将他们炼作法灵。此次为师归来,还要闭关一些时日,又生怕你等诸般弟子遭了血色神教毒手,便以这五尊法灵,作为尔等护法所用罢。” 又道:“为师予了尔等这五尊法灵,该如何运用,为师便不理会了。” 言罢信手一拈,摄了鸿蒙造化图一缕印记,炼作一枚符印,予了东石,道:“持此符印,可使之唯命是从。” 东石喜色连连,连忙双手捧过符印,拜谢不提。 道人拂袖道:“为师这就要闭关,尔等去罢,须得记住,无有天大的事,不能来扰我。” 众弟子躬身而退。 太一道人这才又催动法力,使厅中禁法运转,层层掩藏,将个区区客厅,化作龙潭虎穴,这才又拿出宝图,斟酌一阵,掌心一翻,取出一条世界树枝、一把刻刀。 拿了刻刀,刷刷刷,木屑纷飞,先剔了枝杈,随即在树枝主体上雕琢出一条条玄妙的道纹,或阴或阳,有轮回奥妙。 这世界树枝,本非寻常,不得化神,不练就双眼神通,便是放在眼前,也视而不见。是以太一道人如今的本领,也只能折取世界树外延的一些细微树枝,至于主枝,想都别想。 那可是先天所属的灵根,又是有主之物,擅自动不得。 然毕竟是宝物,道人也自垂涎,当初便多取了一些小枝,随身带着,以备不时之需。 那刻刀,也是一宗法宝,虽然品级不高,可专用于雕刻道纹,却也是难得的宝物。 就见道人双目放出神光,细之又细,慎之又慎,初时运刀如飞,逐渐速度渐缓,到后来,一刻时间,也才刻上一刀。 大略七日功夫,这条小小的细枝,才初成形态。 却是个人形,细细一看,隐约便是一尊道人的模样,分明与太一道人本身神似。 ... 太一道人准备最后一般后手之时,却说那几个弟子。 有五尊近乎返虚法力的五行法灵伴身,东石等人,是信心大增,自不再惧惮那红原牧首,甚至期盼其再来,正好入了彀中,一举将其除掉。 不过东石大略也知晓,有师父坐镇此地,怕是那牧首,不敢再来了。否则,之前也不会匆匆退走。 “以俺看来,不如主动出击。”铁树建议道:“那红原牧首,也只比及一尊法灵,我们有五尊法灵,又能结成五行大阵,便是十个红原牧首,也是不怕。” 东石斟酌片刻,道:“我也是这么想,但还要好生计较一番。血色神教毕竟是盘踞这块大地无数年的庞然大物,那些牧首也不是蠢货,既然知道师父回来,心有忌惮,想必定会有所防备。” 又道:“要推翻血色神教,不但要除掉牧首,还要将所有相关血色神教的东西,一并抹除。我有个想法,不如以大师兄你为首,与其他几位师弟师妹,各自携一尊法灵,四处联合其余义军,一来宣扬我教门神威,二来多管齐下...” 他目光湛湛,望着铁树,认真道:“我等自是明了,要自己做主,不为奴役,教门修行,才是通天大道。我们传播教门威名,师父想必也是乐意见到的。大师兄,那些义军都是乌合之众,任凭其肆虐,也非是好事,正需要我们引导。” 铁树等人闻言,不由深以为然。 这方大地被血色神教奴役无数年,唯有到了如今,太一道人降临,才生出希望。况乎众人利益,与教门紧密合一,这样做,乃是正理。 铁树不由憨憨一笑,道:“东石师弟,你以后一定会成为主宰这片大地的国王。” 东石微微一怔,嘿嘿一笑,不多言语。 他自也是有野心的,修行摆在第一,权力就在第二。若能掌握这片大地,统一世界诸民,那是何等的风光? 却又听到铁树道:“可是师弟,俺们修行的目的,不是为了红尘的权力。师父说过一句话,叫做: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兼得,舍鱼而取熊掌者也。” 东石默然片刻,笑了笑,道:“大师兄多虑了。我自也有考量。鱼是凡俗权力,熊掌乃长生久视。我自掌凡俗权力,以滋养长生久视,并不冲突。” 又道:“况乎若得凡俗政权的鼎力支持,我教门才能更好的发扬光大呀!” 铁树张了张嘴,微微叹息一声:“师弟心里有数就好,万万不可迷失于红尘啊。” 东石认真点头,表示明白。 便道:“师兄你与诸位师弟,便分作四路,各携一尊法灵,前往红原帝国周边其他国度,寻那入得法眼的,予以支持。我自带一尊法灵,先将红原帝国周边扫平,将血色神教的痕迹,一一抹除,最后再拿红原牧首开刀。” “如此,”他信心满满道:“只要大部分上的了台面的义军,皆为我教门支持,是时扫平了血色神教,我便能一举登上凡俗权力的巅峰,然后大力推行教门修行,让我教门,真正在这方大地扎下根基。” 铁树点了点头:“行,俺们听你的。” 于是铁树等几个弟子,各分四路,各带一尊法灵,也不踟蹰,离了红河大城,四面而去。 东石在城头望着他们离开,心里已是有些激动了。 他暗暗盘算,早前师父让他放出关于所谓无血手下四人的信息,现在看来,正是避免了红河大城遭到数位牧首围攻的可能性。 一尊红原牧首,就差点破了红河大城,若两尊,乃至于更多,围攻起来,怕是顷刻间,红河城就要覆灭。 他不由为太一道人的计较,感到深深的佩服。 如今,红河大城避开了覆灭之忧,其余牧首被引开目光,自家又多了五尊堪比牧首的法灵可用,势力大涨。 又有自家师父在红河城坐镇,那些牧首又不敢妄动,正好趁此机会,将法灵派遣出去,借助师兄弟之手,再掌握四个国家的义军。 他完全有理由相信,凭借着法灵近乎返虚的能为,铁树等人要收服诸国义军,定是易如反掌。 如此,直属于东石之手的力量,便就遍及五个国家。若再加上一个猴子,便是六个,十三国已近半落入其手。 如此庞大的势力,只待师父太一道人做好准备,一举剿灭了血色神教高层,这方大地凡俗之间,岂非便是他东石说了算? 想想能一统数十万里方圆的大地,成为唯一一国,他心里就不由感到振奋。 望着天边微红的天光,东石喃喃道:“胖子、猴子、三眼、斗篷,希望你们能坚持的更久一些...” 他如今一者希望自家师父能早日出关,二者希望无血手下几人,能坚持下去。若在师父出关之前,这些人就被血色神教打杀,那他就成了唯一的钉子,日子就不好过了。 “不过有铁树师兄等人四面呼应,问题也不大...” 他转念间,又笑了起来。 ... 三九二十七日,太一道人掌中世界树枝,便成了一尊栩栩如生的木偶。那木偶不论形态、神态,皆与道人自身如出一辙,仿佛活的一般。 道人放下刻刀,拿着木偶细细观摩良久,微微颔首:“总算是雕成了。” 然后道人清叱,一丝丝神魂分离出来,手中飞出禁法道道,将这缕神魂封入了木偶之中。木偶毫光一闪,双目竟眨了眨眼。 道人舒了口气,又打出多道禁法,再用三日,将之炼成圆满。 轻抚人偶,道人心情舒畅,自语道:“如此,只剩下最后一步了...” 于是便探掌一拿,把无血那尊化身从宝图中摄出。 无血抬头:“可否让我再考虑几日?” 却是以为,太一道人等不及了,要问询隐秘。 哪里知道,太一道人摇头一笑,道:“你自要考虑,贫道便予你时间。此次请道友出来,倒也不是急迫要问隐秘,而是...呵呵。” 道人轻笑。 无血神色一怔,就看见了道人手中的人偶,眼睛微微一眯:“太一,你想做什么?!” 太一道人悠悠一笑,指了指掌中人偶,道:“道友可知此为何物?” 无血细细打量,微微摇头:“不知。不过这木雕品质非凡,大略...” 他神色一动,变得狰狞:“世界树!?” 太一道人没料到无血反应如此之大,心下奇怪,却笑道:“正是世界树的一条树枝。” 无血咬牙切齿,嘿嘿冷笑:“原来,除了那疯婆子,你还有永恒那混蛋做后盾?果然嚣狂,也不是没有理由!” 二十四章 替命人偶替人命 创神心脏初端倪 太一道人也不解释,他哪里跟永恒有什么关系,任凭这无血猜测,却心里对无血的身份来历,更加疑惑了。 把先天死神太冥圣母称作‘疯婆子’,直呼永恒名讳,这无不表明,这无血根脚非同寻常。但又想到塞托拉克称无血为‘兄弟’,这又让太一道人疑惑更深一层。 不过他不急,这次把无血拿出来,也不是为了问询隐秘,于是笑道:“无血道友,可知我这木偶,是为何物?” 无血冷冷的看着他。 道人自顾自道:“此为‘替命人偶’是也。” “替命人偶?”无血神色一动。 “然。”道人笑道:“贫道耗费一月时光,以世界树枝,炼成此物。顾名思义,这宗宝贝,可代人一死。” “你...”无血大是惊讶:“还有这样的宝物?!” “如何不能有?”道人大笑:“那多元宇宙也罢,这深红世界也好,许多人物,不都有死而复生之能么?不过贫道这宗宝贝,比那死而复生之能,又要更进一层。便是能替命必死灾劫。” 所谓死而复生,大略除了如太冥圣母这般与宇宙本源同出一体,掌控生死的先天神灵,譬如下咒于灭霸之属,余者皆因自身生命力强横,无法一次毁灭,才能重生。 这等能为,仙道体系,也是常见。便如那专修肉身的修士,若到滴血重生的境界,除非将其一身生机,瞬间泯灭,连一滴血,一粒细胞都不留下,否则便能重生复活。又如元神广大者,若不能一击抹杀元神,只要放走了一缕,也可重生。 说来本质,也不是隐秘。 但这替命人偶,却能在必死之时,代替一死。 太一道人笑道:“这替命人偶,其根本,不在于以区区一个木偶,换取一条性命,而是在于转嫁。” “转嫁...”无血沉吟一瞬,随即失声道:“你...我?!” “然。”道人悠然笑道:“无血道友想必也是猜到了。道友这尊化身,有三成神魂,强度足够,可代贫道一死。” 不理会无血难看的脸色,道人又笑道:“我自化神圆满,已有近年,一身道行,远远超过法力境界,早想着要渡那天地人三劫,成就返虚法力。天劫、地劫,无法替命,但人劫却可。” 这话点到即止,言下之意,无血已是明了,不由心头一片冰凉,忍不住道:“太一,我自知必死,那你就甭想从我口中问出任何隐秘!” 太一道人摇了摇头:“道友自持心有隐秘,以为贫道顾惜,不敢伤你性命。可你却需知晓,所有隐秘,终有浮出水面的一日。因此,贫道对此,并不十分热衷,你说我自欣喜,你不说我也不甚在意。只要贫道诸般算计,能稳妥实行,又何必在乎所谓隐秘?只要宰了塞托拉克,打杀了你本尊,什么隐秘都是浮云。” 无血瞠目无言。 道人于是施施然笑道:“道友瞪大眼睛,且看贫道施法。” 太一道人叱咤一声,掐指诀往那人偶上一点,引出一道灵光,随即正色一指,这道灵光便直直射入了无血眉心之中! 无血自不甘为之所害,神魂震动,就要抵抗,却被太一道人拿出一方宝印,往其头顶一镇,将其神魂彻底镇住,轻而易举,便将那缕灵光,烙印在了无血这尊化身的神魂之上。 这才撤了宝印,让无血回神。 无血便就感应到神魂上的瑕疵,竭力想要清除,却任凭施为,也无可奈何。 道人看他神色更见灰败,笑道:“还要叫道友知晓,我若要施钉头七箭之术,也勿须你三成神魂皆在,只要有一缕神魂气息,贫道照样能咒死你本尊。” 无血整个已是瘫软。 种种杂念由是浮上心头,只道是纵横这许多年,少有不利,现在怎么就遇上太一道人这样的克星?一时间悲从心头起,竟是嚎啕大哭。 太一道人看的摇头:“贫道也非穷凶极恶,只因此间事,与贫道道途有关,许多事不得不为。碍我道途者,不分善恶,一概皆可杀之。道友若诚心诚意,甘为贫道所用,为我教门做个护法,便是一路人,贫道自可放道友一条生路。然我看道友也是个心高气傲的,怕是不能为我所用,由是,只好抱歉了。” 又道:“道友也不必嚎啕,我心如铁,只有大道,哪里会顾惜你的颜面。如此嚎啕,失了气度面皮,殊不可取。便是死,也要站着死,看来道友没有那份刚强。” 袖手一挥,不再多言,将无血收入宝图,太一道人微微闭上了眼睛。 恍然间,许多念头一一流淌,只觉这一路走来,初时大略为系统所迫,还曾嚷嚷着要回去。现在回头看来,颇为可笑。终归是入了仙道,也是应了心中欲望根本,逐渐就没了那种念想。 大略当时,也只是情急,或是来到陌生世界,没有安全感罢了。 早前系统,还发布任务,但随着第三阶段任务,在来深红世界之前,便就完成,系统也就没了声息。 那任务一栏,只剩下唯一一个终极任务——成就道祖。 太一道人也不知道系统到底是怎么了,但忌惮归忌惮,到底来会是怎样,他自己也说不清。 修仙了道,终归求的是一个自由逍遥,若为系统所控制,道人最终,不甘之下,怕是要玉石俱焚。 当然,须得有那个能耐。 这些念想,如今还早。道人虽惧惮系统,但系统到底是个什么本质,谁又知道呢?万一是一心为道人着想的好系统呢? 不过在没有得知最终答案之前,太一道人自也不会对其放松分毫。就如同这一路走来,想过许多办法,甚至分出几尊化身,来试探系统,想摆脱系统,却都不可得。 说来诸般杂念,也自心头而起,道人看了看手中人偶,不由得叹了口气。 将心头杂念一一斩杀,道人便就将神思,集中思索如何渡劫。 其实早前,在那祖脉天地之中,若多得一月时间,炼成了这替命人偶,怕是太一道人已然顺水推舟,渡了人劫。 毕竟十七尊神血圣骑,还有无血化身一尊,任凭其打杀,道人也自扛不住,必定生死之间走一遭。 不过只可惜,当时条件不具备,不敢尝试,只得计较一番,动用了法宝。 然眼下,也不是没有机会。那神血圣骑,还有五尊在逃,无血本尊也自尚在,还有十三牧首,一位教首,加起来,硬碰之下,要打杀道人,也自有那可能。 只是须得细细计较,将诸般人物,聚集一起。否则三五两人,即便不动用法宝,怕是也打杀不得太一道人。 当然,渡劫之事,事关重大,非得要计较详细,小心谨慎。道人自不惧无血等人,也只有无血等人,才是助他渡劫的最好帮手。然唯独那塞托拉克,仍然是个大麻烦。若不计较通透,万一塞托拉克不管不顾,突然冒出来,那就不好玩了。 不过好在太一道人心里有数。 要把这一干人物,汇聚起来,作为渡劫的踏脚石,还需的有一个诱饵。念头转动,道人想来想去,仍是把目标,锁定在那心脏模样的宝物上。 大略可能也只有这宝物,才有足够的吸引力,将这许多人都聚集起来。 由是道人不由放空神识,细细感应。 隐约间,便大略感应到了宝物所在方向,淡淡一笑,拂袖撤掉禁法,转身便已是消失不见。 ... 这方大地,随着太一道人一举炼了地气祖脉,大地少了祖脉镇压,随之就有天灾频发。或是地震,或是火山,或是干旱,或是洪涝。 也幸亏这方浮陆浩瀚广大,许多天灾,分散开来,由是在有智慧生灵居住的这数十万公里方圆内,虽也爆发了灾害,倒算不得太过骇人。 加之这方中千世界本源雄厚,本源补益之下,会逐渐形成一条新的祖脉,只不过时间上可能有些让人着急。 这连绵天灾大略一直持续半载,直到半载之后,在逐渐消停下来。 由是这半载时光之中,这方居住生灵的数十万公里范围之内,局势反倒是因为天灾之故,显得稳定了不少。 其缘故,还在于某次义军与血色神教正在大规模战争的时候,突然来了次大地震,然后樯橹飞灰湮灭,双双覆灭在天灾之下。 于是都不敢肆意征战,以免白白损伤。 直到半载已过,各地天灾,逐渐消停,就算还有,程度也降到了最低,各方势力,这才又蠢蠢欲动。 当此时,忽然凡俗之间,冒出了一些奇怪的消息。 “创世神的心脏?” 东石闻言,眉头一皱,对报讯的人道:“这消息是哪儿来的?” “统领大人,我们得到这个消息之后,探查了一番,却摸不到根脚。这个消息,好像在许多地方,同时冒头。不论我们红河城,还是帝都,乃至于周边国家,市井之间,突然就盛传这样一个消息。只道是谁能得到创世神的心脏,谁就能掌握这个世界!而且还预言,道是三年之后,创世神的心脏就会出世。” 二十五章 宝贝动人心 扑朔又迷离 东石浓眉皱成一团,沉吟片刻,忽然问道:“依你之见,这消息是真是假?” “这...”那人抿了抿嘴,摇头道:“属下无法确认。” 东石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摆手道:“你下去罢,继续关注此事,看看能否抓住一些蛛丝马迹,若有新消息,立刻来报。” “是。” 挥退了报讯的属下,东石心头迅速转动,斟酌起来。 创世神这个概念,在深红世界,这还是第一次出现。也许普通凡俗生灵,会对此嗤之以鼻,当做神话传说,一个谈资罢了。 但东石却觉得,这并非不一定就是假的。 他不由想到之前自己筑基圆满,前往教门所在山村,获取炼炁功法之时,在师父曾居住过的茅屋里,看到的一册书籍。 那书籍上,就曾对世界的起源,有过一些详细的描述。 只道是有的世界,因大道造化自然生成,这自不用多言。有的世界,或因某株灵根、某一件宝物的影响而诞生。 但还有人为开辟的世界! 那等人物,便是创世之神! 深红世界,在东石的认知里面,以往最大的,肯定就是血色神教的主神,塞托拉克。但塞托拉克并非号称创世之神,那深红世界,又是怎样诞生的呢? 莫非真有一位创世之神? 死了?还留下了心脏? 如果为真,那么... “若能得到这颗心脏...”东石倒吸了口凉气,心头砰砰直跳! 好一会儿,他才强自按捺住心中的躁动,深吸了口气,自语道:“三年么...” ... 红原帝国,帝都。 血色教廷所在。 若说在十三国帝都,最宏伟、最醒目的建筑,绝对不是王宫,而是血色教廷。这血色神教在各国帝都的教廷,不论是位置,还是规模,都能将王宫甩开八条街。 血色神教,才是实质上的统治者,而各国政权,只不过是代理人而已。 红原帝都教廷,大堂。 一尊高达百丈的塞托拉克的神像,矗立在当头,气势恢弘,仿若活物。 那神像之下,高举一尊宝座,身材干瘦、白面无须、双目狭长如刀的红原牧首,便端坐在这宝座之上。 他身着一身大红的袍子,异常的醒目显眼。 陛阶下,一个看起来地位不低的教徒,正匍匐着,缓缓退下。 红原牧首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仿佛自语:“创世神的心脏么...”说着话,他站了起来:“看来,需要跟老朋友们碰个头。” 就道:“本座要离开一段时间,红原帝国的教务,你暂为代理。” 顿了顿,他眼中闪过一缕寒光:“若待本座回来,情形与上次如出一辙,我便取了你性命。” 那教徒匍匐着的身子一顿,打了个冷战,连连叩首:“牧首放心...可如果那些王公贵族...” 红原牧首冷笑一声:“杀。” “是。”那有些地位的教徒不敢抬头,犹豫了一下,又道:“牧首若去,万一红河大城那边...” 牧首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拂袖道:“无妨,量那红河大城,也不敢乱来!” “是。” 挥退了这教徒,牧首在宝座上来回走了几步,心里沉吟。 别看他在教徒面前说的硬气,可说来,对红河大城背后的那人,实在忌惮的紧。且不说无血这位与血色神教作对十万年的人物,单单那十七神血圣骑,任何一位,都比红原牧首要强! 可十七位强悍无比的神血圣骑,一战之后,竟只得五人逃脱性命,那人之强,可见一斑! 虽然上次之后,那人就不见了踪影,下面的消息只道是见他回了红河大城,便再无露面,谁也不知那人,是否还在红河大城。 可就算不在,红原牧首暂时也不敢撩拨。 如今,十三国四处着火,有无血那贼子的手下捣乱不说,最近半年又冒出四个分毫不差,甚至更强的无名强者。 为了保证血色神教的稳定,各牧首只能坐镇一方。 单独一人,哪里又敢去撩拨那太一道人? 惹恼了他,反身杀过来,他红原牧首,怕是顷刻之间,就要飞灰湮灭。 太一道人,已经成了血色神教最大的心病。 他一时间不由得怀念起塞托拉克强盛之时,若得如此,那太一道人,怕也不敢冒头了吧?但心里,却也有些复杂。 他们这些牧首,为塞托拉克所制,本质上,只不过是为塞托拉克掌控血色神教的工具而已。他们的命运,只在塞托拉克的一句话里面。 说来塞托拉克受到重创,对他们,反而还有些好处。一则塞托拉克不得不更加倚重他们,二则塞托拉克的控制力减弱,使得他们有了一部分自由。 也不知对太一道人,他是该憎恨,还是该高兴。 不过这个太一道人,自冒头以来,分明就与血色神教为敌。红原牧首虽然暗暗不乐于受塞托拉克所制,可毕竟一身荣辱、权力,皆来自于血色神教。从这方面来讲,太一道人是必须要除掉的对象。 可有无血手下几个人牵制,现在又冒出四个不知名的人物,血色神教为了弹压局势,无法抽出最大的力量,去针对太一道人,由是只得一直按捺至今。但情况未曾有丝毫变化,反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对血色神教来说,情势更加严峻了。 眼下又冒出‘创世神心脏’的事件。这玩意儿,别人不知道,作为血色神教的十三牧首之一,红原牧首又怎能不知? 正是因为太一道人动作间,大略触碰到这件宝物,引起了塞托拉克的注意,后续才导致十二尊神血圣骑的覆灭呀! 想到这里,他不由叹息一声,摇了摇头,转身撕开空间,跳将进去。 在虚空维度之中,不知走了多久,遥遥就有一座神殿显露出来。红原牧首落在神殿外的广场上,对那矗立在广场的伟岸神像拜了一拜,这才绕过神像,走进了神殿。 这座神殿,非是塞托拉克的老巢,而是血色神教的总教廷。不在主物质大陆之上,而位于虚空次元维度的深处,往往只有教首坐镇此处,或有大事之时,才会召集其余牧首,来此议事。 偌大一座神殿,空荡荡的。这血色神教,本也奇葩。除了那十三牧首和教首,就再无超凡者。其下不论何等地位的教徒,或者血色骑士团,都只是凡俗之辈,这位于虚空深处的总教廷,便不是凡俗之辈所能生存的地方。 由是连一只蚂蚁,也看不到。 红原牧首信步走进总教大厅,这厅中金碧辉煌,甫一进入,便置身于各色毫光之中,如梦如幻。 许多年来血色神教搜刮的资源,除了如深红之精这般,塞托拉克所需的宝物,须得尽数献上,其他的,基本上都用在了这座总教廷上。 各色光芒之中,当头有一方金榻,一尊鹤发童颜,身着朴素的老者,正闭目静坐。 见红原牧首进来,老者微微睁开眼:“是十二啊。” 红原牧首在十三牧首之中,排行十二,这老者称他为‘十二’,其身份也就昭然若揭了。 “教首。” 红原牧首匍匐一拜。 “起来吧。”教首慈和一笑,摆了摆手:“这么急匆匆的,是不是又遇到什么难题了?” 红原牧首就地坐下,道:“教首,难题无非还是那个难题,太一道人而已。不过我要说的,可能与他有关,但不一定是他。” “哦?”血色教首微微一怔。 “是这样的。”红原牧首恭敬道:“我刚刚得到下面的教徒传来的消息,说是‘创世神的心脏’在三年之后,会出世。教首,您知道那个东西,主神曾经让我们寻找了数百年,却没找到丝毫痕迹。而这次,又是因为这个东西,使得十七神血圣骑折损大半。事情才过去半年,却又奇怪的冒出相关于这个东西的消息,我恐怕有人在背后算计。” 他顿了顿,认真道:“不是无血那个贼子,就是太一道人做的黑手。” 教首听了,轻嗯一声,拈须沉吟道:“那件宝物的确事关重大,是主神必得之物,我们作为主神的手足爪牙,必须要将其拿到手,献给主神以报神恩,这是毋庸置疑的。不过前次事件,那件宝物分明在无血与太一的争夺之下,消失无踪...” 他说着,声音渐近于无,忽然又道:“待我先请示主神。” 红原牧首点了点头。 血色教首微微闭上眼,定下神魂,沟通塞托拉克。 当此时,就又有两尊牧首,联袂走了进来。 红原牧首作势让他们不要打扰教首,起身走到一边,与两人低声道:“两位老友也是来向教首汇报相关创世神心脏之事吧?” 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道:“看来这事已经传遍天下了。” “想必其他十位老友,很快也会抛下手中事,来到这里。”另一人皱了皱眉:“上有风雨,下有暗流,真是让人不得消停。” 红原牧首与当先一人闻言,不由都微微点了点头。 红原牧首道:“教首大人正在请示主神,主神掌握着世界权柄,我想可能会有些好消息。” “也许吧。”那两人都不太相信。如果塞托拉克有创世神心脏的消息,怕是早就下达神谕,让他们去夺取。 可现在分明没有。 红原牧首也是默然。 二十六章 首尾不顾千千结 十三牧首齐反叛 血色教首心中虔诚祈祷,呼唤心目中最伟大的神,祈求塞托拉克回应。作为血色神教的教首,最虔诚的信徒,这个世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只有他,才有资格随时随地呼唤塞托拉克。 所以,他很快得到了塞托拉克的回应。 在他的神魂中,一抹虽然虚幻,却有着无与伦比的憨憨神威的虚影,缓缓浮现出来。 “伟大的主神啊,您虔诚的信徒...” 见塞托拉克虚影投显,血色教首不敢怠慢,连忙将创世神心脏之事,一一道来,一个字也不曾隐瞒。 自然的,实则想要隐瞒,也是不能。 塞托拉克在受创之后,对手底下这些牧首、教首如此防备,不单单是因为所谓的前车之鉴。更多的,是因为这些人的力量,皆为其赐予,他们的灵魂,几乎完全向塞托拉克敞开。 许多人心中所思所想,皆如掌上观纹,塞托拉克看的是一清二楚。 这许多牧首,自十余万年前,成为塞托拉克手中的棋子和兵器,若说最初之时,那自是感激不尽。从一个凡俗之辈,被主神选中,赐予力量和权柄,这是何等的荣耀? 然时间能改变一切! 人只要不是木偶,心思就会随着时间的变化,而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何况十余万年!? 尤其此番,塞托拉克受到重创,甚至不敢走出自己的巢穴一步,还把牧首、教首召集到巢穴,不让其脱离眼皮一步,这就让一些牧首心中更加活泛了。 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塞托拉克恍然觉得,他虽仍掌握着世界的大部分权柄,可似乎所有人,都是他潜在的敌人! 他对任何人,都产生了巨大的警惕。 在教首呼唤他之前,他就已经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那些牧首得到的所有信息,他都从他们的灵魂中,看的清清楚楚。 创神之心! 这是他多少年来欲得而不可得之物! 若将世界权柄当做一百,那么他鼎盛时期掌握的权柄,只有九十。剩下的十,便是那创神之心! 曾经,他不知寻找了多少回,也曾下令让血色神教搜寻数百年,但就算把这个世界翻过来,却也杳无踪迹。他大略知道是怎么回事,知道是无血通过一种手段,将创神之心藏了起来。 就好像这个世界的本源力量是一筐沙子,其中九成九九的砂砾,都是塞托拉克的。但有一颗特殊的砂砾,却被无血伪装成其他砂砾的模样,藏在其中。 任凭塞托拉克火眼金睛,却也只能灯下黑,看不见。 唯一的办法,就是杀死无血,但他通天能为,却办不到! 因为无血太特殊了,他不能杀无血,也杀不了无血。这才是无血能蹦跶十余万年,屡屡与他作对的缘故之所在。 如果鼎盛时期,塞托拉克自是不惧任何麻烦。就算没有得到创神之心,只要捏拿着这个世界九成权柄,凭着他本身浩瀚的力量,除了那少数一些人,谁又能履其锋芒? 可谁能料到,他塞托拉克终日打雁,却竟被大雁反啄了眼睛?! 这些大雁不但啄了他眼睛,还要反过来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得寸进尺! 在被魔尊反算,修行魔功损了神魂肉身,走火入魔之后,他实际上就想到了创神之心。对这个东西的来历根脚,除了无血,没人比他跟清楚。 他知道,如果能找到这个宝物,就有可能以之摆脱伤患,重回巅峰,甚至更进一步。由是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不死心,通过世界权柄,在暗暗搜索这宗宝贝的踪迹。 可他全盛时期,都无法找到,何况如今神魂大损?加上太鸿道人暗暗作怪,夺走了接近一成的世界权柄,凡俗之辈群起反叛,又去了二成权柄,就使得他掌握的权柄只剩下六成出头,虽仍超过一般,可却更加力有未逮。 但他又不敢将此事明言,不敢驭使牧首、教首、神血圣骑前往寻找。只因他害怕有人得到创神之心后,会反叛他! 教首大略是虔诚的,但十三牧首至少有十个,心里有别样的心思。如果他们知道,创神之心可以让塞托拉克恢复全盛力量,想必一定不会让塞托拉克如愿。 虽然这些牧首的力量是塞托拉克赐予,可以随时收回。但塞托拉克却清楚的知道,十余万年以降,众牧首被他赐予的力量侵蚀、感染,就算收回了权柄,这些人仍然具有一定的力量。 何况若某个牧首出现在创神之心力量笼罩的范围之内,塞托拉克因为未曾掌握创神之心代表的这部分权柄,就会被创神之心隔绝这种联系,使得他无法收回权柄。亦即是说,得到创神之心的牧首,便会彻底脱离他的掌控! 他曾想过将这些反骨崽全部杀死,可如今局势严峻,若收回他们的权柄再杀了他们,塞托拉克便要面临无人可用的境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代表了相当一部分世界权柄的凡俗脱离血色神教的掌控,进一步削减他手中的权柄。 这是万万不能的! 而神血圣骑,大略恐怕无血一直盯着这些傀儡,若敢放出去,四散开来寻找创神之心,无血绝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必定会一一将这些神血圣骑擒拿,然后像那四个一样,统统变成无血的手下。 就算神血圣骑聚集一起,塞托拉克也不放心。因为他知道,那颗心脏的伟力,到底有多浩瀚! 他深深清楚,在某种程度上,无血甚至可以操控那颗心脏爆发出一些威能。那种威能,就算十七尊神血圣骑在一起,也只有束手待毙一途可走! 由是算来算去,他只能强撑着,自己暗暗搜寻。 神魂和肉身传来的疼痛和虚弱愈发剧烈了,但塞托拉克的虚影,却仍然强撑着浩瀚神威,淡淡道:“你们唯一的职责,便是为我,最伟大的主神,拔掉凡俗间的钉子,让神教重回以往的辉煌。创神之心的事,先不要去管。” 言罢,直接消失在血色教首的神魂之中。 血色教首睁开眼,微不可查的叹息了一声,神色重回慈和,抬眼招了招手,让已经汇聚一堂的十三牧首,都来到身前。 “都坐吧。” 众人以此坐下,众星拱月,将教首环绕其中。 教首笑道:“关于创神之心的事,真真假假,无法分辨。主神的意思,让我们先把本职做好。凡俗乱的太久了,主神很不高兴。” 众牧首暗暗交换了一个眼神,齐齐拜服道:“谨遵神谕。” 教首点了点头:“你们好好商量,该怎么把那些爬虫一一剪除。我这里就不多留你们...”说到这里,教首顿了一顿,斟酌道:“有的事,可以想,但不能做,知道了吗?” 然后道:“去罢。” 众牧首心头咯噔,却不敢表露,连忙拜了一拜,躬身退出,离开了这座总教廷。 虚空中,十三位牧首汇聚一起,各自施展出拿手的手段,将一片虚空禁锢,独立出来。 其中有一个女性,打出几道力量,收手之后,自嘲道:“我们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众人默然。 红原牧首叹道:“求一个心安罢了,大概是捂着自己的耳朵去盗取铃铛。” 他们的力量,来自于塞托拉克,实际上连自己脑子里的想法,都无法对塞托拉克屏蔽,更何况十三人汇聚一起,要商量什么‘大事’,打出力量,封禁虚空,又如何能挡得住塞托拉克的关注? “虽然如此,可这也是我们唯一能做的。”一人缓缓开口道:“我们的主神无缘无故,好像遇到的大麻烦,连无血、太一道人这些极具威胁的人物冒出来,他都不曾离开神宫一步,我想他的麻烦一定不小。” “很大才对。当初把我们召集到神宫,一句话也不说,只让我们待着。其中的意义,难道你们没看出来么?” “防备我们。他甚至要靠这样的手段来防备我们,说明他的情况,已经到了一个极度危险的地步。如果是以往,鼎盛时期,知道我们心中有些小心思,以他的脾气,怕是早就把我们杀死了。” “那么,我们现在该怎么做。我是说,是否该做一些别的打算了?万一他撑不下去,我们难道要与他陪葬?” 又是一阵默然。 “这话...过分了一些吧?我们的力量和权柄,毕竟是主神赐予...” “可我们给他做了十多万年的棋子!我不想永远这样下去,我想要不一样的生命。” “这就是你们所求?” 突然间,一尊虚影视众牧首的力量隔绝为无物,闲庭信步,走了进来。 众人一看,面色骤变! “主神!” 好几人失声大叫。 随之,仿佛条件反射,一一匍匐在地。 塞托拉克的投影没有半分气势,一个影子,介于虚实之间。 他目光扫过,看的这一众牧首一个个战战兢兢,汗流浃背。 “你们的一切的,都是我赐予的!”塞托拉克目光凛冽,悍然道:“没有我,你们早就化为一柸黄土,连渣都不剩一丝。可我看到了什么?你们竟要集体反叛于我?!反骨崽!背叛者!你们都该死!” 二十七章 赌一把得偿所愿 号主神也有今日 不少人已是面如死灰,一个个如丧考妣,面色青白,瘫软下来。 唯有那红原牧首,这会儿却镇住了心神,忽然抬起头来,看着塞托拉克的虚影,略显强硬道:“主神,我们只是不想像一个傀儡,永远这样下去。” 塞托拉克虚影一扭头,狠狠看向红原牧首,咧嘴间,露出一抹狰狞:“我知道你这个蝼蚁,十二是吧?就是你,最早产生了背叛的心思。傀儡?你们的一切都是我的!我让你们做什么,你们就要做什么,这是你们获得力量和权柄要付出的代价!” “我已经付出了十余万年!” 红原牧首咬着牙:“主神,十多万年啊,我祈求你放过我吧!” 然后不等塞托拉克说话,红原牧首又道:“主神,我们都知道您遇到的天大的麻烦。如今,十七神血圣骑已去大半,只剩下五尊。如果再去了我们,您就面临无人可用的境地。我们渴望自由,但我们也不想触怒于您。所以,我这里有一个条件,希望主神您能听一听。” 这话一出口,塞托拉克虚影脸色一阵变换,他看着红原牧首,几乎忍不住一把掐死他!但现在不能了! 因为这句话,他将所有的牧首,都团结了起来! 是啊,他们有了凭恃! 他们笃定,塞托拉克无人可用。如果少了他们,这个世界,就真的要脱离塞托拉克的掌控了! 果然,其余原本失魂落魄的牧首,一个个眼睛一亮,齐齐抬起头来。 塞托拉克牙缝里蹦出几个字来:“蝼蚁,安敢威胁我!” “这不是威胁。”红原牧首竟站了起来,他昂然不惧,道:“主神,你看见了,我们汇聚一起,就说明我们已经达成了默契。我们都不愿意再这样继续下去。所以,请听我一言!” 塞托拉克已是默然。 片刻后缓缓道:“难道你们不怕我收回权柄,重新选择新的牧首?” “来不及了。”红原牧首淡淡道:“主神,我们知道,我们的一切都在您的掌控之中,您随时可以收回赐予的权柄,让我们失去大部分力量。可现在时间真的来不及了。我还记得,十多万年前,您赐予我力量的时候,我用了整整五十年,才完全融合。而现在,您已经没有五十年的时间可以拖延。” 说着,他指了指虚空之下的那一方主物质大陆:“无血、太一道人,他们虎视眈眈。如果您剥夺了我们的力量,选择新的牧首,我不认为新的牧首能够挡得住他们。” “只有我们。”他嘿嘿的笑了起来:“主神,您现在能够用的,只有我们。” 塞托拉克只觉得无尽的屈辱! 曾几何时,他受过这样的要挟?! 没有! 从来没有! 作为这方中千世界绝大部分世界权柄的掌控者,他翻掌是云,覆掌是雨,叱咤纵横,无有不从! 为什么会落到如今这样的地步?! 虚影颤抖起来,仿佛就要爆炸! “好!好好好!”塞托拉克咬牙切齿:“真个是好样的哇!真个是我的好牧首哇!” 所有的牧首,此时都把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已经到了决定他们命运的最后关头! 却见塞托拉克长长的吐出口气,红原牧首的心,一下子就放松了。 他知道,塞托拉克妥协了! 果然,便听塞托拉克冰冷道:“说吧,你们的条件。” 红原牧首露出了一抹轻松的笑容:“主神,我们可以为您所用,但前提是,情况不要糟糕到极点。如果这个世界,局势完全脱离了你的掌控,那么,我们就会离你而去。不过在这之前,我们仍然会履行我们的职责,帮助您镇压那些反叛者,竭力为您维持这个世界的稳定。如果平定了这个世界,杀死了那些跳蚤爬虫,我希望您能承诺放我们离开!” 塞托拉克嘿嘿的笑了起来:“果然是好计较啊!情况不对,就要背叛我,情况好转,也要背叛我。你说,我如何会答应你们这些蝼蚁的条件!” “您会答应的。”红原牧首神色不动:“因为你必须要答应,否则这个世界的局势,立刻就要脱离你的掌控。” 塞托拉克看着这个牧首,心里勾勒着如何将其碎尸万段,但他已经想清楚了,这些人既然决定背叛,并当着他的面,说出这些话,那么就已经无可挽回。 不得不答应! 他淡淡的扫了眼诸牧首,忽然点了点头:“也罢,我应了。” 红原牧首笑了起来,其他牧首跟着笑了起来。 塞托拉克冷哼一身,转身就要散去投影,却被红原牧首叫住:“主神且慢。” “嗯?!”塞托拉克转过身来,微眯着眼,瞪着他。 “希望主神能以世界权柄的名义,发下誓言。只要我们不对主神出手,主神就不得对我们出手!” 这是红原牧首最后一个条件。 他深深的知道,如果没有保障,等到塞托拉克回过神来,他们这些背叛者,必定难逃一死!由是,必须要保证塞托拉克不会对他们出手。 当然,回应的,是他们不对塞托拉克出手。 塞托拉克呼吸粗重,目光更加骇人,但迎着红原牧首坚定的目光,想着如果不立下誓约,他们万一集体反叛,与那些人搅和在一起,那就更加让人难以接受。 由是——只得立誓。 然后直接消散。 看到塞托拉克消失,所有人沉寂好久,随即齐齐大叫、欢呼,他们赢了! 在塞托拉克这位伟力无穷的主神面前,他们竟然争取到了自由的机会!这是怎样一种快乐和轻松?! 无法形容! “十二,你真是好样的!主神降临的时候,我几乎不敢动弹,你竟然能与他讲条件!” “是啊,十二,多亏了你,要不然,我们就永远都无法摆脱他的控制。” 一声声感激、道谢,让红原牧首也是乐开了怀。 他笑道:“实际上我也在赌,我们并不知道主神遇到的麻烦到底有多大,可现在看来,我赌对了。他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麻烦,甚至无法亲自出手,只能倚重我们。这是我们的凭恃。” 听到这句,其余牧首不由得背后都冒出一片冷汗来,看红原牧首的目光,也变得不那么感激了。 红原牧首见状,不由道:“诸位也许怪我自作主张,可我们聚会在一起,已经触犯了主神的禁忌。如果不反抗,我们中,至少有两三人,会被他剥夺力量,用以立威震慑。何况如今这深红世界的情况,水深火热。无血自不用说,那个太一道人,能一举干掉十二尊神血圣骑,其强横之处,不是我们能够抵挡的。如果主神仍身陷麻烦而不得脱,无法亲自出手,那么这个世界,多半会被他们从主神手中夺走。那时候,我们作为主神的牧首,首当其冲,也逃不过一死。” 说到这里,他郑重道:“我并没有做错,我是为了我们大家,为了我们十三个老朋友!” 众人听了,神色逐渐缓和,目光变得温和起来。 就有人叹道:“是啊,十二说的不错。就看主神忍辱答应这样的条件,就知道,他基本上不能亲自出手了,这才如此依仗我们。而我也不觉得,只凭借我们十三人,能够把无血和太一道人统统杀死。是该准备后路了...” “那么,等到事情不可挽回的时候,我们该去何处?这深红世界,是时肯定没有我们的立足之地。” “多元宇宙。”红原牧首斩钉截铁:“那才是大宇宙,无穷广袤,有无数强者。即便是主神,也不敢在多元宇宙乱来。我们只要去了多元宇宙,就算主神日后想找我们麻烦,可他毕竟不是多元宇宙的掌控者,如何能找到我们?” “言之有理!” ... 一处莫名的虚空,抬眼望,矗立着一面光蒙蒙的墙,无穷远大,无穷高深。左右上前,无垠无岸。 这是宇宙胎膜! 这里,是多元宇宙与深红世界的夹缝虚空。 世界各有等级,便譬如那世界树十二次元世界,便是最低等的世界。一处次元,还算不上是小千世界。或许十二处次元世界加在一起,才能堪堪比及一方小千。 不论是次元,还是小千,乃至于中千,或如多元宇宙这般超越大千近乎混沌宇宙的世界,都有自身的胎膜。 就仿佛婴儿的胎盘一般,保护着世界,并尽最大可能汲纳宇宙的本源,促使世界逐渐成长,直到其局限。 多元宇宙与深红世界,大略一主一从。深红世界,就仿佛贴着多元宇宙生长起来的一枚果子。相互之间,有阻隔,但并不彻底封闭。 由是,那塞托拉克才能到多元宇宙搅动风雨,而太一道人,也才能从多元宇宙来到深红世界。 否则,凭借近乎混沌宇宙等级的宇宙胎膜的阻隔,别说区区一个太一道人,也休说那塞托拉克全盛时期介于真仙、天仙之间的力量等级,怕是只有先天死神太冥圣母这等与宇宙同休戚的存在,才能借助一身本源力量,穿过这层胎膜。 寻常修士,入大罗境界,这宇宙胎膜便是最大的囚笼! 在这片宇宙胎膜与深红世界夹缝虚空之中,却有一尊道人,正盘膝而坐。 他掌心,捧着的一枚纯红心脏,散发着熠熠的光辉。 二十八章 虚空炼宝遭无血 一言不合就动手 “端是一宗好宝贝。” 太一道人看着掌中心脏,眼里皆是赞叹之色。 早前只道是心形宝物,虽知其中蕴藏不朽奥妙,有无尽品质非凡的浩瀚气血充盈,却也未曾想到,竟真是一枚心脏。 也不知何年何月,是何等大能死后,遗留之物。 虽然经年以降,这宗宝物威能定是远不及当时鼎盛,也内敛了许多,其中也不知怎的,没有遗留什么信息印记,使得太一道人虽然彻底炼化此宝,却也不得其具体来历。 只道是创神之心,却让太一道人思索良多。 “定是这方中千为某位大能所开辟,这心脏才得了这宗名讳。”道人心中料想:“开辟一方中千,非得要天仙之上的能为。而留下本源心脏,想必肉身必是死了。可这心脏之中,又蕴藏不朽奥妙...非得金仙级数不可。可若是金仙级数的大能,开辟区区一方中千,也并非难事,怎会身死?除非...” 太一道人想到许多,只叹这心脏之中,未曾遗留下重要的信息印记,否则印证之下,大略就能摸到一些根本。 这心脏如今,大略纯粹成了一种宝材和承载气运、权柄之物。对太一道人而言,用途其一,可以之掌控一成世界权柄,倒也殊为可贵。用途其二,大略就是炼成一宗法宝或者以之为根基,练就一尊化身。用途其三,无非用来炼丹合药,与门人弟子所用。 至于将之炼化,补益己身——在将这宝物彻底炼化之后,道人才发现,较之于自己肉身本源,心脏品质竟远远不及,若全数炼入己身虽可使肉身更强一层,却也有污了本源之险,长远来看,得不偿失。 再加上这宝贝眼下还要用作诱饵,一时之间,须得保持原样,由是太一道人便暂且按捺日后用途,细细思索接下来的计较。 “我自施法,使那凡俗之辈盛传谣言,想必如今,已是铺天盖地。这创神之心,凡俗不知,那无血、塞托拉克,必定是知晓的。加之此前一战,这宝贝也曾在众人眼前显露过真迹,我虽传谣言,也定能引起这些人物的注意。” “我传谣三载宝贝出世,想来还需择一处风水宝地,做好布置,等这些鱼儿统统上钩,先全了贫道劫数,证就返虚地仙,再顺势将其一网打尽。” “这风水宝地嘛..”道人思来想去,忽然想起当初尾随无血,暗暗偷听的那处大岛,不由眼睛一亮:“便是此处...” 突然间,太一道人长身站起,连忙翻手把掌中创神之心收了起来,清叱一声道:“不料无血道友竟来此处,真是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嘿嘿...” 一阵冷笑从虚空中传出,就见无血显出身形。他一脸冷笑,双目如利刃,洞穿虚空,狠狠锁定在太一道人身上。 “我说这地方风景怎么这么好,原来是你太一道人在这里。”无血冷飕飕喝道:“太一,我不去找你寻仇,却没想到你竟就撞到了我眼前!” “道友何出此言?”太一道人淡淡一笑:“你我盟友,何来寻仇一说?” “嘿,”无血撮了撮牙,仿佛从太一道人身上咬下了一块肉,恨恨道:“你还有脸说盟友?!快把我化身还来,否则今日定要你生死不由己!” 太一道人轻笑一声,神色变得漠然:“我道你老糊涂了,原来也知要回你化身。无血,我来问你,既是盟友,你为何使你化身对贫道出手?!” “你!”无血脸皮一抽,大叫道:“我十余万年的布置,被你一朝毁了关键,我恨不得将你挫骨扬灰!” 说到这里,无血深深的吸了口气,向太一道人探出手掌:“太一,你若还顾念我二人盟友之谊,便还我化身,交出创神之心,你我约定,还是作数。否则...” “否则怎样?”太一道人不为所动:“天赐宝物,有德者居之。那宝物本是无主,你又未曾炼化,你是凭了什么,要对贫道喊打喊杀?至于约定,嘿,无血,你自先对我出手,虽未直接毁约,贫道却也信不得你了。我道是你如何在此出现,原来也在寻找创神之心,却要教你知晓,这宝物如今已入我手,想要,凭本事来拿!” 太一道人心中此时转动连连。 原道是三成神魂的化身落入手中,那无血当该是迫不及待,要来找回。却太一道人在红河大城闭关月余,也不曾等到此人。料来必定是现打算先寻到创神之心,再来找道人算账。 又想到,这无血摸摸索索,竟也找到此处,虽然落后了太一道人许多,可太一道人大略也知晓,怕是这宝物,还真是无血布置的一环关键。 不过那又如何? 这宝物既对太一道人有用,又拿到手中,那自然就是太一道人的物件。煮熟的鸭子,没有任何理由,会让它飞出去。 眼下,创神之心落入太一道人之手,已被这无血所知,早前计较,便须得有所改变。虽并无太大妨碍,不论暴露与否,想必一干人等,都不会放过太一道人,但毕竟有些变数。 道人计较间,却已是暗暗开始布置手段。 无血闻言,缓缓收回手掌,一双细腻的手,已是缩回袖袍之中。面色也变得分外森冷,也不说话,合身一扑,化作一道光,轰然激射! 随之,周遭空间震荡大作,方圆数以万里的虚空,层层维度次元,片片化作虚无,四面八方,掀起无尽虚空风暴,直直向太一道人挟裹而来! 太一道人大笑一声,一推道冠,现了庆云,放出毫光,将无尽虚空风暴托住,落下不得。随之摊手一掌,轰然巨震之间,与一道红光撞在一起,登时掀起一圈圈巨大的涟漪,四面八方铺散开来,竟将无尽虚空风暴,层层平复! 蹬蹬蹬,太一道人连退万丈,脚下将虚空踩出一个个大洞来! “端端是好本事!” 道人面色不变,叫道:“你一身力量,已有返虚地劫之能。只可惜少了变化,硬碰硬贫道也也不惧你!” 莫道是太一道人法力境界只得化神圆满,可所修功法,皆为无上。一身法力,就量而言,绝不差于返虚地劫的修士。 这一次硬碰,道人连退万丈,那无血自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同样飞退万丈。 无血自不回答,道人话音不落,周身虚空,又开始崩溃。隐约间,只看到不知多少维度和次元,在其中泯灭。 道人周身放出毫光,庆云一震,将周遭虚空平复,嗤笑道:“除此,你还有何手段,尽管试出来,让贫道好生瞧瞧!” 无血大恨,双手探出,狠狠一撕,一道万里裂缝,在虚空中呈现。这片虚空,仿佛裂帛,发出嗤啦嗤啦的声音,直直裂向太一道人。看那模样,就譬如太一道人身处一幅锦帛中的画里人,无血要一把将这锦帛合那太一道人,直接撕成两半! “小道耳!” 道人长声一笑,任凭那万里裂缝眨眼到了近前,咔嚓一声,劈落下来,狠狠与道人周身造化神光交击,却发出铿锵之声,竟冒出许多火花来! “我自肉身无敌,区区虚空裂缝,岂能奈何得了贫道!” 那道人就如同独立世外,万里虚空裂缝,从道人起,断开两节! 道人随即冷声一笑,伸手一指:“落!” 突兀之间,还不等那无血反应过来,头顶竟有一方大印滴溜溜一转,轰然砸落下来! 猝不及防之下,无血纵身要逃,却只觉周身如泥潭,一时半会,竟难以动弹! 那宝印放出毫光,锁定一片时空,轰然砸落下来,无血无可奈何之下,只得大叫一声,奋起全身力量,双手撑天,要把那宝印撑住! 轰隆! 无量深红的光芒,与太一宝印撞在一起,有五色五行流转,阴阳两仪分化,瞬间击破仓猝反抗的无血,只把他双手打的骨骼尽断,打的一个跟头就跌落出去。 太一道人不知何时,竟来到无血身前,掌中五色光芒一闪,一巴掌扇下去,仿佛蕴藏一座世界的掌心,放出无量引力,就要把无血擒住。 无血失色,连忙浑身一振,双手尽复,鼓起一身力量澎湃汹涌,奋起一头,与太一道人掌中五色光华撞在一起,轰然大音希声! 登时,无血头破血流,又是跌飞出去! 然还不等他回过神来,太一道人如影随形,又到了跟前,双掌轮番拍出,五色光华冲天而起,只刷的那无血一个跟头接着一个跟头,翻滚出去数万里! 太一道人如何会放过他? 如今这无血,有三成神魂落在太一道人手中,其本尊,还有何用处?眼下既有机会,自要宰了他,免得因之产生变数。 由是又要上前,却就周遭虚空又要毁灭,知道是无血神通,道人只得暂时停下分毫,万分之一个弹指,施法平复虚空,再看无血,已是化作一尊万丈巨神,抡起遮天大手,一巴掌拍了下来! “好胆!” 太一道人叱咤间,摇身一晃,现了鸿蒙太一真身,才不过三千丈,又使了个法天相地的神通,这才化作万丈高大,随即抬手,轰然一拳,与无血巨掌撞在一起!裂帛声声之中,整片虚空仿佛玻璃一般,在巨大的力量冲撞之下,化为碎片! 二十九章 不灭灵光 穷途末路 空间破碎也好,次元维度泯灭也罢,我自肉身无敌,万法不侵——任凭那虚空破碎卷起能毁灭一切的风暴,到了太一道人身周,便就直接平复,化于无形。那道人万丈法身,如定海神针,任凭狂风暴雨惊涛骇浪,也自定住不提。 那无血化作的巨神周身也涌起无尽深红力量,将空间破碎产生的风暴,硬生生阻挡在外! 一击之后,太一道人摇身一动,踏步一跃,万丈法身撞开破碎的虚空,无视一切阻碍,便就到了无血眼前,伸出一双巨掌,当胸狠狠一推,无血连忙阻挡,却被推得稳不住根脚。 太一道人大如房屋的眼睛里,随即射出一黑一白两道神光,化了一条锁链,哗啦啦将无血团团缚住,瞬间功夫,竟就让他几乎难以动弹! 无血连忙鼓动力量,狠狠冲刷锁链,浪潮般激烈。一双大手将太一道人双手抵挡在外,眼睛里露出无比憋屈之色,脚下连连退后,一步就是一万里! 这一推,只瞬间,就不知推了多远,推的无血几乎抽不出余力!那一条黑白锁链,将他捆住,死死收缩,只挤压的他周身深红力量,噼里啪啦,发出阵阵爆响。听的无血心惊胆战! 虚空之中,仿佛两颗星辰,你追我赶,互相纠缠,碰撞出激烈的火花。一方浩瀚的浮陆投影,逐渐变大,恍惚呈现在眼前!二人竟是从世界边缘的虚空之中,打到了主物质世界附近! 无血被太一道人压得死死地,任凭他施展手段,都被那锁链化解消磨于无形,太一道人的拳头,每一个弹指,不知挥出多少万拳,拳锋所过之处,只把那虚空打出一条条深深的沟壑来! 唯有拳头悍然杀在无血身上,威能才完全爆发,在无血身周上下,打出一个个黑黝黝的黑洞来!每一拳都能打碎一方次元,只打的无血一身深红力量,层层破碎,只有奋起力量,堪堪抵挡,而再无一丝还手之力。 他心中下沉的厉害,被那锁链捆住,若不得脱,太一道人暴揍之下,待得一身深红力量消磨殆尽,怕不要生生被道人打死! 想到这里,无血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之色,突然暴喝一身,一缕明光从头顶飞出,狠狠在周身一绕,竟把那黑白锁链逼得层层退开,逐渐松散! 太一道人目光一凝,随即大吃一惊,叫道:“不灭灵光!” 但手中不停,又是一拳轰出,却噼啪一声,道人嘴角一抽,再看拳头,竟已鲜血淋漓!竟被那灵光破了肉身! “好好好!”道人神色冷厉:“你竟还有这般底牌,倒是贫道小瞧了你!” 三五两下,不灭灵光卷动,便解了一身束缚,那无血跳将出去,叫道:“太一,你给我等着!” 竟就要逃! 虽有底牌不灭灵光,可这等宝物,哪里是无血区区一个修为只堪比返虚的人物所能如意运使的?! 那不灭灵光,虽非先天之物,可却超过一般的先天宝物。一道完整的不灭灵光,乃是一尊金仙级数的大能,一身不灭奥妙凝聚而成! 若在真仙手中,只一击之下,怕是这方深红世界,瞬间就要毁灭。 也难怪连太一道人近乎一转中成的鸿蒙太一真身,都抵挡不住! 不过太一道人却看得分明,那不灭灵光,不完整!大略只十分之一,受损极大,运使也更加困难。否则这无血运使起来,怕就不是逃脱,而是要反杀太一道人了。 不过这宝贝,却也让太一道人登时眼热! 若将这道残损的不灭灵光夺下来,炼入肉身,怕顷刻之间,就能使鸿蒙太一真身步入一转大成的境界!并使得肉身具有真正的不灭特性。 若以元神领悟炼化,不说铺平了进阶不朽金仙的道路,至少能降低一半的难度! 若炼入太一宝印或是鸿蒙造化图,必定使得这两宗法宝,成就后天级数! 道人心头大动,直直看着那无血撕开空间,就要逃离,却哪里会放过他?道人知晓,那宝贝无血必定运使不了多久,只要拖一拖,拖得无血没了运使不灭灵光的力量,取得这宗宝物的几率,便就大增。 对于太一道人而言,这一道十分之一的残损不灭灵光,比创神之心对他的的重要性,还要大! 宝物就在眼前,如何能轻易放过?! 当下叫道:“休走!” 道人合身一扑,双掌之中,显出太一宝印、鸿蒙造化图两般法宝,轮将起来,狠狠就打。 那无血惊叫一声,竭力维持不灭灵光护身,一边狠狠撕开空间,一跃就跳了出去。 太一道人进步跟上,刹那天旋地转,却竟就到了主物质大陆的上空! 只看到两尊万丈巨神,突然从虚空中跳将出来,周身神光碰撞,仿佛两轮昊阳,耸立在大陆上空,方圆十万里内,皆是清晰可见! “太一,你要赶尽杀绝不成!” 无血狼狈无比,虽然有灵光护身,太一道人两般法宝皆不能伤他,反而反震得太一道人肉身发麻,但无血知道,自己暴露了不灭灵光,已是引起太一道人的觊觎! 这道人实在贪婪,创神之心、深红世界,他都要纳入囊中。现在,连他的不灭灵光,怕也成了太一道人的目标之一! 一时间,心中隐隐悔恨。 可又想到,若不运使不灭灵光,被太一道人那黑白锁链束缚,怕最后生生被打死,不灭灵光最终还是要落在太一道人手中! “无血道友,”太一道人抡起图卷,作一根棒子,狠狠一砸,砸的灵光反震,震得太一道人手心发麻,却仍不停手,只搬运气血,震动法力,另一只手又抡起太一宝印,找准无血脑袋就撼。 一边叫道:“你若乖乖奉上灵光,贫道便饶你一条性命!” “休的妄想!”无血一边闪躲,一边是咬牙切齿。 两尊巨神在空中飞跃,一步就是万里,恍然纠缠之间,竟就到了红原帝国附近荒原上空,所过之处,天翻地覆。空中撕开道道虚空裂缝,打出黑洞不计其数;山川泯灭深渊沟壑,眨眼之间沧海桑田。 一时之间,彷如末日黄昏。 巨神之伟力,由是广为人见。 那凡俗之辈,愚鲁者拜倒在地,连连祈祷。 知情者,一个个骇然变色,被那两尊巨神的气势,压得灵魂瑟缩,抬不起头来。 红河大城动摇,如风雨之中飘荡的一片树叶,若非有阵法护持,怕是早已崩于废墟。东石分明看清其中一人,是自家师父,震惊于师父伟力的同时,却也有些茫然,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还道太一道人仍在那厅中闭关! 但不敢怠慢,连忙吩咐一尊土行法灵主持城池阵法,以其近乎返虚的法力,终于将这座大城堪堪稳住。 再看城外,飞沙走石,大地震荡,当初被红原牧首打出的千里深渊,片刻之间,便已然杳无踪迹! 只可惜了这片偌大的荒原,不知多少生灵,涂炭喋血。 倏而,就听到如雷般的声音,从天边传来。 “太一,你这个阴险小人!”正是无血。他大叫一声,只觉一身本也雄浑的深红力量,竟已去泰半,眼看难以维持不灭灵光,心中惧怕,不由嘶声大喝:“你要赶尽杀绝,休怪我揭你短处!” “你揭短便揭短,贫道何惧之有。”太一道人浑然不为所动,甚至不在乎已经开始受损的两宗法宝,只管吊着无血打。 “好好好,你不仁,休怪我不义!”无血恨意如潮,大叫道:“你得了创神之心,还放出谣言,引诱塞托拉克那些走狗,要把他们一网打尽,从而夺取这个世界,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个小人,你悖逆盟约,要杀我,我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 “无血,你道我悖逆盟约?!”道人大喝道:“是谁先对贫道下杀手?!” “你!”无血大叫连连:“你毁了我十万年的计较,我如何肯与你干休!” “十万年的计较?你可曾告知贫道?!”太一道人手中不停,与无血打的天崩地裂,这一方十万里的大地,轰然巨震,唯有那座红河大城,还风雨飘摇,阵法闪耀间仍在坚持。 “我为何要告知于你!你这个小人!”无血近乎声嘶力竭。 “贫道是小人?你自算计贫道,要把贫道当做炮灰,为你抵挡塞托拉克,你以为贫道不知?端端是个妄想。你不告知贫道你的算计,却翻过来要算计贫道,贫道没先对你下杀手,已是网开一面,你还要找贫道寻仇,这就是你的道理?!” 两尊巨神越来越接近红原帝国,这座国度,满国上下,数亿人,都将两人互相揭短的震雷之声听在耳中。许多人震骇之余,也面面相觑。 万万没有料到,这样的人物,竟也有这般作为,端端是...端端是让人刮目相看。不过眼下两尊巨神越打火气越大,越接近波及越强,偌大一个国度,已是濒临崩溃。无数人哭天喊地,想要逃离,都不可得! “哼!” 无血竟无言反驳,一边逃开,一边忽然叫道:“你要杀我,我便将你算计公之于众。我看你如何区处!” “那又如何。” 太一道人双目中射出阴阳神光,化作锁链,要去锁那无血,一边道:“任凭那尔等算计,便是塞托拉克手底下那些走狗一齐来了,贫道又有何惧?一概打杀便是。这方世界被塞托拉克压迫已久,正该要换一个天地!贫道的太一教门顺天应人,合该取而代之!” “该死啊!” 三十章 斩仙葫芦斩敌手 宝贝转身纳灵光 无血心中恨意,如永恒污迹,倾尽三江之水,也洗之不尽! 他仰天大叫:“塞托拉克,你这个混蛋,老子要死了,你还不出来!” 天空无有丝毫动静。 随即无血便被太一宝印打的一个踉跄,虽然灵光未破,却也短暂一停,连忙闪开一边,又叫:“我死了,你也不得好活!” 仍不见动静。 他哪里知道,如今塞托拉克已是杯弓蛇影,手底下牧首群起反叛,让他颇不安稳,又忌惮太一道人算计。加之在发现无血与太一道人斗法之时,突然之间,那世界本源伸出,传来异动,竟有人又在炼化本源权柄,使得塞托拉克根本抽不出精力来! 无血与塞托拉克之间,关系难以言喻,生死存亡之际,竟找塞托拉克救命,也端端让人心头疑虑。 可塞托拉克不予回应,无血登时心如死灰。 他突然反身之间,猛地停了下来。 一双眼睛,仿佛滴出血来,怨恨无穷,只看得人头破发麻。 若寻常人等,只这一眼,便要走火入魔。但在太一道人眼中,却是穷途末路之时,狗急跳墙模样。 道人连忙收住手脚,与无血遥遥相对,却道:“道友想通了?” “我想通了。” 无血忽然沉静下来,他定定的看着太一道人,笑了笑:“我想你与我陪葬!” 声音由低到高,轰然巨震,无血由极动作极静,瞬间又由极静作极动,合身一扑,双目中凌冽杀机化为实质,只把那空间捅破一个窟窿,方圆周遭,数万里内,一切都开始泯灭! 一道耀眼的灵光,裹了无血,化作无边锋芒,直逼太一道人,亿万分之一个弹指,就到了眼前! 太一道人吃了一惊,竟有些猝不及防。 他虽猜到无血要狗急跳墙,却没想到竟要玉石俱焚,这如何了得?!当下要躲闪,却已不及。那无血奋起一身残存力量,催动不灭灵光,速度超越时空,连太一道人都难以防备! “好胆!” 道人暴喝之间,掌中宝图猛地展开,周身一裹,护住全身,又连忙震荡气血,催动法力,运使造化神光护体,又要显出庆云,去托那灵光,却已来不及了。 一声清嗤,灵光裹了无血狠狠一击,如裂帛般,竟刹那便将鸿蒙造化图穿透出一个窟窿! 太一道人来不及心痛宝物大损,连忙伸出双手合掌去拿,却噗嗤一声,如泥一般,双掌断裂,偌大两只手掌从天而降,鲜血随之如瀑布一般,冲刷下来! 太一道人神色里露出一抹痛苦之色,合着惊骇,还有一缕决然! “系统,兑换后天灵宝斩仙葫芦!” 道人念头一动,却还未等宝贝兑换出来,整个人万丈法身轰然一振,胸前一个硕大的窟窿,前后通透! 但道人不为所动,脸色虽白了一白,却只搬运神通,止住精血流失,猛然转身之间,掌中已飞出一只黄皮葫芦来! “请宝贝转身!” 道人找准葫芦,拜了一拜,大喝一声,那黄皮葫芦里,登时飞出一个婴孩,这婴孩双目中自有一抹白光吞吐,闻声之间,咯咯一笑,张口吐出一道细线般的白光,刹那就追上已经远去的不灭灵光! 这一线白光猛地截住不灭灵光,化作一张大网,竟就将那不灭灵光团团裹住!任凭那灵光破去鸿蒙造化图,破去造化神光,破去太一道人鸿蒙真身,却竟左冲右突而不得脱! 就见婴孩张口一吸,那一线白光化作的大网拽着不灭灵光裹着的无血,倒飞而回! 婴孩看似高兴无比,伸出嫩红的舌头,透过大网,轻轻一舔,那十分之一道残损不灭灵光便就被婴孩仿佛吸奶水一样,吸入口中,嚼了一嚼,美美吞入腹中。 似乎大补,婴孩瞬间就长了一寸。 吸了不灭灵光,这小小婴孩拿了面如死灰的无血,回过头来,飞到太一道人面前,咯咯笑着,还要去摸太一道人的眉心。 道人忍住创伤,先将无血拿住,打出禁法将其禁锢,又收入袖中。这才伸出手掌,把婴孩托起,硕大的手指轻轻抚摸一番,让婴孩回了黄皮葫芦,翻掌收起。 “亏大了...” 散去法身,道人耸立半空,四下一望,入眼处,大地崩碎,天空破败,是满目苍夷。低头看胸口伤处,那前后通透的窟窿,破损的鸿蒙造化图,又看一双光秃秃的手腕,神色分外难看。 “终归是大意了,否则...” 道人深吸口气,强撑伤患,探掌深入虚空,拨动法则,将漫天裂痕、黑洞,一一抚平,又将大地诸般震动平复,再拾起两只断掌,抹去流下的血液,再抬眼看虚空,弹指射出一道神光,遥远处随之传来一声惨叫,这才冷哼着,转身消失于无形。 端端也是不识时务,以为太一道人被无血所创,便藏在一边,以为有便宜可捡,却哪里知道,任凭区区一个牧首,便是太一道人垂死,也能宰了他! ... 山村,茅屋。 道人跨出虚空,只觉脚下虚浮,差点打个踉跄。 那不灭灵光端端狠厉的紧,无血玉石俱焚,崔动起来,太一道人根本抵挡不住。若非所修功法至于无上,鸿蒙太一真身坚固无比,肉身本源品质高妙,换个人来,怕此时早已化为飞灰。 可即便如此,道人也遭到重创。 不灭灵光特性超越凡俗,所伤患处,虽已止血,却难以愈合。有一种不灭的力量,阻碍着真身的自愈。 不过太一道人狠下心来兑换的斩仙葫芦,却是不灭灵光的克星! 只不过之前不方便疗伤,这才暂时按捺。此时到了这山村茅屋,教门之中,道人自不敢耽搁。 于是连忙取出黄皮葫芦,唤出那婴孩。 婴孩环绕道人飞了一周,先就落在道人胸口,吞吐白光,吸纳伤患处的不灭奥妙,使得道人伤患渐愈。 说来这斩仙葫芦,也是一桩有名的宝贝。 盘古大宇宙,传说中有一位逍遥散仙,名曰:陆压道人。此人手中出名的法宝,便是这斩仙葫芦。 祭出此宝,拜上一拜,唤一声‘请宝贝转身’,就有一只婴孩,射出一道白光,专破肉身元神! 此宝之下,不知多少仙魔大妖魂飞魄散。 表面看来,这宝贝乃是杀伐至宝,专司杀伐。可只要知晓这宝贝的炼制之法,便就知道,这是一桩专克不朽不灭特性的宝物! 早前无血亮出不灭灵光,太一道人吃惊之下,便分神在系统中查了一番,才知晓,这斩仙葫芦,就是对不灭灵光杀伐一面的特性最完美的运使方式。 练就此宝,须得先取一只品质超卓的葫芦。自然,先天所属的葫芦最好。接下来的炼制之法,便就简单了。 只需先在此葫芦上,打下七万两千道天人级数的禁法,炼出框架,然后要做的,便是杀仙! 至少金仙! 因为唯有金仙级数及以上的大能,才能以自身不朽奥妙,炼出不灭灵光! 杀一位金仙,取其不灭灵光,合自身精血元神,将之炼作一只婴孩,置于葫芦之中,祭炼之,使其与葫芦合而为一。 如此,这宗宝贝,便就初步炼成。 此后,杀的金仙级数以上的大能越多,这宝贝吸纳的不灭灵光越多,其威能便要逐日见长。 极限之处,介于大罗与太乙之间。因之,唯有大罗金仙,才不惧斩仙葫芦。全盛时期的斩仙葫芦,大罗之下,拜上一拜,唤一声‘请宝贝转身’,皆可杀之! 由是,这斩仙葫芦一旦见了不灭灵光,便如同见了食物的饿死鬼一般,正是那不灭灵光的克星! 道人手中从系统兑换的这宗斩仙葫芦,只是初成,其中婴孩,不过三寸高下,食了这十分之一道不灭灵光,有四寸大小。但已是正宗的后天灵宝级数宝物,价值高昂的让人肉疼。 也亏得太一道人座下教门发展迅速,又得了这深红世界许多气运,这才能堪堪兑换的起。 实则说来,太一道人在这之前从未打算过从系统兑换后天灵宝级数的宝贝。后天灵宝级数的宝物,威能浩大,现在兑换出来,一则威能太甚,自身修为不够,无法如意运使。二则道人更趋向于自己炼制后天灵宝。 加之太一道人觊觎不灭灵光,最想要的,是夺取这十分之一道灵光之后,炼入己身,将鸿蒙太一真身推进至一转大成。 可计划端端不及变化。任凭太一道人推算了得,却也算不完天地万物,算不全关乎己身。 先前情况着实紧急,那无血突然玉石俱焚,伤了太一道人,道人如何肯干休?若不兑换出这宗宝贝,怕是无血就要逃走。 一场大战,互相揭短,还身受重创,结果什么都没得到,白打一场,这如何可行? 由是才狠下心来,兑换了斩仙葫芦。 葫芦婴孩在太一道人伤患处吸纳不灭奥妙,只一日便彻底消除隐患。使得太一道人胸前窟窿闭合自愈,双掌自生,伤患这才弥补起来。 不过要回到全盛时期,却还差了不少火候。 被不灭灵光所伤,看得见的伤患只是外在。精气神受损,才是大患。道人于是现了庆云,将斩仙葫芦投入庆云之中,又拿了受损的鸿蒙造化图,也一并投入庆云,一边祭炼修复,一边搬运功法,养精蓄锐,恢复三宝不提。 三十一章 人劫地仙悄然至 无血低头屋檐下 这修仙了道,着实也凭着一个机缘,有前辈高人道是‘强求不得’,说来,也自有些道理。 太一道人自修仙之初,一步步走到现在,多在自己的计划之中,少有意外。然则越是到了修为高深,这修行之事,就越难以计划。 玄之又玄的奥妙,天地大道的运转,任凭诸般算计,除非天道鸿钧这般人物,便是圣人,又哪里算的齐全? 此前太一道人寻到这方浮陆的大地祖脉,未尝没有计划借此,将此界一些碍眼的人物,一网打尽。同时,也将之作为踏脚石,渡过返虚人劫,一石二鸟。 可却也没想到,自家一番布置,仍然没有拖延足够的时间。虽然造化图炼成了,可替命人偶,还未着手。 由是只得按捺。 之后又打算以创神之心作诱饵,放出谣言,再来一番,渡劫同时,扫清障碍。却还是没料到,竟在炼化创神之心的关头,与无血一头撞上。 他算来算去,也未曾算到,无血竟身具不灭灵光。稍稍一个疏忽,就被无血重创。若非有系统作凭恃,怕是鸡飞蛋打,一场大战一场空。 更加没有算到的是,人劫,竟已悄然渡过。 茅屋中,太一道人睁开眼,神色微微露出感叹。 多方计较,要渡那人劫,却没料到,恍然之间,一场大战,竟已悄然渡去。但细细回想,却又觉得理所当然。 所谓人劫,便是杀身之劫。须得生死之间走上一遭,明悟恐怖,不惧生死,方才能渡过这返虚第一劫。 当时是,那无血玉石俱焚,不灭灵光伟力无边,真真已至生死关头。而那时,太一道人心中无惧无畏,想的,却只是不肯干休! 正是这般无惧无畏,才使得太一道人,在不灭灵光的杀伐之下,不知不觉渡过此劫。 一番修养疗伤,打熬法力肉身,恍惚间,待得他睁开眼,法力、肉身,已是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返虚第一劫! 人劫境地仙。 鸿蒙太一真身,竟也因伤而推进至一转中成境界,较之之前不可同日而语。若说之前道人显化真身,只得三千丈,如今便有六千丈! 肉身坚固,翻了一番。 一身地仙境的法力,更是翻了数倍,较之寻常修士,怕是返虚天劫境地仙,也不定有太一道人这般浑厚的法力。 此等,实则都是旁枝末节。法力也好,肉身也罢,只是表象。道行,才是根本。进入返虚地仙境界,太一道人那远超本身法力肉身的道行境界,才能发挥出更强的伟力。 “若此时再来与无血斗法一场,呵呵...” 道人淡笑:“哪里还有他挣扎的余地?” 想到这里,太一道人不由就想起了被自己擒住的无血本尊。念头一动,便将无血从袖中甩出。 无血翻了几滚,狼狈无比的爬起来,双目怨毒的瞪着太一道人,恍然间,露出大大惊色:“你...你...” “怎么,才不五载,便不认得贫道了?” 却是这一番疗伤、修行,竟已去了五载时光。 无血瞪大了眼,仔细看着太一道人,忽然一叹:“你更强大了...” 道人呵呵一笑,颔首道:“拜道友所赐,贫道修为有所增进,还要多多感谢道友才是。” 无血面色僵硬,一时间被气的说不出话来。 却忽然听到太一道人轻咦一声,两道神光从道人目中射出,落在无血身上,就听太一道人抚掌赞叹:“真是好个道友,我道是擒住你本尊,便已是了结了你我因果。不料你这本尊,竟只得六成神魂,又差点将贫道瞒过。不知你剩下一成神魂,又藏在何处?” 无血见被揭穿,便嘿嘿冷笑起来,竟是傲然道:“太一,你以为我十万年是怎么过的?若没有些手段,早被塞托拉克擒拿。” 太一道人看的失笑,摇头道:“那又如何?道友你九成神魂落在贫道手中,余下一成神魂化身,又能掀起多大浪花?” 无血嘴角一抽,闷哼一声,偏过头去,不言不语。 道人不以为忤,又笑道:“亦或者,你这本尊六成神魂,及另三成神魂化身,若皆为贫道所杀,你剩下那一成神魂,却能取代本尊,重新成长起来?” 无血眉头微微一动,还是不说话。 道人点了点头:“贫道已知晓了。倒也与我辈修士元神,有些类同。不过你神魂非是元神,量虽大,质却...” 说到这里,道人仔细打量着,犹疑了一下,道:“有些奇异呀...” 便挥了挥袖子,笑道:“你那三成神魂化身,还在贫道手中,未曾加害于他。贫道将其封禁,与你本尊隔离神魂联系,想必你是不知内中状况,贫道便放他出来,你可与他好生交流一番。” 就有一尊一模一样的无血,从道人脑后庆云中的鸿蒙造化图中跌落下来。 那鸿蒙造化图虽然受损,可这尊无血化身早被太一道人禁锢的严严实实,倒也没机会逃走。 见这尊化身出来,一旁无血本尊猛然一扑,将那化身抱住,双臂一合,将其融入己身。这才转身,正要大笑,却笑容瞬间僵滞。 许多他本尊不知道的事,瞬间涌上心头,随即,他感受到了被自己主动融入神魂的禁法符印——替命人偶。 太一道人一旁笑眯眯的看着无血,道:“如何?” “恨!” 无血咬牙切齿:“恨不能生吃你的肉,喝干你的血,扒了你的皮,拆了你的骨头!把你碎尸万段!你这个混蛋,太一,我要跟你拼了!” 端端是又怒又怕,一时间急火攻心,七窍生烟。无血红了眼,扑上来就要撕打太一。却一身力量被禁锢,又处于虚弱创伤状态,只被太一道人拂袖一扫,滴溜溜像个脱落转了好几圈,才跌倒在地。 太一道人对无血的憎恨,浑不在意,施施然笑道:“贫道原本打算以替命人偶,让道友代我一死,成为贫道渡过返虚人劫的踏脚石。却没想到,竟误打误撞,虽也仍是道友帮了贫道一把,糊里糊涂证了地仙,却也免了道友一死。这一饮一啄,莫非天定?” “天定你去死!”无血恶劣到了极点,爬起来,指着太一道人的鼻子:“你这个阴险小人,你是满意了!钉头七箭?替命人偶?我无血纵横十万年,倒了一万辈子的血霉,才遇到你这么个混蛋!” 太一道人失笑摇头:“你我敌手,若贫道落在你的手中,怕是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道友到了这个地步,又何必怨天尤人?本事不济罢了。” 又道:“所谓蝼蚁尚且偷生,但道友毕竟不是个等闲人物。若道友愿意轰轰烈烈去死,贫道也成全了你。若是不愿,贫道倒是有个提议,不知道友愿意一听否?” 无血面无表情,心下却是急转,想了好一会儿,忽然道:“你无非要我投靠你。也不是不能,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可道来一听。”道人摆了摆手。 “到了眼下这个境地,我无血已经彻底栽了,我无话可说,就像你说的,本事不济罢了。有些事,说起来也没什么顾忌了,如果你愿意听,我可以与你细细道来。至于我的条件,你听完之后,我再与你分说。” 道人示意他说。 无血缓缓坐下,脸上露出回忆之色,叹道:“此事说来久远,大略还要从一百万年前说起。” 道人凝住神色,细细倾听。 “一百万年前,与多元宇宙相伴而生的一群神灵,经历了无数年的平和,矛盾愈深,一场大战,由此引发。其中一人,作为一方领袖,他失败了,最后穷途末路之下,在宇宙晶壁之外,遭遇围攻。” 道人听着,眉头不由微微一耸。 “围攻者,都是与他同等级的人物,有心算无心之下,他肉身被斩杀,神魂逃离,却也没逃脱镇压。” 说到这里,无血抬头看着道人:“想必你大略猜到了,不错,这方与多元宇宙伴生的深红世界,就是那人肉身陨落所化!” 太一道人听了,心下连连吃惊。 不由道:“那创神之心...” 无血叹道:“正是那人尸身心脏所化。心脏乃肉身最终于的一部分,因此,占了这方世界一成的本源权柄。” “那塞托拉克又是什么根脚?他呼你为兄弟,你又是何根脚?”太一道人连忙问道。 “稍安勿躁,且听我慢慢道来。那人肉身被斩杀,经历大略八十万年时光,化为了这一方深红世界。但因为肉身受创太重,你也看到了,这方世界,实际上并不圆满。那颗心脏里面,你怕是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印记吧?都被打散了,经历时光冲刷,全都消失了。” 道人微微颔首。 这方中千,的确不甚圆满。一切都是红色的,只因为那人死后,一身血肉失了大部分法则力量,难以完全演化。 “然这方世界虽然不甚圆满,可毕竟是大能一身血肉所化,还有残存生机。因之在其肉身演化世界的过程中,也有生灵应运而生。” 三十二章 证返虚太一出关 收无血自有计较 “原来如此,没料想你二人竟有如此根脚。” 太一道人听完无血叙说,感叹几声,便道:“你所求者贫道业已知之。你与他同出一体,要炼了他反客为主,贫道亦可助你。不过...” 道人说着,话音一转:“有些关要,贫道须得与你讲个明白,以免日后你心生怨恨,又要来怪我。” 无血点了点头,只把眼睛,钉住道人,做状洗耳恭听。 道人才道:“你若与他合二为一,必定力量暴涨,贫道只怕到时压不住你,要被你反噬。因此,贫道也还你两个条件。” “请说。”无血此时,已是心平气和,仿佛已经认命。太一道人话里的刺,竟也不在意。道人说他有了力量就要反噬,他也自不辩驳,不知是他心里的确是这般想法,还是觉得需要些条件让双方保持一个互相之间的妥协信任。 太一拂袖道出条件:“其一,塞托拉克的不灭灵光,贫道要了。” 无血闻言,嘴角微微一抽,苦笑道:“我就知道...也罢,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如今为你所制,你说什么,便是什么罢。” “好。”道人满意一笑,又道:“其二,要对付塞托拉克,贫道已有计较,稍候再与你详细分说。只要按照贫道的计较,逐一行事,任凭那塞托拉克是天上飞龙、大地猛虎,也得乖乖入我彀中。是时,贫道先制住其人,五千载后,再交还与你,如何?” 无血眼皮动了动,最终还是应下了太一道人的条件,并引动法则,发下誓言。 “好好好,”太一道人抚掌大笑:“你便为贫道教门作个护法,贫道自也不亏待于你。” 见他应诺,太一道人敞怀开颜。仿佛立了誓约,便就完全信任了他。同样使他做了个护法长老。 实则太一道人对无血防备甚深。这人毕竟非同寻常,不论来历根脚,还是十余万年做惯了首脑,都是一种隐患。不说是白眼狼,但至少是个心机深沉的,单单太一道人提出的苛刻条件,无血就能笑眯眯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说他心悦诚服,必定不是。要让这样的人打心底臣服,太一道人自忖做不到。 不过是因为一些计较,需要用到无血,这才收编。否则翻掌之间飞灰了去才是王道。死了的,才是最安全的。 至于收编之后,担心作怪之类的,却也大可不必。一则护法长老在教门之中,没有太多权力。二则太一道人有绝对信心,能压得住他。说来五千载之后,许是这无血有力量暴涨的机会,但彼时太一道人又到了何等境界? 说到底,这世间,绝对的力量终归是一切的保证。何况太一道人也不是个只会打打杀杀的。 道人笑道:“你当是知晓那塞托拉克为何落到如今这般境地,他不知我修行一道的奥妙,悄悄得了功法,半截就开跑,不明禁忌,不知关要,走火入魔之下,没死已是天大的运道。你入我教门作为护法长老,我教门功法典籍,自该向你敞开。许多玄之又玄,修行关要,自会一清二楚。” 又道:“你这般生灵人物,根脚非凡,却也受先天所限。只凭借生来的血脉,才得到这般力量,却难有再进一步的可能。只要修了我教门功法,以你的根基,想必很快就能超越前时。或许...五千载后,你我约定,怕是都不在意了。” 无血适时露出渴望之色。 打一棒子,要给一个甜枣。不能说让无血听话,只当做奴隶来用。毕竟也是个有强横力量的人物,压制的同时,也要给些好处,才能更加尽心竭力。 至于无血若修行了功法之后,会修为暴涨、生出二心之类的,太一道人并不担心。毕竟其本身力量体系与仙道大不相同,许多年下来,有了极其顽固的定式思维,短时间内要改换体系,怕也艰难。就像太冥圣母,力量层次高深无比,又有诸般外部条件,可要真正步入仙道大门,却也难之又难。 就听太一道人又道:“贫道前时计较,未曾将道友算在贫道一方,如今情况既变,须得要做一些更改。道友还有一尊神魂化身在外,不妨如此这般...” 道人声音渐小,几不可闻,片刻耳语,便已将一些关乎于无血要执行的计谋,一一告知。 无血听完,心头不由微微发凉,面上却反而露出大喜之色,还拍掌连连赞同。 便倏而问道:“我心有疑问——掌教至尊,如今塞托拉克较之我太一教门,已处于绝对劣势,何不秋风扫落叶,先去其臂膀,一举将血色神教剪除?何必如此拖拖沓沓?” 倒也转换自然,先称太一道人为‘掌教至尊’,又道‘我太一教门’,果真也是个识时务的人物。可转换越是自然,太一道人对他防备就越深。说他这么不大一会儿,就完全心向太一,心向教门,任凭谁,也不会相信。 太一闻言,呵呵一笑,道:“不急。” 顿了顿,才开口稍作解释:“你可知晓贫道来此界,所为者何也?” “世界权柄耳。”无血直接答道。 却哪里看到,太一道人竟微微摇头,不由心头一蒙。 不是? 在无血看来,一方世界,最关键的,便是那世界权柄。除此之外,还有什么? 便就听太一道人开口:“世界权柄,贫道所欲也。然则夺取世界权柄,非是贫道的目的,而是实现目的的手段和过程。” 道人也不讳言,虽然实则心底,对这个根脚非凡的新任教门护法没有太多信任——即便立下誓约,即便有禁法禁锢。但有些事,说通透了,也没有什么大碍。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就算太一道人的心思人尽皆知,任凭何人,又怎能回天? 便道:“贫道想要的,不是这天,不是这地,而是那大地上的智慧生灵。”就见无血一愣,面露恍然,就要开口,道人袖袍一拂,止住他,继续道:“亦非是信仰。我太一教门,修仙了道,求的是渡己,而非是普度众生。当然,若有机会,普度一下众生,积累一些外功,也自无不可,但都是旁枝末节。” “贫道所为,皆为教门。”道人道出心思,叹道:“只愿这天下仙道繁荣,太一教门发扬光大,仅此而已。那塞托拉克掌握世界权柄,愚昧众生,排斥一切,正是我教门之敌,由是才会与他对上。” 太一道人自有更深层次的渴求,壮大太一教门,实则也是实现目的的手段和过程。但更深邃的隐秘,当然不可能与无血明说。 而无血,自也无法猜测太一道人的立意高远。 听闻道人所言,无血只觉心头一阵轰鸣,恍然间大是后悔,不由忍不住道:“若我当初愿与你竭诚合作,怕也不会落到如今这地步了吧?” 他无血要的,不是这天,不是这地,甚至完成目的之后,还会直接离开这深红世界。这方世界,本源权柄也好,他早已没有丝毫在意。当初与太一道人初次见面,立下的盟约里,就表露无遗。 可叹两人当时都理解有误,这才渐行渐远,最后成为敌手,以一方失败而告终。 太一道人淡淡一笑,对此并不多做言语。 的确,当初太一道人对无血多有疑虑,不知此人目的,生怕与自家计较产生冲突。又尾随跟踪,探听到消息,知晓无血要把道人作为炮灰来利用,由是一早就把无血当做了敌人。 如今,无血后悔。但太一道人却说不上。 游离于控制之外的强横人物,毕竟是一种变数。毕竟不是一体,有心无心之下,不论如何,都会造成一些麻烦。倒不如这样明确敌手,泾渭分明,计较才更通透。 反正已是拿住无血,这等结果,对太一道人而言,也是有利无害。 “便劳烦道友镇守此处。” 最后,太一道人对无血道:“此处虽则简陋,却是我立教门之地。道友既为教门护法,便在此为贫道看守根基。” “贫道解开阻隔道友神魂联系的禁法,一些计较,道友要即刻实施。” “放心就是。”无血自无不可。他心知太一道人不会彻底给他自由,能解开神魂禁锢,已是殊为难得,不可强求太多。 于是太一解了一道禁法,使无血本尊与化身之间联系再无阻碍,又嘱咐了无血几句,便长身而起,弹指一划,破开一道空间裂缝,施施然走了进去。 无血只淡淡的看着太一道人离开,直至再也感受不到太一道人的气息,这才微微舒了口气。 喃喃低语道:“我便为你实施计较,看你最后,又是个什么结果...” 嘴角,一抹森冷的笑转瞬即逝。 太一道人离了山村,在虚空维度之中穿行,一边勾连世界法则,索取信息,一边划破空间,跃出虚空,来到了主物质大陆上空。 俯瞰而下,一座恢弘城池,就在脚底。 三十三章 五载情势变 斗法有两场 太一静修五载,疗伤之余,悄然又渡过人劫证就返虚。这其间时光,于修士而言,不过弹指一晃。但于凡俗之间,却已杳然许久。 自沟通法则,太一道人便得到许多信息,这五载以来,这方主物质大陆上,智慧生灵汇聚的十三国之内,情势已然是翻天覆地。 说来修士,往往修为到了一定层次之后,一次闭关,便不知几许年成。每每出的关来,掐指一算,闭关时过往一切,便都了然于胸。 这便是通过沟通世界法则,直接获取到的信息。世界之内,一切事物的发展,就如同墨笔,事无巨细,都会在世界法则上,留下种种烙印。通过沟通世界法则,从烙印中,直接获取事情发展的经过,这便是修士的手段。 简便,还勿须施展回溯时光的法术,便能一目了然。 当然,前提须得有一个,那便是无人搅动法则遮掩天机。自然的,这方深红世界,没人遮掩天机。 先说这红原帝国。 五载以降,东石修为日渐精深。现如今,已有炼炁中期五重境界。这等修为境界,虽在太一道人这等人物眼中,仍属蝼蚁层级,可细细算来,自收东石入门下,至今也不过区区六七载而已。 六七载,能将修为推进至炼炁中期五重境界,已属不易。较之而言,与多元宇宙世界树界域教门圣地的伏皇道人,也差不了太多。 无怪乎太一道人一眼看上东石,也自有他的道理。 自五年前,太一道人与无血斗法,将这片大地搅的一团糟,之后太一道人虽从法则层面平复了斗法产生的诸般余波,可细微之处,也持续了半年在平静下来。 余波造成的影响,至今,仍然存在。 先是人口,在那一场斗法之中,红原帝国数亿人口,或直接或间接,损失了近乎一半。许多城池、镇集、村落,沧海桑田,被埋进了大地深处,可谓是生灵涂炭。 尤其距离斗法所在最近的西部红河丘陵荒原,亦即是红河大城的统治范围内,完全成了一片废墟。 若非那红河城中有一尊五行法灵,加上一头红麟儿镇守,怕是连红河大城,都要飞灰湮灭。 经历斗法,这片区域内废墟满布,短时间内已经不适合生灵生存。于是在余波平复之后,东石便率领满城军民离开红河城,往东突进,正好趁着斗法余波造成的影响尚未平息之时,占据了一块新的地盘。 这块地盘,大范围近乎与红原帝国帝都相邻。若在寻常时候,怕是那红原牧首早就挥军来攻,把东石赶将出去。 然则也是红原牧首自作自受——当初太一道人与无血斗法,他藏在一旁暗暗观摩,大略以为有便宜可捡,没想到却被太一道人弹指所伤,伤势还颇重。自忖无法抵挡五行法灵,只得做了缩头乌龟,藏在帝都之中,暗暗疗伤不提。 他这一龟缩,自是给了东石绝好良机。接下来一年之中,东石调兵遣将、治理民生,很快就将这片新占领的地盘彻底消化,站稳了根脚。 东石不遗余力,治下全民推行拳法修行,其中俊杰,皆招入教门,成为师弟师妹。次之者,编入军中、官府,成为统治骨干。再次者,作为军中中低级军官或是捕役,是为基石。 加上民生治理得当,物资逐渐丰盈,不过两年,东石的势力,便发展壮大到了一个骇人听闻的地步。 此消彼长之下,血色神教的凡俗力量,再也无法抵挡东石的攻势。 第三年起,东石便挥军攻伐,二十万大军铺天盖地连战连捷,不半年时光,就将除开帝都狭小一片范围,其余区域的血色神教势力,便就被连根拔起! 然后大军围困帝都,红原牧首站出来与五行法灵一战,未得优势,又畏惧红麟儿与五行法灵围攻,只得弃了红原帝都,灰溜溜不知去向。 至此,东石占领红原帝国全境。 至于其后的一些鸡毛蒜皮的凡俗之事,红原王室如何、贵族如何,便不作细表。只道是东石掌握了绝对的力量,这些旧有的阶层,自也翻不起浪花来。 占领了红原帝国全境,将血色神教在红原帝国的根基,斩草除根之后,便又是一年时间。亦即是第四年,红原帝国东北接壤的另一个国度,亦即是太一道人早早在无血麾下安插的棋子——瘦猴活动的国度,传来求救信息。 却原来,当初东石听从太一道人计较,传出相关于无血手下瘦猴、胖子、三眼、斗篷四人信息之后,消息虽然真真假假,可血色神教势力毕竟广大,很快便全部锁定了这四人活动的国度。 随着十三牧首重归凡俗,双方之间,便开始了捉迷藏。 十三牧首有十三人,人多势众。而无血麾下,仅四人,双拳难敌四手。加之这四人被无血解救,虽然压制了塞托拉克的控制,可作为曾经的神血圣骑,其力量也衰减了许多。与牧首放对,都难以取得优势,更别说人数远不及的情况之下了。 由是处于劣势,只得与血色牧首捉迷藏,不敢正面硬刚。 直到铁树等教门弟子,各携一尊五行法灵,异军突起之后,分散了十三牧首的精力,这才让瘦猴四人,松活了许多。 便进入了相持阶段。 双方各有忌惮,都不敢有太大动作,以免遭到算计。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第三年,亦即是东石占领红原帝国全境的这一年。红原牧首不敌东石攻势,灰溜溜被东石赶走,自是心中怨愤,便与其余牧首打了商量,用了一年时间,故布疑阵,暗暗却纠集了五尊牧首,在一年之后,第四年时,对瘦猴所在的国度下手了。 瘦猴所在国度,原本义军情势也越来越敞亮,虽然对血色神教还没有取得绝对优势,可也在相持之中,逐渐发展壮大。 正是意气风发,却没料到,竟五尊牧首突至,瘦猴猝不及防,差点被打死,幸亏激灵,加之这些年来,修行功法愈渐精深,这才逃得一条性命。 可用数年发展起来的义军精锐——包括许多修行了瘦猴所传功法的义军首脑,绝大部分,都死于此一役中,让瘦猴数年心血,一朝毁于一旦。 瘦猴如何肯干休?可只他一人,端端不是五尊牧首的敌手。于是稍稍疗伤,堪堪稳住伤势之后,便连忙传讯红原帝国东石以及另外胖子等三人,将此间形势一一告知,并求援。 东石得到瘦猴传讯,思忖这一年来已将红原帝国梳理通透,正好可以抽调精力,对外扩张。于是不耽搁,便连哄带骗,使红麟儿坐镇红原帝国,自己则带了五行法灵一尊,合十万大军,直扑邻国。 而与此同时,无血手下另外三尊强者,也齐齐到了该国与瘦猴汇合。 至于接下来一年之中发生的事,便就明朗了。 无血手下另外三人,虽则不知无血已被太一道人所擒。也不知他们的底细消息,正是东石曾经放出。三不知瘦猴乃是他们之中的反骨崽。 甚至还记得当初无血与他们言及的与太一道人结盟之事。 但毕竟早前太一道人与无血斗法,两尊巨神纵横天地,诸般揭短都在耳中。由是对东石,自有防备,甚至恨意。 好在瘦猴其中斡旋,只道是现在无血情况还未明了,也不曾传讯几人说要与太一道人决裂。双方目的一致,都是为了推翻塞托拉克,应当精诚合作。 东石也表露出一副无害模样,言语谦虚,多有拉拢。双方这才联合起来。 当太一道人出关之时,正好第二次场大战刚刚过去。 瘦猴四人,加上东石带来的那尊法灵,人数与该国的牧首恰恰相当。先是一场大战,双方都没沾到便宜,于是呼朋唤友,十三牧首直接汇聚一体。东石也传讯铁树等人,将五行法灵汇集结一起。 第二场斗法,便包揽了整个深红世界,除开塞托拉克、无血、太一道人等少数几人之外的所有超凡力量! 这一场大战,打的也是天崩地裂。若非有五行法灵结成五行大阵作为护持,怕是该国数万里疆域,都要被打成深渊。数十万大军,皆要飞灰湮灭。 这第二次斗法,以两败俱伤而告终。死者倒是没有,但重伤者比比皆是。十三牧首,至少有三人垂死,五人重伤,余者皆有轻伤在身。 瘦猴四人亦皆重伤,唯有五行法灵,同出一体,结阵以战,才少有损伤,并十三牧首绝大多数所吃的亏,皆是五行法灵所创。 十三牧首因吃了五行法灵的大亏,又见五行法灵生龙活虎,不敢再继续相持,战后便齐齐消失不见。 东石欲斩草除根,便带了五行法灵,十三国一一寻去,也没找到踪迹。徒呼奈何之下,只得回返,然后便开始了顺顺利利的扩张之路。 当此时,太一道人离开山村,正好来到红原帝都上空。当此时,无尽虚空之中,一道深红的光芒,快逾光速,直奔藏于虚空深处的血色神教总教廷而去。 三十四章 根芽勃发起生机 磨砺刀锋静等候 红原帝都落入东石手中,也不过年余而已。然则如今这座城市展露出的风采,与以往已是截然不同。 血色神教掌控天下之时,这里等级森严、气氛恐怖,压抑到了极点。上到王室贵族,下到贫民奴隶,皆战战兢兢,多是惶惶而不可终日。 或是今日一个家族被打落凡尘,上下百十口皆贬为奴隶。或是明日又有三五十、百八十贱民,因触犯神教教条,遭到火刑,俱焚而死。 尤其在各地义军蜂起之时,这种恐怖气氛,更是凶厉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 这便可谓之人心尽失。 由是东石挥军来攻,城中上上下下数百万人,除了那等被血色神教蛊惑的丧失了自我的虔诚信徒,就没有一个不欢呼雀跃的。 赶走了红原牧首,抹去了血色神教在这个帝国的所有痕迹,一切教条、恐怖,随之烟消云散。 又有新的力量体系开始传播,从原本东石掌控的地盘,作为星星之火,燎原来开。东石很明智的选择了从教育体系入手,很快就淡化了血色神教遗留下的毒瘤——思想禁锢。逐渐扭转社会风气。 自从有了智慧生灵,有了社会这样一个大集体,生灵因为种种原因,不可避免,就要形成各个阶级。不论某些思想哲学里面,如何鼓吹所谓的大同、所谓的平等。但实际上,只要有人心,只要有欲望,阶级,就会永远存在。 除非组成这个社会的所有人,都太上无情,否则,形形色色的阶级,就永远不会改变。只会在变革中更替。 血色神教的统治,被终结了,但仙道体系的确立,于是取而代之。有天赋,有资质根骨的,便成了人上人,没有天赋,没有资质根骨的,仍然是社会最底层。这不以出身、血脉而定论。有的原本贵族家庭,上上下下,没有一个资质超卓,那么可以预见,如果在两三代之内,没有出现一个英杰,必定衰落。有的原本奴隶,却因为自身天赋,一跃成为人上人,摆脱了原本的窘困,变得意气风发。 就在这样的背景中,整个红原帝国,开始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仍旧有着深厚底蕴的贵族,再也不敢随意凌虐平民、奴隶。万一某个平民、奴隶一朝而起,修的神通,这贵族下场如何,便就可想而知。 而平民、奴隶,有了进身之阶,有了通天大道摆在眼前,便也不再唯唯诺诺。因为他们知道,就算自己没有机会,自己的后代难道也没有机会吗? 他们与贵族,在新的体系面前,是平等的。 当然,因变革之初产生的矛盾和混乱,虽然很显眼。但实际上不论东石,还是其他教门弟子,对此都不是太过担心。 这样的凡俗矛盾,大略只会出现在修士修行之初的阶段,或者修炼到一定境界,修士潜力耗尽看不到未来而出师于凡俗的情况下。 一旦修士这个阶层,其修为普遍到了高深之处后,自然而然,便会转移目光,不再纠结于凡俗。要不怎么说修士超凡脱俗呢? 至于潜力耗尽、看不到未来的低劣修士,以后若掀起矛盾、作乱之类的,却也不值得在意了。因为这些,都是仙道上的失败者,若敢乱来,扰了仙道根基,有的是更强的修士,来镇压他们。 眼下这座红原帝都,其风情便大略是这样的。在新生的矛盾中,大踏步前进。 太一道人信步走过长街,却没人能看到他。在形形色色的人群中,太一道人感受着仙道嫩芽的勃勃生机,心里大是高兴。 如此,便就走入王宫。 这王宫,早前自然是王室的。不过东石占领了这个帝国,这里自然就是东石的。太一道人知道东石领兵出征,并不在帝都,因此也没心思去寻任何人,径自就到了王宫后的一处花园里。 那花园自是奇花异卉争奇斗艳,内里有一颗葱茏的大树,红褐色,亭亭如盖。一头鳞甲纯红剔透的灵兽,正闲情逸致,趴在树下打盹。 道人几步就到了近前,放开气息。红麟儿轰然爬起来,一眼看到太一道人,立刻呜呜叫唤,声音里充满了委屈。 太一道人抚了抚红麟儿犄角,笑道:“你自随东石一起。呼风唤雨,要什么有什么,还不满意?” 红麟儿平素倒也没什么不满意的,只是觉得当着几年没见的掌教老爷的面,就应该撒娇讨喜——毕竟其智慧灵性,如今虽有增长,却也不过十岁出头的孩童类等。要说心思深沉,自是不能,只是潜意识里觉得,就应该这样。 太一道人果然很高兴,于是盘膝坐下,开口问询,就譬如在与一个小孩聊天。 这红麟儿五年前得了太一道人传法,修行天妖真身,如今早已炼化喉头横骨,可开口说话。 只道是害怕道人抛弃它,虽然平素乐的自在,但有时候想起看来,又觉得很孤独,甚是想念。 道人摇头失笑,好好抚慰一番,便就在这王宫之中,驻留下来。 那凡俗之间的斗杀争持,太一道人不想管,也没心思去管。任凭东石怎么做,那也无关紧要。就眼下的情势,太一道人等的,是无血那边的计较。不论此间无血那尊化身怎么做,太一道人却早已得出结果。 他不信任无血,虽然与无血又有约定。但实际上,无血的那尊分身,会怎么做,会不会按照太一道人的计较,或是恰恰相反。 但不论如何,塞托拉克要翻身,唯一的办法,就是打杀太一道人。而要打杀太一,就必须要纠集所有力量。 而这,正是太一道人想要的。 如今他证就返虚,因早前压制修为许久,积累深厚无比。甫一证得返虚,一身法力就暴涨到人劫境极限,已窥得地劫境。自忖凭借手中法宝,即将证就天仙的天劫境地仙也不是他的对手,由是信心更强,便是塞托拉克以重伤之身亲至,他也不会太过忌惮。 于是对太一而言,现在要做的,只有一个,那就是静候等待。等待最后一场斗法的来临。而在这个过程中,正好多多打磨法力,勤修神通,为此做准备。 反正这王宫之中也算清净,加之东石离开,作为师父,为他做个镇守,也是自然而然。 于是太一道人便在任何人也不知情的情况下,落脚王宫不提。 ... 却说那虚空深处,血色神教的总教廷中。 十三尊血色牧首二次斗法之后,果然便到了此处。对于诸般牧首而言,他们虽然放弃了凡俗间的血色神教,但说来也已履行与塞托拉克之间的约定,所以并没有什么好忌讳的。 当时拖着伤躯,联袂到了此处,先没与那教首说什么,只顾着疗伤。待得伤势暂缓,才齐齐出来汇聚一起。 大略对他们而言,眼下能够容身的,也只有这总教廷还算安稳。 那教首仍然慈眉善目——或许他不知道十三牧首反叛、与塞托拉克约定,或许知道但不露声色。 但无论如何,十三牧首对他如此恭敬,就知道这个看起来慈眉善目的老东西,并非一个好相与的角色。 此时,十三牧首环坐于教首周围。 气氛一片寂静,有些沉凝,良久,还是红原牧首率先开口,他斟酌道:“如今凡俗各大神殿皆已陷落,不知教首有什么计策可以扭转劣势?” 众牧首把眼睛聚在教首身上。 就见教首微微摇头:“我一把老朽,头昏眼花,哪里有什么计策?”随之叹道:“不想那些爬虫势力竟已如此庞大,连你们十三人联手都只得败退回来,我实在是无计可施啊。” 就有牧首不忿开口:“若非主神突然将五尊神血圣骑唤走,我们也不可能战败!” 塞托拉克有十七尊神血圣骑,早前在太一道人手中折了十二尊,余下五尊,初时一直在凡俗间配合各大牧首镇压局势,却不知怎的,在两年前,就被塞托拉克一举召回,随后就再也不见踪影。 否则加上这五尊神血圣骑,二次斗法的结局如何,还真不好说。 据诸牧首思忖,大略可能是因为他们在实质上已经背叛塞托拉克的缘故,塞托拉克心中憎恨,却又因誓约不能亲自动手了结愤懑,于是要借刀杀人,这才调走五尊神血圣骑。 当然,也只猜测,具体缘故何在,除了塞托拉克,大略无人可知。 闻听此言,血色教首白眉微微一皱:“主神怎么做,有主神的道理。你们作为主神的信徒,怎么敢如此说话?” 听这话,似乎这血色教首,还真不知道十三牧首背叛的事。 诸牧首暗暗交换了一个眼神,红原牧首开口道:“教首您别生气,虽然我们有的话的确说的不对,可毕竟是事实。” 又道:“眼下不说山穷水尽,可单凭我们这些人,已万万抵挡不住。这还是在太一道人没有亲自动手的前提之下。如果太一道人出手,便是那五尊神血圣骑与我等一起,也绝非这道人敌手。现在唯一能扭转局面的,只看主神。教首,我们要求您向主神进行请示。” 说着这话,红原牧首不由回想起五年前在一旁窥测,却被太一道人弹指重伤的画面,心里就不由一阵惧惮。 教首点了点头,道:“自当如此。” 又道:“你们伤势都还未彻底恢复,先各自疗伤,待得伤愈,再好生为主神牧羊。” 诸牧首得了准信,虽然仍不看好塞托拉克的结局,可毕竟安稳了许多,便就齐齐起身,准备去疗伤。 就在此时,一道虹光飞来,突然落在殿中,显出其中身形。 三十五章 蝇营狗苟 掌上观纹 “是你!” 众牧首齐齐戒备,凝神细细一看,不由大惊。 却竟是无血! 说来与血色神教之间的恩怨,无血与诸牧首,纠缠十万年之久。较之于太一道人,虽然可恨,可毕竟时日尚短,没那么深刻。 厅中能量浩荡,暗潮汹涌,一干牧首连忙就要动手,却恍然间,那慈眉善目的教首喝:“且住。” 众人一愣,稍作收敛,齐齐看向教首。 教首对众人摆了摆手,看着无血冷冷道:“你与我教积怨甚深,今日突然主动到此,莫非是来送死?” 无血虽强横,可面对十三牧首,还有一个不知深浅的教首,端端是羊入虎口。这教首也自没说错话。 就见无血被众人环绕,却神色不变,施施然自有一份气度。 笑道:“且不论天下之大,我无血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连塞托拉克的老巢,我也来去自如,况乎你区区一个血色总教?单说便是我就在这里,你们又能奈我何?” 诸牧首于是骚动,有面露厉色者,怕是就要动手。 教首止住他们,道:“尖牙利嘴又有什么用?你这许多年来,不一样被我神教压得死死地,翻不了身?莫非你以为嘴皮子利索,就能掌握这个世界?” 这老东西口齿也凌厉的紧。 无血浑不在意,道:“你道我嘴皮子利索,然我所说,哪一件不是实情?掌握这个世界,自然不是凭借嘴皮子,可依我看,你们这些人,就快要被扫进垃圾堆了,竟还如此傲慢,端端令人耻笑。” 闻听此言,不论那教首还是一干已经背叛塞托拉克的牧首,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教首先且不说。那些牧首,虽然背叛塞托拉克,甚至威胁塞托拉克,但毕竟十万年与血色神教一体,难分彼此,虽然如今要放弃,可听到无血此言,心里仍然不会太舒服。 “废话少说。”红原牧首喝道:“你不会是来游玩的吧?如今太一道人势大,我们不好过,你也好不了。” “总算还有个聪明的。”无血赞许点头,仿佛前辈之于后辈,让红原牧首直是皱眉。 就听他道:“明着跟你们说了吧,我刚从塞托拉克的老巢过来。” 众人一听,齐齐怔滞。 不等他们脑子反应过来,无血又道:“就如同他所言,”他指了指红原牧首,道:“太一道人势大,你我双方,皆难履其锋芒。我们之间的争斗,毕竟是内部争斗,好歹都是这深红世界出身。而那太一道人,却是多元宇宙的外来者。” 太一道人的来历,实则这些牧首已有所知。除了多元宇宙的外来者,这深红世界,除了他们,又哪里还有这样的强者? 无血这话,倒是引起了这些人的共鸣。的确,无血与塞托拉克之争,毕竟是内部争斗,虽然也一样残酷,可比及太一道人毕竟是外人,这感情上,先天就有排斥。 “那你的意思是?” 教首缓缓开口。 “很简单。”无血伸出手指,认真道:“我们的事,先放一边。等把太一道人打杀了,再来解决内部矛盾。 虽然从无血孤身到此,就大略猜到了他的目的,但红原牧首等人听到这话,心里顿时又不愿意了。 何也? 他们正要借太一道人的手,摆脱塞托拉克的控制。若太一道人胜了,他们获得自由的机会反而更大。若塞托拉克胜了,岂非又回到原本模样? 心里自是不愿。 可不愿归不愿,但不能说出来,只交换了一个眼神,各自沉默,只是听教首与无血对话。 就见教首微微颔首:“自该如此。不过你说你刚从主神的宫殿出来,不知道主神有何决断?” 无血微微一笑:“你自沟通你家主神不就知道了?” “那你来,岂非多此一举?”教首皱眉:“你既与主神有所商议,何必再来见我们?” “只是想看看你们这些丧家之犬的可怜模样罢了,哈哈...”无血大笑一声,转身就走:“给你们提个醒,太一道人已经出关了,别以为躲在这虚空深处就能躲过他,那不可能。如果是我,我一定会立刻藏起来...” 信步走出这座神殿,无血脸上一直噙着淡淡的冷笑,不知是在笑谁人。 他只道他刚从塞托拉克的宫殿过来,实则不过撒谎而已。他自是要去见塞托拉克,先来此处,不过是为了通过这些被塞托拉克控制的棋子,让塞托拉克知道他要见他。说什么多此一举,目的其实就在于此。 他怎么可能直愣愣就闯入塞托拉克的老巢?那个地方,才是真正的龙潭虎穴,以他如今仅剩下一成神魂的能耐,进去了,就别想出来! 他与塞托拉克的关系,实在太密切了。塞托拉克了解他,他也了解塞托拉克。他处心积虑要对付塞托拉克,其目的何在,塞托拉克如何不知?而塞托拉克,又何尝不是跟他有一样的想法? 闪身化作虹光离了这血色神殿,无血这尊化身不紧不慢,又熟门熟路,直奔塞托拉克的老巢而去。 却说那十三牧首,各自先是散开,又不着痕迹的,齐聚于红原牧首的静室之中。只粗略布置了一些手段,便说开了。 既早已与塞托拉克揭开了那层遮羞布,什么都敞开了,之前的谨慎,便也没有必要。反正不论如何,他们怎么计较,塞托拉克只要关注,大略都知道,遮掩也没用了。 就听红原牧首道:“无血这个贼人,诡计多端,不知道有多少分身。这么多年与他斗来斗去,没人不知这个人的诡诈。五年前,无血与太一道人一战,也是惊天动地。我在一旁看的分明,那无血虽然不知凭借什么宝物,伤了太一道人,却也被太一道人使了个神器给擒住了。还以他就这么完了,没想到现在又冒出来了。” “他分身众多,谁知道被擒住的到底是真身还是分身。”就有牧首道。 众人不由颔首表示赞同。 “那太一道人算计了得,连主神在他手中都吃了大亏,这回大概被无血算计一番,也是一报还一报。”有人就笑。 红原牧首摇了摇头:“不说太一道人。我们回到正题。无血今天过来,他的意图很显然,要与我们联合,一起对付太一道人,想必他也认为自己奈何不了那个道人了。可是细细一想,这并不符合我们十三人的利益。” 众人不由沉默下来。 红原牧首又道:“对我们来说,主神失败,最最好的结局。如果他胜了,大概又要回到原本的模样,也不知道以后怎样才能脱离他的掌控。” “你的意思是,不与无血联合?”就有人开口。 红原牧首点了点头:“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三条路可走。其一,与主神一路走到黑,这是死路,我想都不愿意吧?” 众人连忙点头。 “其二,现在立马,我们离开深红世界,去多元宇宙。这边的事,与我们再无关系。想想之前与那些人两场战斗,我们都没捡到便宜,反而多有损伤。这回运气好,没死人,下回呢?如果太一道人亲自出手,我恐怕我们都逃不了。倒不如先走为上。” 众人一听,觉得是个好主意,但细细一想,有人道:“可早前我们与主神之间的约定...” 于是又犹豫了。 红原牧首微微叹息,心里暗暗摇头。 大略是活得久了,就越是瞻前顾后。若非因外在威胁必须要团结在一起才能互相扶持,他早就一个人跑了。 “其三。”他伸出三根手指,异常认真道:“既然大家暂时不愿离开,那我们就两头下注。” “两头下注?” “对。”红原牧首叹道:“我们去联系太一道人那边的人,说明一些情况,取得一些条件。而这边,就算主神知道我们的动作,我们也当做不知,反正他立下誓约不能对我们出手,我们该怎样,还是怎样。至于最后结果——到时候再说。” 这个策略,实际上最具风险,因为不确定太一道人对他们的看法,又绝对恶了塞托拉克。可红原牧首知道,眼前这些老朋友,一个个都因为十万年漫长时光的消磨,失去了决断之心,瞻前顾后,犹犹豫豫。 他一人,又无法成事。想来也是后悔,早知道就暗暗一人谋划,脱离塞托拉克掌控的几率还要更大一些。原以为拉上他们一起,更安全,现在看来,反倒被这些蠢货绑住了手脚。 暗道心里失算。 果然,听到第三个选择,这些人没多考虑,直接就赞同了。 红原牧首心里失落的同时,面色不变,开口道:“那么这件事,就交给我去办吧。” ... 临近世界本源的虚空深处,正有两人,相对而坐。 一者瘦削,气息淡然,正是无血,一者壮硕,气息悍然,却是塞托拉克的念头投影。 两人中间,有一面光幕,上面正是那十三牧首商量后路的画面。 无血看完,不由嘿嘿直笑:“我道你十几万年积威,却也如此脆弱。我的兄弟,你做人实在太失败了。看看吧,十三个牧首,没有一个真心向着你,至于教首那个看来老东西...嘿嘿。如果我是你,早就自绝意识,永堕无间去了。” 塞托拉克的念头投影面无表情,只是眼中闪过一缕骇人的寒光。 却漠然道:“我的确失败,可是你也差不了多少。九成灵魂都被太一道人拿了,你还有脸到我面前来嘲笑我?如果他还活着,看到这一幕,不知道会不会一把捏死你!” “那是不可能的。他活着,就没有你我。怎么捏死我?”无血浑不在意:“不过你竟有脸在我面前提他,是谁给你这么厚的面皮?” 三十六章 时移世易心变化 各有算计暗流涌 “我现在的一切都是我自己挣来的!” 塞托拉克神色岿然,浑不为无血的话动容:“没有他,的确没有我。但他,只是一个失败者!失败者而已!” 他语气淡漠,目光直视无血:“我想要的,我自己会去拿,绝不把希望寄托在一个已经失败的人身上。而你,嘿嘿...” 说到这里,塞托拉克冷笑连连:“沉醉早已经烟消云散的辉煌之中,憧憬着重归以往,何其愚蠢!” 无血摇头失笑。 这个话题,他二人不知争论了多少年。但每每不欢而散,最后两人之间的裂痕越来越大,及至一发而不可收拾。 “是啊,你的一切,除了出身,都是自己挣来的。虽然你我二人皆出自于他,可他不但没对你有过任何帮助,反而留下无穷无尽的麻烦。”无血微微一叹,随即面露嘲讽:“让你甚至放弃了自己的骄傲,与敌人苟合!” 塞托拉克无言。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无血森然道:“你的教首,信仰的可不是你!” 塞托拉克闻言神色一动,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你知道?” “什么我不知道?”无血嘿然一笑:“你我毕竟一体呀!嘿嘿,以一个世界,几十亿智慧生灵的信仰供奉,去博取曾经敌人的施舍,塞托拉克,你可真有脸呐!” 塞托拉克的投影脸上,露出一抹涩然,他干声道:“可你要知道,如果我不那么做,我们早就完了!” 无血默然良久,神色无比复杂,忽然叹道:“也许你是对的,但我永远坚持我自己的看法。你知道吗,我已经是太一道人座下太一教门的护法长老。你之前的所求,如今对我来说,如探囊取物。功法?我的本尊现在就住在太一道人的茅屋里,那片虚空,功法如繁星,数之不尽,我想要哪一门,就要哪一门。而你呢?” 塞托拉克苦笑起来,哀叹道:“谁又想得到呢?谁又想得到呢?可你以九成灵魂为代价,受制于人,这值得吗?” “这不是值不值的问题。”无血喝道:“而是必须要这么做!如果不受制于人,我如何能让他放心,去信于他!?屁颠屁颠找上门开口就说要归附?谁信?我必须要跟他争,跟他斗,最后失败,被他擒拿,然后尽心竭力去帮他,他才会信任我!” 说着这话,无血眼中露出一抹骇人的精光:“你落到这步田地为的是什么,你我二人皆心里清楚。不就是因为那些功法无止境的潜力么?!太一道人也好,赤混魔尊也罢,且不论这二人的关系,只看功法就知道,这所谓仙魔,虽然前路坎坷,但前途无限啊!” 他狠狠的看着塞托拉克:“这是自开天辟地以来最好的一班车,而且现在是最容易上车的时候。你说,我会不抓住?!” “然后呢?”塞托拉克冷冷一笑:“取而代之?我的兄弟,你把太一道人看的也太简单了一些!” 他喝道:“能在那样弱小的情况下,与那个疯婆子混到一起,怎么可能是简单的人物?你算来算去,别把自己给算进去了!” “你以为我未曾考虑过这个因素?”无血争锋相对:“正是因为那个疯婆子,我才毫不犹豫的做了决定!我要复仇,而那个疯婆子,是最好的刀!” “你脑子糊涂了!”塞托拉克喝道:“那疯婆子是能随便算计的人吗?连那个混蛋都不敢轻易招惹她,只能拿话去套她,你还敢算计她?嫌命长!” “不,”无血突然笑了起来:“你以为我要取而代之?错了。只要能复仇,我何必取而代之?你应该知道,太一道人的力量,增长的多么迅速。从他突然冒出来,到现在,才不过二十几年,就已经不输于重伤之下的你我!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之后,你能够想象,他能走到哪一步吗?你看他的作为就知道,他早晚要与那些混蛋对立。既如此,我何必算计?反正是早晚的事。我既然作了他教门的护法长老,我就好好去做这个护法长老,然后看着那些混蛋一一被他杀死!” 塞托拉克看着他,神色里仍然不信:“我不认为你的想法会如此简单。” “可我的想法就是这么简单。”无血断然道:“我说了,只要能复仇,我什么都愿意做。就像这十几万年以来与你作对一般无二!” “可你之前...实在是装得太像了。”塞托拉克难以置信道:“难道从最初开始,你就在为打入太一道人门下做准备?不可能!” 无血笑了起来:“你说的对,这当然不可能。但你须得知道,人的心思,是会随着时间的变化而变化的。我最初并不大看得上太一道人,虽然他身上有那么疯婆子的信物,但我认为他只是疯婆子的一个玩物罢了。但随后的一切你都知道了,你我二人,竟连连遭他算计,失了宝物不说,还损兵折将。” “然后你的心思就变了?” “对。”无血毫不犹豫道:“他既然这么厉害,有无穷手段,让你我都吃了这么多亏,那些混蛋不尝尝,我又如何甘心?” 又道:“实则在这之前,”他指了指面前仍未散去的光幕,嘿嘿笑道:“正如你所说,我想的,是取而代之。即便我深知太一教门中护法长老只是打手,没有什么权力。但我仍然相信这是暂时的。可现在我不这样想了,你的这些手下,跟了你十几万年,还不是说反就反?既如此,我又何必觊觎太一教门那点家底?只要能得到太一道人信任,得到他传授跟高深的功法,只要我强大到超越一切的地步,什么我做不到?” 他竟意气风发。 塞托拉克看着他,忽然有一种陌生感,忍不住道:“你是要借助太一道人背后的那只是,那个疯婆子,以此跳出深红世界?” “然。”无血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如果太一道人背后没有那个疯婆子,我可能还要犹豫。但那疯婆子为他撑腰,我只要投了太一道人,嘿嘿,这深红世界囚笼,就是个笑话!我要离开就离开,那个混蛋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能把我怎样?除非他想跟疯婆子反目!” 塞托拉克听了,不由点了点头。 疯婆子之为疯婆子,因为其性情实在恶劣。往往因损失一个玩物,甚至凡俗之物,就打上人家大门的事,这许多年来,屡见不鲜。 就好像一个疯子一样,什么旁枝末节都不考虑,肆意妄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让人无可奈何。 以往是没有门路,也不可能投到疯婆子手下。那疯婆子从来孤身一人,就没见有过什么手下。何况当初那事,疯婆子也有一份,虽然不是主谋! 但现在不一样了。 时移世易,对无血、塞托拉克而言,疯婆子这样的靠山,才是眼下最好的选择。何况无血要投的也不是疯婆子,而是太一! “有他在,你真身不敢踏出这座囚笼半步,我也不敢离开这个世界,甚至还要与你为敌,做给他看,像小丑一样演戏。这样的日子,够了!”无血长身而起:“太一道人真是一个大救星啊,他来的时机太恰当了。塞托拉克,我绝对不会放弃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 塞托拉克就这么坐着,良久抬起头来:“你如果想要取得太一的信任,就必须要向他敞开所有的秘密。” 无血点了点头:“这是自然。不过不是现在。” 他嘿嘿笑了起来:“最后,我还要算计他一把!” “哦?”塞托拉克眼睛微微一眯。 “借他的手,打破这座囚笼!” ... 红原牧首一路穿过虚空,撕开空间屏障,气息毫不遮掩,大摇大摆的出现在了一片绵延十几里的军帐上空。 登时,几声厉喝不分先后,相继有八尊悍然强者腾空而起,眨眼间把红原牧首围了个水泄不通。 “是个牧首。” “自投罗网,宰了他!” 眼神交流间,一干人等并未直接动手。这牧首突至,让人不得不心生疑惑,或许是陷阱? 东石与铁树等一干师兄弟站在大营中的空地上,皆皱着眉正在低声交流,一边使五行法灵按兵不动。那猴子等四人,也自没有动弹,只把个牧首围困、戒备。 红原牧首神色不变,因伤未愈而显得有些失去血色的脸上,镇定非常。 他呵呵一笑,声音传遍万方:“要拿我就速速动手!但记得不要后悔!” 猴子等四人闻言,不由齐齐眉头一皱,暗暗拿眼睛去看地面上的东石。 东石与铁树等人对视一眼,心头一转,便腾身而起,飞跃至半空,喝道:“你孤身来此,既非送死,必有计较。红原牧首,说吧!” 红原牧首嘿嘿一笑:“难怪太一道人选择扶持你,果然有眼光。不过东石统领,你这可不是待客之道哇!何况...我来此自有隐秘,这光天化日之下,你确定要我说出来?” 东石微微一怔,随即淡淡一笑:“好,难得你有这般胆色,我东石也不落后。不过红原牧首,为防万一,你须得束手就缚。” 三十七章 牧首退路已绝 将见太一道人 “有何不可?” 红原牧首竟不以为忤。 此间事,须得暗中商谈。可他早知凭着自己的能力,定无法悄然接近东石周近,只能出此下策,大模大样前来。 不过内里详情,却不能这般摆在明面上。 就见他笑道:“我束手就缚,东石统领,请吧。” 东石眼睛微微眯了一下,虽然不好猜测这红原牧首的来意,但看来似乎的确没有敌意,心思一转,点了点头。 五行法灵当即各自打出一道法力,将红原牧首一身能量全数禁锢,这才提着他落到营中。 红原牧首挣了一挣,没挣脱,就把目光看向东石。 东石摆了摆手,法灵这才放开牧首。 也不说话,径步走入营中。那红原牧首也不客气,寻了位子一屁股坐下,待得东石等人各自落座,这才笑道:“我远道而来,有些好处要与东石统领分享,不过东石统领连一杯酒水都不曾奉上,实在吝啬的紧。” 铁树闻言喝道:“哪里那么多废话,红原牧首,你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红原牧首细细打量铁树,只道此人一身气息悍然厚重,气血化虹,从天灵盖冲出来,熠熠生辉!虽然仍不被他放在眼中,可也小觑不得。 他不由笑对东石道:“我道东石统领摧枯拉朽将我血色神教连根拔起,当是个人物。没想到手底下的人这么没眼色,这是越俎代庖吗?” 东石一听,浑不在意,摆手笑道:“我家大师兄的话,就是我的话。” 红原牧首微微一怔,这才知道,那说话一点也不客气,面皮看似憨厚的竟是东石的大师兄! 当下就是一惊,不由道:“你也是太一道人的弟子?” 铁树自是应道:“俺师父就是太一道人。” 红原牧首登时换了颜色,恭维道:“原来是太一道人的大弟子,难怪这样强大,真是有眼不识珠,失敬失敬。” 铁树瞪了瞪眼睛,一时间竟无话可说。他哪里想到,这红原牧首脸皮竟这样厚? 东石笑道:“我师兄铁树乃是师父门下第一强者,牧首须得记在心头,免得日后见面不识,呵呵...” 红原牧首自是听出其中讽刺,却浑不在意,笑道:“应该的,应该的。” 东石等人皆面色有异。这人好歹也是个强者,竟这般没脸没皮? 就见红原牧首恭维之后,神色一整,开口道:“我今日来此,有一件要事要与东石统领商议。” 顿了顿,目光扫视了一下猴子等四人,便就住嘴不言。 东石见状,心头一转,笑道:“事关重大?” 红原牧首了然,道:“与统领的师父太一道人有关。” 猴子一旁便知,这事红原牧首不愿外人知晓,无血手下几人,便在防范之列,他既是太一道人的暗子,当然要为太一道人考虑,当下站起来,冷哼一声,径自出了大帐。 其他三人见状,也各自面色不虞,但也随着猴子出去了。 红原牧首这才吐出口气,又道:“此事关乎重大,须得谨防隔墙有耳。” 东石心下了然,于是使五行法灵结阵,将这军帐封住,这才道:“牧首有话就说罢。” 红原牧首这才道出实情:“太一道人神通广大,又有统领等这般杰出弟子,那塞托拉克、无血,皆不能当。如今...” “且慢。”铁树忽然喝止,眼神凌厉:“塞托拉克为尔等主神,可听你语气,似不把他放在眼里?” 红原牧首见状,便叹息诉苦:“阁下不知,塞托拉克为人刻薄寡恩,我等十三牧首,为他奴役十几万年,分毫不得自由,是任凭他打任凭他杀,苦啊!天可怜见,太一道人从天而降,那塞托拉克自身又陷入巨大的麻烦之中而无暇应对,我们这才敢生出追求自由的梦想啊!” 他竟老泪纵横,哭诉连连:“血色神教奴役世界,其中诸般弊端,我们难道不知?我们也是这个世界土生土长的人啊!可塞托拉克在上,我们别无选择呀!原以为永远就这样下去,最终成为一个没有自由思维的傀儡,但太一道人让我们看到了希望...” 东石与铁树等人面面相觑。 不由道:“所以,你们打算背叛他?” “不!”红原牧首断然道:“我们不是背叛他,而是在追求自己的梦想!” “嗤...”铁树等人不由嗤笑连连:“把背叛说的这样堂皇正大,你这个牧首,也的确是个人物。” 红原牧首仿似没有听到,继续道:“就在之前不久,无血那贼子到总教廷与我们见了一面。只道是他已与塞托拉克联合,有了详细的阴谋计划。我心知不妙,如果塞托拉克和无血联合起来,三眼那几人突然反戈一击,各位危矣!于是不敢怠慢,不辞劳苦,不惧艰辛,连忙来见诸位,通风报信呐!” 东石对红原牧首的无耻,已经逐渐适应,虽然心里仍觉得有些作呕,不过红原牧首的到来,对他们而言,是一件好事。 正要说话,就听旁侧铁树呸了一口唾沫,嫌弃无比道:“这世上竟然有你这样的人!” 红原牧首仍不在意,只把目光看向东石。 东石于是笑道:“通风报信可不是你的义务,说吧,你有什么条件?” 这才是红原牧首最想听到的一句话。当下心头大喜,连忙道:“正如在下之前所言,我们所求的,只是自由。我们无意与太一道人作对,也不想再为塞托拉克卖命。只要东石统领能代表太一道人答应我们,事后放我们离开深红世界,我们必感激不尽!” 东石闻言,眼神一动,不由道:“开口便说出底线,这怕不是你这等老谋深算的人的作为。只是自由?” 谈条件,就跟做生意一样,开口价肯定虚高,然后慢慢谈,你来我往,最后达成一致。而这红原牧首的条件,说来必定已是底线。开口就是底线,难道这红原牧首已经山穷水尽? 果然便见红原牧首面露苦笑:“东石统领果然明察秋毫。我如何不想把条件提高一些?只是我那些老朋友...唉...” 猪队友比神敌人危害都要大。 如果其余十二尊牧首能够与他一心,能够全力支持他,能够有那么一丝丝果决,他也不会只抱着底线就开口。说不得定要索取一些额外的好处。 可眼下猪队友扶不上台面,一个个瞻前顾后,再这样下去,怕是要全军覆没,这让红原牧首还能有什么多余的想法? 唯活命耳! 东石目光闪烁,看着红原牧首的表情,不由沉吟起来。 却忽然,一旁铁树又开口了:“这么说,你们与塞托拉克已经决裂?他是世界之主,我听师父说,如果没有特别的手段,这个世界的一切,几乎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东石闻言,心头顿时敞亮。这才知道,这红原牧首,为何开口就是底线。 分明是不得已而为之! 就见红原牧首果然面露苦笑:“阁下猜得不错。我们与塞托拉克已经决裂,如果不是...” “如果不是塞托拉克脱不开身,想依靠你们稳住局势,早就杀了你们!”东石大笑一声:“尔等应是早已决裂,塞托拉克恐怕也没想到你会反过来与我们联合,你如此大模大样,有恃无恐,怕是当初还定下了什么誓约罢?” “不止。”铁树憨厚的脸上露出一抹深思:“我想塞托拉克必定还有其他打算,要不然这位牧首今日怕是半道上就被宰了。” 东石深以为然。 红原牧首脸色微微一青,心里不由一颤。 东石看的分明,心里暗笑,又道:“掌教师尊也曾与无血定下盟约,可该翻脸时照样翻脸!牧首,你等怕是小瞧了塞托拉克的魄力!就算曾发下誓言,也难保他不会反悔。这等人物,怕是对违背法则誓言的反噬,也有应对之法呀!” 在东石与铁树的一唱一和之中,红原牧首的脸色,变得分外难看。 他心头冷意直冒,嗫喏良久,狠声道:“你们也不要唬我!的确是我没有考虑通透,但当时情形...” 他脑子里回想起当是被塞托拉克抓个现行的场景,却是知道,当时若不与塞托拉克定下盟约,作为带头的,他怕是早就被塞托拉克清理掉了! 由是他并不后悔。 于是即刻转言:“两位也不必如此危言耸听,我自知再无退路,所以才来找你们。我的条件已经提出,东石统领,你有什么条件,大可说出来,只要不触及我底线,我一概答应!” 东石哈哈大笑:“这才像个牧首的气度嘛!” 随即灵识传音,与铁树商量起来。 一旁红原牧首虽知两人正在暗暗交流,却短时间内,无法破解两人灵识奥妙,只得按捺焦急,静候发落。 片刻之后,东石与铁树各自点了点头。 就听东石道:“我等上有师尊,此等大事,不能擅做决断。红原牧首,你如果真心要与我等合作,不妨随我去见一见我家师尊!” 红原牧首一听,神色一动,心头一转,当即便觉得,与太一道人见面,或许更好一些。于是点头:“之前无血言及,太一道人已是出关,若非我不知太一道人身在何处,也不会来此,直接就去寻他。” 东石笑了笑:“看来无血果是真神通广大,连我也才刚刚得到传讯,知道师父出关的事。” 三十八章 红原牧首勤讨好 宝光飞遁回帝都 “无血此贼,神通广大。” 红原牧首叹道:“他与塞托拉克斗了十万年,虽然像只地老鼠一样,可到现在还不是一样活的好好地?” 说到这里,他微微自嘲:“东石统领大概不知道,五年前尊师与无血一战,我在一旁窥视,分明看到尊师拿住了无血,当然,我也遭了池鱼之灾,被尊师顺手重伤。” 他顿了顿,摇了摇头:“不过我却知道无血诡诈,这许多年来,我们奉塞托拉克的神谕,布下许多陷阱,也曾数次拿住过无血,可都是他非分身罢了,毫无用处。尊师拿住的,必定也是无血分身,并且未曾辣手杀他,被留在身边。否则以尊师的神通,他如何能知踪迹?” 太一道人如何区处无血,东石自不知晓。闻听红原牧首所言,细细一想,不由深以为然。不过他认为,自家师父拿住无血分身却不下辣手,必定有所计较。 东石笑了笑:“当是如此。” 又转言道:“师尊传讯于我,告知昨日出关,已至红原帝都,如今正在王宫之中静修。阁下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我们现在就动身罢。” 红原牧首自无不可,站起身来笑道:“听凭阁下区处。” 东石点头,接着便作了一番安排。 这里驻扎了数十万大军,他虽暂时离开,却也不能弃大军之不顾。由是请铁树领五尊五行法灵,以护持大军安危。 铁树斟酌片刻,浓眉微皱:“师弟孤身与这牧首一道?万一途中出了差池...” 他不由瞥了眼红原牧首,又道:“不如带一尊法灵同行。” 哪知东石摇头,笑道:“五行法灵五尊同在,方能发挥出最大威能。这数十万大军,不单单是一统江山的依仗,也是我教门弟子的沃土,这许多记名弟子都在其中,万万不能有失。如果我带走法灵,有敌突至,四尊法灵抵挡不住,岂非我教门弟子要被一网打尽?” 又看了眼红原牧首,浑然也不讳言,道:“我自与牧首一道,量牧首也不会把我怎样,牧首以为如何?” 红原牧首不以为忤,笑道:“东石统领一代人杰,又是太一道人门下,我胆子再大,又岂敢不敬?” 铁树死死地看了红原牧首片刻:“你知道就好。” 却不妨旁侧一尊法灵突然开口:“主人传讯,命弟子东石带猴子等四人,与红原牧首一道前往红原帝都。” 红原牧首闻言便是一怔,心头一转,难道太一道人远在万里之外,却已知晓他红原牧首来此? 东石等人倒不诧异。 这五尊法灵,毕竟乃太一道人掌中法宝所炼法灵,自是与太一道人关联紧密。 东石于是稽首:“尊师父法旨。” 法灵由是闭口闭目,重作雕像一般。 于是东石便遣人请来猴子、三眼、胖子和斗篷四人,待四人在帐中落座,这才开口笑道:“我本将与红原牧首去见我家掌教师尊,却得师尊传讯,要同见诸位,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四人闻言,神色各有不同。其中猴子目光一动,神色里一抹期待之色一闪而逝。他毕竟早被太一道人制住,这数年以来修行功法,逐渐愈发体会到其中的奥妙之处,便越是心向太一教门,要见太一道人,他心里不排斥,反而有些期待。 毕竟功劳苦劳加在一起,也有一些,说不得这次见面,还会得些好处。 至于另外三人,则齐齐凝眉,心中大不情愿。 就听壮硕彪悍的三眼沉声道:“我等互不从属,只是盟友,怎能听凭召唤?东石统领,尊师可不是我等主人。” 笑眯眯的胖子和斗篷罩身的斗篷,都附和称是。 此话倒也不假。这四人,就算是猴子,名义上也仍是无血的手下。而无血,名义上与太一道人是盟友,双方并无统属关系,按道理来说,太一道人的确不能对四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由是东石也有些纠结。 毕竟他们神通广大,在当前局势来说,助力不小。虽然五年前有太一道人与无血斗法一场,但毕竟这上面两人,也没说就一定翻脸,才使得东石等下面的人,仍然可以联合对敌。但这种关系,很是脆弱,相互之间,仍有防备。东石不愿此时与他们翻脸,多个盟友,多分力量嘛。 他正斟酌着怎么开口,就看一旁的红原牧首冷笑起来。 “我道是与你等打来打去这么多年,却没看出,原来也都是些胆小鬼而已。我竟还忌惮你们,真是羞耻。”他冷笑连连:“你们这些人,无非是担心到了太一道人面前身不由己。然则太一道人何许人也?连塞托拉克都忌惮万分,他若要对你们出手,何必如此麻烦?稍稍动一动,怕是不知不觉就能要了你们的性命!作为弱者,尊重强者是本分,太一道人请你们去,你们竟拿捏架子,真是愚蠢!” 红原牧首如今退路已绝,他心知若此间事了,塞托拉克赢了,就绝不会放过他。唯一的活命机会,只有抱住太一道人的大腿。所以无论如何,能示好的示好,就要示好,一点机会都不放过。 他是看出来了,太一道人传讯,有些笼统,只道是让这些人去见他,余者一概不说。这大概是强者的通病,话只说半句。而东石等人,毕竟神通修为不及这四人,拿捏不住他们,就略略有些犹豫。 红原牧首正好激上一激,言语间帮东石一把,又不费什么力气,何乐而不为? 果然,这话一出口,三眼等人,登时就火冒三丈。 连带那猴子,也状作同样神色,怒目而视。 三眼喝道:“你区区塞托拉克一条走狗,也敢藐视我等?!若非东石统领当面,换个地方,两拳锤死你!” 胖子只呵呵的笑,但笑里藏刀,眉眼之中,带着些许厉色。 斗篷不言不语,但仿似有一双凌厉的眼睛,正透过斗篷死死地锁定红原牧首。 猴子则一副怒火冲天的模样,鼻孔里喷出实质一般的气,化作滚滚大风,吹得这帐中轰轰作响。 “给你们十个胆子。”红原牧首浑不在意,不屑道:“你道我是塞托拉克走狗,可我孤身一人,就敢来此。不但如此,我还要去面见太一道人。你们三人却不敢,胆小如鼠,如何能与我相提并论?” 东石一旁与铁树对视一眼,眼神里都带着些笑意,看出了红原牧首的意图,对他倒是产生了一丁点好感。 于是连忙开口:“诸位且住。” 笑道:“何必如此?诸位神通广大,都是一等一的人物...我家师尊请四位前往红原帝都,想是有些要事商谈,如果四位不愿,我自也不勉强...” 这便是迎合红原牧首所言,一个红脸一个黑脸,以退为进了。 猴子也是个演戏的好手,当下怒喝道:“如何不敢?!我纵横天地无数年,谁敢小觑了我?!” 其余三人一听,心中大是赞同,当下抛却犹豫,齐齐颔首:“同去!” 这人强到一定层次,面皮便至关重要。所谓人争一口气佛受一炷香,任谁瞧不起,那实在难以忍受。 红原牧首一旁这才抚掌笑了起来:“有些气性,倒是我唐突了。” 四人瞥了他一眼,闷哼一声,不再言语。 东石于是起身:“既如此,择日不如撞日,我们当下动身,如何?” “自无不可。” 于是同出大帐,东石摊开手掌,掌心滴溜溜一杆霸王枪迎风见长,化了宝光,周身一裹,卷了红原牧首,纵跃半空,飞射而走。 猴子四人对视一眼,齐齐飞驰追了上去。 东石修为境界,不过炼炁五重,六人之中,但凭力量等级,就属他最低。何况还带了一个被禁锢了能量的红原牧首。 虽然器遁之法也算快捷,遁光一闪便是数十里,可比及猴子等几比返虚的人物,却差了太远。 若非迁就东石,这四人直接撕开空间,下一瞬就能抵达红原帝都。 一路紧赶慢赶,将山河大地甩在脚下,数万里疆域,也只得一二刻时间,便就抛诸身后,遥遥就见人口聚居,分明那红原帝都,已是在望。 东石携着红原牧首,遁光落在城门外,显出身形,猴子四人也随之落下,将周遭熙熙攘攘来往之人吓了一大跳,引起一些骚乱。有守城门的兵卒连忙赶上来,一看是东石,当下松了口气,敬礼不提。 东石于是信步在前,其余五人跟在身后。 东石一边走,一边道:“这城池有阵法护持,加之我家师尊在此,不得鲁莽不敬。还请几位担待担待,我等步行入城。” 红原牧首有求于人,自无不可,三眼等人却隐隐又有些不爽利。 可太一道人毕竟强横,到了这地头,他们也不好说什么。就如同红原牧首所言,弱者尊重强者,这是本分! 于是六人入城,虽然信步缓行,可毕竟不与凡俗类同,脚下缩地成寸,似缓实快,不片刻功夫,便就到了城中王宫。 三十九章 违背誓言只等闲 只求道人救一命 太一道人早知东石引人回来,于是遣红麟儿在门口等候。红麟儿见人到了,特意多看了猴子五人几眼,对东石点了点头,转身四平八稳,引着一干人等,穿廊过殿,就到了王宫后苑。 红原牧首等五人紧随东石其后,只道是红麟儿生的威武不凡,不由暗暗打量。这一打量,心头顿时吃了一惊。这头凶兽,分明竟给他们极度危险的感觉,仿佛回头一口,就要吞天噬地! 由是暗道是太一道人座下,便是一头凶兽,也这般强横——能让塞托拉克忌惮的人,果然是非同凡响。 所思间,入了后院拱门,遥遥便见当中亭亭大树之下,一尊道人席地而坐。 红麟儿尾巴甩的如同风车,飞奔上前:“掌教老爷,他们到了。” 这一开口,除了东石,余者几人都吃了一惊。没见过凶兽还能说话的! 也只好归结于太一道人的神奇。 东石几步赶上,躬身一拜:“师父。” 太一道人拍了拍红麟儿脖颈鳞甲,红麟儿乖乖躺下一旁。道人对东石颔首,拂袖示意坐在一旁,这才把目光,落在余者几人身上。 这目光一扫,红原牧首、瘦猴四人皆汗毛耸立,只觉一身里里外外,在这一眼之中,被看的通透,秘密涓滴不存,不由浑身不自在。 好在道人只看了一眼,咄咄目光变得温润如水,淡淡道:“都坐。” 几人不敢怠慢,连忙各自施礼,千奇百怪,或抚胸,或躬身,手忙脚乱一阵,这才在道人面前席地坐下。 道人先没管那红原牧首,却对瘦猴几人道:“贫道使尔等前来,有一事告知。” 三眼几人闻言,各自对视,心头不免忐忑,又惧惮太一道人强横,不好硬气,只好道:“洗耳恭听。” 道人微微颔首,目光突然化作实质,将四人罩在其中:“即日起,尔等皆为我太一教门护法,听贫道号令,辅助东石行事。” 言语淡淡,语气却无可置疑! 四人听的心头登时蹦蹦直跳,不知该作何回答。在道人刀锋般的目光逼视之中,只觉若敢拒绝,生死定然难料。一时间心中后悔,只道是不该听红原牧首激将,这下入了彀中,万万难以善了! 一时间竟恨上了红原牧首。 “应是不应?” 太一道人袖袍鼓荡,声音恍然严厉。 看那模样,怕是一声拒绝,就要狠施辣手! “遵...遵命...”瘦猴干声答道。 他早为太一道人暗子,眼下见太一道人行事,他面上虽装得像模像样,心里却在欢喜。何也?只因与其他三人许多年的交情,自己却做了暗子,一直心里过意不去。若其他三者也皆被太一道人慑服,那四人便是一般无二,之前纠结,自是烟消云散。 三眼三人见瘦猴这暴脾气竟首先臣服,心里虽然感觉有些诧异,却也齐齐松了口气。那道人给人压力实在太大,竟让人生不起反抗的念头。虽心里大是不愿,可又不敢反抗,生怕遭了灾劫,丢了性命。 而瘦猴这一开口,有了个牵头的,心理上的压力,自然就有了宣泄的地方。虽然仍不言不语,却已默认。 太一微微颔首,敛了威压,又变得云淡风轻,道:“作我教门护法长老,有利无弊,有甚不情愿?连那无血也自服了,尔等又有甚资格不服?” 瘦猴四人一听,愣神间,就见太一道人弹指一划,面前一方圆光术,无血身影显露其中。 就听无血道:“我已作了太一教门护法长老,你们几个跟了我许多年,我也不害你们,若是愿意,与我一道,也作教门护法,若是不愿,我便向掌教至尊讨个情面,放你们离去。” 太一道人直接开口收编几人,而不是先把无血搬出来,自有道人自己的道理。这些人,都是些有能为的,个个桀骜不驯,先搬无血出来,怕是还以为太一道人忌惮他们,须得借无血的虎皮拉拢他们。 自该要先来个下马威,慑服其人,再以无血作榜样,这才是道理。 要收服强大到一定境界的人,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都是扯淡,拳头大,才是王道。 三眼几人之前被太一道人威压,不敢反抗,但心里未尝愿意。可现在一看,连自家原来的主子无血都服了,一下子心里的一股怨气就散了。 当下都不犹豫,神色一改以往,恭恭敬敬,应诺不提。 说来无血言及向太一道人讨个人情,说若他们不愿,可放他们离去。然则眼下情况,却哪里还有离去的余地? 不说太一道人强横,让人生不起反抗的念头,单单眼下这深红世界的局势,就已容不得他们有另外的选择。 若是离去,难道选择投靠塞托拉克?他们好不容易才脱离傀儡身份,谁还愿意去做那所谓的神血圣骑? 况且大势将至,也不可能安安稳稳藏在一边看戏。不论结局如何,如果他们要中立看戏,最后胜出的一方,也容不得这些游离在外的不稳定因素,必定要清洗。 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塞托拉克,要么太一道人。 而无血的臣服,自然让他们更倾向于太一道人,这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由是太一教门便又多出三尊近乎返虚的护法长老,自又是力量大涨,是件好事。 一旁红原牧首看的分明,心里突然生起别样念头来。他之前只要保命并脱离这个旋涡,现在看来,似乎又多了一个选择! 那太一道人虽然先是威迫,可几人臣服之后,也没见施展什么手段将其控制,这最是让红原牧首心动。 他自不知晓,不是不控制,只是还没来得及施展。 像收服这种野路子护法,前期必然要有一个控制手段,毕竟不可能一收服就全心全意,没有二心。否则一旦有变,这些家伙从教门内部炸开,导致的后果,比及外部威胁,还要更大。 解决了三眼四人的事,太一道人散去圆光术,这才看向红原牧首,道:“你所求者,贫道业已知之。你为人虽令贫道不齿,可毕竟所作所为,于贫道有益。你既想脱离塞托拉克掌控,贫道也自成全了你。” 听闻此言,红原牧首虽心头略略有些愧意,却眨眼就被激动冲的烟消云散。较之于渴望已久的自由,对塞托拉克那点愧意,就什么也不是了。 道:“万分感激!” 道人摇头失笑:“各取所需罢了。你也勿须感激,你要求得贫道不与尔等计较,自要付出一些代价。” “这是自然。”红原牧首恭敬道:“您只管吩咐便是。” 太一道人微微一笑,斟酌片刻道:“倒也没有什么可吩咐的。以塞托拉克的能为,尔等除非在贫道身边,否则一干作为,皆在他眼皮子底下,没有隐秘可言,就算有事,我如何吩咐你们去做?岂非贫道作为,皆被塞托拉克所知?你等十三人,只要不助纣为虐,襄助塞托拉克与我为敌,便是对贫道最大的帮助。” 顿了顿,道人似乎斟酌片刻,道:“既要离去,便早些离去罢,早早脱离了这摊浑水,免得最后落个不得好死。” 红原牧首听完,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得了太一道人承诺,至少少了一个大敌,一时间轻松不少。 不过却犹豫道:“好教您知晓,我虽听塞托拉克说过多元宇宙之事,可并不知晓如何离开深红世界...”他顿了顿,又补充一句:“我曾到世界边缘去过,看到宇宙晶壁,实在坚固无比。” “宇宙胎膜自然坚固无比,便是塞托拉克全盛之时,若无通道,也去不得多元宇宙。”太一道人淡淡一笑,转言道:“也罢,既已应了尔所求,告知你去路也是无妨。” 由是弹指射出一缕灵光,不等红原牧首反应,便打入他眉心之中。红原牧首先是一惊,随之察觉到脑中信息,细细一体会,心头不由大喜过望,于是连连道谢。 太一道人摇了摇头,似乎好心道:“这去路你已知晓,然则贫道还要提醒一句——塞托拉克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人。尔等背叛了他,怕是不会善罢甘休。他仍掌握此界过半权柄,些许法则誓言,自能动用世界权柄予以抵消,你等须得小心喽。” 像世界之主这等权柄位格,自有一些特权。譬如法则誓言,在某种程度上,便能以世界权柄抵消。 尤其这所谓十三牧首与塞托拉克之间,立誓双方,根本不平等。杀了他们,虽然也会受到反噬,但反噬之力较小。唯有与塞托拉克力量等级或者权柄位格等级平等或者更高的人,相互发下誓言,才更加难以抵消。 这等规则,连太一道人也是在得到了越来越多的世界权柄之后,才知道的隐秘。早前他也自以为只要对天发誓,杜绝言语漏洞,便能高枕无忧。现在才晓得是如何的孤陋寡闻。前时想起当初与太冥圣母初见之时的举动,就觉得心中臊然。也亏得那太冥圣母没有在意,否则以其先天死神、本源合于宇宙的身份,与区区当时不过化神境界的太一道人之间的誓言,随便反悔又能如何? 红原牧首闻言,脸色登时就是一变。虽然早前东石也提过这个问题,可东石与太一道人自不能相提并论。 东石口中的话,他可以不信。但太一道人口中话,却由不得他不信! 一时间方寸大乱,只道是自己跟了塞托拉克这么多年,却不尽知世界权柄的用途,不由连连暗道失算。 如果太一道人所言成真,他这一动,怕是就要被塞托拉克堵住,剥夺了本源力量,翻掌就要被杀。 红原牧首面色变幻,思来想去,却不得要领,忽然看到太一道人似笑非笑的面容,不由心头一动,直接拜倒在地:“求道人救我一命!” 四十章 骇牧首危言相与 欲权柄分庭抗礼 世间没人不怕死,活得越久,越是身处高位者尤甚。所谓人越老胆儿越小,高位者又贪恋权势,此间奥妙,不外如是。 由是这红原牧首种种陋相,太一道人倒也不鄙薄,反而很理解。 譬如修士,地仙第一劫,便是要明悟生死,抛诸恐怖。可见生死之间的妙理,连修士都须得慎重对待,更遑论这等只有力量而没有道心的人物了。 当然,说起修士,不是说渡过这一劫就不怕死了,太一道人也仍然怕死。 但渡过此劫,生死之间走上一遭,回过头来品位一番,有了此中明悟,日后再遇此等劫难,好坏也能镇定一些。不像这红原牧首,甫一知晓难有生机,便方寸大乱,没面没皮。 这等人物,实不入太一道人法眼。不过作为敌手,却是一种幸运。 道人笑眯眯的看着匍匐如同蚍蜉一般的红原牧首,微微一笑,道:“也罢,既然你有此诚心,贫道也不吝惜给你指出一条明路。” 红原牧首面色咋喜,连连叩首:“请道人指教!” 太一道人才道:“贫道不知那塞托拉克为何眼睁睁看你来见贫道而不为所动,若换作贫道,怕是早早剥夺了赋予你的本源力量,一指头碾死。但不论他有何等算计,你来见我,便是缘分。上天有好生之德,凡事必有一线生机,不过要取得这一线生机,便须得付出代价。” “只得活命,任凭道人驱策。”红原牧首哪里还有小心思?他虽也心机深沉,可所谓聪明反被聪明误,正因为想得多了,就越害怕。眼下心头只是一片空白,只求活命而已。 “好。” 道人拊掌大笑一声:“塞托拉克不先剥夺尔等本源,却眼睁睁让你来见我,生生将世界权柄推到贫道面前,贫道若是不取,如何对得起他一番好意?听好了,若要贫道庇护,便交出塞托拉克赐予尔等的本源力量!” 说到这里,道人目光如炬,狠狠罩住红原牧首:“想来此事,你一时半会儿无法下定决心。贫道也不强求。便只得一句话——若要活命,交出本源。” 你道这是为何? 自太鸿道人尾随塞托拉克分身的一缕残存本源来到此界,不声不响,先就夺了接近一成世界权柄。随后太一道人来此,以门下弟子为锋,借义军蜂起之势,推翻血色神教,使仙道扎下根基,如今已是占了此界人道大部气数。 所谓人道,非是单指人类,而是所有智慧生灵。只要有智慧,能构建文明,对世界产生影响的物种,皆在人道之中。 或者,人道便是文明之道。 世界权柄,当为天道,人道在天道之中。 大略每一方世界,只要有文明存在,依人道强盛与否,所占世界权柄,一成至五成不等。最低不低于一成,最高不超过半数。 这深红世界,人道气数所占世界权柄份数,大略只得三成。如今这三成权柄,三之有二,已入太一道人之手。只待东石携太一教门之威,一统此界人道,少则就有三之二五为太一教门所据。 加之道人又得了创神之心,也占了一成权柄。攫取大地祖脉炼宝,又大略半成权柄。 由是已有超过四成的世界权柄落入太一道人手中。 此消彼长之下,塞托拉克现在最多还剩下五成权柄——大略还有半成,落在十三牧首身上! 只要取了这半成权柄,太一道人便能与塞托拉克分庭抗礼。 太一忌惮塞托拉克之处,无非是其手中捏拿的世界权柄而已。其本身身受重创,依太一道人推算,根本动弹不得。一旦照面,唯有这世界权柄,因其威能浩瀚,让太一道人心头忌惮。 但只要这世界权柄有半数被太一道人拿捏,塞托拉克便优势不再,太一道人才敢放开手脚,雷霆一击。 若今日十三牧首齐至,太一道人便不会与红原牧首啰嗦,翻掌镇压,直接取了便是。可只得一人,便是鸡肋,由是才危言相与,迫使其顺着太一道人的计较走。 听了太一道人所言,果然那红原牧首神色犹疑不定。 塞托拉克赐予十三牧首各自一份权柄,是牧首的力量之本,是其这许多年来横行的最大依仗,已经深入骨髓,不分彼此。 此等状况下,休说太一道人,便是塞托拉克平白要要剥夺这份力量,也不可能心甘情愿。 分明就是缴械,一旦失了力量,还有什么可以作为依凭? 但一边是性命之忧,一边是最大的凭恃,却竟冲突,这让人作何选择?红原牧首心中更见凌乱。 这后苑,便一片寂静。 红原牧首在那里纠结权衡,下不了决心。瘦猴四人在一旁状作雕像,似乎不听不闻。东石则心头转动,多有所思。 太一道人神色淡漠,浑不在意。 只有红麟儿,一会儿蹭一蹭太一道人,撒个娇,一会儿又去叼东石的衣角,撕扯来去,倒是顽皮的紧。 良久,立在一旁的瘦猴眼珠子转动了一下,忽然道:“这人呐,性命才是第一。没了性命,什么都没了...不知到前时谁说咱爷几个是胆小鬼,那一个理直气壮,啧啧,现在想来,还心襟动摇哇!” 这话说的分明就是红原牧首。红原牧首又哪里听不出瘦猴的讽刺,但他转念一想,又觉得有道理。抉择需要勇气,他连太一道人都敢来见,已是抛却一切顾虑,还有什么好怕的? 当下心一横,深吸口气,神色一定,抬头咬牙道:“但凭道人吩咐!” 太一道人这才微微颔首,宽大的袖袍一拂,道:“我观你也是个有决断的,然则另外十二者,怕没你这般果决,怕是不愿。这般,你去将那十二人带到此处,贫道便记你一功,若事成,少不了你一份好处。” 红原牧首叹了口气,拜了一拜:“自当遵令。” 太一道人便就解了他一身禁锢,拂袖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红原牧首站起来,转身间,背影有些寂寥,却顿了一顿,忽然又回头一拜,道:“道人在上,若我愿意加入太一教门,与他们一般,也做个护法,道人可愿收留?” 太一道人闻言不由笑起来,指着这牧首道:“也是个激灵的,然则你这般品行,要入我教门,难。” 红原牧首顿时精气神再降一截。 却忽然又听太一道人转言:“不过若你能立下些功劳,倒也不是不能。” 这才精神一震,认真的点了点头:“定不让道人您失望!” “嗯。”太一道人大袖一甩,将他驱离出去:“去罢。” 眼见红原牧首撕开虚空跳将进去,一旁东石才稽首开口道:“师父,您真要收他做护法长老?” 又道:“剥夺了本源力量的牧首,怕是与我也相差仿佛,再则其人品又实在低劣——塞托拉克虽然奴役了他们,可毕竟这许多年来,他们的一切都是塞托拉克给的,说背叛就背叛,不当人子。” 太一闻言,摇头失笑,也不管旁侧就有瘦猴四人,便道:“何为教门护法?护教护法之人,还能有多大期待和要求?只要听话,管他何等出身人品?” 又道:“况乎教门之中,护法长老虽地位超然,却不得参与教门教务,如此,有何关隘?” 说白了,护法长老,就是一群打手而已。只要听话,其他旁枝末节,一概可以放在一边。 东石心头明了,当下点头不提。 一旁瘦猴等人,则听的有些气闷,可太一道人当面,又能如何?只得身受了。 片刻后,东石又道:“那另外十二人呢?也自为教门护法?” 太一道人摇了摇头:“这所谓十三牧首,除了这一个敢来见为师的红原牧首,其余怕是都腐朽的如同枯木,不堪雕琢,要来何用?平白坏了教门风气。便是这红原牧首,也要看他最后活不活的成,若还有命在,给他个护法又何妨?若早早身死魂灭,自是不用再提。” 东石听了,微微一怔,道:“可是师父刚才...” 太一道人失笑:“他求为师保他一命,可前提是须得先付出代价。如今他尚未付出相应代价,你要为师如何保他?” 东石心头一转,觉得有理,却道:“如此...他这一回去,怕是后果难料。” 太一道人微微颔首:“为师虽不知塞托拉克算计,可换做是我,无论如何也不会轻易放过这些悖逆。此番能否活命,只看他造化。” 言罢揭过此话题,对东石道:“你自不要去多管这等事,以你修为,还差的太远。尽早将十三国一统,将我教门根基扎下,才是最要紧的。” 又看瘦猴四人:“尔等四人,便要竭尽全力辅助我这徒儿,不得有半分悖逆,如若我徒有个三长两短,尔等百死莫恕。” 四人低头垂首,连道不敢。 一旁东石便道:“四位都是教门护法长老,我不过外门弟子而已,修为浅薄,见识孤陋,确要多多依仗四位长老。日后相处,若有哪里做得不对,四位长老只管提出,我自感激不尽。” 四人心里一松,便就对东石这一番谦虚,生出不少好感来。 太一道人微笑颔首,抬手打出四道灵光:“此为教门护法专修五灵玄功,一而五,五而一。只看尔等悟性,若能悟的一门,便只得一门。若能全数悟透,便也是机缘。尔等既作了我教门护法,贫道也不吝惜好处。” 那瘦猴实则早得了功法,只不过太一道人念他功劳,不会当面揭穿,这才一并做了个模样。 瘦猴自是心头感激不提。 四十一章 牧首巧言 护法拦路 另三人虽然还不知这五灵玄功的奥妙之处,可以太一道人之强横做参照,又曾从无血处知晓那塞托拉克也是修炼功法不慎才落得如今下场,便就知道功法难得。 连塞托拉克这等人物,千方百计,甚至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都要贸然修炼功法,其难得之处,就可想而知了。 由是也自心喜不提。 说到五灵玄功,一而五,五而一,一套五门功法。乃是太一道人参悟东南西北中五方神兽的功法作为骨架,合以金木水火土五行奥妙所创。 为护法长老专属。 若修的其中一门,练就神兽元神,可变化神兽之身,也是法力广大,神通无边。若得五门皆修,炼成五尊五方神兽元神,以一己之力,便能布下四象、五行诸般神通大阵,举手投足翻天覆地不在话下。 单一一门功法,略略超过中等。若五门合一,在上等功法之中,也是最顶尖的一拨了。 不过这套功法虽然对太一道人而言,算不得什么,但要将之修通,五门俱全,却也不是等闲人物所能修成。 眼下教门护法,算上多元宇宙世界树界域圣地中的两位,加上无血、瘦猴四人,也才七人而已。以太一道人观之,有可能五门皆成的,怕也只得无血一人而已。 毕竟也是教门护法,若没点战力,如何护教护法?功法方面,太一道人不会吝啬。 倒是予了几人功法的同时,却也随同一道,各自给他们下了一道紧箍咒。 太一道人也不隐瞒,如实相告:“我自随同功法一道,与尔等神魂之中下了禁法,未免尔等擅自悖逆。” 又道:“只要尔等规矩老实,遵从教门门规,不作二心,自不发作。否则一旦发作起来,蹂躏神魂,到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四人登时如一瓢凉水从头顶浇落下来,透心凉意。细细感悟,自是察觉到灵魂伸出的禁法,一个个顿时喜色尽去,脸色就不好看了。瘦猴也随之装模作样。 太一道人浑不在意,又道:“毕竟刚刚投效,贫道也不欺尔等,自是不信任尔等,需要手段钳制也是理所当然。年长日久,凭着忠心,贫道若看在眼里,也不是不能为尔等解开禁法。这紧箍咒法,平素也没甚影响,只要不发作,也是自由身。再则,这世间一个大囚笼,哪里又有什么绝对的自由?尔等也是活了许多年的人物,连这些道理也不明白吗?何必心生怨愤?” 三眼等默然垂首无语。 道人见状便不再多说,拂袖道:“去罢。”闭上了眼睛。 东石起身,躬身稽首,其余四人依葫芦画瓢,也礼了一礼,便就出了王宫,遁走而去。 待得一干人等皆离开,太一道人又才睁开眼睛,就有红麟儿凑上来,稚嫩的语气中少有的显出一分正经:“老爷,我感到一点震动,就在虚空深处。” 太一自是心知肚明,点了点头,抬头望穿虚空,目中神光闪耀,看到虚空深处一团浆糊,其中有两尊人影正在交锋。 “闹着玩呢...”道人低语一句,摇头失笑:“这无血,打的是个什么主意呢?” “是无血那个混球?”红麟儿瞪大了眼,却不及自家老爷目力,看不清虚空浆糊中的身影,不由跃跃道:“要去看看吗?老爷?” 太一道人摇头,眼睛微微眯了一下:“不必。” 又细细探看,那虚空深处斗法,已是停了下来,似乎言语交锋几句,便就各自无踪去了。 道人心头不由一动,呵呵笑起来:“红原牧首这一回去,暂时怕是来不了喽...” ... 太一道人果然没有猜错。 红原牧首一路行走虚空,紧赶慢赶,不一刻就回了那血色神教总教廷。说来血色神教,已是名存实亡。除了这一座深藏虚空的总教廷还屹立不倒,凡俗国度哪里还有一丝属于这曾经庞大势力的醒目的影子? 自义军蜂起,两场斗法之后,十三牧首齐齐逃走,凡俗间血色神教便没了主心骨。所属势力,在义军兵锋之下一一坍塌,教堂皆被焚烧,死忠教徒皆被斩杀。若再过个一年半载,要找血色神教的踪迹,怕只得在传闻、典籍中去搜寻了。 话说那红原牧首一路思索,心中有了计较,回到总教廷,只悄然看了眼那仍静坐于大厅中的教首,便将余者十二牧首召集到神殿外的隐秘虚空之中。 仍是画蛇添足般的做了些手脚,禁锢一片虚空,掩耳盗铃,大略求一个心安,然后才有人开口。 “怎么样了?那边是什么回复?” 语气却是有些迫不及待。 虽然之前一直按捺,从神殿出来,又施展手段禁锢虚空。看起来有些耐性,但实则不然。 其实这一干牧首,早就等的望眼欲穿。 虽然皆已心灵腐朽,瞻前顾后,没了果决。可这些人都是老谋深算,没一个傻子。当然知道眼下情况,对他们来说,分外不利。 既不容于塞托拉克,若还不能得到太一道人那边的音讯,怕是后果堪忧哇。 红原牧首扫了一眼,神色沉静,点了点头,道:“我已面见太一道人。” 一听,众人眼睛齐齐一亮,忙道:“如何?!” 红原牧首叹了口气,使得众人心头激动为之一顿,七上八下有些忐忑起来。才听到他开口:“我大喇喇去见太一道人,太一道人如何不知我等已与塞托拉克决裂?如此没了依仗,有求于人,还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余者十二人皆面面相觑。 “那...太一道人怎么说?” 红原牧首抿了抿嘴,道:“太一道人与我说:‘尔等到了眼下这个境地,必须要做选择,要么跟塞托拉克一路走到黑,要么就投靠太一教门,做个护法。’” 余者众人齐齐皱起了眉头,有人忍不住道:“难道你没跟他说,我们愿意离开,不想再掺和他们之间的事吗?难道这点要求,太一道人都不许?生生要逼迫我们二择其一?他就不怕我们心一横,倒向塞托拉克,重新与他作对?” 这话出口,好几人看说话的人都像看白痴一样。 就有人忍不住道:“你老糊涂了?十二都去见太一道人了,我们是什么情况,难道还猜不到?塞托拉克会忍受我们的背叛,重新接纳我们?当炮灰是吧?!” 一时间,众人皆是纠结焦躁。 好歹有人还算清醒,问红原牧首道:“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红原牧首唉了一声,面色纠结半晌,道:“有个情况,还需要告知各位老朋友。太一道人说,塞托拉克仍掌握着半数世界权柄,他可以借此抵消法则誓言的反噬。” 说到这里,红原牧首看着脸色已经完全僵硬的十二人,沉重道:“也就是说,如果塞托拉克要杀我们,随时都可以做到。” “那...那该怎么办?!”慌了! 一时间,如热锅上的蚂蚁,余者牧首,皆惶惶然不知所措了。 “我我我,我还以为塞托拉克与我们定下誓约就万无一失了,没想到...”一人失魂落魄,一跤跌倒,瘫软成一团烂泥:“现在该怎么办呐!老天!我们还能逃离塞托拉克的魔掌吗?!” 其余人等,皆如同抽掉了脊梁骨一般,已是变得死气沉沉。 “失算呐!”良久,有人哀叹道:“我们跟了塞托拉克这么多年,竟不知世界权柄还能抵消法则誓言!不甘!” “诸位。” 这时候,红原牧首终于又说话了:“世间之事,也没有绝对,总有一线生机。” 瞬间,此话就吸引住了余者十二双眼睛。 “太一道人并不强迫我们一定要倒向他,甚至还给了我离开深红世界的路径。但我可以肯定,如果我们现在就动身离开深红世界,绝对活不过半路。摆在我们面前的,实际上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被塞托拉克当做炮灰,最后身死魂灭。要么...” 他目光灼灼:“死心塌地投靠太一道人!” “没得选了吗?” “没得选了。”红原牧首断然道:“前时背叛塞托拉克,你现在又去跟他说,要重新给他做事,你认为塞托拉克会怎么想?” 众人皆是默然。 眼看火候已到,红原牧首长身而起,喝道:“宜早不宜迟,诸位,我们马上去主物质大陆见太一道人,只有在太一道人身边,我们才能保住性命!” 其他人已是六神无首,见状只好都站起来,跟在红原牧首身后,就要离开虚空,前往主物质大陆。 却恍然间,一尊人影陡然拦在众人面前。 “是你?!” 众牧首一看,是无血,不由齐齐一顿。 红原牧首上前一步:“无血护法长老,你这突然出现,拦住我们,是意欲何为?” 之前面见太一道人之时,得知太一道人竟拿住无血之后,也使他做了个护法长老。他自是不知,那是无血本尊,而眼下这个,是分身。只道是太一道人拿了无血分身,眼下这个才是本尊。 又知晓分身、本尊之间定有联系,所以才如是开口。 称其为‘护法长老’,言语间一是表明自己知晓无血身份,二则大略也有一点讽刺的味道,三则嘛——红原牧首又道:“我等奉太一之命,与诸位老友前往觐见,无血长老,你且让开。” 却是表明意图,只道是一路人。 四十二章 假传法旨杀教首 斩却臂膀以投名 无血身影虚实不定,仿佛在就在眼前,又远在天边,唯有周身浩浩荡荡的深红力量,排绝虚空,悍然将红原牧首十三人堵住去路。 待得红原牧首一句话说完,无血嘿然笑道:“扯虎皮拉大旗,红原,你也是个激灵的。然则我如何不知?你还不是我太一教门护法长老呐!恁脸皮,竟拿掌教来压我!” 不等红原牧首反驳,无血一句话,随即又反压回去:“我奉掌教至尊法旨,红原牧首,尔等若想取那一线生机,须得先办妥一事!” 红原牧首一愣,身旁众人皆咋然纷纷,不知又要办什么事。 红原牧首皱眉,心下一转,忽然道:“无血护法,你莫非矫诏诓我?太一掌教只令我等即刻前去见他——掌教何许人也?若真有余事吩咐,早就与我明言,何必教你再来跑一趟?” 说到这里,他面上状作恍然,冷笑连连道:“哦,我知道了。你也是个首鼠两端的人物,既做太一教门护法,回头却又与塞托拉克勾勾搭搭,你莫不是怕我将此事告知掌教,没好果子吃?” 红原牧首面露后悔之色:“早知如此,面见掌教之时,我便该和盘托出,失算!失算!” 无血突然出现,说太一道人又有吩咐,红原牧首分明不信。太一道人要的是什么?是十三牧首的本源力量,自是越早去,太一道人自当越是高兴。又怎会突然遣人前来,另生变故? 不过这话红原牧首眼下不敢明言,他却是计较着将另外十二牧首诓去,否则一旦说明太一道人要求,怕是余者十二牧首都要踟蹰不前了。 “你道我矫诏诓你?滑天下之大稽。” 无血嗤笑一声:“太一掌教何等人物?我如何能欺瞒掌教?我自败落数次,早已心悦诚服。至于你所言首鼠两端,嘿嘿,你如何知晓,我如此行事,不是掌教至尊吩咐?” “这...” 红原牧首神色一动,复又觉得无血说的有理。并不能排除无血勾搭塞托拉克是太一道人的吩咐哇! 一时间,心中犹豫不定。 无血也不理他,直接道出:“掌教言及,尔等若想求得教门庇护,便须得先奉上投名状!” “投名状?” 红原牧首眉头大皱。 他心头清明,知晓献上本源,便是最好的投名状,如何还需要另外的投名状?然则...他心头咯噔一声,忽然侧脸去看其他十二牧首,果然就看到,这十二人正面露释然之色。 献上本源之事,唯红原牧首知之,其余牧首却是不知。这份投名状,实则隐形。由是另则十二牧首,心头一直犹疑,不太相信只要口头答应加入太一教门,太一道人就会相信他们,并庇护他们。 现在无血突然跳出来,要让投名状,这十二人心里就明白了。是啊,要投靠太一道人,总要先献上一份大礼才是,空着手去,怎么想怎么不对头。 于是便有人直接开口:“无血护法,你只管吩咐便是,我等既要投太一教门,自当献上一份礼呈。” 无血哈哈一笑,只看到那红原牧首神色不定,眼神里露出一抹嘲讽,随即收敛,道:“掌教下谕:十三牧首者投我教门,塞托拉克所依仗者,唯剩教首一人。谕十三牧首,除掉塞托拉克最后的臂膀,杀教首以作投名!” 杀教首! 十三牧首一听,齐齐瞠目,转念却又觉得理所当然了。他等十三人投了太一教门,果然便只剩下那教首仍为虎作伥,自当要打杀其人,以剪除塞托拉克臂膀。 便就有人开口要应诺,却被红原牧首拦下,喝道:“无血护法,若要我等奉诏,须得太一掌教信物,否则如何能让我等信你!” 身后就有牧首道:“十二,你大略是多想了。于情于理,我等既要投太一掌教,自该要献上投名。教首那老东西,却是正好一个。” 红原牧首心头焦躁,却又不敢明说奉上本源之事,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回答。 然就在此时,虚空中一头凶兽款款走来,鳞甲晶莹,血色剔透,独角插天,气息悍猛!红原牧首一看,却不正是当时去见太一道人之时,太一道人身边的那头凶兽? 红原牧首脑子有些混乱——难道杀教首以作投名,真是太一道人的咐? 就见那红麟儿蹄爪踏破虚空,呼吸间便来到近前,口中还叼着一卷图录! 红麟儿先看了眼一旁无血,只点了点硕大的头颅,然后把目光锁住红原牧首,口中图录宝光莹莹,缓缓飞出,悬在面前,这才开口:“你过来,掌教老爷有吩咐给你。” 红原牧首虽然心头有些乱,可不敢怠慢,连忙上前一步,到了红麟儿面前。 红麟儿吐气一吹,将图录卷到红原牧首手中,道:“此乃掌教老爷法宝——鸿蒙造化图,老爷让我送来此宝,助你们一臂之力。” 红原牧首总算死心了。既然连红麟儿都来了,还送来太一道人的宝物,那么此事必定不是无血诓人。 他心头哀叹,任凭摆布,这大概便是弱者的悲哀吧... 紧了紧手中图卷,他正要开口问询图卷用法,就有一道符印从图卷中射出,入他眉心,瞬间便就明悟。 与红麟儿点了点头,又瞥了眼无血,他果断转身,与一众牧首直扑总教廷神殿而去。 ... “掌教或许不知,血色教首这人才是一头披着羊皮的饿狼,是眼下掌教至尊以外塞托拉克最为忌惮的人物。”无血与太一道人相对而坐,侃侃而言:“只道那十三牧首背叛塞托拉克,不为人子。然较之而言,血色教首那老东西,才真正是个人物!” “连塞托拉克竟都被他瞒过许多年,啧啧,实在是了不得!若非此番掌教一番动作,引出那老东西异动,塞托拉克都不知还要被蒙蔽多久!” 一番言语,指出那血色教首竟能瞒过塞托拉克,这实在让人有些难以置信。太一道人听了,目光不由连连闪烁。 就又听无血道:“反正依我看来,掌教你对那十三牧首,也不大看得上眼,此番就捉刀让他们互相残杀,死个干净才好。否则一概收入门中,以其腐朽,未免坏了教门风气。再则我与塞托拉克已是谈妥,这些悖逆,于他而言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若借掌教之手将之一一除掉,他乐见其成,并承诺绝不与掌教争夺十三牧首与那教首所属的本源权柄。” “呵,” 太一道人轻轻一笑,脸上神色云淡风轻,让人看不出心中所想,却就道:“以你所言,那血色教首倒真是个人物。不过贫道有些疑问,须得你来解答。其一,血色教首此人一身力量,当为塞托拉克赐予,既为教首,至关重要,以塞托拉克为人,如何会忽视?必定控制严密。他有二心,又如何能瞒过塞托拉克?” 端起茶碗,道人抿了口苦茶,又道:“其二,你道是使之互相残杀,死个干净,这倒无关紧要。些许朽木,死则死矣。不过十三牧首,再加上一个教首,其所拥有世界权柄,怕是接近一成。如此算来,塞托拉克如今手中权柄,不足半数。他要对付我,就少不得这十四人身上的这份,如何会许我安然夺走?” 太一目光异样,炯炯直视无血,看了他三个呼吸,只把无血看的坐立不安,却忽然道:“不过贫道并不在意,些许旁枝末节,无关大局。那牧首教首所属本源,贫道是要定了,不论塞托拉克如何计较。反倒是你,心思不定,若得哪一日让贫道知晓你反复无常,说不得贫道就要狠施辣手。” 道人双目微眯,狭长如锋:“换做贫道是塞托拉克,若知悖逆,早早便就碾死,然他却稳如泰山,视而不见,怎么看怎么不对头。还要生生把权柄推到我面前来,实在是...莫非还有什么算计不成?” 无血只是笑。 太一道人点了点头:“也罢,你既不说,贫道也不勉强。好教你知晓,须得不要挑衅贫道底线。至于此番你假传贫道法旨,令十三牧首攻伐血色教首之事,贫道暂时与你记着。” “当是不算假传法旨罢?”无血神色收敛两分,道:“我自传出法旨,便同时也上禀掌教,况乎掌教你也未曾驳我,反倒是遣红麟儿送去法宝襄助。怎么说也是一桩功劳。” “擅做主张,还要功劳?”太一道人瞥了他一眼:“事了之后,若不给贫道一个满意的解释,少不得找你秋后算账。” 无血笑笑,状作安之若素。 便就在这当口,虚空深处,是大战正酣。 红原牧首捧了鸿蒙造化图,与余者十二牧首联袂,几步跨过虚空来到那总教廷神殿之外。当下各自提起精神,散布于周遭虚空之中,隐去身形。 红原牧首这才展开造化图,借脑中符印催动,将此宝一抛,化作无穷广大,合于虚空之中,将周遭不知几万公里虚空,封困的严严实实滴水不漏。 四十三章 封虚空围攻教首 恍明悟太一不虞 宝图藏形,红原牧首也自匿去身形。下个一瞬,就仿佛天塌地陷,鸿蒙造化图所封困范围内,数万里虚空骇然一震,就仿佛一锅开水,登时沸腾起来! 万分之一个刹那,当中那座神殿在虚空震荡中轰然崩溃,其中炽白一轮昊阳冉冉升起,苍老的暴喝声炸开:“谁!” 这声音尚未完全展开,周遭虚空,四面八荒,十三道洪流般的深红力量化作长虹,找准当中那轮炽白昊阳,轰然便是一击!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合十三尊牧首全力一击,虚空破碎,就仿佛泼墨一般,将那轮炽白昊阳压将下去,呼吸间若隐若现,仿佛风中灯烛,下一刻就要熄灭。 “好胆!” 那若隐若现的昊阳中,传出一声厉喝:“是你们!” 分明已是认出动手者何人。 这声音竟中气十足,不见虚弱,就譬如十三人一击之下,如清风拂面,浑然不当一回事! 十三牧首心头一震,各自骇然。 这牧首,若单独一人,调用本源一击之下近乎返虚,合十三人之力,又是偷袭,怕是寻常返虚中期,地劫境地仙也吃不消! 虽然早知这教首深不可测,却也没想到竟厉害到这般程度! 红原牧首等人不由心头微微一沉,万万没有料到,这老东西竟这般强横!但既已动手,便是骑虎难下之势,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都是老谋深算,哪里还会犹豫? 一击过后,第二击、第三击,波涛汹涌,叱咤声中,无穷无尽的深红力量,一浪接一浪,接踵而至! 浩瀚一片虚空,崩碎了复又生成,生成了又崩碎,若非有鸿蒙造化图先锁住虚空,怕是不知这般悍然斗法,余波会传出多远。 在虚空生灭中,那轮昊阳一跃而起,撒播出无穷无尽的圣洁光辉,将其周遭方圆千里虚空皆定住,任凭虚空崩碎,能量汹涌,也奈何不得分毫! 再看那昊阳中,一尊人影鹤发童颜,素袍古拙,手中持了一部书籍,无量圣洁光辉,正是从那书籍中迸发出来,照耀守护,有种排斥一切,万法不侵的味道。 教首手捧书籍,须发皆张,怒目喝道:“悖逆!悖逆!主啊,请降下神罚,将这些悖逆统统斩杀!” 教首高举书籍,无量光辉如同长江大河,澎湃流动,化作道道神光,照耀万方。其中一把白金巨剑,恍然成型,化作万丈高大,似有无形之手持拿此剑,横扫开来! 剑光所过之处,一切一切,被一分为二。无论维度次元、时间空间,乃至于十三牧首施展的种种大能为,皆被一扫而空! 隐约间,一幅宝图在虚空深处若隐若现,仿佛迷雾,眨眼又消失了。随之,被光剑分开的一切,复又归于原初! “原来是太一道人!” 教首见了那宝图,神色不由一变,喝道:“你们这些悖逆,竟然投靠了太一道人!该死,真是该死啊!” 他把手中书籍一振,那书籍变成一股白金色的流体,从手掌开始,蔓延全身,竟化作一套熠熠生辉的装甲,上下左右,将周身罩住,滴水不漏。 背后,一对金灿灿的翅膀舒展开来,不知多少片翅叶,轻轻震动,发出叮咚清脆的声响。翼翅展开,舒缓扫动,所过处虚空仿佛被利刃切割,片片崩碎。 掌中,一条银白权杖,顶头镶嵌一粒透明宝石,杖身花纹纵横。 头上,一顶皇冠,不大不小,恰到好处。也有各色宝石镶嵌,眉心正中,光辉灿烂。 这一身打扮,耀眼华丽,简直亮瞎人的眼睛! 却让红原牧首等人,神色骤变。 就听有牧首失声道:“你到底是谁?!” 十数万相处,竟从未发现如父兄般的教首,竟还有这般状态! 那一身装甲,那一身炽白辉煌,哪里有半分血色神教的影子?哪里有一丝一毫塞托拉克的气息? 分明就是个陌生人。 “我是谁?!” 那教首一身灿烂装甲,昂然挺立虚空,威严浩荡:“我便是血色神教万万人之上,唯一教首!” 红原牧首大叫一身,深红力量展开,崩碎一片虚空,却根本近不得教首身边千丈便被泯灭于无形。 “你不是教首,说,你到底是谁?!” 这一刻,所有的牧首,都有种被颠覆的感觉。好像过往一切,都是虚幻,都是假的! “诸位!拿住他,此番定要拿住他!”红原牧首咧嘴狠厉:“太一掌教一定对此人来历非常感兴趣,拿住了他,我们就立功了!” ... 虚空中,一卷宝图展开,宝光氤氲,霞光万丈。其中一片混沌里,十三点血红光芒闪耀不停,当中一团豆大的炽白光芒,与这十三点血光碰撞,激出一阵阵耀眼的光辉。甚至连宝图都无法全数将这些光辉锁住,一缕缕溢出。 宝图畔,红麟儿与无血分身静立观看。 红麟儿惊奇无比,弹出一根利爪,指着图中那点炽白光辉道:“这是血色教首?可是与其他牧首的能量气息,怎么没有一点类似的地方?反而排斥的厉害?” 无血分身摇了摇头,略略一叹,抬头望向虚空高出,眼神里闪过一缕难明的神色。 却又听红麟儿道:“你们人真是复杂,”它挠了挠脖颈间的鳞甲,一条粗壮的前肢诡异折返,就好像没有骨头一样:“我还是回去好了,看不懂。” 说着,红麟儿转身要走,却又顿住:“你在这里等着,等他们打完了,把造化图带回来。” 无血点了点头,并不言语。 而此时,那宝图中,斗法已然到了最激烈之处,一阵阵剧烈的波动,甚至透过宝图封锁传递出些许来,将宝图周遭虚空,搅动的如同一团烂泥。 无血皱了皱眉,抬手打出一道深红力量,罩住暴徒,一边叫住撕开空间的红麟儿:“余波太过激烈,我怕这宝图最终会被打破。我先稳一稳,你回去之后,请示掌教至尊。” “哦。” 红麟儿点点兽头就要离去,却不妨它撕开的裂缝中,一方宝印竟飞了出来。其中传出太一道人声音:“将宝印以镇宝图。” 红麟儿咧开血盆大口:“还是老爷思虑周全。” 于是衔了宝印,叼着上前来到图畔,将其扔在了图面上。宝印登时毫光大作,将宝图镇住,周遭一片虚空,都被镇压的牢牢实实。 不论那图中打的如何激烈,便是一缕光辉,也再也无法透出了。 ... 太一道人看着眼前圆光术中呈现的景象,不由微微一叹。 “原来竟是贫道作了刀子。” 他瞥了眼一旁的无血:“不料这血色教首背后主子竟另有其人!该说塞托拉克悲剧呢,还是贫道失算?” 无血笑了笑,还没开口,笑容便就僵住,随即惨叫一声,猛地抱住脑袋,一跤跌落在地,喉头发出咯咯的极度压抑的痛呼。 太一道人看着他,慢条斯理道:“吾虽早知还有黑手,却并不打算去撩拨。一直当做不存在。你却一番算计,让贫道与此人扯上因果,贫道如何能饶你?” “慢!慢!听我一言!” 无血一手扶住大小变换的脑袋,一手伸出来,牙缝里蹦出几个字:“我并非有意要瞒掌教,只是此间事...一概因果,我自会向掌教禀明,但,但不是现在。请掌教明鉴,我既已投入教门,便一心一意为教门着想...” 太一道人轻哼一声,目光微微一闪,道:“有功当赏,有过就罚,你既暂时不愿言明,贫道也不勉强。只盼到头来,不要让贫道失望。” 那藏在深处的黑手,太一道人从不敢或忘。 自太鸿道人被禁锢以来,这黑手,就一直藏在太一道人心底。虽然有太冥圣母背后支持,但依着太一道人如今境况,实不宜与那等人物产生直接关联。 由是一直以来的打算,便是状作不知。 早前从禁锢太鸿道人这手笔之中,太一道人还以为,那幕后黑手是塞托拉克的靠山。那等人物,将目光落在塞托拉克身上,大略就是极限。 所以道人从未想过,这深红世界,除开塞托拉克之外,还有何人会与那等人物产生联系。 可毕竟失算了。 没想到,竟是塞托拉克手底下的教首,血色神教的第一首脑,才是某人的棋子! 经此一事,太一道人总算明白了,这所谓血色神教,真正供奉的,哪里是塞托拉克?分明是移花接木,攫取的信仰,塞托拉克一分也无,全被黑手取走了。 而那教首,就是为黑手攫取信仰的关键。 如此看来,塞托拉克与那幕后黑手之间的关系,便就值得玩味了。 太一道人不由又看了眼惨叫声越来越大的无血,心里明白,定是无血与塞托拉克一番交流,然后定下此计,借太一的手,去除掉那血色教首。 由是可知塞托拉克与那幕后黑手之间的关系,必定好不到哪里去。 他就是个鸡,幕后黑手借他生蛋,一个棋子,一个工具。 想通此节,太一道人对塞托拉克和无血的异于常理的行为有了觉悟。或许初时,塞托拉克与无血的确把太一道人当做大敌,要除之而后快。但后来却转性了,分明是要利用太一道人,达到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 四十四章 失算计装不得糊涂 恼怒中皆化为飞灰 金、紧、禁,三箍咒法,金箍咒专破肉身,禁箍咒擅灭元神,唯有这紧箍咒,才是制人之法。 便譬如那无法无天的猴子,受了一道紧箍咒,也只得老老实实护法取经,不敢有半分懈怠。须知那可是证了天人的仙家。 无血为太一道人所服,连吃了几次败仗,心头算计之下,投入太一道人门中,可毕竟平素来自持身份,还有些傲气。 硬刀硬枪的斗法,他不怕,吃了败仗也无所谓。但这紧箍咒之下,可端端是折磨人。任凭你铁打的汉子,一通咒法下来,那销魂的滋味,实在是不想再体会哪怕一秒。 度日如年都无法用来形容咒法爆发时的那种煎熬! 他几乎以为会被折磨致死,终归太一道人觉得他有些能为,不算是蝼蚁,好歹还有用处。眼看差不多了,这才停了咒法。 风箱般的粗气从一团烂泥里传出,无血已经精疲力尽。 他心中这时才有机会生出后悔之意——早知就不擅自乱来,这滋味,实在太难过,说是生不如死,一点都不夸张。 他忽然觉得,太一道人神通广大法力无边也好,能够彻底灭杀他的钉头七箭也罢,比之这紧箍咒法,却难及万一。 太一道人一旁已是看的分明。那无血疲敝的眼神里,曾经有过的一抹傲气,大略已被打散的差不多了。 不由暗赞这紧箍咒法果然好用,专断人脊梁骨! 不过折服区区一个无血,对太一道人而言分明不是眼下最要紧的事。道人虽图谋此界,可并不想凭现在这等修为就与某些黑手产生直接因果。黑手那等层次,还远远不是太一道人如今能够企及的。 可事实摆在眼前。虽然动手的,只是不入太一道人法眼、并为塞托拉克憎恶的十三个悖逆,道人本身并未亲自下场。但有两件事,太一道人却否认不得。 一则是鸿蒙造化图。此宝为道人所有,怎么也推脱不得。 二则十三牧首杀伐教首之事,其名义源自太一道人。 道人心思转动间,只道自己失算。万万不曾料到,那等级数的人物竟直接插手此界生灵信仰。没料到血色神教供奉信仰的,竟不是塞托拉克。没料到信仰之事,还能移花接木。更加没有料到,原以为是塞托拉克靠山的人物,竟与塞托拉克关系如此复杂。 太一道人心中不由连连叹息。 仙家级数的人物,其心思深远,不到同等层次根本无法推测。实不知道此番扯开遮羞幕布,会引起怎样的后果,也一时间不知该作何计较,以免事态脱离掌控。 他盘膝静坐,凝眉深思,万般思绪,千般计较,却是一团乱麻,难以抓住头尾。 此间事,事已至此。由头而来,细细一想,实则与那人之间的因果,已是不可避免。那人藏在背后,却安插一个教首行移花接木之事攫取信仰,可见其对生灵信仰的重视。而太一道人在背后做推手,推翻了血色神教,断了他信仰,已是与那人结下了深重因果。 因此,眼下这件事,结合如今所知状况来看,不过是扯开了一层遮面的幕布,并非引发因果的关键。因果,早已引发。 由是眼下这场斗法,太一道人并不在乎血色教首的生死,怕是背后那人,也不会在乎这等蝼蚁的生死。太一道人真正在乎的,是自己失算。本不想此时恶了那人,也信心满满,认为所作所为,当不会触其片甲,却竟不知自立意图谋此界,便就已触动其利益。 这深红世界,一方中千,虽人道不盛,可也有数十亿生灵。数十亿生灵的信仰,对修士而言,只是红尘香火,不但没有好处,反而污染元神,是大害之物。可对走神道信仰路子的神灵而言,却是绝好的滋补。 若寻常人物,有数十亿生灵信仰,得其法,便能汇聚信仰之力,凝聚神格,有六成把握成就堪比天仙的神灵。 更何况信仰之为物,并非一波走,可持续利用。这数十亿生灵,一直发展下去,一年、十年、百年,乃至于十万年供奉的信仰,是何等庞大,就可想而知了。 太一道人想通此节,眼皮跳动如坐针毡。仿佛有一双眼睛,正隔着无尽时空,狠狠的瞪着他,将会在某一恰当时间,一指头从天而降,把他碾死! 而这双眼睛,其实早就盯着他,只是他自己不知道罢了。如今真相渐明,迷雾消散,他才恍然有所察觉。 太一道人眉头紧皱,若早知此界信仰已被那等人物纳入囊中,他就不打这深红世界的主意了! 只是,唉... 太一道人心头一叹,不由取下腰间一枚配饰,眼睛眯成一条缝,细细打量着这枚配饰,低声自语道:“圣母啊圣母,你却是怎个想法,竟不告知此中关要...” 太一道人不信,这深红世界的一些奥妙,太冥圣母会不知道。但来之前,圣母的确未曾言明,这又是怎样一个意思? 不过眼下深红世界之事,已然脱离掌控,不想做的,已成为事实。而要摆脱其中危机,唯一的依仗,也只有太冥圣母了。 一时间,道人心绪复杂,不知作何思虑。 良久,道人镇住心神,眼中闪过一缕骇然的寒光:“事已至此,一不做二不休,刀山火海,贫道也不裹足!” 他长身而起,大袖一拂,面前空间裂开,抬步一跨,走入其中。 唯留下无血静静躺在地上,脸上神色疲敝漠然。 太一道人脚踏虚空,化身流光,几个呼吸就到了虚空伸出。无血分身此时神色晦暗,其本尊生受了一通紧箍咒法,分身也自好不到哪里去,正瘫软一旁,呼呼喘气。 红麟儿不知无血分身为何如此,正围着他转,一句句好奇的问询。 却恍然间,太一道人就到了两者身旁。 红麟儿见自家掌教老爷突然到了,心里不作他想,只是高兴欢喜,连忙跑来,绕着转。 太一道人不理会,拂袖将它甩在一般。却信手一拿,将鸿蒙造化图并太一宝印拿在掌中。 同时抬头望向虚空,喝道:“塞托拉克,你此番算计,贫道生受了。这一干人等,贫道都为你料理了便是。不过这世界权柄...” “我自一言九鼎。”塞托拉克的声音从虚空中传来:“说予了你,便予了你。” “嘿,”道人闻言,冷笑一声:“便是你不愿,贫道又岂会惧你?” 塞托拉克杳无声息,也不知已是离去,还是仍藏在暗处观摩。 太一也不在意,收回目光,一手摘下宝印,一手持了鸿蒙造化图一条卷轴,双目微微一眯,嘿然清叱一声,法力涌动,道妙纷纷,虚空中隐约有天花乱坠之象! 就见道人持着宝图,轻轻便是一抖。 这一抖,那宝图之中,便是天翻地覆。一切虚无,复归混沌,随即阴阳显化,四象衍生,开天辟地伟力顿生! 其中便仿佛一方宇宙大磨,伟力一搅,就见十三点红光纷纷飞灰了去,惟余下一点炽白,仍在挣扎! 太一道人将鸿蒙造化图拿到眼前,细细一看,嘿嘿冷笑一声,信手便将太一宝印投入其中! 那宝印入了宝图,恍然化作一方撑天大印,遮天蔽日覆压下去,只一碾,仿佛听到啵的一声,那点炽白登时熄灭。 道人这才一招手,将宝印召回,却忽然轻咦一声,便见一点明光在宝图中冲撞,那模样竟似要冲出来。 太一道人眉头凝住,神念一动,宝图中突然升起一株参天灵根,血红血红,射出条条瑞气,万道霞光,化作一张大网,将那点明光团团罩住,收缩回去,在灵根树冠上,便仿佛挂了一个明晃晃的果子。 再细细一看,分明便是一部书籍模样的宝物。 太一道人卷起宝图,置于袖中,又收了宝印,口里微微一叹。 眼前事,似乎已了,可接下来,却要大难临头哇! 他不由得抬头望了望虚空至高处,似乎下一瞬便有一根手指,从天而降。 整了整精神,道人一袖子顺带将无血分身与红麟儿一并收了,转身裂了虚空,回了主物质大陆。 ... 浩瀚神威中昏黄之色愈发浓重宫殿里,一尊虚影坐在一具身长万里的神躯之上,双目透过虚空,仿佛将一切都纳入眼帘。 这是塞托拉克的老巢,真身所在。 那具真身,万里长大,却周身上下迷蒙着一层昏黄昏黄的精纯魔炁,坚固无比的肉壳上因魔炁交织出一道道诡丽的纹路。 伟岸的神躯时时抽搐,肢体末端在魔炁的侵蚀之中,已有虚化的迹象。种种状况无不表明,塞托拉克真身状态愈发恶略。 塞托拉克的念头投影就坐在那神躯宽广的额头上,似丁点也不在意,竟在轻笑:“呵呵...” 仿佛心情很是舒爽,连带神躯境况恶化,也影响不到他的心绪——这太一道人,的的确确,就如同无血所言,对他来说是个恰到好处的人物:“如今我使你揭开了这层窗纱,直面他,你又该怎么做?不过,既有疯婆子撑腰,想必也无大碍罢...” 四十五章 炼法修道需谨慎 时间神通有弊端 以塞托拉克的强横,尤其在全盛时期,超乎天人,近乎真仙。就算赤混魔尊亲至,也不过翻掌之间就能打死。然而他毕竟为魔尊所算。 魔尊所修终结魔炁,若得施展出来,奈何不得塞托拉克。可塞托拉克为终结魔炁反噬所伤,也是不争的事实。 其缘故就在于,这终结魔炁,不是魔尊炼成,而是魔尊借塞托拉克之手修成的。 具有终结魔炁一切特性,品质上,却因塞托拉克的强横,而超越了魔尊本身所修终结魔炁一个大境界!是天人级数的终结魔炁! 仙家道术,仙法魔功,若不得门路,实在不宜乱来。就算是修士,得到一门功法,也不敢胡乱修行,何况根本不是一个力量体系的人物? 没有师者引导,不明术语奥妙,他塞托拉克又不是圣人可高屋建瓴什么都知道,陷入算计也就情理之中了。 所谓聪明反被聪明误,大略就是这样一个凄凉的结局。大概是塞托拉克对自己太有信心了,却不知道,连太冥圣母这等先天死神,都没敢扯起半截就开跑。 也是自找的。 人呐,有信心是好,可信心过头了没了边际,那就是狂妄。修士往往讲究敬畏之心,其实就是这样的道理。敬畏强者,敬畏大道。 却又在敬畏之中,孤独前行,谨慎小心的走出自己的道路。 修行路上种种劫难,其实就是让修士在敬畏之中,打熬道心之用,敬畏归敬畏,却打不倒真正的修士一颗求道的心。 外表可狂放,可狠毒,可忠厚,可无情,内里却无不战战兢兢。 一个‘求’字,就道尽了一切。 塞托拉克孤零零一个念头投影,自言自语,颇也有趣:“眼下太一道人已是箭在弦上,呈骑虎之势,诸般事宜,不得不为...你还能囚禁我吗?还能吗?哈哈哈......” 笑声低沉至高昂,渐至于疯狂! 恍然间,他笑声戛然而止,忽然抬起头来,仿佛迎上了一双无情的眼睛。但他毫不畏惧对视,即便投影爆掉,然后又投影出来,随之又炸开,如此往复,周而循环。 ... 山村,茅屋之中。 太一道人静坐,面皮淡漠,周身袅袅有一股子道韵散溢出来,将这座茅屋浸染。这茅屋本就算是一件法器,只不过没甚威能,用以藏经。 然则山不在高,有仙则灵。若道人这等神通人物,在此驻留个千八百年,这座茅屋成为一桩威能浩瀚的法宝也说不得。 这山村虽位于边陲蛮荒,距离那红原帝都,遥遥数以万里。可这点距离,在太一道人这等人物脚下,却只得几个呼吸罢了。转身即来,抬步就走。 无血也盘膝坐在太一道人下手,此时微微闭目,在太一道人道韵之中,正感悟功法,搬运法力。 毕竟有无与伦比的基础,这无血一身深红力量,堪比返虚。得了修行窍门,运行功法转化之下,如今才不过几天时间,就已进入炼炁境界。 只要心境道行跟得上,成就化神,怕也只在一年之中,至于返虚,那便要须得细细打熬了。虽说基础浑厚,有一身深红力量为后盾,可以转化法力。可基础归基础,这转换体系,先不说炼去杂质会折损多少,单单修道这个体系,法力一项,也不是最重要的。 如果道性不成,境界跟不上,怕是要在化神阶段蹉跎许多年。再则证就返虚,还需渡劫,这又是一个难题——地仙,可不是那么好证的。 自修行入门之后,无血也自愈发感受到仙道一门的博大精深。主修的五灵玄功就要穷尽智慧,休说还有丹器符箓阵法等等技艺,等待着他去探索。 他由此发现,这十万年来,似乎是白过了。除了演戏、蝇营狗苟,什么都没得到。竟不如投了太一道人,短短几天之内的收获。 虽然在太一道人手下折辱甚多——譬如那该死的紧箍咒。 太一道人自飞灰了牧首教首之后,回来便没有说话,就这么端坐,不知在考虑些什么。不过对修士而言,静坐个三五年,也是小事。修为境界到了他这个地步,往往一闭关,三五年小说,三五十年也不在话下。 有时候太一道人想起西游记里面一幕,那佛门唐长老与人比静功那一集,就觉得很有意思。分明那虎力、鹿力、羊力三个妖精,实则也算是聪明。不说这三个妖精的修为境界,但至少能辟谷。静坐个三五载,怕也不在话下。而那唐长老正是肉体凡胎,最多三五日,滴水不进粒米不吃,怕就要饿死。 若非猴子知道其中关键,使了个手段,就该要输了。 闲话不提。 太一道人缓缓睁开眼睛,袖袍拂动,下手无血有所察觉,随即也从修炼中回过神来。 “头上一把铡刀,不知何时斩下。一身功业未成,实在心中纠结。”道人漠然一句,话里话外,似乎担忧,却不见神色变化。 片刻后,又道:“遮羞布已撕开,你便是推手,你来告诉贫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无血心中微微一紧,但脑子里,却早有答案,道:“掌教何必忧虑?实则从掌教一早打算要使人根除血色神教开始,其中矛盾,便已不可调和。事已至此,当迎难而上。何况掌教背后,也非是没有帮手,怕他何来?” 太一瞥了他一眼:“你道是说得轻松。那等人物,只需弹指一挥,些许余波,就能致你我与死地。若予贫道万载时间,贫道便不惧他,可惜呀...” 无血对此,倒是深有理解。靠山归靠山,帮手是帮手。但要成事,本来还是要靠自己。他也知道,太一道人既早知有幕后黑手,却仍来深红世界行事,想必一则是凭了背后靠山疯婆子,二则是打算装糊涂,装作不知。最重要的,怕是不晓得这个世界的信仰并非塞托拉克所有。 若是知道,怕也不来了。 不过对无血而言,太一道人来的是时候哇。如果没有太一道人,这深红世界,延续十余万年的状况,怕是要一直延续,永远一成不变,他永远也脱不了身呐。 正是要太一道人搅混了水,他才有那一线生机。 但无血也知道,他揭开了这层遮羞布,让太一道人提前面对其中危机,此事过后,他若不死,怕是要给太一教门当牛做马,才能平息太一道人心中火气。 可他却不觉得自己错了多少。就如同他所说的一般,这事在一开始,就已经注定。揭开不揭开,只是早晚的事。 “贫道自修行以来,这许多年,又怕过谁来?”太一道人忽然转言:“可此间事,毕竟出了贫道掌控...” 然后顿住,良久又道:“怕是最后与塞托拉克要做过一场,也不知结局能如意否。” 无血点了点头:“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掌教既已做到如今这般地步,当不能半途而废,这个世界余下的权柄,是必然要拿到手的。而塞托拉克当然不会笑呵呵的交出来,做过一场,乃是必然。” 又道:“不过掌教你不急,塞托拉克怕是也不急,不如先静待一段时间,积蓄力量,再雷霆一击。” 太一道人沉吟片刻,道:“依贫道推算,塞托拉克如今的情况愈发不妙,若再等下去,最多五十载,怕便不是贫道的对手了。他为何不急?” “因为他在等掌教你呀。”无血说出这句。 “等我...”太一道人眼睛微微一眯,良久叹道:“也是苦心孤诣。”又道:“你也一样。” “只求一线生机罢了,还望掌教海涵。”无血也叹息:“好教掌教知晓,若此间事了我还活着,当牛做马,只要不限制自由,任凭掌教驱策。” 太一道人深深的看了无血一眼:“罢罢罢,既如此,贫道也没甚好说的,你只管记住你的话便是。” 然后道:“就这样吧,先按捺些许时日...” 太一道人心中所想,如今唯有力量。休说大罗、太乙,便是金仙级数,他也不会如此被动。只是可惜,修行时日尚短,再逆天的人,除非传奇小说中的人物,又哪得几十年就能大杀四方? 何况修仙了道,本就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大道精微,奥妙无穷,几十年就能全数领悟,那不是人,本身就是道了。 不过多一分法力,就多一分把握。自证就返虚,也不过将将而已。不过因道人积累雄厚,甫一渡过人劫成就地仙,便就有人劫境地仙极限的法力境界,早已窥视地劫。 原本依着道人计较,要在人劫境积累百十载,将基础夯实到无懈可击的程度,修行许多法术神通,一切圆满之后再来考虑突破地劫境地仙。 可眼下情况,这时间... 恍惚间,太一道人忽然笑了起来。 抚掌道:“我倒是忘了些神通手段,还道是时间不允许,不够夯实基础,原来是灯下黑!” 无血微微一愣:“掌教您这是...” 道人笑道:“我自以时日不够,却忘了时间神通,真真是大不应该。” 无血登时明了。 在仙道一门之中,很少见到有修士使用时间神通。不是没有这等神通,而是在许多情况下,没有使用的必要。 或曰隔绝一片时空,将时间减速到正常时空的一万倍,外界一年,里面便是一万年,这样一来,修行岂无时间? 可却不知这其中弊端。 一则譬如盘古大宇宙,上有鸿钧、圣人镇压世界,时间线只得一条,不可更改。一旦有修士乱来,天罚便要临身。 二则这等神通手段减速时间,必有代价——这代价,便是在减速时间的一方隔绝时空内,施展神通手段之人未曾领悟的法则也都被隔绝,也没有天地元炁生成,如此该修士修不得功法境界,炼化不得元炁法力,这等神通于己身,又有何用? 至于用以对敌—— 四十六章 天道宇宙非妄为 稍作安排唤弟子 说仙魔,便不得不说天道。体系完善,规则严谨的仙道大宇宙,上有天道、圣人镇压一切,有悖于宇宙运转的神通法术,便都是禁忌。 尤以时间相关为最。 修士从芸芸众生中脱颖而出,从凡俗到超凡脱俗,追求一个唯我唯一。而大宇宙实则也一样。越是法则严谨的宇宙,在这方面的限制就越大。时间线、平行空间越少。唯一宇宙,天道才稳固,法则才完美,宇宙轮回才悠长。 这才是天道鸿钧、宇宙道祖这一类大能存在的意义——顺应宇宙本能,摒除一切有悖于宇宙健康发展的行为,以延长无量量劫的到来。 像漫威宇宙这种,甚至凡俗之辈都能回溯时间的宇宙,胡乱造出许许多多乃至于无穷无尽平行空间的宇宙,是不健康的。宇宙本源被分割成无数部分,无法凝聚,薄弱到令人发指的程度,天道无法成型,宇宙没有重心,生灵肆意妄为,就如同一个被分割成无数块的病入膏肓者。 对大宇宙本身而言,有天道鸿钧镇压,是最完美的运行方式。而对寄生在宇宙中的生灵而言,有鸿钧镇压,制定许多严谨规则,便少了肆意妄为的自由。 回首又说时间。 修士少有动用时间神通,大略是仙道体系的通病。不是不会,也不是不能,而是每一个仙道修士,潜意识里都在警惕自己,决不能在没有足够能力的时候,去触碰宇宙本能的禁忌。 甚至连太一道人,在这样一方没有天道镇压的世界里,都在遵循这种仙道修士的本能。 乃至于使得忘却了,这里根本就不存在天罚。 至于对敌之时,使用时间神通,在仙道修士之间,因为那种烙印在体系中的本能,根本不会动用。就算是动用,大概时间神通,也只在金仙之下有些用处。 到了金仙境界,得了不朽奥妙,练就不灭灵光,寿元便没了限制。亦即是说,永生了。所谓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与天地同寿,说的便是金仙。 都没寿元限制了,时间又奈何? 休说加速减速之类,使得自己法术更快,拳脚更猛。可你会,其他修士也会,如果修为境界差不离,时间神通又有什么用处?如果修为境界差距过大,又用得着施展神通吗? 如盘古大宇宙十二祖巫之中,有一位时间祖巫烛九阴,这位可是天生的时间本源神通,却也没见他大杀四方,反而陨落了。 所以说仙道修士,最终讲求一个道行、道心。所谓神通、法术,都是旁枝末节。不过是修行路上衍生出来的次品。 只要道行境界到了,什么神通,什么法术,信手拈来,轻而易举。 仙道修士初入修行之时,还要花费时间去专修法术神通,以作护道。但到了高深境界,又哪里看到仙家大能专门去练习法术神通?都静坐悟道呢。 所以说时间这种力量,无形无迹,说强横,因为宇宙都会随着时间延续而腐朽。说没用,因为就如那山间幽泉,绵绵不绝却细小幽静。 时间最大的力量,是延续,是不断,是一直存在。涓涓细流可筑坝堵住,但堵得久了,细流就要化作洪流,呼啸奔腾,毁灭一切。无人察觉之处,才能发挥最大的力量。 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时间便如流水,朽败万物在自然而然。 对敌中,同等级数,金仙及之上,大略无用。可金仙也会随着时间变化,道心、道性甚至会腐朽,失了抉择,为人所害。 这才是时间的厉害之处,不在人为,而在自然。 不过若将时间神通用在自己身上,大略如今太一道人正是合适。一则他需要时间不是为了体悟大道增进道行,而是为了夯实基础。所以时间神通的弊端,可以忽视。 须知他一身道行,本就窥得天人,远超本身法力境界。 譬如当初赤混魔尊就曾动用时间宝石的力量,减速时间,隔绝时空,用以打磨熬炼法力。这是有先例的。 二则在这个宇宙,动用时间神通没有太大后患,不需顾忌天道。 由是太一才自嘲自己是灯下黑。 只道是铡刀横在头顶,危机就在旦夕,十万火急。却竟是忘了,自己也一样拥有动用时间力量的神通和条件。 不过在这之前,太一道人还需要做一些安排。 ... “铁树师兄,诸位师弟。” 帐中,东石正襟危坐:“师父传讯,想必皆已知之。我已做好安排,军中一切安稳。事不宜迟,我们这便动身罢。” 众人自是应诺不提。 联袂走出大帐,东石与铁树并肩。 铁树道:“此次师父传讯,不知有何要事,师弟心里可有猜测?” 东石点了点头:“这片大地上血色神教已杳然无踪,我想应该是教门布局事宜。” “怕是早了些。”铁树摇了摇头:“血色神教虽灭,可诸国正是混乱,尚未整合完成。旧贵族、王室,都有各自的小心思,各种武装遍地都是。虽然俺们力量第一,可要一统诸国,两三年都嫌不够。” “话虽如此,可早作计较,毕竟是好的。”东石笑道:“况且以我教门之力,要一统诸国是铁板钉钉的事。” 铁树憨笑起来:“也是这个理。虽经大乱,人口锐减,但三四十亿还是有的。我教门就要发展壮大啦。” 想到教门壮大的盛况,铁树心里由衷高兴。 东石也连连点头:“正是。所以才要早作准备。这么多人口,如果不做好准备,到时候手忙脚乱应接不暇就不好了。” “言之有理。”铁树大是赞同,浓眉微微微微一耸,却道:“这样一来,教门山门怕是要提早做些布置。俺们村子虽是世外桃源,可毕竟配不上教门颜面。” 东石哈哈一笑:“我太一教门主宰天地,门脸自是不能寒酸。铁树师兄考虑的妥当。此番去见师父,还得提出此事才是。否则凭我等力量,怕是做不出仙家颜面来。” 说着话,一行人出了军营,各自现出法器,宝光裹身,化虹而去。 这一路飞驰,走走停停,用了半日才到山村。 一行师兄弟十余人,此番归来者,都是炼炁境界。可毕竟修为有高有低,手段有好有坏。加之路程遥远,近十万里,法力支撑不起,便须得半道修整,吞吐法力,再动身赶路。 刚到村口,众人尚未反应过来,便觉天旋地转,下一刹那,恍然到了太一道人面前。 先躬身稽首,拜了师尊,又与一旁护法长老无血见了礼,才在蒲团上坐定。 太一道人看着眼前十余弟子,面上露出满意之色。 这十余人里,其中有近十人,都是原本这山村中的少年。如今皆以破入炼炁,虽不及东石、铁树,却也有炼炁二三层的境界。 余者几人,道人虽知其人,却未照过面。原来这几人,有是瘦猴作暗子时代为招入门中的,也有东石、铁树因缘巧合,入了二人法眼,代师收徒的。 都是些心性毅力、资质根骨出众的好苗子,也皆有炼炁一二层的境界。 且法力平和,底子稳固,一眼即知根基厚实。 自太一道人降临此界,已超六载。六年以降,炼炁境弟子,却只得这十余人,说来也是太一道人不务正业了。 若他专注于收徒授徒,耳提面命,此时不说千八百,百八十个炼炁境弟子,当是有的。 毕竟这方世界,人口基数很大,近乎超越地球,数十亿人中,还选不出百八十个好苗子? 当初太一道人在终南山开山立教,招收第一批弟子,一年后进入炼炁境的,就比眼前的多。须得知晓,那还只是以一个人口千万的夏国为基础! 培养,非常重要。教门圣地门规严谨,又有专门负责教导弟子的护法长老,每日里耳提面命,种种资源供应充足。所以太一教门才会有筑基弟子一年考核的门规。亦即是说,在太一道人眼中,一年内如果无法完成筑基的,都是废材。 可眼前这些弟子,自修行以来,除了少数几个人在最初之时,太一道人还花了点心思教导,余者皆是自己摸索。又未曾供应丹药资源,五六年才十余个炼炁境弟子,其实也殊为难得了。 不过太一并不在意。 只是早晚的事。眼下情形,只要最后结果不是太坏,在血色神教已灭的前提下,太一教门在此界大爆发乃是必然的事。 太一道人并不在意短时间内能增加多少炼炁境弟子,这都是浮云。便是有一亿炼炁境弟子,那又怎样呢?当炮灰吗? 反而他袖手旁观,在这个过程中,锻炼了东石、铁树等一干弟子。有了骨干弟子,在大势不坏的前提下,要发展教门,又哪里需要他亲自劳心劳力? 先是一番闲谈,虽只需掐指一算,便能将发生在弟子身上的所有事情,一一明了,可太一道人还是慈声问询了。 又问及诸弟子修行难题,细细作了一番解答,履行了一下师者传道授业的责任。 一旁无血,也竖起耳朵,仔细倾听。太一道人可没专门与他讲过修行要点,都是他自己翻阅典籍,慢慢摸索。 自然就有瑕疵。 眼下有机会,当然不会放过。 解决了诸弟子的修行难题,便已去了两日。 太一道人这才说起唤诸弟子前来所谓者何。 四十七章 掌门铁树 人王东石 “眼下此界,除塞托拉克之外,余者障碍皆已扫除。” 太一道人和声道:“尔等师兄弟当可高歌猛进,为教门壮大铺路。” 东石一听不由与铁树对视了一眼,暗道果然如此。得师尊召唤,还是所有炼炁境弟子,两人便就猜测必与教门相关,如今太一道人言明,当即便心里有数。 东石不由道:“如此说来,师父,那红原牧首事情办成了?” 当时红原牧首见太一道人,东石就在一旁,从头到尾,都看在眼里。只道是太一道人以红原牧首为线头,将十三牧首已一网成擒。至于教首,他便不知了。 说着话,东石看看左右,并不见红原牧首,脸上便露出一抹疑惑之色。 铁树也听东石大略说过此事,闻言也开口道:“师父不是许了红原牧首作教门护法长老吗,他人不在?” 太一道人尚未开口,一旁无血便摇头道:“人都死了,哪儿能见。” 太一瞥了无血一眼,无血当即住口不敢言,道人这才道:“其间出了些差池,十三牧首围攻血色教首,为师因此事心中不虞,便一并将一干人等飞灰了去。” 东石和铁树不由一愣,脱口齐声道:“都死了?” 道人略作解答:“有些紧要的东西,不是尔等如今的修为境界所能关注的。十三牧首以为师名义围攻血色教首,牵扯出一个大人物,为师本不愿招惹此人,一直装糊涂,却终归掀开了这层面皮,一怒之下,将一干人等皆打杀了事。” 言语间混不把一干人牧首教首放在眼里,却未曾言及无血,倒是给了他一分颜面。 无血心中长出口气,他自为教门护法,而眼前这些小子,却是太一道人的弟子,个个都是人杰,年长日久必定是教门中坚。若在这些人眼中留下污迹,洗脱不清,日后日子不定好过呢。 “原来如此。” 东石等弟子虽不知太一道人口中所言‘大人物’是谁,可连太一道人都忌惮,的确不是他们现在有资格关心的,于是便作罢不提。 太一道人道:“此间事,已至于此,便且不多作心忧。眼下这十三牧首、教首,皆魂飞魄散,血色神教瓦解已是定局,再无余者前来阻拦,尔等行事当能顺风顺水。不过此界生灵居处毕竟广大,东石统领大军,对形势了若指掌,几年能定?” 东石心道既再无超凡之人拦路,那前路必定势如破竹,细细斟酌一番,道:“两载即可。眼下实有九国主力义军皆在教门掌控之中,虽则些许碍眼的旧贵族、王室在上蹿下跳,却也不足为虑,大军过处,旦夕可定。” 九国主力义军,其中有红原帝国、铁树等各领一尊法灵各自扶持的一国,还有瘦猴四人各扶持的一国,加起来正好九国。 又道:“毕竟地域广大,行军赶路所费时间颇多。不过如今各部军中皆已推行功法修行,只要时日一长,军中上下境界提升,赶路问题,便也迎刃而解。” 在东石计划之中,这两年,实则是用来给军队提升修为境界的时间。只要修为境界上去了,赶路又何曾是问题? 太一道人闻言微微颔首,心中念头一转,计较一番,道:“两年倒也正好。尔等既有把握,为师便不多作理会了。” 然后顿了顿,道:“此界地域浩瀚,人口众多,一统诸国与教门教务,当要同时进行。得一地,便行一地教务。若等一统之后再来,未免臃肿麻烦。” 这里不比地球,地球也有数十亿人口,可毕竟文明层次比这里要高。交通通讯,完爆深红世界凡俗。况且深红世界又广大无边,即便智慧生灵居住地域,也有数十万公里方圆。而地球才多大?赤道周长也才四万公里而已,差距十倍以上。 统领这样巨大一片地域,文明层次暂时跟不上,教门弟子修为境界也还不够格,以阵法构筑空间通道之事,暂时做不到,必定统治有些艰难,要统一行事,就显得不太可能。 因此太一道人才言及得一地,行一地教务,逐渐推进。待得东石一统诸国,这教门框架,便也搭建起来了。 正是一举两得。 东石等弟子闻言,心中一想,连连点头。 道人于是又将地球太一教门的模式道出:“可按照地理因素划分区域,每个区域,设一教门别院,负责招收、培养筑基弟子。而这里便作为教门此界圣地,别院一旦培养出炼炁境弟子,便脱离别院,到圣地继续修行。” 又道:“教门绝不干涉凡事俗务,由是凡俗之间,须得有一个政权维持稳定。东石既然是统领,这政权便由东石区处,是自己作那人王,还是推举一人来做,任凭抉择。” 众人弟子听完,只道是太一道人计较妥当。就有东石立刻开口问道:“师父,这教门不干涉凡俗,具体怎么说?” 太一道人看得出来,东石仍有深重凡俗欲望,却也不甚在意,修行道路上的磨砺罢了,若渡不过,那也是命数,于是道:“除了与教门相关的,譬如每次招收弟子之时,凡俗须得配合,其余一概不管。” 淡淡一笑,又道:“仙道修行,超凡脱俗。筑基炼炁阶段,还可能贪恋凡俗权势,一旦进阶化神,悟道时间都嫌不够,一次闭关便以数年、数十年计,哪里还有心思去管凡俗蝇营狗苟?教门只需要一个稳定的凡俗作为根基,余者不论凡俗怎样变幻,都不在仙道教门考虑之中。” 东石听完,暗暗松了口气。 便譬如太一道人所知,他的确仍有旺盛的红尘欲望。大略是自小到大的经历,让他难以释怀,成了一种执念。 如今机会难得,他作为太一道人此界的第一个弟子,背后有太一道人这样的大能支持,又有一班师兄弟鼎力相助,麾下大军无可计数,到了这样的境地,距离那人王,也只一步之遥,哪里能按捺的住? 早前便一直担忧,害怕太一教门与血色神教一般,名或为宗教,实则为政权,将凡俗真正的政权挤压的没有活路。这样的人王,不做也罢。 现在一听,除了与教务相关,教门完全不干涉凡俗进程,当下就心头大喜。 踌躇片刻,道:“师父,若我做人王...若何?” 太一道人心里微微一叹,口里道:“自无不可。你心有魔障,若能如愿,解了心结,也是好的。不过须得不能迷失,那万丈红尘,实是蒙蔽道心的大毒啊。” 东石吸了口气,拜了一拜:“徒儿贪恋红尘,但却知晓仙道是根本。请师父放心,我自红尘中走一遭,看透俗世,再来侍奉师父左右!” 道人点了点头,揭过此题,转言道:“尔等十六人,除开东石要做人王,我意使铁树主掌教门圣地,余者诸弟子,皆先作别院掌院,将教门框架撑起来。待得日后炼炁境弟子多了,再替换回来便是。” 铁树修为最高,为人最诚,做圣地主掌,诸弟子自无异议,齐声稽首应诺。 太一又道:“想必勿须多少时日,至多三五载而已,必定炼炁弟子大爆发。为师这里有两副册子,各是教门规矩和圣地、别院构建框架,尔等拿去细细阅读,随同东石大军一道,将教门丰满起来。” 便就拂袖取出两副各十五册,计三十册册子,给除开东石之外的弟子每人两副各一册。 诸弟子自是贴身藏好不提。 太一又道:“万事开头难,只待过了这最初的阶段,一切走上正轨,自便会好将起来。这深红世界太一教门,是为师座下教门第一处分教,在多元宇宙世界树界域,总教终南圣地处,尔等还有许多师兄弟。且让为师看看,依着一方中千世界,深红分教,会差总教几分?” 世界树界域总教终南圣地,眼前众人,除开无血也许大略知晓,余者皆从未听说过。 由是东石等人都面露好奇之色。 铁树先道:“师父,总教那边有很多师兄弟吗?他们修为境界到了什么层次?” 太一道人笑道:“为师来此界已有六载,这深红世界与多元宇宙隔着一层宇宙胎膜,讯息传递不便,眼下情势,为师也不甚清晰。不过为师离开之前,那边化神境弟子已有十余人,炼炁境弟子无可计数。” 铁树张大了嘴巴:“十几个化神境界的师兄?!真是厉害!” 众弟子皆是惊叹。 道人笑道:“来日方长嘛。总教毕竟立教已近三十载,三十载后,尔等难道没有信心成就化神?” 众弟子顿时心气高涨,自忖不输总教师兄,日后定迎头追上,不差分毫! 太一心中点头。二三十载的差距,在仙道而言,也不过眨眼之间。不过要说赶上总教,怕是不能。 一则这深红世界不过一方中千,资源地域毕竟有限。虽比地球大,堪比整个世界树界域,可与多元宇宙相比,无异于萤虫比之皓月。要知道,在太一道人离开之时,总教那边已经开始涉足大宇宙了。 不过有这番心气,自然是好的,道人当然不会乱泼凉水,反而要多多鼓励。 “真想去总教看看,还有多元宇宙...”铁树心生向往,忍不住开口。 四十八章 移山神通造浮岛 隔绝时空闭关去 “要凭本事去多元宇宙,非化神修为不可。一则多元宇宙广大,强者无数,化神修士大略才有自保之能。二则那虚空深处,非化神境界练就元神,必迷失方向。尤以宇宙胎膜通道,最是险恶,修为不到便不要妄想。” 太一道人道出跨界难题,又道:“不过这深红世界与多元宇宙毕竟伴生,好歹有通道相连,如此,凭为师修为,联合几位道友,倒也能布下一宗跨界挪移大阵,将此界与世界树界域相互勾连。待得此间事了,为师再着手此事。是时此界与总教终南圣地之间,便再无阻隔,交流无碍了。” 众弟子一听,皆是期待满满。 就有铁树道:“师父,教门既立,壮大就在眼前。然则...”他挠了挠脑门,不好意思道:“俺们村子毕竟简陋,撑不起颜面。俺和东石师弟商量了一下,欲请师父施展造化手段,将教门山门重整一番,免得让凡俗之人小觑了。” 太一一听,不由拂袖笑道:“我自不为外物所动,倒也忽视了此间颜面。也罢,教门壮大在即,要面向世人,这门脸的确马虎不得。” 说着,道人思忖一番,道:“这样罢,为师将山村连同周遭千里山峦一起拔出,置高天云端之上。至于教门建筑格局...” 道人把目光落在无血身上:“便由无血护法辅助尔等建造。” 铁树一听,略略有些失望,不过想到将山门立在天上,这格局气魄,倒也是有了。至于建筑殿宇,反倒是旁枝末节,日后再慢慢建造便是。 于是点头称是。 无血也自无不可,有样学样稽首一礼,表示明白。 “既如此,”太一道人眼目一扫,抬袖一拂长身而起:“但看为师手段。” 言罢把一众人等一袖子卷了,闪身到高天之上,又甩袖放出。再看那脚下,山村仿佛巴掌大小。 道人探出一掌,掌心向下,道道法力氤氲而出,一边开口道:“为师要施展一门移山神通。这门神通,修为臻至化神才可修习,其关要之处,在于一个‘移’字。修到精深之处,若法力足够,元神广大,便是挪移一颗星辰、一方天地,也不在话下。” 众人听的心驰神往,就看到道人掌中霞光暴涨,一缕缕难明的道妙合于天地,也不见这般神通在明处有何法力变化,只见那脚下大地,方圆千里,绵延山峦合一座小小山村,微微一震,便拔地而起! 众弟子自是目瞪口呆。 便是那无血,也略略出神。 若要拔起千里大地山川,无血也能办到。毕竟一身深红力量,堪比返虚。不过作为起来,便就蛮横了,怕是拔起千里,就要崩毁一半。绝不如这移山神通无形无迹,还不会对这方千里山川有所损伤。 千里山川在神通搬运之下,自成一体,缓缓浮空而起,就譬如一座大岛,几个呼吸,便就到了二十里高空,正处于众人所在高度。 就听太一道人又说道:“此神通挪移山川,将山川凝成一体。神通范围内,便是一粒沙子,也不会掉落。” 又道:“实则这门神通,挪移物质山川,只是小道。凝聚土行元炁,造化成山,镇压万方才是妙理所在。” 话音不落,就见脚下浮空山川大岛被一层迷蒙毫光裹住,一缕缕龙蛇般游走的道纹,在其上闪烁不定。 无量土炁从天地八荒聚拢过来,在这浮空大岛中央,山村旁侧位置,凝为实质,化为一座万丈高大的山峰。这山峰轮廓集险、雄、奇、秀为一体,除了光秃秃没有植被,端端是一座好山。 其险如刀劈,其雄比泰山,怪石嶙峋有奇处,沟壑绵延生俊秀。 又听太一道人开口:“为师置三层禁法于其上,一层藏形禁法,将这方浮岛藏于虚空、物质大陆之间,等闲人等万万难以寻到。二层元磁禁法,使浮岛与大地相斥,禁法不坏,永不落地。三层防御禁法,集攻伐、御守、迷幻为一体,若有外敌来攻,这层禁法便就有了用处。” 又道:“不过禁法之为禁法,还比不得阵法。这浮岛阵法布置,为师坐看尔等日后自行施为。” 话说完,手中也自停下了。 那一方浮岛,分明已从眼前消失。只有一片迷蒙的云层,隐约透过还能看见大地。 道人大袖一拂,又卷了众人,天旋地转之间,便就来到了浮岛之上。 此时,山村众人,骇然皆聚集一起,正惊疑不定的望着村庄旁侧拔起的万丈高峰,议论声绵绵不绝。 道人甩袖落下铁树等人,留下一句话:“尔自为村民释疑,为师要闭关了,一概事务,非万分危急,不得打搅。” 由是道人来到那山峰之巅,盘膝坐了下来。 此山乃无量土炁凝聚,非是寻常山峰,其上天地元炁弥漫,隐约雾化,这山峰拔起不久,就将要笼罩在迷雾之中了。 山巅处,百丈方圆的平台,色如黄玉,又光滑如镜。太一道人坐在中间,双手打出一道道指诀,法力涌动,道妙频生。恍然间,这百丈平台真幻不定,片刻后,直接消失不见。 正是太一道人动用神通,隔绝一方时空,闭关去了。 ... 无血、铁树、东石等人,被太一道人落在山脚,当下自是先与村民解释变化。 几句过后,村民方才知道,竟已经不在大地上,而是整座山村合了千里山川,被拔起藏于虚实之间。 一时间自是惊骇大哗不提。 这村中村民三十户、百余口,因借了太一道人的光,各有修行筑基功法。老老少少,都有些能为。不说修出法力,得了神通,至少身强力壮,对仙道也有了一些了解。 于是哗然片刻,便就安稳下来。 反正村中人口不多,千里浮岛怎么也能满足生活所需。 铁树在之前考虑教门发展之事,就已经对父老乡亲,有了详细安排。 这时候正在众人簇拥之中,一一道出:“日后这浮岛,就是俺们太一教门的圣地。这山峰,就是山门正式所在。俺们乡亲自是依附教门生活,毕竟教门弟子勤于修行,尤其炼炁前中期弟子,对生活琐碎、吃喝拉撒有许多需求,正是俺们乡亲的用武之地。” 对山村村民而言,能依附太一教门圣地而存在,是求之不得的事。也是近水楼台,若然让满天下人都知道,怕是争相恐后,打的头破血流,也要夺得这个位子。 也是一种荣耀。太一教门弟子推翻了血色神教,便是这方天地的主宰,这里就是好比凡俗间的天子脚下,又甚于凡俗太多。这里的人,当然就有一种发自内心的荣耀和自豪了。 为村民释疑过后,一众教门弟子便商谈起来。 铁树道:“俺意与无血长老留在圣地,建造教门殿宇。其余师弟便与东石师弟一道下山,一边帮助东石师弟攻城略地,一边建立教门分院,招收弟子。咱们两不相误。” 东石直接赞同:“如今一概障碍皆已除去,便是凡俗军队也能势如破竹。教门的事最要紧,耽搁不得。” 众弟子自是应诺。 由是便分道扬镳,东石领着其余弟子御使法器下山而去,铁树则与无血对照太一道人给的册子,商量着建造教门殿宇。 这藏于虚实之间的浮岛,进出来往,自也不是随随便便。除了掌握太一印的铁树,其余人等若要进出,必须得从铁树手中拿到加盖了太一印的符印。 所谓太一印,便是太一宝印分出的分体。 太一宝印乃是太一教门镇运法宝,自当为太一道人所有。然则教门壮大,立下这一座分教,也少不得一方印信。 说来道人当初离开世界树界域来到此界,也留下了一方太一印,交予伏皇道人,作为主掌教门的印信。 之前道人施展神通立下浮岛,返回岛中甩出众弟子之时,便顺手将一方太一印塞进了铁树怀中。 这太一印,也自秉持了母体太一宝印的镇运能力,效果自是弱了许多,威能也远远不能相提并论,却也有法宝级数。 今日给了铁树,日后太一道人离开此界,也不虞分教掌门没有印信。 ... 太一道人隔绝时空闭关打熬法力磨练根基,欲求出关之后能再进一步,增添一分抵抗外力的能耐。毕竟眼下看似血色神教已经瓦解,无血投降,连塞托拉克似乎都不再是真正的敌人,一切好像都已经明朗。但牵扯出的另外一只黑手,却让太一道人心中警兆频频。 面对这等人物,能增添一分力量,就多一分把握——虽然还有太冥圣母作为依仗,也未尝不可将压力作为动力。 只是因为道人立意高远,重视根基,又打心眼里不愿意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别人身上,虽然这个人是道侣,但太一道人经历了此界之事,所见所闻,便产生了许多怀疑,愈发不甚信任她。 在不够强横的时候,外力可以引为臂助。但人真正能依靠的,永远只有自己。即便修为再进一步,在那人眼中,也只是蝼蚁,可在太一道人而言,总要多一分信心。 在兼顾根基的前提下,尽快增进修为,这才是太一道人动用时间力量的缘故。 四十九章 道行显化 混沌大钟 隔绝时空,改变某一片区域的时间流速,在没有天道镇压的多元宇宙体系中,只要力量足够,大约都可以办到。 连凡人都能通过一些简陋的机器,或者天生的一些根本入不得太一道人这等修士法眼的能力,就能够穿梭时间线,可见这个宇宙实是千疮百孔。 山顶平台,方圆不过百丈,周遭一片迷迷蒙蒙,其中无尽流光若隐若现,那是时间断层的异象。太一道人盘膝坐在当中,脑后现了庆云,身上造化神光。庆云中种种神通,神光里道道奥妙。 双目阴阳盘桓,胸中五炁氤氲。 霞光贴身照虚空,正是聚精会神炼神通。 修士修炼到高深境界,本身就代表着一个庞大的体系。所谓夯实基础,便是因太一道人突破返虚不久,相关所修各个法门,尚未打磨圆润,甚至有的还没来得及修炼。 法术、神通、功法,每一种,对于大道而言,都是由表及里的一种探索。修炼法术到高深境界,便接触神通,把神通修炼到高深境界,就明悟法则。而功法,则是修士的根本。关乎于修士的道路。 此外还有丹器符箓,种种禁法、咒法,互相相关,却又各成一体。修士就是一个全能的集合体,只是看在哪一方面更有天赋,更突出。 精擅于炼丹的,多半还擅于炼器,因为二者之间,有共通之处。而精擅于炼器的,多半精擅于禁法和阵法,因为炼器要用到阵法、禁法。而专擅于炼丹的,也要用到禁法。 太一道人立意高远,修仙百艺,都得精擅,因此他本身,就是一个极其庞大体系集合体。此番闭关,不单单本身所修功法神通要修炼至与境界相匹配的程度,禁法、阵法、咒法这些方面,也要钻研一番。至于丹器符箓,可以慢慢来。 修士突破境界之前,要闭关,突破之后也要闭关。突破之后闭关,就是为了将一身能为磨炼至与境界相匹配的程度。 主要就在于本身主修功法神通。至于其他技艺,若时间足够,自也不会放松。 太一道人来到此界本也时日尚短,再因诸般事宜,你争我斗,暂时便没有抽空去打熬一身法力神通,就有瑕疵。 如果在这种情况下,继续突破,犹疑功法方面的瑕疵便会放大,越到后来,就越不好弥补。 何况他所修功法,本是集万家之长,糅而创造,没有先例,修到哪里,才能明悟到哪里。虽然早前早把鸿蒙太一至圣真经完善至返虚极限,可毕竟法力没有修到等同境界,其中是否有疏漏,是否有缺点,便需要体悟经历,再来完善。 修行是一个精细的活儿,容不得半点差池。一旦出来差池,便就后悔莫及。就好比塞托拉克一样,什么都不知道,扯起半截就开跑,落到现在这个地步,也是活该。 眼下太一道人道心境界,已臻至返虚极限,堪堪窥得天人大道。而一身法力,则才返虚地仙人劫境层次。所修功法,三大神通,鸿蒙太一真身也好,造化神光也罢,还是那专炼元神的鸿蒙法相,实则都还未修炼至与如今法力境界相匹配的程度。 毕竟刚刚突破不久,虽因法力境界提升,一身神通大涨,可并非是因为神通更精细,修的更圆满,完全是法力境界撑起来的强横。本质而言,与突破之前,诸多神通的修炼层次,没有明显的质变。 现在太一道人闭关,要做的首先便是将所修鸿蒙太一至圣真经包含的三门神通,修炼至与境界相匹配的程度。 道人双目微合,神思返照,一身法力搬运起来,如浪潮呼啸,汹涌澎湃,哗啦有声。脑后庆云之中,一尊若隐若现的真神同样盘膝静坐,双手摊开在膝前,掌心向上,有一条虚实不定、迷蒙着混沌色毫光的黑白锁链,横在真神双掌之中。 无尽道妙汇聚于真神掌心,锁链就仿佛饥渴的海绵,汲取许多道妙之后,开始饶身游走,自然而然展现出种种妙理,或五行,或阴阳,或时空。 真神逐渐被锁链化作大网缠绕,有来自于冥冥之中的无尽威压,合大网共同淬炼,使得真神每一个刹那都在几不可察的增进。 无量法力在周身环绕,化作一朵朵金花,在冥冥中无尽威压里,周身迷蒙的造化神光和肉身体表隐现的道纹被激发出最强的威能,在法力的滋润下,霞光更盛。 鸿蒙太一至圣真经这门无上功法,其根基自于三元归一炼炁法与混沌真身这两门无上功法的妙理。混沌真身的修炼,便是截取冥冥中的大道之威,以之磨砺、增强肉身。 由是鸿蒙太一至圣真经,也继承了这一特性。并且推及至于元神、真神! 凡俗之人,以负重来打磨肉身,但什么负重又及得上大道威压?在大道威压之下,种种法则、道妙,便能迅速融入肉身、神魂,效率高到骇人听闻的地步。 寻常修士修炼元神、肉身,或取极端环境,以之砥砺。或采五行、阴阳、雷霆等诸般精华,以之打磨。 但耗时耗力,都不及大道之威。 不过话又说回来,寻常修士就算掌握截取大道威压的秘法,又有几人敢如此修行?这就又说到如混沌真身、鸿蒙太一真身这等无上真身法门,须得极度高深的体质、血脉才能修行的缘故。 有一利,就有一弊。大道威压的确效用惊人,可若体质达不到要求,谁敢引来大道威压,只这么轻轻一压,啵,爆了。 太一道人早前修行混沌真身,逐渐适应大道威压,这才能推及至于神魂,创出一门鸿蒙法相来。 但实际上,在没有进阶返虚之前,道人根本不敢引动大道威压来熬炼神魂。较之于肉身,他如今神魂虽说并不脆弱,却毕竟关键,一点也马虎不得。 说来这还是道人第一次引动大道威压,直接针对熬炼神魂。 幸亏他适应大道威压二三十载,神魂间接有所适应,虽然甫一引动,便差点将神魂给镇住,可并不猝然,回过一口气,便开始修炼鸿蒙法相神通。 鸿蒙太一至圣真经这门功法所含三大神通,是三合一、一而三的关系。因此只要搬运功法,三门神通自然而然,便能一齐修炼,有并济之效。 时日便如此过去,太一道人静坐无碍,只是一身法力消耗的厉害。若非有鸿蒙造化图伴身,随时可以从中抽取元炁补益,怕是此次闭关早就不得不以法力告罄而终止。 毕竟无论演法、修炼神通,都需要消耗法力。而隔绝时空之中,没有天地元炁。 就见道人庆云中,真神怀抱一口混沌色的大钟,钟身隐约有黑白二色毫光迸显,钟锤摇曳,叮咚作响。 这口钟,却正是那条黑白锁链所化! 那锁链,说来非是神通,也非是法术,实则乃太一道人一身道行凝聚。乃是其道行显化的雏形。 道人证就化神之时,便显化出了这条锁链,如今证就返虚,演法静修,补足道妙,便就化作了一口大钟。 返虚与天仙,毕竟仙凡之隔。前者仍有凡俗气,后者才是真正的天人。然而返虚为何会称之为地仙? 也沾了一个‘仙’字,其缘故,就在于道行显化的奥妙! 返虚之下,道行显化只是雏形中的雏形,并不稳固。唯有到了返虚地仙之境,道心根基已成,道行显化便固定下来。 便譬如太一道人早前道行显化出来的是一条锁链,如今则是一口钟。而这口钟,无论太一道人日后修炼到何等境界,一旦要显化道行,其形态便永远是一口钟,不会再变。 返虚道行显化,决定了永久形态,由是才沾的上一个‘仙’字! 此前太一道人也曾用黑白锁链对敌,看似的确威能无穷,往往作为杀手锏。可较之而言,如今这口钟,威能却不能同日而语,不知大了多少倍! 道行显化的形态,实际上才是修士真正的本命之宝,乃是一身道行的具现,非是某单一神通、法术所能比拟的。 如今这口大钟形态稳固,威能浩瀚,若爆发出来,便不是那区区黑白锁链所能相提并论。随着太一道人道行日渐精深,这口大钟的伟力便会愈发浩瀚无边,这才是真正的杀手锏。 本命之宝本身就是修士所修大道的体现,这个‘宝’,是精气神三‘宝’的‘宝’。道行合于精气神,才能显化出具体形态。与法宝万万不同,就算是证道至宝也是法宝,而非此‘宝’。 证道至宝,只是修士借以证道的工具,而本命之宝,才是修士的根本。 所以本命之宝的说法,在修士之中,并不盛行。这是根本,是道心道性,是精气神,是杀手锏,往往不会外传,生怕被人针对。 太一道人这口大钟成型之后,阵阵钟声仿佛天边来,从庆云中传出,叮咚清脆,又震撼心扉,如开天之音,又如破灭之音,无尽造化,种种大道,皆在其中。 太一道人睁开眼,眼神里露出一抹喜色:“终于成了!” 鸿蒙太一至圣真经、道行显化,如今皆成矣! 道人收了庆云,拂袖摆出一只案桌,一套茶具,优哉游哉独自一人,饮了一日香茗,也不觉寂寞,只道是放松心绪,这才将其又收起来,要继续闭关。 他此番搬运神通,隔绝时空,时间流速,减缓大略百倍。亦即是说,这方隔绝时空之外一年,里面便是一百年。掐指一算,外界正好去了半年。 此次只打熬功法,凝练道行,实则便就去了五十年,可见于修士而言,时光如浮云,的确只是等闲。 放松一日,太一道人继续闭关。 后半段,他便要用来修炼其他神通、法术、禁法,并祭炼法宝。 大略还有百五十载。 五十章 太一教发扬壮大 言语间隐秘隐现 就在太一闭关炼法之际,深红世界太一教门也同时开始了轰轰烈烈的壮大扩张之路。 里里外外,齐头并进。 在内,铁树与无血二人忙的是不可开交,要布置圣地格局,建造殿宇,并按照太一道人给的册子,布置种种阵法、禁法。 可惜以二人的仙道修为,建造殿宇,布置格局,倒也不算难题。难就难在阵法和禁法上。 铁树所修功法,精擅于肉搏战技,且这些年来,与血色神教斗来斗去,也没时间去修炼其余技艺,由是在阵法、禁法方面,疏漏太多。至于无血,则更加不堪。他虽底蕴深厚,可毕竟才刚刚接触仙道体系。 没奈何两人只能一边修习阵法、禁法技艺,一边笨拙的布置,又察觉人手不够,于是将瘦猴等四位护法长老也召回教门圣地,六人一起动手,相互配合,商量着来。 但在阵法、禁法之道上,毕竟都是菜鸟。人虽多了几个,可初时仍然举步维艰。往往辛辛苦苦布置一番,结果没有达到册子上的要求,于是只得推翻重来。 不过随着在阵法、禁法之道上体悟越深,不但间接促进了本身修为的增进,随着时间的延续,布置阵法、禁法,也熟稔起来,速度便愈发快捷。 按照册子上的要求,在正面山脚下,先要拔起一尊门户石坊,然后是九百九十九级阶梯,然后是正门,最后才是教门建筑主体。各种殿宇、各名位弟子区域,还有药材、灵谷种植区域,另则还增加了一处灵兽培养区域。 又有藏经塔、练功场、勤务堂等等等等。 等到几人将教门建筑都建造成功之后,便去了两月时光。随后便是布置阵法和禁法。首先是在九百九十九级登仙梯上,布置考验阵法。 这里就耗费了铁树等人大半年,大略也算是一个练手,待得登仙梯考验阵法完成之后,随后教门内部各大殿宇、建筑中的禁法,布置就越来越顺畅。 各区域大殿,须得摄拿虚空,炼入其中。练功场、藏经塔、勤务堂教门任务区域,都要炼入一片虚空。 摄拿虚空的能耐,铁树自不具备,不过无血、瘦猴等人,却有这个能力。从虚空中切割一块,然后用禁法将其炼入建筑内部。 又有药材、灵谷、灵兽三大区域。这三个区域,也须得布置不同种类的阵法。药材和灵谷区域,聚元阵是基础必备,聚纳无量元炁,用以催生药材、灵谷。 灵兽区域,则需要布置一些镇压、控制类的阵法、禁法,以防止灵兽乱跑进而伤人。 说到灵兽,当初太一道人在那地气祖脉自成的那片天地之中,合了红麟儿,一并将看得上眼的合族上下大大小小都拿了。 只不过一直都藏在袖中,已越五载,都未曾拿出来。 看册子上专门新增一处灵兽区域,就知道太一道人并没有忘记。实际上,太一道人在灭杀了十三牧首和教首之后,便已经打算把藏在袖中的这批凶兽带回终南圣地,作为祖庭总教底蕴。 早前太一道人是准备将这些凶兽都利用起来,增强此界力量,以便于对抗血色神教。只不过一直在等,等着弟子们修为达到要求,才予以配备灵兽。毕竟那些凶兽,其中化神境界的都有数十头,弟子修为太低,根本无法如臂使指。 至于几个护法,不在太一道人的考虑之中。 然则计划赶不上变化,十三牧首最终在多方算计下,被太一道人亲手灭杀,教门诸弟子便没了真正的抗手,暂时也就没那个需要了。 因此太一道人才改变了想法,打算将擒拿的凶兽族群,带回祖庭。毕竟祖庭一直都差了御兽这个分支。 说起来可能偏心,但实则也不是。 较之而言,祖庭总教发展潜力要比深红世界分教强的多,自然要倾斜一些资源。再则这深红世界蛮荒之中,多有凶兽,等弟子修为到了,自己去擒便是,也不差太一道人袖子里那点。 在铁树忙碌着布置教门圣地之时,其余十四个炼炁境弟子,则随同东石一道,与东石麾下大军攻城拔寨,势如破竹。 他们早已将这片生灵聚居的大地划分为十四个区域,主要参照地理因素划分,并不以原本十三国的疆域为参照。国家疆域,因国力强弱,原本划分并不合理。 由是每每大军完整打下一片早就有规划的区域,就会留下一位炼炁境弟子,择风水宝地立太一教门别院。在东石任命的处理凡俗政务的人员配合下,开始了太一教门于此界的第一次弟子大招。 ... “我看你忙的乐在其中,都忘了自己是谁了,怎么有空闲到我这里来?” 虚空深处,两尊人影若隐若现,相对而坐。 无血笑了笑,点点头:“你说的不错,我的确是乐在其中。”说着话,他拂袖放出一张矮几,几上有一套差距,面露一抹自嘲道:“太一掌教最喜品茗,不知不觉我也受了影响,每日里少不得抽出一点时间泡一壶茶品一品。这香茗的滋味,的确很不错,你也尝尝吧。” 便就为塞托拉克倒了一碗。 塞托拉克摇头失笑:“我一缕投影,你让我尝这玩意儿?” 无血微微一怔,苦笑一声:“倒是我忙的昏了头。” 又道:“真是可惜了。品茗观云,云淡而风清,心中安宁,是一种境界。只可惜你真身动不得,连化身都分不出来,只得一缕投影,没这福分呐。” 塞托拉克不以为意:“你品茗也罢,忙着建造你太一教门的圣地也好,在我看来,都是虚妄。” “虚妄?”无血摇头连连:“这十余万年来,你我演来演去,给人看猴戏,那才是虚妄,没有一丁点的意义。反倒是如今,我忙进忙出,才觉心灵更加充实。” 塞托拉克嗤笑:“你现在充实,却也不知,若那人想下狠手,翻掌之间,太一道人打下的一切,都要化作虚无。就算最后疯婆子出手,也难保这凡间太一教不会被抹去一次。要我说呀,不如老老实实等着审判吧,如果过去了,再忙碌也不急,如果过不去,忙碌一场便是一场空。” “何为一场空?”无血大笑一声:“就算被抹去一次,却留在心间,便算不得一场空。你呀,我看是胆子越来越小了。我倒是庆幸投了太一道人,他如今铡刀悬在头顶,却分毫不为所动,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努力一分是一分,这才是真豪杰。” 塞托拉克微微一怔,脸上略略出神,良久长叹一声:“或许...你说得对。我活的久了,被人压抑的久了,竟然习惯了...我应该无比憎恨,无比抗拒,可为什么越到最后,我越就有一种浑不在意呢?” “心灰意冷了?”无血不由道。 “大概吧。”塞托拉克端起茶碗,出神的看着碗中茶水因为处于虚空,一缕气息也透不出来,只得晃了一晃,看其中涟漪,片刻后才道:“实际上我不知道就算此次大难不死,我还能做什么。” 他抬起头看着无血:“以前你我分歧,在于诞生你我的那个人。你要重现他的辉煌,而我则觉得我不能为一个已经成为过去的人活着。所以你争我斗。这是理念之争。而如今,你投了太一道人,而我呢?” “或许,你也可以。”无血笑道。 塞托拉克摇头:“若太一道人能有我全盛时期的力量,要我投他也非是不可。可惜他没有。让我这样一个掌握了一方世界权柄十万年的人,去向一个力量层次原本不放在眼中的人低头臣服,实在强人所难。” 无血很理解塞托拉克的心思,想了想,道:“你为你自己而活,那就永远为你自己而活,何必要纠结?我是投了太一,可我并没有说我就放弃了我的理念。” 塞托拉克愣了愣,不由道:“你还想着复活他?” “为什么不?”无血淡笑一声:“也许此间事了之后,要复活他更加困难,但我想作为一个拥有智慧的生灵,心里总要有一点坚持。太一掌教说这是执念,并没有什么不好,他也有执念,任何一个修士,都有执念。渴望长生久视,渴望天下无敌,不外如是。” “有点意思。” 塞托拉克听了之后,细细一想,觉得有道理。 却忽然笑道:“你冒着被太一道人惩罚的危险,今天来见我,就是为了开解我?我不信。你我一体,你的一些想法,虽然我无法全部透析,却大略能感受到一些。说吧,你要做什么?” 无血没说话,缓缓将一壶茶一口口喝完,拂袖收起矮几、茶具,长身站了起来。 他看着塞托拉克:“你我本来一体,你了解我,你应该知道我最想要的是什么。我已经跟你说了,我没有放弃复活他。所以,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说完,无血伸手在额前一拈,一粒晶莹剔透的念头,便莹莹浮于掌心,然后轻轻一抖,飞向塞托拉克:“这是我这段时间以来,勤修仙道功法的一些感悟,你拿去。” 塞托拉克伸手拈起这粒念头,笑了笑,一口吞了下去,随即道:“我被那魔尊算计,三十年了,肉身毁败到如今这个地步。你莫不以为,你只修炼了不到两年,一些感悟就能解了肉身困厄吧?” “我当然没有把握。”无血道:“可如果能稍稍缓解,也是好的。塞托拉克,你不要忘了,肉身也有我的一份!” 五十一章 两载两百载 太一出关来 “你自以为罢了。” 塞托拉克嘿笑一声:“自你我诞生之初,我便是肉身主宰,哪里有你的份?你不过是害怕肉身毁灭会坏了你计较。我要提醒你一句,此间事,最后不论如何,若我死了,肉身要么毁掉,要么落入他人掌中,绝没有你觊觎的份。我的兄弟,有多大能耐做多大事,办不到的不要妄想。” 又转言道:“况且,我若不死,也不允许肉身落到你的手中。” “那就各凭手段。” 无血面目清冷,转身就走:“我只希望到了最后还能看到完整的肉身。塞托拉克,如果你不能阻止肉身的泯灭,我会恨你!” 怔怔的看着无血远去,塞托拉克呆立良久,长叹一声,转身散于无形。 ... 自太一道人隔绝时空,闭关静修,至今已近两载。 就在三个月前,浮岛教门圣地的种种布置大略已告功成。两个月前,东石率军击溃最后一波抵抗武装,正式宣布一统大地。 同时,教门各地分院,也在这两年之中,陆续落成。因分院落成时间先后不同,各区域弟子大招的时间,也自不同。 最早的一处分院,亦即是大略囊括了整个红原帝国区域范围的第一红原分院,如今盖已经完成了第二次弟子招收事宜。而最后一处分院,第一次弟子大招都还未完结。 东石登临人王的大典还未召开,等到召开的那天,铁树打算亲自走一趟作贺。不过铁树作为圣地掌门,大教正式开张之初,仍然有许多教务需要处理。 浮岛教门圣地的框架,的确是搭建起来了,可许多都是空架子。比如灵药,比如灵谷和灵兽。 为了将教门圣地充实起来,让圣地名副其实,铁树思来想去,便在勤务堂发布了相关任务。 这些任务,不但在圣地,也传达至各处分院。 两载已过,炼炁境弟子如雨后春笋,绵绵不绝大爆发。尤以军中为最。因为最早一批接触仙道功法的人,便在军中。 诸般人等进阶炼炁之后,便面临着两个选择。要么继续待在军中,或是从政,成为即将登临人王之位的东石统领凡俗的臂助。要么选择远离凡俗,回到教门圣地,成为外门弟子,专注仙道修行。 大略是在军中久了,许多人都还未完成自身定位,选择红尘俗世的炼炁境修士,占了七成。仅有三成选择专注仙道。 对此,铁树有些挠头,但并不十分在意。选择了凡俗的弟子,相当于从教门出师的记名弟子,教门许多福利,便就无法享受。不论功法、资源,皆是如此。沉醉于凡俗,失了教门扶持,早晚泯然众人。 若中途醒悟,通过考验重归教门,也要看缘分。 总的来说,铁树深切的知道,仙道修行,个体的力量,才是根本。在教门中修行,炼炁、化神、返虚,一级级提升,进而俯瞰天下。而在凡俗之中,没有进阶功法,没有足够的资源,炼炁后期怕都难成,跟遑论化神返虚了。 就算流落凡俗的炼炁境弟子再多,就算有天才人物,也同样不放在教门眼中。 而且这是初期,初期的修士,毕竟跟着东石打天下,红尘欲望深重。然随着教门扎下根基,每年招收弟子,自己培养,有坚定向道之心的就会越来越多。毕竟教门才是修士的家,凡俗终归只是浮云。 也不必忌惮凡俗会做大,那是不可能的。 这初期归于教门的三成弟子,皆等级造册,为外门弟子。并以教门任务的形式,将原本建立各地分院的十余最强的炼炁弟子换了回来。将最初的这一批修为最强的弟子,按照太一道人给的册子上的内容,依照各自天赋喜好,暂时代为掌理各部教门运行。 又使余者弟子、分院,为圣地搜集种种灵药、宝材,付出教门贡献,充实圣地框架。 如此,浮岛教门圣地便就运转无碍。 铁树虽然直,可并非没有智慧,反而有大智慧。作为掌门,在他的掌理下,整个深红世界太一分教,很快走上正轨,并运转良好。 “掌门师兄,灵兽院的师兄弟们回来了。” 铁树正在阅览各地别院递上来的相关于丹药配备要求的玉简,正考虑着这事,静室外就传来一位师弟的声音。 他闻言一怔,魁梧的身子站起来,极具压迫力,龙行虎步走出静室,见了人,道:“回来了?情况如何?” 半个月前,刚刚组建起来的灵兽院在掌院的带领下,集体外出捕捉凶兽,降服用以充实灵兽园。 当时铁树思忖一番,觉得灵兽园若无灵兽,的确不像个样子,但考虑到现今教门弟子修为普遍不高,本想按住此事,却被灵兽院的掌院说服,只好千叮咛万嘱咐,告诫不得深入蛮荒,先抓一些普通的凶兽试试。 半月以降,一直没有消息传回来,他昨天还担心,打算抽空自己去看看,没想到现在就回来了。 走出主殿红云宫,来到宫外高台。 这浮岛圣地,主殿红云宫,因霞光红晕笼罩,仿佛藏于红云,由是得其名。其余各前殿、后殿等等,或为青宵、或为玄元,不一而足,都是铁树做主起的名。 站在高台上,遥遥望去,正好看见十余个身着玉白色袍子的弟子,各自牵了一头凶兽,正攀上登仙梯。 铁树目力惊人,一眼扫过,心知没有弟子折损,暗暗点了点头,对左右道:“去请灵兽院掌院,让安排好灵兽之后来红云宫见俺。” “是,掌门师兄。” 大教的教主是掌教,分教主掌则为掌门。 而深红世界太一分教,有的地方,与祖庭一脉相承,毕竟太一道人给的册子,都是祖庭经验。有的地方,却又不同。 比如终南祖庭,各支以峰论。而深红分教,则以院论。且各院都在这一座山峰之上,也与祖庭并不类同。 吩咐了一句,铁树转身回了红云宫。 大略两刻之后,灵兽掌院前来觐见。 铁树虽威势深重,却从不倨傲,永远都是一颗真诚的心。见人来了,出门将灵兽掌院迎入静室,两人相对坐下,又泡了一壶茶,这才说话。 铁树道:“此番半月,可遇到危险?” 灵兽掌院点了点头:“自是有的。不过都安然化解,这一点请掌门师兄不用担心。” “那就好。”铁树道:“各院新立,许多地方都有疏漏,你这次带人出去,可有感受到什么需要没有?” “有。” 灵兽掌院斟酌片刻,道:“其一,我们没有专门承载灵兽的法器,此番我院十余人,忙碌半月,带回来的灵兽,不过三十余头,人均三头都没有。不是没遇到更多的凶兽,而是太多带不走。这一点亟待解决,否则灵兽院要壮大,如果不用其他手段,单凭我院弟子,怕是耗时颇多。” 铁树闻言,颔首思忖片刻,道:“俺会知会炼器院,让他们在这方面下点功夫。不过不能急,灵兽院新立,炼器院也是。” 灵兽掌院点头表示明白,又道:“其二,现下弟子外出,与教门圣地、与同门师兄弟之间,没有方便的联系办法,这一条很要紧。我们遇到一头很不错的凶兽,很有潜力,可仅凭我们现在的修为,却拿不下那头凶兽。如果当时能有办法随时联系到教门,这头凶兽必定跑不了。而且同门之间,若能随时联系,若遇到危险,便能迅速反应,化险为夷。” 铁树闻言,哈哈一笑道:“此时已在酝酿之中,最多半月,就能成功。符箓院已有头绪,成品的传讯玉符昨日俺已经看到了,很快就能量产。是时人手一枚,随时随地,都可联络。” “如此便好。”灵兽掌院抚掌笑道:“万事开头难,倒是让掌门多多费心了。” “俺是掌门,自然有这个责任。”铁树浑不在意,摆手道:“你那刚刚捕捉的凶兽,还算不得灵兽,须得好生调教,还要避免其跑出来伤人。你须得注意。” “是,掌门师兄,我理会得。” 随即又与灵兽掌院闲谈片刻,聊了些修行方面的关隘,这才送他出来。刚到门口,恍然间,山顶处霞光万丈,照彻万方,整个圣地,所有人,齐齐扭头观去,一个个登时面露大喜之色。 “师父!” 铁树不由大叫一声。 便听缥缈中有作歌声传来:“万丈险峰生平地,莫把根基作等闲。时时静修勤夯实,方能纵横天地间。” 歌声刚落,一条人影在霞光中踏出虚空,落在红云宫前高台上。 铁树等周遭弟子连忙上前,稽首作礼。 太一道人拂袖一挥,眼中闪过一抹沧桑之色,早把这圣地种种看在眼里,由是赞道:“做的不错。” 铁树挠了挠头,笑道:“师父谬赞了,俺们做的还不够好,有很多疏漏。” 道人走下高台:“宫中说话。” 于是一干人等入了红云宫,在宫中正殿虚空各自落座,片刻后又有其余掌院、弟子皆至。 太一道人目光一扫,便将众人纳入眼帘。这殿宇虚空中,有炼炁境弟子百余人,炼炁后期仅仅一人,便是铁树,已有肉身凡体六重、法力炼炁八重的修为境界。炼炁中期有近二十人,多是当初第一批炼炁境弟子。余者皆是炼炁初期。 道人出关之时,便暗暗掐算,知晓有七成炼炁境弟子选择红尘俗世,这里只有三成。三成有百余人,也算是不错了。 一眼扫过,众弟子在如沐春风与威严浩瀚中煎熬了片刻,才觉云淡风轻。 太一道人端坐云床,笑道:“尔等自以两载,为师却已闭关两百载,已是多日不见。看到尔等,为师便知我教门生机勃勃,正是向上,实是心慰。” 五十二章 太一作安排 无血说起源 于是先就有座下弟子铁树,上禀两年来教门详细状况,从最初建造教门殿宇、布置阵法、禁法,一直叨叨絮絮,说到别院相继立成,说到大招弟子,又说到东石登位立国在即,说炼炁弟子的选择。 又禀明教门如今缺陷,灵药稀少,宝材不足,炼器炼丹皆是举步维艰,又说地域广大,各别院之间联系不够紧密,阵法院在空间阵法方面,也才刚刚悟出一点头绪... 只道是教门高层的修为、教门资源等种种方面的限制,教门的教规,有许多都暂时不能实施。比方说原本教规中筑基弟子仅限一年,若不成,则出师。可因为丹药供应不足的缘故,一年筑基太过艰难,只得暂时将这一条放在一边。 凡此种种,铁树这一开口,事无巨细,一一道来,一说就是半日。 太一道人仔细听完,并不予以详细解决办法,却笑道:“所谓万事开头难,只要起了头,日后终归会越来越好。这深红世界也是广大,资源丰盛,只是尚未来得及收割。铁树行事章法井然,为师相信,分教在你手中,一定会越来越强盛。” 铁树憨直一笑,稽首退下。 道人看着铁树,心里很是满意。虽然在此界分教上,太一道人用心不多,甚至因为发展潜力的缘故,心中更偏向终南祖庭。可太一道人却不会忘了来到此界的初衷。 终南祖庭位于多元宇宙,发展潜力自是无穷尽。可多元宇宙水深,祖庭想要发扬光大,举步维艰。而这深红世界便是一个有力的补充。这里人口比地球更多,说来也算不上什么,还比不上世界树界域十二次元世界的总人口。可这里大地广袤,智慧生灵聚居之地,才占了不到三分,连一成都没有,因此在这方面,潜力很深。 只待分教壮大,修士愈多,修为愈高,自然就能拓展智慧生灵的生存空间。发展到鼎盛时期,数十亿人口算什么?依着这深红世界的资源,万亿人口也养得起。 万亿人口,能出多少修士? 万里挑一,就有一亿修士。十万里挑一,也有一千万。 如此巨量修士基数,一百个炼炁境修士里面出一个化神,五百个化神里面出一个返虚,三千个返虚里面出一个天人。细细计较起来,此界分教发展到一定层次,化神入道修士至少百万,返虚地仙修士少说两千,天人级数也非是不能。 可以想象,至多三千载之后,百万化神、两千返虚齐出此界,涌入多元宇宙,将会掀起多大的波澜? 为何说三千载?盖因化神修士寿元三千。 是时,教门祖庭与分教两相和一,修士如蝗过境,所向披靡,何人能挡?! 况乎三千载之后,太一道人修为,必定到了一个极其高深的境界。不说能及得上先天死神太冥圣母这般人物,至少不会差太多。 如此,上有太一道人坐镇,下有无数返虚、化神修士,甚至能出几位天仙天人,多元宇宙水再深,也有太一教门的一席之地了。 正是因为诸般考虑,太一道人才更不应该在分教上花费太多心思——他之前就说过,会布置跨界时空挪移大阵,将祖庭与分教直接联系起来。如此,分教有任何需求,直接向祖庭求取,使二者保持相当的交流,使祖庭与分教不至于生疏,这才是太一道人内心深处的想法。 毕竟,如果在分教用心太多,一切都照搬祖庭作为,分出念头化身讲道,直接提供各种宝材、灵药,那到底深红世界是祖庭还是终南山是祖庭?这样作为,将祖庭又置于何处? 祖庭因多元宇宙的复杂性,前期发展速度,必定比不上深红世界,如果再将深红世界的待遇提升到与祖庭一致,说不得到时候分教反客为主,反压祖庭! 凡事都有个主次,这一点,太一道人心里清楚的很。 因此,这分教之事,太一道人全然不予理会,只让铁树等弟子自行发展。待到此界事了,跨界挪移大阵布置成功之后,分教因种种困难,必定与祖庭产生紧密联系,这才是太一道人希望看到的。 随后太一道人又与其他几位熟识的弟子稍作交流,便讲道三月,在整个教门弟子面前,第一次正式履行了传道授业的责任。 说来此前,太一道人也曾为铁树等人讲过道,可毕竟十余人而已。眼下却是整个教门!那缥缈道音从红云宫传出,笼罩十方,将整个浮岛圣地都包揽其中。 道音缭绕之下,连那浮岛上浑浑噩噩的凶兽乃至于植物,都逐渐浸染出了一缕灵动。 三月既过,太一道人止住道音,座下诸弟子良久才从道妙沉醉中一一回神,一个个面露怅然若失之色。 恨不得这道音能永远在耳边萦绕才好。 就听那端坐云床之上,周身仙光氤氲的太一道人缓缓开口:“诸弟子须得多多通读道经,习练汉语,方能更深入理解诸般术语,修行关隘才会愈少。” 叮嘱一番,太一道人忽然叹了口气:“我自于多元宇宙来此,至今已逾八载。若算上隔绝时空闭关所耗,便有二百余载。回想当初初来乍到,正好降临在一处矿场,得遇东石。传他功法,教导手段,他才走上反抗血色神教的道路。此后又到山下山村,铁树便是村中孩童,如此既往,直至于如今。” “那血色神教终已灭于诸弟子之手,十三牧首、教首,也被为师打杀。其间种种,说来似乎简略,实则也是惊心动魄。又牵扯出一些更加隐秘的人和事,让为师心中颇有忧虑。塞托拉克不足为虑,可那藏在幕后的黑手,却让为师心惊胆战。” 仿佛叙说心意,太一道人面露惆怅之色,瞬即又斩掉杂念,振奋道:“然则为师看到你们,心里就充满了希望。仙道初萌芽,可生机勃勃,一往向上...” 说到这里,太一道人声音沉寂下去,久久无言。 太一道人的感慨,座下诸人,唯有无血、瘦猴等五位护法长老感受更深,尤以无血感同身受。诸般算计,诸多斗杀,都在太一道人身上,众弟子因修为浅薄无法参与,自是不能感受其中的危与机。而无血等人,尤其无血,却是亲身参与。 他忍不住开口道:“眼下只塞托拉克而已,最后一战在即,掌教应打起精神,何须感怀?” 太一道人回过神来,看了眼无血,摇头道:“我自不惧塞托拉克,可...罢了,尽人事听天命,贫道自入道以来,便从未退缩过分毫。” 便对座下诸弟子道:“此番为师闭关,便是为了这最后一战。其中凶险,自不必多说。尔等修为毕竟浅薄,知道了也没有好处。只管好生做自己的事,好生修炼,其他自有为师在上面顶着。” 又道:“明日为师便去寻塞托拉克,最后做个了结。尔等诸弟子,须得小心谨慎。此番斗法,全力施为,激烈之处,怕是会引动天灾,而为师却无暇顾及这主物质大陆的安危。尔等若有余力,就为这天下苍生多做点事罢。” 或是被血色神教压迫太久,诸般怨念皆汇聚于塞托拉克;或是仙道修行初生牛犊,勃勃向上,天不怕地不怕。诸弟子闻听太一道人所言,没有一人持别样态度。 到了眼下这等状况,塞托拉克孤家寡人,此事若放在太一道人初临多元宇宙之时的地球,怕是要多受非议。 往往有人以救世主自居,若知太一道人与塞托拉克斗法,会引动天灾,怕是就要代表全人类,‘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义正言辞让他放弃与塞托拉克一战了。 初生的事物,往往不会,或者说不懂得妥协,即便付出在大的代价。而临近腐朽的时候,便只会想着妥协,即便只伤及皮毛。 到此时,诸弟子都未离开红云宫,揭过一些沉重的事,却说起了此界的传说趣闻。 有人说到创神之心,都知道起初是传言,随后太一道人与无血斗法,一路打出虚空,无血揭短,满天下的人都知道,这是太一道人的算计。 不过对那创神之心,所有人仍然有很浓厚的好奇心,由是问出来。 太一道人不以为忤,反将那创神之心拿出来,展示了一番。这创神之心,蕴藏了此界一成世界权柄,太一道人当初,是打算以之为诱饵,将牧首、教首乃至于侥幸存活的五尊神血圣骑一并引来,作为渡劫的踏脚石,助自己渡过人劫,再反手打杀,算是一石二鸟。 可毕竟计划不及变化,地仙境人劫恍然之间就渡过了,一番算计也被无血说开,便就只得废弃计较。 由是创神之心大略便没有了其余作用,便被太一道人将其中运数炼入了太一宝印,唯剩下这一枚单纯的心脏,还留在手中。 大略可以作为一宗宝材炼制法宝,或是炼成丹药补益肉身。 对太一道人而言,便没了多大用处。 “这真的是创世神的心脏?”铁树看着那枚红光莹莹的创神之心,不由开口问出了许多弟子心中的疑惑。 太一道人闻言哈哈一笑,看向无血:“此惑可由无血长老为尔等解答。” 无血无奈笑笑,稽首环身一礼,道:“或说这宝物乃是创世神的心脏,我可以告诉诸位,是的。” 诸弟子大哗,有弟子开口叫道:“难道我们这方世界,真是某位创世神创造的?他留下心脏,难道?” 无血点了点头,这才细细道来:“百万年前的某一日,有四位大能来到多元宇宙的胎膜之外。其中三人一路,另一人一路。三人围攻一人,最终付出许多代价,三人一方获胜,一人这方肉身陨落,经历五十万年的演化,成就了这一方深红世界。” 说着,他叹道:“我与塞托拉克同生于残躯的残缺生机之中,血脉深处的传承记忆告诉了我真相。我二人因理念不合,相互争斗许多年,在十余万年之前,塞托拉克胜了,我败了。于时,大地之上生灵丛生,所以血色神教就诞生了。我凭借着出身根脚,率先找到了创神之心,不甘心之下,施了些手段,将其掩藏在大地深处,打算凭借这颗心脏,东山再起。塞托拉克找了创神之心十多万年,血色神教也多方搜寻,可我将这心脏以世界本源遮掩,合于塞托拉克权柄之中,他根本就没想到,也根本找不到。” 无血将一些关要之处说的有些含混,可毕竟也将这方世界的来历道明,使得诸弟子心中多有感慨。 从他获得创神之心,掩藏创神之心,直到太一道人寻到创神之心为止,其间还夹在了一些与塞托拉克斗智斗勇,与血色神教牧首教首斗法的事。 如此,便是一日。 待得无血说完,众弟子看他的目光,已是格外不同。万万没有想到,这样一个被掌教至尊镇服、作了教门护法长老的人物,竟然是与天地同生的大能! 其中种种,起起落落,实是让人感叹。 待得无血说完,众弟子正在回味之时,太一道人开口了:“好了,时间差不多了。”他长身而起,拂袖负手,立在云床:“想必塞托拉克已经等不及了罢?” 众人于是簇拥太一道人走出红云宫。道人自立在高台上,扫视其下诸弟子、门人,哈哈一笑:“此一战,必定鼎我仙道体系、教门根基!诸弟子,且安然等候,待为师归来!” 五十三章 无限宝石有关要 飞剑一口伤皮肉 “弟子等恭送掌教至尊,愿掌教旗开得胜,定鼎大局!” 百余弟子稽首高喝,壮怀激烈。 太一道人大笑一声,袖袍一甩,脚下升起霞光云烟,栩栩然腾空而走。 无血与铁树等弟子稽首一礼:“我自当一道,一观掌教神通。”当下转身撕开空间,跟随而去。 又有红麟儿从山中踏空飞出,咆哮连连,一头撞开空间,撒开四蹄奔驰飞跃追了上去。 铁树等弟子立在当场良久,只心头激荡、期待,又有忐忑、不安。好久才回过神来,铁树转身道:“众弟子皆下山去罢,若事急,寻处藏身。若有余力,便多救苍生。” “喏!” 那虚空中,太一道人顿住身形,片刻后,就有无血与红麟儿相继赶来。 道人开口道:“尔等跟来作甚?红麟儿速回,助铁树坐镇浮岛,以免圣地被波及坠落。” 红麟儿不甚情愿,可在太一道人严厉目光之下,只得转身回去。 道人又对无血道:“你去凡俗。我与塞托拉克斗的急了,必定顾不得凡俗生灵,死伤太多非我愿,你去护持一番。若事不可为,便救诸弟子,能救多少是多少。” 无血顶着道人威迫目光摇了摇头,道:“若事不可为,我又能救多少?若可为,又何须我去?塞托拉克身边尚有五尊神血圣骑,我当为掌教阻之,以免扰了掌教斗法。” 又道:“掌教心知肚明,若那人出手,便是一百个无血,也自无用。” 然后恳切道:“请让我跟随一道,见证这一遭吧。” 太一道人了无血的话,静静地打量他,目光深邃,仿佛混沌,看不出意味。片刻后缓缓颔首:“也罢,生死由缘,强求不得。此番劫难,于凡俗生灵及我教门弟子而言,未尝不是一种机缘...” 一旦全力施为,凡俗必定动荡,也好教那凡俗之辈看看大能神通。此间事后,未尝不能坚定凡俗之辈、教门弟子向道之心。 于是道:“你定知塞托拉克所在,前面引路罢。” “是。”无血不敢怠慢,与太一道人一前一后,一步万里,直奔虚空深处而去。 那虚空深处,神殿之中,万里长大一具神躯猛地睁开巨目,射出一道恢弘神光,直直将那神殿穿透,不知射到何处去了。 这具身躯缓缓坐了起来,伸出双手,手指末端已泯灭消失了一截指骨,一缕缕昏黄的魔炁在指尖萦绕游走,仿佛吞噬一切的怪物,消磨着这具身躯的本源生机。 身上皮肉多有绽开、朽败,一眼看去,创伤处处,竟有恶臭萦绕,给人一种腐朽欲死的感觉,就仿佛日落黄昏,不复神圣。 塞托拉克脸上皮肉抽搐,缓缓站起身来,耸立着就好似一根擎天之柱。这一动,身上创伤崩裂,流出一缕缕金红的血,白茫茫的生机立马从伤口处弥漫出来,将大部分血液收回,余者为终结魔炁朽坏,化为点滴散发着恶臭的脓液从身上滴落。 一声幽幽长叹从口中发出,塞托拉克低沉自语:“我只是想离开这个囚笼,可为什么,为什么呢?” 他抬起浩瀚头颅,仰望苍穹,狂啸一声:“为什么!” 想起过往种种,实则他并不十分憎恨算计他的赤混魔尊。如果换作是他,被人窃取功法,怕也不会善罢甘休。 塞托拉克只是等得太久,心里太急,再也按捺不住。明知可能会出岔子,却仍然毫不犹豫的修炼了功法。 实际上,只要有一线机会,他都不愿意放过。 如今这下场,是他咎由自取,可归根究底,是那个人,是那个混蛋逼的! 这一声咆哮,音波化作实质,卷起一缕缕世界本源,直接将这座神殿化为了虚无,在虚空中震荡出一圈圈的黑洞、涟漪。 到了这等境地,这神殿还留着干什么? 塞托拉克伟岸、腐朽的神躯在虚空崩碎中分毫不伤,他迈开大步,流下点点滴滴的脓液,徐徐走出这片混沌,来到多元宇宙胎膜之处。 那不见上下,不见左右,迷蒙着无边毫光的胎膜下,塞托拉克的神躯,也变得异常渺小。与多元宇宙相比,万里神躯,也只是一粒连显微镜也看不见的尘埃。 他伸出手,轻轻的抚摸着胎膜,脸上看不出是什么神色:“为什么就这么坚韧呢?”他侧过脸,就在不远处,一个幻彩奇异的巨大窟窿,就在那胎膜之上。 他走过去,想要靠近,却有一圈炽白的明光突然从窟窿里迸射出来,仿佛弹簧一般,轻而易举便将塞托拉克弹飞了出去。 “...” 塞托拉克翻身坐起来,望着那窟窿里若隐若现的一缕炽白,面目瞬间变得异常狰狞,眼中放出骇人的寒光! “原来你也是个可怜人。” 不知何时,太一道人与无血已然来到旁侧。 塞托拉克仿佛早已知晓,并不惊奇,扭过头来,看着远在千里,实则不过他万里神躯眼前的两粒微尘,忽然笑道:“这世间,有几个不是可怜人?” 他站了起来,昂然而立。破破烂烂的神躯,在这一刻无比挺拔。 “也是个人物。”太一道人摇身一晃,现了万丈真身,又使了个法天相地神通,才堪堪与塞托拉克腰腹齐平。 早前太一道人鸿蒙太一真身在未突破一转中成境界之前,只得三千丈,突破之后,便有六千丈,再经过这次闭关打磨,已有万丈高下。 然则加上法天相地神通,却也只在塞托拉克腰腹,就譬如一个孩童较之于壮汉,仍然显得弱小。 由此可见这塞托拉克全盛时期的威风有多骇人。 太一道人失笑摇头,腾身而起,目光与塞托拉克齐平,笑道:“贫道不喜仰头说话,塞托拉克,别来无恙?” “果然是‘别来无恙’。”塞托拉克淡淡一笑,脸上许多如同峡谷般的创伤扭动,模样分外狰狞:“太一道人,你当初灭我化身,实在是罪大恶极。可知我为了将那尊化身送入多元宇宙,费了多少心思?” “那是你的事。”太一浑不在意,笑道:“你若不来惹我,我吃撑了也不会与你结怨。塞托拉克,你可曾想到会有今时今日?” “倒也未曾想过。”塞托拉克嘿然道:“我只是没料到,你竟然跟来了。”他抬头望了眼宇宙胎膜:“这晶壁广大无边,要找到此处通道,如大海捞针。想必当时你灭我化身之时,就做了手脚罢?那藏在深红世界本源深处,炼化世界本源,直接与我争夺权柄之人,你可识得?恍然回想,大略那人就在我化身一缕念头从多元宇宙回归的同时出现。太一道人,你可愿为我解惑?” 太一闻言,心头暗暗一笑,面上却露出惊疑之色:“还有人与你争夺世界权柄?” 塞托拉克深深的看了太一道人一眼,呵笑了一声,将此题作罢,转言道:“想必今时今日,你对我已有所了解。此番你乘虚而入,夺了我权柄,灭了我神教,如今你我照面,斗上一场在所难免。我有一言,你且听之。” “洗耳恭听。”太一微微颔首。 “你知我遣化身前往多元宇宙所为者何。我也知你有无限宝石,大略可能还带在身上。你将其交给我,我放你一条生路,如何?” 此言一出,太一道人尚未回话,一旁无血却惊叫一声,看着太一道人道:“掌教,无限宝石在你手中?!” 太一道人瞥了眼无血,随即对塞托拉克道:“你猜得不错,宝石在贫道手中,而且还是两粒。然则塞托拉克,你道是放我一条生路?滑天下之大稽!你哪来的信心?就凭你这残破不堪的肉壳?” “瘦死的骆驼还比马大,太一道人,我还没死呢,你岂能小觑了我?!”塞托拉克目中寒光一闪:“今日我这话便撂在这里,给你一刻时间考虑,如若不然,嘿嘿!!” 他咧嘴,齿间闪过一缕森然。 “慢着!” 无血一旁大叫起来,他望着塞托拉克,喝道:“你竟遣了化身去寻无限宝石?!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塞托拉克冷笑一声:“我只为打破这座囚笼!” 他狠狠的指着宇宙胎膜上的那个窟窿,厉声喝道:“除非无限宝石,我如何能破开这层禁锢?!” “你该死!”无血大叫:“破开这层囚笼,无限宝石安在?!你这是要如了那个混蛋的意呀!塞托拉克,我今天不杀了你,我自绝在你面前!” “哈哈哈...”塞托拉克狂笑一声:“凭你?!我亲爱的兄弟,如果不是我一直容忍,你以为你能活到现在?我要杀你,易如反掌,就算自损!” “你!” 无血状若疯狂,抬手一指,一缕锋芒跨越时空,乍然出现在塞托拉克面前,亿万分之一个弹指,拉长成一条明晃晃的细线,在塞托拉克脖颈间嗤啦便是一绕! 就听如锯玻璃一样的刺耳身传出,火星子顺着塞托拉克脖颈闪了一圈! 塞托拉克探掌一拿,一缕仿佛灵蛇般的锋芒在他手中扭动,将手指划拉出一道道细线般的血痕。塞托拉克吃痛,连忙放开,锋芒顿时破开虚空,回到无血掌中,化为了一口虚实不定的梭形飞剑。 摸了摸脖颈间正在愈合的伤痕,塞托拉克吃了一惊:“飞剑?!” 五十四章 棋逢对手 将遇良才 作为仍然掌握着深红世界半数权柄的世界之主,塞托拉克如何不知飞剑?那太一教许多弟子,一入炼炁,首选法器多是飞剑。 但那些炼炁弟子的飞剑,在塞托拉克眼中,与牙签也没什么差别。 却没料到,无血竟也炼成一口飞剑,刚刚那一击,端端有‘千里取人头’的剑仙风范! 便是塞托拉克这般强横的肉身,也被一击伤了皮肉! 可也仅此而已,虽然惊了塞托拉克一惊,但无血却面露憾色,他轻轻抚摸灵动如蛇的锋芒,满脸可惜道:“若再给我一千年时光,我必能炼成这口飞剑,一剑取了你人头!” 太一道人仿佛被遗忘在旁,他也为无血这口飞剑感到略略吃惊——按理说,无血正式接触仙道法门,也不过两载时光,却竟炼出了一口能轻易斩杀化神、伤及返虚的飞剑,端是了得! 不过太一道人细细一想,却又觉得理所当然。 无血也自有隔绝时空的能耐,怕是这两载以降,专门抽空祭炼,才得这一口飞剑。他自纵横深红世界许多年,要说宝材,定是有的。又有了教门炼剑之法,又能隔绝时空挤出时间,要炼成飞剑,轻而易举。 不过正如他自己所言,这口飞剑,仍未大成。以太一道人的眼光看来,这飞剑材质非同寻常,眼下介于一、二品法宝之间的品质,若再给他一千年,怕还真能炼成一口后天灵宝级数的剑器。以塞托拉克如今残破之躯,怕还真吃不得几击。 塞托拉克昊日般的双目紧紧地盯着无血掌中那口飞剑,眼神里一抹艳羡妒忌之色一闪即逝。 他自修了魔功,却落得如今这般下场。而无血只投了太一道人两年,就炼出一口能伤他皮肉的飞剑! 其中差距,端端是让人想不通! 塞托拉克冷哼一声:“若非我神躯大损,你这区区飞剑,岂能伤我?!” 说的虽是实话,却也是嘴硬。他这肉壳,若不受损,后天灵宝级数的剑器要伤他都难,可如今千疮百孔,连一、二品法宝级数的剑器都能伤他,这滋味,实在是难以言喻。 无血一击过后,心中狂怒消散许多,竟不再动手,却向太一道人拜了一拜:“亏得掌教至尊当初止住了塞托拉克,否则若无限宝石落在他手中,我尽矣!掌教救我一命,我还与掌教作对,实是不该,日后定当肝脑涂地以报之!” 太一道人淡淡一笑:“话不必说的太满,满了就过了。” 又道:“无限宝石我有大用,自不能给了塞托拉克。不过...”太一道人看着无血,眼中闪过一抹难明的光:“此间事,你插不上手。依我看塞托拉克手底下的神血圣骑怕也是不在了,你且去凡间,护持生灵。” 言罢,太一道人看向塞托拉克:“说了恁多废话,你我二人终究要有一个了结。无限宝石我不会给你,要,就自己来拿。” “痛快!” 塞托拉克森然一笑:“你们也不必担心那几个傀儡,为了等你一斗,没有他们,我如何能支撑到现在?” 无血微微一愣:“你把他们都吞了?” “否则呢?”塞托拉克狞笑道:“没有他们的生命力做补益,我如何保全四肢。” 无血顿时无言。 终结魔炁愈盛,塞托拉克一身生机逐渐抵挡不住,从肢体开始泯灭,如果不做补益,恐怕真如他所言,四肢都已散去了。 无血心里转动,看了看太一道人,又看了看塞托拉克,随即对太一道人点头,打了个稽首:“既如此,我便去了。” 太一道人点了点头,说出一句:“每一个选择,都决定了命运。无血,你好自为之。” 无血心头一凛,转身而走。 眼看无血离去,塞托拉克也没忙着动手,道:“看来你也是个明白人,怪不得能你从我手中夺走一切。不过我失去的,我都会拿回来,太一,你准备好了吗?” “请!” 太一道人大手一张,一方宝印滴溜溜一转,化作数万里大小,轰然一震,虚空崩灭间,兜头盖面朝塞托拉克砸落! ... 东石静静地坐在一尊王座上,陛阶之下,左右文武并立。 这偌大的宽阔殿堂中,安静的连一根针掉落在地也能听的分明。 就在刚才,东石接到了铁树的传讯,知道今日就是尘埃落定的时候。今日过后,是生是死,是成是败,都要见出分晓。 芸芸众生自是不知,以为东石雄才大略,势如破竹一统天下,便是新生活的开始。却不知道,东石一直没有登基,其实就是在等这一天。 这天,才是真正的转折。 忽然间,这一方天地轻微的震动了一下,东石猛地抬起头来:“开始了!” 他长身而起,脚下缩地成寸,几步走出殿堂,走出王宫,直直来到城头。身后,各炼炁文武,也皆随同一道,来到了城头。 无数人,此时正张大了嘴巴,震骇无比的望着天空—— 那高天之上,两尊巨神的投影,栩栩然仿若眼前! “那是掌教至尊!” “那必定是塞托拉克!” 这二人,隔着主物质大陆不知多少次元维度,可动起手来,一身能为全开,不再收敛之时,主物质大陆上,都能看到他们! 就好像两盏无与伦比的明灯,在虚空伸出闪耀出最辉煌的霞光,霞光照彻一切,什么维度,什么次元,都无法遮掩! 在这一刻,他们的身影,出现在天空,出现在水面,出现在画中,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点里面,一切维度,唯我唯一! 就见那高天上,一尊稍小的巨神抡起一方超过自身十倍巨大的宝印,轰然一击盖压下去,一切都崩灭了! 主物质大陆晃动起来,无数人这才回过神,尖叫着四散躲藏。 地震、火山,大地动摇! 声音从虚空伸出炸开,混混沌沌中,两尊巨神激烈战斗,时而宝印腾空,时而宝图卷动,时而拳头裂天,时而法力如海! 山呼海啸中,这一方数以千万公里方圆的大陆,如同那海中帆船,摇曳动荡,似乎就要倾覆! 就在此时,高天云中,飞出一头浑身血玉剔透的兽来,这兽恍然一变,化作万丈之巨,咆哮声震天彻地间,猛地飞出主物质大陆,来到主物质空间之外,悍然一镇,盘卧在大陆空间之上,狠狠将动荡镇住! 又有一方千里广大的浮空岛屿,从云中浮现出来,放出万道霞光,合于空间壁障,竭力稳固这方大陆。 两相一合,果然大陆稳固,震动减弱,就有许多道虹光四散开来,落地化作一个个身着乳白色袍子的修士,各展手段,救援众生。 东石深吸口气,喝道:“传我命令,护持众生!” “喏!” 文武齐声大喝! ... “好个塞托拉克!” 一方万里广大的拳印破碎虚空,一击将宝印打飞,打的太一道人踉踉跄跄连退十万里。太一道人大声叫好,现了脑后庆云,一方图卷从中飞出,展开来卷住拳印一抖,便将其化于无形。 随之纵身一跃,与扑将上来的塞托拉克轰隆一声撞在一起,两道昊阳般炽烈的气血交织碰撞,将十万里虚空冲撞的七零八落。 无量拳印掌印布满虚空,打出一个个堪比次元世界广大的黑洞来。诸般拳印、掌印,充斥着两位大能的浩瀚意志,若不是两人交锋激烈,一一震散,怕是千百年都不会磨灭。 一方宝印神出鬼没,时而隐匿,时而落下。隐匿时不见踪迹,落下时无尽霞光,只那塞托拉克打的一个跟头接一个跟头,打得他满头上下,不知起了多少个包。 塞托拉克浑然也不示弱,厉喝声声中,激荡出一道道奥妙迷蒙似混沌、高照浩瀚如艳阳的本源之力,震动间将宝印击飞出去。又有图卷卷来,塞托拉克把住图卷图轴就撕,却就有太一道人纵身跃来,弹指间打出不知多少拳,拳尖造化神光萦绕,只打的塞托拉克胸口脓血哗啦飞溅。 塞托拉克狂啸连连,弃了宝印宝图,任凭打砸卷动,却展臂一揽,合身将太一道人抱住,一头撞去,撞的太一道人七窍冒烟,鼻青眼肿。 这一番好斗,真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这个是天人之身,天生肉壳坚固。 那个是鸿蒙法体,无上神通造就。 你一拳我一脚,仿佛流氓打架,街头斗殴。 不明就里者,还以为是两个混混。 却不知道,似他等这般人物,一身法力、蛮力,一丝一毫皆在掌控,一拳一脚都发挥出最大的威能,不会浪费一丝一缕。 所谓招式,皆是多余。 二者这一斗,也只是热身而已。你有鸿蒙真身造化神光护体,我有世界本源先天肉壳坚固,两相之下,能伤,也只是轻伤,断断是决不出胜负。 可二人热身,却苦了这一方世界,不知多少次元泯灭,不知多少维度崩溃。忽而将一片虚空打成一张没有厚度的纸,忽而又扯出一片维度,撑开来化作一方次元。 那无尽虚空之下的主物质大陆,即便有红麟儿和太一教门诸多修士坐镇,也摇摇晃晃,仿佛要淹没在无尽余波之中。 太一道人眼疾手快,一把勉强抓住塞托拉克拳头,只道是法身不够巨大,拳掌颇为渺小。一只手抓起宝印,轮起来就砸。塞托拉克拼着满头大包,撞开宝印,一拳悍在太一面门,打的太一满脸是血,摇摇晃晃退将开去。 五十五章 宝贝转身破宝贝 不约而同好对手 塞托拉克喘了口粗气,双手虚握,拿捏一片浩瀚虚空于掌中,化作一条万里长枪,找准天意兜面就刺。 太一道人闪在一旁,拿宝图裹了长枪一抖,便将虚空长枪抖散开去。随即一手宝图一手宝印,抡将起来,作一个风火轮,反身去打塞托拉克。 塞托拉克退让一步,同时展臂一挥,迷迷蒙蒙的本源之力便在他面前构造一方屏障。 宝图连连刷动,宝印轰然砸落,三五两下,将屏障打破,太一道人来到近前,张口一吐,仿佛一条长河从口中喷出,其中星星点点密密麻麻,陡然化作无穷广大,将塞托拉克绕了进去。 才听到太一道人喝声:“吃贫道一记万象星河大神通!” 塞托拉克猝不及防,登时被卷入其中,抬头一看不由一惊。恍然间竟不是虚空,而是一片星河,那点点星光分明便是一颗颗巨大的星球! 星球运转,妙理顿生,星力纵横,无穷无尽。或为无量锋芒,或为牛鬼蛇神,或为刀枪剑戟,或为杀阵杀禁,兜头盖面要把塞托拉克绞杀飞灰! 这万象星河大神通,便就是太一道人闭关两百载炼成的神通之一。这门神通,采诸天星辰之精华,取日月星三光之妙理,合天地人三才之精微,一旦施展出来,张口一吐,微尘化为洪荒,一展便是一挂星河! 这门神通,也有来历。乃是那盘古大宇宙顶尖杀阵之一——周天星斗大阵的一种用法。那周天星斗大阵,以原始天王开天盘古双目所化太阴太阳为阵眼,以先天至宝河图洛书镇压,合诸天三百六十五颗主星、十二亿九千六百万辅星,聚无量微尘星辰之力,拥有无穷无尽的变化。 而这万象星河大神通,便是那无量变化之中的一种而已! 太一道人吐出星河,将塞托拉克罩住,双目放出神光紧紧注视,一边吞吐法力操控神通,一边悄悄拿出了一只黄皮葫芦。 太一道人如何不知?不论那鸿蒙造化图,还是那太一宝印,如今都只得一品法宝级数,要杀塞托拉克,万万不能。塞托拉克天人之身,虽然本源大损,但依仗神通法术,却也难将其磨灭。 唯有斩仙葫芦! 太一道人一直未曾动用这宗后天灵宝,不是心中忘了,而是要一击必杀! 此前一直纠缠,正如热身,实则在等待机会。 眼下猝然一道神通将塞托拉克卷入,看那模样,万象星河也杀之不得,由是便悄悄取出斩仙葫芦,只待那塞托拉克挣脱神通,跳将出来的那一瞬间,动用此宝,一举灭之! 塞托拉克被万象星河大神通罩住,忽而一片星云般的锋芒化作条条丝线,兜面罩下,塞托拉克奋力施展能为,将这星云打崩。又有牛鬼蛇神,呼啸阵阵,四面八方杀将过来,也被他纵横驰骋,一一击灭。 又有无穷杀阵,杂合禁法,诡异难名,缠住手脚,激发威能,让人猝不及防,在塞托拉克身上留下道道伤痕。 塞托拉克厉喝连连,周身气血一震,将许多杀阵、禁法崩毁,从中跳将出来,抬头就见密密麻麻的巨大星辰,化作一片旋涡迅速旋转起来,将他罩在其中。 “好个太一!” 塞托拉克狰狞切齿,心中急急转动,一边打出道道本源之力,要泯灭时空,却被那星河旋涡瞬间搅碎。 无量力铺面而来,塞托拉克心知若不动用杀手锏,怕是要被重创,就算挣脱出去,迎面太一迎头痛击,怕就要败了。 当下眼神一寒,心头嘿嘿一笑,却竟伸出右手,一把抓住左臂,嗤啦一声撕了下来! 太一道人在外看的分明,不由吃了一惊,暗道这混蛋真狠! 就见那塞托拉克拿着断臂,眼中射出一道浩瀚的红光,随即振臂一抛,将断臂抛入了旋涡之中! 轰然一声炸响,仿佛开天辟地,万象星河爆炸开来,向外猛地扩张万倍,随即收缩一半,化作一方巨大的黑漆漆的窟窿,其中混混沌沌,一切都化作虚妄! 太一道人让开爆炸,眼睛微微一眯,眼神死死地锁住那黑洞,却已将斩仙葫芦放到面前,口呼一声:“请宝贝转身!” 就有一个四寸高下的白胖婴孩从葫芦口跳出来,咯咯一笑,转身化作一道白芒,刹那射了出去。 就在此时,那黑洞中,隐约有一条人影正在奋力跃起,太一道人哈哈大笑:“死来!” 竟与此同时,也有一声:“死来”从黑洞中传出,还未等太一道人笑罢,一粒圆滚滚、红亮亮,仿佛一颗星球般大小的圆球从黑洞中飞了出来,正好与斩仙葫芦的白芒撞在一起! 太一道人笑声戛然而止,脸色顿时变得分外难看。 “好个塞托拉克!” 道人咬了咬牙,便听耳畔传来嗤啦一声仿佛裂帛般的声响,连忙细细一看,就见那一缕白光撞上那红彤彤的圆球,绕着一转,登时便将那圆球分作两半! 隐约就见到一只胖乎乎的婴孩笑的欢快,张开小嘴奋力一吸,那两半圆球无量红光之中,夹杂的一丝丝不朽奥妙被婴孩吸入口中。 “住口!” 一声焦急大喝传来,塞托拉克此时才从黑洞中跳将出来,看他一身破破烂烂,实在凄惨,可他哪里来的心情去关注这些,眼见自家许多年来练就的宝贝就要被毁,脸上全是焦躁,连忙赶将几步,要去打那婴孩。 那婴孩似是受了一惊,连忙化作白光,飞回了太一道人掌中葫芦里。 太一道人黑着一张脸,死死地盯着塞托拉克,一边竭力吞吐法则灵机,炼化天地元气,一边心中暗道可惜。 万万没有料到,那塞托拉克竟也有这般后备手段,那圆球,分明便是深红之精的聚合体。想来这许多年,塞托拉克搜刮此方世界深红之精,便是为了打造这宗宝物。 你道那深红之精是何物?太一道人早已明白,分明便是那陨落造就了这方中千世界之人的血肉精华所化!大地是其筋骨皮肉,埋藏在大地矿藏的深红之精,便是其血肉精华! 这深红之精因出自大能,虽难及那人全盛时期之万一,但其品质也堪堪及得上仙品了。若非这塞托拉克没有什么高妙的炼宝手段,怕是早就练出一宗堪比后天灵宝的宝物。 若如此,太一道人这初成的斩仙葫芦能不能破的开那圆球,还在两说。哪里像眼下,虽然没能斩的了塞托拉克,却也占了上风。 毕竟堪比一颗星球广大的无量深红之精,实在是骇人听闻。 想必那塞托拉克也是极具信心,怕是受了万象星河神通之时,就与太一想到一块,也打算挣脱神通之际,给太一道人狠狠来上一下。 两人端端不约而同。 可太一道人没料到塞托拉克有这么一宗宝贝,塞托拉克也没料到太一道人还有一只斩仙葫芦,愣头愣脑就撞上了。 斩仙葫芦有一个缺陷,那便是一拜只能一击。一击之后便要返回。待那婴孩回来,太一道人当下哪里还会犹豫? 趁他病要他命,正好那塞托拉克宝贝毁了,不抓住机会便不是太一道人了! 当下催动法力,又是一拜:“请宝贝转身!” 塞托拉克哪里听不到?当下骇的心肝一抖,连忙一手一半,拿了那被破开的深红之球,一边将其拦在身前,一边就要暴退! 却哪里知晓,若被斩仙葫芦直接锁定,逃得了么? 一道白芒熠熠生辉,跨越无尽虚空,亿万分之一个弹指,就到了塞托拉克面前! 塞托拉克神色大变,哪里还敢怠慢分毫?当即调动剩下不到半数的世界权柄,鼓荡起无穷无尽的本源之力,掌中两半半球恍然之间,红光暴涨,瞬间便化作两轮昊阳,烈烈间,牵动世界本源,震动得整个这方中千世界,都摇摇欲坠! 太一道人面色一变,暗道不妙。世界本源被调动近乎半数,整个世界都变得不稳定了,这如何了得?于是连忙一边联通太鸿道人,一边震动庆云,庆云中一尊真神长身而起,手中一拿,竟有一口虚实相间的如意,正在扭动挣扎,震颤不休。 那便是太一道人掌握的一部分世界权柄所化。 就见真神头顶现出一口大钟,咚一声洪钟大吕,无量道妙纷纷涌现,大钟落下,当面悬空,滴溜溜一转,将真神手中权柄如意镇住不提。 太一道人又信手抛出鸿蒙造化图,宝图飞跃虚空,越来越大,化作一方迷迷蒙蒙的世界一般,将那下方主物质大陆团团裹住,严严实实。 太一道人辛辛苦苦,所求者何?便是这方世界!这方世界的资源、生灵,才是太一教门壮大的源泉。 如果生灵死灭一半,太一道人也不会动容。只要这方世界还在,只要那主物质大陆不毁,就算只剩下十个人、百个人,但凭手段,也能发展起来。 却万万容不得这方世界直接毁灭! 这一方中千世界,而且还是一位至少金仙级数的大能肉身陨落所化的世界,其潜力,绝不是普通的中千世界所能比拟。万古难得一见,绝不能任凭其毁灭! 好在太一道人与太鸿道人手中已掌握了超过半数的世界权柄,堪堪能压制塞托拉克,暂时稳住了世界动荡。 五十六章 狠狠一撞 毁天灭地 见那主物质大陆稳住,太一道人心头一颗大石忽的才落下,暗暗不由庆幸。他深知掌握着世界权柄的世界之主有何等能为!早早从系统咨询到的信息上,他就知道,掌握了世界权柄的界主,一旦全力调动世界本源,将有何等威能! 这还不算,若只斗法,就算塞托拉克能调动大量世界本源,太一道人也自不惧,以他那走火入魔之躯,道人凭着许多底牌,要胜他,没有十分也有八分信心。 怕就怕塞托拉克穷途末路之下,不顾这方世界的稳定,引爆世界本源,同归于尽! 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欲哭无泪,才是太一道人最不愿接受的结果。 这也是他来到此界,先从凡俗着手的主要原因! 先夺取世界权柄,杜绝塞托拉克引爆本源同归于尽的可能性,再来斗他! 可太一道人毕竟小视了塞托拉克的能耐,也高看了自己掌握的半数以上的权柄的分量。他只道是掌握的权柄能压过塞托拉克一头,便就万无一失,却终归没有类似经历,猝不及防之下,这方世界都差点被塞托拉克颠覆! 好在反应及时,镇住了半数以上蠢蠢欲动的世界本源,否则一个眨眼的疏忽,怕是一切皆休,只会留下一片涓滴不存的虚空。 回过神来,太一道人扭头去看塞托拉克,只见其人周身环绕着无量世界本源,正是飞退逃离。一抹森森白芒如影随形,呼吸之间竟未能完全接近。 道人忽然发现塞托拉克飞退方向,正是那宇宙胎膜上的窟窿! 微微一愣,太一道人心思转动,立刻就明白了塞托拉克的打算,登时怒从心头起,不由暴喝一声:“贼子,安敢害我?!” 当下一把拿住黄皮葫芦,摇身一晃,遁光急速追了上去。 ... 世界动荡,主物质大陆作为这方世界的中心,乃是震动波及最为严峻之处。起初还只是地震火山,后来引动海啸,红海中无量海水化作滔天大浪席卷而来,不知淹没了多少万公里的陆地! 又有许许多多凶兽惶惶不安之下,各自相斗,尤其红海中的巨兽,千丈、万丈体型不在少数,稍稍翻个身,就是地动山摇。 如此一来,更是加剧了大地的震动,生灵惶惶然凄凉不知所措,如末世将至! 太一教门炼炁弟子、护法长老、东石麾下炼炁文武,虹光一道道漫天来往,无不在奔走救援。 无血大手一展,化出一片空间,将一座大城整个纳入掌中,反身回到高天浮岛,将城池抛在浮岛上。 这千里浮岛,如今大略成了这主物质大陆上唯一一处还算安稳的地方。到如今,已有数百座城池密密麻麻拥挤在这方浮岛之上,数亿人口眼看就要将浮岛填满。 铁树拂袖放下数百生灵,望见无血,不由大叫道:“无血长老,请你留在浮岛,与这数百城池铭刻元磁禁法,使其浮空,让出地面空间来!” 这浮岛地面,只得千里方圆,但高也有千里。铁树早知浮岛地面会被填满,心里便有后备计划。眼下看来,果然填满,又看到无血,便连忙道出这句话来。 无血一听,微微一怔,心中不以为然——到了眼下这境地,救再多蝼蚁,又有何用?说不得到最后这方世界都要毁灭,所有人都要死。 连教门圣地都用上了,实在是丢了太一道人面皮。 又心中暗笑,道是这铁树虽为太一道人弟子,又是这圣地掌门,可毕竟修为浅薄,不知大神通威能——要甚劳什子元磁禁法? 不过铁树毕竟是掌门,无血心中虽然不以为然,但掌门吩咐,还是要应承。当下点头道:“掌心放心,我理会得。” 铁树没时间多言,点头闪身一遁,就又离开了浮岛圣地。 无血这才摇头一笑,大手一张,地面数百城池、数亿人口,皆被摄拿定在当空,瞬间便就完成了铁树的吩咐。 他自修行两载,又抽空隔绝时空炼制飞剑同时,自身仙道修为,也是芝麻开花节节高。如今无声无息之中,业已练就元神,只仙道修为,就有化神境界。何况一身深红力量炼化还不足一成,剩余九成多,仍有堪比返虚的能为。 休说摄住这数百座城池,便是如当初太一道人一般,将这千里浮岛摄住,也是轻而易举。 这非是说他就比太一道人厉害,只不过当初太一道人所为,只是为诸弟子展示神通罢了,最多用了一分力气。否则哪才只千里浮岛?万里也是等闲。 以无血一身能为,摄住这数百座城池、数亿人口,吞吐法力,支出补益,保持一百年也不在话下。 施展了这般手段,无血凌立当空,抬头观望。只见天空之外一幅图卷,其中五炁流转,阴阳盘桓。时而地风水火鼓噪,时而阴阳法则交汇,交织出一道强横的防御圈,将整片大陆囊括其中。 五炁照耀,阴阳交织,将个世界映照的色彩斑斓,充满了一种异样的美丽。 又有一株巨大的血玉灵根,正好就耸立在这浮岛上空位置,隐约看见一条条硕大的根须扎入虚空,枝条摇曳间,将空间牢牢镇住。 无血双目望穿虚空,那里一片混沌,无量虚空次元维度层层崩灭,铺展开来,阻住了他的视线。 他心头蠢蠢欲动,又有些煎熬。不知塞托拉克如何?太一道人呢?那个混蛋可曾动手?应该没有吧?否则这方世界怕已是破灭。 无限宝石、塞托拉克肉身,是否还在?是否完好?如果塞托拉克死了,肉身是崩溃了还是会落到其他人的手里?太一道人如果死了,无限宝石呢? 他心头如火在烤,几次迈出半步,却又犹豫着收脚。 恍然间,眼角瞥到铁树这些教门弟子又救人归来,心头登时如杂草一般,一个念头疯狂滋长。 他眼中闪过一抹厉色,缓缓伸出一只手,做摄拿状,却又顿住。 良久,无血长叹一声,整个人精气神,都变得沉重了许多。 他想起此前太一道人打发他下来之时说的那句话——选择决定命运。恐怕太一道人在猜到他对无限宝石有非同寻常的想法的时候,就有所预料,这才说出那句话来。 果然,他刚才疯魔一般,竟想要拿住铁树等人与太一道人做交换!这是多么疯狂而不可思议的想法?! 如果没想起太一道人那句话,恐怕他不管不顾,就要作下这般骇人听闻的事!浑然不会顾忌太一道人是否真的在意他的这些弟子! 如果不在意呢? 他不由打了个冷战。 “...无限宝石就在太一手中,而太一有那个疯婆子做靠山,这次...”无血喃喃自语:“这次太一多半不会有事!而我是护法长老,就在他身边,如果我足够忠心,做的足够好,是不是可以向掌教求取宝石呢?” 似乎自我安慰。 正此时,又一声浩瀚的震动从天外传来,整个世界无尽虚空,山呼海啸一般,近乎完全破碎!汹涌澎湃的虚空风暴四面八荒卷来,主物质大陆仿佛落入大海里的一只蝼蚁,连鸿蒙造化图都为之震颤! 无血面色刷的,就变得铁青铁青。 ... “好胆!” 太一道人暴喝一声,身化遁光,一边竭力催动斩仙葫芦,想要收回婴孩,却不可得!这斩仙葫芦,一击击出,若不击中目标则誓不罢休。 这等特性,在对敌之时,绝对是一桩天大的好处。可在此时,却让太一道人抓瞎。 眼看那塞托拉克几乎将他所能掌控的世界本源尽数抽取,整个人都笼罩在红濛濛的本源力量之中,在斩仙白芒的追击之下飞退。 太一道人分明就看到了那双充满了嘲讽的眼睛! 从那双眼睛里,太一道人读懂了塞托拉克的意思:“你自逞凶狠,还是要喝老子的洗脚水!” 啵! 太一道人停下遁光,张了张嘴,只看着塞托拉克携了无量世界本源,双手各持一只通红的半球,直愣愣撞在了宇宙胎膜上的窟窿中,发出一声轻响。 以宇宙胎膜上那个窟窿为中心,方圆千万里之内,一切都静止了! 只半个霎那,近乎深红世界四成半的世界本源,轰然炸开!一瞬间,由极静转为极动,一圈巨大的波纹,从胎膜上鼓荡出来,上下左右,席卷万方! 宇宙胎膜被激起一层浅浅的涟漪,但这层胎膜实在太坚固,休说区区一方中千世界四成半本源爆炸,便是一方大千世界整个爆炸,也奈何不得这层胎膜分毫。 由是涟漪撞在胎膜上,被反射回来,在虚空中掀起第二次狂澜! 太一道人神色大变,慌忙之间,连忙现了庆云,又将太一宝印、斩仙葫芦抛入庆云之中。然后叱咤一声,就地跌伽盘坐,一身气血、法力、神通,被催动到了极致,造化神光闪耀出最辉煌的光彩! 真神在庆云中长身而起,手持一口大钟,目中射出阴阳神光,肃然注视着汹涌而来的虚空暴乱! 这等虚空暴乱,非是等闲的虚空暴乱。乃是四成半的世界本源完全爆炸,在宇宙胎膜的反射之下,引起的最为浩瀚的暴动!在暴动中,什么时间,什么空间,什么维度,什么次元,一切都飞灰了去! 面对这等近乎世界破灭的景象,太一道人心中警兆连连,哪里敢怠慢分毫?种种手段,不要钱的泼洒出来,诸般法宝光耀虚空,各种神通打出、法术汹涌,地风催动水火,阴阳化为磨盘,竭力要消弭暴乱! 五十七章 虚空深处潮信来 今日方知我是我 世界风暴洪峰般如墙推进,上不见峰顶下不见底渊,左右不见尽头,太一道人五六千里广大的法身,在这风暴面前,也近乎于一只蝼蚁般可怜! 轰然间,道人面前这段被他法宝、神通削弱了许多的虚空风暴之墙排山倒海从道人身上碾压而过! 世界崩塌般的压力,脑后庆云怎么也托之不住,道人周身造化神光被压的只剩下薄薄一层,神通光辉近乎泯灭,就仿佛大风中的烛火,随时都要熄灭! 五六千里广大的法身如同一张薄纸一样被卷动的翻滚出去,竟不能自已! 太一道人竭力保持心头清明,肉身绷紧,法力催动到了极限。无量无尽的压力四面八方传来,压的他周身骨骼噼啪作响。风暴如同无量刀剑,劈杀消磨,将道人周身造化神光磨得嘎吱尖鸣! 这一刻,太一道人什么也不去想,近乎忘却一切。不论那风暴如何卷动,不论四成世界本源毁灭之后这方世界会怎样,他现在唯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坚持! 今时今日,这等境况,就算他想的再多,也无可奈何。不如不想,不如坚持! 就好比将凡人投入水泥搅拌机之中,活着砂石水泥,以最大功率搅拌。太一道人只觉周身骨骼近乎全碎,复而又因肉身神通复原,继而又全碎,再复原,周而复始。 他只竭力维持着可怜的薄薄一层造化神光,护住自身完整。道人非常清楚,若造化神光破灭,肉身顿时就要被卷碎,刹那被风暴卷的四散开来,重重消磨之下,肉身必化作飞灰! 而没了肉身护持,真神也扛不住多久,定会魂飞魄散! 太一道人心中一片宁静,恍惚中想起自己来到这方世界,随着修为高深,一路是顺风顺水,就算是灭霸,也不曾在他手里沾到片毫便宜。 又想到自己这多年以来,从最初之时一介凡人战战兢兢,到后来俯瞰凡俗,其中心境变化,实是难以言喻。 又道自己忌惮系统,心里不由自嘲。大略人都是矛盾的。不说一切,至少他现在能够俯瞰凡俗,能够云淡风轻,敢于仰望大道,这许许多多,其中绝大部分都要来自于系统。若无系统,他也许不会穿越,浑浑噩噩一辈子,百十年一过,化为土灰。也许会穿越,但指不定在某个超级英雄行侠仗义的过程中,就死无全尸。 这般想来,实是不该。 可他认为,他仍然会忌惮系统,甚至随着修为高深,愈发忌惮系统。这是作为一个生命的本能,向往绝对的自由! 越是强大的人,内心深处就越不容许被掌控。 太一道人是要成为道祖的人物,脑子里怎么能有一个不受自己掌控的系统存在呢?绝对不能! 不过他心思也悄然发生了一些变化。从最初开始,他就竭力避免与系统产生更深的勾连,没有必要的时候,即便系统储存的气运值已经爆表,他也不会以之从系统中兑换所需。现在看来,实在也是昏了头。 是,系统须得忌惮,可现在的他,完完全全没有资格去忌惮。他才什么能为?区区返虚,连天仙都不是!而系统是什么存在?连多元宇宙这般近乎混沌宇宙的本源都能瞒过的存在! 就像是一根附着在大树上生长的鲜嫩藤蔓,腰杆还没硬呢,就想着脱离树干,风雨中,这分明就是找死! 又想到此前渡过人劫,也是凭恃了系统,兑换了斩仙葫芦。否则那一次,必定是自身受到重创,而无血安然逃离。 应该更加倚重系统——在没有成长起来之前! 略过系统,太一道人又开始审视自己的心境。就好像一个旁人,将这些年来所经历的一切,如同走马观花一般,一一回想了一遍。 他终于发现,自己以往觉得好像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到底在哪里! 是的,太一道人早就察觉到自己心境的不同,只是身在局中,不曾看透。然而现在,在这面临生死的一刻,他明白了。 就好像一颗漂浮在一切之外的尘埃,太一道人始终没有真正融入这个世界。他游离在一切之外,看任何人,就算是自己的弟子,也充满了一种淡漠,一种不关心。从来没有敞开过心扉,没有一个朋友,没有一个真正亲近的人。 这是何等的孤独? 表面上看,他似乎对教门、对弟子很上心,为他们安排前途,关心他们。但实际上,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高远目标。太一教门也好,诸般弟子也罢,都是他手中的一粒棋子。保住他们,是为了达到目标,如果有一天牺牲他们才能达成目标,恐怕太一道人也会毫不犹豫。 “修真修真,我应该付出一些真挚的东西...” 他心头忽的闪过一缕明光。 “平生不修善果,只爱杀人放火。忽地顿开金枷,这里扯断玉琐。咦!虚空深处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 太一道人哈哈大笑,畅快、明朗。 恍然间,肉身深处涌现无穷无尽的力量,这股力量,仿佛一直存在! 就听一声叱咤,道人真身一震,颓势骤变,周身放出无量霞光,背后显出一方浩瀚世界来!就见庆云中真神一跃,跳入这方世界之中,摇身一晃,顶天立地! 噼里啪啦一阵骨节骤响,那背后世界,死死挤压,生生合于肉身之中!就见太一道人五六千里广大的法身猛然一涨,呼吸间化作万里神躯——鸿蒙太一真身一转——大圆满! 太一道人神情高昂,双手一撑,暴喝声中,硬生生将周遭风暴排开,随之张口吐出一口大钟来,然后探掌拿住钟纽,一拳击在钟身! 咚! 钟声响彻,镇压一切,以太一道人为中心,钟声四面八方铺展开来,世界风暴应声平息! 太一道人憋红了脸,又是一声暴喝,再一拳击在钟身,咚的一声巨震,以其为中心,一个浩瀚旋涡缓缓形成! 那世界本源爆炸产生的世界性涟漪,如铁屑遭遇磁石,卷起已被毁灭的半座世界的一切,掉头席卷而来! 旋涡转动、磨灭,将一切都化为一团类混沌。 说来忒长,实则电光火石。世界本源爆炸产生的一切,就化作了一团类似混沌的存在。 太一道人几乎欲死之时,明悟了心中真意,道心再提升一个档次,直入天人。同时展露出了从来都未曾展露的一份地盘——真神世界! 就与当初赤混魔尊一般,二者既同出一源,突破化神之时,也自用的一般手段。赤混魔尊以真灵于肉身本源开辟真神世界,太一道人也自一般。 只不过太一道人一直掩藏,不曾表露,只把那真神装作元神显露在外,竟无人察觉其中的差异。 当是时,太一道人明悟心中真意,瞬间解开心中枷锁,激发肉身本源,将真神世界复与肉壳合而为一,使得肉身圆润无碍,直直突破肉身境界,成就鸿蒙太一真身第一转大圆满境界! 亦即是说,太一已证得仙体! 道心是天人级数的道心,肉壳是堪比天仙的仙体,除了法力境界仍只地仙人劫境,太一与真正的天仙,也差不了几分! 由是便施展道行大神通,平复、吸纳世界风暴,一则解了主物质大陆倾覆之厄,二则正要趁此机会,开天辟地,渡过地劫,证就地劫境地仙! 说来诸般外部条件正是合适,四成半的深红世界本源爆炸,无尽虚空破碎,正好收纳这些杂物,熔炼成类混沌,再开天地! 所谓类混沌,是类似于混沌性质的存在,而非真正的混沌。真正的混沌,休说太一道人区区一个地仙,便是大罗金仙,也不敢小视分毫。那大罗金仙若无强横真身,若无先天宝物护体,也不敢涉足混沌。 地仙三劫,人劫渡生死,地劫开天地,天劫便是宇宙本源直接降下的考验。这地劫开天地,因修士不同,而各有不同。 若底蕴浅薄,能耐低微,至多开辟出一方次元世界,连小千都未必能及。而如太一道人这般底蕴积累深厚无比的修士,地劫开天,直指中千! 然则,开辟的天地越大,等级越高,困难自然几何倍增。 那片类混沌隔绝时空,分明将深红世界的虚空,吞噬了一大半,使得这座原本当为中千楚翘的世界,直接因损失了四成半的本源及一大半虚空,变得泯然普通,与寻常中千,大略也没有多大差别了。 然而此时,太一道人哪里还顾得上这些? 他万里真身立在类混沌中心,双目神光绽放,周身造化缭绕,手捧一口大钟,脸上神色谨然。 一身气势化作实质,愈见高昂、浩瀚、威严,恍惚间,霹雳般的叱咤,随之洪钟大吕一声钟响,无尽道妙纷纷涌现,化作一圈巨大的光环,从钟身迸射,轰然劈出! 霹雳一声,类混沌被一击分作两半,其中炸开,如沸水般沸腾起来,随之阴阳显现!或化为清气,冉冉上升,或化作浊气,缓缓下沉。地风水火一一涌现,五行五炁呼啸奔腾! 五十八章 孑然见道去 开天始功成 浊气下沉,合五行五炁,造化运转之中,逐渐孕育出一方浮陆。浮陆浩瀚,方圆以千万里计! 清气上升,亦合五行五炁,成就一片深邃虚空。虚空广袤,不知几亿里! 浮陆上,山峦拔起,地形变迁。虚空中,次元构造,维度成型。 无尽道妙登时涌上心头,太一道人双目之中,阴阳逆反,复而作混沌;混沌造化,复而又归于阴阳。胸中五炁化作五道长虹显化出来,如五条长龙,环绕周身,张牙舞爪,龙吟阵阵。 又有时空奥秘,作两条彩带,从脑后升起,环绕庆云。 有万般法则灵机,有无尽天地元气,吞吐炼化之间,一身法力、境界水涨船高,呼吸间翻过一层天地! 太一道人沉醉于开天顿悟之中,一时竟不得脱。忽而有无尽压力四面八方挤压过来,将太一道人惊醒! 道人微微一怔,随即面色骤变。开天是机缘,也是危险。混沌分化阴阳,显化时空,世界初成之时并不稳定,阴阳相吸,要复归混沌。由是清气下沉,浊气上升,天地重合! 太一道人不敢怠慢,却摇身一晃,法身见长,一万里、一万五千里、两万里...一个呼吸便长高五千里! 他脚踏大地,头顶苍穹,双手撑天,怒目圆睁! “嗨!” 一声叱咤,太一道人浑身一震,十万里法身直直被压弯了腰! 一张脸上,滴血通红;虬结双臂,青筋暴跳! 一身筋骨,从上至下,噼啪作响。胸中脏腑,气血升腾,呼啸连连。 他托住这方天地,一声声叱咤响彻万方,十万里法身被压缩至五万里,又咬牙顶住,缓缓直起身子,重归十万。 脑门上,两根青筋几乎爆炸,眼眶里,一双巨目近乎突出。 “鸿蒙造化图,来来来!” 在天地重合的压力之下,太一道人神魂近乎滞涩,肉身近乎崩塌,一字一顿,口里艰难蹦出几个字来,就有一卷宝图从下方虚空飞来,展开迎风见长,无穷延伸,将整片大地覆住支撑。 有一株血玉灵根,摇曳生姿间,从宝图中拔起,根须扎入大地,汲取开天之初无尽道妙,树身猛然膨胀,每一个呼吸就要长高百里。一刻之后,血玉灵根长到与太一道人法身齐平高度,展开庞大树冠,分担天地压力。 噼里啪啦一阵爆响,不知多少枝条在天地重合之下,纷纷化为飞灰。但那灵根也非等闲,爆开一根枝条,便又生长出一根愈加坚韧的枝条,此消彼长,爆响声愈少,灵根愈是霞光万丈! 太一道人压力骤减,终于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大叫一声:“五行五炁,听我号令,归于五方,镇压天地!” 虚空夹缝、大地深处,应声有黄、青、赤、白、黑五团灵光应运而生,正是开天之初,五行之灵! 五行之灵化作五道虹光,霎时飞到天地之中太一道人法身身前,绕着太一道人正反转了九圈,随即一团青色灵光合于血玉灵根之中,血玉灵根一动,血玉般通红的树身上,显露出一缕缕青翠欲滴的道纹。 又有土黄灵光,直直落在血玉灵根之下,猛然间,一条山脉拔地而起,托着血玉灵根、太一道人法身,直直升天五千里! 其余三团灵光,或是向西,或是向南,或是向北,各自飞去。 太一道人脸上终于露出了微笑。 只待开天五灵合于天地,又得血玉灵根撑天,这方中千便会稳定下来,是时太一道人抽身而出,开天完结,正是大功告成! 正当太一道人为自己即将渡过地劫开天而由衷欢喜之时,忽的只觉虚空一沉,压力陡增! 惊疑片刻,太一道人忽然艰难抬起头来,正好迎上一双穿过无尽虚空看过来的眼睛,登时,道人脸色变得铁青铁青! “太一道人以下犯上,偷渡宇宙晶壁在前,绝我神教信仰在中,坏我神圣囚笼在后,蝼蚁,你可知罪?!” 浩瀚而威严神圣的声音从天而降,跨越了时空,超越了一切,不论太一道人新开这方中千,还是只剩下一半的深红世界,皆被这一句问罪,镇压的近乎滞涩! 太一道人面皮抽动,却连开口反驳都已经做不到了! 天地动摇,重合之力暴增,压得血玉灵根一瞬间矮了一截,枝条全数爆开,光秃秃只剩下一根主干。太一道人浑身噼啪作响,皮下气血鼓动,好像一只只狂躁的老鼠,冲撞着皮肉! 忽然啵啵几声,皮肉爆开几个血洞,纯红的鲜血从身上喷涌出来,太一道人力气随之一泄,整个人被压弯了腰。 “以我之名,审判,死!” 一根庞大的堪比一座次元世界的手指头,穿透虚空,泯灭一切,当头一指,找准太一道人脑门狠狠按下。 太一道人背负着这座新生的世界,根本动弹不得,眼中不由闪过一抹绝望之色,牙齿咬的在口里嘣嘣爆开,心中恨意如火烧,倾尽三江之水也洗之不尽! “道友休慌,贫道来也!” 忽的一声清叱,太一道人脸上先是一喜,随之一暗,目光所及,正看到一尊面无表情的道人从下方深红世界的虚空深处缓步走了出来。 是太鸿道人。 “又一只蝼蚁。”那声音道:“虽是随手施为,却不料你竟能挣脱,若你乖乖待在彼处作旁观,说不得吾怜悯之下,给你个臣服的机会。你既跳出来,也休怪吾连你一并也杀了。” “恁的废话。”太鸿道人愈是接近,愈是举步维艰。那根从天而降的手指,携着无匹伟力,破灭一切之势,端端震彻心扉。 可太鸿道人万载老石般的脸上,神色丝毫不动,眼中一丝一缕的情绪都不曾出现。只现了庆云,施展神通,化作一道遁光,如逆水行舟,飞跃而来,口里淡淡道:“也是个阴险狡诈的小人,藏在幕后的黑手,心肝腐烂到生蛆。恁的神通广大,也没有丝毫堂皇之气。若贫道有这般神通,要打杀太一道友,何须趁他开天之时?” “嗯?!” 一声闷喝,压抑着怒气,但随即又呵呵笑起来:“你区区蝼蚁,也敢妄论于吾,合该受死。” 太鸿道人不再说话,拿出一尊如意,那如意两头一黑一白,中间道纹密布,充满了一种井然秩序的味道。 法力催动之下,如意放出一轮阴阳太极图,缓缓一转,周遭丈余之内,无尽压力便顺着如意秩序,化为和风细雨。 由是遁光速度暴涨,轰然间在指头按落于太一道人头顶之时,太鸿道人一头摇身一晃,现了万里法身,抡起如意找准指尖便是一击。 太一道人头顶一震,只觉耳中轰鸣,浑浑噩噩间,只觉身上一轻,心头生出一股凉意,待抬头看去,只见一尊道人站在上方,正好堵住一条幽深无边际的黑洞! 而那根指头,已然退走。 太一道人张了张嘴,脸上露出一抹悲色。 就见太鸿道人缓缓转过身来,脸上仍是面无表情,口气却是叹息:“我自为你所化出,至今已有二十八载。” 他微微抬头,看这这一方新生的世界,露出生平第一个笑容,虽然很僵硬:“二十八载苦修,甫一证就天人便陨落,实乃命数也。” 却是太鸿道人竟在世界本源之中,证得了天仙! 太一道人悲戚之余,也是释然。若非证得天仙,拼死之下,怕也挡不住这一指头。 “我自将去,时也命也。”太鸿道人笑笑摇头:“勿须作那小儿女态。道友能化出一个太鸿道人,便有第二个太鸿道人。” “可那已不再是你。”太一叹息连连。 “那又何妨?”太鸿笑道:“只要是道友理智所化,皆为太鸿。” 顿了顿,他道:“时间不多了,贫道有一言,道友且听之。” “你说。” “道友自来这方多元宇宙,算计者多,真挚者少。我为道友理智所化,可我在消散之前,也有笑靥。理智之为理智,并非无情。太上无情,也非是无情。理智大过情,然也。修真修真,摒除一个假,修成一个真,人若不真,便也修不得道了。” 太一微微颔首:“我已知之。” 太鸿哈哈一笑,作歌曰:“生来见大道,死时如夏花;平生默无闻,孑然孤一身。” 话音既落,万里法身飕飕散去,瞬即化作一片虚无! 太一道人落泪:“今失一道友,痛杀我也!” 恍恍惚惚间,太一道人低头,看见腰间一枚配饰,不由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抹恨色。他吐出口气,卷起这枚配饰,法力一震,将其化为齑粉。 “我知你早到,可你座山观戏,使我痛心失了一道友。圣母啊圣母,你道我日后该如何对你?” 太一道人仰起头,幽幽神目穿过虚空,分明看到那宇宙胎膜外,一尊笼罩着炽白刺目光芒看不见身形面容的浩瀚神灵身旁,一抹幽影缓缓浮现。 道人叹息,心中复杂,却也知晓再无危险,于是将诸般杂念一一斩杀,叱咤之中,将开天五灵余者皆融入天地,五行既成,天地微微一震,迅速稳固下来。 便就有天花乱坠、地涌金莲,无量神光冥冥降下,将整个一方天地笼罩其中。有造化运转,孕育生机,五行相生,天地乃成。 血玉灵根生机勃发,枝条如雨后春笋,蓬勃间轰然一涨,树冠散开,似无数双手,将天空牢牢撑起。 五十九章 悲喜意料外 当面见巨神 中央大山,大地之祖脉,万山之来龙。无量地炁由土灵而生,化作条条地脉,自祖山而出,如一张大网,将整片大地连接一体。 撑天灵根得了木灵,化作青红相间,有无量木炁自此衍生,以祖山为中心,四面八方散溢出去。 火灵暴躁,自藏于大地之南,将一片十万大山化作熊熊火山,喷涌爆发,无量火炁自此而生。 水灵自在北方,藏于深海,生出一只海眼,深不见底渊,有无量水炁自此而生。 金灵在西,自立了一座金山,有无量太白金炁自此而生。 开天五灵,唯木、土二灵合在一处,余者皆天各一方。五行就位,相生相克之间,有雷霆孕育,天边雷光炸响,造化玄妙,孕育无量生机,撒播于于大地之下、海洋之中。 东天有至阳之妙,化作一团阳炁,变幻光耀,熠熠生辉。西天有至阴之妙,作一团阴气,银白飒飒,清冷柔和。 太一道人左眼射出一道纯阳道妙,落于东天阳炁之中,阳炁成团,随之升起,升的越高,变的越大,最后化作一颗浩瀚太阳,破开空间壁障,落入虚空之中。右眼射出一道纯**妙,合西天阴气化作一颗太阴,也入虚空去了。 太阴、太阳既成,由是相吸相斥,于虚空轮转,你在东天,我便西斜,你若西斜,我自东天,正以那大地浮陆为中心,呈四十五度夹角,旋转奔走。 如此,阴阳五行,完满俱全,天地稳固。太一道人长叹一声,于是松开双手,散去法身,立在那青红相间的撑天灵根半腰处,一时举目,茫然四顾。 当此时,有天地本源自虚空降临,落在撑天灵根之上,太一道人看着这团迷迷蒙蒙的世界本源,正要拂袖将其打入虚空深处,却忽然顿住。 就见他神色变幻不定,片刻之后,忽然一拍脑门,一道虚幻的人影被拍将出来,落在面前。 太一道人看这人影面目清冷,如万载老石,忍不住道了句:“太鸿道友?” 那人影面色不变,闻言稽首一礼:“我为太鸿,谢过本尊赐名。” 太一道人一怔,随即大叹一声:“罢罢罢,你乃太鸿,亦非太鸿。道友,我意将此界本源予你掌握,你意下如何?” 太鸿道人浑不在意太一道人前面半句,却微微颔首,抬头仰望那团本源,道:“多谢道友成全。我修秩序道理,若为一界天道,日后修行,事半功倍。” 太一道人闻言点了点头,却又犹豫半分,道:“成也天道,败也天道。道友若被束缚在这区区一方中千之中,怕是...” 太鸿道人摇头,忽然笑了一声,随即收摄笑容,重归冷清:“道友既将我化出,如何还要犹豫?这方世界,虽只中千,可其为道友所开,独立于一切之外。虽则本源浅薄了些,可日后也未尝没有机会补足。” 太一道人深深的吸了口气,对太鸿道人拜了一拜:“那便劳烦道友了。” “我便是你,何来劳烦之说?”太鸿道人摇了摇头,转身迈向高天,作歌道:“生来合天道,欲修秩序理;本尊且放心,吾必不覆辙。” 太一道人闻到歌声,忽然一怔,随即面露喜色:“太鸿道友,且慢走一步,贫道来也!” 太鸿道人转身,清冷脸上忽然大笑:“道友何必作那小儿女态?我只一缕念头不灭,冥冥之中有些护持...些许喜悦,我须得慢慢回味。道友,我去也!” 言罢不待太一道人近前便合身一扑,扑入那团本源之中,随之一晃,射入虚空消失不见。 太一道人停下脚步,抚掌叫道:“真个是...真个是喜煞我也!” 随即大笑迈步走入虚空,歌声传遍万方:“悲欢只在意料外,太鸿道人重归来;我自心喜难言表,来日方长同大道。” ... 一方新世界从太一道人手中开辟,其间情形转圜,实在让人心惊肉跳。自鸿蒙造化图飞离深红世界主物质大陆,无血便知最后时刻来临,一跃到世界之外远远观望。 从太一道人开辟世界将成,到那黑手出现,一根参天大指按下,连这身在局外的无血,也自绝望。却又有太鸿道人突然出现,拼死与那黑手杀了一记,救下太一道人性命... 此间种种,你来我往,让人一颗心提起来又狠狠摔下去,再提起来再摔下去。此等感受,若非非凡之人,怕是要心脏爆炸而亡。 那一击之后,无血心中躁念频生,大略在等着审判了。他几乎已经不把‘疯婆子’当做最后的依靠了,连太一道人将死,疯婆子都未曾出现,还有什么念想呢? 却不料一击之后,就没了声息。他煎熬片刻就反应过来——一定是那疯婆子现身了! 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无血整个人差点瘫软下去。过了好一会儿,才振奋起精神,回了深红世界主物质大陆,来到浮岛圣地,找到铁树,对他道:“此间事,大约将已了结。待那大地平复躁动,掌门可择日将这凡俗之人遣返凡俗。这最后我须得走一趟...恐怕少不得有我一份。” 铁树虽不明就里,可见无血神色,转念想到他身份,心知他必定要走一遭,于是点头:“长老放心便是。” 无血颔首,转身走入虚空。 ... 任何一方世界,都有其屏障——世界胎膜。大到多元宇宙,小到次元世界。太一道人新开的这方中千,自然也少不得世界胎膜。道人信步走出自己的世界,回头去看,只见胎膜稳固,隐约间有一尊道人的身影,在胎膜深处盘卧。 有太鸿道人合身本源,化作这方中千世界的天道,自然而然,这方世界就变得异常稳固。只看这世界胎膜闪烁的光彩,较之其下半残的深红世界胎膜亮了不知多少倍,就知道,这方新世界的稳固程度,少说的深红世界的十倍以上。 而且随着太鸿道人修为愈深,与道相合愈深,这世界的稳固程度还会继续提升。 在这种法则异常稳固的世界里,除非力量层次超过这方世界的极限,否则任凭何人,也不可能像在深红世界,或者多元宇宙中的次元、小千、中千那般,能够轻而易举的泯灭次元维度、扭转时空因果了。 中千世界所容纳的力量下限在返虚,极限在真仙与金仙之间。而太一道人开辟的这方新世界,其极限在天仙。亦即是说,待得太鸿道人与这世界的本源完全融合之后,非天仙绝无可能撼动这方世界的法则。 想要随意泯灭次元维度,要更改时空因果,非得力量压过这方世界的极限不可。 当然,天道与界主不在其内。 亦即是说,太鸿道人与太一道人,在这方世界里,却可以轻易的更改一切。谁让太一道人是此界创世之神,而太鸿道人是本源天道呢? 太一道人打量一眼这新世界,言出法随:“便为太元界罢!” 自此,这方新的中千世界,便就有了它的名字——太元界! 太一道人转身,抬头仰观,施展肉身神通,跨步虚空,一步十万里,呼吸功夫,就来到了多元宇宙的胎膜侧畔。 他如今,肉身成就天人之体,境界与道行齐平,法力境界才将将突破地仙地劫境,虽然法力浑厚,较之于地仙极限的修士,也要超出一筹,却也比不上施展肉身神通。 肉身毕竟已成仙。 来到宇宙胎膜畔,遥遥有两尊巨神,不知几多高大,就在那胎膜外相对而坐。见太一道人到来,这两尊巨神双双将目光投射过来。 登时间,太一道人压力陡增。只觉天塌地陷,鬓间额角,青筋暴露。 每走一步,他真身便暴涨万丈,走了一百步,真身尚未完全展露,便就压制,复而又开始缩减。 待得太一道人走到灰蒙蒙那尊巨神身旁之时,已化作蝼蚁一般渺小。而身旁巨神,仿佛一座浩瀚的世界,上不见头,下不见尾。 就有一堵庞大的无法计量的墙横扫而来,却是一只手,将太一道人捞在手心,托了起来。 太一道人神色镇定,在那广袤如一方亿万里大陆的掌心,他微微一稽首,洪声道:“圣母安好,多日不见。” 就有太冥圣母的声音从天而降,隆隆如雷霆:“其实我一直看着你呢。” 太一道人神色一动,漠然无语。 “死亡,这蝼蚁既然已经到了,那便不要多说废话。”远处,光耀耀一尊巨神轰然开口:“我且问你一句,你今日定要保他?” “为什么不?”太冥圣母咯咯一笑:“无上,我就是要保他,你想怎么样?” “想怎么样?!”那无上巨神声如洪钟大吕:“我若说你糊涂,你又要揪着不放。你看看此人,与那淤泥里的虫子一样,肮脏、弱小。而你,死亡,乃是与宇宙同在的神灵。较之如萤虫皓月。我无法想象,高傲如你,任性如你,怎会看上这样一只爬虫!” 六十章 弱者无所依 凭空任操持 “爬虫?” 还不等太冥圣母开口,其掌心太一道人高喝一声道:“你既称‘无上’,却无有半分无上气度。对我这般‘爬虫’,你也要算计到我开天之时才敢动手。太鸿道友说你没有堂皇之气,心肝腐烂到生蛆的阴险小人,果真没错!你堂堂巨神,没有口德,张口闭口就是爬虫,你算个什么东西!” “好胆!” 那无上巨神闻声暴怒,声震之间,太一道人七窍喷血,一个踉跄,差点栽倒。 太冥圣母连忙施展神通,隔绝无上神威,娇声喝道:“你这个混蛋,当着姑奶奶的面,你敢乱来!” 说着话,轰然起身,一巴掌就扇了过去。 无上连忙闪开,一不小心撞上宇宙胎膜,被反弹的跌跌撞撞,差点一头栽倒出个大丑。太冥圣母见状,咯咯直笑,倒也不打了他,停了手。 那无上顿住身形,气急败坏道:“你这个疯婆子!” “你说什么?!”太冥圣母笑声戛然而止,语气瞬间变冷:“敢说姑奶奶是疯婆子?!” “且住!” 无上暗暗叫苦,这疯婆子实在让人头疼,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简直跟凡俗间的无赖没什么区别。 但又不好得罪,连忙道:“我自知失言,可你也不能动不动就喊打喊杀吧?到了我们这样的层次,动起手来是个什么后果你难道不知道?” “我管他什么后果!”太冥圣母叫道:“哪个敢惹姑奶奶,姑奶奶就要他好看!” “你...你狠!”无上憋住气,喝道:“我现在在跟你探讨这蝼蚁的事,死亡,你不要扯开话题。” 然后伸出一根巨大的手指,指着太一道人:“这深红世界是什么来历,死亡你心知肚明。我设下禁锢,囚禁塞托拉克的事你们也都知道。无限贼心不死,若不把因果掐灭在摇篮里,日后又是一桩麻烦事。可是死亡,你既然知道这里面的因果,为何还任凭这蝼蚁偷渡?” “我管你因果不因果?无限无限,每次都是无限,你们烦不烦?当初一不小心被你们诓了,守了无限那死人一百万年,姑奶奶早就不想干了。” “你是显得发慌?!” “没错!我就是闲的发慌。一百万年,姑奶奶都老了!”太冥圣母一点也不客气,叫道:“我知道你对深红世界设了禁锢,也知道这禁锢只针对无限血脉,我就是要让太一搅搅浑水,就是想看看你们这些混蛋抓狂的模样,怎地?” 无上气的七窍生烟,大叫一声:“你这个...”他好歹忍住没叫出‘疯婆子’仨字,恨恨道:“也就是说,你把因果都揽在你自个身上喽?” “对呀,怎么样?” 连太一道人都似乎觉得,圣母实在蛮横,不是一个讲道理的人。 “你...”无上指着圣母,气的浑身发抖:“你可知道,这蝼蚁坏了我数十亿生灵的信仰!破我禁锢也有他一份!” “那又怎么样?你不是已经报仇了么?”圣母轻笑一声,浑然也不在意。 “报仇?!”无上几乎抓狂:“我是给了他一下,可你难道不知,若我真要动手,他能活到现在?!” “可你动手了呀!”圣母哼道:“动过手了,你还想怎么样?不把姑奶奶放在眼里是不是?” 又道:“你好意思说没真动手,无耻。你用十分力和一分力,于他又有差别?” 然后道:“我就跟你说了,无上,今天这事,你要纠缠,姑奶奶奉陪。识相的赶紧滚蛋,要不然惹恼了姑奶奶我,拆了你老巢!” “好好好!!!”无上满心火焰熊熊燃烧,一腔怒气无处发泄,浑身抖个不停,只指着圣母说不出话来。 圣母看他模样,只觉好笑的紧,于是笑的愈发欢快。 “算你狠!” 无上撂下一句话,转身就走。他再也不想与这个疯婆子打交道了,那张原本该是让任何人都倾心的面容,在他心里,是如此的可恶。 眼见无上离去,太冥圣母就摇身一晃,化作寻常大小,笑靥如花,与太一道人漠然面孔正好相对。 “哟哟哟,生气了?” 圣母轻笑一声,上前来,扯了扯太一道人的袖袍,道:“那个太鸿不是又活了么!你一个大男人,有点心胸好不好?” 然后不等太一开口,又作出一副‘我发现了秘密’的模样:“我就说那个太鸿看着有些奇怪,我猜了好久,这下终于证实了,原来是你的化身!” 就笑起来,格外畅快:“哈,解决了一个疑问,真舒服。” 太一道人顿时将到嘴边的质问给咽了下去,一时间竟哭笑不得。 片刻后问道:“那万一不是呢?如果太鸿道友真寂灭了,圣母可曾想过贫道的感受?如果太鸿道友漠然不理会,那一指必杀贫道,圣母又作何欢乐?” 圣母闻言,像个少女一样撇了撇嘴:“怎么可能?我可是一直都关注着呢。就算他真把你打死了,我也能把你从死亡中拉回来。你说的,我是先天死神,这点都办不到吗?” 太一道人无语凝噎。 良久,他苦笑着叹了口气,正要说话,忽然间,一道恢弘的神影出现在近前。 圣母柳眉一竖:“无上,你又想干嘛?!” “我被你气昏了头!” 无上叹道:“正事还没说,我走什么走?” 圣母笑起来:“哎呀,你也有昏头的时候哇?” “少说废话!” 无上闷哼一声,也变作寻常大小,几步来到近前。其人也神圣,其光也耀耀,譬如一尊昊阳,镇人气血,压人神魂。也非是要给太一道人难看,这等级数的人物,除非有意收摄气息,否则蝼蚁哪能近前?太一道人定住心神,拿眼去看他,神光万道中,却看不到他的面容。 就见无上挥手一甩,掌中跌落两道人影。 太一道人细细一看,正是无血与塞托拉克! 再一看,那塞托拉克分明只剩下一缕神魂。想来也是,这混蛋以四成半深红世界本源,合着斩仙葫芦一击,直撞无上设下的囚笼禁锢,反弹之下,能留下一丝残魂,已属天大的运气。 太一道人看到塞托拉克神魂,眼睛眯起神色一厉。这厮死到临头还引着斩仙葫芦,借力轰击禁锢,使太一与无上因果更深。这还不算什么,反正已经结下因果,多一分少一分也无大碍。 关键是那一击,将太一道人的宝葫芦几乎打回原形! 为一击必杀,太一道人全力催动斩仙葫芦,不似当初拿住无血之时身受重创,全力催动不得。婴孩非是口吐白芒,而是身化白芒,禁锢反击之下,将婴孩打散,那宝葫芦就只剩下一个空壳子了,不知要多久才能重新孕育出婴孩。 好好一宗后天灵宝,还没来得及大发神威,就这么几近报废,这如何不让太一道人心痛? 塞托拉克被太一道人目光看的犹如针刺,却浑然也不在意,昂然站在那里,一脸嘲讽之色。 无血垂头,孤零零一旁,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见无上一指二人,开口道:“这二人来历,死亡你清楚,用处你也知道。我留下他们的意图,你和其他老友都心知肚明。然如今我一番布置,眼看时机就要到了,你却放任太一坏我计较。我虽不愿恶了你,但此事你既早已参与,便得全须全尾,有始有终。此二人,任选其一,死亡,你选一个罢。” “欺人太甚!” 塞托拉克闻言暴怒:“无上小人,论地位力量,无限不差你分毫,我与无血出自无限,你竟将我等当奴隶一般对待,无耻!实不为人子!” “呵,”无上闻言,淡然一笑,浑然不以为忤:“无限都为我等所杀,你不过从他残破血肉里生出的蝼蚁,算个什么东西?我让你活了这么多年,不是忌惮无限,只因你们还有些用处,否则翻掌之间,哪里还有这区区深红世界?” “你!”塞托拉克神魂颤抖,痛心疾首道:“该死啊,早知如此,我为何要等到今日!” 话音不落,塞托拉克神魂猛然一涨,如吹气球一般膨胀,旁侧无上一看,微微吃了一惊,连忙一掌压下去,又将塞托拉克压回原状,随即冷笑道:“自绝?在我面前,休说你区区一缕神魂,便是你全盛时期,也是妄想!” 却竟是塞托拉克要自绝神魂,但哪里及得上无上神通?翻掌便被压了回去。欲死而不可得,这是何等悲哀? “行了。”圣母看的有些不耐烦,道:“你说怎么着就怎么着吧,这个,”她伸出玉指,点了点无血:“归我。塞托拉克,归你。” “好。”无上拊掌一笑,拂袖收了状如死灰的塞托拉克,转身就走:“死亡,玩归玩,记得不要忘了正事。” “你烦不烦,正事正事,正事去死!”圣母皱了皱鼻子,眼看无上远去,非常没有风度的啐道:“像你们这样,整天算这算那,转眼头发白了我找谁负责去?” 无上一个踉跄,连忙闪身消失不见。 太一道人这才开口:“这么说来,我坏他信仰实不为第一因果?破他禁锢才是?” “谁要是信了他的话,谁脑子就有毛病。”圣母撇撇嘴不屑道:“这混蛋满口都是谎言,你以为他真不在意几十亿生灵的信仰?嗤,他最在意的就是这个。至于数以百万年的算计,不是还有我们吗?要不然你以为他把无血交给我干嘛?” 六十一章 无上号帝主 圣母道缘由 这新生世界虽正是造化显化万物生发之时,可毕竟开天时日尚短。虽有太鸿道人合了天道法则,搬运阴阳,调和五行,在一定程度上加快万物生发,可短短一日,也不能绿荫铺盖,生灵遍走。 山川大河仍是死寂,荒芜一片。 在那大地祖山的撑天灵根树冠之上,空间壁障之外,有九层虚空。如尖塔倒立,愈是往上,便愈是浩瀚。 第九层虚空深处,正是那世界本源所在,有一座道宫在其中沉浮。 道宫简略质朴,一眼清灰清灰。大门不过丈高,也无有雕琢装饰,除了门上有一牌匾,曰‘太宵宫’之外,连一副对联也无。 入了大门,内里一座道殿,上供奉一个大大的‘道’字。其下有一方蒲团,太鸿道人正端坐其上。 面前一方矮几,有太冥圣母、太一道人、无血道人各坐一方。 “想必这深红世界,便是圣母与无上口中所言之‘无限’肉身所化。”太一道人凝眉开口:“而塞托拉克与无血道友,皆出自于此,并共得一副肉身。不过塞托拉克神魂更强一分,由是在十万年前将无血道友从肉身中斩出。” 说到这里,太一道人目光落在无血身上:“无血道友曾言,你与塞托拉克争夺此界权柄,倒也是真真假假。” 无血苦笑一声:“掌教何必笑我。当初与掌教并不熟识,自当有些保留。” 太一道人微微颔首,又问道:“贫道恍然还记得,当初无血道友与我第一次在山村见面之时,似认得贫道。道友既从未离开过这深红世界,又如何识得贫道来历?莫非...”太一道人话音一顿,眼睛微眯:“莫非道友身在深红世界,隔着无上禁锢与宇宙胎膜,还能与世界树界域的那位沟通联络?” 正捧着茶碗一小口一小口品茗的圣母抬头道:“你可不能小瞧了无限。虽然隔着无尽时空、宇宙胎膜,还有无上从中作梗,不说能联络通畅,断断续续还是能办到的。” 无血点了点头,承认道:“圣母说的不错,掌教也没猜错。或许是因为的历来的想法,符合他的心意,他从未与塞托拉克有过联系,但与我在十万年里,几乎每一二十年,就会有一次短暂的交流。” 他道:“掌教想必此时也明白了,多元宇宙世界树界域之下,世界树镇压的就是他的不朽神魂。大约以掌教此前的修为,怕是无法察觉他的暗中观察,他能知道掌教,并告知与我,并不值得奇怪。” 太一道人闻言,不由看了眼圣母,连连无奈摇头。 这些大能,一个个都是偷窥狂,打不过,躲不开,让人浑然没有丝毫办法。 圣母迎着道人目光,大略也想起此前的窥伺举动,不由咯咯轻笑起来。 “如此便也说得通了。”太一道人又道:“道友说‘历来的想法’,莫非就是塞托拉克只言片语里,说到的‘复活’?道友想复活他?” 到了眼下这个境地,无血也是知无不言,没有什么好隐瞒的,直接点头:“是,我一直想复活他。所以我在意塞托拉克的肉身,在意无限宝石。肉身是他复活的容器,宝石是他能量的源泉。只要集合了六颗流落在外的无限宝石,再救出不朽神魂,以血脉同源的肉身为容器,他必定一举复活!” “或者说七颗。”圣母忽然道:“他的不朽神魂,已经凝聚成了第七颗自我宝石。” “原来如此。”太一道人心里许多疑问,都逐渐解开:“如此说来,塞托拉克却不愿成为复活无限的工具,他想要自由?” “对。”无血笑起来,充满苦涩:“他求了几十万年的自由,甚至急病乱投医,胡乱修炼魔功以至于走火入魔,他早就急疯了。他想要力量,挣脱囚笼的力量。可他没有料到,最终仍然是这样的下场。” “所以他说如果早知下场,就不会等到现在才玉石俱焚。”太一道人感叹一声,心里竟能感受到塞托拉克的绝望。 弱者连说话的份都没有,这在塞托拉克身上展露的淋漓尽致。 “哪里算什么玉石俱焚?”无血叹息:“不过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他话倒是说的硬气,可我哪里不知?若胆敢忤逆无上,怕是早就被无上拿去炮制,哪得十万年安稳?” 又道:“他那血色神教,十万年信仰,还不是要乖乖奉上?连教首都是别人的棋子,何等的凄惨?就算知道今日下场,他也只能苟全性命。” 说来真是悲哀。端端一尊大能,全盛时期天仙都不及他,却在无上手中,被像一只爬虫一样装在笼子里,十万年,几多痛苦? 太一道人更是感同身受,就譬如无上一指头按下那时的绝望。弱小原罪,却无可奈何。 “唉...”道人长叹:“我辈修士,道一个‘我命由我不由天’,却哪里知道,还要由人呐!” “恁多感叹作甚?”久不言语的太鸿道人突然开口:“岂非正是我辈修士大道路上的磨砺?少了这些人,还有甚精彩之处?” 太一道人微微一怔,随即抚掌大笑:“道友说得好!阻道者,是山搬山,是海填海,管他哪个,一并踩在脚下便是!” 一时间胸中豪气顿生。什么无上,什么神灵,什么宇宙,什么天道,细数起来,却不正是那通天道途上的拦路石么?搬开就是! 太一问圣母:“不知那无上又是何身份来历?此前圣母与他言语交锋,隐隐透露出与无限相关算计,他涉入颇深。百万年前此处一战,可有其人参与?” 圣母闻言微颔瑧首:“自然是有的。反正现在也不是什么秘密了,我就跟你说了吧。一百余万年前,正是无上以身作饵,将无限引到此地,被我、吞星、湮没三人埋伏以至于陨落。” “哦...”太一斟酌一番,道:“我听闻多元宇宙,有五大先天神灵,圣母你、永恒、无限、湮没、吞星。亦即是说,百万年前一战,除了永恒,余者四人皆在其中。我观那无上,竟与圣母平起平坐,不知他有何本事?而永恒呢?为何不曾参与?” 圣母听了,这才一一道来:“永恒一直不赞同以战争的方式解决矛盾,这件事他虽然拗不过我们,在其中扮演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角色,可他绝不愿与无限直接动手,因此那一战他躲在自家老巢,做缩头乌龟去了。” 又道:“至于无上这个名字,是我们对他的称呼,全名应该称之为‘无上帝主’。至于他的来历...” 说到这里,圣母忽然皱了皱眉,道:“还要回溯上一纪多元宇宙的一个凡人文明。无上是这个文明供奉祭祀,凭空生成的一尊神灵。所以他非常在意生灵信仰。说起上一纪的这个文明,给我的感觉,就类似于世界树界域的地球上的变种人,整个文明都是这样的生灵。” 然后解释了一句:“所谓上一纪,是我们划分出来的。以百万年前无限陨落为分割点。之前是上一纪,之后便是本纪。” 太一道人听了,不由凝神思忖,片刻后道:“竟是如此?他一个祭祀神灵,如何能成长到堪比圣母你们这般高度?” “无上在上一纪几乎吞并没整个多元宇宙的生灵信仰。像我们这样的先天神灵,因为不在意生灵信仰,于是给他钻了个空子。”圣母如是道。 太一道人理解的点了点头。只是心中疑惑,这无上冒头似乎有些突兀,以一己之力,吞并整个宇宙的信仰之力,这也太顺风顺水了吧?就算一些先天神灵不在意信仰,可也不会不关注这样的存在。 不过既然是圣母所言,想必应该没有差错,许是时势造英雄也说不定。 太一道人将一缕疑惑压在心头,又道:“圣母曾与我说过,先天神灵永恒以降,达到所掌之道的巅峰之后,便进无可进。莫非百万年前的劫数,便是因此?” 顿了顿,又补充一句:“若放在贫道身上,永恒时光不得寸进,忍耐的久了,怕也要闹出一些乱子。” “没错。”圣母点了点头,罕见的露出一抹叹息之色:“我们都寂寞了,枯燥的时光让人疯狂。有一天,我正堵着无限家门闹呢...我以前跟无限关系最好了。我疯疯癫癫,他最能容忍,就算我把他家都拆了,他也不生气。” “那次我去堵他家门,具体是什么原因,我也忘了,太久远了,不值得记忆,反正就是鸡毛蒜皮。无限正给我赔礼道歉呢,无上就来了。” 说到这里,圣母狭长的凤眸微微眯了一下:“他说他找到一个让大家都有机会突破境界的办法,打算把所有的有资格的,都叫到一起,仔细商量。我和无限对此当然感兴趣,于是就跟他一起,去寻了永恒他们。” “然后你们就生出了矛盾?”太一道人不由开口道。 六十二章 命运石板 通天道尊 “不错。” 圣母眉宇间露出回忆之色:“无上在宙光秘境中发现了一块石板。他说那块石板中蕴藏着一切奥秘。我们起初并不相信,因为宙光秘境对我们来说,就像是自己家里的后花园。里面每一寸虚空,每一缕本源,每个人都非常清楚,不可能存在什么石板这么多年来让这么多人都不曾发现。” “无上见我们不信,就带我们去看。果然,那石板就在秘境之中,而且还就在中央,耸立着如同一座大山。”说到这块石板,圣母眼神闪过一抹惊叹和痴迷:“这么多年,自诞生以来永恒以降,我们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就好像凭空冒出来的一样!” “宙光秘境是何处?”太一道人皱眉:“石板又为何会突然冒出来,这石板又是什么来历?” 一旁太鸿道人斟酌道:“莫非应运而生?” 无血倒是没说话。无限肯定知道,无血虽出自无限,但没有太多传承记忆,对此没有了解。 “应运而生...”太一道人不由微微颔首。他想起前世神话之中,许多先天宝物,多是应运而生。譬如崆峒印,人道大兴方才现世。譬如造化青莲,须得三清道尊才得遇上。因人,因事,应运而生。 “这么说来,那应运之人,便是这无上帝主了?”太一忍不住道了一句:“他又有何特殊之处?莫非是应劫之人,宇宙本源借其手,掀起劫数,推动宇宙发展?” “有些道理。”太鸿道人点头,对圣母道:“太冥道友,你等发现那石板之后,又是如何?” 圣母道:“无上将石板命名为命运石板,他说打破这块石板,就能超脱命运,不受宇宙左右。” “然则?”太一连忙问询。 “我当时很激动,我看到那块石板,就好像看到了一切。所以我对此深信不疑。”圣母缓缓道:“湮没、吞星对此也深信不疑,永恒有些犹豫,但无限表示反对。” “他认为这是一个骗局。”圣母道:“无限说,宙光秘境每一寸空间,我们都了如指掌,怎么可能突然冒出一块劳什子石板?更重要的还是被无上发现的。” “无限与无上有矛盾?”太一敏锐的听出了一些潜在意味。 圣母点了点头:“我,无限、永恒、湮没还有吞星,与宇宙同在,先天神圣。而无上却是后天祭祀而成,却能与我们平起平坐。对此,无限意见最大。他认为无上窃取了万物生灵的根性,才成就自己,是一个窃贼,历来瞧不上他。” 闻言太一不由连连点头,心里生起了对无限的一些认同:“信仰神道的根本,的确是窃取生灵的根性以成就自身,说是窃贼,并不为过。” 信仰神道,太一道人当然了解。元初神庭的建立,就是源自与此。可元初神庭与纯粹的信仰神道又不等同。元初神庭是太一道人使太始道人模仿天庭所立,其主旨,不是收割生灵信仰,而是梳理天地秩序以获取天地权柄。 纯粹的信仰神道,太一道人不为也。收割生灵信仰,实则便是收割其灵魂深处的那一丝造化根性,最终使生灵失去自我。如果元初神庭走的也是这样的道路,那么太一道人又如何会让元初神庭发展壮大,及至于世界树界域十二次元乃至于整个大宇宙? 信仰神道是修士的天敌,魂魄失了造化根性的凡人,根本无法走上仙道。 这就绝了仙道根基! 就譬如这深红世界,对目前这两三代生灵,太一并不抱有太大的希望。除了少数无信者,绝大多数人,即便能走上仙道,也最多在炼炁境打转,要突破化神,可能性几近于无。尤其是此前对血色神教信仰虔诚的,更是如此。 深红世界仙道的真正未来,不在这些人,而在于新生代。 圣母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是不在意的。凡俗间的生灵,在我眼中,与草木没有任何区别。相反,无上能凭借信仰手段,就算是窃贼,能走到与我们平起平坐的力量层次,我反而高看他一眼。” “可是他不这么认为。”无血忽然插了句嘴。 圣母叹了口气:“无限说,我们天生神圣,是宇宙真正的主人。可命运石板在主人家里,却被外人发现,这不合理。湮没和吞星说他强词夺理,我们虽然强大,与宇宙同生,可我们那许多年,也不是没有经历过预料不到的事。命运石板出现在自家后院,自家却没发现,也并非难以理解。毕竟我们还没有超脱宇宙,未曾真的全知全能。” “道理上讲,的确有些强词夺理。情感上讲,无限并没有错。”太一道人摇头失笑:“如果就在这太元界,突然出现一宗宝物,竟被外人发现还要拿走,我必定不愿意。” “可那块是半无上并没有拿走。”圣母道:“他不敢。” “如果他拿走了,恐怕现在被世界树镇压的,就不是无限,而是无上了。”太一道人嘿嘿一笑,连连摇头:“你们五尊先天神灵与宇宙同生,到头来内部分裂了,实在是让人无话可说。” “是个智慧的,都有自己的想法。何况那时候我们已经被枯燥寂寞的时光磨去了一切耐性。”圣母摇了摇头:“或许无限是唯一清醒的人,但我们哪里还会放在心上?不过最初的时候,也没有翻脸,第一次商议无果,一百年后第二次商议还是无果,最后三商...” “翻脸了?”太一道人笑了起来。 圣母气恼道:“你能不能不要插嘴?” 太一一愣,干笑一声,拂袖示意圣母继续说,不再插嘴。 圣母轻哼一声,这才道:“三商之时,无上直接指出,无限包藏祸心。因为他在二商之后的一百年里,就纠合了一大批强者。无上问他要做什么。无限也是傲气的,直接承认,说如果三商不决,就要以拳头论高低。” 听到这里,太一道人恍然叹道:“我道是理念不合,却也未必不是无限想要独占那命运石板。他的确是个傲气的,竟要以一己之力,对抗所有人。” 圣母点头:“我们也是这样认为的。所以...” “所以你们联合起来,将无限打杀?”太一吐出口气:“无限让我想起了另外一尊大能,虽然无限的本事,远不及这位,可这傲气骨头,却不差分毫。” “哦?”圣母和无血微微一怔。 这多元宇宙,还有比无限等人本事强出许多的人? 圣母眼中闪过一丝明光,她饶有兴致的看着太一:“你总是神神秘秘,到现在该是吐露一些了吧?” 太一笑了笑,道:“圣母大约可能有所猜测——仙道体系,在多元宇宙找不到根脚。圣母既说出这许多秘密,我也不吝啬。” 太一道人心头转动,打算透露一些皮毛,扯一方虎皮出来,于是笑道:“仙道体系,来自于另外一方混沌宇宙——盘古大宇宙。” “混沌宇宙?盘古大宇宙?”圣母眼睛一亮,急忙道:“快说快说!” 无血也打起精神,侧耳倾听。 “不急不急,听我慢慢道来。”太一道人悠悠道:“所谓混沌宇宙,乃是描述一方宇宙的等级。盘古大宇宙将世界划分为许多等级,最低级的,是次元世界,至于一些不存在生灵的低等维度,直接忽视。次元世界之上,便是小千世界。譬如世界树界域,其中处于多元宇宙主物质层面的地球太阳系,便可谓之一方小千。小千世界之上乃是中千世界,这深红世界,便是一方中千,贫道开辟的太元界,也是一方中千,世界树界域十二次元世界合于一处,也算是一方中千。中千之上,便是大千。” “较为独立的大千世界,我尚未涉足过。较之而言,譬如地球所在多元宇宙主物质层面的银河系,可谓之一方大千。” “大千之上,才可称之为宇宙。” “有普通宇宙与混沌宇宙之分。其区别在于,普通宇宙至多容纳大罗金仙级数的力量极限,而混沌宇宙则能证道圣人。” 圣母目中星光闪闪,分明格外感兴趣,连忙道:“那多元宇宙算是哪个等级?普通宇宙还是混沌宇宙?” “介于普通宇宙与混沌宇宙之间。”太一道人答道:“多元宇宙在我看来,是一个宇宙本源极度分散及至于残损的混沌宇宙。这个宇宙,没有天道镇压,时间、因果混乱的不可思议,乃至于生出无数平行世界,分散了宇宙本源,使宇宙等级下降了半个阶位。” 圣母听完,小口微张,脸上露出极为复杂的神色,有些失魂道:“这么说,一切都是我们的错...” 太一道人一愣:“什么?” 圣母回过神,整了整精神,道:“你先说,说那个脾气和骨头跟无限差不多的大能,你说完了,我再说。” 太一道人按捺下心中好奇,道:“说来这位大能,乃是一尊圣人,至大至强,至尊至圣。号曰:混元无极太上教主上清通天道尊。” 六十三章 至大至强 至尊至圣 至大至强,至尊至圣,混元无极太上教主上清通天道尊! 单单这等称谓,便让人心头忍不住生出无限敬仰来。 至大至强,至尊至圣,这是何等的伟岸人物才能担当的称谓? 圣母眼中异彩连连,心中充满了无尽向往。那等人物,实在是高山仰止,是所有者修士奋斗的目标! 倒是无血,毕竟不知天仙之后的境界划分,不明圣人伟力。太鸿道人见他面露疑色,三言两语解释一番,他才知道这圣人又是何等级数的大能! 圣人之下是混元,混元之下是大罗,大罗之下是太乙,而如他眼前这个‘疯婆子’——圣母这般先天神灵,也才不过才太乙级数而已! 由此可知,那圣人至大至强至尊至圣,实乃名副其实。 无血口中不由爆出连连惊叹。 心中更是火热异常。 恁的仙道体系,竟有这般潜力,端端是让人心头激动不能自已。只道是自己入了仙门,大道在望! “上清通天道尊...”圣母呓语一句,恍惚回过神来,急忙道:“快说说这位道尊的事迹!” 太一道人见引起了圣母无量好奇,不由哈哈一笑,随即正色道:“这位道尊出身,可谓非凡到了极点。你道那盘古大宇宙为何以盘古命名?盖因那一方混沌宇宙,乃是一位名号原始天王盘古真人的大神亲手开辟而来!” “嘶!” 闻听此言,圣母与无血登时瞪大了眼睛,口里嘶嘶呼出凉气。 “开辟混沌宇宙?!”圣母惊道:“那是何等级数的人物?!圣人也比不上罢?” 太一摇头:“我也不知。盘古大神何等伟力,谁也不晓,谁也不知。毕竟大神开天之后,其肉身化作造化,补益宇宙,至于神魂真灵,谁也不知去了何处。有道是大神陨落,但我并不相信。那等人物,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这么陨落?” 圣母不由深以为然:“无限遭遇围攻,斩落肉身还化为一方中千,而神魂不朽,一直都好好的。原始天王盘古真人那等大能,必定不会轻易陨落!即便是开辟混沌宇宙!” 太一道人连连点头,他与圣母一般,也是这等想法。由是继续道:“盘古真人于混沌中开天辟地,造出一方混沌宇宙,肉身造化宇宙之前,吐出一口元神清气,这口清气一分为三,上曰:太清太上;中曰:玉清元始;下曰:上清通天。” “嚯!”圣母和无血瞪大了眼:“这么说,这位上清通天道尊便是盘古所化?” 太一点了点头:“可以这么说。所以这三位圣人号曰盘古正宗。” “三位皆成了圣人?!”圣母更惊。 “然也。”太一笑道:“这三尊大能,皆证道成圣,一曰:混元无极太上教主太清道德天尊,二曰:混元无极太上教主玉清元始天尊,其后便是上清通天道尊。” “呼...”圣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这等...真是让人难以置信。” 太一道人笑道:“圣母根脚非凡,若勤修仙道,自也有些机会证道成圣。说来这三位圣人,圣母如果一早就注意到贫道,当是见过其中两位亿亿万分之一的风采。” “哦?”圣母不由微微一怔:“不知是哪两位?” 太一道:“便是太清道德天尊与上清通天教主。” 他面露回忆之色:“二十九载之前,我初得机缘,承了仙道,尚未踏入道门之时,因有些凡俗需求,便去寻了时为史塔克集团老板的托尼,亦即是贫道在纽约所收的第一个弟子。” “喔...”圣母细细一想,道:“托尼-史塔克。我知道他。” “对。”太一道人露出一抹笑意:“托尼此人,在凡俗间,有地位,有金钱,我要收了他,便须得先将他镇住。于是我使用了一次底牌。” 说着话,太一道人翻掌取出那早已失了神通,变得灰扑扑的唤圣牌来。 “此乃唤圣牌。”太一道人叹道:“共有三次唤圣附体的机会。托尼那一次,附身神圣是另外一位名为准提道人的圣人。而太清道德天尊,乃是第二次唤圣之时,附体而来的神圣。” 他看着圣母:“当时纽约地下世界的许多超凡者趁我不在,围攻我于纽约郊外农场所在的山门。” “我知道了。”圣母打断他,目中光彩熠熠:“就是一个骑着一头板角青牛、手里拿着一条扁拐的道人形象?” “然也。”太一道人呵呵笑道:“那便是太清圣人显化于外的形象。” “那上清圣人一定就是灭霸初次来袭之时,骑着一头只有一足而无角的牛,腰间悬着一口佩剑的道人了?”圣母当即反应过来。 心里暗暗吐槽——大约太一收了红麟儿作代步工具,怕也是与这两位一脉相承了。 太一道人不知圣母心中所想,苦笑道:“果真你早早就在窥伺?” 圣母咯咯一笑:“你那么神秘,我窥伺有什么好奇怪的?无限肯定也在窥伺你,他虽然被世界镇压,可在世界树界域之内,怕也没什么能瞒过他。” 圣母说着,看向无血:“他没跟你传达这些信息?” 无血摇了摇头。 “倒是谨慎。”圣母说了一句,转言对太一道:“我说你那时应该还不是灭霸的对手,却一剑就伤了他,斩下他两只手掌,还夺走了力量宝石,让他没办法复原,只得自杀了一次。原来是借通天道尊的力量。” 说起这,圣母笑的欢快。 那灭霸也是倒霉,当时太一道人与赤混魔尊相争,他来掺一脚,没拿到空间宝石不说,反倒丢了力量宝石,伤势还没办法愈合,只得自杀。说来真真也是可笑可悲。 太一却摇了摇头:“到如今,我已是后悔。这唤圣牌,自身修为越高,神圣附体越厉害。若能留下一次唤圣机会,之前无上动手之时,我也不必束手待毙了。” “话是这么说。”太鸿道人一旁突然却道:“可那三次唤圣,都是在极其必要的情况下使用,若不用,事情有变,才是大麻烦。毕竟那时你修为浅薄,不比如今。” “也是这么一说罢了,感叹而已,哪里真是后悔?” 太一道人笑了笑,道:“说起通天圣人,还要说到盘古大宇宙的第三次量劫。” “量劫?”圣母不太明了。 太一斟酌片刻,道:“大略你们与无限一战,可称之为一次量劫。” “哦...”圣母顿时明了,道:“盘古宇宙经历了多少次量劫?” “至少三次。”太一道人道:“具体我并不十分清楚。盘古宇宙第三次量劫,乃是教门气运之争。”太一道:“那时仙道已占盘古宇宙主流,能成圣的皆已成圣。各大圣人教派,都发展壮大到了一个极限。其中最强的教派,名为截教,教主便是通天圣人。圣人座下,弟子无数,大罗金仙都有十来尊,太乙金仙数以百计,成仙者数不胜数。号称万仙来朝,盛极一时。” “哦!” 圣母、无血二人都被震惊了。大罗金仙休说十来尊,便是一尊,也能称霸整个多元宇宙啊!想想那截教,果真是盛极一时! “这教门,便是如同你座下的太一教门?”圣母忽然道。 太一点头:“正是。是时盘古宇宙圣人大教有四。其中太清圣人继承其师鸿钧道祖名位,为道教教主,统领全局,并不理事。这教门气运之争,便在其他三大教派,或者说主要是其中两教之间。” “慢着。”圣母连忙打断:“太清圣人其师鸿钧道祖又是哪位?对了,你之前还说了准提道人这位圣人,又是哪位?” 圣母心头震骇,圣人之师,这又是何等人物?!准提神人?那盘古宇宙又有几多圣人?! “且听我一一道来。”太一道人目中精光闪烁,道:“先说鸿钧道祖,正乃是盘古宇宙仙道之祖,是这位鸿钧老祖开创了仙道修行之法,并将其发扬光大!” 他道:“盘古宇宙第一劫龙汉量劫过后,鸿钧老祖横空出世,开创仙道,证道成圣。可谓盘古宇宙第一尊圣人。由是昭告天地,于三十三天外混沌紫霄宫传授仙家大道。是时,有三千先天神圣齐赴紫霄宫,拜在鸿钧老祖座下!” “仙道之祖?三千先天神圣?!真是...真是令人...令人...”无血已经语无伦次。 太一呵呵一笑,不理他,继续道:“这三千神圣,包揽了整个盘古宇宙各大先天种族的各个大能,鸿钧老祖一改无望大道的先天神灵修行之法,传道众人,正式传播仙道,由是被尊为道祖。” “呼...道祖啊...”圣母长出口气,看着太一道人,目光闪烁道:“太一,你是不是也要走鸿钧道祖的路子?” 太一道人哈哈一笑,并不否认:“我有此机缘,为何不可?” 圣母妙目不由异彩连连。果真是志向远大,她没有看错人! 太一又道:“道祖于三千神圣之中,收了六位亲传弟子,赐予六尊蒲团,位于诸神圣之前。” “让我猜猜。”圣母又打断他:“这六位亲传弟子,一定都成圣了!” “然也!”太一道人笑道:“道祖这六位亲传弟子,前三位便是三清道尊。” “太清太上,玉清元始,上清通天?那后面三尊呢?” “然。”太一点头,解释道:“道祖四弟子,号曰:混元无极太上娲皇圣母女娲娘娘。” “是个女的?”太冥圣母激动道:“我也是圣母,我要先想一个尊号,嗯,就叫混元无极阴阳轮回圣母太冥娘娘!” 太一道人一愣,顿时无语:“是否早了些?” “不早不早。”圣母连连摆手:“先想好,以后直接就有尊号了。” 这话一出,连太鸿道人都忍不住露出一抹僵硬的笑。 太一道人摇头:“罢了,你竟然都定了尊号,那便得勤修苦练,否则日后未能成圣,如何对得起今日这尊尊号?” 圣母白了他一眼,捏着拳头:“我一定能成圣!” 六十四章 话说盘古宇宙 诸圣引人心奇 “女娲娘娘之下,第五、第六尊尊位,乃是接引、准提两位道人...” 太一粗略一说,就被圣母打断,道:“说女娲娘娘!” 太一道人苦笑,看圣母表情,分明就知圣母心中所想。否是女性,自然对女娲娘娘最是好奇。连之前的通天教主,都放在一边了。 “女娲娘娘又是什么来历根脚?又是如何证道成圣?”太冥圣母迫不及待。 太一道人只好顺了她的意,道:“说起女娲娘娘的根脚,还要说起伏羲道人。” “伏羲道人又是什么人物?”圣母就如同一个好奇宝宝。 “女娲娘娘与伏羲道人同生于一方先天秘境,是为兄妹。伏羲道人为兄,女娲娘娘为妹。” “伏羲道人竟然是女娲娘娘的哥哥?那他成圣了吗?对了,肯定没有。加上你之前说的准提和接引两位大能,六尊圣位就满了。”太冥圣母不由道:“那这伏羲道人后来如何?” “不急,且听我慢慢道来。”太一慢条斯理:“伏羲道人与女娲娘娘实为兄妹,说来这修为境界,早前自是伏羲道人更甚一筹。不过在鸿钧道祖大开紫霄宫传道天下之时,伏羲道人助女娲娘娘夺得了一尊圣位,而他自己失了这机缘。女娲娘娘得了圣位,便是鸿钧道祖的亲传弟子,这待遇自然就不一样。理所当然的,修为境界就逐渐超越了伏羲道人。后来伏羲道人在盘古宇宙第二次巫妖量劫之中身陨,女娲娘娘保住伏羲道人神魂,使其转世为后天生灵,成就人道第一尊天皇,得了半个圣位,也算是不枉兄妹一场。” “那也不错了...”圣母不由道:“半个圣位,也是圣位呀。” 道人点了点头:“盘古宇宙,天道之下,人道仅得一尊圣位,三位人皇共同分享。天皇伏羲分得最多,有一半。地皇神农分三成,最后人皇轩辕得两成。” 圣母心里愈发觉得那盘古宇宙精彩纷呈,不过对女娲娘娘仍是最感兴趣,连忙道:“先不忙说这些,说说女娲娘娘是怎样成圣的!” 道人于是将话题扯回来:“说起女娲娘娘成圣,还要在于一桩功德。” “功德?”圣母不明。 “这功德嘛,大约是鸿钧道祖合了混沌天道,立下的一道奖惩法则。若无有镇压天道之人,宇宙本源没有善恶意识,不分功德业力,便无有功德一说。说起女娲娘娘成圣,就在那第二次量劫最后关头。” 太一道人对此倒是有些了解,盘古大宇宙许多大事,他专程咨询过系统,对于这些放在明处的大事,系统并不隐瞒。 由是道人知晓女娲娘娘如何证道成圣。 “盘古宇宙第二次巫妖量劫,乃是天地正统之争,也是先天神灵与仙道体系的最后一搏。是仙道体系真正确立的一个标志。”道人详细解释:“鸿钧道祖传道天下,许多先天神灵听了道祖讲道,由是改换门庭,弃先天神灵,而修仙家法门。但也有顽固的,自认为仙道也算不得什么,并不认同。” “这其中的代表,便是十二尊混元境界的祖巫。” “祖巫?混元境界?!”圣母越听越是精彩,不由讶然道:“这十二祖巫又是什么人?” 道人苦笑:“如果要这么说下去,三五两载怕也说不完!” 圣母浑不在意,摆了摆手:“我们还差这点时间吗?” “...”太一道人微微一怔:“这倒也是。” 于是便道:“这十二尊祖巫,根脚来历,同样非凡,几不差于三清道尊。” “哦?” 无血、圣母,皆凝神倾听,不敢放掉一个字。 “原始天王盘古真人以肉身造化宇宙,余下十二滴精血,化作十二尊祖巫,说来也是先天神灵。只不过因为根脚太深厚,孕育时间太长,没能赶上龙汉量劫,在龙汉劫后才应运诞生。” 听到此说,圣母不由道:“既是先天神灵,为何也有混元境界?我自为先天神灵,连大罗境界都无法突破!” “这便是传承之故了。”太一道:“你为宇宙本源孕育,根脚实也不差。可那十二祖巫有盘古烙印,先天就有修行之法,而你却没有。加之那盘古真人的境界,怕是超越了宇宙本源...” “原来如此...”圣母心下了然,又道:“如此一说,他等有盘古真人传承的修行之法,为何又没有成圣?” “其中缘故,大略有二。”太一道:“其一,得承修行之法残缺,没有补全。” 圣母不由点了点头:“那第二呢?” “其二,时间不够。他等自诞生仅一量劫,又不是鸿钧道祖那般人物,要成圣,自然需要更多时间。” “言之有理。”太鸿道人一旁附和。 圣母不由想起自己诞生这无数年来,都还只在太乙境界盘桓,深感突破之艰难。连大罗都镜花水月,何况成圣? “实则那第二量劫,便是盘古血脉所化的先天神灵,图谋反扑仙道,重夺气运,以之证道的本质。这十二尊祖巫占据大地,孕育巫族。与倒向仙道、统领妖族的两位妖皇相争,最后同归于尽。” “同归于尽?!” 除了太鸿,两人大讶。 “然也。”太一道:“实则那时除了鸿钧道祖高高在上之外,便是其座下六大亲传弟子,也不能履巫族之锋芒。十二尊混元大能,还能以十二都天神煞大阵召唤盘古真身,堪比圣人威能!如何敢当?” “十二都天神煞大阵!?”圣母惊叫道:“就是当初你让我帮你炼制阵旗,在世界树界域布下的那个阵法?” 太一笑着点了点头:“正是那门阵法,乃盘古宇宙三大杀阵之一!你我所布,不过皮毛而已。要知那阵法全盛之时,须得十二尊混元大能布阵,召唤出圣人境界的化身来搏杀敌手!” 圣母闻言,心中惊叹到麻木,也略略激动。那十二都天神煞大阵她虽只知皮毛,可也是一桩天大的机缘了。 “妖族两位妖皇,以诸天星斗为阵,以先天至宝镇压,钻研出一套周天星斗大阵,与十二都天神煞大阵相抗。” “那这周天星斗大阵必然也是了不得了阵法了!” “然也。三大杀阵,其中就有这周天星斗大阵。不过这周天星斗大阵毕竟差了那以十二尊混元大能布下的都天神煞大阵一筹,只能被动防御,堪堪落在下风。” “然后呢?” “于是多方算计,要削减巫族实力。这一算计,便成就了女娲圣人。” “怎么说?” “有道祖座下六大亲传弟子在其中动了手脚,引起了十二祖巫之中,水、火两位祖巫反目!” “内部瓦解?” 道人颔首:“只要那十二祖巫去了一二,都天大阵不完满,妖族天庭才能翻身。正所谓水火不容,那水之祖巫共工与火之祖巫祝融本就因性格缘故有些矛盾,被暗暗这么一挑拨,终于按捺不住,大打出手。” “接着呢?” “两位祖巫皆是凶暴强横,这一打起来,就收不住手脚。”太一叹道:“打出真火,真个是惊天动地。他二人在盘古肉身脊梁所化,亦即是天柱旁侧斗法,余波撼动了整个大宇宙!” “不对,”圣母打断道:“那余下十尊祖巫为何不去劝和?我不信能占据半壁江山的巫族都是些蠢货。” 刚说完,就反应过来:“是了,一定是被拦住了。” “然也。道祖坐下六大弟子齐动身,堪堪将十位祖巫拦截了一段时间。等这十位祖巫突破拦截之后,为时已晚。” “那共工终归战败,心中羞怒之极,一时竟想不开,亿万里真身竟一头撞上了天柱周山!” 无血和圣母张大了嘴巴:“想不开?!” “然也。”太一叹道:“这便是先天神灵的弊端,只修力量不修心境。虽说亿万年早已成精,个个都是老奸巨猾,可一旦心头嗔怒至极,就如同凡人一样,压抑不住。共工这一头撞去,直直把那经历了无数年、两次量劫的天柱周山拦腰撞断啊!” “周山乃盘古肉身脊梁所化,撑天之柱。可毕竟时日已久,又经历过一次量劫,早已不复初时威能与稳固,由是被共工撞断。可天柱本能反击之下,共工也陨落了!” “死了?!” “死了,连一丝神魂都不曾留下。”太一道人唏嘘道:“端端一尊大能,混元境界,距离那圣人之境也在眼前,就这么一怒之下便死了,说来也是命数。” “然后呢?” “天柱既断,那宇宙胎膜便破开一处大洞,胎膜遮拦不住,无量混沌炁从混沌中涌入宇宙,要把整个宇宙同化,重归混沌!” “混沌么...”圣母闻言,不由打了个激灵,道:“我知道!当初在宇宙胎膜之外设伏无限,我们就遥遥看过混沌。只看一眼,就让人心惊肉跳!” 太一道人摇头失笑:“你那还是宇宙胎膜完整,能护持一段距离,所以即便你等离开这方宇宙去胎膜之外,只要不走远,也不会有事。宇宙胎膜便是保护宇宙不受混沌侵蚀的最大屏障,一旦宇宙胎膜受损,宇宙危矣!” 太冥圣母对此深有理解。那宇宙胎膜之坚固,简直骇人听闻。他等当初设伏无限,这个宇宙最顶尖的一群人在宇宙胎膜外大打出手,只激荡起小小的涟漪,就如同一颗石子儿投入汪洋大海一般微不足道。 这深红世界能够依附宇宙胎膜而生成,还在胎膜上构造一条通道,那不是人为打出来的,而是宇宙本源所为——无限乃宇宙本源一条法则所化,他肉身陨落,法则散溢,为宇宙本源感应,这才自动打开一条渺小到极致的通道,接引本源回归。 六十五章 圣人圣道 宇宙量劫 说来这无限的神魂能逃回多元宇宙,在地球附近才被追上镇压,也多亏了宇宙本源这一番作为。 否则在圣母等人的万全准备设伏之下,怕是当时就要被拿住神魂! 宇宙胎膜上这条通道毕竟渺小,就如同镶嵌在一个巨大铁球上连显微镜都看不到的那么一丁点,不比那盘古大宇宙天柱折断那般严重,所以对宇宙本身,并没有太大危害。 加之后来深红世界孕育,成为多元宇宙胎膜之外的一个附属世界,对多元宇宙而言,相当于多了那么一点点屏障,又成了一桩好事。 往往对人是好事,而对宇宙自然不见得就是好事。对人是坏事,对自然却成就一桩好事。无限出自于多元宇宙,陨落之后肉身反又为宇宙构筑了一丝屏障,这一饮一啄,不外如是。 闲话不提。 太一便道:“那天柱折断,天地没了支撑,由是天倾西北而地陷东南,加之外有混沌炁涌入,两相一合,近乎于宇宙就要毁灭!” 单单这几句话,就说明了当是那等毁天灭地的末日情形。 道人由衷道:“幸亏有女娲娘娘!” 对女娲娘娘,太一道人无限敬仰。前世许多小说里,往往说女娲娘娘怎样怎样,多是从人类的角度去考虑,全然没有想到女娲娘娘乃是天道圣人。而人类,只是天道之下,人道之中的一个种族而已。 很多人把人类当做人道,实则不然。人道便是生灵之道。只要是有智慧的生灵,都归于人道之中。 所谓域中有四大,道大,天大,地大,人大。又有天地人三才,‘人’居其一,如果只是人类,那其他种族又置于何处?多余的么? 又说女娲娘娘造人成圣,非也。盘古宇宙之人实为女娲娘娘所造,可女娲娘娘造人之时,只在混元境界。那盘古宇宙无边广大,有无数先天、后天种族,区区一个人族,只占其一,如何能凭之成圣? 那人道三皇,不是一统人族而成就半尊圣位,而是一统整个洪荒大地的所有的种族,被尊为共主,才是人道之皇! “女娲娘娘证道成圣,实乃补天也!” 太一道人给出了答案。 “是时天柱折断,鸿钧道祖坐下六大弟子大惊失色,都没料到竟有此大祸,当下就慌了神。就有女娲娘娘站出来,谓几位师兄弟,曰:可采先天、后天五行之精。又孤身前往北海,斩杀了一头自开天辟地以来便诞生的先天巨龟,以此龟四肢置天地四方,以代天柱。又用贴身宝物——先天至宝乾坤鼎将诸师兄弟采集而来的先、后天五行之精融为一炉!” “娘娘以先后天五行之精逆反先天,熔炼混沌本源,动用大法力,以之补天。然则胎膜空洞太大,混沌本源消耗殆尽竟也未能补满。娘娘于是舍身投入混洞,以真身代之,将宇宙胎膜补全!” 无限敬仰,就在此时! “女娲娘娘先天之神,道祖弟子,修为已至于亚圣,只要潜心修行,最多几个元会,就能安然证道。可她为保全那宇宙安危,浑然不顾圣位大道,以身补天,这才是大情怀!这才当的上一个‘圣’字!” 在太一道人的理解之中,‘圣’,不是法力,不是神通,不是出身。也不因狠毒、算计而不得。圣,需要的是大情怀,大慈悲。尤其是天道圣人,一切当以宇宙、自然、万物、万灵为主,以保证宇宙的和谐成长。 就像那为人诟病的西方教两位圣人,说他脸皮厚也好,说他下作也罢,可这二人发下大宏愿,四十八条,每一条无不如此。 又如三清道尊,自盘古宇宙生灵爆发,人道大成以来,无边教化,无不在这三位圣人!百花齐放、百家争鸣,三位圣人促使宇宙繁荣,功莫大焉。 鸿钧道祖传道天下,开先天之未有,是为道祖,合于天道。 六尊圣人或补天,或教化,代天道孕育众生,方才是圣人! 又说圣人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是无情,也是大情怀。因为圣人眼中,看到的不是某一个人,某一个种族,而是整个宇宙。 太一道人自顾说着,心里竟感悟颇多。他自以道祖尊位为志愿,现在回想对比自己的作为,才发现疏漏实在太多。 他自以作为足够,却才发现,所作所为,眼界仍局限狭小。要作道祖,这天地万物都要纳入心中。可他心中如今装的,哪里有天地万物? 打打杀杀,算不的什么。为了大志愿,就算将这多元宇宙半数生灵灭绝,眼皮都不会眨一下。怕就怕自以为做得好,实际上偏离了大道。 忽然之间,太一道人就停了下来。 圣母人等回味一番,才恍然发现,不由道:“继续说呀!” 太一道人怔了怔,将心头明悟烙印深刻,这才笑道:“女娲娘娘以身补天,近乎身陨,然鸿钧道祖如何能看着自己这个弟子陨落?于是道祖出手,将娘娘救下,钦赐圣道,助她证道成圣。” “就这么成圣了?”太冥圣母眨了眨眼睛:“鸿钧道祖赐下的?” 太一道人摇头失笑:“这圣位如何能赐?只是这个说法罢了。女娲娘娘已悟得圣人圣心,陨落前夕已有圣人道心,道祖救她出来,成圣自然是水到渠成。” “那鸿钧道祖之前为何不出来?”圣母又问出疑问:“他既合身天道,法力无边,神通浩瀚,不说补天吧,至少能阻止共工和祝融之争!” 太一道人笑道:“道祖心思,我如何明白?可只要细细一想,也非是不能找出一些蛛丝马迹。首先,那共工祝融之争,乃道祖弟子挑起。道祖却去阻止,算怎么回事?其次,那一次量劫,乃是完全确立道祖所开创仙道的转折性一战,非战不可,如何能阻止?” “至于补天...师父有事,弟子服其劳。况且此事是诸弟子引起,自然要他们去了结这个因果。反正道祖端坐紫霄宫,真到了无法收拾的时候,他自然会出手。” “呵呵,这就是大能心思,神叨叨的...”圣母听了,不由轻笑起来。 “又说道尊通天教主,那第三次量劫,仙道已是繁盛到了巅峰。百家争鸣,百花齐放。可其中良莠不齐,许多左道修士的存在,对天地而言,是毒瘤,由是须得清除。而这其中,截教情况最为严重。通天教主收弟子,来者不拒,不分善恶好坏,有教无类。这等作为,使得截教发展迅速,可弊端却早早埋下。” “一个体系要长久发展,必须要做到毒瘤不能影响主流。而那时,截教许多毒瘤已经影响到了主流,于是道祖将六尊圣人唤到紫霄宫,取出一方封神榜,要诸位圣人签押榜文,将座下恶业深重者书写其上。” “这封神榜是干什么的?”圣母好奇。 “道祖拿出封神榜,大略原意是为了束缚那些肆意妄为的修士。实则道祖合道之后,天道完满,早已立下奖惩法则。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许多修士走偏锋钻空子,仍然对宇宙造成伤害。尤其这些修士,其中有能为者,多是教门弟子。说来也是鸿钧道祖的徒子徒孙。大概想给这些修士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由是拿出封神榜,将一干人等签押上去。” 又道:“这封神榜,实则还有另一重考虑。道祖欲立天庭,将这些肆意妄为的修士纳入天庭之下,以封神榜规范行为,使之梳理天地,调和法则,将功补过。” “原来如此。”圣母心头明了:“这便是道祖给出的一线生机。” 忽而念头一转,又想起世界树界域的那个元初神庭,不由目光闪动,别有深意的看了眼太一。太一抱以微笑,还了她一个眼神,让她保密。 “然也。”太一道道:“可道祖好意,毕竟有不愿者。通天教主心里不认同,只道是仙家逍遥,如何能为一封榜文所制?何况那符合上榜者,多是他座下弟子。于是不愿签押榜文。” “就打起来了?”圣母道。 太一摇头:“你们发现命运石板都要三商后才打,圣人难道还不如你们?那封神榜也自三商,历时千载。最终定下约定——各凭本事,不签名头。” “所以就打起来了?” 太一道:“于是以凡俗人道王朝更替为由,通天教主座下截教弟子与元始天尊座下阐教弟子,拉开了量劫序幕。” “最后呢?” “最后通天教主座下许多弟子被一一送上榜文,尤其几位极其杰出者,更是让教主心痛。教主自傲入骨,不曾亲自出手打杀阐教弟子。可元始天尊护短,常亲自对截教弟子出手。那圣人出手,圣人之下皆为蝼蚁,如何能抗?譬如三宵仙子那等人物,便是折在圣人手中。” “三宵?” “云霄、碧霄、琼宵三位娘娘,尤以其中云霄仙子道行最是高深,怕是几近混元。手握先天宝物混元金斗,布下九曲黄河大阵,将元始天尊座下十二尊大罗金仙一网打尽!削去脑后三花、胸中五炁,散去仙体,打为凡俗之流!” 六十六章 命运石板去处 太一道人心动 太冥圣母与无血已是瞪大眼睛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 如此凌厉?! 一人一宝,就把个阐教一网打尽!?端端是一个奇女子! “厉害,真是厉害!”圣母连连叹道:“我当为云霄也!” “你不是以女娲娘娘为榜样么?”道人笑呵呵的反问。 “女娲娘娘那等圣人境界太过遥远,不足为凭。云霄仙子才是我辈女性的第一榜样!”圣母已是改换门庭。 “若女娲娘娘在此,怕是一巴掌把你扇到天边去。”道人开了个玩笑,继续道:“于是通天教主大恨,于界牌关下大摆阵法。一门万仙阵,以截教万仙布之。一门诛仙剑阵,教主自布之。” “诛仙剑阵...”圣母似乎觉得有些熟悉,但当初她答应太一不窥伺他,由是不知太一曾布下一次性伪的诛仙剑阵,飞灰了一队天神组,让那灭霸二次无功。 圣母只因与宇宙本源同出一体,这诛仙剑阵在宇宙中出现过一次,又不曾如太一道人那般有系统遮掩,由是留下一线痕迹。只是一时半会圣母没有想起来罢了。 太一道:“这诛仙剑阵与都天神煞大战、周天星斗大阵合称盘古宇宙三大杀阵。号称第一!那阵法以诛、戮、陷、绝四口先天宝剑为骨,以诛仙阵图统之,衍生一缕混沌杀气,聚宇宙天地间无量煞气为用,一旦布下此阵,非四圣不可破!” “四圣不可破?!”圣母失声。 “然也。”道人笑道:“以通天教主圣人修为布下此阵,除非四圣齐聚,绝无破阵可能。这话乃是鸿钧道祖亲口所言,绝非虚妄。” “鸿钧道祖所言?” “然。道祖合道之前,将一概贴身宝物尽数赐下,其中通天教主便得了这诛仙剑阵。”太一道人稍作解释,便继续道:“教主在界牌关下布下诛仙剑阵,先就有阐教教主元始天尊于三十三天外玉虚宫中下凡,随后又有太上道德天尊从八景宫而来。两位圣人观摩那阵法,心知破不得。” “那之后呢?”圣母道:“两位圣人破不开诛仙剑阵,莫非输了?” “自是没输。”太一笑道:“便有西方接引、准提两位圣人来了。” “他们...” “先前说到这第三次量劫,乃是清洗仙道毒瘤,又杂了教门气运之争。那西方两位教主座下教门势孤,不能与三清道尊相抗,因此一直不曾敢于大肆传道。如今三清道尊分裂,西方两位圣人如何能不抓住机会?” “如果是我,我也会来!” “然也,不请自来也得来。”太一道:“于是便有四尊圣人来到阵前,然通天教主浑然不惧,要凭恃大阵以一敌四!” “果然,你说无限的性子类于通天道尊,倒也没有说错。通天教主见四圣临凡,怕已是知晓难以取胜,却仍是一往无前,不肯服输。无限也是这样,我们绝大多数皆站在他的对立面,他仍然义无反顾。” 圣母想起无限,有些伤感,还有些后悔,她道:“我们听信无上,排斥无限,可最后...” “唉...”她长叹,难得露出一丝沧桑之色:“无限纠集了一些与他志同道合的人物,来抢命运石板。第一场大战就在那宙光秘境之中,至于后果...” 她看着太一:“你大略不知道,在那之前,宇宙的时空、因果线仍然牢靠,虽然也诞生了少许平行世界,但不足为虑,本源强横稳固。可那一战之中,石板在争夺中,被我们发力打碎,宇宙本源仿佛失去了束缚,信马由缰,不到百年时间里,就诞生了无数的平行世界。” “哦?!” 太一道人闻言,不由与太鸿道人对视一眼,眼中皆有惊讶之色。 就听太鸿道人开口道:“我等还以为,这多元宇宙生来如此。不料竟是劫数!” 太一道:“如此一来,你们打破石板,非但没有得到进身之阶,反而使宇宙本源分散,宇宙等级下降了半个阶位,更加难以突破!莫非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圣母苦笑:“你说的对,偷鸡不成蚀把米!” 一旁无血就冷笑一声:“你们现在高兴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如果能与无限站在一起,哪里会有如此后果?” “事已至此,如之奈何?”太一连连摇头:“既已动手,便是箭出无回。当是怕你们怕也不知道宇宙本源分散的后果,还以为大道之门敞开了罢?” 圣母点了点头:“是啊,我们都为此欢欣鼓舞。历来一成不变的宇宙,终于有了改变,所以我们笃信无上的猜测。” “于是把无限赶尽杀绝!”太鸿补充了一句。 “没错。无上、吞星和湮没他们的意见很清楚,石板破碎之后,宇宙在变化,说明无上的猜测有一定的道理。为了避免这种变化会被无限坏去,必须要将他赶尽杀绝。所以我们就设下埋伏——以石板的碎片作诱饵,无上亲自前去引诱。” 这前后因果,太一已是全然明了。不过他的心思,一下子却被石板的碎片给吸引住了,不由道:“那此后石板碎片又去了哪里?” 在太一道人看来,那命运石板,分明便是镇压宇宙本源的先天神器。其材质先不说,其用途,大概与鸿钧老祖手中的造化玉碟类等。 这造化玉碟的好处,不用多说,鸿钧成就道祖,合身天道,必须这一宗宝物。若无造化玉碟,要合身天道怕是难之又难。 “必须要得到这石板!”太一道人当即就下定了决心。 就听圣母道:“石板破碎之后,四散七个部分。其中六块大的,被我、无限、永恒、湮没、吞星还有无上一人夺得一块。剩下一部分全是碎屑,四散宇宙已是消失无踪。对了,”圣母忽然好像想起了什么:“无限的那块碎片并没有落到我们手中,怕是一直随身携带,以我猜测,他如今神魂凝成自我宝石,那宝石材质怕就是命运石板的碎片。” “哦?”太一不由一怔,心头转动间连忙问道:“那其余六块宝石呢?莫非也是碎片合了无限力量凝聚而成?” 却见圣母摇了摇头:“不是。这六块宝石我都见过,上面没有涓滴命运石板的气息。” 太一不由心生遗憾,若六块无限宝石也是命运石板材质,那好处就大了!那可是镇压宇宙本源的先天神器!只可惜不是。 太一并不怀疑圣母所言真假,圣母自有一块石板碎片,哪里还认不出同根同源的东西?分明不是,否则恐怕这流落在外的六块宝石,早就被圣母这等人物拿走了,绝对不会放任流落在外。 又闲谈片刻,关于这等历史尘埃,就点到为止。圣母只要求日后太一道人若有闲暇之时,再为她细细讲述。 便就要离开这里,返回世界树界域。道人连忙唤住圣母,道:“我意立下一门时空挪移大阵,将此地与世界树界域联通。圣母法力广大,神通无边,不如帮帮则个。” 圣母一听,只道是小事,满口应下,便拿了太一道人布阵之法,参悟半日,便已熟稔于心。 于是布阵去了。 太一道人又打发无血去深红世界,告知铁树等人此间结果。无血当即领了法旨,由太元界下深红世界去了。 于是那太宵宫中,便只剩下太一、太鸿二人。 两人相对而坐,默默不言。 良久,只觉世界一震,两人齐齐起身,走出太宵宫,在宫外往下看去,目光穿过九重虚空,落在那撑天灵根底下。 就见霞光莹莹中,灵根脚下一方万里大山被拦腰截断,成就一方五千里广大的平台。平台上,道纹显露,道妙游走,玄妙万方。 其中时空奥秘隐现,很快便沉寂下去,霞光收摄,一方五千里方圆的古朴平台便成了。 就见一尊圣母出现在平台中央,抬头正好与太一、太鸿目光相触。 “好了。”圣母声音传来:“阵法我已经布置好了,我要回去了。我会通知伏皇,他应该会过来。记得早些回来,我一个人太寂寞了,你要给我说盘古大宇宙那些事。别以为有盘古大宇宙的圣人为你撑腰你就敢不理我,天高皇帝远,我可不怕他们。” 圣母轻哼一声,拽了拽拳头,示威一番,这才转身消失。 太一道人与太鸿道人对视一眼,不由哑然失笑。 两人于是回了太宵宫,相对又盘膝坐下。 这才开口。 太鸿道:“盘古宇宙诸般量劫,皆为推动宇宙进步而生成。无论是龙汉,还是巫妖乃至于教门之争,皆是如此。那盘古宇宙早前只得一方大陆,一方天穹,是为唯一。是时先天神灵纵横,肆意妄为,自当要灭绝此辈,于是便有了龙汉量劫。” “龙汉量劫过后,道祖横空出世,传承仙家大道。由是许多残存先天神灵改换门庭,修行仙法。于是先就有许多大千、中千、小千世界萌芽,丰富宇宙构架。然后又有许多法门被创造出来,表明仙道开始翻身。” “巫妖量劫先天神灵最后一次反扑,实则也是借了盘古之威,那巫族毕竟非凡,否则绝无法与仙道相抗。此后巫族衰落,仙道正式确立,圣人应运而生,教门教化天下。于是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如此,那盘古宇宙便才多姿多彩。” “而封神之战,看似打的无比激烈,连圣人都亲自下场。但实际看来,根本没有对宇宙造成什么危害。那圣人真要动手,休说一个宇宙,便是十个八个,也打的稀烂。而封神之战,除了许多教门弟子遭了秧,大陆也被打成几块,抖落出许多碎片。可实际说来,并非破坏了宇宙,反而应运隔绝天、人,划分三界。” 六十七章 量劫演化先后天 简繁繁简复归一 太一道人不由颔首:“量劫之为量劫,实则是生灵之劫,而非宇宙之劫,反而是宇宙壮大不可或缺的因素。从唯一大陆、唯一星空、先天神灵,到仙道确立、百花齐放、百家争鸣、诸族争霸,及至于宇宙从唯一时空发展衍生出大中小千无数世界,又划分三界,物种繁衍千千万,生灵蓬勃万万千。这便是一个由简到繁的过程。宇宙的发展,自当先是由简到繁,由先天至后天,然后摒除后天繁复之中的糟粕,取最完美的一条路,再由繁到简,从后天逆反先天,重归于大道!正所谓大道至简者也!” “然也。”太鸿点了点头,又道:“然则宇宙的发展,仍然要秉持两个唯一。唯一其一:盘古宇宙不论怎样百花齐放,实则都在仙道之内。仙道因鸿钧道祖之故,实则便是盘古宇宙本源所承认的唯一通天大道。” 太一深以为然。 “唯一其二,便是本源。本源唯一,并在发展中壮大,宇宙才是健康的。如多元宇宙,本源却分散至斯,这便不是宇宙本能所向往的发展方向,而是衰败的方向。”说到这里,太鸿才道出真正的问题:“若说百万年前是量劫,可量劫的目的是促进宇宙发展。而多元宇宙经历百万年前之故,非但没有发展壮大,反而降低了半个阶位。” 太鸿看着太一,正色道:“我从中闻到了阴谋的味道。” 太一道人也点了点头:“正是。自圣母口中听到他们打碎命运石板,才使得宇宙本源分散,我便知道,这必定是一个阴谋。” 道人微眯着眼,斟酌道:“如果我料想不错的话,那命运石板当是早就现世。只不过悄然落到某人手中不为人知。而某人凭借这块石板,领悟到一些道理,却仍然没有找出突破境界的完美方法,于是另辟蹊径...” 镇压宇宙本源的先天神器,应当与宇宙的诞生而同时诞生并出世。就譬如造化玉碟一般。那样才符合宇宙的需求——先天神器择主,择取合道之人,镇压宇宙天道。这必须要早,因为宇宙需要一个唯一,否则有变。 亦即是说,那命运石板,最应该的,是在宇宙诞生之初就出世,并落到某人手中。而这个人,却没有鸿钧道祖那等天资,没有鸿钧道祖那等胸怀,没有圣心,于是他没能够通过这先天神器,创出一条大道,进而证道成圣。 许多年下来,蹉跎不前,虽有所得,却仍然迷茫。于是狠心之下,另辟蹊径! 太一与太鸿忽然对视一眼:“信仰神道!” ... 无血来到深红世界,这方世界,已然稳定下来。太一分教上到掌门下到弟子,此时正在奔走,寻地安置生灵。 此前世界动荡之时,沧海桑田。原本的平原,化作高山。原本的高山,却成为谷地。地形翻天覆地。 如今世界稳定,要重新安置下救回的十亿生灵,就须得重新择取区域。 说来也是凄凉,这深红世界,十三国,数十亿生灵,此劫过后,只得十亿存活,不到五人之一。端端是大能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这十亿人口,绝大多数都是太一教门几位护法长老所救。 瘦猴等人毕竟神通广大,近乎返虚,一次性搬运一座城池不在话下。而其余教门弟子,便是那修为最高的铁树,一次性也最多救出几千上万人而已,再多就法力不及。 此时铁树居中坐镇,指派护法、弟子,四处寻地,配合东石安置人口。 见无血归来,铁树连忙把他迎入殿中,迫不及待就开口:“事情如何了?!” 铁树如何不清楚?此间事的结果,代表着整个太一教门的未来。若太一道人胜,则万事大吉。若败,万事皆休。 在救援生灵的同时,铁树心里也为此自煎熬。 无血哈哈一笑:“掌门只看我神色,就该知道结果如何。” “这么说,成了?”铁树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 无血点头:“然也。” “那师尊呢?”铁树忙问。 “掌教至尊正在太元界中。”无血答道。 “太元界?”铁树尚未成就化神,没有能力看到天外有一方新世界诞生。 无血于是将太一道人斗法塞托拉克,直至开辟一方新世界,从头到尾,除了关乎于无上与太冥圣母之事说的含糊,其他一概告知。 铁树听完,只觉精彩纷呈,跌宕起伏,使人心潮起伏。 一时间脸色通红,激动难耐:“师尊竟开辟了一方新世界?!” “掌教至尊法力无边,神通广大。开辟一方世界,自是易如反掌。”无血笑道:“掌教此举,不但开辟出新的世界,还解了深红世界崩溃之危,一举两得,一石二鸟,让人敬仰。” 无血自是清楚其中奥妙。 当时世界本源爆炸开来,席卷万方,若不遏制,这深红世界必定会被波及崩溃。太一道人镇住爆炸,收揽本源,重开天地。虽然使得深红世界失去了近乎半数本源,却也保下了这方世界的安稳。 说完,无血又在铁树的激动难耐中,道:“掌教至尊遣我前来助你安置人口。我看你激动不能自已,不妨去太元界一趟,见一见掌教至尊。我便越俎代庖劳力一番,帮掌门把生灵安置妥当。” 铁树一听,想了想,点了点头:“那便劳烦长老了。” “分内之事。”无血哈哈一笑。 于是铁树拿了太一印,以之护身,循着无血给的虚空坐标,撕开虚空,直奔太元界而去。 ... 太冥圣母先天神圣,纵横宇宙,无论时空,皆瞬息而至。别过太一之后,很快便回到世界树界域。 那世界树界域,自太一道人离开之后,经历八九载时光的发展,太一教门已经壮大到了一个全新的层次。 可谓修士遍地,仙道爆发。 此间详情,暂且不提。 却说圣母回到终南圣地,弹指打出一道法力,敲响挂在山顶的铜钟,三声钟响,就有伏皇道人来到山顶太一宫外求见。 圣母将伏皇道人唤入太一宫,伏皇自是恭恭敬敬,肃立一旁:“不知圣母唤弟子前来,有何吩咐。” 圣母周身灰幕遮掩,不见面容,却雍容笑道:“我刚从太一那边回来。” “哦!”伏皇一惊,忙道:“师尊现在可好?!” 圣母笑道:“自是全须全尾。你家师尊神通非凡,哪里会出什么事?” 伏皇躬身称是。却也知晓,既然连圣母都去了一趟,想必事急。不过既然圣母去了,又安然返回,那么师尊也必定安然。 于是放下心来,就听圣母又道:“你家师尊请我立下一宗时空挪移大阵,将这世界树界域与天外太元界联通。你师尊太一此去八九载,于那深红世界立下分教,如今也已有些火候,又开辟出一方太元界。据我猜测,你师尊大概想把太元界当作太一教门的总教圣地,此间事,你须得立马走一趟,问明清楚。” 于是翻手取出一方古拙石盘,将之交给伏皇:“这便是时空挪移大阵两方阵盘之一。其中一方,设在太元界,与太元界相合。这一方我带回来,予你处置。” 伏皇道人钟山氏心中闪过许多念头,多是大喜,连忙接过阵盘,道:“多谢圣母。” 圣母摆了摆手:“你去罢,只管寻地安置这阵盘。先予你说明,这阵盘展开,有五千里方圆,如何安置,你要有所区处。” 伏皇于是连忙稽首一礼,告退而去。 出了太一宫,伏皇道人托着阵盘,仔细瞧了瞧这终南圣地,最后摇了摇头。终南圣地虽因灵脉勃发、地气汇聚之故,山高水涨,从原本数十里方圆,如今已成为近千里方圆的浩瀚圣地,便是脚下终南山,也长到万丈高大。 只可惜,这阵盘展开就有五千里,圣地之中根本放置不下。 思来想去,伏皇道人忽然望向空中,登时面露喜色。 于是便来到大宝峰,寻了大宝道人欧冶芸。欧冶芸证就化神,自取了道号,便为大宝真人。 此时大宝道人正在炼制一宗法宝,见伏皇来寻,只好停下,不乐道:“大师兄又有什么事?!” 伏皇无奈。 大宝道人最是沉醉于炼器,一分时间恨不得掰开来作两分用。最不喜人打搅。可每每有事,又少不得她,由是每次伏皇来巡,都要被大宝道人数落埋怨。 伏皇道:“师妹且不忙埋怨为兄。我这里有一桩好事,师妹你听我说完,必定高兴。” “哦?”大宝道人果然生出兴趣,道:“什么好事?” 于是伏皇便托起阵盘,将其中就里,一一道明:“这阵盘乃是师尊请圣母所炼,挪移时空所用,其中手段高妙,若能得一两分领悟,善莫大焉。师妹你说,这是不是好事?” “果真一桩好事。”大宝道人大喜,连忙抢过阵盘,痴迷打量。 伏皇不由苦笑,连忙唤醒她:“先不忙着参悟,听为兄说完。” 道:“这阵盘展开五千里,教门圣地放不下。我意将其至于高天半空。此事宜速宜急,耽搁不得,我自要寻师妹助我一臂之力。” “那师兄你的意思是?”大宝道人问道。 “师妹大略知晓,我炼炁之时,先修土德真经,证就化神之后,遍修五行,对五行元磁有些领悟。我意与师妹合炼一宗法器,不需太多功能,只要能托起阵盘浮空即可。” “亦即是说,炼制一宗足够大的法器,以五行元磁之力,托阵盘浮空?” “然也。” “简单的很。若事不急,我一人半月即可炼成。”大宝道人浑不在意。 六十八章 阵盘广大五千里 塔山倒立置虚空 “我知师妹炼器手段高深,可此事宜速宜急,半月太久,今日最好。” 伏皇道:“我须得立刻去见师尊一面,关乎于教门大计,不得不急。” 又道:“我为师妹打下手,师妹只管施为,需要什么,该怎么做,只管开口便是。” 大宝道人欧冶芸闻言道:“既如此,小妹就不客气了。” 于是细细打量阵盘,一边施展手段刺激,片刻后道:“这方阵盘蕴藏奥妙太过高深,不能擅自改动,以免破坏阵盘功效。还真如师兄你所言,须得一宗法器,将其托起。这样吧师兄,你先去寻能铺展五千里的五金材料来,师妹这里先以符箓手段,固化禁法,待你找来五金材料,直接将固化的禁法打入其中,很快就能炼成。” 伏皇闻言不由苦笑:“铺展五千里的五金材料你让我一时半会到哪里去找?”说着话,伏皇忽然心头一动,不由道:“师妹,当初鸿沟畔一战,陨落那许多战舰,都在你大宝峰吧?” “干什么?”大宝道人登时警惕,道:“那是我的!” 伏皇苦笑更甚:“师妹呀师妹,眼下事急,先拿来用用也未尝不可嘛。再说了,那材料乃是教门所有,哪里又是你的?” “在我大宝峰就是我的。”大宝道人不为所动。 伏皇只好许诺:“那这样你看可否——先拿来用,我日后再等量赔给你,行吗?” “你说的?”大宝道人道:“大师兄一言九鼎,可不能骗师妹。” “我何时说话不算话了?”伏皇笑了起来。 “也罢,”大宝道人这才勉强同意:“大师兄既然愿意赔我,那我就应下了。” 伏皇这才露出一个微笑。 说来作为这终南山圣地的首席,主掌整个教门大权,伏皇威势愈重,大事上说一不二。可伏皇也知道,大宝道人这样吝啬,实则也无可厚非。 随着教门壮大,各级弟子对法器、法宝的需求越来越高。尤其修为高深、进阶化神的师兄弟越来越多,每每要炼制一宗趁手的法宝,所需普通材料,都能累成一座山。若负责教门法器的大宝峰不多留点存货,伏皇道人自己都不同意。 家大业大,责任就越大,伏皇道人逐渐也体会到主掌一方大教,实在困难多多。 由是大宝道人便直接将伏皇道人带入大宝峰宝库,那宝库一方虚空,其中各色宝材堆积成一座座小山,尤其最后一大片残损的战舰,占据最多的空间。 伏皇道人进入宝库,二话没说,袖袍一展,连连拂动,一艘艘残损的战舰化作砂砾大小落入他袖中。 一旁大宝道人看的是心疼不已,连连叫道:“少拿点,少拿点!” 伏皇道人笑道:“五千里方圆,须得足够。” 把大宝道人撇在一边生闷气。 待取足了材料,伏皇这才离开,还道:“师妹快准备固化禁法,我这便回宫中虚空,将五金材料凝练出来。” 也是雷厉风行,当下回了麒麟峰,在那主殿虚空之中,将数十艘残损战舰甩出来,张口喷出一道三昧火,自凝练不提。 大宝道人也不耽搁,当下以玉牌固化禁法不提。 大略半日,伏皇道人走出宫殿,下一瞬来到大宝峰,就见大宝道人正在门口。 “大师兄,等候多时了。” 伏皇哈哈一笑:“走。” 两人脚下升起霞光云烟,托着升入天际,来到两万丈高空之上。 伏皇道人拂袖甩出一方五棱五金青灰塔山来。说是塔状,只不过稍有其形。底座忒大,塔身忒短。倒立过来,底座便成了一方平陆,塔尖朝下,正好对准终南山。 伏皇以大法力托起这方倒立塔山,道:“师妹,请!” 大宝道人自不怠慢,当下遁开,挥袖打出一道道流光,绕着这塔山转了一圈,待回到原地,已是将玉牌固化的禁法都打入其中。 道:“请师兄搬运五行元磁之力。” 伏皇道人连忙震动元神,调动五行元磁,就见高天之上,赤黑黄白青五条长龙般的霞光照耀大地,将方圆数千里内,映衬的美轮美奂。 这两位化神真人在高天上放出那塔山之时,便已然引起无边注意。五千里方圆的塔山,将整个地球东亚大陆的天空,覆压了四分之一,如此动静,若还不知,不但是瞎子还是聋子。 地上数千里区域,就仿佛日食,登时从白日变作了黑夜! 倒是许多凡俗平民,引起恐慌。亏得片刻之后,有五色长龙照耀大地,便才知道,定是那终南山的仙家修士在动用神通,这才安稳下来。 五色长龙乃伏皇道人神通汇聚元磁所化,却环绕那倒立塔山游走,就见一点点五色星光在塔山上闪烁,那便是大宝道人打下的固化禁法,此时得了元磁之力,登时被激活。 待得五色长龙消失,那倒立塔山就有五色毫光隐现,发出五行元磁之力,与大地相排斥,片刻之后,塔山稳定,毫光收摄,伏皇道人收了法力神通,那倒立塔山轻轻一震,便悬浮半空,不动不摇了。 “成了!” 大宝道人轻轻一笑,道:“大师兄,还不放出阵盘!” 伏皇点头,手掌一托,打出一道法力,袖子里一方阵盘滴溜溜飞出,呼吸间便化作五千里方圆,轰然落在了倒立塔山之上,与塔山底座正好相合! 那阵盘分外沉重,这一落下,压得塔山嘎吱作响,塔身早已隐去的五色毫光顿时大放光彩,禁法闪耀间,那倒立塔山下坠了三千丈,才又重新稳固下来。 伏皇松了口气,笑道:“这塔山虽是粗制,好在我心有计较,没有出丑。” 大宝道人才不管伏皇如何,袖袍一展,就落在那阵盘之上,时而打发一道法力,刺激阵盘道纹,研究奥妙,整个人沉浸其中,不为外物所动。 伏皇见状,不由哑然失笑。 这诸多师兄弟姐妹之中,要说最不会被外物所扰的,首推两位女冠。先是他俗家之时血脉妹妹,太阴峰钟山娲,还有就是眼前这位大宝峰欧冶芸。 当初诸弟子证就化神,尤其一干掌峰首座,不约而同皆以各峰名为道号。欧冶芸便成了大宝真人,钟山娲则为太阴真人。其余诸峰掌峰首座也自一般无二。 太阴真人钟山娲已逾五载未出过太阴峰,一直在闭关静修,便是太阴峰许多要务,都交予座下师妹掌管。 至于大宝真人欧冶芸,要么窝在她的炼器房里,没日没夜的研究法宝,要么就是在提炼宝材。反正而已是不理外物。 大宝道人可以完全沉浸在她自己的世界中,但伏皇道人不行。 单单眼下这倒立塔山浮空阵盘,就有些手尾要收拾。 只看下面大地上,几千里方圆没了光明,伏皇道人就知道,要去天外见师尊,还得再等一会儿。 于是便开始施展神通,打出道道禁法,用时一小时,才将这倒立塔山浮空阵盘隐藏在虚空之中,这才重新使大日照耀大地。 当此时,就有几道云光从下方飞来,伏皇定睛一看,正是还留在终南山圣地的其余几位掌峰师弟。 其一为玄武峰掌峰,玄武真人班纳。当然,他原本的名字,自他证就化神以来,已经没人称呼了。 其二为都天峰掌峰,都天真人李霄。其三便是天符峰掌峰,天符真人赵铭。 说来天符这个道号,还引起了一些小纠纷。掌教师尊太一道人初立教门于纽约之时,为首开门的弟子托尼起了这个道号。后来太一道人在终南山正式立教,也是说了,原本的道号作废。因为不至化神,道号什么的,都是虚妄。 本该到此为止,可自赵铭证就化神,有了这道号之后,托尼三天两头就要去闹一闹。还放出话来,要从赵铭身上夺回这个道号。 当然,这都是小事,赵铭本是个心胸宽大的有道修士,不以为忤。只道是只要托尼修为境界跟得上,他自卸任掌峰,让托尼来做这个掌峰天符真人。 倒是刺激的托尼经常闭关,如今也已证就化神,但还是远远比不得天符真人,大略是眼不见心不烦,于是也离开世界树界域,去大宇宙闯荡去了。 如今教门圣地之中,除了常驻掌理教门一干事务的伏皇道人,也就只剩下包括大宝真人、太阴真人以及眼前这三位真人在内的六个掌峰还在。 其余皆出大宇宙,或历练或传道,发扬教门道统去了。 “这是?” 那阵盘虽隐于虚空,可伏皇道人并未设立太多禁法,以玄武真人的眼里,自能看透。于是指着那藏在虚空中的阵盘,开口问询。 其余两位真人也自同样疑惑。 伏皇道人与各位真人还了一礼,笑着将这阵盘来历道明,最后道:“我须得前往天外,见一见师尊。正要寻几位师弟托付教门杂务。” 三位真人顿时明了,眼中皆冒出精光,就有都天真人笑道:“大师兄忒也藏得紧了些,那天外景致,我等师弟也是眼热,不如同去?” 玄武真人本来还没有这个想法,他勤修玄武真功,炼成玄武法体,自融合了体内的那个浩克之后,这性子就越来越温吞,如果没有必要,往往不想动弹,正与玄武性子相合。可听都天真人这么一说,当下也来了兴趣,道:“言之有理。大师兄,不妨同去。” 六十九章 新奇天外世界 弟子得见掌教 一旁天符真人也来了兴致,道:“那天外世界,定与这世界树界域,乃至于大宇宙都多有不同。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新奇的材料用以炼符,我也一道去罢。” 伏皇道人一听,不由笑道:“若我等皆去,教门无有坐镇之人,若出了什么状况,该如何是好?” “哪里有那么多状况?”都天真人笑道:“自师尊去天外世界,已逾八载,不一直安安稳稳?” “不尽然。”伏皇道:“师弟忘了三年前的事?” “三年前...哦。”都天真人微微一怔,随即点了点头:“倒是师弟我忘性大,差点真忘了这事。” “不是你忘性大,是你根本不在意。”玄武真人笑呵呵的道。 说来此事,三年前,地球上还真出了个小乱子。 不知什么地方,冒出来一个自称万力王的家伙,今天挟持几个妇女,明天又找教门出师的记名弟子的麻烦,声称太一教门是地球毒瘤,要怎样怎样。 正好逢着教门的化神真人皆离开世界树界域,去大宇宙希阿帝国,与其皇室商议教门传道之事去了。 毕竟与如今银河系最大的政体帝国商谈,太一教门拿出最高规格,各峰所有化神真人,皆一道前去,一则是威慑,二则是重视。 于是教门之中罕见的没有诸峰化神真人坐镇,被那万力王钻了个空子。 万力王在北美闹腾了一阵,就有太一教门北美别院的掌院去寻他,却败于其手。陆续又有好些炼炁弟子出手,皆拿不下万力王。 一时间竟让个小丑一般的人物搞得太一教门声望大跌,些个藏在暗处的蝼蚁老鼠见太一教门竟没有大动干戈,不由蠢蠢欲动。 好在教门之中,还有护法长老。 乃是玄昃真人万磁王出手,翻掌之间将那万力王镇压,带回教门,如今还镇压在藏经塔外。 天符真人哈哈一笑:“玄昃长老就在教门,上次那事不也是这位护法长老解决的么?有他在,必定无事。” 伏皇笑着摇了摇头:“也罢,一道便一道。” 本来想着圣母也在教门,不过这等小事,哪里敢去打搅圣母?反正保护教门、肃清教门敌人本就是护法长老的职责,使玄昃等人暂时坐镇教门,也非是不可。 于是道:“三位师弟在此先等候片刻,我去与玄昃长老说一声。” “善。” 伏皇道人落在主峰,远远望见藏经塔。藏经塔外老松经元炁滋养,已长到百丈高下,亭亭如盖,木炁氤氲。树下有三个道人,正围坐一方圆几,大略谈玄论道。 那圆几下,露出一颗毛茸茸的头颅,正是那万力王。 却是被三位道人镇压在圆几之下,夜以继日,想必颇为难捱。 伏皇道人上前,先与玄荒道人礼了一礼:“师叔。”然后才对另外两人稽首笑道:“长老谈玄论道,真是好兴致。” 玄荒毕竟乃是太一道人念头化身,地位格外不同。另外两位,玄昃、还有道号为玄炎的多玛姆,则被伏皇道人看作同辈。 玄昃、玄炎回了一礼。玄荒才拂袖笑道:“何事需要你亲自前来?” 伏皇才将此间事道出,道:“天外之事业已尘埃落定,掌教师尊开辟一方太元界,圣母言及,掌教师尊恐是打算将太元界作为教门圣地,由是弟子须得尽快去见见师尊,明了情况才好。” 玄荒闻言不由微微颔首:“我作一缕念头自离了本尊,便也不知本尊所想所为。不过既然圣母言及如此,想必定有其事。教门圣地改换,你是得去与本尊问问清楚。还有那深红世界、太元界,两方世界,涉及颇多,那边又有个分教,却不能让分教后来居上。” “师叔知我。”伏皇由衷道。 玄荒哈哈一笑:“这都是小事。按我说,那深红世界也好,本尊新开的太元界也罢,都远远及不上这多元宇宙。论潜力,还是这边的大。想必本尊早有计较。你的来意,我已清楚,放心去见本尊便是,我与玄昃、玄炎在教门,教门定然无事。何况既然圣母回来了,如果教门有事,圣母想必不会袖手。” “那便劳烦师叔与两位长老了。” 伏皇于是稽首一礼:“师叔,两位长老,伏皇别过。” “去罢。” 玄荒挥了挥袖子,云淡风轻。 伏皇道人于是纵身上了高天,与都天真人、玄武真人、天符真人汇合,一齐落在虚空中阵盘之上。 伏皇叫道:“欧冶师妹,我与玄武等三位师弟要起阵了!” 大宝真人被惊醒,先是有些气恼,然后回过神来:“大师兄,你们要去天外了?” “然也。” “我也去看看。”大宝真人立刻道。 伏皇道人面露意外之色:“师妹不是要钻研这阵盘么?” “这其中奥妙太深,一时半会没有头绪。”大宝真人道:“好些年没见师尊了,还有那天外景致,必定与这边不同,有些好奇。” 理由与都天真人等人差不多。 伏皇心道反正有玄昃长老等人坐镇,一起去也无妨,于是点了点头:“那便一起罢。” 于是五人各自打出一道法力,激活阵法,霞光一闪,五人顿时消失不见。 ... 太元界,撑天灵根之下,时空挪移阵盘之中,一道光华闪过,就有五条人影从中显现出来。 却不正是伏皇等师兄妹五人? 跨越大宇宙时空挪移,对伏皇等人来说,仍然有一些后遗症。元神稍稍震荡,脑子有些发晕。 好一会儿,伏皇才率先镇住元神,抬头一看,就见到了那一株十万里高大的撑天灵根,又深吸一口气,不由惊叹道:“这里元炁丰沛、清新,简直是仙境啊!” 太元界初开,天地间元炁正是沸腾之时。虽说只一方中千,乃类混沌所开,却也有少许一些先天之炁,对修士大有裨益。 余者四位真人也皆立刻被这太元界的初开环境所吸引,不由自主便要吞吐元炁,练就法力。 当此时,高天一道霞光落下,化作一方掌印,信手一捞,将五人捞起,眨眼穿过九重虚空,落在了太宵宫门外。 这五人,尤以伏皇道人化神四重的修为境界,竟连反应都不及! 亏得这气息熟悉,知晓是师尊所为,这才没有慌乱。 就有熟悉的声音从门内传出:“都进来。” 正是太一道人。 五人不敢怠慢,先整了整衣冠,这才在伏皇的带领下,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当面就看到三人正在内里,其中一人便是太一道人,容颜未变,只是目光更加深邃,修为更加浩瀚。 另外一人相貌奇古面无表情,与太一道人平起平坐,想必定是位大能。唯有玄武真人觉得熟悉,细细一想,恍然才知道,是太鸿道人!伏皇三人未曾在纽约太一门修炼,却是不知。 那最后一人,规规矩矩端坐堂下蒲团,细细一看,有炼炁九重的修为境界,想必一定是掌教师尊在这天外所收弟子。 五位真人皆化神修为,念头一转,许许多多的信息便就了然于胸。 来到近前,五人齐齐躬身一拜:“师尊!” 太一道人细细打量,呵呵一笑,拂袖道:“先见过你们太鸿师叔。” 于是五人又对太鸿拜了一拜,口称师叔。 太一使五人各自落座蒲团,这才道:“太鸿道友乃为师元神理智所化,尔等诸弟子见他当如见我。” 玄武真人顿时释然,难怪当初太鸿道人坐镇纽约太一门,还以为是哪里来的道人,原来是掌教师尊元神化身。 伏皇等人也皆明了,想必这位太鸿道人的地位,比教门中十位玄字辈长老还要高出许多。毕竟一个是元神所化,一个是念头所化,不能相提并论。 就听太一道人指了指铁树,道:“他是为师在深红世界所收的弟子,如今是深红世界分教掌门,名铁树,都来见过罢。” 又对铁树道:“眼前五位,乃是你师兄师姐,可不得怠慢。” 铁树连忙起身,躬身深深一礼:“铁树见过师兄、师姐!” 伏皇道人连忙扶住铁树笑呵呵的道:“铁树师弟勿须多礼,我乃伏皇,这四位分别是玄武、天符、都天还有大宝。” 于是一一见礼不提。 礼毕之后,各自落座,这才说起正事。 先是太一道人将这八九载之事,捡了些重要的,说与伏皇几人听。几人自是心中惊乍不提。 然后伏皇才说起自太一道人离去这八九载之中,终南山圣地、世界树界域所发生的一些重要的事。 “自师尊离开终南,来这天外。世界树界域,便逐渐有所变化,到如今,模样与八九载之前已是大不类同。” “凡俗间,仙道体系已经完全将原有的体系吞入融合,凡俗各行各业,皆以仙道体系为根基。符箓、炼器、丹药、阵法之属,在凡俗应用最为广泛。” 这八九载以降,凡俗间各行各业,什么流水线,什么工厂,皆以符箓、炼器、阵法手段,完成了体系革新,一应凡俗用品,皆以此等手段制造,比之当初科技手段还要稳妥、快捷、实用的多。至于丹药,对凡俗而言,自然应用在健康、医疗等方面。阵法多应用在天灾之上。许多容易造就天灾的区域,都布有阵法,或镇住地火,或调和元炁,凡此种种。 七十章 八载变化 太一安排 “修仙直指大道,包容万方,只要下心思,什么体系都能去芜存菁融合进来。”太一摆了摆手,对此并不意外,道:“不过任何进化体系,譬如外道科技,也同样是一条大道,只不过这多元宇宙的科技还远远没到那个层次,尤以世界树界域的科技水平,实为低劣,融入仙道不足道哉。” 伏皇点了点头,深以为然道:“师尊明鉴。说起这外道科技,自师尊离开世界树界域,我教门弟子涉足大宇宙,的确也见识到了许多高妙不亚于仙道神通的科技手段。三载前因青龙峰、星辰峰两位掌峰首座之故,我教门与室女座超星系团第一希阿帝国进行了一次关于教门传道事宜的商谈,弟子有幸去过一趟其首都鹰巢。那希阿帝国不愧是室女座星团三大帝国之首,科技发达,文明鼎盛,实在了得。” “哦?” 听闻此言,太一道人面上露出感兴趣之色:“三大帝国为师也略有耳闻,似乎都不是纯粹的科技文明罢?” 又道:“传道之事,结果又是如何?” 其他都是旁枝末节,教门光大,才是太一道人最为关心的事。仙道体系传播越是广泛,气运便越是鼎盛。若得一日仙道修行能传遍大宇宙,太一道人这道祖之位,就算无名,也该有实了。 伏皇于是道:“三大帝国的确都不是纯粹的科技文明。譬如那希阿帝国,虽然没有信仰教派,却广泛信仰希阿双神,尤其其帝国上流社会,多有虔诚信徒。至于克里帝国,说是科技文明,实则全民信仰他们自己创造出来的最高智慧,这是一个人工智能。时日一长,说不得那人工智能还真能成就一尊神灵。” 太一道人微微颔首,希阿双神他不甚了解,不过这最高智慧嘛,当初灭霸二次来袭之时,赤混魔尊与元初天帝便见过那人工智能。由是太一也略略知晓。 “那剩下的一个帝国?” “斯克鲁尔帝国已经没落了。”伏皇道人答道:“其原本是室女座超星系团范围内最强的帝国,不过自从克里帝国崛起以来,两者相争,却让希阿帝国捡了个便宜,从夹缝中壮大起来。如今希阿帝国第一,克里帝国第二,斯克鲁尔人已经被打压下去。” 然后才说到传道之事:“赤混魔尊与元初天帝两位前辈因灭霸承诺之故,其座下元始魔教、元初神庭已经在克里帝国范围内发展起来。我太一教门自不能落后,于是教门许多化神真人离开世界树界域之后,大多去了希阿帝国,逐渐有了一些影响力。三载之前,青龙峰、星辰峰两位首座传讯回来,传达了希阿帝国莉兰德拉女皇的邀请,于是弟子带着教门所有化神真人一齐走了一遭。” 对于赤混魔尊、元初天帝之事,伏皇道人自是心中明了。分明当初与太一道人合力算计了灭霸一次。在教门战略层面而言,太一教、元始魔教、元初神庭属于同一阵营,所以每当有化神真人前往大宇宙之时,伏皇道人就有嘱咐,只道是不与元始魔教、元初神庭相争。 其一便是上述缘故,战略而已。其二,宇宙广大,蛋糕无边,如今世界树界域三大势力才刚刚走出去,还没到争斗的时候。 所以太一教门便将目标放在克里帝国之外的蛋糕上,尤以室女座超星系团第一帝国、占据了整个银河系的希阿帝国,成为教门的第一目标。 太一道人微微颔首:“结果如何?可有定论?” 伏皇道人微微叹了口气:“尚无定论。” 他道:“希阿帝国是一个强大的帝国。其科技力量,非同等闲,由是不能用强。加之其国内普遍信仰希阿双神,虽然教门好些真人在希阿帝国闯出了不小的名头,可并不占据主流。那莉兰德拉女皇的意思,大概是想将教门力量收归己用,言语间颇有暗示。不过我教门如今化神真人五十余尊,却也不怕了他希阿帝国。相互忌惮之下,只能在谈判桌上说道。” 太一道人闻言笑了起来,对左右道:“仙道修士,追求的一个逍遥自在。那希阿帝国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竟想将我等脱俗修士纳入囊中听用,实在是愚不可及。” 便又问伏皇道:“那具体又是如何?” “我等弟子到了鹰巢,希阿帝国先是想来一个下马威,却偷鸡不成蚀把米。那希阿帝国的民众,素质倒是普遍不低,平均算来,都有锻体五六重的体质。不过高手却不多,被弟子反掌拿住了。” 伏皇笑道:“那女皇翌日再见我时,便心平气和,不见了傲气。” “世间从来强食弱。”玄武真人一旁不由感叹:“一切道德、原则,皆要在力量的威慑之下,才能达成。” “师兄言之有理。”铁树深有感悟,道:“就譬如我们深红世界,历来都是如此。” 太一与太鸿呵呵一笑,太一拂袖道:“自是如此。若人不强,就要被欺,若国不强,也要被欺,若文明不强,更是战战兢兢。一切的文明的规则,都是由强者来制定的,这一点,永恒不变。” 若说道德、准则,就看那孔圣人的思想,也要依附于强大的王朝才能普及开来。他一人周游列国半生,不遗余力,又得到了什么? 便才又扯会来:“那希阿帝国对我教门传道,有何想法?” “暂时不允许大规模传道。”伏皇道:“我观那女皇仍不死心,还有所依仗,弟子修为不够,镇不住她。” 然后又道:“弟子也没与她撕破脸皮,暂时按捺,先就回了世界树界域,打算证就地仙之后,再开启第二次谈判。” 说到这里,伏皇望着太一道人:“既然如今这边事了,师尊您空出手来,弟子敢请师尊走一趟,把此事定下来。” 元始魔教与元初神庭因与灭霸约定之故,在传道大宇宙之事上,走到了太一教门前面。作为教门首席,伏皇对此深有忧虑。 虽然眼下看来,元始魔教、元初神庭与太一教门似乎在战略上处于同一阵营。但那是因为蛋糕足够大,还没分完。如果在分蛋糕的大事上,太一教门被落下了,待得日后蛋糕分完,互相争斗,怕是要落在下风。 太一哈哈一笑:“也罢,为师正手头无事,闲着也是闲着,稍时走一遭便是。” “弟子无能!” 伏皇等弟子拜了一拜。 太一道人挥了挥衣袖,将几人扶起来:“无妨。尔等修行才不过二三十载,能有此修为,已属不易。为师既是掌教,此间事也须得管一管。” 便就定下了往希阿帝国走一趟的事。 随后太一才说起太元界:“为师开辟这一方新世界,巧合之下虽是取了深红世界的近半本源,可于多元宇宙而言,实属半独立状态。” 说着话,太一道人看向太鸿:“尔等太鸿师叔已舍身合于此界法则,日后会调整梳理,逐渐脱离多元宇宙的庇护,待得此界壮大到一定程度,便直接从混沌中汲取力量,完全超脱多元之外。由是为师打算将太元界作为太一教门的真正圣地,日后世界树界域也好,深红世界也罢,乃至于在多元宇宙中开辟的每一处,都只为分教。” 太元界才是完全掌握在太一道人手中的世界,将这里作为太一教门的圣地,不论从哪一方面来讲,都是理所当然的事。 太一道人的决定,历来独断专行,又道:“这太元界太一圣地,日后谁能先证就返虚地仙,谁就主掌圣地。” “遵掌教法旨!”诸弟子齐齐顿首。 太一微微一笑:“另则这太元界,除开各分教掌门,持了太一印印信,千年之内也只有返虚地仙才能出入。稍候太鸿道友自会定下这一条法则。” 太鸿道人微微颔首,表示明了。 太一又道:“太元界作为教门根本所在,随着教门弟子修为水涨船高,日后说不得要天仙、真仙或者更高级数的修士,才能出入。” 众弟子心头明了。 就譬如当初终南山圣地,早前真传弟子只需炼炁后期便可得名位。后伏皇证就化神,于是这名位便提升至化神境界才可获得。 道理是一样的。 先定下基调,至于这太元界圣地如何打造,太一道人不管。只待日后有弟子证就地仙,成为圣地掌门,自有弟子区处。 揭过此事,太一道人又道:“另外,深红世界资源丰富,有许多世界树界域根本没有的资源,如今二者之间有时空挪移大阵联通,须得多多保持交流。” 他看着铁树:“深红世界太一分教底蕴浅薄,要好生向世界树界域终南山教门取经。”又看伏皇:“深红世界本源雄厚,资源丰富,绝大部分区域都还是蛮荒,尚未开拓。终南教门须得出一把力,帮助开拓世界,也便于获取一些资源。” 铁树与伏皇相视点头一笑,齐齐躬身应诺。 七十一章 太元界寻宝 重归终南山 “太元界初开,有些许先天之炁显化,若修士得之,将大有裨益。” 太一道人又说到太元界,斟酌一番道:“虽则不至返虚、不为掌门,不得随意进入太元界,可为师心想,尔等弟子这么多年以来,各自进阶化神,也未曾有甚礼物赐下。便这样罢——各化神弟子及日后进阶化神的弟子,都有一次进入太元界的撞机缘的机会。” 说到这里,太一道人对太鸿道人说道:“我自短时间内怕是要忙碌一阵,太鸿道友若有时间,可炼制一些宝物,置于太元界中。这太元界眼下虽有些许先天之炁,可毕竟不多,随着时间还会演化后天,先天不存。为保证日后化神弟子皆能撞上一些好处,你我还需动一番手脚。” 太鸿道人欣然应允,道:“道友考虑周全。” 便将此事又当做一条教门规矩,要一直传承下去。 伏皇等弟子闻言,皆是面露喜色,连忙拜谢不提。 太一于是拂袖笑道:“便自去寻机缘罢。若有那缘分,得一二先天之炁,炼入元神,自有好处。此外时限七日,不能多,不能少。” “谢师尊。” 于是一干弟子乐呵呵出了太宵宫,往九天之下落去。伏皇还带上铁树,不让他落下分毫。 身后又有太一道人声音传来:“七日之后,铁树自回深红世界,伏皇诸弟子回太宵宫,与为师一道返回多元宇宙。” 那太宵宫外,太一、太鸿两位道人俯瞰下去,浩瀚一座太元界,皆在眼帘之中。那诸弟子下了九重虚空,落在撑天灵根下,七嘴八舌商量一阵,便分开来,各择了一个方向,分别寻找机缘去了。 只有伏皇道人,与铁树一道,双双走在一起。 太一道人心知,伏皇是要两不落下,一则撞机缘,二则与铁树商量分教之间的交流诸事。 大概还有提携铁树一把的意思。 毕竟铁树修为不够,才炼炁九重。怕是遇到一道先天之炁,也视而不见,就算能看见,也不一定能拿得住。 有伏皇一道,正好帮他一帮。 就听太鸿道人开口道:“伏皇小徒虽掌理教门杂物,耽搁许多时间,却也没落下修为。依我看,最多两百载,他当是道友座下第一个证就地仙的弟子。” 太一道人哈哈一笑,满意道:“我与道友所见略同。伏皇徒儿资质非凡,道心稳固。眼下看来,第一个成就地仙的,他机会最大。不过这修仙了道,机缘一事,谁也说不清楚。宇宙广大,万一哪个弟子在某处得了大机缘,修为蹭蹭往上窜,三五十载就证道地仙也非是不能啊。” 太鸿颔首不语。 就如此,两尊道人一边闲聊,一边注视着九重虚空之下诸弟子各自的际遇。率先撞上先天之炁的,便是伏皇道人。 要说这气运气数无形无质,却又无处不在。伏皇道人气运鼎盛,堪称教门之最,就算深红世界的东石、铁树,也差了一筹。 如今伏皇与铁树走在一起,气运叠加之下,自是第一个遇到先天之炁。 那先天之炁就在祖山的一处峡谷深渊之中,每一个时辰才会暴露出一抹霞光。若没那机缘,即便从峡谷中走过,怕也遇之不到。而这两人,恰恰走到那峡谷处,恰恰遇上霞光爆发。 就见伏皇道人当仁不让,直接出售,一道先天一炁大擒拿,化作巨掌,从峡谷中一捞而起,就捞出了五道先天之炁。 那先天之炁如龙如蛇,灵动非凡,又因其先天性质,专破后天法术神通,只扭动片刻,就挣脱了先天一炁大擒拿,四散就要飞走。 亏得伏皇道人眼疾手快,连忙就取出了一只小鼎,滴溜溜一转,化作一方大鼎,发出无边引力,将五条先天之炁一网打尽。 那小鼎看似木质,却是取世界树旁枝炼成的一宗法宝。想必也是千辛万苦。 以伏皇化神四重的修为境界,说来要从世界树上摘下一条树枝,即便是旁枝末节,也殊为难得了。 那世界树乃是先天灵根,生出的旁枝末节虽然少了不朽特性,却也有一丝丝先天性质。正好能拿住那先天之炁。 五道先天之炁,伏皇直接分了两道与铁树,自取了三道。 铁树自是感激。以他本身修为,又无趁手法宝,根本拿不住先天之炁。说来是白得,以铁树的憨直性子,自然感激不尽。 其余如玄武真人、都天真人、天符真人、大宝真人等,随后也各有所得。 七日之后,伏皇共寻得三十六道先天之炁,其中分了十二道与铁树,还专门帮铁树将先天之炁封入其法相之中缓缓炼化。 其余四位真人,少的也得了四五道,多的也有十来道,各自皆有收获,皆大欢喜。 这七日之中,伏皇与铁树之间,关系自是近了太多,眼见时限已到,于是约定了两处分教之间的交流事宜,这才互相别过。 铁树持太一印打开虚空,回了深红世界。伏皇等人便在撑天灵根之下汇合,太一道人正好从九重虚空下来,于是通过时空挪移大阵,一起回到了终南山圣地。 ... 正是清晨,红日初升,其道大光。 红艳艳一轮昊阳从东方天际跳出来,射出万丈光芒,唤醒一切沉寂。 忽然九声钟响,洪钟大吕,震彻宇内。不论这刚刚苏醒的东方大地,还是陷入黑暗的西方大地,皆被这九声钟鸣敲醒。 就听到一阵洪亮的声音从天边传来:“恭迎掌教至尊归来!” 一瞬间,整个地球,数十亿人,皆晓得发生了什么事。 竟是那太一教门掌教至尊太一道人回来了! 终南山上,太一道人脚踩云霞,缓缓落下,看着满山的教门弟子,拂袖笑道:“都别拜了,各做各的的去罢。” “遵掌教法旨!” 诸般弟子这才缓缓散去,其中激动,自不用提。 太一道人对左右道:“为师先去见一见圣母,明日起讲道三月,再去希阿帝国走一趟。教门杂务,伏皇你自区处。” “是,师尊。” 太一道人于是散去云霞,落在教门之中,先一一见了玄字辈各长老,这才回到山顶太一宫。 太一宫中,圣母巧笑嫣兮,已等候多时。 自是先见了礼仪,这才相对而坐。 “你可真威风。”圣母道:“还‘恭迎掌教至尊归来’,咯咯,这脸面可真够大的。” 太一道人摇头失笑:“我虽不在意这些,可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这面皮之事,事关重大,马虎不得。” “好吧,面皮事关重大。”圣母掩嘴轻笑:“那你一回来就来见我,又有什么事要问?我可是记得你答应过要给我好好说说盘古宇宙的事。” 太一微微一笑:“故事早说晚说,不在一时。” 顿了顿,道:“圣母如今业已知晓我许多秘密,我眼下就问最后一句。”说着话,道人神色变得郑重起来:“圣母是否真心实意,要与我气运一体?” 圣母收摄笑容,一双妙目打量太一良久:“你为什么这么问?不是曾经对宇宙本源发过誓么?你还不信?” 太一摇头,笑道:“我只此一问。圣母请先答与我。” 圣母垂头,三千发丝遮住面孔,片刻后才抬起头来:“我自诞生以来,先是无忧无虑,后来枯寂烦闷,再后来心灰意冷。我以为,永恒以降,我只需要等着宇宙毁灭。于是无上随便扯个理由,就能诓我为他看守无限。不是我不知道,而是我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顺势就接下了,也好有个目标,不至于太过茫然。” 说着话,圣母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开始关注你的吗?” 太一沉吟片刻:“或许在我以唤圣牌附体太清圣人之时?” 圣母一笑,摇了摇头:“更早一些。在那农场遭到围攻之前,在你第一次附体之后。我那一日心里烦闷,无限每天哀求,想让我放他走,我实在受不了,只好把他嘴巴堵上。于是不知道做什么,就翻看时间线,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笑的事。就翻看到你召唤神圣去唬托尼-史塔克的那一刻。” “我觉得很有意思,很好奇。说起来,不要说世界树界域,就是整个大宇宙,我想要知道的谁的底细,就能知道谁的底细。因为我是先天死神,秉持宇宙法则,掌管死亡的神灵。每一个灵魂,都曾从我的眼前走过,我能看到他们的一切。在宇宙本源的加持下,整个宇宙的灵魂,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我觉得你出现的很突然,地球本来不应该出现你这样一个人。所以我回溯时间线,想要看看你到底是什么来历。” “你看到了?”太一道人目光一闪。 圣母却笑着摇了摇头:“我只能看到你拿出一块牌子,一下子变得强大的那一瞬。再那之前,我什么都看不到。” 她目露光彩,望着太一:“你可以想象,永恒以降,什么在我眼中都无处遁形,除了与我同等层次的人物,其他一切,都如同掌上观纹。这是多么的枯燥。而枯燥的生活中,突然出现一个并不是与我同等层次,却能让我看不到过去的人,你说,我是不是应该感到新奇或者兴奋?” 七十二章 一路人不需盟誓 敞心扉计较未来 “可以理解。” 太一道人微微一笑,很理解的道。 “于是,自那以后,我所有的行为,都落在你的眼帘里,一丝一毫都未曾走脱?” 却见圣母又摇头:“不,仍然有些片段我看不到。偶尔你忽然拿出一件宝物,我就不知道那东西是哪儿来的。” 太一心头明了,只要动用系统,那便一切都会遮掩。 道:“既如此,你为何不直接把我拿住,逼问?” “为什么要拿住逼问?”圣母反问:“无数年来,好不容易才有你这样一个让我感到有兴趣的人,如果你不在了,我又要寂寞了。” 很强大的理由。 不过可以理解。 “然后呢?” “然后我就仔细观察。我才发现,你的来历也好,忽然出现的宝物也好,这些其实都不重要。”圣母笑了起来,如同白花绽放,明艳到了极致:“真正重要的,是你的‘功法’,是你的‘仙道’。” 她俏丽无比的脸上露出轻快:“你不知道,在我发现仙道体系如此与众不同的时候,我是多么的惊讶。多元宇宙,如我们这样的先天神灵,一切的力量,都来自于宇宙本源的赐予。我们可没有什么功法。很多力量体系,实际上都是因为宇宙本源的分散而造成,还有某些人的刻意为之。就算无上的信仰神道,也没有功法一说。” “那时候你还非常弱小。但我想看看,你的仙道,你的功法,到底是怎样的,有什么样的潜力。随着时间流逝,我越来越感兴趣。你从一个凡人,逐渐成长,直至于一方豪强,连灭霸那混蛋都吃了你的大亏。” “我的心在颤抖。”圣母吸了口气:“你知道么,一个凡人,拥有力量,这并不出奇。比如塞托拉克为了无限宝石而扔在地球上的一件道具,于是造就了红坦克。比如无限的存在,造就了地球上的变种人群体,比如魔法师,也与无限有一些关联。说起来,魔法师体系,应该快有了功法的雏形,不过不成体系,而且还很低端,所谓咒语,实际上都是召唤别人的力量,不是他自己的。地球上的那个至尊法师,他的最大的力量,来自于所谓的至高法神,而不是他用功法修炼出来的。” “只有你。虽然我看到你召唤神圣附体,但我看到的更多的,是伟力归于己身。你用你的功法,使自己的力量一层一层的拔高,修行你的仙道,这让我看到了一抹亮光。你知道,无上随便扯了个理由,就让我们与无限大打出手,你可以想象,为了未来,我什么都能做!只要给我一个希望!” “所以你看到了希望?”太一道人叹道。 “当然。”圣母神色轻松明快:“我在你身上看到了我的未来,我的希望。但我又害怕,害怕就像无上当初的画饼一样,最终只是云烟。所以我没有很快来找你。直到你找到世界树。” “本来我还想再看看,等你的力量增长到让我都为之侧目的时候,我再出现在你面前。可你要去找无限,这不行。想来想去,干脆就与你见一面。”圣母道:“然后一直到现在。” “圣母当是心中明白,”太一道人斟酌一番,道:“我实际上并不十分信任你,即便你我已是道侣,但更多的是盟友。你刚才问我,不是盟誓了么?我现在告诉你,盟誓,那是把你当外人看。一路人,需要盟誓吗?” 圣母微微一怔,随即深以为然的笑了起来:“你说得对,太一,一路人是不需要盟誓的。你给我的功法,还有你的一言一行,给了我巨大的信心。好吧,我现在可以做决定了。我愿意与你共休戚。不过我可以提一个小小的要求吗?” “小小的要求?”太一嘴角一扯。 “只是小小的要求。”圣母伸出细腻的指尖,比划了一下,充满了期待:“你要做道祖,如果那一天到来了,许我一尊圣位。就像...混元无极太上娲皇女娲娘娘那样。” “你确定这是一个小小的要求?”太一道人大笑起来:“而且...难道你不愿意自己做道祖?” “做道祖需要条件的好不好?”圣母白了他一眼:“仙道在你手中,我知道我夺不过来,退而求其次行不行?” “行。”太一道人敞怀一笑:“你我道侣,若真到了那一日,自不会让你吃亏。” “那我可记住了。”圣母狡黠一笑:“要是你反悔,我一定到处宣传,说你说话不算话!” 太一苦笑。 这便是大概说开了,只觉得两人之间,少了许多隔阂。许多话,就能开口。 太一才道出自己心头所想,道:“好教你知道,我对那命运石板,有些想法。不知有什么办法可以把石板重新聚集起来,你有何建议?” “重聚命运石板么?”圣母闻言皱了皱眉:“我这里一部分,你想要随时可以给你。但落在另外五人手中的五块碎片,怕是不好拿。无上最是奸诈阴险,若他确定了仙道的潜力,一定会对你下手。他跟我不一样,我选择了温和的方式,而他,一定会选择激烈的方式,就如同打杀无限一样。” 太一微微颔首,道:“这也是我手握着仙道却不愿意在自身不够强大的前提下,接触你们这样的人的原因。” 圣母深以为然。匹夫无罪而怀璧其罪。一个弱小的人,若手里拿着一块宝,也许有温和的,花钱买过来。就比如圣母,以与太一道人同休戚,将自身绑上仙道的战车,而获得仙道的馈赠。但这种人毕竟少,更多的,是强取豪夺。强取豪夺不算,还要灭人满门。 所以不论是太一,还是圣母,都不认为可以用仙道的希望,去换取命运石板的碎片。如果太一道人现在有太乙金仙境界,能抗衡任何一位先天神灵,便可这么做。但他还不是。 就听圣母道:“无上那里想都不用想。至于永恒,他最低调神秘,我已经几十万年没见过他了。他对命运石板看的也很重,怕是也不好拿。” “接下来就是湮灭。湮灭性情暴躁,一言不合就要动手,可以排除。” “然后是吞星,他应该是第二好拿的一个。当初与无限一战,吞星受创最重,被无限最后一击反戈所伤,力量层次跌落的厉害。”圣母细细道:“这些年来,仍未恢复,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百年前还见过他,他正在勤奋的清理宇宙的垃圾,不过神智已经变得有些混沌了。” “那吞星的力量层次,现在是什么程度?”太一不由问道。 “大概介于真仙与金仙之间。”圣母想了想,给出了这个回答。 “那么最好拿的,一定是无限手中那一份了。”太一道:“圣母莫非与我想到了一处?” 圣母轻笑,与道人对视一眼,齐声道:“收编!” 道人抚掌笑道:“英雄所见略同。无限如今正是落难,若许他一个自由,还给他更进一步的希望,定能从他手中得到命运石板!” “所以?” “所以,先从无限开始。然后对吞星下手,如此一来,合圣母你手中的这块碎片,我就得了半数。如此,赢面颇大。” “不要忘了还有一份,”圣母提醒道:“第七部分化作碎屑,流落宇宙各处。这些碎屑的去处,我大概有所猜测。如果能将碎屑集齐,七部碎片,便得了其四,赢面更大。” “哦?”太一精神一震:“还请圣母告知。” 圣母于是道:“当初一场大战,石板破碎,宇宙动荡,本源分散之下,化为无数平行世界。但平行世界终归只是平行世界,眼下这个层面,才是宇宙的主体。所以那些碎屑,全都在我们身处的这个宇宙层面之中。” “大战之下,宇宙中许多文明遭到了毁灭性的破坏。如今发展起来的宇宙文明,比如所谓的希阿帝国、克里帝国等等,要么是近百万年以来的新生文明,要么是百万年前文明的残损部分又重新发展起来的文明。而这些文明能够发展壮大,你以为他们凭借的是什么?” “命运石板的碎屑?!”太一道人恍然大悟。 “就八九成的可能。”圣母道:“命运石板因其特殊性,就连我们,也无法锁定其气息。所以没人费那个力气去寻找那些无关紧要的碎片。但既然对你重要,那就不能放过。” “圣母说的是。”太一道人心头就有了计较:“先是无限,然后是各大文明。至于吞星,还要放在后面。圣母怕是不好对吞星下手吧?” 圣母点了点头:“我的确不好对吞星下手,尤其是下辣手。这会引起其他人的误会。还有,一旦我找吞星索要石板碎片,其他人也会联想更多。万一坏了你计较,便得不偿失。不如等你修为提升到能够拿下吞星之时,再寻个由头,去找他麻烦,这才不会引起其他人的过多注意。” “言之有理。如今教门涉足大宇宙,正好在传道之余,将那些碎片也暗暗拿到手中,一举两得。这事短时间做不完,大略等此事完结,我一身修为境界,也到了相应层次,再去寻吞星,便理所当然了。” “你心里有数便好。”圣母点了点头:“我会想办法尽力遮掩你的行为,拖延时间,不让那些人过早的注意到你。还有,”说着,圣母好像想起了什么,叮嘱道:“你须得注意,自从无上凭恃信仰神道与先天神灵比肩之后,有好些人都动心了。这主层面宇宙空间里,每一个宇宙帝国,其背后必定有一尊大能收割信仰。你要传道,必定会触碰他们的神经,须得小心谨慎。” “哦?”道人眉头一皱,他几乎忽略了这一点,不由道:“那如此一来,岂非早早就要与那些大能对上?” 七十三章 世界树下 巧言诱惑 圣母笑道:“我只是提个醒。实际上这事并不严重。” “怎么说?”太一不由道:“就譬如那无上,我坏了他在深红世界的信仰,他就要打要杀。这主层面宇宙空间,任何一个宇宙帝国,其拥有的生灵,都比深红世界多无数倍。信仰之力更是丰厚,如何不会引起严重反弹?” “因为我。” 圣母笑眯眯的。 “你?” “对,”圣母笑道:“你大概不知,因无上之故,这信仰神道,先天神灵便也涉足,但我没有。这宇宙之中,没有任何一个国度直接信仰我。” 太一道人神色一动:“然后呢?” “深红世界的事,无上可以喊打喊杀,那是因为之前我没有开口。勿谓言之不预,我会告诉他们,说我太无聊了,就要主层面宇宙空间,玩玩信仰神道。而你,就是我的代言人。他们都有信仰,而我没有,我现在想要了,他们敢不给?这一点,无上会相信的。无上相信了,其他人也会相信。我只是告诉你,在传道的过程中,不要过多的去触怒信仰背后的人物,做到这一点,则顺风顺水。” 太一道人心头一转,登时豁然开朗,大笑起来:“有圣母,实为贫道之幸运。” “知道就好。”圣母轻笑。 太一笑过之后,却道:“照圣母这么一说,那些人物的主要信仰,应该不曾集中在主层面宇宙空间?否则圣母一句话,他们就给?” “对。”圣母点头:“那么多的平行宇宙,他们一人瓜分了无数个。虽然平行宇宙分得的宇宙本源远远不及主层面宇宙空间,信仰之力的品质稍低,可毕竟量大。我只要主层面宇宙空间的信仰,他们不会反对。” 说到这里,圣母哼了一声:“谁敢反对,我就要他麻烦缠身!” 道人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原来如此。这么说来,宇宙本源分散,产生无数平行宇宙,这对信仰神道而言还是一桩大好处...” 说到这里,太一道人心头不由一动,似乎有所领悟,却一闪即逝,没有抓住灵感。 只得将其压在心头。 顿了顿,他道:“如此一来,我只需能镇住那诸多大能之下的局面,便能顺利传道...真要多谢圣母。这主层面宇宙空间,才是根本呐...” 太一道人心头所想,可不是占领多少个平行宇宙。圣人尊位,必须要混沌宇宙才能承受得起。而这多元宇宙跌落半阶,已不属混沌宇宙,其衍生的平行宇宙,也许与主层面宇宙同样广袤,但就本质而言,大概只比大千世界高半阶,再多也无用。太一道人要成就道祖,必须要拨乱反正,让多元宇宙本源重归唯一。由是那许多平行宇宙必定会在某时陨灭,回归主层面宇宙空间。于是只要让仙道体系遍布主层面宇宙空间,太一道人的目的,便就达成了。 何况那许多命运石板的碎屑,就在主层面宇宙空间之中! 这其中幸运之处,一则要感谢圣母。若无圣母,必定举步维艰。二则便是钻了空子。那诸般大能恐怕都未曾想过宇宙本源重归唯一的事,这就让太一道人取了个巧,在其眼皮子底下,开始生火,直至将诸般大能温水煮青蛙,最后在不知不觉中煮死了账。 心头将诸般念想梳理通透,太一道人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 “趁热打铁,不如现在就去见见无限?” 他道。 圣母嫣然一笑:“为什么不呢?” 于是两人携手,信步走入虚空,穿梭无限时空次元,来到了世界树的树冠之上。 圣母对太一道:“还记得当初你我初次见面之时吗?” 太一点头:“如何不记得?” “那如血管一般的通道,便是世界树中输送汁液的管道。”圣母道:“只要循着任何一条管道一路向下,到世界树根部,穿过封印,便能看到无限了。” “世界树根部还有封印?”太一不由道。 “你以为呢?”圣母白了一眼:“是我们联合设下的封印,抽取世界树的精华、这一片宇宙空间的所有力量,用以消磨无限神魂。能进,但不能出。” 太一道人闻言,想起当初莽撞,不由心头微微一凉,道:“幸亏圣母把我拦住。否则入了那封印,还不身死魂消?” “魂消倒是不至于,我会把你揪出来。”圣母笑道:“不过你一定会被无限吞掉肉身。” 太一苦笑摇头。 说着话,圣母把住太一袖子,抬步一走,就跨越了无穷时空,来到了世界树根部。放眼望去,便似乎一只巨大的碗,不知几百光年,各色光彩流转,倒扣下来,将根部之下封印的严严实实。 圣母与太一道人并肩而立,道:“封印有我一份,所以我能随意进出。跟我来。” 太一点头,与圣母一道,走入了封印之中。 眼前流光溢彩,尚未豁然明了,就听身旁圣母开口道:“无限,我来看你了。” 话音落下,太一才镇住真神,定睛一看,眼前是一片灰蒙蒙的世界,只天边有流光隐隐闪过。死寂,空洞,只有当中有一座圆顶殿宇沉浮。 太一与圣母正在那殿宇大门前。 “死亡?”幽幽的声音从殿宇中传出:“我好寂寞呀,你已经二十多年没有来看我了,你可是我的好姐妹,你就这么对我吗?” 太一道人顿时张了张嘴:“无限是女的?!” 他一直以为无限是个男的,连无限肉身陨落之后,所化的塞托拉克和无血,也都是男的。根本没有想过,无限竟然的女的。 又想起此前圣母与无上对话,其中说到无限,自己也没注意,不由心头连连惊奇。 圣母轻轻一笑:“当然是女的。否则我为什么会说,我与无限的关系曾经最好?” 太一无言。 就听殿中又传来一个声音:“是你,那个小家伙,我一直关注你。我好期待你的到来呀,可是你为什么要和死亡一起呢?我讨厌死亡,她背叛了我。” “因为我惧惮你。”太一道人毫不遮掩:“你虽只剩下神魂,可贫道仍不是你的对手。我可不想被你一口吞了,连渣都不剩。” “咯咯咯...”笑声渐大,及至于尖利:“真是一个聪明的小家伙,可惜呀,当初如果不是死亡这碧池,你早就跟我在一起啦。” 圣母脸色一沉,轰然一脚踹开大门,无比暴力:“无限你找死是不是?谁特么是婊子?!” 太一道人只觉眼前一闪,就见圣母已然出现在一颗方圆百丈的圆球面前,拳打脚踢,轰隆隆暴力的让人咋舌。 那光耀耀的圆球被打的一闪一闪的,其中传来尖叫:“碧池!碧池!死亡你这个碧池!你打我,啊!你敢打我!我一定要让你好看!你这个碧池!背叛者!啊!” 太一道人只觉啼笑皆非。堂堂先天神灵,就好像街面上的两个小太妹一样。 但他没说话,一直等到圣母收手。 圣母打够了,闪身回来:“无限,你再敢胡说一句,我一天打你一顿!” “你...”圆球中传出一声嘶喊:“你就是这么对你昔日的姐妹?死亡,你知道我多失望吗?你是我的姐妹,可你当初却帮助他们打我、杀我。现在囚禁了我,还每天要折磨我,你干脆杀了我算了!” 说着,竟哭泣起来。 圣母脸上露出一抹苦涩,随即消失不见,娇喝一声道:“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娘们?以前的英姿飒爽,哪儿去了?!” “死了。”无限止住哭泣,嘟囔了一句。 圣母无语半晌,良久才叹道:“你知道我今天来见你,是为了什么吗?” “不就是来折磨我吗?”无限忿忿道:“我在深红世界的布局本就举步维艰,现在全被你坏了。我那个便宜儿子也不知道怎样了,无上一定不会让他好过...你还要来折磨我,我够惨了!” “你是自找的!”圣母喝道:“你不骂我,我打你作甚?” 哼哼了一声,圣母才定住气愤,道:“跟你明说了吧,今天来找你,是给你一个机会。” “机会?”无限声音一怔,随即音色一转,便迫不及待道:“你要放我出去吗?我的好姐妹!” 之前还是碧池,现在又叫好姐妹了。想必这无限被囚禁一百万年,已经快被折磨的疯了。 “可以这么说,但有条件。”圣母让开来,把太一道人推上前一步:“具体是怎么回事,你听他说。” 太一道人这才能插上嘴。 于是才一一道来,将许多事,都说了个通透。仙道体系、圣母道侣,乃至于圣人尊位,道祖等等,太一道人说了个遍。 无限如今落难,但好歹也是先天神灵,若言语间诱惑力不大,怕也难以撼动其心。她只剩神魂,又被封印囚禁,还有圣母看着,加上那些人又是她的仇人,就算最后谈崩,她也不会轻易泄露仙道之妙。 何况太一道人此来,暗暗早有准备。若真谈崩了,这无限便也没有继续存在的必要了。圣母等人无法磨灭无限的神魂,太一道人也没这本事,但系统中可有的是办法! 所以太一道人才敢无话不说。 最后道:“好教无限你知晓,我所要的,是你手中的命运石板碎片。而我能给你的,是自由和未来。” 无限沉默了。 过了好久,轻轻笑声从光耀耀的圆球中传出:“你让我怎么相信你呢?命运石板...就是因为这个东西,让我落到现在的地步,是我的执念,我不会把它轻易交给你。” 七十四章 利诱不成则威逼 灭杀神魂有手段 “自由和未来还不够么?”太一道人语重心长:“难道你还想一直被囚禁下去,直到天荒地老?难道你不想报仇,把你那些仇人,一个个像你现在这样,都镇压起来,整天折磨?” “我当然想!”无限断然,却随即咯咯森然笑道:“死亡也是我的仇人。你打她一巴掌,我就答应你。” 圣母妙目一瞪,摩拳擦掌:“想挨揍是吧?” 无限连忙道:“你拦住她!我就答应你!” 太一道人只觉得这个无限简直就跟那几岁的小孩,没脑子一样,反反复复,怕不是精神有问题了。 想来被囚禁一百万年,不出问题也得出问题。 太一道人只好道:“圣母稍安。” 这才又对无限道:“这么说你答应了?” “谁答应了?”无限立刻又反悔了:“死亡没打我,你也没拦着,我怎么就答应了?小子,你脑子有问题吧?” 圣母妙目一眯,凛冽寒光爆射而出:“记吃不记打!无限,今天姐姐我一定要跟你好好说道说道。” 摩拳擦掌就要动手。 太一道人拂袖拦住圣母,脸上温和神色已然消失不见,淡漠的看着那圆球道:“好教你知晓,今日贫道来此,不是来求你。你应也得应,不应也得应!” 声色已是分外强硬:“莫不是你以为圣母他们磨灭不得你的神魂,贫道就没有办法?你全盛时期也不过区区太乙金仙级数,安敢戏耍贫道?!” 太一道人言罢,侧脸笑对圣母道:“今日便让圣母见见大罗手段!” 圣母闻言,妙目一闪,顿时来了兴致:“你能施展大罗手段了?那我可要好好瞧瞧!” 圣母并不信太一道人如今就能施展大罗手段,也许太一道人有所凭恃,但他如今法力境界不过地仙地劫境,肉身倒是有天仙境界,可要将连他们这些先天神灵都束手无策的不朽神魂磨灭,施展大罗手段,差距实在太大,怕是不能。 只道是太一道人吓唬无限,逼她就范呢! 于是附和道人,打算好好吓吓无限。 “吓唬我?”无限咯咯冷笑:“什么狗屁大罗手段,你当我小孩子那样好骗?” 太一道人笑笑摇头,叹道:“所谓井底之蛙,不外如是。也是可悲可叹。你既不信我,那贫道若不露两手,日后如何服众?” 面前出现唯他自己能看到的系统兑换光幕,看了眼左下角天文数字的气运值,又看了看兑换项上一溜子看不到边大罗神通、咒法种种手段,不由叹了口气。 实在太贵了。 就算一次性的,最低也要十亿气运值。 也亏得太一道人占了深红世界,又开辟一方太元界,教门也发展壮大,才积累了十几亿气运值,若非如此,他今日也不会大喇喇来见无限了。 自是有所凭恃。 虽然肉痛,但命运石板更让人心动,气运值花了还能积累,命运石板可就这么些碎片了。 扫了眼光幕上诸般手段,太一道人没急着兑换。若能吓唬住无限,那自是最好,能省则省。若实在吓唬不住,再来用强。 于是笑着对圣母道:“要磨灭无限神魂,我如今能用的,有四种法门。” “哦?”圣母极为配合:“哪四种?” “其一,”太一笑道:“乃至巫族大巫九凤的一门巫法神通。这九凤乃是祖巫强良之妹,大巫境界,对应大罗金仙。她有一门神煞破魂咒,专破神魂。就算大罗金仙,一不小心着了道也要元神大损。” 说着,瞥了眼无限神魂所化的圆球,再道:“这神煞破魂咒,乃是大巫凝练都天神煞之力,合了一缕先天杀机,以巫血为引,破人神魂如吃饭喝水。巫族扩张之时,不知多少太乙金仙死在这咒法之下。其中先天所属的神灵,也不在少数。” “巫族的咒法?”圣母妙目异彩连连。她虽不信太一道人能施展这等厉害手段,可却相信这门咒法的厉害。 太一点了点头,又道:“这其二,则是妖族的一门秘法。号为:天妖灭神法。也擅灭杀神魂。” “天妖灭神法么...是了,巫族有这样的手段,妖族肯定也不差。”圣母不由点了点头。 “什么狗屁巫族妖族,你们两个混蛋不要在老娘面前演戏,老娘可不是吓大的!”无限厉声叫道。 太一不理她,对圣母又道:“这其三,乃是一天地散仙盘王老祖的神通,为万蛊噬魂神通。这门神通出自于旁门蛊术之中,那盘王老祖最是精擅此道。蛊术虽为旁门,却也有厉害的手段。那盘王老祖采先天浊气之中衍生的噬魂虫炼成蛊虫,这噬魂虫极为细微,寻常修士连元神返照都看不到,由是异常隐蔽。每每发动神通,亿亿万噬魂虫扑入元神之中啃噬,任凭太乙金仙不朽神魂,若无先天宝物、特殊神通护持,三五个呼吸就要被啃噬一空。” 听闻这万蛊噬魂神通的狠毒,圣母都不由打了个寒颤:“真是毛骨悚然!” “然也。”太一笑道:“正因如此,那盘王老祖惹了众怒,最后被人击杀,许多神通就此失传,蛊术之道沦落为下九流。” “那第四种呢?”圣母点了点头。 “第四种便是一宗法宝。”太一笑道:“圣母或许见我施展过。” “法宝...”圣母沉吟片刻,恍然道:“莫非那黄皮葫芦?” “然也。”太一笑道:“这葫芦名为斩仙葫芦,又叫斩仙飞刀。乃取金仙级数以上大能凝练的不灭灵光炼就而成。” “不灭灵光?”圣母目光不由微微一闪。 太一点头:“圣母可曾发现,你那神魂之中,总有一道灵光闪耀,有不朽不灭之奥妙。正是因为这道灵光,圣母才寿元无尽。只要灵光不损,便是肉身陨灭,神魂受创,也能很快恢复过来。” 说着话太一指了指无限神魂所化的圆球:“你们无法磨灭她的神魂,便是因为这道不灭灵光。你们是先天所生的神魔,灵光也是先天所生,比之后天凝练的不灭灵光更甚一筹,稳固异常。因此无限被你们重创,甚至连灵光都被打散了许多,却也难以灭杀。” 闻听此言,圣母不由恍然大悟:“我说神魂中的灵光是什么呢,只道是诞生以来就是这样,自然而然,如同手脚。原来是不灭灵光!” 那无限所化圆球毫光不由闪烁几分,大略也认同了太一道人所言。 就听太一翻掌取出一只黄皮葫芦:“我这斩仙葫芦,乃取不灭灵光所炼,正好克制不灭灵光。不过你们先天神魔,不灭灵光有先天性质,若无限灵光未损,这宝贝怕也难以奈何得了她。然眼下她灵光受损,有了破绽,要对付他,便易如反掌!” 太一道人说到这里,呵呵一笑:“这葫芦专擅汲取不灭灵光,待汲纳了无限的不灭灵光,我这宝葫芦的品级,必定要提一提了。” 你道是太一道人如何知晓无限不灭灵光受损?正是联系到前次降服无血之时的境况,推演而来。 休说那无血,就算塞托拉克,全盛之时也非是金仙,哪里来的不灭灵光?分明就是这无限不灭灵光受损之后遗漏下的一缕。 只是可惜了塞托拉克那一份,不知是在撞击无上封印之时泯灭了还是落到了无上手中,让太一好生遗憾。 不过太一道人拿出这斩仙葫芦,不比之前三种法门,实际上还真是唬人的。这宝贝若完好无损,自如他所言一般,有大威能。可当初塞托拉克引的葫芦中的婴孩一撞,婴孩溃散,这葫芦便半残了。 太一真正有资本动用的,也就那三种法门。还都是一次性的,十亿气运值。不是没有更多的手段法门,而是多的不可思议。譬如阐教、截教乃至于西方教,都有更强的手段,可用不起,又如之奈何? 毕竟到了金仙级数以上的境界,修士能不相斗就不斗。可一旦斗将起来,灭杀对手神魂就是第一要务。 否则就算破了肉身,损了元神,只要能逃走一丝,便是大隐患。 于是开发出许许多多灭杀元神的法门。尤其到了大罗金仙这一等级,跳出命运长河的人物,要杀他,必须要从元神着手。 就算专修肉身的巫族,也是一样。 巫族虽不修元神,可到了大巫境界,真灵也一样跳出命运长河。真灵乃是灵魂本质,与元神本质如出一辙。 就像是那大巫刑天,脑袋被砍了,肉身被破了,一样不死。 只不过巫族强横之处,在于其肉身也坚固的不可思议。要杀大巫,必先破肉身,然后才能破其真灵。两重防护,这也是巫族纵横天地肆无忌惮的凭恃之所在。 也是通天教主把六魂幡当做杀手锏的心意之所在。 太一道人这一番唬弄,不但让圣母心痒难耐,也把那无限给唬住了。毕竟太一道人说的都是真的,圣母也好,无限也罢,都能听出个好歹来。道人虽存了唬人之心,也只不过是秉持着能不花气运值就不花气运值的想法。 七十五章 一唱一和 所言乃真 太一托着一只黄皮葫芦,眼睛钉着无限所化圆球,淡淡道:“我自来与你好言相与,原本还想着,让你转世重生,再将你收归我座下好生教导,许你一个未来,不料你不领情。罢罢罢,既如此,贫道还说什么?” 于是对身旁圣母稽首一礼:“劳烦圣母将她制住,使我从容施展手段。” 圣母闻言,这才面露惊色:“你不是唬人的?!” 太一呵呵一笑:“原来圣母也以为我唬她?” 摇了摇头:“虽然施展这般手段着实有些艰难,可并非施展不得。圣母眼光高深,正好让圣母瞧瞧,我这仙道神通,是否真有我所说的那般未来。也免了圣母心头最后一缕疑惑,消除你我隔阂,岂非一举两得?” “呃...”圣母干笑一声,顾左右而言其他:“无限好歹也是先天所出,如果能收归门下,对你也是一桩好处。再者说了,她手中应该还藏着一些势力,若能收编了,对壮大太一教门好处很大。要杀她...不用了吧?既然很艰难,我看算了。” 圣母毕竟还顾念旧情,眼看太一道人要动真格,心中就不太愿意了。多少年的好姐妹,囚禁起来她下的了狠心,可要直接灭杀,一时半会却纠结万分。 太一摇了摇头:“圣母此言差矣。我看她被囚禁百万年,意识都不正常了。这样的人,修仙是没有前途的。干干脆脆,杀了罢。也给她一个解脱。” “可是...”圣母犹豫万分。 “你们两个不要再演戏了!”原本无限的确已被唬住,可看到圣母为她求情,顿时就不相信了,只道是两人一唱一和,一个红脸一个黑脸,真是要唬她呢。 圣母此举,却是帮了倒忙。 太一皱眉。若圣母不出手将无限压制,太一道人还真不好动手。那无限虽只神魂,可毕竟是太乙金仙级数的神魂,就算受损,好歹也有金仙级数的威能。 此番来见她,若不是圣母就在身旁,太一道人怕是早就被她干掉了。 眼下圣母却不愿杀她,这就让太一道人左右为难。 不由道:“圣母,我诸般事宜,皆向她托盘相告。她又不愿降服,你又不愿杀她,你叫我如何是好?若下次无上等人心血来潮,来见她,被她原原本本道出隐秘,我何去何从?” 圣母顿时心中更加左右为难。 她不想灭杀无限,却有不能坏了太一大事。太一大事,便是她的未来。 该如何抉择?! 圣母叹息一声,良久抬起头来,道:“也罢,事已至此,如之奈何?” 然后扭头看向无限:“我曾经为了无上的一句猜测,就和他们一起对付你。如今,我看到了真正的希望,无限,你说我该怎么办?” 话音落下,圣母已然漫步走到那圆球旁侧,伸出纤细的玉手,轻轻抚摸圆球:“你是我的姐妹,我不想这样的。可是我太寂寞了,时间太枯燥了,无限,我最后再问你一句,你答应吗?” “你这个碧池,休想吓住我!你们能杀我,早就杀了我,何必等到现在?拿一个蝼蚁来吓唬我,妄想!命运石板我绝不会给你,也不会没脸没皮,被你们收编!”无限尖叫道:“你动手哇,动啊,让我看看,你怎么杀我!” “那好,”圣母脸上露出一抹伤感:“对不起了,无限。” 话音一落下,圣母手掌无穷延伸,一把就将无限神魂所化的圆球裹住,无量无尽灰蒙蒙的死亡之力隐约夹杂一丝黑白之色,化作一方囚笼,将无限封住。 然后回头:“你来。” 太一道人舒了口气,翻掌收起葫芦,信步上前,真神返照,细细查看,一边道:“我那葫芦当初受损,如果未损倒也能收拾她,只要汲纳了她的不灭灵光,只留下神魂,她没了凭恃,便也可留她一条性命。只可惜,宝物损坏,只能动用法门神通。神通非是我所修成,一旦施展便拿捏不住,她必定魂飞魄散。圣母,我知你心中纠结,若你不愿,我不勉强。” 太一道人充分考虑到圣母的感受,给了最后的抉择。 圣母眼中闪过一抹犹豫,随即面露坚定:“动手吧。我们已经给了她选择,她不要,也是咎由自取。” 圣母也是狠心。 说来并不难理解。圣母当初能狠下心来与其他人联合对付无限,现在也能狠心与太一道人灭杀无限。 说到底,都是为了争一个未来,哪里又有对错之分? 只是感情道德上,圣母做的有些冷酷了。 不过作为先天神灵,历经了这么多年,还稍稍能顾念一下旧情,没有化作无情的石头已经很不容易了。 无限被圣母全然封住行动,根本动弹不得。自也拿太一道人无可奈何。不过太一与圣母言语,她却听的分明。 只是心中冷笑连连,根本不为所动。 她只以为,这两人还在演戏呢! 太一点了点头,却叹道:“我实不想教圣母为难。我自得了机缘,踏上仙道,以道祖为志愿,此前也是一般,将眼中一切当做棋子,任凭操持,杀伐无情。至前时那无上要杀我之时,我回顾以往,只觉错处不少。都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但无论天地,无论圣人,看似不仁,却是对天地宇宙的大情怀。” “又说那元始天尊护短,座下弟子稍稍有损伤,便不顾面皮出手,可见其至情至性。通天教主为了弟子不上封神榜而失了逍遥自在,以一己之力对抗四尊圣人,虽知必败也义无反顾。圣人也有情,我岂能太上无情?情也是真,真也是情。” “眼下我却要逼圣母对昔日好友下杀手,亲手毁去一份真意。想来圣母自诞生许多年以来,怕也没几个说得上话算的上朋友的,更不用说姐妹。我实有愧。然则事已至此,却不得不为。” “我不欲圣母失了一个朋友,无限,最后贫道再问你一句,你应是不应?” 一旁圣母默然,张了张嘴,却也无言。 那无限嘿嘿冷笑,并不领情:“装,继续装。” 太一点了点头:“那贫道便不客气了。” 当即狠下心来,十亿气运值登时消失一空,唯剩下几个零头。换来的是手中一枚黑红黑红的牌子。 这牌子非金非木,不知何等宝材打造。其上纹路诡异,交织成一尊九头鸟身的魔神模样,狰狞、恐怖。隐约间,有一丝丝玄光其上游走。 这牌子甫一出现,一旁圣母陡然神色骤变,只觉心头警兆连连,忙不迭退开数步,作防备状。随即才反应过来,微眯着眼重新走回来,紧紧盯着太一手中符牌:“这是...” “神煞破魂咒。” 太一淡淡道。 “这就是神煞破魂咒么...”圣母细细打量着那符牌,惊叹道:“我自掌死亡力量,可这牌子却让我感受到了死亡,实在是...” 太一摇头失笑:“圣母虽掌死亡之道,可那是宇宙本源赋予,况乎你才太乙金仙级数,未曾跳出命运长河。宇宙尚且有破灭的一天,况乎于人?” 这才看向无限神魂所化的圆球,见其正在微微颤抖,便对圣母道:“无限神魂有命运石板碎片护持,等闲仍难奈何,还要劳烦圣母使个法子,将碎片暂时压制。” “好。”圣母缓缓颔首,翻掌取出一块青灰色的石片:“命运石板虽然不够坚固,可玄妙异常。要压制其玄妙,唯有同出一源的碎片。” 眼见如此,那无限如何还坐得住? 将将那神煞破魂咒出现的时候,她就感觉不妙,眼下见圣母拿出另一块碎片,顿时心里就凉了半截。 这才知晓太一道人所言非虚,这世上,真有能彻底灭杀她的法门存在!于是哪里还拿捏得住架子? 她自不想就此彻底死亡,登时尖叫告饶:“我应了!我应了!你要什么,统统给你!死亡,不要杀我,我不想死,我还没报仇哇!” 太一道人捏着牌子,等的就是她这句话。 这神煞破魂咒价值高昂,只一次性用品。他实在肉痛不舍。若能不用,留在手中也是个杀手锏,也许还无法真正用来对付如圣母这般人物,可毕竟是一重保障。眼下能对付无限,那是因为无限是个破落户。可如圣母这等完好无损的先天神灵,就算能创伤,也伤不得太重。何况圣母若走,太一道人也追不上。 毕竟只是一道神通凝成的金符,又不是九凤大巫亲自施展。若九凤大巫亲自施展,不消说一个太乙金仙的先天神灵,就算十个,也死无葬身之地。 这枚贵重的神通符箓若留在手中,日后遇到难题,也能拿来用用。如果现在就用了,命运石板的碎片是到手了,可这无限神魂中剩下是大部分不灭灵光,还有收服无限所带来的潜在好处,可就都没了。 利弊之处,一目了然。 可太一道人神色仍然淡漠。这无限份属先天神灵,骨子里就高傲异常,就算落到现在这个地步,等闲怕也不会臣服,须得狠狠威慑一番,日后才好用。 太一道人便状作要狠施辣手,却是等着太冥圣母开口。 七十六章 命运石板碎片 先天不灭灵光 圣母果然看出太一心意,心里一笑,略略也松了口气。虽因种种缘故使得她与无限走到如今这一步,反目成仇,但多年老友,若真要彻底灭杀无限,心中总归有些不舒服。 加之太一道人能想到的,圣母也能想到。化敌为友、收编无限,比彻底灭杀她得到的好处要大得多。 于是面露不认之色,做状犹豫道:“她既服软,不如...不如就依着原来计较罢?”说着话,眼神就变得坚定。 这一番昌河,惟妙惟肖,太一都不由暗暗心里赞叹。 但他却皱了皱眉:“圣母的颜面我不能不给。然则逼迫而来终归心有不满,这次饶她一命,难保日后不会反复。未免坏我计较,还是杀了罢。” “太一!”无限尖叫:“你好狠的心!” “我如何狠毒?”太一淡淡道:“你我都不是小孩子,为防万一,什么不能做?” “死亡开口你都不给颜面?!”无限叫道。 “圣母必能体谅于我。”太一不以为意道:“诸般计较,万万坏不得分毫。若在你这里出了差错,你今日的境地,就是我与圣母未来的下场。如何抉择,勿须多言。” 说着话,就举起了掌中符牌:“圣母,动手罢。” “不要!”无限已是完全失态,大叫一声,那圆球抖动片刻,缩减十倍,抖落出一块石片、一道明灭不定的灵光:“你要的我都给你!” 太一道人嘴角勾起一抹微笑,随即收摄,哼一声道:“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贱皮子!” 言罢对圣母使了个眼色,圣母于是拂袖从其封印中取出石片与灵光,信手交给太一。太一翻掌收起,心里猛然一松,这才大笑起来:“识时务者为俊杰。无限你也是先天所生,也曾以一己之力对抗众多敌手,有些傲气也在情理之中。也罢,既然你交出命运石板碎片和不灭灵光,我便给圣母一分颜面。” 便道:“贫道履行此前诺言,放你自由,给你一个广大的未来。不过有些事当面说明白,未免你日后反复,我须得在你神魂之中设下禁法,你意下如何?” “我已服软,你还想怎样?”无限沮丧道:“如今你为刀俎,我为鱼肉,你想做什么,还需要问我的意见吗?” “好。”太一微微一笑,掌中一抹光圈,金灿灿,毫光耀耀:“此乃紧箍咒,我将其置入你神魂之中,日后你哪怕生出一分坏心思,禁法发动之下,便就要生不如死。” 未免自己修为不够,打出的紧箍咒制不住这无限神魂,太一掌中这道紧箍咒,于是便从系统兑换而来。花了一亿气运值。 先是十亿,又是一亿,这下,太一道人囊中气运值余额,便只剩下几千万零头了。 托着紧箍咒,太一又道:“你先天所生,神魂品质高贵,然则以我之见,你最好抛却神魂,以一缕真灵转世。” “为什么?”无限叫道。 圣母则面露沉思,片刻后恍然:“你是担心无上?” 太一点了点头:“虽然挟裹神魂一齐转世,有这超越金仙级数的神魂打底,一旦修行功法,修为进境必定如光如电,怕是要不了几十年就能成就天仙。千百年就能证就不朽,成就金仙。” “你难道担心我修炼你的功法,修为进步太快,超越你?你真是个小人!”无限恨恨道。 太一失笑:“你忒也小看了贫道。你看圣母,较之于你是完好无损,堪比太乙金仙,修行功法突飞猛进,怕是要不了几年仙道修为就能超过贫道,我又何曾耍过什么小手段去阻止?” 圣母点了点头,对无限道:“他是为你好。” 太一才解释出口:“那无上留下深红世界,留下你肉身陨落之后所化的无血与塞托拉克,许多年来不曾动他们,其谋算颇深。以我之见,无非是想利用无血、塞托拉克与你的潜在联系,动用某种手段,控制或者灭杀于你。” 圣母补充道:“无上的具体谋算,我不太清楚。不过我猜他一定在等待时机。你的所作所为虽然隐秘,但无上一定看在眼里...” 太一心头一转,嘿然笑道:“若没有贫道,深红世界将会如何演变?塞托拉克和无血一定会想方设法,潜入多元宇宙,收集无限宝石。一个是想要通过无限宝石增强力量,打破无上禁锢,得到自由。一个是想复活于你。我猜无上一定会暗暗推手,让无血成功,然后将你复活...” 说到这里,太一心头闪过一抹灵光:“若能得到一尊最强之一的先天神灵的信仰,你们猜无上的修为会有怎样的突破?” 此言一出,圣母与无限都大吃一惊。 圣母不由道:“如果是这样的话...还真有可能让他的力量超越我们!” “不是有可能,而是一定!”太一冷笑连连:“信仰之力的品质,与供奉信仰的人有关。生命层次越高的人,供奉的信仰之力品质越高。若圣母你们这等先天神灵,与宇宙同生的人物,如果信仰他,嘿嘿,那种信仰之力的品质,简直无与伦比!” “也就是说,他可能已经想到办法,通过塞托拉克或者无血,来控制无限?”圣母倒吸了口凉气,只觉感同身受:“真是让人心头发麻!” 无限神魂剧烈颤抖不停,尖叫连连:“该死的无上,该死啊!他一个后天祭祀的垃圾,竟想要控制老娘,等老娘回过气来,一定把这混蛋碎尸万段!” “如此,”圣母深吸口气:“莫非他能通过这样的办法,突破桎梏,成就大罗级数?” 太一道人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信仰神道牵扯因果如一团乱麻,要超脱因果跳出命运长河,难度最大。不过若能得到所有先天神灵的信仰呢?” 圣母微微一怔,瞬即色变:“你是说,无上要把我们这些先天神灵一网打尽?!” “并非不能。”太一正色道:“信仰神道,有进无出,只知获取而不知付出。众生都是羊羔,任凭其收割根性。那西方教两位教主圣人,发大宏愿证道成圣还要还愿呢,何况无上?无尽生灵的祈祷、祈求和愿往,他满足了几个?无法满足,这因果就解不开,解不开因果,如何超脱命运长河而证道大罗?” 信仰神道,说白了,就是一种欺骗。只道是信我者得永生,他自己都不能永生,哪里能让信徒得到永生?又说什么圣灵级别的信徒,可以永生。但实际上,那是以信仰之力为其延续神魂衰老而已。作为信仰神道的神灵,信仰之力他自己都不够用,又能支撑起几个圣灵?于是只道信仰不够虔诚,没有资格,凡此种种。 说来都是欺骗。 不到金仙级数,没有练就不灭灵光,再大的能为,神魂也要枯败腐朽,最终化为飞灰。 仙道体系有言,香火有毒,便是这信仰之毒、因果之毒。所以仙家不愿意上封神榜,不屑于信仰之力。一旦被信仰,无尽生灵的因果缠住神魂,污染神魂,如何还能超脱? 那信仰因果,犹如一张巨大的网,将神灵与众生连接在一起,牢牢的拴住,永恒不得脱呀! 神灵汲取信仰之力,就好像喝盐水一样,越喝越渴,越渴就越要喝,越陷越深,难以自拔。甚至许多神灵被信仰之毒搞得神魂错乱、发疯而坠落。 太一道人将信仰之毒的弊端道出,骇的两位先天神灵心头发凉。 圣母不由拍了拍胸口,后怕道:“幸亏我瞧不上信仰之力,没有立下教派发展信徒,要不然我现在后悔都来不及!” 又幸灾乐祸:“那些混蛋一个个都没看到信仰之力的弊端,这下都被套牢了!” “被套牢了才好。”无限心里高兴激动,几乎按捺不住:“真是自作自受,活该!让那些混蛋打我,等老娘以后成就大罗金仙,一个个把他们踩在脚下,哈哈,想想就痛快!” 然后对太一道:“老娘自诞生以来,就属今天最高兴。太一,你放心,老娘一定跟你一路。” 也是女汉子。 太一面色一板:“你真灵转世之后,我会将你收归门下,悉心教导。尊师重道,乃是本分,你须得牢牢记住!” “嘁,”无限轻哼一声:“要老娘叫你师父?死亡这碧池成了你婆娘,老娘怎么就低她一辈儿了?” “这可由不得你。”太一大袖一挥:“好了,此事宜速宜急耽搁不得。圣母,你且助无限剥离真灵,帮她转世投胎到地球大夏。剥离了真灵的神魂就留在这里,混淆视听。” “善。” 于是圣母便出手,襄助无限将其真灵剥离了出来,只留下一只没了神智的神魂圆球。随即将无限真灵投入虚空,落入地球大夏境内,钻进一个年轻妇人的怀里。 太一见事将毕,道:“还要劳烦圣母按照无限的性子,在这神魂空壳之中,创造一个灵智。” 圣母轻轻一笑:“简单。” 于是拂袖间,那原本因剥落了命运石板碎片、不灭灵光之后,只剩下十分之一大小的圆球,便又重归之前大小。然后里面就冒出一个与无限声色一模一样的声音来——正是大骂连连,从圣母到无上,从永恒到湮没,怎么恶毒怎么骂,这一骂起来,千百句也少有重复。 七十七章 先天后天 大罗混元 圣母道:“以前无限就是这么骂的... 太一点了点头,并不觉得奇怪。虽说堂堂先天神灵跟骂街的泼妇一样,的确有失风范,可任凭是谁被这样囚禁一百万年,就算是石头做的,也得骂娘了。 “倒是开发出了一些新式骂人之法,也是了得。”道人说了个冷笑话,便取出从无限手中得到的石板碎片,交给圣母,道:“这东西放在我手中怕不够安稳。” 圣母收起这块碎片,道:“接下来你要去希阿帝国?” 太一点头:“自然是要去的,且越快越好。不过此前还需为弟子讲道三月。我离开教门八九载,诸弟子摸索修行,毕竟失了引导。我既为师,传道授业乃是本分。” “怕也就你这样的师父,立教二三十载,才第二次讲道吧?”圣母轻笑起来。 太一摇了摇头:“哪里有三天两头讲道的?师父引进门修行在个人,我只是一个引导,要有所成就,仍然须得靠自己。” 两人说着话,一路回到教门之中。 又闲谈片刻,圣母自修行去了,太一道人则便将从无限手中得到的不灭灵光纳入庆云之中,一边体悟,一边炼化。 无限的这道不灭灵光,不比当初从无血手中得到的那十分之一道。虽然残损,可仍有先天性质。而无血的那十分之一道不灭灵光,大略是打散脱落之后,时日久了,逐渐失了先天性质,演化后天,与寻常金仙的不灭灵光没有什么差别。 这不灭灵光的先、后天之分,不在于其威能,而在于的潜力。修士证就金仙,凝练出不灭灵光,便能与天地同寿。若是先天不灭,则有几率突破大罗成就混元。若后天不灭,修为极限便是大罗。 由是修士证道金仙之后,修行的最重要的一个方面,便是逆转先天,将后天不灭灵光炼成先天不灭。 若先天所生的生灵,证道金仙之时,便有一半几率凝练出先天不灭灵光。后天生灵则没有一丝机会。 而要将后天不灭灵光逆反先天,则需要海量的先天之炁。所以这修行之道,不论那一个体系,往往是宇宙诞生之初的一二个量劫之间,后天生灵中才会有混元级数的大能冒头。而那之后,先天演化后天,宇宙间先天之炁愈发稀少,后天生灵便是再好的天资,若无机缘,最多也只能困在大罗级数。 太一道人自不用为此担心,毕竟依傍系统,先天之炁不用发愁。不过若能在证道金仙之前,体悟出些许先天之妙,在证道金仙之时一举凝练出先天不灭灵光,那自是最好不过了。 至于这道残损的先天不灭灵光,太一道人也不打算炼化。别人的终归是别人的,只有自己炼成的,才是自己的。可以借鉴,它山之石用以攻玉,但若炼化,少不得对修行之路产生障碍。 毕竟这道残损的不灭灵光之中,蕴含的是无限的道,而不是太一的道。太一要做道祖,而不是要做第二个无限。 这道灵光的最后去处,太一道人早有决断,便是那斩仙葫芦。 斩仙葫芦半残,失了威能。但若能将这道蕴藏先天性质的不灭灵光炼入其中,非但能全数恢复,威能还要大大增强! 翌日,太一讲道。 太一道人端坐云床,就在那终南山山巅之上,玄妙道音天花乱坠,将整个终南山如今千里范围,皆囊括其中。 不论门中弟子,山野虫兽,还是那为灵气滋养而生出了一丝丝灵性的老树老藤,及至于山石、地脉,太一道人皆平等视之。 他业已领悟道祖何为道祖,盖因道祖眼中,乃是天地万物,而不独独只是智慧生灵。野兽也好,草木也罢,乃至山石地脉,都该有道祖赐下的一分机缘才是。 太一这次讲道,教门中许多外出游历的弟子,便失了这次机缘,没能听的。幸亏伏皇道人早有准备,使大宝道人炼制了一宗法器,如同那凡间录音产物,可以储存太一道人的讲道细节。只是细节完好储存,可道妙却是大失。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不过那法器也总算是一宗宝物,毕竟太一道人讲道,可不多见。于是讲道之后被伏皇道人置于藏经阁,以作日后培养弟子所用。 三月讲道,无一日一时停顿,幸亏诸弟子都有丹丸傍身。那炼炁前期一二重境界的弟子,还不能完全辟谷,饿了吃一粒,继续听道,不敢放松分毫。 如此,三月以降。 这日,太一道人忽然闭口不言,众弟子这才从道妙中回过神来,心知时间已到,不由个个怅然若失。 见诸弟子都回神,太一道人才道:“天地大道,万物皆有机缘。吾此番讲道,不独乎教门弟子。这终南圣地之中,无论飞禽走兽虫豸,无论花草树木山石,若有一分机缘,诞生了灵智,悟得修行,便须得平等对待,不能欺压。” 众弟子闻言,心下了然,齐声应诺不提。 太一又道:“吾明日便去大宇宙走一遭,伏皇徒儿须得有个准备,待那希阿帝国事了,徒儿你便要着心于传道之事,将我教门在大宇宙发扬光大。” “是,师尊。” 太一颔首,又道:“如此,便各自散了吧,好生修行,不得懈怠。” 于是转身,合那云床,已是消失不见。 ... 鸿沟侧畔,凌霄城。 两尊介于虚实之间的人影,就站在那城头上。而里里外外的修士、外星来客,皆不得见。 自立下这座凌霄城,破了灭霸大军,太一道人离开之后,教门发展壮大涉足大宇宙,在宇宙中游历的化神真人传播出太一教门的威名,于是便陆陆续续有一些外星来客前来拜访。或是宇宙中某个小国的使者,或是慕名、好奇而来。 不一而足。 由是这凌霄城,还有元始魔教的罗睺城、元初神庭南天门,皆逐渐变得热闹起来。 往日里因鸿沟之故,非宇宙级数的大国能构建时空通道,耗费许多资源,才能进入世界树界域。而如今,三座桥梁横跨鸿沟,天堑不见,自是没了交流障碍。 许多外星来客在这里登记、领取符牌之后,便可以去世界树界域任何一个次元世界。 太一道人站在城头,将这城中千奇百怪的外星生灵都看在眼中,有类型人的,有奇形怪状的,什么都有,呈现出一副繁荣和谐的景致。 圣母站在他身旁:“想什么?” 太一笑笑道:“只是有些感慨。当初立下这凌霄城,立意在于阻挡入侵。没想了几年不见,就成了一个对外交流的窗口。” “如果太一教门、元始魔教、元初神庭不够强大,那么这里一定战火连天。”圣母却看的明白。 太一连连点头,笑道:“圣母明见。一隅之地,人与人之间、国与国之间还讲究一个原则。但放到大宇宙中,却没恁多原则。无非一个拳头,拳头大的,才能保住安稳,弱小的只能任凭欺凌。” 圣母笑了笑,转言道:“你此去大宇宙,想必是胸有成竹。但我仍然还要啰嗦一句——小心谨慎。” 太一点了点头:“圣母不须担心,我心头有数。” “有数便好。那希阿帝国也不是没有底蕴。所谓希阿双神,也有近乎天仙的威能,你...” “圣母如何不干脆了?”太一摆手:“都是土鸡瓦狗,有天仙威能又能如何?” 圣母轻轻一笑,眼波流转,忽然道:“那也是...你毕竟有两个盟友嘛。” 太一微微一愣,拿眼去看圣母。 圣母笑道:“赤混魔尊、元初天帝,这两位似乎与太鸿道人一般,都是突然冒出来了哦!” 太一闻言干笑一声,扯开话题道:“我便不多作停留,圣母,这世界树界域,就劳烦你看着一些,另有无限转世之后,你便将她引入道途罢。我,去也。” 圣母道:“你放心就是。我也要先去见见永恒他们,把事情定下了。等你抵达希阿帝国的时候,就可以大展拳脚了。” “多谢。” 太一道人稽首一礼,抬步走下城头,转瞬就消失在了界桥之上。 圣母遥望他背影逐渐远去,一个呼吸就已去了不知多远,不由微微叹息一声,转身踏破虚空,来到一处迷迷蒙蒙的世界。 这便是本源界面,最接近宇宙本源的地方。 先天神灵几乎都生活在此。 圣母望着前方一座殿宇,信步走了过去。 ... 太一道人跨过界桥,便就来到了大宇宙星空之中。这对应界桥的宇宙星空处有一座浩瀚的平台,其上停驻着许多宇宙飞船,大的小的,数以千计。 有教门修士在其上负责秩序。 这平台,乃是为方便对外交流,教门专门打造置于此处,用以作为交通中枢,停靠、起飞宇宙飞船,迎来送往。 太一细细观摩片刻,微微一笑,暗道伏皇也是煞费苦心。有这一座平台,一则在界桥这头停靠飞船,免去一些不必要的危机。二则打开大门对外交流,太一道人分明看到,那不少的宇宙飞船中,有着大批量的世界树界域的物产。星际商业贸易,自此而生。 教门欣欣向荣,太一遥望星空,弹指划破空间跳了进去。 第一章 宇宙格局无高下 世界等级凭本源 宇宙的主体构造主要分类大略有三,其一以一方浩瀚大陆为主。其二以无尽深邃星空为主。其三为无尽位面层叠构筑。 其间又或有杂合,浩瀚大陆伴生一片星空。无尽星空衍生一些位面。重叠位面又以一方主物质大陆为中心。 许多宇宙都是从初开之时的单一形态,逐渐演变的多元化。这是宇宙前期衍化的趋势,由简至繁。 多元宇宙便是一方以星空世界为主的宇宙,至于生出许多平行宇宙,那是宇宙的发展被人为干涉出了岔子,并不健康。 又衍生一些次元世界、位面世界。 但主体仍然是星空世界。 从星系、河系、本星系群到超星系团,逐次递增。与大千、中千、小千,这三类仙道世界划分略有不同。 大略说来,恒星系可谓之一方小千,河系因其本源总量的大小,或为小千,或为中千,或为大千,不一而足。本星系群绝对能比及大千世界,甚至超过。而超星系团,则可看作是许多大千世界的集合体。 多元宇宙无边广袤,超星系团都不知有多少个。或曰这等星空宇宙比以浩陆为主的宇宙更大,这是错误的说法。譬如盘古宇宙,以洪荒大陆为主体,这一方大陆的本源总量,除非圣人,余者根本无法计量。又说三千世界,只道是盘古宇宙这等宇宙,只有三千个附属世界,那是蠢蛋。 所谓三千,是指大千、中千、小千,此为三千。而不是三千个低等世界。而是大、中、小三个‘千’合称三千。 再则,世界、系别等级的划分,不因其空间大小,而在于其本源的多寡。当然,普遍来讲,本源越雄厚,世界就越大,这是一定的。 多元宇宙的主层面宇宙空间,地球所处的太阳系,便是一座最低等的星系,隶属于河系之一的银河系。银河系的本源强度,已经能比及大千,至少是太一道人所开辟的太元界的一百倍。而银河系包括周边的五十个河系,便是本星系群。本星系群则隶属于室女座超星系团。 希阿帝国便是室女座超星系团的第一大势力。 其发祥地便是室女座超星系团之下的一个名为希阿星系的河系之中。数十万年前,希阿帝国趁着斯克鲁尔帝国与克里帝国战争如火如荼而无暇他顾之时,迅速发展起来。到如今,其势力已遍及大半个室女座超星系团,征服的生命星球数以百万。 连同银河系在内的许多河系,基本全部都在希阿帝国的掌控之中。虽然其中存在许多拥有一些自治权的宇宙国,但就如同属国一样,要进贡,甚至更进一步,连军事权力都做了极大的限制。 许许多多的各色文明臣服在希阿人的麾下,使得这个帝国辉煌到了极致。 不过看似希阿帝国无比浩瀚强大,但实际上,宇宙星空之中,生命星球毕竟是少数中的少数。偌大一个室女座超星系团,星系无穷无尽,可生命星球最多只有五百万。 五百万生命星球加起来,大概只能与一座大千世界相提并论。 这样的星系虽然大,但绝大部分都是废弃不可用之地。即便希阿帝国科技力量雄厚无比,也不可能有那个底蕴去开发那些非生命星球。 说是掌握了大半个室女座超星系团,但实际上掌握的,只是这范围内的生命星球。 希阿星系距离银河系异常遥远,以千万光年计,如果只乘坐宇宙飞船,就算是希阿帝国最高等级的宇宙飞船,就算河系之间有星门沟通,也要上百年时间。 不过这对太一道人而言,却算不的什么。 星空宇宙因为星球分散,本源较为分散的缘故,其星空之中的空间,就显得薄弱。化神修士就能横渡星空,何况法力修为臻至地仙地劫境、肉身境界达至天人境界的太一道人? 一个呼吸,便跨越一座恒星系,一座河系也最多不过一天时间。 太一道人无暇光顾沿途的风景,星空之中也没什么风景可看,于是埋头赶路,直奔希阿帝国的中心、希阿星系而去。 ... 自太一教门与希阿帝国有了联系,影响力逐渐增强,于是借助希阿帝国的一些高深科技手段,结合仙道手段,开发出一种跨本星系群的联系方式。 实则对于仙道修士而言,修士之间的联系便捷与否,直接与修为挂钩。若修为高深,休说跨本星系群,便是跨超星系团,也能直接以元神沟通天道,传递信息。 当然,如今太一道人都还做不到这一点,更不用说其座下弟子。以太一道人如今的修为境界,最多跨二十座恒星系以元神直接传递信息,跨河系都还做不到。 但希阿帝国的科技手段,却已能做到跨本星系群及时传递信息。所以说,虽然科技是外道,但也有可取之处。 在太一道人讲道结束之后,伏皇道人就知道,自家师尊必定要离开了。于是便将太一道人即将驾临希阿帝国的消息,通过这种结合科技外道而创出的传讯手段传递了出去。 希阿星系,鹰巢。 希阿人大概的一种禽鸟的后裔,其毛发是羽毛,骨骼轻空,与禽鸟之属颇为类似。于是其政治中心所在的星球,便被称之为鹰巢。 在鹰巢的太一教门化神真人,有两位。一位是星辰峰星辰真人钟山姒,一位是白虎峰白虎真人孙白。 鹰巢是一颗极大的生命星球,总体积至少的地球的一千倍。其上环境幽致,树木丛生,百草丰茂,放眼山川大河,皆是一株株千百丈高的大树。希阿人的城市,可谓之自然之城,充满了自然的气息,没有丝毫烟火气。 不过这些城市,却充满了刀劈斧凿的痕迹,方正,棱角,粗糙,没有什么艺术性、自然性,反而与自然气息格格不入。 在鹰巢南面,有一片群山,其中有两座山峰,正是星辰真人与白虎真人授徒、落脚之处。乃是希阿皇室的赠与。 星辰真人留在这鹰巢,一则是作为教门与希阿帝国的联络人,随时向希阿帝国传达教门的意见,或者与教门传递希阿帝国的想法。二则便是因为这鹰巢处于星空中的位置极为优良,便于引动星力,最是适合星辰真人修行。而白虎真人擅杀伐,总要留一个凶悍的,震慑希阿人。 这天,两人同时接到了伏皇道人的传讯。 白虎真人一口吞下正在祭炼的飞剑,长身而起,跺脚化作一道流光,落在了几千里远处的星辰真人道场之中。 星辰真人业已走出静室,待白虎真人一到,便将其迎入殿中,相互礼毕,这才各自落座。 “师尊将至,看那希阿女皇还有何话可说。”白虎真人声音铿锵,目光凌厉,分明早已不满莉兰德拉女皇的推诿。 星辰真人轻轻一笑:“无非是我等修为不够,镇不住人,否则哪里要师尊出手,平白害的师尊失了颜面?” 白虎真人目中剑光一闪,噗嗤一声,击破眼前空间,冷声道:“那希阿双神的确了不得,贫道还不是对手。” “至少堪比地仙大能。”星辰真人点了点头:“近日以来,附近河系有好几位师弟无故遭袭,虽没有损伤,但以我猜测,必定是希阿双神所为。幸亏师尊将至,否则就快要镇不住这两个神龛上的木胎了。” “嘿,”白虎真人杀气腾腾:“他自威能浩瀚,贫道也不是吃素的。” 星辰真人摇了摇头:“试探而已。两个木胎都知道我们只是太一教门的弟子,上面还有一位师尊,如果不试探出教门反应,他们还不敢明目张胆。” 白虎真人颔首,却道:“不知师尊何时能到?我只怕那两个木胎越来越过分。不如先大摇大摆去那希阿皇宫通传一声,只道师尊将至,要访希阿,当能暂时按住那两个木胎的小动作。” “善。” 星辰真人表示赞同。 “那宜早不宜迟。”白虎真人站起身来:“现在就去。” 星辰真人自无不可。 于是两人联袂,走出道场,脚下升起云霞,不紧不慢,直奔那希阿皇宫而走。 云霞之上,两人衣袂飘飘,仙气浩荡,好一番出尘气度。 “我教门传道,使生灵解脱束缚,求得一个自我,逍遥而自在。若仙道思想传播开来,便如同挖断了信仰神灵的根基。也难怪两个木胎要动手动脚。” “当初伏皇大师兄举教门化神真人齐来,也只镇住几载。此番师尊亲临,哼哼,非要拔了他根基不可!” “师尊法力无边神通广大,区区木胎,自不在话下。不过这大宇宙之中,随便一个宇宙国,多多少少都有些神灵信仰,要把这等愚弄人心的东西全都毁灭,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再难又能难过证道?什么拦路虎,一剑斩杀便是。” “师弟言之有理。于我辈修士而言,神灵又算什么东西?!” 世界弟两人豪气万丈,一个金炁冲宵,割裂一切,粉碎一切,一个星力动摇,空间震荡,虚空中星光隐现,一路过处大摇大摆,尚未等两人到那皇都,消息已然传到那莉兰德拉女皇的桌面上。 第二章 白虎星辰见女皇 “你是说两位修士联袂正向皇都过来?” 莉兰德拉女皇一身盛装——当然,希阿人的盛装,自然与地球人不同。嗯,很贴近自然。 除了一些要害的地方用一种很光滑、看起来材质极为特别、线条极为方正僵硬的服饰遮掩,其他的,手臂、大腿,乃至于两个半球小麦色的饱满胸脯,都裸露在空气中。 非常性感。 尤其头上的头发,就好像一片枫叶一样,横亘,合着一些晶晶亮的首饰,更增添一分异域风情。 希阿人的发型,大概只有两种。其一便如同莉兰德拉女皇一般,就譬如地球上的鸡冠头横过来,不是前后走向,而是左右走向,如果中间位置不是尖的,分明就是一个扫把。另一种便是平头,真正的平头。发型头顶是平的。 跟女皇说话的这个,手臂上还有一溜子稀疏鲜红的羽毛的男性,就是这种头型。 “是的,我的女皇。”这人大概的女皇的秘书之类的,非常恭敬,道:“他们招摇过市,就算闭着眼睛也能看到。” “这些修士不是喜欢在幽静的地方一直待着,几个月、几年都不动弹么?”女皇点了点头:“看样子他们是来见我的,一定有事。” “女皇英明。” “你领皇家卫队,在外面等着,声势要做足,就像以前那样。这些修士不是等闲之辈,虽然我们不怕他们,可也没有必要在这些小事上得罪他们。”莉兰德拉吩咐道。 “好的,尊敬的女皇,我立刻去办。” “去罢。”女皇摆了摆手。 待那人走后,女皇从她的座椅上站了起来。她的座椅,虽然材质非凡,但并不华丽,显得很是朴实。大概模样,就好像一个稍稍向前倾斜的椭形鸟巢一样。 她的这间屋子,虽然很宽大,但也没有太多金碧辉煌的装饰,给人一种大气质朴的感觉。当然,其中格局,非常方正、紧凑,没有一丝想象的空间。 希阿人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开始排斥想象力。他们认为想象力是社会动乱的源泉,一度曾经出台法律,将拥有想象力的子民斩尽杀绝,要从基因中杜绝想象力的存在。只可惜,想象力这种东西,不存在基因之中。 这种非常滑稽的法令,只在希阿人内部盛行,至于其征服的其他种族、文明,则不在此列。他们将这种法律,当做高等文明的体现,用以区别于低等的文明种族。 所以希阿人这个族群,除了在某些东西的帮助下,沿着某些特定的路子可以发展科技,其他譬如文化,譬如艺术,对希阿人而言,都是看不懂的并且被认为毫无意义的东西。 他们的城市与艺术、与自然格格不入,他们平时的行为,就如同设定好的程序一板一眼。 但千万别小瞧了这些希阿人,他们虽然遏制自己想象力,但并非没有想象力。他们具有高超的智慧。只是在某些时候,缺乏想象力,容易陷入死胡同而无法自拔。 不过至今为止,这样的事都很少发生。 这是一个智慧程度、文明程度都极度发达的种族,这一点,毋庸置疑。 莉兰德拉身材很高,很苗条,就像鸟类一样,希阿人的身材,绝对不会臃肿。因为臃肿的鸟类是飞不高的。 她来回缓步走了一圈,优雅中充满了一种矫健的力量感。希阿人本身就拥有强大的力量,成年的希阿人,自然而然就有堪比锻体五六重的体质强度,举手投足,三两吨力量不在话下。莉兰德拉作为希阿人的女皇,本身就是一个强大的生灵。 她又坐回鸟巢座椅,暗自斟酌:“上一次这些修士来见我,还是三年之前。因没有谈拢,搁置下来,一直到现在。他们想要‘传道’,我虽然是愿意的,可是这个帝国,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 “那么这次,这两位留在鹰巢的修士,如此大摇大摆来见我,是为了什么呢?” 她遏制自己的想象力,联系到三年前的谈判,心里就有了断定:“肯定是就传道的问题,想要做一些突破。他们忍不住了吗?” 除此之外,她找不出任何其他的理由,因为她不愿意去想象。 想到一个理由,心里就有底了,当下莉兰德拉整理了一下着装,看看有没有不合适的地方,然后振奋精神,静静等候。 大约一刻之后,外面传来整齐的脚步声,那是皇家卫队的脚步声。她已经听了许多年了,每一个脚步声代表的每一个人,她都能如数家珍。她可以断定,这就是之前派去迎接两位仙道修士的卫队,但她听不到修士的脚步,甚至感受不到他们的气息。 她也不惊讶,因为早就知道,那些修士的怎样的存在。 果然,就有一男一女两位修士在引领下走了进来。 “尊敬的女皇,星辰真人和白虎真人两位修士要见您。” 莉兰德拉挥退左右,笑道:“欢迎你们,星辰真人、白虎真人。请就坐。” 两位真人稽首一礼:“贫道见过莉兰德拉女皇。” 于是各自落座。 莉兰德拉女皇并不是一个心有九曲的政客,往往心里所想,便开门见山,从不遮遮掩掩。一则大概是她性格如此,二则便是因为希阿帝国的强盛。因为这个帝国已经强大到不需要弯弯绕绕了。 “两位真人今天过来,是因为三年前未完的谈判吗?”莉兰德拉女皇开口。 两位真人此前早已领教过这位女皇的言行举止,因此也不感到诧异。白虎真人冷着一张脸,目光如刀,不言不语。星辰真人柔柔开口道:“贫道和白虎师弟此来,有一事相告。” “哦?”莉兰德拉疑惑:“难道不是传道之事?” “是或不是,贫道与白虎师弟不能做主。”星辰真人笑道:“因为此番我家师尊太一掌教将会亲临鹰巢。” “哦?!” 莉兰德拉神色一动,差点站起来,好歹按捺住了,不由道:“是太一教门掌教至尊太一道人?” 太一教门这等势力,希阿帝国自然要细细关注,许多流露在外的讯息,女皇也是心知肚明。太一道人是什么人,她当然知晓。 “然也。”星辰真人道:“贫道与白虎师弟刚刚接到伏皇大师兄传讯,言及师尊业已动身。从银河系世界树界域传讯至鹰巢,需要一月时间,大略我家师尊应该快到了。” “一月...” 莉兰德拉女皇眼中冒出一缕精光:“你们的传讯手段比帝国的还要更甚一筹。我从鹰巢传递信息至七千万光年之外,需要一个半月。你们修士的手段确非常了不起。” 她心中吃惊于太一道人的迅速,就算是希阿帝国最高等的飞船,七千万光年的距离,也要一年时间。也惊讶于修士的传讯手段,可她对修士早已有大致的了解,知道这类人群有非同寻常的能力。他们行走星空从来不用宇宙飞船,都是肉身横渡,直接撕开空间壁障,走虚空一道。 实际上,这也是让莉兰德拉女皇心动的地方,她很希望仙道修士能够在希阿帝国扎下根基,并为帝国所用,为希阿帝国的强大添砖加瓦。只可惜,这个帝国的的确确不是她一个人说了算,有很多掣肘。 又道:“既然太一掌教这样尊贵的人物将临,我作为希阿帝国的皇,不能怠慢。感谢两位真人告知与我,我立刻吩咐下去,以最高规格的仪式迎接太一掌教到访。” 星辰真人和白虎真人都心中满意,自家师尊法力无边神通广大,在他们心中,是这个宇宙间一等一的人物,对待起来,当然容不得半点怠慢。莉兰德拉如此表态,的确让两位真人心里舒服。 不过对希阿帝国所谓的最高规格的仪式,他们并不放在眼中,看重的,是女皇的态度。而且仙道修士对这样的仪式,根本也没有需求。 于是星辰真人笑道:“我家师尊世外之人,迎接不需太过兴师动众。女皇陛下只需在城外立下一座芦蓬,是时贫道与师弟点燃一炷香,师尊自会降临。” “芦蓬?”莉兰德拉有些疑惑。 “便是以草木枝叶搭建一座茅屋。”星辰真人想了想,发现鹰巢没有芦苇这种植物,只好换了一种说法,然后道:“我辈修士,并不看重外物。” “茅屋?”莉兰德拉惊讶道:“太简陋了,我怕怠慢了太一掌教。” 白虎真人冷淡道:“女皇只管照做便是。” “呃...”莉兰德拉被冷了一下,却也不以为忤,她知道白虎真人就是这种性格,而且白虎真人足够强大,强者需要尊敬,于是道:“那好,就依两位真人所言。” 第三章 遏制想象非朽木 太一道人紧赶慢赶,也用了一月时间才从世界树界域跨越数以千万光年计的遥远距离,来到希阿星系。 进入希阿河系,尤其是接近希阿人发源地的希阿恒星系,所见所闻便格外不同。这里毕竟是希阿人的大本营,周围数十个恒星系,至少数千颗非生命星球,或被改造成为战争堡垒,无数宇宙战舰屯列来往,森严异常。 或为人工生命星球,集合商业贸易、旅游等等行业,繁荣的不可思议。 这片星空是繁忙的。 但太一道人眼中看到的,不是繁荣,不是繁忙,也不是那许许多多的战争堡垒、宇宙战舰。而是那弥漫在一颗颗星球上,只有证就元神,返照虚空才能看到的信仰之力。 这些信仰之力弥漫在虚空之中,沿着信仰因果线,传递、涌动,最终汇聚在星空深处的某一颗星球上空,化作一团如同龙卷的乳白色云烟,上连天,下接地,浩瀚广大。 太一遥遥望去,心知那充斥着信仰之力的星空,便是希阿帝国的政治中心,也是他们的发祥地,希阿恒星系。 那片比太阳系大了数倍的希阿恒星系,已经被信仰之力浸染的有了神国的特性。神国就好似修士的袖里乾坤、元神世界一般,于神灵而言,一切都在其掌握之中,在神国之中,神灵的力量,被加持到其阶位的极致。 虽然那希阿恒星系只是一个较为粗陋,因信仰之力浸染而形成的伪神国,但若寻常人等莽莽撞撞闯进去,一旦有变,必定讨不了好。 太一道人立在星空之中,眼睛微微眯起,神光吞吐间,一眨不眨的打量着那一道连天接地的信仰龙卷,心里沉思起来。 虽然此时圣母必定已与那些人打了招呼,但太一道人仍然不会掉以轻心。圣母能与他们平起平坐,那是因为圣母强横。而在那些人的眼中,太一道人只是圣母的一个代言人,棋子而已。 代言人是可以换的。 所以圣母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叮嘱,让太一小心谨慎,不要触怒信仰背后的人物。 虽然这样大略有些憋屈,但太一道人并不以为忤。有多大肚量吃多少东西,人贵有自知之明,修行路上勇猛精进,却也要小心谨慎、如履薄冰。 太一寻思一番,心里有了计较,当下不再犹豫,迈步往希阿星系而走。 一个时辰之后,太一道人来到希阿星系外缘。就在他身前,寻常人物根本无法看到的地方,有一层薄薄的乳白色的毫光。这毫光集结成一个巨大的圆球,将希阿恒星系笼罩其中,构筑成一个伪的神国。 太一道人此番不打算强来,信步走入这层乳白氤氲的薄膜之中,然后拂袖正身,一推道冠,稽首一礼,长声道:“贫道太一,持先天死神太冥圣母法意,将此传道,请上神明鉴。” 言毕,太一道人分明感到冥冥中有一双眼睛睁开,在他身上扫了一眼。 ... “这就是你的代言人?” 温润如玉,大概只能形容此人万一之神采。只见他身材颀长匀称,完美到了极致,一张脸上如仙玉一般的光泽,金灿灿的头发披散到腰,每一根都散发着神圣的光彩。 他穿着雪白的长袍,双手背负身后,周身上下有一种永恒不动的味道。 圣母与他并肩,闻言咯咯一笑:“当然。” 又转言:“怎么,心疼你那点信仰了?” 他摇了摇头,笑道:“休说你孑然一身,没有信仰,都让给了我们。便是有,我也不吝惜区区一个希阿帝国。” 他转过脸来,笑意盈盈的看着圣母:“我们同时诞生,我早一分,你晚一分,我是你的哥哥,你是我妹妹。” “是嘛,”圣母笑道:“无限也是你的妹妹呐。” 他微微一怔,面上露出叹息之色:“你还为此耿耿于怀?你知道,我本不赞同的。” “可是你也没反对。”圣母轻哼一声:“如果你反对一声,哪怕只一声,也许吞星就不会坚持。你,我,无限,吞星,我们四人,怕谁?” “可以不说这个吗?”他道:“都是过去的事了。你也知道,争的都是一个未来。你有你的理由,比如你仍然对她下手了。我也有我的理由,我不想参与这样的事。” “你不想参与,可你仍然得到了好处。”圣母说完这句,完美的脸上露出一抹怅然之色:“又是一百万年了,永恒,我的日子寂寞枯燥,而你们玩信仰玩的不亦乐乎,我眼热了。所以主层面宇宙空间归我,我已经跟他们都说了。” 永恒笑着点了点头,温和的注视着圣母:“我会帮你看着,如果有人要让你不高兴,不快乐,我这个做哥哥的,不会放过他。” 然后伸出手,虚空中轻轻一点,隐约听到啵的一声。 那无尽时空之下,笼罩着希阿星系的乳白色毫光登时溃散。 太一道人耳畔传来一个温和而威严的声音:“吾已知晓,去罢。” 永恒做了这些,又对圣母道:“先天死神太冥圣母,我的妹妹,你的这个称号听起来很不错。” “哼,那当然。” ... 太一道人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心头顿时松活下来。那人既然应了,那么在这希阿帝国,他的对手,便是所谓希阿双神。 这希阿双神的来历,份属的角色,太一道人早从圣母口中知晓。 这两人,大略有天仙威能,已是真正的神灵,不过是那背后之人的属神。就譬如塞托拉克一般,他们只是那背后的人收集信仰之力的工具。 说是这希阿帝国信仰的是希阿双神,实际上他们只是一个媒介而已。信仰之力到了他们手中,便会被背后的人直接取走大部,他们能够分到的,恐怕不到万一。 不过毕竟是真正的神灵,有天仙威能,太一道人虽有把握拿下此二者,却仍不会莽撞的冲上去就喊打喊杀。 知己知彼比,方能百战百胜,他没见过希阿双神,不知这二人到底如何。先见一见又何妨? 于是信步往那颗体积比地球大了千倍的生命星球走去。 隐约间,那星球所在空间的某个层面,有两双眼睛突然睁开,隔着遥远的星空,一直注视着太一道人的到来。 鹰巢皇都,城外。 一株参天大树郁郁葱葱,亭亭如盖。树下,有一座由一种充满了淡淡清香气味的草叶搭建的芦蓬。 芦蓬中一粒蒲团,前有一香案。 一只小巧的香炉放在香案中间。 此时,星辰真人与白虎真人各自带着这些年于鹰巢收下的弟子,各十来人而已,正列在芦蓬下左右两侧。 这鹰巢浩大一颗星球,人口不在少数,数以百亿计。可因为种种原因,三年以来拜入太一教门的,只有这总共不过三十来人而已。 一则是希阿帝国尚不允许太一教门大肆传道,每年仅许名额十人而已。二则便是这希阿帝国皇都星球的希阿人,竟然少有适于修行的。 其中缘故两位真人皆已知之——想象力而已。想象力这种不可触摸的存在,不能完全代表智慧,却与悟性息息相关。修行却少不了悟性,榆木疙瘩修行什么? 譬如早前收入门下的弟子,往往在筑基阶段,就遇到难题——他们在感应穴窍的时候,非常艰难。 如果给出一个具体的东西,他们按部就班,比谁都做得好。但只要涉及到悟性方面,就会被卡住。 不过三年以降,两位真人也发现了,这些希阿人不是没有想象力,而是有意的在压制这种能力。只要解开这种压制,一切都迎刃而解。 两位真人各自座下的十余弟子,早前一两年里,个个都跟榆木脑袋似的,总是不开窍。因为希阿人本身的强横体质,他们入门之后只用了一个月,就推进至筑基七重。可面对筑基八重感应穴窍、开辟穴窍这一关碍,就止步不前。 直到在山中修行一两年之后,在两位真人言传身教之下,远离了希阿人的社会影响,逐渐解开那种思想上的禁锢之后,便开始爆发了。 如今,最早几个拜入两位真人门下的弟子,在近一年以来,修为突飞猛进,皆已有炼炁二三重的修为境界了。 如果希阿人真的没有想象力,恐怕两位真人早就离开鹰巢,去别处传道去了。总归不是朽木,只是宝玉蒙尘,还有雕琢的可能。因为本身先天体质强能,至少在返虚之前,希阿人比地球人跟适合修行。 此番知晓太一道人将至,两位真人早就打了商量,会将此间事上禀师尊,待太一道人镇服了某些存在,便要废掉希阿帝国关于遏制想象力的法令。 两位真人及座下弟子列于芦蓬下左右两侧,莉兰德拉女皇则一身盛装就在当头,身旁跟着十二个模样各异,或类人型,或非人型的人物。 这十二人,便是希阿帝国议会的十二个长老。他们与莉兰德拉女皇,组成了掌控这个庞大帝国的最高权力阶层。 一队队皇家卫队远远近近,正巡逻护持。 第四章 开门见山道真意 恍然间,星球上空风云色变。 天边有五色云彩,其间有雷霆阵阵。 无尽的压抑从高天之上传出,席卷整个星球,仿佛天都要塌下来一般,飞禽不敢飞,走兽不敢跑,连那虫儿都不敢鸣叫。 整个庞大的星球,仿佛一瞬间就安静下来,死寂的让人心头发麻。 沉重的压力铺天盖地,如果一颗大石,压在人心头,沉闷的让人几乎要吐血。便是那莉兰德拉女皇,也不由得低下头,深深的吸了口气,才强硬的抬起头来。 毕竟是一方宇宙的霸主,室女座超星系团最强帝国的女皇。这点骨头和傲气,还是有的。 不过他身边的十二个议会长老,却已有半数都匍匐了下来,剩下的半数也都压弯了腰,抬不起头。 较之而言,整个星球上,数以百亿计的希阿人,现在还能勉强站立的,屈指可数。 白虎真人与星辰真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喜色。 两人于是齐齐来到香案面前,星辰真人上前一步,纤细柔和的手中出现一炷三尺三寸高的檀香,弹指一缕火星,点燃檀香,躬身将其插入了香炉里。 “恭迎掌教师尊降临鹰巢!” 袅袅烟气直冲天际,凝而不散,两位真人退后一步,躬身一拜,长声高喝,震动法力,将声音传播至万里之外! “恭迎掌教至尊降临鹰巢!” 余者三十余弟子齐齐拜倒。 莉兰德拉女皇心头一震,压住心中震骇,深深的吸了口气,微微抚胸一礼:“希阿帝国至高女皇莉兰德拉,迎接太一掌教到访!” 周遭议会长老、皇家卫队,皆垂下了他们的头颅。 就听天边有歌曰:“开天辟地见元始,五行阴阳弄造化;搬运乾坤掌大道,神通无量法无边。” 端个是天降金花地涌金莲,无量元炁汇聚,化作万丈云霞,将整个星球都照耀的熠熠生辉。 那歌声落下,芦蓬中云霞间,正有一尊道人盘膝坐在蒲团之上,微微睁开了眼睛。 “师尊!” 白虎、星辰两位真人齐齐一拜,喜悦无比。 太一道人大笑一声,起身走下芦蓬,拂袖抬起两位弟子,细细打量一番,不由满意点头。 这两位弟子,离终南山教门已逾八载,修为却没落下分毫。如今皆有化神三重的修为境界,开辟出了一方元神世界。那白虎真人元神世界金耀耀,锋芒万丈,其中金炁腾腾,隐隐有一抹水炁隐现。 看那模样,大略也要走五行相生的路子。 星辰真人的元神世界,则是一方星空,其中星光弥漫,化作重重大阵,玄妙蕴藏杀机,着实非同凡响。太一道人暗暗点头,说不得到了一定境界,再传她周天星斗大阵的奥妙。日后成就,必定不小。 “好。” 太一道人道了一句,又才将两位真人座下三十余弟子一一看过,微微颔首之后,这才面向那希阿女皇莉兰德拉。 “贫道太一,”太一淡淡一笑,稽首做了个礼:“此番叨扰,还望女皇不要见怪。” 言语间说是不要见怪,实则语气理所当然,隐隐将那女皇气势压住。 莉兰德拉心头不虞。这太一道人还没露面,就给了希阿人一个下马威,把个星球上的希阿人镇压的个个低头。如今言语间又隐隐凌驾于她这女皇之上,这如何能让女皇心里高兴。 不虞之色,便就表露在外,口气僵硬道:“我是希阿帝国的女皇,太一掌教,请吧。” 太一不以为忤。他这一番做派毫不掩饰,摆明了一条杀威棒,就是要好好吓吓希阿人,须得让他们知晓太一教门的强势与威能。 “女皇前面引路。” 于是便就到了那皇都之中皇宫里。 就在莉兰德拉女皇办公处,于一方长桌左右,分宾主坐定。 而这一路过来,白虎、星辰两位弟子亦步亦趋,暗暗元神传讯,就将这鹰巢、这希阿帝国种种,一一道与太一知晓。 结合沟通法则所得信息,在进入这间办公场所之后,太一道人对希阿帝国已是大致了然。 相对坐在那长桌左右,女皇倔强的昂起头颅,神色毫不相让。其左右十二议会长老,则皆不敢与太一道人对视。 其中优劣,一目了然。 太一道人从刚刚白虎、星辰两位弟子传讯以及沟通法则中得知,这希阿帝国虽是议会主事,然则皇室仍然是决定性的存在。休看这十二位议会长老人数众多,可关乎于这帝国的军政大事,往往是莉兰德拉一言而决。 由此可知希阿人在希阿帝国的地位。 不过太一道人也清楚,这庞大帝国的军政,的确由莉兰德拉一言而决。但这个帝国的真正走向,却取决于其背后的信仰神灵。 眼下信仰背后的真正大能已撒手不管,太一道人的对手便是那希阿双神,不过要着手拔除这两个木胎,扫清仙道光大的拦路石,还需先将这世俗权力的掌舵者镇服。 仙道的根基在于世俗,若不能让世俗的掌舵者与教门一心,掣肘就大。世俗掌舵者虽不放在修士大能的眼中,可根基方面,很多鸡毛蒜皮,须得依仗世俗政权。若无世俗政权的配合,仙道教门要发展壮大,却也有些为难。 除非改天换地,革鼎新立。但这实在又麻烦。若非不得已,太一道人绝不会想着如何推翻希阿帝国,重立一国取而代之。 毕竟这宇宙国不比星球上的一隅之地,太大了。劳心劳力,实在不划算。 那女皇僵持片刻,终归不能与修士比定力,好歹开口:“我希阿帝国凡俗之地,用你们修士的话讲,叫做万丈红尘。太一掌教超凡脱俗,到我这里有何贵干?” 言语间刺儿颇多。 太一不以为忤,笑道:“万丈红尘虽非吾愿,可也不得不来。” 道人也是开门见山:“前日里贫道自天外归来,闻知女皇不允我教门传道,不知是何道理?莫非女皇以为,我教门有心涉政?好教女皇知晓,修士超凡脱俗,绝不插手凡俗之事,女皇且安心就好。” 莉兰德拉轻哼一声:“太一掌教说的轻松。你那修士个个神通广大,口头说不插手凡俗之事,然则明里暗里,必有影响。譬如白虎真人看上我皇室的某件宝物,前来索要,我如之奈何?譬如我希阿帝国某个子民入了你太一教门,修成神通回来,找宿怨报仇,扰乱社会治安,我又当如何?” 这一连串质问之后,莉兰德拉顿了口气,强硬道:“你道你仙道修士超凡脱俗,不在凡俗管辖,如此一旦作恶,我希阿帝国该如何处置?” 太一道人微微一笑:“女皇却是多虑了。教门许是对凡俗有些影响,其中种种,贫道自然明了。然则女皇大略不知,我教门之中,也有执法刑堂。教门自有教门门规,修士虽不受凡俗律法约束,却有门规约束。若有肆意妄为者,自有刑堂处置,或杀或剐,教门自会区处。” “修士害了帝国子民,帝国不管,却要你们教门来处置,这是什么道理?”女皇冷笑一声:“太一掌教所言,三年前伏皇道人也曾说过,我只一句话,若修士犯法,帝国也要有处置的权力。” 太一道人见女皇强硬,笑了笑,转言道:“此小事耳。女皇何必揪着不放?难道女皇不知,我太一教门若在希阿帝国扎根,对希阿帝国是一桩大好处么?” 道人言语意有所指。 又道:“我看女皇虽万人之上,却也在两人之下,有的事也身不由己。好叫女皇知晓,若我教门能取而代之,至少在女皇以往无法区处的事上,教门绝对不会插手。” 女皇闻言,神色微微一变,不由抬头看了看天,喝道:“太一掌教休得胡言乱语!” 太一道人哈哈一笑,拂袖打出千百道禁法,将这一方空间隔绝禁锢,直言道:“女皇勿要慌张。那两尊木胎,却不放在贫道眼里。” 顿时间,那希阿帝国众人,齐齐色变。 太一笑道:“贫道禁绝时空,施展幻法,量那两尊木胎一时半会也看不透奥妙。女皇有言,便可直说,贫道在此,便是要开诚布公。” 莉兰德拉神色变幻,好一会儿才道:“太一掌教,你能确定可以瞒过他们?” “然也。”道人断然道。 “好。”莉兰德拉吸了口气:“太一掌教不愧是超凡脱俗的人物,的确,我希阿皇室,早已不满那两人的指手画脚。说来三年之前,我已有意应下太一教门传道之事,可掌教你那诸多弟子看样子非常忌惮那两人,由是我无法下定决心。我等掌教已经很久了。” 太一道人笑起来:“贫道果然没有猜错。我这一路过来,所见所闻,只觉这希阿帝国有些畸形,隐患颇大。想必就是那两尊木胎所为?” “是的。”莉兰德拉正色道:“无论是禁绝想象力,还是关乎于帝国大势走向的许多决策,皆出自于那两位的手笔。我皇室为其掌控、左右,说来只是傀儡而已。我早登基时,母皇便对我说过,要想办法压制那两人,可我想过许多办法,却都未得逞。” 太一道人暗道当然不会得逞。希阿双神背后有大能撑腰,莉兰德拉所谓的办法,大概无非就像如今一样,打算引入一方强横的势力,与希阿双神抗衡,以便于夹缝求生。可希阿帝国的信仰,早就有了定数,其他势力哪里敢胡乱插手? 第五章 打落维度 掌控原子 世间事,各有利弊,争来争去,也不过一个利字。 信仰神道虽弊端多多,可凭着背后神灵的支持,希阿帝国却能在短短几十万年的时间里,壮大成为室女座超星系团第一帝国。 若没有神灵支持,怕也没那么容易。 亲密、牢靠的关系,可以因为一个‘利’字,反目成仇。莉兰德拉如今想的,是怎样推翻头上的这座大山,却绝不会去想,希阿帝国在崛起的过程中,那两个木胎又出了多少力气有多大功劳。 而太一道人也不会去管这两尊木胎如何如何,只要有利于仙道光大,有利于道人的目标,好人坏人,好神坏神,只要是拦路虎,一概都要搬开。 算是一拍即合。 只不过莉兰德拉仍有顾虑,她并不确定太一道人就真的能将那两尊木胎踩在脚下。如果不能,又该何去何从? 实际上,在三年前莉兰德拉女皇不直接下令驱逐太一教门的修士的时候,那两尊神灵就已经对她表露出了不信任。 所以她才会犹豫。 不是什么人都敢反抗神灵,即便是这等超级宇宙帝国的掌权者。 如今太一道人挑明了说,端端是将那女皇吓了一大跳。亏得太一道人设下禁法,保证不会泄露消息,否则这女皇怕是转身就要翻脸。 女皇左右列作的十二个议会长老,此时个个面露骇然之色。他们根本想不到,女皇竟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 其中好几个,都吓得瑟瑟发抖,低头垂目暗暗祈祷。那希阿双神的威名,这数十万年来,已深入骨髓,他们实在不敢想象去推翻神灵是怎样的骇人听闻。 而有几人,则目光闪烁。 就听一人开口:“女皇实不该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先就指责了女皇一句,才语重心长道:“女皇不要被这个修士给骗了。帝国如今大好局面,怎能因为这些外人而坏去?” “是啊女皇。”便有人附和:“他那仙道修行,又算的了什么?帝国上有双神,下有纵横宇宙的舰队,何必与这等下九流的教派同流合污?” 另外又有三人连连点头,附和称是。 白虎真人一听,目中寒光一闪,凌厉杀机一闪即逝。星辰真人一双妙目也微微眯了起来。 太一道人瞧见女皇神色略有动摇,便笑道:“贫道这仙道修行,的确不算什么。不过,”太一淡淡一笑,翻掌一把摄拿过去,电光火石,连白虎、星辰两位真人都尚未反应过来之时,桌面上便就多了一张没有厚度的薄纸,就这样轻飘飘的,没有丝毫重量,铺展在桌面。 “不过要对付尔等这些蝼蚁般的木胎走狗,倒是绰绰有余。” 直到话音慢条斯理的落下,众人这才发现,那开口的两位、附和的三位,五人所在位置,空间少了一块,露出黑黝黝的虚空来。 再看桌面上那张没有厚度的薄片,正好看到其中有五个人,似乎绝世画家画上去的一般,栩栩如生,活灵活现。 便是那莉兰德拉女皇,也是一头懵,还没明白怎么回事,耳畔就又听到太一道人说话:“据贫道所知,你希阿帝国最强的武器,似乎是降维武器。女皇且看贫道这一手,如何?” 登时间,那希阿帝国众人噤若寒蝉。 “降维打击...” 他们根本没想到,眼前这个无法无天的道人,翻掌之间就把五个议会长老从现实维度打落二维! 这是何等神通!? 女皇不由倒吸了口凉气! 然后就看到太一道人对左右白虎、星辰两位真人道:“尔皆已有化神修为,臻至三重境界,元神返照之下,搬运神通,便有降维之能。你等行走虚空,种种维度,或高或低,都在眼中,多多观察,多多体悟,此等皆是小道耳。” 两个弟子闻言,皆若有所悟。 “你你你...” 到此时,才有人反应过来,站起身来,颤抖着指着太一叫道:“你竟敢如此杀害议会长老!” “杀便杀了。”太一道人弹了弹袖子,浑然也不在意:“我观这几人,皆是那两尊木胎的忠实走狗,若不杀了,万一走漏风声,贫道自是不惧,可女皇怕就要难过喽。” 太一擅杀议会长老,女皇正待暴怒,却听到此言,登时如一瓢凉水从头浇到尾,来了个透心凉。 她深深的吸了口气:“太一掌教果然神通广大,可也不能小瞧了我希阿帝国!你翻掌之间把这五人打入二维,我帝国重器一击之下,却能将一座恒星系打落维度!” “哈哈哈...”太一抚掌大笑:“女皇果真是个不吃亏的人物。也罢,这等小道女皇怕是真看不上眼,不如贫道再施展一番。” 说着抬头,望穿虚空:“这星球之外,环绕有三十三座星空堡垒,每一座都有百分之一个鹰巢的体积,其中宇宙战舰无数,不如贫道将其拿下来,一一给女皇看看?” 说着话,太一道人弹指划破虚空,手掌探入虚空之中,一个呼吸之后缩回来,摊开手掌一看,掌心薄薄一片没有厚度,其中正好有一座星空堡垒栩栩如生,还能看到一些战舰静止在密密麻麻的出口内外! “这是...” 女皇一看,大惊失色:“这是鹰巢一号星空战堡?!” “女皇不信?”太一道人屈指一弹,将这薄片弹落桌面,作势伸出手去,又要探入虚空。 那女皇惊慌忙道:“且慢!” 太一这才施施然把手掌收入袖中,笑道:“怎么?” 女皇吸了口气,指了指笼罩这间屋子的禁法毫光:“太一掌教可否打开来,我出去看看?” 太一淡淡一笑:“有何不可?” 当下一指禁法,露出一道门户:“女皇自便。” 那莉兰德拉连忙站起身来,找准门户,急奔出去。余下七位议会长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连忙跟了出去。 “师尊。” 待一干希阿帝国人物都急匆匆走出之后,星辰真人才道:“这...”她指了指桌面没有厚度的薄片:“弟子曾仔细观察过环绕鹰巢运转的星空堡垒,每一座都有十个地球的体积,师尊竟翻掌之间就将其打入二维,摄拿到近前,这等神通实在是叹为观止。” 白虎真人连连点头,惊叹不已。 太一失笑,道:“小道耳。只要悟透了维度的奥妙,法力足够,休说这区区一座星空堡垒,便是一座河系,也轻易纳入掌中。” 太一道人如今法力境界虽只在地仙地劫境,可浑厚程度,超过了天劫境地仙,与普通天仙,怕也差不了几分。 况乎太一道人所修功法又俱为无上法门,修成的法力品质至高,天仙之下,冠绝任何修士。便是天仙的仙级法力品质,最多也只高出太一道人半筹而已。 加之太一道人道行已入天仙,肉身境界也入了天仙,综合起来,比寻常天仙还要强上不少,这等降维手段,施展起来,不过探囊取物一般,轻松的很。 当然,要将一座河系纳入囊中,太一道人怕是还做不到。一座河系堪比一方大千世界,少则真仙境界才有那等神通,将一方大千纳入掌心。 “弟子明白了。” 两位弟子心里登时有所体会。 就又听星辰真人开口:“这希阿帝国,有两大镇国级的手段。其一便是师尊您施展的这种降维打击,往往有忤逆者,希阿帝国便派遣舰队,携了重器,一击之下,将一座恒星系打落维度,将其灭绝。其二则是原子掌握。通过掌握原子,随意击杀任何目标。” 太一笑着摇了摇头:“都是凡俗手段而已。寻常降维打击对化神境界修士毫无用处。那掌握原子,也自一般无二。” 说着话,太一道人轻轻在面前一点,啵的一声,坍塌下碗口大小一片空间,其中虚无一片。太一道人道:“所谓原子,仍在物质范畴,不脱五行奥妙。你看为师这一指,逆转五行,泯灭物质,将一切打成虚无,原子都没有了,那等手段还有何用。” 又道:“若是猝不及防,被这种手段击中,化神修士怕还真要收些损伤。然若有防备,以元神隔绝虚空,将自身从宇宙中独立出来,打也打不中了。” 至于降维武器,更不放在太一道人眼中。譬如当初,还是在地球纽约之时,牛鬼蛇神围攻农场,唤圣牌太清圣人神圣附体,太一道人搬运神通,一炁化三清,分出三元归一炼炁法所修成的赤混太无玄上炁,首次化作赤混太无元魔尊,与本尊演的一场戏。 当时因神圣附体之故,刚有化神威能。交手之际,太一道人就曾一掌将赤混太无元魔尊打落维度,却被那魔尊轻而易举从中跳将出来,丝毫不损! 虽说是因神圣附体,道行高深,有圣人的一丝丝韵味,寻常化神无法比较。但化神境界的修士,元神返照虚空之下,的的确确能在不同的维度跳跃。 因此就算被打落维度,也能跳出来。 第六章 木胎弱点 文明精粹 实际上,多元宇宙的科技手段,实不在太一道人眼中。 不论什么空间坍塌手雷,还是降维打击、原子掌控,在太一道人眼中,都是掌上观纹,一眼就看透奥妙。 多元宇宙,听起来多少科技手段非常厉害,但只看本质,比如希阿双神也好,灭霸也好,这样的人物,可都不是凭借科技手段,成为一方霸主的。 这等人物,举手投足就泯灭一片次元维度,什么降维,什么原子,都在掌握之中,根本不足道哉。 除此之外,诸般科技手段能够轻易展现出令人瞠目的现象,还有一个缘故,那就是多远宇宙的空间不够稳固。 一则因为多元宇宙本源分散,化作许许多多的平行宇宙,分薄了本源,自然,在方方面面的体现,就变得薄弱。 二则空间本就分等级。 这一点,就算在多元宇宙,也是看得见的。 譬如深红世界的空间强度,就比多元宇宙星空的空间要稳固一筹。虽然深红世界只是一方中千,远远无法与多元宇宙整个相提并论,但多元宇宙星空实在太广袤了,不如深红世界本源集中。 又譬如盘古宇宙,其洪荒大陆的空间等级,稳固程度简直骇人听闻。盖因本源集中的缘故。 而本源少有顾忌的地方,大陆之下层面更低的星空,空间强度则薄弱太多。与多元宇宙无异。 以太一道人如今堪比天仙的修为境界,在多元宇宙星空中,七千万光年的距离,只要一个月时间就能赶到。可若到了洪荒大陆,怕是堪堪能够飞的起,想要撕开空间赶路,那是妄想。 如希阿帝国的原子掌握、降维打击,若拿到洪荒大陆那种空间无比稳固,物质无比坚固的地方,施展起来恐怕冒个泡都嫌太难。 世界本源越是集中,就越难发展外道。因为种种规则太过严密,通过研究外物来找到法则的奥妙,就太过艰涩。 因此这样的世界,往往都会走上进化个体自身的体系和道路。 在本源分散、法则松散的世界,研究外道更加容易,因为法则外溢,显露于表。反之,在本源凝聚,法则严密的世界,走超脱己身的道路,则更容易。 这抽空一会儿,太一道人就指点了两个弟子好些修行奥妙,而希阿帝国一行人,这时候就又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脚步凌乱、急切。 太一道人施施然拿眼去看,就看到那女皇一张脸铁青铁青,但眼中,却有精光闪烁。而另外七位议会长老,则皆面色惨白,魂不守舍。 “如何?” 太一笑道。 女皇缓缓坐下:“太一掌教果然神通广大!” 先是赞了一句,然后质问道:“掌教心狠手辣,我一座星空堡垒,十万艘战舰,上千万战士...掌教可真是下的了手哇!” 她是咬牙切齿。 虽然因此她确定了太一道人的能耐,对于抗衡希阿双神,有了许多把握。可一座星空堡垒、十万战舰、千万战士,这眨眼间就变成桌上这样了,如何能让她顺气? 太一道人哈哈一笑,拂袖封住禁法,道:“这么说,女皇是应了?” “如果不应,我是不是会跟他们一样的下场?”女皇指了指桌面上,那五个栩栩如生的长老,恨恨道。 太一笑道:“非也。女皇掌握整个希阿帝国,若出了意外,帝国大乱,非贫道所愿看到。” “可我若坚持不答应,你会在乎希阿帝国乱还是不乱?”莉兰德拉嗤笑。 太一含笑不语。 的确,若希阿帝国上层路线走不通,那很明显,太一道人就要改变方法,选择另外一条更加麻烦的路——掀翻希阿帝国,扶持另一个政权,取而代之。 女皇看太一笑容,心头抖了抖,有些发寒。然后整了整精神,才道:“掌教传道,我自无不允。不过在这之前,掌教还需助我解决麻烦。” “这是自然。”太一道人颔首:“此事事关重大,须得好生计较。那两尊木胎也不是等闲之辈,不会任凭宰割。当然,”太一道人话音一转:“若女皇不介意鹰巢这片星空毁于一旦,贫道倒是可以直接动手。” “不!” 女皇立刻否定,叫道:“希阿星系是帝国的精华,万万不能有所损伤...” 然后道:“太一掌教说得对,是要好好计划一下,最好把他们引到别处。” 太一道:“此星乃是那两尊木胎的老巢,等闲不会离开。不知女皇有何办法把他二人引出去?” 偌大一个希阿恒星系,实则有两重神国。其外一重,属背后大能,已是散去。其内一重则极为凝练。太一道人早就看出,那希阿双神的神国,就在这鹰巢星球的核心深处,并不大,但却是真正的神国,并非伪神国,极为坚固。 神灵的神国,是最安全的地方,等闲绝对不会离开。就算太一道人骂街,激怒这两位神灵,大概也很难做到将他们引到遥远处。 怕是就着这星球,就要打起来。一旦太一远离,两尊木胎却多半不会追击。神灵可不是蠢货。 “这...”女皇凝眉斟酌片刻,脸上逐渐露出焦急之色,她也想不出用什么办法能将希阿双神引出鹰巢。 就如同太一道人所言,这鹰巢不单单是希阿帝国的政治中心,也是希阿双神的老巢。这两尊木胎,已经有几千年没有动弹过了。 太一见这女皇思维陷入死胡同,不由心中啼笑皆非,却提醒道:“生灵皆有弱点。针对其喜好,其在意的东西设下陷阱,便是神灵,也要入套。那两尊木胎在与希阿帝国同在,女皇与其当是多有了解,不知他们最在意的,是什么?” “最在意的?”女皇回过神来,细细一想,立刻道:“信仰!” 太一失笑:“这个贫道知道。可一时半会此事不好着手,要夺走他们的信仰,须得女皇你有所动作,可不将他们除掉,女皇你又不敢随意动作,死胡同,不取也。” 女皇闻言,心里一想,果然是这样。 太一教门传道,摆明了就是要断绝神灵信仰,太一道人来见她,也是为此。可不除掉那两尊木胎,她这女皇又不敢有所作为,正好是个死轮回。 “除此之外,这二人可还有非常在意的东西?比如宝物?比如恨之入骨的仇人?”太一道人提示连连。 “宝物?仇人...”女皇细眉一拧,片刻后露出恍然之色:“有了!” “哦?”太一做倾听状。 女皇面上露出轻松之色,笑道:“要说他们的仇家,大概没有。帝国扩张的过程中,也遇到过类似的信仰神灵,可都被那两位出手解决了。不过宝物嘛...还真有他们垂涎的东西!” “怎么说?!”太一连忙道。 “文明精粹!”女皇一字一顿,道出四字。 “文明精粹?”太一眉头一皱:“这又是个什么东西?文明的科技体系?进化体系?” “不。”女皇吸了口气:“帝国这许多年来,一路扩张,除为了壮大帝国实力,还有一个极其重要的目的,就是夺取每一个能够走出母星的文明的文明精粹,以供奉给那两位。太一掌教大概不知,多元宇宙,至少就我所知,能够走出母星的文明,都拥有一种特别的东西,我们称之为文明精粹。只有得到了文明精粹的种族,才能在文明精粹的指引下发展起来。” “唔...” 太一道人听了,心中不由连连转动。 按照莉兰德拉所言,那文明精粹,应该是一种实物,而非是文化、科技这种概念上的东西。 原本太一道人以为,所谓夺取文明精粹,就是取精去糟,将别的文明的文化、科技中有用的东西融合进来,以达到补益本身文明的目的。 可若这文明精粹是一种实物,那就有些意思了。 只有得到文明精粹的种族,才能发展起来,这看起来似乎有种人为的痕迹潜藏其中。可若人为,那希阿双神搜集这文明精粹,又是为了什么? 一时半会,太一道人没有想通透。 不过既然文明精粹这种东西那两尊木胎非常在意,那么事情就好办了。 于是道:“那么,女皇意思是,找一个拥有文明精粹的文明,用作诱饵?” 女皇点了点头,却又摇头叹息:“怕是不好找啊。” 就道:“室女座超星系团,我希阿帝国能够下手的文明,在三千年前就已经几乎不存在了。” 太一道人微微一怔:“亦即是说,可以征服的,都征服了?” “是的。”女皇遗憾道。 太一凝神想了想,忽然道:“那克里帝国、斯克鲁尔帝国呢?” 女皇一愣,便道:“他们当然有文明精粹,而是还不少。他们与我希阿帝国一样,也搜集文明精粹。” 又道:“掌教莫非是要从克里帝国和斯克鲁尔帝国着手?” “然也。”太一笑道:“女皇道是希阿帝国将能征服的都征服了,亦即是说,室女座超星系团,只有克里帝国和斯克鲁尔帝国的势力范围内,还有文明精粹。除此之外,岂有他想?” “可是这两个帝国...”女皇抿了抿嘴:“那两位曾告知与我母皇,说斯克鲁尔帝国和克里帝国不能下手。” 太一心里明了。 那斯克鲁尔帝国和克里帝国,乃至于这希阿帝国,都是背后有人划分好的。可以有所冲突,但文明精粹,已各有其主,不能随意动手。 第七章 你算我来我算你 技高一筹却是谁 “这也是我希阿帝国在斯克鲁尔和克里冲突中,扮演调和角色的缘故。”女皇自嘲一笑:“实际上我一直认为,这根本没有必要。因为可以有冲突,可以东风压倒西风,但绝对不可能存在斯克鲁尔灭掉克里,或者克里灭掉斯克鲁尔的事发生。” “做样子?”太一笑呵呵的。 “对,给民众们看的。”女皇嗤笑了一声,道:“政治不就是这样的么?” 太一点了点头,忽然道:“但如果有机会的话——贫道的意思是,如果斯克鲁尔或克里人的文明精粹有机会落到希阿帝国的两尊木胎手中,他们应该会动心吧?” 女皇想了想:“应该吧?” 她也不确定。 毕竟不是一个层面的生命,她因为身份,与希阿双神有所联系,但却不可能知道希阿双神的想法。 太一不置可否,心里却在连连转动。 对用文明精粹做诱饵,引诱希阿双神到该到的地方除掉他们,这一点太一道人并不怀疑其可行性。宝物谁都想要,只不过如果它的主人拽的紧,不好拿,当然可以按捺。但如果没有拽进,或者失落了,不拿就白不拿。 对此,太一道人已有计较。 不过太一心里却想到另外一个问题——这室女座超星系团,三大帝国,他们信仰的背后,是同一个人,还是份属三人呢? 如果是同一人,那就好办的多,如果不是,那就麻烦一些。 道人心思转动间,笑道:“此事贫道已心里有数。待贫道解开禁法,女皇照常行事,其他一切自有贫道担着。只要在贫道解决了他们之后,女皇能够信守承诺即可。” ... 宇宙本就是多维的宇宙,从一维,一直到无限。而不是凡俗所言的七八维、九十维。宇宙就像是一本书,它必须要有厚度,否则就没有内容。 而要有内容,一页与一百页的厚度,对宇宙而言,没有太大的差别。 亦即是说,维度的意义,只存在于前面几个层次。 一维是个点,二位是个面,然后构筑三位立体空间,再加上时间又多一维。对生灵而言,或许有意义的,还要再加一个维度,那就是灵魂的层面。 在此之上,维度对生灵便没有了意义。 修士证就元神,维度这种宇宙层面构造,便能非常直观的体现出来。修为越高,维度就越清晰。 就譬如太一,以他如今的修为境界,真神返照之下,维度密密麻麻,数之不清。 对普通人而言,就好像一页书中的一个文字,要跳到另外一页上去,看起来是不可能的。而对练就元神的修士而言,这个字就活了,从一页书中跳到另外一页书中,却轻而易举。 鹰巢深处,处于某一个深层次的维度之中,有一座金灿灿的国度。这是希阿双神的神国。神灵的神国,自然与寻常所见所闻,不在同一维度。同一层面,不同一维度。 神灵高高在上,所谓端坐云端,俯瞰众生,这不是说神灵坐的位置高。而是维度高。就好像普通人看二维画面,就是这样一个高高在上的态度。 在主物质层面看来,这个神国在星球的内部,该说是在人们的脚下。可实际上,它处于高纬度。 那神国之中,端端是神光万丈,霞光异彩。 乳白色的氤氲,这是信仰之力实质化产生的光彩。在那氤氲之中,一座光辉无比,金碧辉煌的神殿,沉浮不休。 神国浩瀚,比及空间面积,比其所依附的鹰巢,怕也不小分毫。大地、天空,花草树木、珍禽异兽,那是应有尽有。 高天上,一轮炽白的昊日。昊日下,氤氲中,就是那座神殿。 即便在神国中,神殿也是高高在上。 这里除了两尊神灵,还有一些虔诚信徒死亡之后化作的英灵,他们的首脑便是圣灵。英灵的数量不多,大概百十来人。区区这两个神灵,这无数年来,信仰不由己,大部要上交,当然养不起太多的英灵。 这些英灵一个个脸上都是微笑,似乎幸福无比。但细细查看,就能看出,那种微笑的格式化。 这些英灵个个都是一身光辉,也有神圣的味道。他们是神灵的仆人。放出去,那就是神灵的代行者。 这些英灵环绕着那座神殿,上下飞舞,舞姿异常的华丽,神光耀耀的。他们护卫着这座神殿。 对神灵而言,排场是必须的。否则怎么去忽悠人? 修士虽然不讲排场,但若有必要的时候,比如太一道人降临鹰巢,撒播气势,也不比这个差。 神殿是神灵的巢穴,就算是他们座下的圣灵,没有神灵的召唤,也不能随意进出神殿。那神殿中,浓郁信仰之力充斥着虚空,其中高举两尊神座,神座高度不分上下,一左一右并列。 在这两尊神座的上方,还有一尊若隐若现的神像,高高在上,俯瞰这两尊神座。 不过那尊神像已经显得有些虚化了。 神座上,有两尊浩瀚的神灵,神圣、光辉,可在那如海如狱的神圣光辉中,却隐约透露出一丝丝惶恐的气息。 两尊神灵不知道沉默了多久,才有一个女声沉声开口:“我们被抛弃了?” “是吧...” 男声叹了口气:“这么多年,也算是兢兢业业,为什么呢?” “对他们那样的强者而言,需要理由吗?” “不需要。” “那该怎么办?” “按照他的吩咐去做。”男声:“我想,他是想看一场戏,或许时间太久,有些枯燥了。” “可是...” “没有可是。”男声打断女声:“我们必须要这么做。他不是说了吗,他不会插手。如果我们能把那些修士赶走,那是我们的能力,以后仍然好好的做他的属神。如果不能,你可以想象我们的结局。” “就是刚才那个修士?我们必须要杀了他?!” “是的,在主神不给予任何帮助的前提下杀了他。把他太一教赶走。然后我们继续做我们的神灵。” “但那个人好像很厉害。”女声斟酌道:“你也应该能感受到那种危险。我没有把握。” “不止你没有把握,就算是我们联手也不一定能杀死他。除非能把他引到我们的神国之中,杀死他的几率才更高一些。” “但我认为他不会这样冲动。如果是个冲动的人,他应该已经杀到这里来了。” “那就给他冲动的理由。” “你是说他的那些徒弟?” “不行吗?” “可是我认为不太可能。你可以想象,如果神殿外的圣灵、英灵,死了几个,你会不会为了他们,去找人拼命?我不会。想成为我们的英灵的信徒,一抓一大把,死了一个,增加一个就是。他的弟子也一样,这三年观察,我不信你没看出来。太一教的弟子,来自于那些凡人,只要凡人不灭绝,他要多少弟子就有多少弟子,死了一个,还有一千个一万个。” “那你说怎么做?” “或许可以发动我们的信徒,去驱逐那些修士。” “馊主意。你看看来到希阿帝国的那些修士,一个个比我们座下的英灵都要强大,是圣灵一级的人物,凡人信徒对他们有什么用?” “可以激怒他们,然后逼迫他们对凡人下杀手。只要让希阿帝国的凡人普遍拒绝他们,太一教还能传道么?” “喔...倒也是个办法。不过仍然不太可行。那些修士你我都仔细观察过,他们很少理会外界的种种,都躲在自己的巢穴里,几年都不迈出一步。外面闹的再厉害,他们不理,难道那些信徒还能冲到他们的巢穴去抗议?那些修士的巢穴,他们称之为道场,打造的铁通一般水泼不进,我们要窥伺都要费大力气,何况凡人信徒?” “那我们就直接出手,杀几个再说!” “那个给我们危机感的修士就在鹰巢,我们如果有动静,他一定能察觉到。” “那怎么办?不如把那几个混蛋也找来,我们联合起来对付那个修士?” “联合他们倒是一个路子,不过...”男声斟酌片刻:“先不急,要联合他们,需要一些时间。在这之前,最好能打乱那个修士的步骤。这样,告诉我们的属神,让他们想办法对付在他们信仰范围内传道的修士,最好将其逼入绝境,将今天来的这个修士引走,然后我们再杀掉鹰巢上的两个修士。他反应过来,一定会暴怒,说不定就会闯入我们的神国。而那时候,我们已经联合了那几个混蛋,正好等着他!” “就这么办!” ... 太一当然不知道希阿双神的算计,不过就算不知道也不会大意。毕竟是神灵,堪比天仙的人物,对付起来没那么容易。 就算太一道人自忖斗法能直接斩杀那两尊木胎,可也知道,要将其引出来,并不容易。要知道,太一大模大样来到这鹰巢,那两位可一点表示都没有,就好像没看到一样。 分明也是老谋深算,镇定的紧。 太一毕竟不想直接动手,打坏了这希阿恒星系,对他传道没有好处。凡俗是根基,太一道人就算不会对凡俗妥协,却也要保持一个相对良好的态度。 第八章 计划变化 青龙天符 从皇都离开,太一便随白虎、星辰两个弟子到了星辰真人的道场。 这星辰道场,占了一座秀气瑰丽的山峰,这与星辰真人钟山娲的女性身份有很大的关系。就算是女汉子,也比真男人要柔和,对环境的要求,更挑剔。 秀气、瑰丽,这是基本条件。奇花异草,更是缤纷异彩。还有许多珍禽,草食类的异兽。多是看的漂亮的,一个凶恶的也无。 星辰道场的格局,分明有终南山圣地的影子。有内外之分,也有藏经塔、勤务堂等堂口。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至于真传弟子这个名位,并不设立。一则是因为道场初开,弟子不多,修为不高。真传弟子名位,须得化神修为,这道场的弟子,最高也不过炼炁二三重,早得很。二则终南山圣地掌门伏皇道人早早有言,要得真传弟子名位,须得到了化神境界,去世界树界域终南山圣地,拜过祖师,造了名册,合了魂灯,才得名位。 又说魂灯,这在仙门大教之中,非常普遍。实则只要练就了灵识,亦即是炼炁修士,便可合魂灯。魂灯代表着其主人的生死存亡。修士若死,魂灯自灭。 弟子合魂灯,太一道人几乎忘却此事,还是伏皇道人立下的。眼下终南山圣地,炼炁弟子皆合有魂灯,不过这希阿帝国距离遥远,便没着手炼炁弟子合魂灯之事。毕竟要炼制魂灯,这些道场须得要有一个完备的炼器堂口,可暂时散布在大宇宙中的各化神真人的道场,尚未发展起来,便按捺了。 回到道场,星辰真人打发了座下弟子,这才亦步亦趋,与白虎真人跟着自家师尊的脚步,进入道场后殿。 太一道人盘膝坐下,两位弟子环绕左右。 太一开口:“那两尊木胎也是个能忍的,怕是有所算计。为防万一,此番尔等与为师同行,暂且离开这希阿星系。” 太一降临之时,气势滔天。这下马威,不单单是给那希阿女皇,更是对两尊神灵的挑衅。可没想到,那两尊神灵缩头乌龟一样,不动不摇,这让太一道人知晓,要对付他们,并不是一间简单的事。 而且太一还能猜到,自那幕后的大能应了之后,想必也会对其属神有所知会。希阿双神必定已经知晓他们被放弃的事实。 但是背后的大能可以随意放弃,他们却不能放弃。他们是希阿双神,如果放弃了希阿帝国的信仰,他们就不再是希阿双神了。没了信仰的这等属神,很快就要被打落尘埃。这是要他们的命,无论如何,也要与太一争到底。 恐怕那背后的大能,也乐的看戏。 对那等大能来说,如果有戏看,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乐子。 身份决定的层次,太冥圣母要主层面宇宙空间的信仰,不会亲自动手。而放弃主层面宇宙空间的大能,虽是放弃了,但也不介意看看戏。在那等人物眼中,凡俗再大的事,都是游戏。 关乎于性命的问题,关乎于高举的神座,希阿双神必定会有所动作。他们虽然无法再凭恃背后的大能,但他们本身却都是老谋深算之辈。 太一道人可以想象,此时那两尊神灵,一定在想着如何对付他。就像他现在正想着如何对付希阿双神一样。 以文明精粹为诱饵,太一道人已有计较。不过须得离开鹰巢一段时间。他在鹰巢,随时可以钉着,希阿双神便不敢乱动。一旦他离开,谁知道这希阿双神会怎么做? 眼下双方之间的争斗,已经蓄势待发。关乎于性命,如何不会下死手?因此太一道人知道,留在鹰巢的两个弟子,必定会有危险。 倒不如先一起离开,将两个弟子藏在暗处,稍候还有事交代他们去做。 星辰真人和白虎真人一听,很快便明白了自家师尊的担心。就譬如白虎真人,刚强凌厉,可也不是不知好歹的莽撞之人。于是两人齐齐应诺。 太一又道:“此番我须得往克里帝国走一遭,但尔等二人,却不需跟随。为师还有一件事要交给你们去办。” “请师尊吩咐。” 太一于是翻掌取出一卷图录,正是那鸿蒙造化图。 抬手一托,鸿蒙造化图飞入星辰真人手中,太一道:“此乃为师贴身法宝鸿蒙造化图,已有半步后天灵宝的品级。你二人拿了此宝,在希阿星系附近藏身,等候为师传讯。” 这鸿蒙造化图当初一经炼制出来,就有一二品的法宝级数。经历多次斗法,又在太一道人开辟太元界,道行臻至天仙之后一番炼制,便已有半步后天灵宝的品级。 若得温养个一二百载,成就后天灵宝是水到渠成。只不过时间没够,尚未臻至后天品级而已。 不过这威能,却不可同日而语。便是堪比寻常返虚修地劫境修士,乃至于天劫境修士的强人,若入了这宝图,抖一抖也要飞灰了去。 像当初法宝初成之时,被返虚级数的塞托拉克分身自爆打出一个洞的事,绝不可能发生。 接了宝图,两个真人级数的弟子便就知道,自家师尊定有算计,于是应诺。星辰真人收起宝图,道:“师尊要去克里帝国?那赤混魔尊与元初天帝两位前辈...” 赤混魔尊与元初天帝当初与太一道人合力坑了灭霸一把,得了克里帝国传道的承诺。这起步就比太一教门强的一筹。如今元始魔教与元初神庭在克里帝国发展的不错,太一道人眼下却要去克里帝国,结合之前与莉兰德拉女皇所言,两人便就知道,太一道人在打克里帝国文明精粹的主意。 由是有些担心赤混魔尊与元初天帝会动手破坏。 太一道人如何看不出两人的心思,却笑道:“赤混与元初两位道友虽然起步比我教门强了一分,如今形势说来比我太一教门要好,但实则也好不到哪里去。” 道:“那克里帝国也好,斯克鲁尔也罢,如同这希阿帝国一般,也有信仰神灵。不拔除了那信仰神灵,元始魔教与元初神庭要一举膨胀也不可能。” 太一道人心里更加清楚此种奥秘。赤混也好,元初或可称之为太始道人也罢,都是他的化身。这些年所经历的一切,太一道人从深红世界归来之后,俱已知晓。 这两大势力,如今发展虽然比太一教门要好得多,可在克里帝国仍然不占主流。但不论赤混魔尊还是元初天帝,都没有蛮干。 因为这多元宇宙水太深。 如今更是知道了这些信仰的背后有大能撑腰,便就更加不会乱动了。 他们在表面,与太一道人还有仇隙。太一道人是持了先天死神太冥圣母的法旨,才能大模大样的传道,乃至于对信仰神灵下手。可他们不能。因为他们没有靠山。 太一道人这次去克里帝国,一则便是要解决文明精粹的事,二则便是要解决元始魔教、元初神庭传道之事,为其扫平障碍。 是打算一石二鸟,一举两得。 “为师此去,正是要借赤混与元初两位道友之力。”太一稍稍点出:“宇宙广大,如今还不是我教门与元始魔教、元初神庭争锋之时,须得要联合起来才是。” 白虎真人、星辰真人顿时心头明了。 接下来七日里,太一道人就在这星辰道场,一动不动。让那两尊神灵是一头雾水。不知道这道人到底是怎么个想法。 连那莉兰德拉女皇也急了,却不敢有所动作。 这七日里,太一道人给两个弟子开了一次小灶,为他们解答了这些年来修行上的疑惑。直到第八日,太一道人才带着两位弟子,先去见了见莉兰德拉女皇,这才大模大样的离开鹰巢。 那希阿双神当时就傻眼了。 他们还等着太一道人离开之后再出手打杀白虎真人与星辰真人,却竟然失算,这两人竟与太一道人一齐走了。 一时间,两尊神灵不由面面相觑。 “没事。”自我安慰:“那边已经动手了,想必是得到消息,心里急了,才把这把白虎和星辰一起带上,怕力量不足,解救不了。” 这分明自欺欺人。 那太一道人之气息就给两尊神灵一种危险的感觉,他们座下的属神,不过与白虎、星辰一个级别,哪里又能挡得住太一道人? “莫不是察觉到了我们的算计?” “不可能!我们在神国之中,什么信息都不会泄露!” “那...” “是意外。只要那边成功,我的目的就达到了。不过现在需要的不是把那边的修士逼入绝境,而是杀死他。只有这样,才能激怒那个修士。” “立刻传讯。” “对。不但要杀死那个修士,还要让那个修士太一知道,这是我们的主意!他一定会立刻返回,并冲击我们的神国。” “那他们快到了吧?” “最多三天。” “这就好,否则我心里没底。” ... 太一带着两个弟子离开鹰巢,刚出了希阿恒星系,星辰真人与白虎真人就得到了消息,顿时齐齐色变! 太一一看:“怎么了?” “师尊,急事!”星辰真人柳眉凝重:“弟子刚刚得到传讯,在距离希阿恒星系五千光年外的树人宇宙国传道的青龙师弟遭到神灵围攻。同行的还有天符峰的符师弟。” “符师弟?”太一道人心头一转,就知道是神灵出招了,但神色岿然不动,自己的弟子,可不是草包。只要不是希阿双神这样的神灵,想必就算能压制两个弟子,要杀他们却也难之又难。 却问这‘符师弟’又是何人。 “符师弟就是托尼师弟。”白虎真人接口。他与星辰真人见太一道人神色安然,顿时也镇定下来,道:“托尼师弟要强,誓要从天符师弟手中夺回天符道号,就起了这样一个道号。” 太一一听,竟然是托尼,笑道:“这倒是他的性子。” 然后道:“青龙就是彼得罢?他二人一道,也在情理之中。”两人一早一晚,都是最早拜入太一道人门下的弟子,这关系自然就亲近一些。 第九章 杀机暗藏心纠结 希阿河系广袤,有银河系的十之六七,太一与两个弟子一路行走虚空,离开希阿恒星系不久,便就撕开空间走了出来。 眼前便是一座大小与太阳系堪堪相提并论的恒星系,一眼望去,有十多个行星环绕着一颗恒星运转,不过这里没甚造化,没有生命星球。 太一道人掐指算了一算,知晓眼前这星系距离希阿恒星系有三光年之遥。于是点了点头,对左右两位弟子道:“就此地罢。” 两个弟子自是应诺不提。 于是便就落在就近一颗星球上。 这星球远离恒星,冰冷异常,一眼望去整个星球表面笼罩着一层厚厚的冰。这等环境,对凡俗普通人而言,自然是致命的。可眼前这三位修士,修为最低也是化神三重。行走星空都是吃饭喝水一般简单,等闲极端环境,对他们而言犹如浮云。 太一道人拂袖带起两位弟子,跨步万里,穿过厚厚的冰层,进入表层一下的一处冰窟里。 “你二人便留在此地,等为师消息。”太一嘱咐道:“鸿蒙造化图中有五尊法灵,时机一到,为师自会使法灵告知尔等该作何动作。” 鸿蒙造化图五尊法灵,太一道人离开深红世界之时,便将之收回,一直在宝图中蕴养。这法宝乃太一道人真神相合的法宝,千里万里,千光年万光年,虽说隔得越远越是无法如意操控,但要传讯,却是不难。 “是。” 太一点了点头,四下里一看,真神一动,勾动天地法则,抬手打出几道禁法,道:“为师以元神勾动法则,以禁法将此地隐藏。尔等在得到为师传讯之前,千万不能离开此处。” 倘若在那两尊木胎的神国中,或者紧挨附近,这等手段很难瞒过那等神灵。可此地远离数光年,又无有生灵,没有其信徒,没有信仰因果的网络干涉,那两尊木胎想要查知星辰与白虎两个弟子,万万却是不可能。 太一道人做了诸般安排,这才抬步离开了这颗星球。 星空中,太一并未立刻进入虚空赶路,却微眯着眼,细细掐指推算。 神灵在其神国、信仰笼罩的星球,如果没有特别的手段遮掩,几乎无所不知。这是通过信仰之力构筑的网络,去查知一切。而修士则不然。 修士成就元神之后,不论走到哪里,除非天地法则大变,否则只需以元神勾动法则,就能掐指推算。 片刻之后,太一道人眼中闪过一缕精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倒也有些手段...”便就弹指划破空间,一跃跳将进去,消失不见。 ... 树人宇宙国,大略是由植物进化而来的文明。这个宇宙国很特别,他们走的不是科技路线,而是培育植物的进化道路。 他们每一个国民,在出生之时,就由其父母为其选择一种伴生的植物,植入体内,与其一同成长。用科技的术语来说,就是树人能够分泌出一种特别的能量,促使植物生长进化、并对植物进行改造。 若放在仙道体系,则是这种树人,在生老病死的过程中,自我的产生一定量的木炁。因此,青龙真人才会选择此地作为传道之地。 终南山圣地十二次峰,每一峰都有其主修大道和擅长之所在。青龙峰擅五行之木,其大道功法传承,无不以木行为主。 青龙真人彼得的主修功法,便是甲乙青龙元木真经。 就譬如星辰真人选择留在鹰巢,主要的原因是因为鹰巢在星空中所处的位置,最适合引动星力。青龙真人自也一般无二。 这树人宇宙国,正好是他传道的好地方。 天生能够孕育木炁的树人,在修行木法上,自然是极有天赋的。 加之树人宇宙国范围内,木炁浓郁,也是个修炼的好地方。 青龙真人来到这树人宇宙国传道,前后加起来,已有五六载。自九载前,青龙真人证就化神,将青龙峰诸事交与峰中长老之后,便离开世界树界域,在宇宙中游历了近三年。最终寻到这树人宇宙国,便在此落脚。 三载之前,奉伏皇真人召唤,走了一趟鹰巢,事后又回到这里。 而符真人托尼,便是在那次鹰巢之行后,随青龙真人一道,也在此落脚。那之前,符真人也在宇宙中游历了两三载。 符真人成就化神,要比青龙真人晚两三载。由是此前,并非一道。 那树人宇宙国虽然是希阿帝国的属国,可毕竟风土人情与希阿帝国不同。虽然也遵循希阿帝国的一些主要的律法,但毕竟有一些自治权。 因此,青龙真人在此传道,比星辰真人和白虎真人成果要大的多。 星辰真人与白虎真人在鹰巢,那希阿帝国政治中心,三载以降,才各自收了十几个弟子。而青龙真人这里,弟子有数百! 树人宇宙国并没有完全对太一教门敞开胸怀,因为他们毕竟要顾忌宗主国的感受。但也不像鹰巢那般,限定每年十个弟子。这里虽然也有限制,但名额十倍,一百人。 而且青龙真人座下的弟子,有超过六七成的人数,都是树人宇宙国的高层子弟。树人们很早就意识到了仙道法门对他们的重要性,青龙真人的木行之法,对这些树人而言,好处不言而喻。 几乎惊为天人! 如果不是宗主国希阿帝国的法令,恐怕这树人宇宙国早就被太一教门‘攻陷’了。现在实际上也差不了太多,毕竟青龙真人在这里所收的弟子,大部分都是树人宇宙国的高层,如此,难道还不能表明树人宇宙国的态度? 而且青龙真人座下的树人弟子,修为进境,至少在前期,非常迅速。现如今,炼炁中期的弟子都有数十。比星辰真人、白虎真人那边可好多了。 毕竟这树人宇宙国可不讲究遏制想象力。 不过在树人宇宙国,青龙真人和符真人也非是没有限制。这树人宇宙国,也有其信奉的神灵。 便是一尊号称树神的神灵。 其神通与青龙真人相差仿佛。 说来如果要斩杀这尊神灵,以青龙真人与符真人两人之力,并非不能办到。可这事有些棘手。 一则是因为这树神乃是希阿双神的属神。宰了这树神,必定会恶了希阿双神。恶了希阿双神,太一教门传道就跟艰难。 二则是因为树神乃是树人宇宙国的祖宗。 树人宇宙国信仰树神,是信仰他们的祖灵。这种信仰,并不狂热。但也容不得侵犯。如果青龙真人与符真人联手,灭杀了这尊神灵,传道之艰难,恐怕还要在得罪希阿双神之上。 说不得如今座下的弟子,都有不少要反目成仇。 就譬如挖了人家祖坟,将人家祖宗拉出来当面鞭尸一样,这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 于是须得徐徐图之。 用符真人的话讲,要潜移默化。等到青龙峰木行仙道传承在这树人宇宙国扎下无比深厚的根基之后,自然而然的,就断了那神灵的根基。 不激进,很管用,只要时间。 因此青龙真人、符真人师兄弟两人,一直与那树神是井水不犯河水。两位真人对树人宇宙国也从来不作任何插手的动作,是真正的超凡脱俗。除了开山门收弟子的时候会露一面,其他便是树人宇宙国的国王邀请,也从不与会。 但毕竟收了弟子,仙道的影响,随着这许多弟子,铺展开来。即便两位真人少有露面,也一样能达到广大仙道的目的。这样做,还不会引起树人宇宙国的排斥,甚至连那尊树神,都不曾敌视过两位真人。 神灵也是有区别的。 像希阿双神那种,一切都为了信仰,这种神灵,只索取,少回报。而如树神这种祖灵,则又不一样。因为整个树人宇宙国,都是树神的子孙,这对待起来,态度就不一样。 仙道体系能够使得树人宇宙国更加强大,树神实际上是乐见其成的。 如果上面没有希阿双神镇着,恐怕这树神都被策反了。 树神这种祖灵,虽然也号称是神。但实际上,其神通力量,也只堪比化神。只是伪神,或者半神,而非真神。 真神的威能,堪比天仙,其中差距,不可以道理计。 而又因为希阿双神压榨的厉害,这信仰之力,每年上缴都不够,这树神自成了希阿双神的属神之后,几乎没有进步。 仙道体系可以让他进步,这一点,他当然心动。 可心动归心动,作为希阿双神的属神,这尊树神哪里敢脱离体系改换门庭? 端端是找死。 井水不犯河水,正好也是这尊树神乐意看到的。 不过几日前,树神忽然接到其上神,亦即是希阿双神的传讯,让他做好准备,要对青龙真人、符真人下手,要将这两位修士逼入绝境而不杀。 并告知,另有五尊神灵,正赶来襄助。 可就在两日之前,又接到传讯,这次不杀逼入绝境而不杀,而是杀死他们! 这树神就有些纠结了。 他与青龙真人、符真人两位,相处也算是融洽。加之这两位真人的传道,对树人宇宙国而言,是一件大好事,他乐于见到。因此之前传讯,说只是逼入绝境而不杀,他知道其中必定有所算计,但只要不伤性命,他并不排斥希阿双神的命令。 可不几天,又改主意了。要杀。 这便是他纠结所在。 第十章 甲木乙木阴阳雷 一则这两位真人的的确确,有大神通,不好对付。双方之间,不是没有过交流,相反,在不为人知的时候,交流还颇多。 在树神的神国里,他能勉强压制其中一位。两位的话,绝不是对手。若在神国之外,随便一位真人,就能见他压制。 何况这两位真人手段层出不穷,让人眼花缭乱,谁也不知道他们还有什么底牌。 二则便是因为树人宇宙国。如果打杀了这两尊修士,交恶了太一教,先不说树人宇宙国光明的前途被扼杀在摇篮里,这杀人结了仇,少不得被报复。若下次突然来了三五尊甚至更多的化神修士找他报仇,他一尊神灵岂非死无葬身之地?还要连带这树人宇宙国一起毁灭? 毕竟,前来襄助的几尊神灵,不可能一直留在他这里吧? 最后,因为这交流之故,自然就有了些交情。不说多深,但突兀间要下杀手,这性子平和的树神,就觉得有些对不起人。 他很犹豫。 就这在纠结中,思来想去。又不想违抗希阿双神的命令,却也不想坏了树人宇宙国的未来以及心里的那一丝丝交情。 这等情况下,就等来了另外五尊神灵。 这五尊神灵,便是来自于树人宇宙国周边五个希阿帝国附属宇宙国的神灵。力量层次,皆与树神差之不离。 树神纠结之中,最后做了一个决定。 在六尊神灵联手突袭的前夕,树神悄悄的,给青龙真人、符真人传递了一个信息,让他们小心。 这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可他却不知道,两位真人早有察觉! 五尊神灵突然降临,其力量层次,又并不高出两位真人,如何能全然瞒得过去?在六尊神灵商量着如何突袭的时候,青龙真人与符真人就做好了准备。 因为这五尊神灵突然降临,两位真人也无法肯定他们的来意。但元神感知,却有警兆,哪里还敢怠慢? 掐指一算,算到有劫数,当下心里明了。 这两位真人可都不是怕事的人。当初入道之前,就是纵横凡俗的超级英雄,从来没说因为哪个反派太厉害,而不敢去。 来就来吧,斗过一场再说! 不过豪气归豪气,不惧归不惧。该做的准备,却一丝一毫也不马虎。两位真人本就只有一座道场,符真人并没有立下另外的道场,他这符箓之道,在这树人宇宙国,并不十分受到欢迎。反正也是个怕麻烦的,天符峰也不少了他一人传道,于是干脆就与青龙真人住在同一个道场。 闲来炼符,心情好的时候,指点一下青龙真人座下的树人弟子,要么就去附近星球找找炼符的材料。也是悠然自得。 两人察觉警兆,当下各展手段,各施神通,先就将道场的护山大阵加强。虽然因为时间仓促,并没有加强太多,可多算多胜,少算少胜,不算不胜,这个道理,还是懂的。 然后两人分头行事,在道场周边设下无数禁法陷阱,等着猎物上钩。 做好一切准备,两人便安安稳稳,就在这道场之中按捺静候。 要说这守不如攻,聪明人应该先下手为强。这一点,两位真人也不是没有考虑过。可想到神灵的长出,便只好打消了先下手为强的打算。 神灵的长出,便在于其神国。 如今这对手人多,又依仗神国,这先下手为强就无从说起。悍然杀入神灵的神国,自然是一桩让人热血沸腾的事,可眼下这情况,只有傻子才冲进去被人围攻。 倒不如以静制动,以逸待劳。 神灵的神国是神灵的主场,这修士的道场,又未尝不是修士的主场啊。 然后等到六尊神灵悍然杀来的时候,自然是一番灰头土脸。 虽然两位真人在外围设下的禁法并没有对这六尊神灵造成多大的伤害,可消耗大量的神力,是不可避免的。 修士的法力,来自于天地怨气。只要元炁尚存,吞吐之间,这恢复起来就快。可神灵的神力,则不是天地元炁。而是信仰之力炼化而来。这些神灵本就被希阿双神、背后的大能剥削的穷困潦倒,又有多少神力舍得拿出浪费? 这一番灰头土脸,让几尊神灵气的暴跳如雷!好些年的积累,还没看见人影,就废了,简直是就岂有此理! 树神倒是一脸无奈,心里却是以为,自己传讯警告起到作用,但神力的浪费,也让他心里有些不爽利。 六尊神灵原本打算突袭,这下什么计较全都是虚妄。 打破禁法陷阱,终归是直面青龙道场。 远远就望见,那一座数千丈高的山峰,被一层氤氲木炁笼罩。那木炁之中,有一头千丈长的青龙元神游走,见首不见尾。 那青龙法相偶尔射来一道目光,凛冽冰冷,让人心头不由微微一颤。 六尊神灵对视一眼,飞身到了近前。 那头青龙从木炁中探出头来,便见:青麟闪烁木炁生,头角峥嵘龙须舞;爪牙凌厉寒光闪,四象之中我为先。 “树神道友要来何不早早通知贫道一声,贫道也好十里相迎。” 云从龙风从虎,那青龙口鼻中喷出道道青的发暗的木炁,开口间隆隆如雷震,有阴云顿生,雷霆震动,电光闪烁,眨眼间,天色变换,便有倾盆大雨瓢泼而下。 “这般偷偷摸摸,不是道友的风范呐!” 硕大的龙目精光四射,言语间便把树神左右其余五尊神灵打量了一个通透:“我道是昨日有五道隐晦气息从天而降,原来是五位素不相识的道友,敢问诸位,有何见教?” 其中一尊,兽头人身,躯体壮硕的如同岩石,开口间粗声粗气,有一种凶暴的味道:“原来你们两个亵渎神灵的修士早有察觉!” 顿了一顿,血盆大口暴喝一声:“不过察觉了又能如何?若识相的,抹脖子自尽,也好留个全尸。若等我等几尊神灵动手,嘿嘿,飞灰湮灭也是等闲!” 这几尊神灵早前也是阴险,原本是打算扮作树神的英灵,以树神拜访的名义,大模大样前来。待入了道场,趁两位真人不曾警惕,便要突然发难,一举杀死两位真人。 可树神反驳。 只道是这数年以来,与两位真人见面,就从未贴身带过英灵。突兀之间带上五尊假扮的英灵,实在有些不合时宜,怕是不能如意。 于是才打消这等计较,准备突袭。 现在看来,突袭也好,假扮也罢,这两尊修士早已知晓,都不能如意。 于是开口就要威逼。 就见那青龙张开獠牙森森的大口,龙吟阵阵,大笑道:“我道是来了几个强人,没想到是你这样的妖孽!你看你,一身兽毛都没蜕尽,端端一个畜生,也敢在贫道面前大放厥词?!” “说得好!” 哈哈一声大笑,一尊数百丈高的钢铁巨人从木炁中探出头来,那钢铁巨人一身符箓密布,宝光闪烁,霞光氤氲,却不正是那符真人? 大叫道:“来来来,爷我好些天没有活动,骨头都生锈了!” 话音部落,张口便喷出一道白芒,眨眼就射到六尊神灵近前! “动手!” “好胆!” 那一道白芒着实来的突兀,六尊神灵骇了一跳,旁侧几人闪避开去,当头一人,便是那兽头人身的神灵闪躲不开,大叫一声,神光排开,一边探出手掌,就要去拿那道白芒。 那神灵兽爪上,戴了一双凶暴气息横溢的手套,正是他神器不提。神灵皆有神器,多是以其神性合信仰之力,再加上一些材料,年长日久炼化而来。 倒也有些神妙的用处。 便是要用这手套,去抵挡那白芒。 却也不知,这白芒并非等闲。符真人所修乾坤符箓炼炁法,炼就一枚本命灵符,这白芒,便是其本命灵符之力! 符真人战法精湛,这一出手,便略去试探用了全力。 就见那兽头人身的神灵探掌去拿,却竟没有拿住!那白芒到了他眼前,忽然一快,直接掠过他双手,轰然一击,打在他面门上! 只听得啵的一声轻响,那面门前笼罩的神力被打碎,然后整个被打的飞了出去,一口口神血伴随着碎牙碎舌头,不要命的喷出来,然后轰然一声撞在十里外的一座山里,撞进山腹中去了。 与此同时,那一头千丈青龙也动手了! “尔等心怀不轨,树神,休怪贫道狠施辣手!” 青龙正是青龙真人所化。他所修甲乙青龙元木真经,修成一尊青龙元神,掌木炁,威能端端非同凡响。 就见话音不落,天上雷声滚滚,一道道深青色的雷霆噼里啪啦从天而降,把个方圆数百里,连带那之前兽头神灵撞入的大山,皆笼罩其中。 这一片范围,如同一个雷霆的世界,见之让人色变! “甲乙木,阴阳生,木雷,出!” 正是那木行神雷! 雷霆自于阴阳,阴阳相激,便就产生雷霆。雷霆乃天地枢机,有煌煌天威。寻常雷霆,便能震慑妖邪,况乎这五行神雷?! 若太一道人在此,定要抚掌赞叹。 雷霆虽是阴阳相激,可也有阴阳之分。譬如这木行神雷,便分甲木神雷、乙木神雷,各是阴阳。土行神雷,也自一般,有戊土神雷、己土神雷之分。也有庚金神雷、辛金神雷之分。还有癸水神雷、壬水神雷之分。火雷也自分丙、丁。 雷法博大精深,五行有雷法,正是那五雷正法者也! 其外还有三清神雷,此乃三清圣人所创法门,比五行神雷又要高妙许多。还有紫霄雷、都天雷、混沌雷,凡此种种。 雷法修炼到高深出,能毁天灭地,也能重造世界。 青龙真人这木雷,已修炼到阴阳合一的地步,端端是天赋非凡! 十一章 摧枯拉朽显神通 雷法浩瀚,天威煌煌。 大略除了树神之外,雷法之下,余者皆是震怖。 这星球毕竟是树人宇宙国的发祥地,树神因力量层次的缘故,其神国虽然不能完全笼罩这个星球,却也是擦了边角。天威盛则盛矣,却毕竟与施展雷法的修士修为息息相关。青龙真人一身修为,还做不到以雷法完全压制树神神国威能的境界。 在这濒临神国的星球表面,能稍稍压制树神,但要杀伤他,却也难之又难。 但较之于树神,另外五尊神灵,则大是不如。不是他们的力量层次比树神差了多少,而是远离了自己的神国,发挥不出神灵最强的威能。 木雷条条,如龙如蛇,铺天盖地,游走万方。雷法过处,空间崩裂,物质化为虚无,什么山川,什么大地,层层破碎,端端是地覆天翻! 几尊神灵大叫,一边施展神威抵住神雷,一边叫道:“树神,快将你神国搬出来!” 那神国却是能够搬动。 但树神一听,一张老树皮一般的老脸就成了苦瓜,叫道:“时间啊!” 这雷法之下,他第一个念头,也是搬来神国与之相抗。可搬动神国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是吃饭喝水那样简单。一则神国设在什么地方,那都是精挑细选,等闲搬不得。二则需要时间。神国虽然是神灵的自留地,巢穴,但搬动起来,却极为艰难。 别看树神的神国就依附在这个星球的核心处的高纬度中,但实际上,要把神国从高纬度搬下来,以树神的力量层次,至少要一个时辰! 而一个时辰,黄花菜都凉了! 他万万也没料到,这修士竟如此凶悍! 以往切磋的时候,没这么厉害呀! 他哪里知道,多数修士都擅于藏拙,交流而已,又不是拼命,谁会用全力? 那几尊神灵一听,齐齐默然,皆不言语了,各展手段,泯灭雷霆,吃力不已。 修士斗法,生死关头,绝不会犹豫半分。青龙真人一道雷法下来,毫不停留,身化的青龙一跃从道场护持阵法中腾空而起,一身雷光耀耀,腾云驾雾,呼啸奔腾间,滚滚雷音伴身,合身便往就近一尊神灵扑杀而去,颌下,一枚青光莹莹的宝珠,散发出熠熠的光辉! “啊!该死啊!” 一声震怒,雷光中,一座大山崩裂开来,兽头人身的神灵一跃而出,细细一看,半个脑袋都已被削掉!脑浆清晰的呈现出来,正在蠕动、生长。 他刚怒吼跃出,一尊钢铁巨人便出现在他身前,抡起房子大小的拳头就砸! 正是符真人当面! 那符真人一击伤了这兽头人身的神灵,便就钉住他不放,眼见青龙真人雷法加身,便化作遁光一隐,来到这山前,刚好就是那神灵蹦出来的时候。 这一拳下来,打的那兽头神灵一声惨叫,轰隆栽落下去,把个地面砸出一个巨大的窟窿来。 钢铁巨人这一击过后,并不合身扑下,却见他一双巨大的手掌分外灵动,掐出道道指诀,就见一枚枚大大小小的符箓,化作刀枪剑戟、地风水火,铺天盖地,不要钱似的砸下去! 那神灵刚刚从地底冒头,就被符箓砸的头破血流,一时间完全抬不起头来!只能大量耗费神力,修复伤势、抵挡符箓威能。 只把个神灵肉痛的心如火焚! 那符真人嘿嘿一阵冷笑,符箓施展之间,牵动青龙真人降下的雷法,一道道接连不断的劈杀,只劈的那神灵皮开肉绽,七窍生烟! 忽的背后一展,一双金灿灿的金翅舒展开来,哗啦啦一振,从背后脱离开来,刹那组合成一张大网,伴随着无量符箓罩将下去。 同时一拍脑门,现了庆云,探掌从庆云中取出一枚光耀耀,玄妙万方的本名灵符。那灵符迎风见长,化作一块巨碑,被钢铁巨人双手抱住,合身轰然砸落下去! “你区区一个见鬼的神灵,不在自家神国里做缩头乌龟,竟敢跑到贫道面前来撒野,今天不把你打死,贫道还有何颜面去见人?!” 符真人抱起灵符巨碑,轰然镇落,狠狠便将那被大网网住的兽头神灵镇住。无量毫光从灵符上迸射出来,只把那神灵压骨骼噼啪作响,大网收缩,挤出一块块皮肉,血光迸显之间,被灵光削落飞灰,便如同凌迟,实在狠辣! 那神灵此时才惊恐起来,却为时已晚。一浪接一浪的灵光从灵符巨碑上流淌冲刷,将他一身神力冲刷的七零八落,一身皮肉自愈根本跟不上损坏,很快便露出白骨,惨叫声顿时呜呼连天! 符真人狠狠镇住这尊神灵,一身法力鼓荡催动,一边嘿嘿笑道:“若在你神国之中,我还忌惮你一分,可你出了神国,在贫道眼中,又算的了什么?!” “投降!我投降!” 那神灵连连告饶。 “不忙。”符真人笑道:“不把你打个半死,我这一口气怎么放的出来?贫道我好好在道场修行,你要来喊打喊杀,不给你点颜色,怕是以为我太一教门的修士个个都好欺负?!” “救我!” 这神灵痛的神魂都扭曲了,见告饶不得,只好像其他神灵求救。 却哪里又有人能空出手来救他?! 就见那远处高天之上,云里雾里,雷霆阵阵之中,一头青龙见首不见尾,几点神光正环绕着那头青龙你来我往,斗的正是激烈! 青龙真人显出青龙法身,腾云驾雾,搬运雷霆,千丈法身盘桓之间,将包括树神在内的其余五尊神灵,皆环住其中。 一颗青光耀耀的宝珠从青龙颌下喷出,放出无量毫光,纵横之间,将树神完全压制。这一颗宝珠便是青龙法身练就的龙珠,亦即是青龙真人一身道行显化,威能无穷。 即便那此处也是树神半个主场,却也被龙珠压制。龙珠宝光缭绕之间,层层叠叠的木法神通把个树神罩住,木炁氤氲,携了青龙真人木行大道,触碰之间,打乱树神一身根本。那树神乃是一株神树化成,虽是神灵,其根基仍在木属。恰恰被青龙真人所克! 至于其余几个神灵,全然不被青龙真人放在眼里。龙躯蜿蜒,龙爪、龙牙、龙身、龙尾,无不是杀伐利器。 近战战法,修士同样精通! 就把几尊神灵圈住,战法施展,青龙探爪,神龙摆尾,一座座小山般的龙爪纵横交错,只把这几尊神灵打的还不起手! 这里两尊修士,符真人修为境界不过化神二重,青龙真人高他一重,比他厉害的多。那符真人都能压着一尊神灵打,况乎青龙真人?! 这几尊神灵离了自家神国,就是没了爪牙的狼,完全不被青龙真人放在眼里。真人主要精神,都集中在树神身上,濒临神国侧畔的树神,比这几尊神灵合起来,威胁都要大。 那树神被龙珠压住,却也不是没有还手之力,一道道神力施展出来,将龙珠抵住,一边运使神灵权柄,穿透虚空,召唤神国,调用力量。 倒也打的有声有色。 不过青龙真人并不着急,这树神要把神国搬来,还需颇多时间。有这些时间,足够青龙真人把他收拾下来。 况乎那边符真人已经完全镇住那尊神灵,只待将其压服,反身过来,两人合力,三五两下将其余几尊神灵拿住,最后这树神还能有甚能为!? 那树神怕是也想到了这一点,却就摇身一晃,现了真身。 端端是一棵好树! 却见:神威浩瀚似大海,脚踏大地头顶天;枝干虬结如龙蛇,宝光氤氲照大千! 这大树怕不有万丈高大,枝干虬结,扭动之间,仿佛无数只大手。青叶莹莹,木炁氤氲好一株神树! 树身中断,有一双眼,一张口,沧桑无比,却又灵动非常。 那树神大叫一声,全身晃动,几乎震动了半个星球,神力涌动之间,无数的枝干化作一条条龙蛇,射出道道光芒,与树冠上滴溜溜转动的一枚宝珠相抗! 青龙真人法身绕着这棵树打转,是不是喷出一口青莹莹的法力,将许多树枝化为飞灰。却瞬间又生长出来。 周遭四尊神灵如走走马观花,你来我往,环绕着青龙真人打杀。 有神光打在青龙真人身上,显出一粒粒火星。又有层层虚空崩灭,从青龙真人身上扫过,扫落一二片龙鳞,却眨眼间木炁一绕,又生出更多龙鳞。 眼看似乎僵持。 却不知道,那几尊神灵一个个心急如火,又肉疼不已。许多存货神力就这样消耗,却完全起不到任何作用,这让这些神灵心中动摇起来。 就在此时,远处一道遁光射将过来,细细一看,却不正是符真人?! 就听符真人叫道:“彼得,那一身兽毛都没蜕干净的家伙已经被我拿住了!” “好!” 青龙真人长啸一声,龙躯一震:“拿住他们!” 就见他龙口一张,吐出一道流光,电光火石就到了一尊神灵面前,那神灵震怖,闪避不及,就被那流光一绕,浑身登时动弹不得。 细细一看,分明是一道长索将他锁住,禁锢了一身神力,呼啸着就要往地面栽落! 十二章 毛神现太一出手 “好宝贝!” 符真人大笑一声:“这缚龙索已是六品法宝了吧!” 说话间,符真人也不落后,探掌一抹,一枚红彤彤的神符显出掌中:“看我禁神符!”却是这符真人的好手段! 那禁神符乃是符真人千辛万苦练就的一宗法宝,虽是符箓,却也是法宝。这禁神符不似一般符箓,乃是永久性使用的法宝,专司禁锢拿人。 这符箓一出,宝光一扫,余下周遭三尊神灵只觉神魂一滞,又见这短短片刻时间就有两个同伴被拿住,一时间惶恐万分,就有人要逃! 却哪里来得及?! 那禁神符一动,就到了一尊转身要走的神灵面前,直接将其禁锢!那神灵猛烈挣扎,神符动荡,符真人怪叫一声,连忙上前,又取出十七八枚符箓,不要钱似的打入了这尊神灵体内,终于将其制住! “呼...我这宝贝才八品级数,威能还不够!” 那禁神符他刚炼制出来不久,只得八品级数,远远不如青龙真人的缚龙索。 此时,青龙真人召回缚龙索,龙爪探出,一边绕住那树神,一边打出禁法将那神灵禁锢,张口将其吞入元神世界镇压。然后就将龙目放到另外一尊神灵身上! 此时,那树神再也稳不住了,急声叫道:“青龙真人,我们是奉了上神的命令,你拿住他们,上神一定会报复!” 青龙真人龙口张开,呼啸如雷:“莫非你那所谓上神,不露面就要贫道师兄弟二人束手就擒不成?!” 却浑然不为所动,缚龙索飞将出去,就要拿住另一尊神灵。 就在此时,恍然间,似乎天塌地陷一般,神威如狱,从星空中悍然镇落下来! “谁!” 青龙真人惊怒一声,连忙召回龙珠,龙身盘桓,鼓荡法力震动元神,托住威压,做状防备,却再也理会不得那树神以及另外两尊神灵。 符真人数百丈的钢铁之身差点稳不住掉下去,连忙施展神通,稳住身形,依托青龙真人,同样做状防备! “藏头露尾,谁!” 符真人神色分外肃然! 这威压,端端骇人,直叫人心头警兆连连,仿佛大祸临头一般! “你们,真是一班废物。” 浩大的声音从天而降,一尊神光耀耀的万丈神躯从天而降,神威肆无忌惮的释放出来,只压的这个星球都嘎吱作响。 不知这星球上多少树人被神威压的魂飞魄散! 这万丈神灵从天降下,神威化作实质,两位真人再也坚持不住,被压落当空,落在地上,周身上下,法力鼓荡,竭力抵抗。 这神灵降临之后,根本不曾理会两位真人,却对树神等另外三尊尚存的神灵喝道:“那两个不要脸的混蛋,手底下就是你们这样的废物?!” 树神树冠垂下,忽然似乎想起了什么,惊叫道:“您,您是克里上神!” “呵呵呵...”那神灵笑了起来:“没想到本神威名广播,连你这小小一棵老树也知道本神,好,不错!” 竟也是个自大傲慢的人物。 实则那神灵,有几个不是最大傲慢的人物?无数的生灵被他们操之手中,任意欺骗玩弄,时日一久,高高在上的感受深入骨髓,一个个都傲慢的好像这世上就只有这些神灵才是高等生物一般。 树神却颤抖了一下,道:“克里上神,这里是希阿上神的领地,不知道您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 那克里神嘿然一笑:“你道是本神没事吃饱了喜欢到你这里来?要不是那两个不要脸的混蛋求本神,嘿,本神管你们去死?!” 树神一听,就知道了,这克里神分明就是希阿双神请来的帮手! 就听克里神道:“本神老远赶来,刚到附近,那两个不要脸的贱人就传讯于我,请我帮助你们一把。原本想着,你们六个,他们两个,当是手到擒来,没想到都是废材。” 亦即是说,这克里神已经来到这树人宇宙国有一段时间了。 言罢,这才将硕大的神目放出神光,罩住两位真人,冷然笑道:“这修士还真是了不得。赤混魔尊那混蛋是这样,你们也是这样。同等力量层次,六个都拿不下你们两个,还被反杀,你们的力量体系,连本神都有些心动了!” 就见符真人昂起头颅,半个钢铁真身都陷入大地,却不低头,叫道:“你若是跪在地上拜一拜,贫道就让你做个端茶递水的道童!” “放肆!” 克里神目光一寒:“死到临头还敢在本神面前胡言乱语!” 话音不落,突兀翻掌就盖了下来。 这一掌,威能无穷,掌印尚未落下,两位真人就已经被压入大地。 可不论那符真人还是青龙真人,皆浑不低头,即便法身即将崩溃,也自昂首挺胸。 那符真人还开玩笑:“彼得,我们俩大限是不是该到了?我算了一下,我拜入师父门下的时候,就已经三十多岁了,如今近三十年过去,我都六十多了,你也是四五十了吧?不算夭折,对不对?” 青龙真人哈哈一笑:“你说得对,我们不算夭折。说起来,我也没什么遗憾的。你看,我们原本只是一个小小星球上的凡人,对宇宙一无所知,不明大道。现在呢,我们入道了,知道大道的玄妙,也看过许多文明的精彩,虽然有些不甘心,但实在没有什么遗憾了。” “没有遗憾就给为师滚起来!” 忽然间,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两位真人一怔,随即大喜,齐齐抬头一看,就见一尊道人端坐云床,立在半空,脑后一团庆云升腾出来,放出毫光,将那巨掌托住,分毫不得动弹。 “师父!” 这一身简直惊喜到了极点,两位真人哪里还敢怠慢,连忙飞身起来落在太一道人身边,躬身稽首,行礼不提。 “师父您怎么来了?!”符真人笑道:“我刚刚还祈祷呢!难道师父听到祈祷,一瞬间就到了?” 太一弹指给了符真人一个脑瓜崩:“为师早到了。” 说着,翻掌指了指头顶被庆云托住的巨掌,道:“早前你二人传讯与星辰、白虎,为师便就赶来。刚到这里,就察觉到上面这尊木胎躲在一旁。” 又道:“倒也是庆幸。这木胎有天仙威能,自非尔等所能抵挡。若为师不在,星辰、白虎二人过来,怕也是难逃劫数。” “天仙?!” 两位弟子惊道:“难怪只气息我们就抵挡不住!” 师徒三人在这里叙旧,却把那克里神气的七窍生烟怒吼连连,他一掌排出,却万万没有料到太一竟然就在一边,这一掌下去,被太一托住,不但落下不得,连收回都不得,被一种力量黏住,进退维谷。 怒喝道:“兀那道人,报上名来!” 就见太一道人呵呵一笑,头顶庆云一震,那巨掌登时化为飞灰,克里神痛呼一声,收回了没了掌的手腕,一双眼睛恶狠狠的注视着一团云床冉冉升起,心里却警惕到了极点。 太一盘膝坐在云床上,两位弟子各在一边束手而立,直直升到与那万丈神灵面门齐平处,又升上百丈,居高临下。 那神灵脸一黑,恨怒不已,却不敢出手。 就听符真人嚣张叫道:“兀那毛神,我家师尊来了,还不纳头便拜?!” 一旁青龙真人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师尊?”克里神一愣,随即面色大变:“你是太一!” 太一道人微微稽首,笑道:“正是贫道当面。” 这克里神心里一沉。 太一有多厉害,他还没有一个完全清晰直观的认知。但就之前轻轻托住他巨掌,一震就震灭了他一只手,便就知道不好相与。 加上那希阿双神为了对付太一,以其历来傲慢,都还要找帮手,便就知道这太一到底有多厉害。 他暗暗叫苦,怎么就在这里,遇到了这道人?! “你...”克里神犹豫片刻,色厉内荏道:“你想怎样?!” 太一一怔,大笑起来,弹指指着那克里神道:“你道是贫道想怎样,贫道却要问你,你当着贫道的面打杀贫道弟子,你说贫道该怎样?!” 见着那克里神一脸青黑,太一道人悠悠道:“你好好的文明之神不做,没事要跑出自家神国,实在是失了算计。若在你神国之中,贫道要拿住你,还颇费功夫,可离了那神国,你在贫道手中,如何还能泛起浪花?” 又道:“希阿帝国那两尊木胎,贫道去了鹰巢,他们都不敢动弹,你道为何?怕了贫道。你眼巴巴赶来,想必是希阿两尊木胎请来的帮手,做帮手嘛,你也勿须下此力气嘛,做做样子就好,何必真要与贫道过不去?贫道自忖也没有哪里得罪过你。不过如今事已至此,你落到贫道面前,贫道却要好好与你理论理论。” 言罢之中,太一道人翻掌取出一枚宝印,托起来飞入空中,滴溜溜一转,化作半截大山模样,就要落下。 那克里神一身神光暴涨,却叫道:“且慢,我有话说!” 十三章 宝印镇顶真火烧 真真是不动则已,动则如九天雷霆。 话音不落,翻脸就动手,这一印打下来,天且翻来地且覆。 浩瀚一座大印,如泰山压顶从天而降。无量毫光五色阴阳,定时空,转五行,四象汇聚,尚未落下,就压的那尊神灵周身神光噼啪作响阵阵爆开,青面獠牙显现出来,狰狞通红,端端一个妖孽,哪里还有一分神灵气象?! 那神灵又如何喝止的住太一?只觉心头直跳,亡魂大冒,连忙施展神通竭力顶住天降威压,口里暴喝一声,掌中现了条权杖,当头朝天一捅就是一杖。 那权杖也是了得,分明是这神灵多年炼就的神器,这一杖捅上天,正好顶住太一宝印。叮咚一声脆响,宝印微微一滞,随即霞光大放,狠狠震动,仍是坚定不移镇压下来。 克里神一张青面獠牙的脸憋得更显狰狞,持杖双手筋肉虬结骨骼暴突,万丈身躯被压弯了腰,竟是顶之不住! 暴喝声声中,权杖迎风见长,化作一条撑天大柱,杖头顶着宝印,杖尾杵在地上,轰然巨震之间,偌大一个星球,都被顶的移了位! 嘎吱嘎吱的响声凭空生起,那权杖愈大、愈长,被压得深入星球,可宝印仍是徐徐落下。点点神辉,五色灵光,黑白二炁,碰撞交织,把一方空间搅的粉碎,在宝印与权杖交击之处,化作一个巨大的黑洞。 太一道人负手而立,神态悠然,只看着那神灵,淡淡笑道:“你等伪神,都是盗窃众生根性的大盗,死不足惜。你若在那神国做缩头乌龟,说不得本尊暂时还不会动你。今日你既到了贫道面前,贫道说什么也不放过这个机会。” 那克里神若在神国之中,发挥出的威能,绝不差于天仙。太一道人若在其神国动手,要压服这等神灵,怕也不易。 否则也不会千方百计想要将那希阿双神骗出神国。 原本太一道人打算先从希阿帝国撕开口子,镇压灭杀了希阿双神,待空出手,再来收拾其他国度的神灵、小神,却没想到这克里神贸贸然走出神国,来到这里,分明就是天赐的良机。 既如此,正好顺手收拾了他,一则免去了日后一番辛苦,二则也为赤混魔尊、太始道人先料理一桩麻烦。 至于这克里神为何来此,太一道人自发现了此贼,便就有了猜测。分明便是那希阿双神叫来的帮手,此前此贼口口声声说那两个贱人,不是希阿双神又是何人?正好印证了太一的猜测。 希阿双神果然也不是等闲之辈,怕是叫了不少帮手,要打杀太一。眼下也是正好,先灭掉一个,待与那希阿双神斗法之时,也好减轻一分压力。 况且,打杀此贼,还有一番好处。此次太一道人要去克里帝国,实则便是为了谋夺克里帝国的文明精粹,以之作为诱饵。若此贼不来,待太一去时,有此贼在那克里帝国神国坐镇,要得手怕是麻烦,如今收拾了他,一切迎刃而解。 是一石数鸟,好处多多。 由是这一出手,就动用法宝。太一道人手中,有诸般法宝,其中鸿蒙造化图交与星辰真人之手,此后有大用。又有斩仙葫芦,此前得了无限的不灭灵光,参悟过后,便置于其中,这一路从世界树界域赶来,一边也没闲着,也已初步祭炼成功。不过要对付这离了神国的克里神,还用不着动用斩仙葫芦。 于是就这宗太一宝印。此宝乃太一教门镇运至宝,最初不过法器,随着太一教门兴旺光大,这宝印品级连连提升。在深红世界之时,就已有二三品法宝的级数。经过太一道人开辟太元界,坐收了整个一方深红世界的气运气数,加之多元宇宙太一教门燎原之火,使得这宗宝贝破入后天灵宝级数,份属那下品之列。 太一宝印不需炼制、温养,只需气运提升,便就自主提升品级,由是一跃超过鸿蒙造化图,率先成了后天宝物。 这修士法宝,由法器起始,分上中下三等,以禁法层数划分。待三十六层禁法圆满,成就纯阳,便为法宝。法宝有九品,一百零八层纯阳禁法圆满,合入天人法则,便成就后天灵宝。 后天灵宝分上中下三品,另有一品,超之其上,乃是极品,为后天至宝。以一条法则论,只要一品纯阳禁法圆满,法宝材质过关,粘上一条法则,便是下品后天灵宝。若得这条法则合了五成,便是中品级数,法则圆满,便是上品级数。 后天灵宝的品级,与法宝本身含有几条法则无关,就算有十条法则,但只要都不超过五成,那都是下品。而只合一条,只要超过五成,那也是中品。 只不过法则既多,玄妙多用。法则既少,功用单一罢了。 说到这法则,便就有些说道了。 宇宙本源乃是多条大道相合,每一条大道之下,细分法则。譬如五行之木,先分甲木、乙木,甲木之中,又有划分,乙木之中又有划分。每一种划分,就是一条法则。 亦即是说,要通修一条大道,便须得将这条大道所属的法则皆修成圆满,再逆反推演,证得其道。 后天灵宝之中,后天至宝实则并不属于后天灵宝之列。后天灵宝便是上品,也只得一条法则圆满。而后天至宝,却是一条大道乃至于多条大道圆满! 其中差距,不能以道理计。 那后天至宝,单只威能,几不差于先天至宝,能毁灭一方宇宙。只不过后天炼就,玄妙之处不及先天罢了。 便是那圣人手中,也各有后天至宝,但后天灵宝却不被圣人放在眼里。 譬如太清圣人有一尊天地玄黄玲珑宝塔,此宝顶在头上,放出无量玄黄之气,先天万法不侵!便是先天至宝,也难以打破其防御。 又譬如上清圣人通天教主贴身青萍剑,也是一宗后天至宝。 不过这后天灵宝虽不在圣人眼中,于寻常仙家,却也是难得宝物。后天灵宝便是下品,施展出来,寻常天仙若无防备,也难以抵挡。 譬如这太一宝印,本就是镇运至宝,其中蕴含法则,连太一道人本身,如今都还未理解通透。一旦施展开来,五行、阴阳、时空,皆在其中。 也难怪这克里神端端一尊堪比天仙的神灵,被这一印镇住而不得脱,只得抵抗,而无法还手。 这两尊大能甫一动手,便就天崩地裂! 青龙真人、符真人,皆是惊叹万分。却把那余者几个神灵,骇的是惊怖万分。那几尊神灵,正好身处克里神座下,被一缕余波波及,皆受到重创。 树神那万古不化的树身噼里啪啦一阵爆响,不知多少枝叶泯灭于虚无,瞬间就被重创。余者两人也更是凄凉,被宝印连带一并镇住,身躯崩溃,却不得动。 区区堪比化神修士的小神而已,就譬如此前那克里神动手之间,青龙真人、符真人也只得束手待毙一般,这天人之隔,差距实在太大。 若非上头有那克里神顶着,怕是这宝印一出,这几尊神灵,便魂飞冥冥,了账去了。 尤其是那树神,更是惊恐万分。这两位动手间,眼看偌大一个星球,几乎就要支撑不住,连带那附着于星球高纬度的树神神国,都随之动荡。 若继续下去,神国崩溃,这树神直直就要被打落尘埃。 太一道人哪里会去理会克里神之外的人和事?眼见这克里神被宝印镇住,一声长笑,弹指就有一朵混蒙蒙的火焰飞出。 正是那鸿蒙真火! 豆大一点火焰,飞出太一道人指尖,瞬间化作熊熊火焰,把个万丈克里神包裹其中。火焰燃烧,介于虚实,烧的空间溶解,维度不存,火焰所在,一切物质,顷刻间皆化为虚无。 这鸿蒙真火,果真是无物不燃。比那三昧真火,不知高到哪里去了。这一烧,引动克里神一身神力、神光、肉身、神魂,端个一尊神灵,整个化作火炬,熊熊燃烧起来,只烧的肉香扑面,惨叫连天。 那火也是奇异,只烧克里神,而不波及其余。甚至那被太一宝印一并镇住的其余三尊神灵,在火焰中却完好无损,连一点炎热都感受不到。 太一这等神通,端端是令人惊叹。 却也并非出奇。 太一道人一身修为神通,皆自于鸿蒙太一至圣真经,这部无上法门,无比高深。实则在天仙之下凡俗境界,太一道人并不能发挥出这门无上法门的真正神通,只因道行不够。 如今太一道人开天辟地成功,除了法力境界尚不及天人,其余肉身、道行,皆至天仙天人,跳出仙凡之隔,这才能发挥出这门无上功法的大神通。 这也是太一道人根本不把这些堪比天仙的神灵放在眼中的缘故之所在! 休说几个伪神,只是堪比天仙,便是真正的天仙,如今在太一道人手中,也走不过几个回合! 上有宝印镇压,又有真火灼烧,那克里神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嘶吼哭号,惨叫连天,又是告饶连连,太一道人却浑然不予理会。 这等神灵,神力积攒浑厚,一时半会少不干净,还得再烧一会儿。 十四章 亮出虎皮拉大旗 于是太一悠悠端坐云床,不去理会那克里神告饶,却微微抬头,大笑一声:“道友早至,何不现身一见?” 身旁两位弟子一听,不由心下微奇,也跟着抬头,就看到虚空裂开,一尊面目清癯的黑袍道人从中漫步走将出来。 “赤混魔尊!” 两位真人不由大叫出声。 正是魔尊是也! 那魔尊看了两位真人一眼,两位真人只觉神思冥冥,不知己之所在,就要沉沦。恍惚间又回过神来,顿时冷汗直冒,垂头不敢再去看魔尊一眼。 就听太一喝道:“赤混,你面皮何在?!” 那魔尊施施然走下来,也现了云床,与太一道人相对而坐,先是看了眼一身旁一把大火炬,这才稽首一礼,笑道:“许久不见,道友可好?” 见太一还了一礼,便不等太一说话,又笑道:“我何来没有面皮?你这两个小徒弟,端端是胆大包天,本尊何等身份?也是这等蝼蚁能大呼小叫的?” 太一道:“你堂堂元始魔教的掌教,何必与小辈过不去?” “正因本尊乃堂堂一教掌教,这才要维护颜面。”魔尊争执一句,道:“你这老牛鼻子,就喜欢在这些边边角角与本尊争,何苦来哉?” 太一无奈,摇了摇头:“罢了罢了,我不与你争这些鸡毛蒜皮。” 便道:“我看你一身神通也至于天仙,难怪贫道只隐约察觉。怎么,你也是追着这克里神一路过来?” 赤混魔尊颔首:“正是。这毛神区区贼子,与本尊相争,尝喝本尊的洗脚水。却凭恃背后大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冒犯本尊。前时不久,本尊察觉到这毛神异动,便一直关注,他从他那乌龟壳里出来,本尊就一路跟着,就是要看看这毛神作甚。” “原来如此。” 太一笑道。 赤混魔尊又道:“看来你这老牛鼻子这些年也没白过。这毛神虽然不被本尊放在眼里,却也有天仙级数,等闲不好对付,却被你三拳两脚打的要死。不过依贫道看来,你这法力似乎还不及天仙罢?” 太一淡淡一笑:“那又如何?莫非魔尊你以为你证得天仙,就能压服本尊?” 魔尊嘿嘿笑道:“你我如今乃是一条路上的人,火气何必这么大?”便转言道:“看来这毛神是来助希阿两尊毛神与你相抗。也是正好,本尊也能助你一助。” “你助我便是助己。”太一道:“抹杀了这毛神,你那克里帝国,还有何人能阻你传道?” “话不能说太满。”魔尊摇头:“除掉了这毛神,是半开了一块绊脚石。不过那克里帝国,也非是没有大能。那灭霸,你还记得与否?” “哦?”太一不由道:“难道此贼如今也有了大威能?” 魔尊点头:“也有天仙级数了。且灭霸此人,与宇宙天神组还有生命法庭有所关联,等闲动不得。” “原来如此...” 太一道人沉吟片刻:“我倒是忽略了这宇宙天神组与生命法庭的存在。” 那宇宙天神组的天神有多厉害,太一道人早有体会。当初若不是凭恃了诛仙剑阵,怕是拿不住那一组天神。 那天神个个都有返虚威能,这浩瀚宇宙,不知有多少。至于生命法庭,更是一尊大能。曾听圣母说起此人,乃是先天神灵永恒所造。以永恒的境界,最高能造出金仙技术的人物。听其威名,至少也不低于真仙,不好对付。 不过要说惧惮,却也不然。 天仙级数如今已不被太一道人放在眼里,虽说因法力之故,对阵真仙级数的大能,可能力有不逮,但未必现在就会对上。 斟酌片刻,太一问道:“道友可知那生命法庭身在何处?” 魔尊摇头:“不知。不过大略应该不在这室女座超星系团。宇宙广大,那生命法庭自封宇宙管理之神,要管的地方多了去了,眼下看来,还轮不到这室女座来。” “既如此,便勿须忌惮。”太一拂袖道:“待他注意到室女座,贫道法力也成就天仙,哪里还会惧惮一个造物?” “话虽如此...” 魔尊哈哈一笑:“生命法庭暂时自不需理会。可这宇宙天神组,便不得不理会。道友你此来大宇宙,怕是不知,那宇宙天神组,编制文明,号称文明的引导者、创造者。本尊元始魔教传道之时,与其多有冲突,只道是贫道扰乱了宇宙文明的自我发展,多次寻贫道的不自在。道友如今也要在这希阿帝国大肆传道,怕是很快就要引来此辈。你那诸般弟子,与我一般无二,化神倒是不少,返虚一个也无,不好应付哇。” “贫道这里暂且不说。你与灭霸早有约定,难道灭霸不会从中调和一番?”太一问道。 魔尊嘿然一笑:“那灭霸可不是蠢货。虽然没有与本尊和元初天帝翻脸,但想来如今已是反应过来,晓得被我等算计。他不阻挠便已是侥天之幸,如何会来助我?” “难怪...” 太一颔首:“我道是你两位道友亲自出山,却也进展不快,原来有诸多拦路虎。” “道友此番出来,你我三人联手,管他什么拦路虎,一并踩在脚下便是。”魔尊哈哈大笑,侧脸看了眼已经被烧的没了皮肉,神力几近枯竭的克里神,道:“牛鼻子,你不打算留他一命?” “留命作何?”太一笑道。 “打手啊。”魔尊嘿嘿道:“这等天仙级数的打手,可不多见呐。” “这等打手我要来作何?”太一嗤笑道:“做惯了高高在上的神灵,让他给贫道做狗,打死他都不干。” “我愿!愿啊!!!” 两位道人在这里谈天说地,又不曾隐秘,那克里神就在身旁一个大火炬,如何又听不到? 这一听,原来还有活命的机会,怎能不抓住,于是声嘶力竭叫道:“我不识天数,不明道理,冒犯了道人,你饶我一命,任凭驱策!” 太一道人哈哈一笑:“倒也是个识时务的。” 却还是不理会,对魔尊道:“这等人物,不好生炮制一番,便不会听话。” 魔尊深以为然,笑道:“自然要让其识得厉害。”便又道:“依本尊看来,这毛神都来了,想必斯克鲁尔人的两个毛神一并恐怕也来了。加之那希阿毛神,便有四尊堪比天仙。道友一人,能敌否?” “道友既然来了,难道还要贫道以一敌四?”太一笑道:“不妨将元初道友也一并叫来,也勿须作甚算计,你我三人合力,管他几个敌手,管他什么神国,直接杀进去,一锅端了便是。” “这...”魔尊斟酌道:“这些毛神背后还有大能撑腰,这做的太过了,引出大能怕就不妙了。” 两人同出一体,实则什么信息都各自早知。眼下谈天说地,大略也是闲的没事。加之两人之间的关联,太一不想暴露,即便来此之前,圣母有所怀疑,太一也未曾予以肯定答复。 须得遮掩隐瞒。 就听太一道:“此事已勿须担心。” “哦?”魔尊面露奇色。 太一道:“我此番持了先天死神太冥圣母的法旨,这一方宇宙,皆要作太冥圣母信仰之地。余者大能皆要撤出。由是大能绝不会出手。” 又道:“我太一教门,你元始魔教,还有元初道友的元初神庭,皆出自世界树界域,乃是同乡。加之这宇宙广大,贫道也不是吝啬之辈,只要你二教尊奉太冥圣母,与我合力剿灭伪神,许你等一方传道,也未尝不可。” 那魔尊一听,做状惊讶万分:“先天死神又是哪位大能?” 这戏演的,实在是精湛。 太一笑道:“这方宇宙,有先天神灵,与宇宙同生。其中有一尊大神,掌生死之道,或称‘死亡’者,便是先天死神太冥圣母者也。能与圣母平起平坐者,仅几位而已,乃是绝顶大能!圣母不曾收割信仰,此番大略有些想法,已与其余大能商谈妥当,由是贫道才大张旗鼓,前来传道。” “原来如此!” 魔尊叫道:“端个一桩好事。你这老牛鼻子,真是气运鼎盛,竟靠着一尊大山。” 然后便沉思起来,良久才道:“也罢,既是圣母在上,本尊不允也是不行。既然老牛鼻子你开口了,本尊允了便是。想必元初道友那边,也不会不允。宇宙毕竟广大,你我三教皆初生尔,还不到争斗之时。” “道友是个明白人。”太一抚掌笑道:“既如此,便寻元初道友罢。” 哪知魔尊还是摇头:“元初道友如今正忙,哪里有时间赶这过场?况乎你我二人联手,天下之大,又有几个相抗者?” “话虽如此,可若元初道友也来,你我三人,岂不是把握更大?元初道友不来,不曾出力,我如何许他传道?” “此言差矣。”魔尊道:“元初道友不来,是因为被宇宙天神组绊住了手脚。他那里传道,牛鼻子你是知道的。取的是与天地相合之道,与宇宙天神组冲突最大。眼下正拖着一大群宇宙天神呢。岂能说他未曾出力?他那里拖住天神,你我这里才好动手,免得那造物傀儡成群结队,也是个麻烦事。” “哦,原来如此。” 十五章 时移世易变化多 虽说太冥圣母已与各个信仰背后的大能索要了主层面宇宙空间的传道权力,对他们那个层次的人物而言,一言而决。可一言而决不代表什么都解决了。 那等大能是允是允了,可对于其手下的棋子,他们反倒乐得看戏。你太冥圣母要主层面宇宙空间的信仰,行,给你就是。我不插手。但能不能顺利拿到,那就看要你代言人的本事了。 对他们来说,这是无尽生命之中的一个调剂,仅此而已。他们承诺便罢,却不会专门花心思为太冥圣母扫清障碍,反而乐得手底下这些棋子,为太冥圣母找点麻烦。他们自己不能与太冥圣母过不去,但手底下的棋子却可以。 至于圣母怎么想,那是圣母的事。圣母要是有暇,只管出手便是。他们最多在一旁嘲讽,说圣母不要面皮,亲自下场,凡此种种。 因此,不论希阿双神也好,克里神也罢,乃至于造物傀类宇宙天神组,甚至于藏得更深的生命法庭,这些人,都会因为各种原因,来阻挠太一道人的传道。 或是为了自己的尊位,比如那些神灵。或是为了‘大义’,比如宇宙天神组,比如生命法庭。他们是文明的‘引导者’、‘观察者’、‘创造者’,不允许文明走上‘偏离正道’的轨迹。 而太一教门、元始魔教、元初神庭,就是剥夺他们尊位、破坏文明走向的破坏者。于情于理,他们都要阻挠。至于太冥圣母,他们不知道。就算知道,装作不知即可。 我尊敬太冥圣母,但我不知道哇,对不对,不知者不罪。我也是为了自由,为了大义,没有做错呀,对不对? 这样的狗屁倒灶,太冥圣母如果要讲道理,就跟他们扯不清。如果不讲道理,背后的那些大能就要说话了。当然,太冥圣母本来就不讲道理,不过背后那些大能却可以看看戏,最后嘲笑圣母一番,圣母却反驳不得。 毕竟还是要面皮的,因此,不到万不得已,圣母肯定不会对宇宙天神组之类的出手。这都要靠太一自己来作。 太一在近十年前,就将赤混魔尊、元初天帝打发到大宇宙来,实际上本来就没想着一举就让这两位在大宇宙发展起来,说白了,就是先打下钉子,撕开口子,时机一到,再慢慢炮制。 眼下时机就到了。 有圣母在上面顶着,那诸多信仰背后的大能不会出手,这就给太一道人创造了良好的条件。 至于各文明的神灵,什么宇宙天神组,如果在经历深红世界之前,太一道人还颇为惧惮,但现在却不放在眼里。 唯有一个生命法庭,却也是藏得颇紧,一时半会怕是撞不上。只要时间足够,太一道人可不会怕了这位。 毕竟,这大宇宙中,时间最不值钱。 三五百年,眨眼就过。而三五百年之后,太一道友又是何等修为?! 那树人星球上,两位掌教装模作样交换信息,却也把万丈火炬放在一旁,只把那克里神烧个半死,一身神力枯竭,烧的是皮开肉绽,白骨皑皑。连带他那神器权杖,也都烧成了金汁。 却也不见那宝印镇下来把克里神镇死。 说起来,太一道人从头到位,实际上都不打算把这克里神诛杀抹灭。就如赤混魔尊所言,收编了做个打手还是不错的。 连无限他都敢收编,何况区区一个文明神灵? 但收编归收编,却也要折服了才好用。这大宇宙中,拳头最大。不让这克里神体会体会生死,如何能让他乖乖听话?! 眼看克里神已是奄奄一息,惨叫声都变得蔫嗒嗒的了,那鸿蒙真火也顺着他逐渐减弱,直到那克里神再无一丝力气,火焰才完全熄灭。 此时,那克里神已化作三丈高大,没了万丈神躯,破破烂烂,就倒在一旁,被宝印禁锢当空,喘息哀嚎。 太一道人就正与魔尊商议:“希阿帝国有两尊木胎,道友之前又道斯克鲁尔也有两尊木胎,这克里帝国,就只这一尊?少了一尊,竟也这般强势?能与斯克鲁尔和希阿抗衡?” 魔尊道出缘由:“克里帝国虽只这一尊毛神,可还有一个忽视不得的玩意儿。” “哦?” “最高智慧,牛鼻子你该知道罢?”魔尊道。 “哦,”太一细细一想,恍然道:“一个人工智能罢?” “然也。”魔尊颔首:“这人工智能,在十载之前,本尊与元初天帝倒是见过,只道是可个法宝法灵。却也没料到,这玩意儿,在克里帝国的地位,却不低,与这尊毛神相差仿佛。这近十年以降,还叫那玩意儿成了神,虽然力量不及这克里神,可神出鬼没,只要有信号,它就能一直存在,又把个克里帝国打理的井井有条,外道科技也发展的极为迅速,搞出许多威能不小的武器,倒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这样么...”太一道人笑道:“如此算来,这克里帝国也算是有两尊木胎。” 便就揭过此言,转言道:“此前贫道问及那希阿女皇关于希阿双神的弱点、喜好。得知这木胎最喜文明精粹。道友你自十载之前便来到这大宇宙,对文明精粹,又有多少了解?” “文明精粹?”魔尊笑道:“这东西本尊倒是有些看法。” “哦?贫道洗耳恭听。” 于是魔尊道:“这文明精粹,也不知从何而来。怕是一宗了不得的物件。分散于宇宙各处,种族得之,便可从中得到启发,进而顺顺利利走上文明的道路。克里帝国在扩张的过程中,征服、抹杀了不少走出本星球的宇宙国,掠夺了他们的文明精粹,而这些文明精粹,在克里帝国被分作两份,一份就在这尊毛神的手中。” 魔尊袖袍探出手指,指了指一旁的克里神,道:“另一份则在那最高智慧的手中。本尊尝想夺得一些来观摩观摩,却不可得。藏得紧,本尊又不能做的太过明显,只好一直按捺。你要问文明精粹之事,这不正好有一个现成的么。” 此前魔尊在宇宙中,虽也纵横,却不能太过冒头。毕竟那各文明背后,还有信仰的大能。魔尊识得利害之处,任何事都不能做的太过显眼。否则以魔尊的性子,怕早就夺走了这克里神与那最高智慧手中的文明精粹了。 如今便没了这般担忧,只要那背后的大能放手了,予取予求,还不任凭操持? 太一点了点头,哈哈一笑,探掌一拿,镇住一方时空的太一宝印滴溜溜一转,化作巴掌大小落在太一手中。 那克里神得了自由,却不敢动弹,翻身起来,垂头束手,战战兢兢。 太一道:“过来罢。” 克里神屁都不敢放一个,连忙上前。 太一拂袖把他摄到身前,使其坐下,这才问道:“贫道与魔尊所言,你当是听到了。那文明精粹,是个什么东西,还不快快道来?” 克里神抬起头来,青面獠牙,却一副震怖模样,连忙答道:“好教您知晓,那文明精粹,乃是一件强大的宝物破碎之后的碎片。” “哦?”太一道人目光一闪,心里愈发明了,却道:“什么宝物?” “不知。”克里神摇了摇头:“本神...我只是从上神处得知有这么个东西,上神告知若能聚齐奉上,便有好处赐下,于是...” “原来如此。” 听这克里神什么一说,太一道人一则大略猜到了文明精粹的来历,二则也知道了这些文明神灵为何对文明精粹趋之若鹜。 却只不过是为了得到其背后大能的赏赐罢了。 又知道那这些大能也是觊觎这东西,太一道人不由皱了皱眉,便就知道,自家虽能在这大宇宙传道了,可其中细节,怕是没有之前想到的那般容易。 文明精粹的什么东西,太一道人锁定了一个目标,分明便是那命运石板破碎之后,第七个部分散落的无尽碎片。 也难怪生灵种族得了这东西,就能得到启示,顺利走上文明的道路。这命运石板就譬如造化玉碟一般,乃是先天镇压天道的宝物,其中奥妙无穷,若能领悟一丝,就有成仙的可能。端端有大造化,也难怪能催生文明。 原本太一道人以为,这第七部分无数碎片,因为命运石板的特性,可以遮掩自身的气息,让那些大能找不到,不好找。可毕竟忽视了这宝物的能耐。是宝物总会发光,不找宝物,去找光,顺藤摸瓜,如何找不到宝物呢? 这样看来,那诸般大能虽然放弃了这主层面宇宙空间的信仰,但未必会放弃这命运石板碎片——文明精粹。 太一和赤混心意相通,登时就将其中弯弯绕绕想了个通透。 太一皱了皱眉,真神传音与魔尊道:“我原本还想着,不着痕迹,先把这第七部分的命运石板碎片收集起来,现在看来却是不能。” 魔尊传音回道:“你我虽有神通,能掐会算,可也不是算无遗策。这宇宙广大,我等境界还不够,总有我们算不到的东西。这命运石板毕竟关乎重大,那些人仍然觊觎,也是理所当然。不过以我之见,倒也不必担忧。你看这室女座三大帝国,实则在许多年前,就各自搜集了一部分碎片,也没见那背后大能将其收走。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怕是要等到这第七部分碎片聚齐了,那些大能才会忍不住出手。我等还有时间。” 十六章 设彀引鱼双保障 太一道人不由暗暗点头:“道友言之有理。” 便道:“若是如此,倒还真不必担忧。宇宙无边广袤,区区一个室女座超星系团,也只是其中沧海一粟。就算我等将室女座超星系团的碎片都聚齐了,也不过是那第七部分石板的微小一部分,当是不会触动那些人的神经。而待到你我教门遍布大宇宙,搜集齐全的时候,已是许多年之后,你我修为境界,已不可同日而语,是时未必会怕了他们。明刀明枪斗一场,也并非没有把握了。” 魔尊回音道:“正是这个道理。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要把这室女座纳入囊中。你此前的计较,当要作废,未必要用文明精粹作诱饵。” 两人说到这里,话语便不再传音,而是明里说来了。 太一道:“我此前计较以文明精粹做诱饵,将希阿两尊木胎引出神国,将其一网打尽。眼下却是不必。” 就把目光落在克里神身上,笑道:“这里偌大一个活诱饵,岂非更好用?” 魔尊大笑一声:“牛鼻子此前怕是打算去克里帝国,与本尊合谋,取了克里帝国的文明精粹罢?” 太一颔首:“正是如此。不过眼下却不必了。” 便对那克里神道:“你,要死还是要活?若要死,贫道翻掌诛杀了你便是。若要活,便得听凭贫道吩咐。” 克里神早就被太一道人打断了脊梁,哪里敢有半分抗拒心思,却也是猜到了太一道人的想法,于是连忙点头:“我立刻传讯,只道是我被掌教压制,暂时能够坚持,使希阿两个贱人、斯克鲁尔两个混蛋前来襄助。然后配合掌教...” 太一道人大笑:“是个识时务的。不错,贫道便是这般想法。你传讯与那几尊木胎,将此地之事一一告知,九分真一分假,只道是贫道暂时拿不住你,只把你拖住压制而已。那几尊木胎一听,便道是贫道也不过如此,心里便要大是放心,于是来攻,正好落到贫道与赤混道友的彀中。” 赤混魔尊一旁抚掌笑道:“倒是个好计较。” 却笑道:“然则老牛鼻子,你却须得要保证这毛神不会撒谎。” “这倒是简单。” 太一道人哈哈一笑,弹指射出一道光圈,那克里神猝不及防,登时被光圈套在脑门上,接着便滚地惨呼连连。 太一笑眯眯的道:“这等人物,自要有所遏制。否则表里不一,是他们的本性。” 就说道:“此乃贫道一门禁法,也是施展了多次。唤作紧箍咒。合于你神魂之中,贫道只需念头一动,便教你生不如死。若你敢将贫道吩咐擅自折扣...” “不敢!万万不敢!” 那克里神痛的面孔扭曲,连连拍打云床,大叫道:“掌教便是天,掌教便是神,掌教吩咐,我一定一字不差,为掌教办好!” “这才是道理。”太一道人这才停了禁法。 只这片刻功夫,那克里神已是浑身汗流浃背,如同一根面条,软绵绵爬不动了。此前这克里神就被太一道人烧的几乎欲死,本就没了精力,现在又用紧箍咒折磨,哪里还扛得住?为保性命,已经完全不要面皮了。 太一看他呼呼喘息,便道:“此事宜速宜急,耽搁不得。稍稍有所怠慢,时间有差,那希阿双神未免不能察觉。你速速传讯。” 然后对魔尊道:“道友隐于一旁,看准时机,能诛杀便诛杀,不要手软。” 魔尊大笑一声:“牛鼻子,你说说看,贫道何时手软过一分?” 道人笑着颔首:“那便如此罢。” 于是魔尊便藏于虚无不提。 太一又对左右两位弟子道:“为师与魔尊计较,尔等听在耳中,稍时不要露出破绽。” 两个弟子自是应诺不提。 然后太一道人探掌又将树神等余者三尊神灵拿到近前。 这三尊神灵,未曾被太一道人鸿蒙真火所烧,却眼睁睁目睹了克里神的惨状,待得太一道人收回法宝之后,却也是一动也不敢动弹,就在一旁静候。 这下被太一道人从拿到身前,三人忙不迭行礼。 太一拂袖道:“你三人冒犯贫道弟子,合该问罪。不过眼下有个将功折罪的机会,尔等要是不要?” “要要要!!!” 三人哪里还敢抗拒,这摇头摆尾,就如同家养的宠物一般,乖巧的紧。 太一淡淡一笑:“即便如此,贫道也要有个保证。”于是与三人也下了紧箍咒,并使其好好体会一番,这才停下,三人眼中震怖更甚。 太一便道:“你三人状作仓惶,去鹰巢见希阿双神。贫道此前吩咐克里的事,尔等也听在耳中。尔等此行,便是另一重保障,务必要让那几尊木胎相信,贫道虽强过他们任何一人,却没有绝对优势,要让他们知道,只要他们几人联手,就能拿住贫道,知晓了吗?” 三人冷汗长流,连连点头:“知也!知也!” “知晓便好。”太一道人笑道:“不过贫道要警告一声,不要心存侥幸。贫道这紧箍咒,区区那几尊毛神,量他无能解开。你等若是持了侥幸,敢坏了贫道的计较,千山万水,也要让你等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却是要断了他等最后的侥幸,未免这几人去报讯,却泄露计较,只以为那希阿双神能解了紧箍咒。 三人本也有些心思,这一听,登时心头发凉。 一旁克里神闷声闷气道:“连本神都被制住,希阿两个贱人没那个能力为你们解开禁锢。” 这下全然便没了侥幸了。 这克里神也不差那希阿双神任何一人分毫,却被太一道人轻松制住,想来就觉此前侥幸颇为可笑,于是完全熄灭。 太一如何看不出他们心思转变,淡淡一笑:“去罢。” 于是三人连忙飞身而起,撕开空间,直奔那鹰巢而走。 而此时,克里神业已传出讯息去了。 太一暗道,这双重保障,想必不会有所疏漏了。 于是便与克里神开始演戏。 太一道人打出一道法力,以都天云箓禁法,操控那克里神,将克里神化作万丈身躯,端端是金耀耀,神圣辉煌,如同其全盛时期一般。 太一道人也拿出宝印,状作要打。 而两位弟子,则远远飞走,在遥远一座山峰上,各自遥望。 摆好这般阵势,便就只等那鱼儿上钩,木胎入彀! ... 希阿双神的的确确,也是谨慎。此前太一道人刚到这鹰巢之时,两人便隔着无尽虚空,细细打量,只觉这道人分外危险,于是不敢有所动静。 又想出诸般计较,结连那克里帝国、斯克鲁尔帝国的几尊神灵,又遣座下小神围杀太一弟子,要牵着太一的鼻子走,最终激怒太一,将其引入神国,然后围攻诛杀。 虽然太一道人离开之时,带走了鹰巢的两尊弟子,使得希阿双神第一个算计落空,但却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太一弟子遍布希阿帝国,这里杀不得,那里杀得,总要激怒太一。 于是传讯之后,默默等待。 似他们这等堪比天仙的真神,赶起路来,实在简易。比太一道人都要简易许多。毕竟跟熟悉这室女座。 太一在星辰道场停留的七日之中,不论克里神还是斯克鲁尔的两尊神灵,都早早从各自老巢出发,直奔这鹰巢而来。 斯克鲁尔帝国稍近,于是这两尊神灵早到。 此时正在希阿双神的神国之中谈天说地。 “上神大略抛弃了我等,却也没说完全抛弃。”斯克鲁尔的两尊神灵,皆是男性,一身淡蓝色的皮肤,身材高大壮硕,寻常状态,也有三丈。 “那文明精粹毕竟为上神所喜好。” 希阿双神之中,那女神摇了摇头:“说来何其难也?宇宙广袤,其他超星系团,也各有其主。如果拿不到更多的文明精粹,我们仍然是被抛弃的对象。” “上神的心思,我这一路赶来,也有所猜测。既是抛弃,也未免没有看戏的心思。就好比我等高举神座,俯瞰众生,我座下斯克鲁尔与克里那混蛋的克里帝国斗来斗去,也都是调剂而已。胜了固然有一丝丝高兴,败了也无所谓。” “然也。”另一尊斯克鲁尔神也道:“那太一教虽然有了靠山,可若我等能将其驱离、诛灭,上神未尝不会不高兴。上神一高兴,我等好处还不是源源不断?” 希阿双神对视一眼,不由微微颔首。 “话是这么说。然则那太一教可不是好对付的角色。三载之前,太一教的大师兄,那个伏皇道人,带了上百个堪比我等座下属神的修士前来,也是声势浩大。” “依我说。”一尊斯克鲁尔神道:“你夫妇二人当初就该直接出手灭了那些修士。” “说的轻松。”男性希阿神皱眉道:“那一百尊修士联起手来,也有些棘手。虽然能杀他们,可他们都是弟子,上头还有个掌教。我杀他弟子,他岂能不报复?这些修士不比我等,我等坐守神国,而修士则逍遥天下,更是神出鬼没。我夫妇二人若杀了那许多修士,太一教的掌教发起狂来,这里一下,那里一下,要摧毁希阿帝国都不在话下。希阿帝国既灭,我等信仰怎么办?!” “这...倒也是个道理。”斯克鲁尔二神点了点头:“的确不能仓促动手。他修士不需信仰,我等却少不得。又要供奉上神,又要维持神国,若国灭,后果不堪设想。” 十七章 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太一教门、元始魔教与元初神庭三大势力自活跃于室女座超星系团以来,这些神灵无时无刻不想着把仙道修士的触手斩断。 可一则那些走出世界树界域的修士个个都不是等闲之辈,等闲小神能与他们和平相处都已是不易,遑论驱离灭杀? 如希阿双神、克里神、斯克鲁尔双神这样的大能,的确能轻易诛杀那诸般活跃的化神修士,可他们考虑的更多,更全面,顾忌就越大。 那太一教的掌教太一道人此前并未露出踪迹,倒还不说。那赤混老魔、元初天帝二人,纵横克里帝国,涉足斯克鲁尔,其手段之高强,算计之了得,端端让这些堪比天仙的神灵心头震动。 早前那二人,大略还不是他们的对手,于是藏在暗处,神出鬼没,早前一批化神修士,也是如此。可近一二年来,二人皆修成天仙,便再也不惧这几个真神,每每大模大样,却让这些真神无可奈何。抓不住,又不能打。不敢撕破脸皮,否则一旦那老魔二人发狂,灭了他们信仰国度,那还不一切皆休? 这就是一个攻守的问题。 世界树界域的三大势力,不必困守一处,自由自在,想到哪儿就到哪儿,四处攻城略地,又神出鬼没。可这些神灵却不行,坐守神国之中、信仰之地,只能守,而不能攻。 久守必失,此乃道理。 眼下太一教的掌教也冒出来了,还持了先天神灵的法旨,这就让诸般神灵更是无可奈何了。 若无圣母法旨,这些神灵还有背后靠山可以依靠,就算太一道人等三人凌厉,诸般神灵也自忖他们不敢乱来。 可去了靠山,情况便急转直下。 对这些神灵而言,现如今已经到了最紧要关头。不能再退,不能再守。退一步就算无底深渊。唯有战上一场,就算损失再大,也要把仙道修士赶出去。否则就不是损失的问题,而是神灵尊位还坐不坐得稳的问题了。 由是这希阿双手才下定决心,纠合这室女座星系的顶尖力量,一番算计,先诛太一,再诛魔尊、天帝,还室女座一个朗朗乾坤! “此次你兄弟二人、克里那混蛋,再加上我夫妇二人,我们五人一齐动手,必能诛杀太一。”希阿男神正声道:“此前我已传讯树人宇宙国的那棵老树,与其周边五个宇宙国的属神,使其雷霆一击,先诛了树人宇宙国的两个修士。那两个修士,是太一的弟子。太一必定不会不管。未免六尊属神无法一鼓作气,拖延了时间,于是我又传讯克里,请他来时顺便去看看。” “必死无疑。”斯克鲁尔双神哈哈一笑:“克里那个混蛋还是有手段的。” “正是。”希阿女神道:“等太一道人接到消息,后脚到树人宇宙国,便会知道,是我们夫妇二人的算计。暴怒之下,他一定会回到鹰巢。” “倒是个好计较。不过你夫妇两人如何能确定,死了两个修士,就能激怒太一?”斯克鲁尔双神问道。 “简单。”希阿男神悠悠道:“到了你我这等层面,最看重的什么?” “信仰。” “信仰之后呢?” “这...颜面。” “对了。”希阿男神拊掌大笑:“那太一自不看重信仰,修士不需要信仰。因此这面皮,就在第一位了。我早有准备,待那太一赶至树人宇宙国,都不需做什么算计,只一番谩骂羞辱,他必来寻我!” “是时我等五人雷霆一击,那修士魂飞魄散,岂非就在眼前?!”希阿女神轻轻一笑,分外开心。 “然后再依样学样,一一剪除了赤混老魔、元初天帝这两个贼子,这室女座超星系团,哈哈...”斯克鲁尔双神大笑:“仍我们的掌中之物!” “如此一来,上神抛弃了我们,反倒是一件好事。勿须上供,信仰之力充足,怕是要不了几百年,我等力量再进一层也不在话下!” 四人越说越开心,越想越高兴,忽然竟发现,被上神抛弃却是一件好事。难道这就是祸兮福之所倚? 正当四人开开心心,忽然那希阿男神神色一怔,随即脸色骤变。 周遭几人看的分明,笑声戛然,连忙道:“何事慌张?!” 那希阿男神肃声道:“克里传讯!” “哦?!” “只道是正与太一僵持不下,请我等务必前去,一举诛杀太一!” “什么?!” 几人大惊,问道:“克里怎么与太一撞上了?!” “不知。”希阿男神神色难看,摇了摇头:“他传来讯息实在简略,怕是仓促之间...” “这...那该如何是好?!”希阿女神不由道:“想必是克里路过树人宇宙国之时,正好太一道人也路过,双双撞在一起...那我等此前计较,岂非打了水漂?!” “话不能这么说。”斯克鲁尔双神对视一眼,其中一人道:“克里传讯仓促,想必战况紧急。但要说太一道人绝对强势,却也不然,若是绝对强横,克里连讯息也传不出来才对。既然撞上了,干脆顺水推舟,我等四人一齐赶去,直接动手诛灭太一!” “让我想想!”希阿双神不由沉吟起来。 就在此时,英灵来报。 “有树人宇宙国树神等三位尊神前来觐见。” 神殿之中,四尊神灵各自神色皆有变化。 那斯克鲁尔双神其中一人道:“来的正好!” 希阿双神也道:“一问便知。” 于是让英灵将树神等三尊神灵唤进神殿,一看三神气息虚弱,神力枯竭,四神略略皱眉,那希阿男神还不等三属神行礼,便急忙问道:“事若何?!” 登时三神便哭丧着脸,将此前事从头至尾,一一道来。正是九分真一分假,从五尊神灵聚齐,六神突袭失算,直到克里神降临,再到太一道人现身,此种原原本本,除却太一道人翻掌镇压克里神不提,余者皆真之又真。 叫道:“好教四位上神知晓,不是我等不舍命相搏,实不是那修士对手。我等六人一齐动手,却被那两个修士击破,先有兽头神被擒拿,又有两尊神灵被擒,眼看就要全军覆没,克里上神降临,就要诛杀那两个修士,却忽然太一道人来了!” “那太一道人端是了得,克里上神竟也拿他不下,此时正在我树人宇宙国僵持。克里上神趁那太一不备,将我等三人送出,与四位上神求援来了!” 希阿双神、斯克鲁尔双神一听,不疑有他。这树神等三人言语有条有理,并无疏漏之处,毕竟九分有真,真真假假,便是这四尊堪比天仙的神灵,也不曾怀疑。 不过那希阿男神却问:“你三人如实道来——克里神现如今境况若何?!” “这...” 树神等三人犹豫一分,才道:“克里神大略不是那太一道人的对手,堪堪已经落在下风。” 希阿双神、斯克鲁尔双神一听,暗道这才对嘛。 于是对视一眼,却齐齐舒了口气。 那太一虽强,却只得压制克里神,并非绝对上风,还何须犹疑? 于是斯克鲁尔双神开口道:“走罢,去会会那太一道人!” 希阿双神也自不再犹豫,颔首称是,于是四人齐齐起身,对那树神三人道:“前面引路!” 七尊神灵,神威浩荡,出了神国,一路招摇过市,穿梭虚空,大大小小如七尊昊日,直奔那树人宇宙国而去。 ... 太一道人端坐云床,面前一尊万丈神灵,这等做派,已有四五个时辰。 忽然,太一道人神色一动,缓缓从云床上站了起来,也不说话,周身法力如长江大河,澎湃汹涌,探掌抛出大印,同时一掌拍出,轰然间,动静大作,偌大一个树人恒星系,都晃动起来,如同波涛中的大海一般! 那克里神如何不知时机已到?当下便配合起来,一边骂骂咧咧,暴喝声声,一边竭力施展神通,做状顶住宝印,还时不时还手一番。 两人从星球表面打到星空之中,你来我往,是有声有色。 青龙真人与符真人立在星球表面的一座大山上,齐齐望着胸口,却忽然都笑了起来。 又连忙收敛笑容,做紧张状。 符真人竭力保持着脸上的表情,一边低声道:“这戏演的,真是别扭。” “少说话。”青龙真人也是嘴角微翘:“不把戏演好,万一漏出破绽,那几个木胎来到近前发现了,坏了师尊算计就不妙了。” 符真人微微点了点头:“这次看来,怕是要一网打尽。那希阿双神自以为得计,恐怕没想到,一切都在师尊的算计之中。到时候不知脸色怎样。” “那等木胎,管他去死?”青龙真人淡淡道:“若非这些木胎,我教门弟子早已遍布这室女座超星系团了。” “说起来...”符真人顿了顿:“三十年前,我还信上帝呢。现在却要对神灵动手,此中种种,让人不免心生感慨。” “...”青龙真人沉默片刻,道:“我之前也信上帝,可现在我们自己就是上帝。天上地下!” “唯我独尊!” 十八章 宝贝宝贝请转身 赤混魔尊藏在虚空之中。 他自为魔中之祖,这隐形匿迹,最是拿手。 这修士之中,魔也好,仙也好,只道是魔本是道,然也。也自为仙道体系一面。不在于什么天魔地魔之类的,其境界划分,与仙也是如出一辙。 魔尊与太一一而二,二而一,太一道行成就天人,魔尊也是水涨船高,加之魔尊自有领悟,在这大宇宙近十载,接连渡过人劫、地劫,法力堪比地仙天劫境极限,道行正是天人,一身神通,不比天仙差上分毫。 尤以其终结魔道,最是凌厉,杀戮毁灭,怕是比太一道人本尊也不差了。 此时藏在虚空,几乎与太一同时心头一动,于是隔着虚空遥遥望去,就见七尊昊日从遥远处飞射而来。 不由嘿嘿一笑:“我彀中口子打开,就等你这些木胎一头撞进来!” 那希阿双神、斯克鲁尔双神,带着树神等三尊属神,一路紧赶慢赶,终是到了这树人宇宙国。 隔着几光年的遥远距离,身处虚空之中,隔着空间屏障,都能感受到那树人恒星系传来的强烈波动! 四神对视一眼,都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看来那太一道人也只不过等闲而已。”斯克鲁尔双神道:“我等这一路赶来,时间不短,眼下却还在交战。” 于是道:“你夫妇二人,早前担忧,怕是过了。” 希阿双神摇了摇头:“谨慎耳。” 道:“我等隐藏行迹,悄悄过去,雷霆一击!” “正该如此。”斯克鲁尔双神周身神光收敛,身周化作一片黑洞,什么光线都飞不出去,把自己藏的严严实实。 希阿双神也不落后,各自施展手段隐匿行迹。 然后对树神等三尊神灵道:“你们便在此等候。” 却是想到,他们这等人物交手斗法,区区树神这等属神,余波都承受不住,没有丝毫帮助,倒不如放在一边,留下一条性命,日后更好为他们服务。 树神等三人暗暗松了口气,实则就怕被希阿双神也带入战场,到时候打将起来,顾忌不住,被余波震死,才是悲哀。 于是连忙点头,各自还露出庆幸的神色。 希阿双神也自不在意,露出这等神色,才是应有之理。如果大义凛然,要赴死,恐怕反倒要引起希阿双神的怀疑了。 直到目视这希阿双神、斯克鲁尔双神消失,又过了片刻,这树神三人才呼呼的吐出几口浊气。 一神道:“幸好幸好,要是跟他们一起进去,怕就难以身免了!” “是啊是啊。”另一神也庆幸连连。 唯有树神,闷闷不乐:“这一打起来,我树人宇宙国就要元气大伤,甚至这祖地星系都会毁灭,悲哉,哀哉!” 那两尊神灵呵呵一笑,安慰道:“何必如此作态?如今你我三人既作了太一教的人,日后背靠太一教,改换门庭,修得功法,岂不快哉?至于这树人星系,毁了便毁了,只要好好为掌教效力,日后教门也不会少了你好处。至于死了些许后裔,那也是天数使然。只要没有死绝,时日一长,难道不能发展起来?” 树神闷哼一声:“你倒是心如铁石!” “我等神灵,谁不心如铁石?便是那修士,不也一般?”两尊神灵摇了摇头:“若要顾忌生灵,还打不打了?” 树神无言以对。 而此时,那希阿双神、斯克鲁尔双神,悄然潜行,便就入了那树人恒星系。各据一方,齐齐向那正在斗法的太一道人和克里神包围潜去。 手中,神器、神术,却已准备妥当。只待到了近前,雷霆一击,便就诛杀太一,而大功告成。 正待这四人就到近前之时,将要动手之际,忽然之间,天翻地转! 登时四人神色大变,抬头齐齐一看,只见那四周天边,有十二面影影绰绰、煞气腾腾的参天大旗耸然立起。 那大旗高可参天,遮天蔽日,煞气升腾之间,有十二尊顶天立地的魔神从中跳将出来,将一片时空、维度、次元,从主层面宇宙空间中隔绝出去,只把这四尊神灵,当成了瓮中之鳖! “不好!” 四神感受那魔神浩瀚气息,不由心中暗暗叫苦,大叫一声:“遭了算计!” 太一道人恍然已是停手,那克里神也收了神躯,规规矩矩站在太一身侧,躬身束手,譬如一个仆人。 这阵法,正是那十二都天神煞大阵是也! 且这门阵法,亦即是当初太一道人,请太冥圣母帮手炼制而成,用以护卫世界树界域的大阵。 当初将这大阵打入世界树十二次元世界,一则是护卫世界树界域,二则便是以世界树界域十二次元世界抽取世界树本源力量,来蕴养阵旗。 如此,大略五年,阵法略有所成之时,赤混魔尊回了世界树界域一趟,将这阵法取走,作为持身之宝。 至于世界树界域没了护持,那时倒也没有大碍。不论太一教门、元始魔教,还是元初神庭,是时化神境界的修士,正是大爆发之际,等闲也不惧惮来自大宇宙的威胁了。 况且魔尊取走这门阵法之后,伏皇道人又主持立下了另外一座护持界域的大阵替代之。也不存在疏漏问题。 魔尊取了这门阵法,带到大宇宙中,将其置于斯克鲁尔与克里帝国交战的战场之上,吸纳炼化杀气、煞气,以之增其威能。 如今,这门阵法在魔尊手中,每面旗幡皆成一品法宝,起阵之后,合起来便有后天灵宝级数的威能。 以之布阵作彀,是理所当然。 正是要杜绝潜逃的可能性。 一网将其打尽,毕其功于一役! 只要诛杀了这几尊堪比天仙的神灵,这室女座超星系团,还有谁能挡得住太一三人?! 此后自是顺风顺水,将这片星系,纳入传道行列,顺顺利利将仙道体系,布满星空! 有这都天大阵做凭恃,太一道人自也勿须一些小动作,否则装模作样,使克里神偷袭一人,也是易如反掌。 不过却也不必,都天大阵在此,这一干人等,飞灰湮灭,就在眼前! 太一脚下现了云床,悠悠盘膝坐下,念头一动,便通过与法宝之间的联系,通知了星辰、白虎两位弟子,使其行动。 这才对那如惊弓之鸟的四神稽首微微一礼,缓缓开口道:“诸位,贫道太一,有礼了。” 那四人定了定神,只看到滚滚煞气、杀气、浊气,玄妙翻腾之间,化作一片混沌,缭绕在四人周围,却好歹留下一点空间给四人,不曾立刻动手。 十二尊魔神在混沌煞气之中若隐若现,一双双骇人的眼睛,似有似无的盯着他们,恨不得把这四尊神灵顷刻拿住,分尸吞下肚中。 四人心头战战,一边运转神术护住周身,排开煞气侵袭,竭力保持心头清明,一边就有人叫道:“克里,原来是你!” 其中恨意,绵绵不绝。 只道是克里与太一做了个局,才将他们引来,竟是一网成擒,实在悲凉。 “你竟与这修士合谋!你难道不知,这些修士要绝了我们的根基吗!?” “背叛者!” “上神一定不会放过你!” 克里听着这些无谓的谩骂,质问,神心中很是不屑。到了眼下这等境地,身死道消就在眼前,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便道:“如果我是你们,我会向掌教投降。” 太一道人看了他一眼,笑道:“他说的不错。贫道若要杀你们,动念之间而已。看尔等也是人才,有一分用处。好叫尔等知晓:若要活命,束手就擒!” “妄想!” 希阿双神喝骂道:“你这个隐现小人!” 太一道人神色一冷:“便是说,尔等不愿投贫道了?” “有本事就动手!本神难道还怕了你?!”斯克鲁尔双神喝道:“看我神通!” 这一声大叫过后,两尊原本遥遥相隔的神灵,各自散发出一道神光,竟是要穿过混沌煞气,合为一体。 却哪里知晓,那混沌煞气最擅侵蚀,便是这些神灵神力浑厚,呼吸间却就暗淡下来,一副神躯已是变得灰头土脸,有臭汗、皮屑等等朽败状态产生。 太一道人看这两尊神灵模样,大略产生了一些兴趣,并未请魔尊发动阵法,也不管另外希阿双神施展神通打来打去却被混沌煞气阻住。 就见那斯克鲁尔双神终归是穿过混沌煞气的阻碍。可一身神力,却被消磨大半,两副神躯,皆竟变得垂垂老朽,不复生机。 那两尊神灵哪里还顾得其他?心中骇然之余,轰然撞在一起,刹那间,神光大放。便就有一尊双头四臂四条腿的巨神出现在当中。 太一不由呵呵一笑:“合体?!” “受死!” 那双头巨神暴喝一声,七窍喷出神光,化作道道锋芒,泯灭时空虚无,要来杀太一。却被混沌煞气侵蚀一空,但却不停,飞身一跃,就要杀将过来。 太一叹息摇头,翻掌取出一只黄皮葫芦,抬头笑道:“赤混道友先不忙动手,待贫道试试这葫芦若何。当初塞托拉克引动这葫芦乱来,坏了这法宝,我一番辛苦修复,如今有个敌手,正好试试锋芒。” “牛鼻子忒也不爽利。”魔尊声音传来:“若是本尊,哪里还会叽叽歪歪,翻掌灭了这些木胎。” 太一摇头失笑,却放出葫芦,起身微微一拜:“请宝贝转身。” 十九章 一只大手从天降 斩仙葫芦本就是一桩专司杀戮的宝贝,杀起仙魔鬼神来,如砍瓜切菜一般,轻松自在。遑论如今这宝贝,已非是当初太一道人刚刚兑换出来的初成品。 当初花了大价钱从系统兑换出这一宗宝贝,一亮相就降服了无血,只可惜塞托拉克一番算计,这宝贝便就废了,只剩个空壳子。 不过收编了无限之后,炼入无限残损的先天不灭灵光,斩仙葫芦反倒是威能大涨。那无限全盛时期份属太乙金仙级数的大能,便是距离那大罗,也不远。她那一道不灭灵光,非但有先天不灭的特性,更是强横无比。 虽则残损,却也不是金仙的不灭灵光所能比拟,便是寻常的太乙金仙,怕也比之不上。毕竟是先天所出的魔神,非同等闲。 眼下太一道人手中这斩仙葫芦,只比杀戮伟力,无论太一宝印还是造化宝图,皆难以企及。 就见太一道人躬身一拜,那宝葫芦中飞出一个婴孩,有一尺高下,白白胖胖,咯咯直笑间,小嘴微张,喷出一道白芒! 那白芒无视时空,无视一切,眨眼间穿透混沌煞气,不曾消磨分毫,便就到了那双头神灵面前。 都天神煞大阵虽则凌厉无比,全盛时期万万不是区区一桩斩仙葫芦能够比拟,可这大阵毕竟非是全盛。那斩仙葫芦又纳了先天魔神的不灭灵光,先天不灭,以如今这都天神煞大阵中的混沌煞气,端端是消磨不得。 斯克鲁尔双神合体,成就一尊双头神灵,神威大涨,可在这大阵之中,又有何能为?他自非是金仙,没有不灭特性,诸般神通、神术,只要一施展出来,便被混沌煞气所消磨殆尽。连带那一身护体的神光,也都摇摇欲坠。 于是要瓦全玉碎,合身扑来,刚好就撞上那一道白芒。 速度实在太快,超越了时空,尚未等那双头神灵反应过来,那一道白芒便在他脖颈间轻轻一绕,一道血线过后,两只大头齐齐从脖子上落下! 硕大神躯猛然僵滞,随后轰然倒地! 就有无量混沌煞气蜂拥而来,顷刻间将这一尊合体的神躯消磨了皮肉骨髓,化作道道精气,十二尊魔神跳将出来,各自抢了一分,狼吞虎咽,吞入腹中,噼里啪啦一阵爆响,十二尊魔神纷纷长大了半尺高。 那魔神贪婪,吞吃了斯克鲁尔双神的精气,就把一双双凶残的眼睛,齐齐盯住希阿双神,只把这两尊神灵,看的是亡魂大冒! 这两人也真个是没有想到,只言语之间,两尊不比他夫妇二人差分毫的神灵,合体之下,便就如此烟消云散。 实在是令人震怖! 一时间心头凉到底,面色煞白,失了分寸。 那神灵神魂坚固,藏于神格之中,普遍来讲,便是神灵陨落,神格也难腐朽。那伪神自且不提,如斯克鲁尔双神这等堪比天仙的真神,却竟也眨眼间便烟消云散! 他二人却哪里知晓,便在那斩仙葫芦发威之时,一并便已将其神格斩杀。 太一道人掌心托起葫芦,隔着无量煞气,笑眯眯的望着那希阿双神,道:“贫道这宝贝若何?” 希阿双神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便是太一身旁克里神,也已是噤若寒蝉。只道是当时这道人若拿出这件宝贝,哪里还有他活命的份? 不由心中庆幸万分。 察言观色之下,知晓掌教老爷大略是打算降服这希阿双神,于是连忙附和道:“掌教老爷开恩,你们两个还不快快投降!?” 希阿双神遥看太一掌中葫芦,心知若敢反抗,下场必定与那斯克鲁尔双神好不到哪里去。是个生灵,就有求生欲望,况乎这等神灵?活得越久,越是怕死,于是当下便就束手待缚。 太一哈哈一笑:“识时务者为俊杰,尔等二人,还不快快显出原形?!” 话音不落,探掌一拍,先天一炁大擒拿,希阿双神应声就地一滚,化出原形。 说来也不稀奇,这大宇宙之中,各文明的神灵,少有类型形态。便是这克里神,也是青面獠牙。 譬如那树神,也是一株老树。 而这希阿双神,早早就被太一道人看透原形,却是两头飞禽! 这两头飞禽端端也是神骏:头尾长万丈,身高五六千。翎羽金耀耀,顾盼有雄姿。太一道人哈哈一笑,道:“端端也是好座驾!” 却已是打算将这两尊神灵作为座驾了。 太一道人原也自有座驾,便是那红麟儿。不过红麟儿比及这两头飞禽,却差了一个档次。况乎太一道人还惦记着座撵。 譬如玉清圣人元始天尊的九龙座撵,便是以九头神龙拉动。 太一如今自是远远无法与玉清圣人相提并论,差距不可以道理计。但这座撵嘛,倒也可以考虑考虑。 至于将两尊神灵当作拉撵的座驾,也不算什么侮辱。太一道人自以道祖为目标,这希阿双神能为未来的道路拉车撵,是天大的荣幸才对! 长笑一声,太一道人大袖滚滚,就要将两头飞禽收入袖中,却忽然之间一声巨震,偌大一个阵法世界动荡起来,十二尊魔神咆哮连连间,高天之上,竟撕开一道口子,一只纹路栩栩如生的大手从裂缝伸入阵法之中,直指两头飞禽! 就听魔尊惊怒:“安敢破我阵法?!” 就见十二尊魔神咆哮一声,齐齐向那大手扑杀而来,都天煞气滚滚如潮,合了终结魔炁,将那大手缭绕的神光一层又一层的剥离侵蚀, 十二尊魔神各展手段,将那大手打的血肉模糊,一根根手指化为飞灰! 然则那大手便只剩下一只手腕,却也不停,眼看就要触及希阿双神,太一道人的袖子,终于到了! 轰然一声炸响,血光迸显之间,那只大手连带手腕齐齐炸裂,一声闷哼从虚空中传来,无量余波铺展开来,将其下两头飞禽吹起,断了手腕的大手,却忽然一点,射出一道神光,卷住两头飞禽,就要离去。 太一道人喝道:“哪里那么容易?!” 话音不落,摇身一晃便现了万里真身,探掌弹指,啵的一声,与那断腕撞在一起! 神光噼啪作响,爆裂开来,一头飞禽从中跌落,太一道人拂袖将其连带身旁的克里神一齐收起,却另一头飞禽,毕竟被那断腕擒拿,硬生生震开十二尊魔神,退出大阵去了。 都天大阵一晃,天翻地覆之间,便就来到星空之中,太一道人万里神躯耸然矗立,旁侧魔尊也是现了终结法体,与太一道人并肩而立。 说时迟,那时快,电光火石之间,情势急转。那大手突袭,断指断腕,拿走一头神禽,再到魔尊收起阵法,也不过弹指之间而已! 两尊万里真身,矗立在物质星空之中,无量气机排山倒海,没了阵法掩盖,顷刻间将偌大一座恒星系搅成了一锅粥! 恒星震动,火焰摇曳,星辰移位,陨石纷飞,端端是天灾人祸,无量无穷。 两人念头一动,连忙收摄了气机,这才抬头遥望虚空。 只见那遥远星空之中,影影绰绰,有数百尊数百丈高大的天神,却不正是天神组是也?却也不知这些造物傀类,如何忽然来到此处! 两人目光掠过那些造物傀类,直直定住造物傀类众星捧月般环绕的一尊巨神。那巨神一身盔甲,不见面目,高有万里,神威浩荡。 只是一只手正放在身前,一缕造化神光、一缕终结魔炁、一缕都天煞气,在那手臂缭绕、破坏。 一头神禽就站在那巨神肩上! 魔尊眼睛微微一眯,冷笑一声:“来得真是时候!” “老牛鼻子,你我二人,去会会他,如何?” 太一施施然一笑:“善。” 两人抬步一走,时空流转,眨眼间就到了那虚空深处,距离那天神组、巨神,在万里之外停了下来。 魔尊面色冷厉,望着那巨神嘿嘿直笑:“生命法庭?!” 太一神色一动,不由细细打量,片刻之后,心中微沉:“是他?” 魔尊点了点头:“就是这傀儡!” “放肆!” 一声暴喝,那巨神口吐霞光,喝道:“你二人搅乱宇宙秩序,肆意杀戮神灵,该当何罪?!” “罪!?” 魔尊哈哈大笑,指着那生命法庭,嗤笑一声:“你区区一个傀儡,安敢问本尊的罪?!识相的赶紧滚回老巢,否则本尊今日,定要让你飞灰湮灭!” 太一道人二话不说,脑后滴溜溜飞出一方宝印,掌中托起一只黄皮葫芦,冷森森锁住那生命法庭,一言不合,就要动手! 那生命法庭却也吃了一惊。 他自为人创造诞生以来,无数年,纵横宇宙,哪个人在他面前不是战战兢兢?如魔尊、太一这等,开口就喊打喊杀的,着实还没见有过! 不过这生命法庭毕竟非是等闲,他打量两位修士,只觉有警兆连连。他一身力量层次,实则超越这两位道人一个等级,却竟也感到危机,不由心中警惕。 又想到此前所知种种,念头一转,便就有了决断。 二十章 动口之间不动手 他周身一震,左手上已被他一身浩瀚力量消磨的差不多的造化神光、终结魔炁、都天煞气便被震碎虚无,一只手掌顷刻间生长出来,屈指探掌如意,点了点头,这才望着两尊道人开口说话:“太一道人,你秉持死亡之神的旨意,传道传教,我当不阻拦。然则尔等肆意杀戮神灵,搅乱宇宙秩序,须得给我一个说法!” “说法?!” 太一微眯着眼,眉宇细长锋利,淡淡道:“贫道秉持圣母法旨传道,这一方主层面宇宙空间,皆为贫道说了算。这些神灵,”他弹指遥遥指着生命法庭肩上的飞禽,喝道:“却不肯罢休,分明是不把圣母放在眼里。此等不识天数之辈,合该受死!” 太一道人如今实不愿与这生命法庭大打出手。 生命法庭威能浩瀚,力量层次堪比真仙,比太一道人直直高出一个层次。虽则太一道人自忖神通了得,又有魔尊在旁,也不怕了他,然则却须得想到大打出手之后的后果! 即便能诛杀了生命法庭,他与魔尊二人,怕也讨不得好。最大的可能性,是两败俱伤。两败俱伤之下,他与魔尊必须闭关疗伤,如此,这大宇宙传道之事,便没了主持,就有变数。 为防计较失算,才按捺下来,与这生命法庭言语争锋。 那生命法庭实则也有顾忌,圣母毕竟是一座大山,等闲不能触犯。太一道人所言,他自也知晓,若他出手对付太一道人,先不说结果如何,却必定会恶了圣母。想想圣母那恶劣的性格,他一旦恶了圣母,日后的日子,怕就不好过了。 于是也心有犹豫,不愿动手。 听闻太一道人此言,生命法庭略略犹豫,却是无可辩驳。太一道人所言,实是正理。上面那些大能都已应诺,他如何胆敢推翻? 可...他想到此来之前,自家上头那位的嘱咐,不由咬了咬牙,道:“也罢,死亡之神的颜面,我不敢触犯。不过太一,你是死亡之神的代言人,但他不是!” 生命法庭一指赤混魔尊,喝道:“这魔头残害神灵,搅动宇宙秩序,合该问罪。好教你知晓,若你应下本神三个条件,本神便不再插手你传道之事,如若不然!!!” 魔尊冷笑连连,目中寒光四射,喝道:“你这傀儡,要杀本尊,来来来,动手与我看看!” 太一道人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却拂袖拦住魔尊,对生命法庭道:“你有何条件,且道来听听。” 那生命法庭道:“果然是个识时务的。” 然后才道:“第一,你须得交出赤混魔尊,并襄助本身诛杀元初天帝,还宇宙一个朗朗乾坤!” 太一脸上寒气一闪,不言不语。 “第二,室女座三大帝国的文明精粹,本神要带走!” 太一道人眼睛眯的更甚。 “第三,”生命法庭道:“你须得助我诛杀至高法神!” 顿了顿,道:“你意下如何?” 太一道人沉默片刻,哈哈大笑起来,便指着那生命法庭冷声道:“端端是做的一手好生意。你只一句话,不但要贫道诛杀道友,还要文明精粹,还要贫道为你卖命,嘿,生命法庭,你不去做生意,倒是埋没了你这一身天赋!” 喝道:“贫道便告诉你,你端端只是妄想!” “其一,”太一道:“元始魔教、元初神庭,已尊奉圣母,我已应允其传道大宇宙。” “其二,室女座三大文明帝国的文明精粹,你想都不要想。” “其三,要请我助你诛杀至高法神,你却须得拿出好处,否则也是妄想!” 生命法庭一听,登时火冒三丈,叫道:“你这是不接受本神的好意了?!” “好意?”太一森森笑道:“你却是个什么好意?从哪里来,滚回哪里去。若要动手,贫道接下便是!” “冥顽不灵!” 生命法庭根本不曾想到,三个条件,太一一个也不答应。心里怒急,阴沉道:“难道你不怕本神杀了你!?” “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太一道人与魔尊交换了一个眼神,便就打算动手。 既然说不拢,何必再废话? 魔尊已是面无表情,掌中现了一卷图录,正是那魔神图录。这卷魔神图录,早在数十年前,太一道人与魔尊在英伦斗法之时,便就开始炼制。如那鸿蒙宝图之于太一道人一般,这魔神图录,也是魔尊的贴身宝物。其中蕴含魔尊一身道行领悟,却是作为证道至宝炼制而成。 又现了庆云,庆云中终结魔炁浮尘,昏黄昏黄,有一缕缕妖异的紫气升腾,其中十二面旗幡鼓荡,十二尊魔神在旗幡上活灵活现。 太一道人也现了庆云,造化神光之中,一座铜钟滴溜溜转动不休,发出叮叮咚咚的响声,清脆悦耳。 两人两双眼睛,齐齐锁住那生命法庭,却不把其周遭数百尊天神组放在眼里。 那天神组的天神不过堪比返虚,在太一道人与赤混魔尊眼中,也是蝼蚁,根本勿须在意。 那生命法庭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两个修士竟这般暴烈,一言不合就要动手。吃惊之余,更是怒火连连,打算给他们一个颜色。 却忽然之间,神色一动,喝道:“慢来!” 太一道人与赤混魔尊神色微微一动,就听那生命法庭道:“也罢,既然你不答应,我也不强求。我有一言,听与不听,只在于你!” 太一心头不由纳闷,正是剑拔弩张,怎么忽然之间就偃旗息鼓了? 心头转动之间,与魔尊交换了一下信息,大略有了一些想法,却冷笑道:“你还有何话要说?” 生命法庭便道:“既然赤混魔尊与元初天帝已是尊奉死亡之神,我便不再多说。至于文明精粹,我也不作强求。” “哦?那你的意思是?”太一淡淡笑了起来。 “诛杀至高法神。”生命法庭道:“那维山帝一直不服管教,如今在大熊座超星系团作乱,搅乱宇宙秩序。其神出鬼没,屡屡从本神手中逃脱。若你助我诛杀此贼,那大熊座超星系团的文明精粹,我分你一半,如何?!” 太一道人闻言,心头不由一动,却道:“贫道如今传道都来不及,哪里有时间去围堵一个至高法神?若传道进展太慢,圣母怪罪下来,我如何担当?” 生命法庭笑道:“好教你知晓,此事并非急切。我要诛杀那维山帝,还需的做一些详致准备,三五百年少不了。你自传你道,三五百年之后,只待本神传讯,你再来助我,如何?” “三五百年...”太一道人沉吟片刻,微微点了点头:“也罢,你毕竟一尊强者,这颜面贫道还是要给。不过你承诺的文明精粹,却须得不能反悔!” “那是自然。”生命法庭语气一松,笑道:“本神一言九鼎,这许多年来,从未有过反悔之举!” “好!”太一道人大笑一声:“既如此,我应了!” 也不提盟誓之类,到了他们这个境界,等闲盟誓,法则反噬已不放在眼中。况乎盟誓之举,总有漏洞,找到漏洞,绕开去,一样反悔不提。 只看一个口碑,只看一个算计。 算得好,皆大欢喜。若失算,吃了大亏,也是咎由自取。 那生命法庭也是大笑起来,却拂袖打出一道神光,飘飘然到了太一道人面前。太一道人非常警惕,虽说有了约定,但却不会放松,掌中造化神光弥漫,拿住这一道神光,就见一块牌子落在掌中。 听那生命法庭道:“此为本神传讯所用。你拿在手中,是时本神自会传讯于你。” 太一淡淡一笑,捏拿牌子,道:“好。” 生命法庭便不多做停留,道:“既如此,我便告辞。” 转身便已消失。 眼前却就剩下数百尊宇宙天神组。 太一道人见那生命法庭离去,面皮稍稍一动,却就把个令牌,置于系统之中。他却不会放松丝毫警惕。与那生命法庭,不过一个口头约定,谁知晓这传讯令牌之中,还有什么奥妙? 将其放在身上,也有隐患。于是以系统之力隔绝。 系统的能耐,连这方宇宙的本源,都无法测度,更遑论区区一块令牌,自是高枕无忧。 便就要与魔尊离去。 却忽然听那宇宙天神组暴喝出声:“太一道人、赤混魔尊,搅乱宇宙秩序,引导文明走向未知,按照天神组条令,擒拿二人,拨乱反正!” 太一道人不由一愣,只见那数百尊天神浩浩荡荡杀将过来,却对一旁魔尊道:“难道这天神组不是那生命法庭的手下?” 生命法庭都不予追究了,这些造物傀类为何还要不依不挠? 魔尊神色动了动:“大概不是一个体系。我听灭霸说,这天神组与生命法庭并非同一人造物。” “哦?” 太一道人微微一顿:“贫道以为,这二人份属同一体系,那生命法庭是天神组的上司呢。” “如今呢?”魔尊呵呵笑道。 “原来不是。”太一摇头:“既然这些造物傀类要来送死,便送他们一程。” 话音不落,一道掌印轰然拍下。 二十一章 拨弄星系如玩具 回想当初十载之前,灭霸唤来一组天神,太一还须得借助诛仙剑阵之力,才能将其灭杀。 而如今,时移世易,休说区区一组,便是眼下这数百造物傀类,也只当蝼蚁视之,翻掌即灭! 却那时,太一道人尚不及返虚,而今却有天仙伟力,仙凡之隔,不可同日而语。却那时,太一一身道法神通,只在积累阶段,而如今,天仙道行搬运之下,神通威能浩瀚无边,一个在天,一个在地,万万不能比较。 那数百尊造物傀类,说来若非太一、魔尊这等人物,无论太一教门也好,元始魔教也罢,诸般弟子,若是遇上,只有望风而逃。纵横宇宙,也不在话下。 可如今,在太一道人掌下,如那风中飘絮、雨中浮萍,就见一掌盖下,无论那造物傀类施展何等神通,逃之不掉,避之不开,抵挡不住,如秋风扫落叶,顷刻之间便覆灭大半。 又有魔尊施展神通,封锁时空,任凭那残存天神使尽了手段,也脱离不得。就有昏黄魔炁升腾萦绕,一触之下,神光破灭,身躯飞灰。 弹指功夫,数百尊造物傀类,便就只剩下一二十尊! 太一道人定睛一看,对魔尊笑道:“我道这些造物傀类都是一个模样,不想其中却也有高低之分。” 那存活下来的一二十尊傀儡,却皆有返虚极限的力量等级,难怪一掌之下不曾诛灭。也是太一道人没有细细关注,第一眼就当蝼蚁看待,只盯着那生命法庭。 魔尊哈哈一笑:“道友却是不知,这般造物傀类,返虚极限不稀奇,堪比天仙力量层次的,这室女座超星系团也有两尊!” 又道:“怕是如今,这室女座所属的造物傀类都到了,只有那两尊堪比天仙的没来。” 太一道人闻言不由道:“是被太始道友牵扯住了罢?” “此时怕是快要死了。”魔尊大笑一声:“那两尊傀儡,也是信心过头了。此前太始道友不曾与其交锋斗法,屡屡避开,又一直吊着。” 他盯着那一二十尊傀儡,弹指一点,啵的一声,时空翻覆,次元泯灭,只把那一团搅的如同混沌,口里道:“却不过是忌惮这些傀儡背后的大能而已。那傀儡还以为太始道友怕了他们,竟还把这座下数百尊都遣到这里来。眼下你我三人承圣母之意,那背后大能,便没了出手的理。” 太一道人淡淡一笑,张开五指,放出万丈五色光华,当头一刷,连带那片被魔尊搅动的混沌,一齐刷成了虚无。 道:“太始道友业已动手,你我这里,主要麻烦也大略解决。只是那生命法庭,终归让人有些忌惮。他救走一头神禽,却不知有何计较。” 魔尊收手入袖,笑道:“无非是给你添堵。你看他当时,大略也是一言不可就要与你我二人动手。却忽然之间改口,怕是临时又受了指派。那诸般人物,虽说应了圣母索要,放弃主层面宇宙空间的信仰,可要说心甘情愿,也不尽然。” 两人并行,往树人恒星系而走,太一颔首道:“单单信仰,只主层面宇宙空间,对他们而言,倒也不是不舍。其关要之处,无非是文明精粹而已。命运石板破碎的第七部分,可都在这片宇宙之中。” 又道:“你看那诸文明神灵,为何如此看重文明精粹,那生命法庭都用文明精粹来诱我。可见盯着这玩意儿的人物,不在少数。我原以为,是因为宇宙广袤,文明精粹太过分散,背后某尊大能是等着收集齐全,再动手取走。现在看来,分明是因为觊觎的人太多,相互牵扯罢了。” “岂非正好?”魔尊笑道:“若只得一人觊觎,你我处境才是堪忧。觊觎的人多了,浑水好摸鱼呀。” 太一沉吟着,摇了摇头,又微微颔首:“浑水有浑水的好处,清澈有清澈的明晰。不论如何,这最后多半是要斗一场的,一人也好,互相牵扯也罢,你我都绕不开。” 魔尊默然片刻,点了点头。 却将话题扯回来,道:“此次未能毕其功于一役,毕竟逃走一头扁毛畜生。本尊猜测,那生命法庭大略会把这头扁毛畜生放出来,四下里与我等作对。这室女座,三大帝国,附属宇宙国数以万计,其中神灵,不说太多,数千是有的。若将几尊堪比天仙的神灵,都一网打尽了,蛇无头不行,一盘散沙,便好处理。却逃走一个,便有纠集的可能。是时一大堆毛神,数千尊堪比化神,少数返虚级数的神灵,也是个不小的麻烦。” 太一失笑:“那又如何?” 便道:“区区一头扁毛畜生,如何放在你我眼中?一盘散沙也好,纠集一团也罢,该覆灭的时候,还是要覆灭。” “话虽如此,”魔尊道:“你我自是不放在眼里。然则座下一干弟子,怕却有些为难。” 太一意外的看了魔尊一眼:“你这老魔,竟也如此心痛弟子?” 魔尊嘿嘿笑道:“不是心痛。死则死矣,本事不济而已。只是你我教门,如今才刚刚发展起来,若死的太多,没了办事的,万事要你我亲自操持,这算怎么回事?” 太一哑然失笑:“你那对待弟子,我不予评论。我那座下弟子,贫道可不愿看到一个个身死道消。只是这修行之路,毕竟磨难重重。日后对手,可不是区区室女座一些毛神能够相提并论。留下这些毛神,正好与了诸弟子练手,做个磨刀石,岂不妙哉?” 魔尊闻言抚掌大笑:“所见略同耳。” 又道:“正是伐山破庙,便就让诸弟子操刀罢。” “善。”太一颔首:“只需好生关注那一头扁毛畜生,勿使其动手坏了弟子性命。毕竟堪比天仙,天人之隔,诸弟子撞上了,跑都跑不掉。至于堪比返虚的神灵,无伤大雅,打不过,还能跑。” “然也。” 两人说着话,便就已是回到树人恒星系。 再看那星系,偌大一颗恒星,近二十颗行星,如今正是乱成一团。 此前设彀,以都天大阵隔绝时空,倒也不曾波及这星系。直至那生命法庭突然出现,硬生生将阵法打开一道口子,拿走一头扁毛畜生,太一与魔尊恼怒之下,一时忘了收摄气机,震动星空,搅乱了这座星系的运转。 这树人恒星系,乃是树人宇宙国的祖地,本也只一颗生命星球。不过树人因其特性,文明发展到走出本星球之后,就将周边几个星球也改造成了生命星球。 许多树人,都居住在这片祖地之中。 于是此番便就遭了灾。先是两位修士、六尊神灵在其祖星上大打出手,不知波及死了毁了多少性命。后有太一道人、赤混魔尊、生命法庭这等人物相继出现,波及更甚。 虽则不是针对,却也使这树人宇宙国损失惨重。 太一道人遥遥望去,心头略略叹息,道:“你我也算是作孽。” 魔尊不以为意:“你何时变得慈悲为怀了?这大宇宙中,每时每刻,都有种族覆灭、文明坍塌,乃至于星球死亡,星系崩溃。你我要争天道,所作所为,便是天数,何须怜悯那等蝼蚁?” 太一缓缓摇了摇头:“罢了,此间事,也不必多说。你我还是将这星系运行,复归远处罢。” 魔尊摇了摇头,虽不以为意,却也与太一道人一道,施展神通,拨弄星球,先将恒星定在远处,又将诸行星拨回原本轨道。 两位大能施展神通之时,树神等三尊神灵,也到了。 只见到那偌大一个星系,就仿佛一个玩具一般,在两位大能手中,任凭操持。这等神通,简直望而生怖。 这三尊神灵,当时与那希阿双神等人分开,藏在远处,不敢靠近。后来生命法庭、宇宙天神组降临,更是将他们骇的远遁而走。 直到事了,这才偷偷摸摸回来,就看到太一与魔尊正在拨弄星系。 三人站在星空中一旁,各自神色,皆是震骇惊叹。 “想是胜了罢?”树神不由道。 “自是胜了。若败了,这两位哪里还有闲心去管你这树人恒星系?” 他等遁走老远,并不知晓生命法庭如何退走,也不知晓那数百尊宇宙天神已是覆灭。却也知晓,必是胜了。 于是更是恭敬,立在一旁,垂头束手。 ... 与此同时,希阿恒星系。 早在那希阿双神、斯克鲁尔双神入彀之时,太一道人便动念传讯。于是藏在附近星系的白虎、星辰两位真人立刻奔希阿恒星系而走。 太一道人留下的这步棋,乃是为防万一。 当初太一道人打算先奔克里帝国,与魔尊合谋,先取了克里帝国的文明精粹,顺便两人联手摆平克里帝国的麻烦,然后回头又以文明精粹,去引诱希阿双神,在不损坏希阿帝国文明中心的前提下,解决传道难题。 于是使座下白虎、星辰两位弟子持了鸿蒙造化图,一待希阿双神离开老巢,便让弟子二人以宝图封印其神国。 其用意,便在于若无法将希阿双神一网打尽,被其逃走之时,断其后路。 二十二章 伐山破庙锁神国 然则太一道人在希阿星系呆了七日,这时间之中,却就知晓,此前计较已有变化。他也稍稍没有料到,那希阿双神如此果断,直接便就呼朋唤友。 你道是太一道人如何知晓? 那魔尊毕竟是太一化身,魔尊身在克里帝国,时刻关注着那克里神,克里神一有动静,魔尊便就发现。 尾随跟踪之下,见其直奔希阿帝国而来,就知晓,必定是希阿双神所邀。 如此,太一自也知晓不提。 于是在太一带着两个弟子离开希阿星系之时,便就知道,自己此前计较,须得变化了。不过太一谨慎,使白虎、星辰两个弟子封印其神国、断其后路的打算,并未打消,仍是按照原本计划进行。 如此,实则不论太一是否能及时赶到树人宇宙国,青龙真人、符真人两位弟子,也许会吃大亏,却不会损了性命。 毕竟,魔尊就跟着那克里神。 随时可以出手。 此后诸般,皆在太一算计之中,就算是宇宙天神组,太一也有所防备。唯有那生命法庭是,实在来的有些突兀,让太一道人略是猝不及防。 却说白虎、星辰两位化神真人得了自家师尊传讯,马不停蹄,持了宝图,便直奔希阿星系而走。 那距离不远,不过两三光年,从虚空行走,只得半个时辰,已是到了。 至那鹰巢上空,二话不说,星辰真人运转法力,轻轻一激。鸿蒙造化图毫光大放之间,脱手飞出,自将展开来,迎风见长,呼吸功夫,便化作一方遮天大幕,将偌大一颗鹰巢笼罩其中,并迅速合围、收缩! 却便把那希阿帝国之人骇的面无人色。 只道是那高天之上仿佛一座世界坍塌下来,帝国就要覆灭一般! 却也不料,那宝图覆盖下来,竟穿空而过。无论花草,无论树木,无论山石,无论人群,皆如虚幻一般,轻轻透过,合入地底之中。 正在那希阿帝国众人摸不着头脑,四处警声大作、舰队铺天盖地从星空战堡中飞出之时,天空之中,却就倒映出一幅画面来! “那是...那是地心!” 就见那画面之中,火红的地心,有一幅浩瀚图卷,将那地心裹住轻轻一抖,已是穿越无尽维度,把个偌大的希阿神国,暴露出来! 那神国金耀耀,其中炽白氤氲,清晰能看到一座伟岸神殿,百余慌乱正是的英灵圣灵! 许多信徒当下就恍悟过来,大叫那是神国! 于是跪地祈祷着,不计其数。 然则却就见那图卷之中,突然跳将出来五尊巨神。赤白青黄黑,五色俱全。那五尊巨神,无边伟岸,各自发出道道灵光,连接一体,化作一方五行大阵,把个偌大的神国罩在其中,随即,五尊巨神各自抬起神国一角,嘿哈嘿哈,就把个神国缓缓拖入了图卷之中! 一时间,鸦雀无声。 恁大一颗鹰巢,体积千倍于地球,上百亿希阿国民,目瞪口呆。 许多虔诚信徒,只觉心中突然失去了一大块,不知不觉,泪如雨下。便就知晓,这并非神灵显圣! 又是就有嚎啕大哭者,有撞墙自杀者,此等诸般,不计其数! 就见那图卷收了神国,随即一卷,飞出维度,来到星球表面,散发出霞光万丈,照彻山河。 就有两尊修士从天而降,来到那图卷旁侧,其中一尊探出纤纤玉手,一把拿住图卷。 浩瀚不失威严,温柔不失体面,一个声音从天而降:“吾乃太一教一代弟子星辰道人是也!奉掌教至尊法旨,持至宝伐山破庙,锁拿神国。” “吾师尊,掌教至尊太一真人,业已擒拿希阿双神,缚于座下。尔等诸般生灵,自即日起,斩断毛神信仰,回复本身根性,善莫大焉。” 言罢之后,两尊修士脚下生起云烟,飘飘渺渺,直奔那皇都而去。 就有希阿女皇莉兰德拉,早早带了诸般掌权者,就在那城外迎接。 两位真人降下云头,落在女皇等一干人面前,只见其态度,已是大不类同。回想当初初来乍到,多有受限,便是三四载之前,掌门大师兄伏皇真人携教门百余尊化神修士齐来,也不曾受到如此礼遇。 只见那女皇脸色莫名,其身后诸般掌权者,各个恭顺。两位真人心头暗是爽利,却也不会失了礼仪,上前一步,稽首一礼:“女皇安好?” 那女皇展颜一笑,还了一礼:“两位真人安好。请宫中说话。” 于是也不多言,一路在许多皇都居民复杂无比的眼神之中入了皇宫。说来那诸般居民,着实心绪复杂。或有希阿双神虔诚信徒,恨不得扑将上去,将两位修士抽筋扒皮,狠狠咬上一口。也幸亏莉兰德拉早有预料,遣了许多可靠的人,弹压那等信徒,这才没有酿成那等麻烦。 也有心中暗暗高兴者。 那希阿双神,毕竟不能全得人心。也有暗暗不满其信仰的人。 也有暗暗兴奋者,却是想到修士神通,暗忖如今希阿双神被擒,连神国都被锁拿,想必太一教就要大肆传道,招收弟子。 如此,若能成为太一教弟子,其他的先不说,那神通法力,端端是让人渴望。 且不提这等零碎。 却说两位修士随同女皇一路到了皇宫,各自宾主落座。 那女皇便迫不及待问询出声:“两位真人此前所言可真?!” 心中毕竟还是有些怀疑,希阿双神毕竟作威作福无数年,神通广大,却竟一日之间便就成了这样,怎么看怎么有些不太可能。 按照女皇所想,即便那太一道人都来了,与希阿双神之间的斗法,少说持续个一二十年,应该没问题吧? 可怎会想到,就这么会儿功夫,就完了? 她心里连连暗道失算。 说来与太一道人达成一些协议,并非她有多偏向太一教门。只不过利益使然,想要借助太一教的力量,从希阿双神手中夺回权柄罢了。 此前以为,一二十载、三五十载,两方如此斗下去,她便于从中取利,时间又是足够。待三十五年之后,那希阿双神与太一教门斗得两败俱伤之时,她便一举将两方都镇压下去,为她所用。 此等算计,也算是颇为机巧。 可怎奈太一道人强横,又暗暗憎恨那希阿双神如此不济事。事到如今,她什么手段都还未来得及施展,便就被太一教门再在大庭广众之下做了个秀。 这还不算什么。 关键是此间事中,太一教门体现出的强横,让她如坐针毡。 只道是驱虎吞狼不成,却成了请神容易送神难的局面! 那希阿双神如此不济事,都压得她这皇室无数年抬不起头。而今这太一教门更加强横,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心里虽是如此艰涩,可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笑意盈盈间,又迫不及待,仿佛多么期望太一教门获胜一般。 星辰、白虎两位真人乃是化神修士,元神返照,虽则没有专门去探查人心,却也略略感受到了这女皇的心绪,对视一眼,两人眼中皆有笑意。 星辰真人开口道:“自然是真。” 便道:“此前我与白虎师弟随掌教师尊离开希阿星系,便就一直在旁侧静候。我家师尊去往树人宇宙国,那两尊木胎,却是指使树人宇宙国的树神,纠合周遭五个宇宙国的五尊神灵,以六敌二,妄想突袭击杀我在树人星系的两位师弟。” 此间种种,太一道人只将其凝成一个念头,通过鸿蒙造化图,传与星辰、白虎二人。内里详情,他们皆已知晓。于是说起来,原原本本。 那希阿女皇听了第一句,就吃了一惊,道:“双神竟指使对修士下手?!” 瞬间又反应过来,是了,太一道人的降临,怕是给双神带来了巨大的压力,由是才做出此举,或为试探,或有其他计较。 星辰真人颔首道:“然也。也是不为人子,那希阿双神,阴险诡诈。却也不知,他诸般算计,皆在我家师尊预料之中。于是前往树人宇宙国。那树神等六尊神灵,围攻我两位师弟,却不得胜,反倒大败,被我两位师弟擒住三人,眼看就要事败,却竟有克里帝国的克里神来了!” “什么?!” 女皇更惊:“克里神怎么会来!” “便是应那两尊木胎毛神所邀。”星辰真人笑道:“毕竟是真神,堪比我修士天仙,有大威能,我两位师弟,不过化神,既差了几个层次,又是天人之隔,万万不是对手。” “那后来呢?!太一掌教一定是及时赶到了!”女皇不由道。 “然也。”星辰真人笑道:“我家师尊及时赶到,翻掌之间便镇压了那克里神,并将其降服!原来那克里神正是两尊木胎邀请,还有斯克鲁尔双神,欲以五敌一,与我家师尊相斗。却被我家师尊将计就计,将克里神降服之后,以其做彀,将希阿两尊毛神与斯克鲁尔两尊毛神齐齐引出鹰巢。” 最后道:“结果正如女皇所料,希阿双神皆被擒拿,斯克鲁尔双神则皆魂飞魄散。” 二十三章 无意之中有真意 那两头扁毛畜生自非是如星辰真人所言,皆被擒拿。不出意外,自然是被拿住了,可毕竟半道上杀出一个程咬金来。 内里详情,两位真人也自清楚,不过当着这莉兰德拉女皇的面,这话嘛,还是要说漂亮点。 若照实来说,怕不那淫威已久的希阿双神,毕竟给这希阿皇室有许多阴影,若道是走脱一头,怕是这女皇就要疑神疑鬼,心里不安了。 这凡俗权柄的掌握者一旦心里不安,教门传道之事,就要犹犹豫豫,这非是两位真人乐意看到的。 再加上其间牵扯颇多,连生命法庭、宇宙天神组都齐齐冒头,也难怪两位真人不愿实说。 有道是不打诳语,两位真人心里难免有些涩然,尽快就揭过此间,星辰真人道:“眼下那两个木胎皆已俯首,这传道之事,女皇陛下,是该走上正轨了。” 又道:“我家掌教师尊怕是旦夕就要回返,女皇陛下当初应允的事,须得早作准备了。” 莉兰德拉听到希阿双神、斯克鲁尔双神,死的死,抓的抓,又听两位真人说的详致,联系到刚刚两位真人施展法宝锁拿神国之事,便就已大是相信。 也早知两位真人此来,必定是为传道之事,要她履行此前承诺。 眼下既无后顾之忧,虽则担心走了豺狼来了猛虎,却也不得不去履行自己的承诺。那希阿双神那般厉害,都被镇压,她一个凡俗女皇,连希阿双神都不敢反抗,遑论擒拿镇压希阿双神的太一教门? 于是郑重点头:“两位真人放心便是,一干应诺,我自不打半点折扣。” 两位真人微微一笑:“这便好。” 这传道也好,传教也罢,无非两条路子。要么从上至下,要么由下至上。由上至下,便是走通凡俗掌权之辈的路子,上行下效,配合统治机器,一溜捋顺。 由下至上则为下策,无非是在走不通由上至下的路子之后的选择。就譬如农村包围城市,先走通小民的路子,扶持小民中的英杰,推翻原本的统治阶层,创造一个有利于传教的环境。 前者毕竟顺顺当当,后者多有磕磕绊绊,而且太过麻烦。 这麻烦一事,谁也不喜。神通广大的仙道修士,也自一般。若能少点麻烦,谁不乐意? 若放在那等未曾走出本星的低等文明之中,如这般仙道修士,只需展露一番神通,便自能传道。 放在希阿帝国这等庞大的宇宙帝国,这等手段,便不太够用。 说来那希阿双神,实则也是太一教门的福星。若无这两尊木胎,使得这希阿帝国凡俗掌权阶层早有怨言,太一教门要取得传道的权力,怕也不是这般容易。 这人道皇权,便是这样。 习惯了把什么都掌握在手中。 若无希阿双神,太一教门突然要传道,要么妥协多多,要么就揭竿而起。妥协之事,仙道修士又如何愿意?便是三载之前,伏皇道人前来,虽则知晓那希阿双神厉害,即便暂时按捺不提,却也不曾妥协分毫。 教门自超凡脱俗,哪里要与凡俗之辈妥协?这妥协了,还能超凡脱俗? 至于揭竿而起,就譬如之前所言,是为下策。这希阿帝国实在广袤庞大,军事力量非同小可。一旦硬刚起来,教门的化神修士是不怕的,怼一支舰队,打不过还能跑。可化神之下,便不是对手了。 关键是这样做了,名声传出去了,日后教门去其他国度传道的时候,就更加艰难。 室女座代表不了整个宇宙层面,希阿帝国也只是浩瀚宇宙中的一个凡俗帝国,沧海一粟而已。 今天为了传道,揭竿而起灭了希阿帝国,明天去其他超星系团传道的时候,那等帝国、政权的掌权阶层,以希阿帝国为前车之鉴,如何不多有排斥? 如今太一道人软硬兼施,以希阿双神做杀鸡儆猴之举,又稍稍许下一些好处,这希阿帝国,如何能不臣服? 说到许下好处,对教门而言,拿出的都是旁枝末节。无非是如世界树界域如今一般,一则推行全民筑基之法,整体提升凡俗生灵的素质。 二则无非是丹器符箓的低级奥妙。 那世界树界域,自太一教门等三大势力取得统治地位之后,丹器符箓的低等奥妙,在凡俗之间,妙用可谓无穷。 便譬如地球,原本虽也有些黑科技,可毕竟未曾真正走出本星,也只是一个低等文明。可自丹器符箓普及以来,将外道科技改造趋近于仙道,成为仙道附庸之后,地球的文明等级,短短二三十载之内,至少提升了一个层次。 什么炼炁符箓的宇宙飞船,飞车飞舟之类的,这等看得见的,已经比比皆是。地球上的诸国,不少都已经与大宇宙的一些宇宙国建立了外交关系。 这等明晃晃的东西,好处显而易见。 拿到希阿帝国,也是一样。希阿帝国虽然外道科技远超地球,但若能将之取精去糟,再融入仙道体系,其中获得好处,比地球还要大。 实际上,这也是合则两利的事。 譬如推行全民筑基,对凡俗政权而言,自是提升了全民素质,第一个就是战争潜力得到提升。原本的平民,譬如希阿这个种族,成年就有堪比五六层筑基的体质强度,若得功法修行,平均提升到八九层,乃至于平均筑基大圆满也非是不能。 第二个,修行之后,身体强壮,气血充盈,反哺神魂,脑子就清明。脑子清明,这在研究方面,好处又是显而易见的。 而对教门而言,全民推行筑基,广撒网,其中的佼佼者,正好收入教门之中,大略少有漏网。对教门的发展壮大,起到作用,自是不言而喻。 凡此种种,无不说明是合则两利之事。 仙道教门并不理会凡俗红尘的权力,尤其进阶化神之后,个个都追逐大道去了,哪里有什么心思去管你凡俗权柄? 至于化神之下,之前就说过,在希阿帝国,定是翻不起浪花。休说希阿帝国,便是世界树界域,这多年以来,也不曾见到有几个炼炁修士翻起浪花的。 不过一旦进阶炼炁,若有做出悖逆之事,处置的权力,太一道人可不会授予凡俗政权。凡俗政权的劣根性,太一道人深有知之,这退一步,他就进十步,得寸进尺,那是天性。从根基上,就须得斩断这种隐患。 免得那凡俗政权,先是得了处置炼炁修士的权力,然后就要图谋处置化神修士的权力了。 这搞来搞去,把教门搞成了凡俗政权的一份子,那还修什么仙?! 当然,这样的事,不太可能实现。毕竟,仙道修士越到后来越是神通广大。却非是凡俗政权所能左右。 不过一些隐患,太一道人还是要将其掐死在摇篮里。 你凡俗政权自去管你的凡俗,我仙道修士自去修我的大道。 何况,太一道人心里还打算将这种事,当成对教门弟子的一种磨练。这修士也好,凡人也罢,没了磨砺,哪来的能耐? 大略那凡俗之间,若多一些悖逆的修士,反倒是乐见其成了。 正好组织教门的弟子,去剿灭那等人物,也起到一个磨练法术、心境的效果。 当然,太一道人也曾考虑过一个问题。比如教门大肆传道之后,那凡俗掌权之辈心有不甘,或那权力欲望深重者,悄悄然修行教门功法,也未免不可出现几个化神乃至于返虚的人物。 时间一长,这是必定的。 可大略也就这样了。 这样的人物,欲望之心过盛,能入道练就元神已是万万不易,凤毛麟角出一个返虚,便是极限。此后想要证道天人,那是滑天下之大稽。 天人天人,正是天人相隔。他自持了凡人心境,如何能成就天人!?天生就有一重魔障。 这等人物,要么待得万寿耗尽,堕入轮回。要么强行突破,走火入魔而死。若要活命,就有另一个去处,那就是元初神庭! 元初神庭的构架,类似于凡俗王朝,当然,其掌理的不是凡俗政权,而是梳理天地秩序,调和天地不谐。正是仿照那天庭所立,其职能也大略一般。 其中也自权势交错,与仙道逍遥,多有不类。正是这等人物的好去处。 只道是太一道人有先见之明。那宇宙之中,不能要求所有人都如仙道修士一般,眼里只有大道。自是多种多样。只有大道的,教门有一尊位。权力欲望深重的,自然有元初神庭去束缚,正是一网打尽,不漏一个。 至于作恶多端,心性凉薄却向道者,自又有元始魔教收纳。只为作恶而作恶的,太一教门也好,元始魔教也罢,乃至于元初神庭,也不会放过他们,自有魂飞魄散等着他们。 说来太一道人早前一番构架,分出化身,各取一道,实际上初衷,只是为防万一而已。又要做戏,这才显露这般手段。 可到了现在,这等几位一体的构架,却正好合了道祖之路。 将天地正反、阴阳,诸般种种,皆在掌握。 二十四章 神灵只当磨刀石 白虎、星辰两位真人见过莉兰德拉之后,稍稍提醒几句,也没多做停留,便自回了道场。 那道场之中,一干弟子,正是翘首以盼。 此前两位真人持宝锁拿神国,那是光天化日,无人不知。这等神通,实在让人惊叹。尤以诸般入了教门的弟子,更是热切不已。 一则为教门取胜而高兴,为教门即将开始大肆传道而感到激动。 二则便为自己的未来,产生憧憬。 那等神通,他等自也有那一日。 呼风唤雨,毁天灭地,力量的诱惑总是让人忍不住。 自然的,这些弟子毕竟修行不久,这心境道行,尚且浅薄,于是有这等心思,也是理所当然。 只随着修行渐深,沉浸于大道之中,这等心思自然而然就会摒除。 两位真人回到各自道场之后,面对诸弟子热切的眼神,稍稍提了一下此间内幕,又使座下弟子做好准备,只道是传道之日在即。 自教门化神修士行走大宇宙,已近十载。主要就集中在这希阿帝国的范围之内。因诸般缘故,传道迟滞,如青龙真人那般,座下有百余弟子的,实属少数。 如今要大肆传道了,便就发现可用之人太少。 譬如这鹰巢罢,两位真人座下才不三十来弟子。鹰巢广大,各地要设立别院,总得有弟子去主持。 三十来弟子,眼看紧巴巴的。 便须得早早做好准备。 此中事,先且按捺不提。 却说太一道人与赤混魔尊摩弄乾坤,把个树人恒星系复归原位。赤混魔尊不愿多留,与太一道人点了点头,带了克里神,便踏破虚空而去。 克里神被擒,克里帝国便就少了一根参天支柱,如今又没了背后大能掣肘。正是魔尊大展手脚之际,自是不能耽搁。至于带上克里神,自然有大用处。这毛神毕竟是克里帝国尊奉的神灵,将之带上,魔尊传道行事,就要容易的多。 魔尊去后,太一道人招手唤来树神等三人,道:“你三人自当为教门护法,先且各自坐镇各自宇宙国,配合我教门传道事宜。待事毕之后,尔等自去一趟世界树界域终南山祖庭,录个名目,立下魂灯便可。” 三神自是唯唯诺诺。 太一看着三人,斟酌一番,又道:“你三人此前为信仰伪神,神魂被信仰之毒侵蚀,便是修了教门功法,怕也难以摆脱。贫道这里有个提议。” “请掌教至尊示下!” 三人一听,皆是心有忐忑。 原道是投了太一,日后便前程广大,却不知还有信仰之毒一说。一个个都打起精神,竖起耳朵,聚精会神倾听。 太一见他们懵懵懂懂竟是不知,只好稍稍提点一句:“那信仰之力,因果纠缠,你等取了信仰,可曾满足每一个信徒的祈祷所求?” 三人一听,为之一愣,齐齐摇头:“自是不能。那有些信徒,祈求永生,我等如何满足?于是干脆都不满足。” 太一摇头失笑:“这便是信仰的缺陷。那信徒给了你等信仰之力,你等却不曾满足其需求,了结不得因果,年长日久纠缠之下,神魂浑浑噩噩,蒙了红尘,如何修的大道?” “啊?!” 几人大惊,连忙道:“掌教救我!” 太一这才道:“你等自先配合教门传道,事后去那世界树界域,立了魂灯,便自抛却肉身、神魂,以真灵转世去罢。有魂灯牵引,待尔等转世之后,自有教门修士引尔等重新入道。正是抛却一身红尘,重头再来入道。” 便就见那三人犹犹豫豫。 太一道人自是理解。这一身神通,来之不易。说要抛却便要抛却,自是心有不愿。 太一道人心中暗暗摇头,却也不勉强,道:“单凭尔等自愿耳。” 只不过看这些不过堪比化神伪神,根脚毕竟不凡。若入了道途,毕竟有些前程,这才由此一说。否则太一道人哪里会啰啰嗦嗦与他等蝼蚁说这些话? 便就大袖一拂:“去罢。” 于是三人各自沉思之间,躬身一拜。树神自是落下他祖地星球,余者二人皆自回其国度去了。 打发走了这三尊新进教门护法,太一道人袖口一张,那远处星球上,青龙真人、符真人两位弟子不由自主,便被摄拿到了面前。 “师尊。” 两人稽首一拜。 太一微微颔首:“眼下事毕,希阿双神一人被我擒拿,一人丧家之犬。斯克鲁尔双神授首,克里神被赤混道友索要去了。如今这室女座三大国度,皆敞开大门,正是我教门传道之时。” 顿了顿,道:“先且将此间消息,传回终南山,告知与伏皇徒儿。尔等弟子,各自便着手传道之事。” 两位弟子齐齐应诺。 太一又道:“虽则那堪比天仙的几尊神灵,死的死,擒的擒,逃走一尊,为师也自盯着。然则这室女座三大帝国,其下许多宇宙国,多有毛神。其中怕是有些堪比返虚,尔等遇到之后,能伐山破庙便伐山破庙,不能的,先且按捺,或各做计较,将其诛杀或是降服,皆凭所愿。也算是对尔等的一个磨砺。” 又道:“须得知晓一事,若得文明精粹,便须得好生保管,为师有大用处。” “是,师尊。” 于是挥退两位弟子,太一道人哈哈一笑,转身破虚而走。 那两位弟子回到那星球之上,各自皆是开怀一笑。 青龙真人叹道:“还是师尊神通广大,我等行走大宇宙许多年,总是束手束脚。师尊一到,什么事都迎刃而解了。” “那便好生修行。”符真人笑道:“总有一日,我等也自有这般神通。” 青龙真人深以为然。 又道:“眼下我等便要着手传道之事。你此前拿住两尊毛神,我也拿住一尊,正好有些用处。” 符真人道:“然也。那毛神毕竟坐拥一方宇宙国的信仰,好生利用起来,传道易耳。” 却又道:“设下禁法,将之降服,作为我等道场护法,配合传道,也算是废物利用。不过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要先通知伏皇大师兄。这室女座毕竟广袤,我教门化身修士不过百多尊,远是不够。须得祖庭支援一些弟子襄助。否则短时间内,要把教门壮大起来,怕是难。” 青龙真人颔首:“言之有理。既然如今没了最大的掣肘,那小小一些伪神,正要伐山破庙,又要设立分院,人手欠缺,怕是要把祖庭中许多炼炁后期的弟子,都要唤来才是。” “这是好事。”符真人道:“那许多炼炁后期的弟子,不少都是与我等同辈,却被卡在当口不得存进。端端是少了磨砺。此番伐山破庙,灭绝神灵信仰,斗法自是少不得。正好使他们活动活动手脚,指不定便就悟了,证得化神。” “善。” 于是连忙便与世界树界域传讯不提。 ... 太一离了树人宇宙国,正是脚下踏着一头神禽,虚空中直奔那希阿星系而去。这神禽,便是那希阿双神之中的雌性。太一道人赐名:飞灵。 至于被生命法庭横插一手救走的那尊,太一道人也未曾失了其踪迹。在那都天大阵之中,便就拿了其一缕神魂气息,顺藤摸瓜,一番推演,便就大略知晓这头扁毛畜生如今在何处,正是监控之中。 毕竟是一尊堪比天仙的毛神,不好生监控着,任凭其搅动风云,那座下弟子怕是要吃大亏。 至于不立刻去追赶击杀,太一道人也自有打算。 先且不急,把此间事完结之后,再着手也不迟。 却是太一道人心里估摸着,不知那生命法庭拿走一头扁毛畜生,到底是顺手为之,只为与太一道人添堵,还是有所计较。 留下这一头扁毛畜生,正好是个引子,循着那扁毛畜生的作为,去推算生命法庭的用意,乃至于更深层次的奥妙。这比直接追去诛杀要有用的多。 于是驾驭飞灵,便就回到希阿星系。 说来太一前番从深红世界归来,将红麟儿也自带上,不过离开世界树界域之时,却将之留在了终南山中。 毕竟太一道人带回来许多深红世界的凶兽,其中堪比化神的都有数十头。留下红麟儿,便是要其统领镇压那些凶兽,未免那些凶兽在终南山乱来,造出一些麻烦。 红麟儿此时却也不知,它那地位,却被一头扁毛畜生所代替。若是知晓,怕是要与飞灵拼命才是。 作太一道人的代步坐骑,那地位可是杠杠的。没见红麟儿到了终南山祖庭之后,连伏皇道人都对它好言好语么? 太一自是不曾想到这些。 对他而言,红麟儿也好,这飞灵也罢,都是以力降服,地位来说,没有太大差距。感情上,自然是红麟儿更亲近一些,毕竟跟的久。可红麟儿不过堪比返虚,眼下用处不大,带在身边大略无用。反倒是这飞灵,堪比天仙,是个不错的帮手。 至于红麟儿日后,若得炼成天妖真身,能化为人形,收了做个弟子,正是不错。非是一定要做那代步的座驾。 这便就到了鹰巢。 太一道人也不收摄踪迹,正是一日三惊,那图卷锁拿神国才刚刚过去不久,太一道人又大摇大摆驾驭着一头铺天盖地的神禽从天而降,又把个希阿帝国的人们,震了一震。 太一自不理会,直奔皇宫而走。 二十五章 凡人智慧岂无凭 太一道人声势浩大,莉兰德拉自又恭迎,较之于此前迎接白虎、星辰两位真人,又恭敬、盛大了许多。 于是入宫,就此前协议,盖棺定论不提。 得到了满意的答复,太一道人便自去了星辰道场,稍稍与座下弟子嘱咐一番,则便破虚而去。 此间传道事,弟子服其劳。 ... 伏皇道人为掌门大师兄,掌理终南山教门诸般事宜。但毕竟一门之长,鸡蒜皮一些小事自有座下其余弟子操持,非是大事,自也静修不提。 这一日,距离太一道人前往大宇宙已有三月余。 晨钟敲响,天边正是一轮红日冉冉升起。在氤氲的霞光仙云之中,终南山从夜的沉睡中苏醒。 就有炼炁弟子各自从静室中出来,先是一遍早课,诵读道经,这是每日里修士们必须要做的事。 然后就是听讲。 自有教门化神修士于练功场中讲解道法。 诸弟子根据自身的修为境界,和化神真人这日所讲的内容,选择去与不去。 去的,自是在座下静听道法详解。不去的,要么到山巅吞吐紫气,要么入练功场虚空习练法术。 这个时候,那山下、山上,终南山护山大阵笼罩的范围之内,影影绰绰,就有一些被毛戴角的灵兽,从林中出来,或飞或奔,一窝蜂向练功场而去。 自太一道人在此立教开山,打入灵脉,立下大阵,这二三十载以来,受灵气滋养、道妙启迪。尤其太一道人,虽则讲道次数不多,可每次都不曾落下这些教门范围内的禽鸟、兽类。于是就有许多禽鸟兽类开了灵智。 那禽兽之属,最是惧惮人类。尤其终南山上的修士,那一身气机,让禽鸟兽类只觉如芒在背。禽兽之属,感官毕竟远超普通凡人。由是对在这山中纵横来往的修士,这等禽兽一旦开了灵智,起初往往避而不敢见。 但禽兽之为禽兽,虽则开了灵智,但思维简单,或者说较为天真,就譬如了七八岁的孩童。受到教门道妙的致命吸引,按捺不住,往往徘徊在教门周围偷师。 在太一道人从深红世界归来之前,教门修士虽则不太理会这些开了灵智的禽兽,却也不大看的上眼。 自是不允许这等被毛戴角之辈在教门内大模大样。 可太一道人归来之后,离去前往大宇宙之时,便就嘱咐过伏皇,不要排斥这些禽鸟兽类。由是在太一离去第二日,便放开了限制。 自然的,限制是放开了,可修士们毕竟没有必要也没有那个闲心去抓着每一头开了灵智的禽兽通知它们。 头几天这些禽兽仍是徘徊在教门周围偷师,也不知哪一头,试着走进教门,竟然发现修士并不理会,口子一开,自然而然的,那些禽鸟兽类,就放弃了顾忌。 到如今,每日里练功场上,化神真人轮番讲道之时,禽兽之属,比之教门弟子都要多。看起来异常和谐。那些禽鸟、兽类,三三两两,不论生物链的关系,融洽相处,规规矩矩,要么趴着,要么蹲着,聚精会神的模样,比那莘莘学子也不差了。 倒是使得教门修士,对这些禽兽之属,感官颇好。 努力的,专注的,总是让人乐于见到。 今日轮到伏皇道人讲道。晨钟一响,伏皇道人便就出现在了练功场中的道台上。这时候,已有不少的弟子,已经在台下静坐等候。 又片刻,就有禽鸟兽类,从教门的大门入,成群结队,来到了这里,皆排在教门修士之后,规规矩矩,安安静静,也不嘈杂。 伏皇道人微微颔首,便开始讲道。 一番深入浅出的讲解,让台下修士、禽兽之属,听的是如痴如醉。 这一讲,就是半日。 待到伏皇道人讲道完毕,消失离去之后,听道者才恋恋不舍的离去。 伏皇道人回到麒麟峰,唤来左右,先问了一问,是否有需要他亲自处理的事务。 就听左右道:“自有一件事须得大师兄处理。” 伏皇一听,来了兴致:“哦?” “是这样的。”左右道:“前日里教门纽约别院那边,送来一件物事。当时并未十分关注,按照常例,送到大宝峰去了。刚才大师兄您正在讲道之时,大宝峰那边传来消息,说那东西潜力不小,请大师兄您过去看看。” 伏皇道人微微颔首:“那我便去看看罢。” 这等事,在教门已是常例。也是伏皇道人定下的。 伏皇道人以为,凡人也有凡人的智慧,有时候灵光一闪,想出个什么好主意、制造出一件特别的东西,大略对修士,也不定没有借鉴之处。 不论其功用大小,只要有些用处,都可以送到终南山来。这也是各地别院的一个任务。如果,某个灵光一闪的想法、某件物事,对修士哪怕有一点点用处,教门都会予以贡献奖励。 于是各别院的掌院弟子都非常关注。 这许多年来,已经有不少的东西、主意,送到教门来,并对教门产生了一些好处和影响。 伏皇道人也不耽搁,抬步便就到了大宝峰。 迎接的,是大宝真人座下的一个师弟,有炼炁大圆满的境界。 见了伏皇真人,连忙致歉:“好教大师兄知晓,大宝师姐正在炼器房...” 伏皇真人摇头笑道:“自于教门之内,哪来恁多礼仪?大宝师妹的性子,我知晓。”那等炼器狂人,恨不得每一分每一秒都待在炼器房里,与炉鼎相伴,要她时时刻刻想着什么礼仪,随时迎接之类的,没有必要。 于是便直奔炼器房,入门就看到大宝真人正聚精会神的盯着炉火熊熊的炉鼎,正专注的投入一件件宝材。 伏皇真人并不打搅,直到大宝真人投料完了之后,空出手来,这才开口:“师妹。” 大宝真人这才发现伏皇真人到了,先是有些迷糊,大略还未从手头事上回过神来,片刻后才恍然:“是为那件东西而来罢?” 然后道:“大师兄,跟我来。” 说着话,打出一道禁法,将炉鼎禁锢,未免人离开了,鼎中炼制的法器无人主持而报废。 两人出了炼炁法,一路就到了大宝真人的静室之中。 一张案几上,放着一个一看就知道是外道科技造物的东西。银灰色的金属光泽,外表看起来像个地球仪。 大宝真人快走两步,拿起那东西,颇有兴趣道:“大师兄,你猜猜这东西是什么?” 伏皇道人失笑:“休要卖关子。师妹,说罢。” 大宝真人摇头:“无趣。” 然后才道:“这是纽约那边一个凡俗的科学家研究出的号称人工太阳的东西。” “人工太阳?”伏皇真人一听,眼睛微微一亮:“这是个什么原理?用处何在?” 大宝真人笑道:“虽说是号称人工太阳,还声称有一个太阳的能量,但也只是听听,别当真就是。他那凡俗之辈,哪里知道一颗恒星有多少力量?” 伏皇真人点了点头。 大宝真人才详细说出:“我以元神返照,发现这东西一旦运转起来,可以产生一种品质比化神修士的法力还要高出一筹的元炁,大略与返虚修士的法力,堪堪相提并论。这种元炁,与阴阳相关,阴阳相济,生出的这种元炁。其性暴烈,趋于至阳,以法力催动燃烧,产生一种类似于太阳真火的火焰,对炼器炼丹,都有不小的帮助。” “太阳真火?”伏皇真人不由来了兴致:“那太阳真火我也是才练就不久,这个东西竟能凝练太阳真火?” 大宝真人笑着摇了摇头:“是类似于太阳真火的火焰,就温度和玄妙而言,都差了一层。比之三昧真火,也差了玄妙。不过这种火焰,用来给炼炁境的弟子炼器,却大有好处。毕竟炼炁境的弟子,很少能炼出三昧真火的,更遑论太阳真火了。” 伏皇真人不由深以为然。 要练就三昧真火,须得对五行奥妙,理解到一定层次。将精气神凝练如一。两相一合,才能炼就三昧。可大多数炼炁境的弟子,都没有这个能耐。 至于太阳真火,大略如今教门之中,除了朱雀真人最先炼成之外,也就伏皇道人、元丹真人和大宝真人炼成。 其难度更甚于三昧真火。 须得去恒星烈日之上采集太阳精华,还需得以太阳精华打磨元神,使元神与太阳精华相合,还需得对火行奥妙有更深入的体会,合于道妙,才能炼出太阳真火。 元神强度不够,火行奥妙领悟不足,万万是不能做到。 因此,这等性质类似于太阳真火,却只差了一层的火焰,对炼炁境的修士而言,用处颇大。 尤其大宝峰的炼炁境修士。 大宝峰担负教门大部分的炼器任务,非常繁重。如果能将这种火焰利用起来,这炼器的效率,自然会大大提升,对整个教门而言,都大有好处。 于是伏皇真人道:“那便须得将这玩意儿吃透。或可以之创出一宗法门,使炼炁境修士可以凝练这种火焰。” 大宝真人笑道:“我已有些头绪。不过这创法门之事,还需大师兄你襄助一番。” “这是自然。”伏皇大笑一声:“这火便叫少阳火罢,至于这法门,便称之为少阳炼火法。” 大宝真人笑了起来:“还没个眉目呐。大师兄你想的可真远。” 二十六章 传道事至关紧要 伏皇真人笑道:“区区小事而已。难不成还有失败的道理?太阳真火我也炼成,区区品质更低一层的,还能难得住我?” 这自信,非是一般人所能比拟。 大宝真人点了点头:“若多些时间,我自也能创出法门来。不过此事宜速宜急,自是越快越好。只要这少阳炼火法能创出,我大宝峰座下诸多炼炁弟子,也就有了大用处了。” 于是师兄妹两人便就各自元神返照,一边细查那人工太阳,一边以元神相互沟通探讨、推演。 正入迷呢,忽然,伏皇真人神色一动,将神识从人工太阳中抽离。 大宝真人随之也抽离出来,不解道:“怎么了大师兄?” 伏皇真人摆了摆手,翻掌取出一枚玉质的巴掌大小的牌子,其上正是荧光闪闪。 “传讯玉牌?”大宝真人一看,当下就明了。 就见伏皇真人打出一道法力,那牌子上便走出一尊虚影,却不正是青龙真人? 只不过一道虚影,并无灵慧,只传讯而已。 就听那青龙真人虚影将希阿帝国之事一一道出,最后道:“师尊吩咐我等可大展手脚。如今那几尊堪比天仙的神灵,除却一人被逃走,余者或被擒拿,或飞灰了去。正是要伐山破庙,将那诸般神灵断绝信仰,让我仙道修行传遍宇宙。” 伏皇真人一听,顿时大喜过望,连连道:“师尊真个神通广大!我此前还以为须得三五十年时光!” 青龙真人虚影言语不停:“教门诸多修士,如今行走大宇宙的,仅仅百余人。宇宙广袤,希阿帝国下辖的生命星球都数以百万计,人手端端不够。须得大师兄做个决断,多遣些弟子过来襄助。” 说完之后,虚影散去。 伏皇真人握着传讯玉牌,斟酌沉吟片刻,道:“这少阳炼火法创法之事,师妹,怕是要先落在你身上了。” 大宝真人很是理解,道:“传道事大,至关紧要。这创法之事,可以延后。” 伏皇点头,便要转身离开,却见掌中玉牌又闪烁光辉。 法力一激,星辰真人的虚影又走了出来。 言语之中,说的也是传道之事,与青龙真人如出一辙,也是向伏皇真人索要人手。 “这真是...”大宝真人在一旁失笑:“大师兄,教门弟子怕不够用。深红世界分教那边不知可否联络一番?” 伏皇真人想了想,摆手道:“怕是那边也不成。深红世界除了几个被师尊降服的护法,连一个化神修士都没有。炼炁后期就是核心骨干,若都拉过来,那边就什么都没了。” “也须得通知一声才好。”大宝真人道。 “我知晓了。”伏皇真人大袖一拂,转身就走:“这少阳炼火法师妹便多多担待一分。待此间事了,我再来襄助。” 又道:“师妹若想去大宇宙闯一闯,这事便且按捺不提,我自此后再来创法。” 大宝真人望着伏皇真人背影道:“我可不愿跑来跑去。这事大师兄你也不要来搅扰我了,要派人只管派,大宝峰的弟子随意。” 伏皇真人点了点头,已是离开去了。 就在那教门正殿之外,伏皇真人把那钟声六响,片刻后,留在教门的几位化神真人、各峰掌峰首座离去之后代理事务的几个弟子,齐齐到了正殿之中。 于是各自在虚空中落座。 “大师兄,有何时须得六声钟响?” 都天真人开口笑问。 伏皇真人摆了摆手:“师弟稍安勿躁,听我慢慢道来。” 见该到的都到了,伏皇真人这才将大宇宙之事,原原本本,一一道出。 最后道:“宇宙实在广袤,便区区一个希阿帝国,也有百万生命星球。诸位在宇宙游历传道的化神师弟师妹,都觉人手不够。诸位师弟,你们看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玄武真人这时开口:“既然那极具威胁的伪神已被赶走、除掉,那便没有多大危险。不妨将炼炁后期的弟子也皆派出去,一则传扬仙道,二则也算是历练,免得一直待在教门之中,总是突破不得化神。” 其余修士也皆颔首称是。 就有人道:“也算我一个罢。我自代理掌峰事宜,修行的时间少了,烦心的事多了,总是难以静下心来。不如此次出去走走,下次回来,必定练就元神。” 伏皇真人微微颔首:“那便以炼炁后期为准。将教门炼炁后期的弟子,都派出去。不过如今教门之中,炼炁后期的弟子,才不过上万人而已,怕还是不够人手哇。” “尽力便可。”都天真人笑道:“难不成人不够,还能凭空造出来?” 伏皇笑了起来:“也罢,便就如此吧。人手不够,便慢慢来。时间总是不缺的。你我证就化神,三千载寿元,才过百之一二呐。” 又道:“师尊知道教门难处,也不会责难。” 随后转言:“此前大宝师妹与我道,该通知一声深红世界分教。诸位师弟以为如何?” 众人一听,都沉吟起来。 “这事...不好说。”都天真人凝眉道:“那边分教毕竟底蕴浅薄,连一个真正的化神修士都还不曾有过。但若不通知一声,怕又惹人埋怨。此事还是大师兄你来拿主意。” 余者修士皆颔首称是。 伏皇点了点头:“不论如何,深红分教也是教门一部分,知会一声,理所当然。我自会遣人前往深红世界走一遭,知会与铁树师弟。” 然后做了总结:“诸位师弟回去之后,将此间事传达下去,以教门任务的形式发布,传道者,在大宇宙立下分院,站稳脚跟的,便有相应的教门贡献。当然,此事也讲究一个自愿,并非强制。不愿去的,不勉强。我等修士,求的毕竟是一个逍遥。强制了,就失了这份逍遥,吾不取也。” 又道:“愿意去的弟子,择个时日,一并乘坐教门的虚空飞舟前往希阿帝国。至于仍留在教门的化神师弟师妹,也单凭一个自愿。” “尊大师兄法旨。” 于是便就散去不提。 待一干人等离开之后,伏皇真人忽的心有所感,翻掌取出一块灰扑扑的牌子,非金非木,正是那唤圣牌是也。 却是当时太一离开前往大宇宙之时,心血来潮之下,顺手将其交给了伏皇真人。 “这东西...” 伏皇真人看了又看,又将元神返照推演一番,却无所得,只好又收起来,暂时将心中所感压下不提。 “此间事,总觉有些异样。” 嘀咕了一声,伏皇离开正殿,回到了麒麟峰。 唤来一个炼炁后期的弟子,嘱咐一番,使他去了时空挪移大阵,奔深红世界而走。 那弟子通过大阵,先就到了太元界。太元界如今虽仍荒芜,却也多了一丝生命的气息,那祖山之上,稍稍显出一些绿意。 不过这太元界寻常时候,非是化神弟子撞机缘,非返虚弟子不能入。于是那阵盘所在,自有一方空间隔绝。 这炼炁弟子,也是初次前来,在那阵盘上,细细打量一番,只觉这天地有些荒芜,没甚意思,便在旁侧,通过另外一处阵法,直接传送到了深红世界的浮岛圣地之上。 浮岛圣地上,那一方阵盘,就在那山脚牌坊一侧,之间毫光一闪,以为道人便出现在阵盘之中。 远处就有分教弟子察觉,飞身而来,见不识得,便就警惕。 这自于终南山而来的修士微微一笑,稽首一礼,道:“贫道多元宇宙终南山祖庭麒麟峰修士,此番奉了掌门大师兄伏皇真人的差遣,前来面见铁树掌门,劳烦诸位师弟通报一声。” 那几个炼炁初期的修士一听,都惊讶起来,竟然是多元宇宙终南山祖庭来的师兄,于是连忙请到一边,就有人拿出传讯符箓,传达了讯息。 片刻之后,铁树亲自引着几位师弟下山而来。 相互稽首一礼,铁树笑道:“不知这位师兄此来有何要事?”然后伸手示意:“山上说话。” 便沿着那登仙梯,一路上山。 一边便闲聊起来。 铁树道:“回想当时在太元界,我与伏皇师兄一道去撞机缘,多赖伏皇师兄襄助。当时一别,已有三四月了,不知伏皇师兄如今可好?” 那修士道:“谢过铁树掌门的问候。大师兄一切安好。” 说着话,就入了分教内部,在一处殿宇之中,分宾主落座。 这才说起正事。 那修士正色道:“此番是奉了大师兄之命,有一事知会铁树掌门。” “洗耳恭听。” 那修士才道:“掌教祖师已在大宇宙打开局面,将一座超星系团的大能神灵,皆已除掉。于是教门便要大展手脚。此番终南山祖庭便要派遣出炼炁后期的弟子,前往那大宇宙各处传道、立下别院。大师兄的意思是,深红世界分教,也须得担负一分责任。大师兄也知晓深红世界分教这边,毕竟立教时间尚短,不好猜测铁树掌门的意思,便遣贫道过来一问。” 铁树一听,不由眼睛微微一亮,道:“此言大善。分教也是教门一支,自然要担负这个责任。我应下了。不过具体该怎么区处,我须得与几位师弟商量片刻,还请这位师兄静待两日,可好?” “不敢当‘师兄’之名。”那修士连忙道:“掌门只管商议便是。” 二十六章 雷厉风行备传道 就好比那凡俗间,诸如开疆拓土这样的大事,自然要慎之又慎。但铁树在听了终南山来的传讯修士所言之后,其实心中已有了决断。 铁树人虽憨直,却并不蠢笨。 其中好处,念头一动,便就明了。 深红世界所处的位置较为特殊,不在大宇宙内,而在大宇宙外。是一个附着在宇宙胎膜上的中千世界。 就位置而言,是孤立的。 虽然旁侧有个新开辟的中千太元界,但太元界太过特殊,已被太一作为真正的祖庭对待,非特殊情况,或非返虚修士而不得出入。 深红世界虽然广大,可与大宇宙比起来,却如那萤虫比之皓月。他自为深红分教的掌门,自当为分教的未来考虑。 早晚有一日,深红分教因为深红世界的局限而陷入发展瓶颈,是时该怎样突破?大宇宙耳。 眼下虽然深红分教这边底蕴太过浅薄,连一个化神修士都没有,但既然有了这个机会,却也不能放过。 未雨绸缪嘛。 就算现阶段,拿不出多少人手去多元宇宙传道,可能率先把这一步走出来,为日后打下基础,也是好的。 而且铁树也还存了一分与终南山那边竞争的心思。 这非是什么不好的心思,而是常理。一则铁树不认为自己有多差,几年之间,能把修为提升到炼炁后期、肉身也进入凡体后期,这自信,还是有的。 虽说终南山那边底蕴深厚,但就譬如当初太一道人所言——对修士而言,时间最不是问题。终南山那边也只不过比深红世界早了几十年罢了,并非遥不可及。 几十年的时光,在以千年、万年乃至于更久远的修行之路上,越到后来,就越可以忽略不计。 如今深红分教的确赶不上终南山,而且是远远赶不上。但百十年后,千百年后,谁又能说,一定就赶不上呢? 伏皇大师兄人的确非常好,但并不妨碍铁树的竞争心思。 其实看太一道人将太元界定为祖庭,将终南山也降为分教,并许诺谁先进阶返虚地仙,谁就做那太元界的主掌,就可以看出,太一道人是乐于见到分教之间的竞争的。 只要不存坏心思,竞争嘛,铁树可不打算落后。 而不落后的前提,是在大事上,不能被终南山那边落下。眼下就是大事。 深红世界毕竟有局限,发展的出路,就在大宇宙中。传道大宇宙,是必然的趋势。 不过这事呢,的确须得与其他几位师弟商量一番。这个商量,不是决定是否传道。深红分教的要务,铁树可一言而决。 商量的,却是该派哪些弟子过去。 该遣多少人。 具体的东西。 于是就安置了终南山那边过来的传递讯息的修士,便就召集了浮岛圣地上几大院主,齐聚商议。 浮岛圣地这边,如今各个分支体系,也逐渐丰满。早前就有灵兽院,随后如炼器、炼丹、阵法等等分支体系,也都搭建起来。 虽然很多都还只是个框架,可毕竟搭建起来了,只需要慢慢填充丰满就好。 铁树开口:“终南山传来的讯息,诸位师弟也都知道了。我已决定插手此事。深红世界毕竟有局限,多元宇宙,才是未来。” 几大院主也都是有智慧的人,当下皆是颔首不提。 铁树道:“那么,重要的,是该派哪些人,遣多少人去多多元宇宙。我等这边毕竟底蕴浅薄,等闲拿不出手。” “终南山来的那位师兄不是说过么,终南山派遣传道的,都是炼炁后期的修士。那大宇宙毕竟不同寻常,修为太低的,去了怕是有危险。既如此,我们也没的选择,只能遣炼炁后期的师兄弟前去了。”灵兽院的院主开口道。 其余几人也是微微颔首。 总不能终南山那边最低都派遣炼炁后期的弟子,深红分教这边却是炼炁中期、炼炁初期吧? 先说这个颜面问题。虽然大家都知道深红分教底蕴浅薄,可派遣炼炁中期、初期的修士过去,终归是面上有些臊。 然后就是危险。 大宇宙毕竟不同于深红世界,深红世界这边都这么危险,遍地都是凶兽,况乎那大宇宙?虽然大宇宙多有文明,可正因如此,才更加危险。 修为不够,又不擅长勾心斗角算计的,去了怕是会有折损。 深红分教本就底蕴浅薄,若再折损一些,那就更加浅薄了。 “可我们一众师兄弟之中,炼炁后期的才多少?”就有炼器院的院主皱眉道:“非是我们几个院主,还有几个是炼炁后期的?” 这就陷入难题了。 须得派遣炼炁后期的修士过去,可这边炼炁后期的,又都是院主之属,其下也就还有那么三五人是炼炁后期的修士。如果一股脑儿都过去,这边还要不要? 毕竟深红分教才刚刚立足起来,深红世界都还没理顺,就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大宇宙,那分明是舍本逐末的事。 铁树也自有考虑,斟酌片刻,道:“此番也是打了前哨,先拉开一道口子。不须派遣多少人过去。以我之见,我等十来炼炁后期的师兄弟,去三人就足够了。眼下还是要着重本世界的开发。” ... 随同终南山过去的修士一道返回终南山的,就三人而已。皆是炼炁后期的修为境界。这一来一往,也是便捷,当天就成了。 深红世界的修士,虽也有些不类于地球人类,比如皮肤显红色,眼睛也是如此,有的脸上还有一些触须之类的,更加魁梧高大。可也算不得多么稀奇。 便只世界树界域这边,太一教占据的几个次元世界里,矮人、精灵等等种族,不也是如此么? 如今教门修士之中,矮人、精灵,少说也占了两三成。日后多元宇宙不知还有多少种族拜入教门,奇形怪状的多了去了,也就不值得让人感到好奇。 倒是深红分教来的三位修士,对终南山更加好奇。 尤其是看到终南山教门之中,近十万之数的炼炁境修士,炼炁后期都有上万人,这样的规模,的的确确让他们感到震惊。 伏皇道人抽空与三人见了一面,好生一番安抚,又说了些相关于传道的具体细节,便就让这三人安顿下来,等候开拔。 大略三日之后,终南山甄选前往大宇宙传道的炼炁后期修士的事尘埃落定。教门有身份名位,立了魂灯的炼炁后期的修士,总计有一万余人。 这一万余人,选择前往大宇宙开拓传道的,有万人出头。只有少部分不愿意去,绝大多数,还是对大宇宙多有兴趣。 不愿意去大宇宙传道的,要么生性淡薄,不喜为外物所扰。要么就是闭关正在突破的紧要关头,打搅不得。 如此,这些行走于世界树界域,主要包括地球、宝材天、宝药天,以及元初神庭所在的世界树另一侧的几个世界的炼炁后期修士,皆回到的终南山。 太一教门的弟子,不到化神的,都活跃在世界树界域。多集中在教门本身掌控的几个次元世界,以及元初神庭所掌控的次元世界。 至于元始魔教掌控的次元世界之中,少有太一教门的弟子过去。 双方之间,毕竟还是有些龃龉,有时候一言不合斗上一斗,也是常态。只不过暂时矛盾还没有那么深,双方只是相互看不对眼。 这源于太一道人与赤混魔尊之间表露出来的矛盾,而通过元始魔教修士肆意妄为而加深。道法自然,魔法自我。那魔教中人,往往是肆意妄为。而太一教门的修士,若是遇上了,自然就看不过去。 这是天生的一种对立。 幸亏中间还夹着一个元初神庭,起到那么一个调和缓冲的作用,双方之间的矛盾,才没有扩大的太快。 不过这种对立,早晚是要走上极端的。这是不可避免的事。实则也是太一刻意为之。人总要有一个对手,没了对手就没了进取心。 就算是在盘古大宇宙,也没见合了天道的鸿钧道祖,把魔道修士一网打尽。无非是留下,作为一个督促,作为一个竞争。 再则天地有阴阳,这仙道也自一般。 有太一教门这样趋向于秩序、正大的,自然就要有元始魔教这样趋向于肆意妄为的。 再加上居中调和缓冲的元初神庭,这个构架,才会稳定。 话说那上万炼炁境修士齐齐回归的场面,自然是浩大无比。 在那终南山圣地之外,凡俗之间,就能看到一道道流光从天边飞来,或是三五成群,或是十个八个,放出各色毫光,将一片天地映照的多姿多彩。 凡俗国度也逐渐反应过来。 教门要去大宇宙传道之事,这并未遮掩。加之教门修士来自于世界各地,俗家也有偏好。隐约间,这些并未被教门明令禁止传播的消息,自然也就传到了各国耳中。并从地球开始,向其他几个次元世界蔓延。 那地球诸国便就起了心思。 打算搭上这一班顺风车,也要大规模的接触大宇宙的文明。 此前地球诸国因合了仙道体系的缘故,发展颇快。什么宇宙飞船之类的,也都大规模开始利用。 在数年前,就有大国与世界树界域之外的宇宙国有了联系,主要是商业上的来往。如今太一教门要大踏步走出世界树界域,正是一班优良的顺风车,这地球诸国如何会放弃这样的好机会? 由是那凡俗之间,也开始迅速准备不提。 二十八章 事生变故色骤变 坐落在鸿沟侧畔的凌霄城,是太一教门所属几个次元世界对外的唯一窗口。不论是修士行走虚空去大宇宙,还是地球上诸国的宇宙舰队从主物质层面出发,最终都会抵达鸿沟侧畔,并在凌霄城汇聚。 至于罗睺城、南天门,那两座城池,乃是元始魔教和元初神庭的势力。等闲凡俗之间,是不敢过去的。 金伦伽鸿沟并非寻常,乃是太乙金仙级数的大能,一指划出。在任何维度,它都存在。在任何一个次元世界的边缘,都能看到。 这条鸿沟,横跨主物质层面、各大次元维度。否则这鸿沟便不是鸿沟了。若不能隔绝所有的次元世界,它便没有存在的意义。 由是不论从哪个层面出发,要度过鸿沟,最终都会抵达鸿沟侧畔的三座城池。 在近十年前,凌霄城初立之时,这城池并不十分大,纵横不过十里范围。但十年之后的现在,这座城池已是分外庞大。 一则是因为需求。 大宇宙的来客,世界树界域内部所属太一教门次元世界各大种族、国度的出入,都依赖于凌霄城。城池不够庞大,自然是不行的。 这是硬性需求。 二则便是因为这座城池,在元炁牵引大阵牵引而来的世界树元炁的滋养之下,十年间已经进阶为法宝级数。 是一座庞大的法宝城池。 自然而然的,内部空间就变大了太多。 如今这座城市,装下一千万人口,也是绰绰有余。 这一日,凌霄城中熙熙攘攘。许多大宇宙的来客,有的正在参观这座非比寻常的城市,有的则正在做商业贸易、货物交割。或是找个茶楼,与几个熟识的品茗。或是酒楼、餐厅,体会不同的风味。 繁忙与闲适相杂,热闹与缥缈合一。 不过却有人早早发现,坐镇这座城池的教门护法,亦即是曾名为多玛姆,如今道号为玄炎的护法长老,带着镇守这座城池的弟子,都汇聚于城头之上。 看起来在等什么人。 很多人有些好奇。 玄炎也是盛名广大了。 这凌霄城,坐镇之人,十二主峰之中有一人,另则两人便是玄昃与玄炎两位护法长老。大略半年一个轮换。 三人轮换,玄昃与玄炎是不变的,面孔最为熟悉。历来便是这凌霄城,也少不了闹事的。基本上都是大宇宙的来客,有的还很厉害。往往这样的时候,炼炁境的弟子处理不了,坐镇的修士,便就出手。 玄炎和玄昃,都是赫赫威名。自从与大宇宙开始沟通以来,不知道有几支舰队殁在他们手中。 也是下了许多狠手。 但如果不下狠手,又如何能镇得住那些自诩高等文明的大宇宙来客? 由是尤其这两位护法长老,广为人知。 今日却见到这位凶名广大的长老,却在城头做状静候,许多人不由连连猜测。还没等猜出结果,就看到侧里遥遥一艘看似木质的古朴飞舟从虚空中一头扎了出来。 这飞舟,许多人也认得。 那是太一教门的虚空飞舟。 早前的时候,还有许多大宇宙的来客嘲笑。只道是这行走宇宙,竟然还有木质的飞船,这世界树界域实在奇葩。 却后来才知道,这飞舟非同等闲。不但能随意穿梭虚空,那速度,在主物质层面的星空,比高等宇宙战舰也不慢分毫。 这是大宝峰以世界树的旁枝末节打造的法宝。 不但速度快,穿梭虚空无不如意,还有极大的威能和杀伤力。 这一点,知道的人不多。 那飞舟便落在城头,甲板上,一道道流光飞出来,化作一位位高古的修士,很快,上万炼炁后期的修士,便引起了满城的注意。 “这么多太一教门的修士,他们是要做什么?” 就有人好奇。 “你是新来的吧?”就有露出恍然之色的知情者道:“太一教门已经打开了希阿帝国的路子,那边已经敞开了口子,允许太一教门大肆传道。前几天就听人说太一教门要去大宇宙传道了,看样子就是今天了。” “希阿帝国放开了限制?!” 那人惊奇道:“我这半年都在星空中赶路,还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呢,老哥给说说?”就到:“前面就是地球大夏国的一个茶楼,非常清雅,聊聊?” 许多行走星空,或者远离希阿帝国核心的宇宙国来客,并不清楚其中的奥妙,一时间,那些知道奥妙的,都成了香饽饽,三五两个成群结队,一时间为这城中的酒楼、茶楼,贡献了不少的财富。 且不提这城中的喧嚣,却说伏皇道人亲自领着上万的炼炁后期的弟子,来到城头。 先就与玄炎道人相互见了礼。 玄炎冒着火焰的眼睛扫了眼这许多弟子,道:“怕是教门的炼炁后期弟子都到了吧?” 伏皇真人笑道:“绝大多数都到了。只有一二千人大略不愿,教门并不勉强。” 玄炎真人点了点头:“不过以我之见,怕仍是远远不够哇。那希阿帝国我也曾去过,十分广袤,生命星球数以百万计。就算一颗星球建立一处别院,也要百万修士才行。”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伏皇真人道:“教门毕竟底蕴还是浅薄了些。不过此番过后,最多十年,炼炁境修士必定有一个爆炸性的增长。最多二十年,希阿帝国每个星球都会有教门的别院。” 玄炎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却道:“看样子掌教至尊已经打通了那边的关碍?” 伏皇答道:“长老这短时间坐镇此间,贫道这几日也是忙的忘了,却要告知一声,掌教师尊已经将室女座最大的钉子全都拔掉了。” “哦?!” 玄炎微微一愣,连忙问道:“这室女座三大帝国,每个帝国背后,都有一尊强横无比的神灵。这些神灵座下,还有许多小神、属神!我还以为...” 还以为什么,伏皇自是理解。他自己此前都以为,须得耗时日久。 笑道:“掌教至尊神通广大,那希阿双神、斯克鲁尔双神,还有克里神,其中斯克鲁尔两尊毛神皆被掌教至尊打的飞灰湮灭。希阿双神一人如丧家之犬逃之夭夭。其余一人与克里神皆被擒拿降服。” 听到此言,玄炎不由抚掌赞叹:“掌教至尊果真是神通广大呀!那几尊神灵,往日里纵横宇宙,少有敌手。我也尝闻其威名,没想到掌教一出手,就解决了这个麻烦。不过毕竟逃走一个,怕是还有些手尾。” 伏皇笑道:“这便勿须担心。掌教至尊自有考虑。” “这倒也是。”玄炎点了点头,就道:“那便不耽搁罢,可以让他们启程了。” “好。” 于是伏皇真人便就传音带队的玄武真人,玄武真人遥遥稽首一礼,拂袖收起飞舟,带着上万弟子,化身密密麻麻的遁光,沿着渡桥飞跃天堑。 实则那飞舟也有直接渡过鸿沟的能耐,毕竟是世界树的枝条所炼制,与渡桥材质一般无二。不过毕竟那鸿沟之中危险重重,为防万一,还是从渡桥经过,到了对面星空,再以飞舟赶路。 ... 太一道人自解决了拦路石,得到希阿帝国的满意答复之后,便离开了希阿帝国。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儿,除了几尊化身。 却是掩藏行迹,追踪那走脱的希阿男神去了。 早早抓了其一缕神魂气息,太一道人遥遥把控着这尊扁毛畜生的大概踪迹。此前太一道人不好细细推算,只怕是这尊扁毛畜生留在那生命法庭身边,一旦推演,怕是要被察觉。 毕竟那生命法庭非同等闲,力量层次高出了太一道人一个阶位。这等人物,未免也不能察觉太一道人的详细推演。 正是要看看,这扁毛畜生被生命法庭救走,内里到底有何算计。 于是隐约吊着其踪迹,道人自身隐藏行迹,遥遥缀着。 大略一日过后,太一隐约察觉到,那扁毛畜生身边,少了一种干扰推演的气机。便就猜测那生命法庭已经离去。 于是冒险细细一推算,果然,那扁毛畜生已不在生命法庭身边。 由是大胆推演,抓住了其详细的信息。 便就一路加快速度,追了过去。 按照太一猜测,那生命法庭救走这一头扁毛畜生,要么是顺手为之,只为了给太一添堵。要么就有深层次的算计。 至于这算计是什么,太一还猜测不到,也推演不出。 于是便要从这扁毛畜生身上下手,去探知其中奥秘。 按理说,这扁毛畜生被生命法庭救走之后,应该去召集旧部,纠集那些毛神小神,对着太一来一记反戈一击。 毕竟,太一所作所为,绝了他的根基。眼下他还有足够的力量,对太一造成影响。等到时日一长,他历年累积信仰之力炼化的神力用尽之后,神格跌落,就再也翻不起浪花了。 所以他应该尽快的纠集力量,把太一搞定。 可太一没想到,这毛神竟并未如此作为。 只察觉到他在赶路,而且非常迅速。横跨星空,一丝一毫也不停留。 太一就纳闷了,这到底要去什么地方?有什么要紧的事,比他夺回信仰还重要? 等到太一道人追了两日,恍然反应过来的时候,才面色大变! “好贼子!竟是打的这个主意!” 当下哪里还敢犹豫?连忙施展神通,踏破虚空,以最快的速度,追了上去。 二十九章 生死只在旦夕间 在许多年前,希阿神就清楚的知道,神灵并不是万能的。但他万万没有料到,作为一个神灵,会落到如今这个境地。 一无所有。 在三日之前,他还是高高在上,俯瞰偌大一座室女座超星系团,能与之堪堪比肩的,也仅有那么几位的神。虽然在神灵的核心问题,信仰方面,他无法做主,但也算是一人之下,亿亿人之上的高等存在了。 可三日之后的现在,他却惶惶如一头丧家之犬。 什么都没了。 上神视他若鄙履,说抛弃就抛弃。 失去了信仰,希阿帝国视若仇寇。 若非强大的生命法庭出手,他此时甚至已经成为阶下之囚! 他眼睁睁的看着斯克鲁尔双神化为飞灰,看着克里神卑躬屈膝,看着伴侣被镇压擒拿,那种绝望,是一个神灵所不能忍受。 他要报复! 都是那该死的修士,该死的太一教! 这些亵渎神灵的异端,必须要付出代价! 所以他听从了生命法庭的建议,放弃了本来的打算。他要给太一道人一个深刻的回忆,才能稍稍洗刷一些心中滔滔不绝的恨。 太一原本追踪那丧家之犬,只为透过他的行为,去摸索生命法庭,乃至于某些大能的心思和算计。 一路不紧不慢,到现在才反应过来,那扁毛畜生竟是奔世界树界域而去! 登时太一道人就明白了那扁毛畜生的打算! 心里狠狠一跳,连忙就要追赶上去,将其截住! 这畜生有天仙威能,虽则失了信仰根基,年长日久,跌落神位也在旦夕。可眼下不过三日,未必有太大影响。 而世界树界域,除了圣母... 太一道人心中不由一动,恍然才想起,圣母还在呐! 不由得便舒了口气,心思为之一松。不过能不劳烦圣母,便不劳烦她。若能自己解决,那自是再好不过了。 于是遁光毫不停留,反而愈发迅捷。 正行间,太一道人所化遁光忽然一滞,摇身一晃显出身形来,面色就变得铁青铁青! 只见那遥远虚空之中,一尊浩瀚的人影立在哪里,似乎早早就等着他! “生命法庭?” 太一道人心中咯噔一声,大感不妙。 这毛神分明是来堵路的! 念头转动之间,太一心绪提起,暗道这毛神分明与那扁毛畜生合谋,难道不知圣母坐镇世界树界域? 除非... 太一道人吸了口凉气,叫道:“好算计!端端是好算计!” 一双眼睛,已经眯成了一条缝,下场的眉毛显露出无比森然的凌厉。 当下二话不说,掌心一枚黄皮葫芦滴溜溜浮现出来,脑后同时现了庆云,太一宝印、鸿蒙造化图其中沉浮,毫光大放! 还有一口大钟,被庆云中的真神拿捏手中,叮叮咚咚,发出悦耳的脆鸣。 一边念头急动,转瞬间传出数道信息,或直接,或通过传讯玉牌,一往太始道人元初天帝处,一往赤混魔尊太混道人处,一往世界树界域伏皇徒儿处。 只可惜太鸿道人合了太元界本源,如今尚未稳定,等闲离开不得。否则太鸿道人才是解决眼下麻烦的最好人选! 太一道人传出讯息之后,心里稍定,连道失算的同时,纵身一跃,便显了万里真身,落在那生命法庭十万里外,气机大放,与之遥遥相对。 “我本不欲与你生出仇隙。”太一道人托起黄皮葫芦,厉声喝道:“生命法庭,你要苦苦相逼,不把圣母与贫道放在眼里。今日说不得拼死,贫道也要把你留下!” 如洪钟大吕,虚空震荡,在喝声中层层破碎,却也只如微风拂面。那生命法庭果然显出真身,有数万里高大,较之而言,太一道人就譬如一个婴儿站在一个巨人面前,渺小异常。 可生命法庭却万万不敢小瞧这道人,那一身危险的气息,让他心头警兆连连。明明力量层次高出一个等级,却还有这般感受,分明那道人极度强横! 却见生命法庭露出一个莫名其妙的茫然神色,道:“何出此言?我自敬仰死亡之神,也从未有过什么‘苦苦相逼’,太一,你这话我就不明白了。我此次来寻你,乃是想起诛杀至高法神之事的一些要点,要与你商谈商谈,为何见面就喊打喊杀?” 太一道人气的三昧真火从鼻孔里喷出,熊熊燃烧,喝道:“休要与贫道耍嘴皮子。生命法庭,要么滚一边去,速速让开。要么贫道就宰了你!” “端端是可恨!”生命法庭露出一抹狰狞:“恶言相向你还有理了!太一,今天你不把事情说个明白,低头道歉,我生命法庭的颜面何存?” 太一道人再不多言,眼中寒光一闪,真神捧着一口大钟从庆云中浮现出来,抡起拳头,轰然便是一砸! 咚! 这一声钟响,镇时空,逆阴阳,反五行。直直便把那生命法庭定住,强横无比的威能横扫而过,亿万分之一个弹指间,生命法庭浩瀚真身被镇的嘎吱作响,噼里啪啦发出阵阵爆裂之音。 那神躯如同瓷器一般,露出一条条细微的裂缝来! 太一道人根本不曾停手,钟声一响,便托起黄皮葫芦,道一声:“请宝贝转身!” 白芒乍现! 那一声钟响,乃是太一道人最强手段。那口大钟是太一道人一身道行之所在,所有的神通、法术,无尽奥妙,皆在其中。 一声钟响,便是倾尽全力。 这生命法庭格外强横,乃是真仙级数的强人。若不动用大神通,大手段,如何能镇得住他?! 即便敲响了铜钟,又催动了斩仙葫芦,太一道人仍觉不保险,挥手打出太一宝印、鸿蒙造化图,并合身赶将上去! 说时迟,那时快,只不过亿万分之一个弹指,那生命法庭根本就没料到,这太一道人竟如此烈性! 一不小心,便就着了道,被那钟身一镇,浑身动弹不得,连带神魂,都滞涩无比,念头思维都放慢了无数倍! 时空毁灭,阴阳颠倒,五行逆转,那浩瀚的威能,只把个纵横宇宙的生命法庭,骇的心惊肉跳。 想要避开,却一时半会,挣脱不得,思维滞涩,连反应都是不及,便就见一道白芒顷刻到了眼前! 生命法庭大惊失色,想要动弹,却不可得。只惊怖万分,眼睁睁的看着那白光来到面前,化作一缕细线,在脖颈间轻轻就是这么一绕! 骨碌碌,一颗硕大的头颅从浩瀚真身的脖颈上掉落下来! 然后,一方宝印化作数万里广大,轰然砸落。一方宝图随之也到了近前,裹住他那伤痕凌乱的身躯,狠狠就是一抖! 最后便是无量无穷的拳印,打破无尽虚空,只弹指之间,便不知打了多少万拳,裹着造化神光的拳头,凌厉无比,只打的那抵抗不得的身躯噼啪作响,胸口塌陷,血肉泯灭。 恍惚间,一点豆大的火光点亮,随之熊熊燃烧。将浩瀚一尊数万里的身躯,连带那掉落的头颅被裹入其中,狠狠炙烤,只烧的肥油滴溅,肉香扑鼻! 太一万里真身,盘坐当前,目光恶狠狠的盯着那被鸿蒙真火灼烧,却仍在蠕动的肉躯和竭力想要回到脖颈上的头颅,面色肃然无比。 这生命法庭,端端是了不得的人物!猝不及防之下,先是吃了一记最强神通,又被斩仙葫芦斩落头颅,斩断神魂,还有太一宝印、鸿蒙宝图,乃至于太一道人战法相加,竟然还不死透! 太一道人此时心急,恨不得立刻追上那头扁毛畜生,将其翻掌打成肉泥。可这生命法庭,也是万万不能放过! 今日趁他不备,突施辣手,将其打成这般模样,已是天幸。若今日放他一条性命,来日再对上,这毛神有了防备,要杀他,哪里还有这般容易?! 于是一边使宝图封印虚空,用太一宝印镇住当头,真神也从庆云中跳将出来,持拿大钟,端坐宝印之上。 层层镇压,分毫不敢懈怠。 一边便操控鸿蒙真火要把他炼死,还分心打出一道道禁法,干扰、禁锢那残躯的生命力! 只有一口宝葫芦,悬在道人面前,尺高的婴孩咯咯轻笑。 太一道人一边催动法力,一边心中也是暗叹。若这宝葫芦能多五十载温养,使那无限残损灵光全数炼化,要杀这毛神也不必如此费力了。 毕竟时日尚短,无限的不灭灵光虽然残损,可毕竟剩下八成,还有先天特性。要将其完完整整的炼化,乃是个水磨工夫。 如今这宝葫芦,其威能尚不及百之一二。灵光与葫芦本身,尚有隔阂,不曾融洽相合。否则一击之下,连带神魂一并全数斩杀,哪里还有挣扎的余地? 毕竟那灵光是一尊太乙金仙级数的先天魔神所属,即便残损只剩八成,其全部威能,也不是区区一个真仙级数的毛神所能抵挡。 只可惜这宝贝还有疏漏,太一道人无法完美催动,这一击不曾全数斩杀其神魂,只是斩断,才让这生命法庭留下一丝性命。 若在寻常时候,倒也不是问题。花费些功夫,要炼化也是易如反掌。然则眼下正是紧急关头! 一时间,太一道人心急如焚。 三十章 千钧悬在一发上 那鸿沟渡桥之上,玄武真人当先打头,化作遁光,身后万余弟子,皆是点点遁光,紧随其后。 玄武真人遁走间,忽然觉得心神有些不宁。不知不觉,这速度就放缓下来。 眼看那桥头就要到了,玄武真人这时却散去遁光,落在桥面。 身后一干弟子,皆不知其所以然,也自落下遁光,在桥面上挤成一团。 玄武真人瞪大了眼,望向桥头那边的星空,隐约间,好似看到一点金光正飞掠接近。念头一动,心中咯噔一声,忽然反身叫道:“快回去!” 众弟子一片茫然。 玄武真人急道:“有敌手!” “快快去通禀伏皇大师兄准备御敌!” 众弟子闻言,见玄武真人如此肃然,哪里还敢怠慢,连忙各自化作遁光,回奔而走。 便就在此时,一道恢弘的神光从天而降,狠狠落在桥头那边星空中的集散平台上!只一瞬间,金阳耀耀,那浩瀚堪比一座星球广大的集散平台,连带其上的所有舰队、生灵、教门弟子,皆化作了虚无。 玄武真人见状,神色骤变! 这神光威能,让人心惊肉跳,他便知晓,自己绝不是这恶客的对手! 但看身后,那许多弟子还在桥面飞驰,若此时闪开,保全自己当能做到,可这万余炼炁后期的教门弟子,便就要白白送命了! 这万余弟子,可是教门的未来呀!若全折在这里,前面二十年的兢兢业业,便就转瞬成空! “不!” 玄武真人猛地扭过头来,望着桥头星空,暴喝一声:“谁也不能毁了我们的心血,谁也不能!” 话音尚且不落,又一道神光从虚空中飞射而下,直奔渡桥而来! 玄武真人法力鼓荡,摇身一晃,便就见一尊悍然玄武真身,有千丈广大,正好堵在桥头! 那玄武龟蛇合体,阴阳相济,一静一动,道妙乍现。就有一方黑白氤氲的太极图盘桓旋转出来,把个桥面罩住,严严实实。 神光降临,轰隆一声炸响,太极图旋转间滞涩起来,随之轰然崩溃! 虚空破碎,混混沌沌。神光乍现,阴阳破灭,只听一声怒吼,一尊破破烂烂的玄武从中跳将出来,龟壳裂痕密布,背上蛇身已经是泯灭大半! 那等凄惨,近乎就要身死魂灭! 若非玄武真身坚固无比,换个同等层次的修士过来,只一击过后,怕是渣都不剩下一粒! 玄武真身口吐白气,竭力催动法力神通,稳住元神肉身,随之抬头望去,就见到一尊万里广大的浩瀚神影,从虚空中走了出来。 一口凉气,憋在喉头,玄武真人心中顿生绝意! “你是什么人!?” 玄武真人喘了口粗气,竭力放大声音,喝道:“安敢来世界树界域撒野?!” “撒野?” 那万里人影显出真身,正是个鸟首人身的畜生! 只见他目中恨意绵绵寒光凛凛,鸟喙裂开,露出一口细密的牙,森然道:“太一教门,好个太一教门呐!” 他抬头望着那已经过半回到桥头那边凌霄城外的万余弟子,杀机凛冽道:“真是势力广大呀,哈哈哈...” 狂笑声中,鸟首人身的希阿神厉声叫道:“太一教门,合当该灭!” 神光暴涨,如同一颗恒星,耀耀悬在当头,无量神光刷将下来,把个一方空间,层层刷灭,什么物质,什么能量,都涓滴不存! 玄武真人此时心中却一片宁静。 他费力的扭过头去,看着已大部都回到凌霄城的弟子,露出一个分外开心的笑容。 随后,神光淹没了他。 “玄武师弟!” 一声暴喝从凌霄城传来,伏皇道人泪如雨下。 可他不能冲出去,这里还有这么多的弟子,这是教门的精华和未来,若折损在这里,他如何向师尊太一交代?!如何又对得起拼死阻拦的玄武真人?! 伏皇道人一口钢牙咬的嘎嘣想,竭力镇住暴动的元神,对身旁玄炎道人喝道:“速速将众弟子送回终南山!” 玄炎真人哪里还敢怠慢,连忙取了城中一艘虚空飞舟,忙不迭要把众弟子送回终南山。 众弟子却竟不愿! 一个个都红了眼,望着那神光暴涨的一片混沌,望着逐渐崩溃的渡桥,皆是咬牙切齿。 “掌门!我等誓死与凌霄城同在!” “掌门大师兄,玄武师兄不能死啊!” 听着诸般深切言语,伏皇真人脸上露出一抹激色,却道:“都回去吧。玄武师弟不能白死,你们若折损在这里,又如何对得起玄武师弟!?” 众人相顾无言。 “想走?问过本神不曾?” 声音震动虚空,一点金光掠过鸿沟。那鸿沟全然挡不住他分毫! 便譬如太一道人如今,便是肉身横渡鸿沟,也只等闲。希阿神虽远不及太一道人,却也不会被区区一道鸿沟拦住去路! “都去死吧!哈哈哈...” 希阿神几乎要疯了,他仿佛看到,太一道人赶回来的时候,遍地的尸体,是怎样的脸色。 他不在意太一道人的追杀,只要能让太一道人哪怕有一点点不爽,那就足够了!何况若是杀了太一教门这么多弟子,就算被太一斩杀,也够本了! 他已经失去了一切,还有什么好怕的?光脚不怕穿鞋的,说的就是这样的人。 金光一道掌印从天而降,覆压千里,把一个凌霄城当成了掌中玩物一般。这一掌落下,必定一切都要被抹去! 伏皇道人脸色已经变得铁青铁青。 却不愿束手待毙! 当下飞身而起,先现了元神,摇身显出千丈真身,元神真身一合,化作一尊两千丈高的巨神! 那巨神身披五色道袍,黄白赤黑青五色毫光流转。腰悬一口宝剑,一面书四海一统之策,一面是日月星辰之图。 又有一方麒麟大印托在掌中,头顶一尊五行熔炉,滴溜直转。 伏皇道人自中央土德真经起始,入化神之后,修五行奥妙,眼下,已略有小成。不但以大地熔炉为基炼出一口五行熔炉,那一声五色神光,也自凌厉无比。 眼见那巨掌落下,威视赫赫,如泰山压顶,根本不能抵挡。伏皇道人挺起真身,被压得一声噼啪作响,爆出点点血花,却也不曾弯下一分脊梁! “贼子!” 伏皇脸上青筋暴露:“贫道誓不与你干休!” 三十一章 刑天台上诛神灵 巨掌压下,覆地翻天,煌煌如天威浩荡。 伏皇道人掌中宝剑剑光如柱,冲天而起,却瞬间被打灭灵光,化为废铁。头顶熔炉噼啪作响,被崩碎成道道碎片,掌中宝印滴溜溜一转,尚未变大,已被打回原形,失了霞光。 噗! 伏皇道人口中鲜血喷出,整个两千丈的法身被压的脊柱崩裂,眼看就要崩溃! 那法宝级数的凌霄城,阵法噼里啪啦,一连串爆开、泯灭,霞光顿失,威能全消。其中种种生灵,诸般弟子,接二连三化为肉泥! 那诸般弟子,却竟无一人面露惧色!就譬如那蝼蚁,被碾死之前,也要反咬一口!剑光、宝光,种种法器发出千般光彩,点点滴滴,如飞蛾扑火一般,一往无前,冲向那煌煌巨掌。 伏皇道人看的目眦爆裂,眼角流出血来,怒吼一声:“贼子!” “哈哈哈哈...” 希阿神狂笑不已,心中那等爽利,几乎无法言喻:“蝼蚁!蝼蚁!你们这些蝼蚁,该死的修士,要怪就去怪你们的掌教吧,哈哈哈...该死的太一,你看啊,看看你的这些徒子徒孙,你坏我信仰,擒我妻子,使我如丧家之犬,今日,我就先收了利息再说!” “好胆!” 一声暴喝,突然从虚空中炸开,一尊天帝快步跨出,喝道:“尔那扁毛畜生,还不快快住手!” 就有一方刑台从天帝掌中飞出,滴溜溜一转,化作万里之巨,那刑台上矗立一尊刑架,架上一条锁链、一口铡刀。 锁链金光森森,飞舞而出,化作一张大网,兜头盖面,朝那希阿神罩去,哗啦啦抖动间,发出无量霞光。 铡刀血迹淋漓,猛然张开,杀机凛冽冲天而起,直指希阿神。 这刑台,便是元初天帝一宗宝物,号曰:刑天台!刑天刑天,代天刑罚!近十年以来,元初天帝纵横宇宙,刑天台下不知斩杀了多少罪孽! “赤混道友,还不动手!” 元初天帝打出刑天台,目光森森如利刃,恶狠狠的锁住希阿神。 就听幽幽一声怪笑,一方纯正近乎道的漆黑莲台虚空中展现出来,正好出现在巨掌下方,将那凌霄城废墟罩住,随即二十四片花瓣展开,放出无量魔炁,只一冲,就将那巨掌冲的七零八落! 赤混魔尊从虚空中走了出来。 此间种种,电光火石。希阿神脸上狂笑尚未落下,却哪里料到,赤混魔尊和元初天帝竟突然降临! 一时间神色僵硬,心头震怖,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就打算逃走。 却哪里可得? 那刑天台放出锁链,化作大网,封锁时空,任凭那希阿神神通广大,左冲右突,却不得脱。 不论施展何等神术、神通,皆被霞光泯灭。 不过弹指之间,那锁链便就哗啦一声将希阿神团团绑住! “滚开!” 希阿神大恐,神力爆发,不要钱似的,却哪里又奈何的了? 何况其下那方黑莲冲天而起,两相一合,便将其牢牢镇压! 呼吸功夫,那锁链拿了希阿神,拖着他挣扎着回到了刑天台上,哗啦啦一阵响动,将其绑在刑架上。刑架上面落下一块,下面合上一块,刚好将其脖颈合在其中! 那铡刀就在他脖颈上方,发出凛冽无比的杀机,牢牢将其神魂、肉身锁定。 赤混魔尊信步走上刑天台,元初天帝也落在台上。 两人并肩,往下一看,只见那凌霄城已化为废墟! 其中诸般生灵、太一教门弟子,除开那伏皇道人、玄炎道人还有些气息,余者皆已化为飞灰。 “唉...” 元初天帝面露悲色:“晚矣!只恨你我二人慢了一步,否则哪里容得这扁毛畜生撒野?” 赤混魔尊面无表情:“如何与太一道友交代?” 两人说着话,元初天帝探掌将伏皇道人与玄炎道人一把捞上来,只见这二人已是肉身崩溃,元神重创。 “拜见魔尊、天帝。” 伏皇道人挣扎着坐了起来,一身碎裂毁败的骨肉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可他面上,却不见分毫痛苦之色,只心若死灰。 元初天帝摇了摇头:“此间事,怨不得你。这扁毛畜生有天仙威能,你自不能相抗。怪只怪太一道人不曾算计周全,我与赤混道友慢了一步。” 于是打出两道霞光,稍稍稳住伏皇道人与玄炎道人的伤势,这才回过头来,望了眼那扁毛畜生,对赤混魔尊道:“如何处置?” 魔尊微微摇头:“待太一道友处置罢。” 天帝默然,随即点了点头。 道:“此番太一教折损惨重,教门弟子中坚皆损,太一道友怕是要心痛了。” 魔尊道:“二三十载的精华,若是本尊,嘿嘿...”魔尊冷冽的看着那希阿神:“挫骨扬灰,把那神魂拿住,日日炮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方才能解了心头之恨!” 希阿神被锁在刑架上,肉身神魂皆被禁锢,却无碍听力、言语。原以为这一锁住,那头上铡刀就要落下,却听这两人要将其交给太一,心中一抖,震怖之余,却多了一分求生的念头。 心思一转,把脑袋从枷锁中抬起来,叫道:“两位便是赤混魔尊与元初天帝罢?我有一言,姑且听之。” 赤混魔尊与元初天帝对视一眼,齐齐冷笑起来。 魔尊道:“哦?你还有什么狗屁要狡辩?” 却存了一分打趣的心思。 这毛神死到临头,竟还有小心思,实在是可笑的紧。 元初天帝也不阻拦,只冷冷看着。 这竟却给了那希阿神更多希望,不由连忙叫道:“好叫两位知晓,若放了我,自有好处。” 便道:“太一虽则暂时胜我一筹,可须得知晓,那希阿帝国,我毕竟经营了数十万年,根基深厚,枝繁叶茂。只要放我离去,待我重掌希阿,我发誓与两位共享!” 魔尊与天帝神色分毫不为之所动。 那希阿神见状,咬了咬牙,又道:“两位大略知晓,我背后还有大能。只要两位放我一马,我必向上神引荐两位。须得知晓,上神神通广大,乃是这宇宙间一等一的人物啊!” 仍是不为之所动。 希阿神心下就是一凉。 他手中底牌,除此,还有什么? 念头急急转动之间,又道:“只要两位放我,此后我必以两位马首是瞻!” 还是不为所动。 这下希阿神绝望之意顿生,语气猛地一转,喝道:“你二人不为人子,今日拿了我,明日上神便会为我报仇,将尔等挫骨扬灰!” 元初天帝终于开口,却是漠然:“利诱不成便要威胁。畜生终归是畜生。你区区一头毛神,我等哪里稀罕?马首是瞻?便譬如一张厕纸,大略也比你有用。至于你家上神,呵呵,你当本帝与魔尊不知?这主层面宇宙空间,已是先天死神太冥圣母的信仰之地,尔等蝼蚁棋子,皆已失去用处,安敢信口雌黄欺我?” 希阿神大急:“你二人与太一并非和睦!我此番作为,难道对你二人没有好处吗?太一教衰落,此消彼长之下,元始魔教、元初神庭,自然就得到更多好处。我们是潜在的盟友啊!” 元初天帝与赤混魔尊对视一眼,眼中皆是讥笑之******尊森然道:“本尊与天帝何等人物,要你这样的蝼蚁来教我?不知死活!” 希阿神愣神,忽然大叫:“你们两个混蛋!快快放了我!我是奉了生命法庭之命,前来行事。若杀了我,生命法庭怪罪起来,你们担当不起!” 魔尊与天帝忽然齐齐抬头。 虚空中,一个巨大的黑影从天而降,咚的一声落在刑天台上! 太一道人面无表情,从虚空中缓步走了出来:“畜生,你说的便是这毛神罢?” 希阿神听到这声音,心头顿时凉成一片,再细细看那巨大如山岳一般的东西,才发现,竟是一颗面目狰狞,死不瞑目的头颅! “啊!” 希阿神大叫一声,差点晕厥过去:“生命法庭!” 太一道人没去管他,一步落在伏皇道人与玄炎道人身前。 伏皇道人看见自己师尊,眼中顿时流下一行血泪:“师父!我...” 太一道人长叹一声,弹指一点,打出一道造化神光,在伏皇道人身上来回刷了三次,伏皇道人一身伤势顿时大好,猛地便挣扎起来,拜倒在地:“师父,玄武师弟和万余弟子,皆...皆已殁了!” 太一把他扶起来,细细打量着披头散发的弟子,看他重瞳之中,皆是死灰之色,不由安慰道:“为师已知之。此事怪不得你,乃是为师算计不周全所致。你先站在一旁,为师自有区处,诸弟子不会白白丧命。” 又将玄炎道人也救起,太一这才转身,缓步来到天帝与魔尊面前,眼中露出一丝恼怒:“你二人就不能早来一步?!” 元初天帝与赤混魔尊微微一怔。 魔尊道:“牛鼻子,你心中有气,也不能撒在我等身上。我那克里帝国,事务繁多,正待要解决那最高智慧,你一个传讯,本尊就来了,还要怎样?本尊可不曾对不起你!” 天帝叹道:“我等的确晚了一步。不过道友,我等并非耽搁,也是全力以赴,终归是没有赶上,心里有些愧疚。” 太一怔滞片刻,悲叹一声:“我教门二三十载,今日一朝尽殁,实是心痛。” “罪魁就在眼前。”魔尊哼一声道:“你自区处便是。” 太一点了点头,缓步走到刑架之下,一双眼睛无情的盯着希阿神:“你逃的一命,便已是邀天之幸,何苦把个性命不当回事,还要来撩拨贫道呢?” “你害我失去一切...” 太一道人翻掌就压了下去。 三十二章 炼假成真唤圣牌 看着稀稀拉拉堆在刑架下的那一堆模模糊糊、堪比三分之一个地球体积的肉泥,元初天帝皱了皱眉,大袖子一甩,将其甩落刑天台落在星空中,瞬即便化为一方浮陆。 前时这扁毛畜生毁了鸿沟大宇宙一侧的平台,正好用他的肉身替代之。也是一饮一啄,因果相合。 而那神魂,便就捏拿在太一道人掌中,道道禁法将其禁锢,一点真火缓缓灼烧,只烧的那神魂烟火直冒,吱吱叫唤,凄惨无比。 魔尊开口道:“不若扭转时空因果,倒也能将你那诸般弟子都救回来。” 元初天帝也同时看向太一,神色里大略有些赞同。 却见太一拖着那扁毛畜生的神魂,淡淡摇了摇头:“扭转时空不难,可人在做,天在看。终归要被记上一笔。” 话音微微一顿,太一又道:“两位道友如何不知贫道目标?肆意妄为太过,日后这宇宙重归唯一之时,少不得要与我算上一算。是时悔之晚矣。” 闻听此言,魔尊与天帝不由齐齐颔首。 魔尊道:“既如此,你当若何?你那三十载积累,一朝沦为画饼,实是白忙一场。” “我自有办法。” 太一道人神色不变,与一旁伏皇真人招了招手:“将那唤圣牌与我。” 伏皇不敢怠慢,连忙翻掌取出唤圣牌,却见其上竟有霞光莹莹,不复此前古拙斑驳。伏皇微微一怔,只察觉到似乎元神隐隐已与这唤圣牌有所勾连。 太一探掌将唤圣牌摄拿手中,细细一看,一指掌中神魂,笑道:“你此前被这扁毛畜生所伤,一缕元神与一缕肉身精气机缘巧合与这唤圣牌融而为一,便譬如祭炼法宝一般。我道是当初察觉这唤圣牌与你有缘,原来应在此时。” 便又转脸对赤混魔尊和元初天帝道:“这牌子来历奇异,材质非常,又有一些神奇奥妙。贫道此前拿捏手中,一直犹豫该用是不该用。如今看来,正是时候。” 道:“这唤圣牌分外神异,我曾细细查知,得其奥妙,有炼假成真,炼虚为实的道妙蕴藏其中。如今诸弟子遭劫,皆被毁了肉身,但一点真灵尚存。我意以此唤圣牌,于其中开辟一方虚假世界,置入诸弟子真灵。于其中炼假成真,重新炼出肉身来。” 赤混魔尊与元初天帝闻言,不由齐齐一怔,随即皆抚掌笑道:“大善!” 魔尊便道:“这样看来,唤圣牌倒是一桩好宝贝。日后有座下徒子徒孙遭劫,只要真灵未损,便可置入其中,重炼肉身。牛鼻子,此间好事,你可不能独吞了。” 元初天帝也笑眯眯的:“如此,本帝也参与一个。” 道:“我看太一道友,无非是在其中开辟营造一个合理的虚假世界,其中法则自成一体,世界自成一体,不但能救人性命,在诸徒子徒孙重炼肉身之时,还能起到一个历练的作用,两不耽误。如此,本帝也要一份。” 太一道人哈哈一笑:“你二人便是疏忽了,贫道也会提醒。便在其中开辟三方虚假世界,你我三人各派各据一方。诸弟子重炼肉身、历练道心之时,也可相互对抗。在这真实世界,打起来总归有些不好,若是坏了一方天地,自也有因果加身,阻碍道途。” “好主意!” 魔尊与天帝不由连连赞叹。 太一道:“不过这唤圣牌虚假世界,却须得由我太一教掌管。”他伸出手指,一指伏皇:“正好我这徒儿机缘巧合,祭炼了这牌子,乃是此牌名正言顺的主人。” 魔尊与天帝便就各自皱起了眉头。 魔尊道:“不好不好。若你弟子掌管,日后如何能保证我元始魔教的徒子徒孙的利益?他念头一动,内里虚假世界,皆在他掌握之中,稍稍做点手段,我岂非欲哭无泪?” 天帝却嘿嘿笑了起来:“太一道友,我看不如让你这弟子到我神庭来领个职位。你二人太一教、元始魔教先天对立,唯有我元初神庭兼容并蓄海纳百川。他既掌管虚拟世界,正好于本帝座下作个天尊,也好名正言顺,不偏不倚,执掌虚假世界。” 太一闻言,颇有兴致的打量两位道友,笑道:“魔尊担心,贫道倒是理会的。可你这天帝,端端是算计了得,挖墙角挖到贫道座下来了!” 天帝大笑一声:“何为挖墙角?他自为你弟子,永远便是你弟子。我元初神庭非是如你二人教门一般,并不涉及教义。莫非他入我神庭当值,便不是你弟子了?反倒是入职神庭,梳理天地法则,也好积累一份外功,顺应宇宙本源,得些气运加持,对道途也有利处。” 又对魔尊道:“本帝早有计较,日后无论何门何派,便是那散人,只要符合要求,也可入职神庭。一份职业而已。” 太一看了眼伏皇:“你怎么想?” 伏皇一怔:“单凭师父做主。” 太一点了点头:“既如此,也罢,元初道友,你之提议,贫道允了。我这徒儿,便在你神庭挂职一个天尊。不过贫道还有一个条件。” 元初天帝不由道:“道来一听。” 太一才道:“你若退位,我这徒儿,便是下一任天帝。” “这...”元初天帝微微一顿,随即指着太一大笑:“你这老牛鼻子,倒是好算计。也罢,若我退位...” “且慢!” 一旁魔尊拂袖打断道:“你二人可问过本尊意见?” “哦?道友又有何意见?”太一笑眯眯的。 “你太一座下有弟子可为天帝,本尊座下如何没有?”魔尊冷笑道:“我那天魔徒儿,神通广大,将我元始魔教打理的井井有条,难道没有资格做下一任天帝?” “笑话。” 太一嗤笑:“你座下天魔作恶多段,我听说在克里帝国,已炼了十七八个星球,那许多生灵血肉魂魄都被化为资粮。如此行径,有何资格接任天帝?” “如何不能?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魔行事,顺乎天数,什么叫作恶多端?!” “天数?哪里来的天数!你休得欺我...” “且住!且住!” 元初天帝在一旁,额间冒出几条黑线:“你二人当着我的面所这般话,本帝还没退位呢!” 太一、魔尊二人齐齐一顿,都笑了起来。 太一道:“赤混道友,这继任天帝,现在说来,早之又早。非得元初道友成道之后,才是时机。你我现在争来争去,没有意义。” 便对元初天帝道:“贫道不管道友何时退位,这天帝继任的人选,非得有我伏皇徒儿一份。” 魔尊也道:“也不能忘了本尊座下弟子。” “我自有区处。”天帝大袖一拂:“太一道友,快快开辟虚假世界罢,少说这些有的没的。” “善。” 于是太一道人便持拿唤圣牌,脑后现了庆云,一尊真神持着一口大钟跳入唤圣牌中。隐约只听到连续三声钟响,太一道人适时将掌中希阿神的神魂投入其中,对左右几人道:“这毛神也算是有些用处。他那神魂,也是广大,融入其中,也增添一分资粮。” 魔尊与天帝不由深以为然。 片刻之后,持钟真神跳将出来,与太一打了个稽首,回了庆云之中。 太一托起唤圣牌,周遭几人,皆把目光投入其中。 便看到,那唤圣牌里,隐约三座浩瀚世界三足鼎立。其中各有一方大陆,虽则荒芜,却已有点点神光洒下,便就有大川流水,有山峦青绿。 太一道:“贫道以造化手段,将那毛神神魂化为生机,作山川河流,草木野兽。” “便只如此?” 魔尊问道。 “不然。”太一摇了摇头:“且看贫道手段。” 太一道人双目一瞪,就有数十点晶莹剔透的念头,被斩杀出来,化作点点星光,扑入唤圣牌中。 道:“我自斩杀一些念头,以之构筑虚假世界,且看!” 就见那数十点念头平均一分为三,各自落入三座虚假世界之中。然后种种幻象如走马观花一般,碰撞间,化作无穷霞光,落地有无量虚假生灵、无数城池,构筑出一方方地域、门派、国度。 眨眼之间,三座虚假世界,便已完全成型。 “好手段!” 天帝抚掌赞道:“道友以念头化为世界,其中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真是造化手段,让人向往。” 魔尊道:“却也不能让你专美于前。” 便就弹指打出一道魔炁,落在其中一方虚假世界之中:“这方虚假世界,便是本尊元始魔教所有!” 天帝哈哈一笑:“如何只让你二人专美?” 也打出一道神光,这道神光,却将三座世界,都包揽其中。皆便落在那三座世界,各大国度的官府之中。 太一道人淡淡一笑,探掌将唤圣牌摄入手中,轻轻于其上弹了三下,便分出三块一模一样的牌子,只是灵光稀疏,然后将其中两块,各自拂袖打入魔尊与天帝手中,道:“此便为日后沟通虚假世界的钥匙。” 两位点了点头,收起牌子不提。 太一道:“该办正事了。” 三十三章 延缓一载又如何 那诸般弟子身死,太一道人实在心痛。 自教门立教至今,也只得这万余炼炁后期的弟子,都是教门的精华之所在。其中不知多少都是化神种子。如今却一战而灭,且是毫无意义。 其中痛心,可想而知。 便譬如竹篮打水,到头来一场空,实在是滋味难明。 好在只是身死,魂散却不曾灭。真灵总是留下了。亏得赤混魔尊与元初天帝赶来,虽则慢了一步,终归阻住那扁毛畜生,一掌不曾按下。 否则这一掌若是按下了,以其堪比天仙的威能,那便真回天乏术,定是魂飞魄散,哪里还有真灵留存? 不过让人心痛的是,玄武真人身死魂灭却是真,真灵也不曾留下涓滴,实为太一道人来到此界至今为止最大的心痛。 苦修三十载,证得化神,步入大道门槛,何等意气风发。 却到头来,终归是一场空,悲哉哀哉! 但大道之路,艰辛就在此处。修士万万千,又有几人能走到尽头?又有几人,能得善终? 实也是命数使然。 劫数方过,诸般真灵尚未散去,太一道人施展手段,收拢真灵,将其一一投入唤圣牌中。便把那目光,落在玄武真人魂灭之处。 一旁伏皇真人欲言又止,好一会儿才道:“师父,玄武师弟他...” 却也眼中流露出一抹奢望。 太一面色沉凝,忽然探出手掌,将那片虚空囊括掌中,口中一声清叱:“造化随我,逆转时空!” 就见他掌中那片虚空流光回溯,眼看就要回溯到玄武真人身死之时,忽然便炸开了。 太一神色一滞,叹然道:“回天乏术也!” 伏皇真人默然无声。 太一收手入袖,叹息连连:“贫道也是心存侥幸,然则却如何不知?若得寻常凡人,休说一人,千人万人,我自扭转时空,也能把他捞出来。只可惜我辈修士逆天而行,有进无退,若是遭劫,便是那大罗、混元,也自身死魂灭,况乎区区化神哉?” 顺则为凡,逆则为仙。 休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历来多少仙家高人,得道成仙之后,何曾将血脉之前牵连其中?无非便是因此罢了。 仙家有大神通,大法力,纵横天下,似是无所不能。 却也遭天妒,宇宙本源那里,自会记上一笔。若非死劫,自是无碍。若遇死劫,魂飞魄散。 就譬如越是珍贵的东西,打碎了就越难回复。若是泥捏的,打碎了再捏起来也是等闲。这便是天数平衡之道哇。 由是许多修士,多要准备诸般手段,留下一条后路,以备不测。 忽然间,太一道人似乎想起什么,急忙问道:“玄武可曾立下魂灯?!” 伏皇微微一怔,道:“自是立下魂灯。” 太一吐出口气,神色略松:“那便好。魂灯之中,尚有其一缕神魂。自他遭劫至今,时间尚短,那一缕神魂必定还不曾消散。” 说着话,太一道人探掌入虚空,收回手掌之时,掌中有一盏铜灯。那灯已熄灭,唯有一缕余温。 太一连忙施展神通,从灯中摄出一缕浑浑噩噩的神魂,却不正是那玄武真人的模样? 见他神魂呆滞,分明已失了灵智。 太一将其投入唤圣牌中,叹道:“倒也有一线生机。” 伏皇大喜过望:“这就好,这就好!” 太一微微摇头:“休要高兴的太早。玄武魂飞魄散,只余下这一缕神魂,也是即将消散。虽则以唤圣牌之能,可炼假成真,补回残缺,然则此后,玄武便不再是玄武了。” 旁侧天帝、魔尊二人缓缓颔首。 天帝道:“便是新生一人耳,此玄武,已非是彼玄武。” “能活一命,已是侥天之幸,何必苛求?”魔尊倒是不以为意:“我辈修士,逆流而上,劫数使然。若得哪日,你我遭劫,岂非也是一般?何必如此婆婆妈妈?” “善。” 天帝与太一齐齐颔首。 太一便就将唤圣牌交道伏皇手中,嘱咐道:“你须得好生祭炼一番。若能领会炼假成真的奥妙,自也是一番造化。” 然后道:“你且先回教门,此间事,勿须按捺,传达下去。我辈修士逆天而行,若哪个弟子怕了,逐出师门便是。” “是,师尊。” 伏皇被太一道人造化神光所救,虽则尚未全数复原,却也没有大碍了。于是便收了唤圣牌,与玄炎真人一道,与三位前辈稽首一礼,转身而走。 目视伏皇二人离去,天帝也收了刑天台。 三人便凌立在鸿沟之上,太一道:“此番也是我算计不周全之故。我原道是圣母坐镇,无有关隘,却也是忽视了那某位大能的诡谲手段。想必圣母在前时,已被人叫走。” 天帝神色肃然,缓缓摇头:“此非你我之过。你我修为不足,道行不够。大能算计,不曾有所察觉。” “此间事,你我几人皆未曾有所料想,怕是都遭了蒙蔽。否则哪里会想不到?”魔尊冷笑一声:“那诡谲之辈,实属可恨!” 太一颔首:“那生命法庭是其一,扁毛畜生是其二,其三便是叫走圣母,一环扣一环,让贫道措手不及。” “如今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诸弟子虽身死,却总归还有生机。以唤圣牌之能,其中百年,外只一年,当能恢复原本模样,道行更进一步。只可惜了我那玄武徒儿...” “死则死矣,念叨个甚?那生命法庭、扁毛畜生,不也都死在你手中了么?”魔尊大袖一拂:“道友如今需要考虑的,是传道之事。你这万余弟子皆失了肉身,传道之事戛然而止,你当作何决断?” “一载而已,何必急躁。”太一缓缓道:“等等又有何妨?” “也罢。”魔尊与天帝对视一眼:“但凭道友自己区处便是。” 太一笑了笑:“只晚一载而已,莫非两位道友以为,我太一教会落后许多?却是疏漏了我那诸般弟子,在虚假世界之中历练百年。道行必定大进,炼出肉身,出来之后,不知多少人要进阶化神。是时元始魔教也好,元初神庭也罢,怕都不及矣!” 天帝和魔尊微微一愣。随即两人皆是苦笑:“倒是忽略了这一茬。竟是祸兮福之所倚,让你占了个便宜!” 太一哈哈一笑:“承让,承让!” 又道:“两位道友如今传道,也须得小心谨慎,莫步我后尘。以我之见,当以稳打稳扎为主,少去招惹一些人物,免得被人算计,后悔莫及。” “本尊心里有数,你休得说教。”魔尊转身就走:“你自以弟子于虚假世界历练百年,却要看看,等你那诸般弟子出来之后,能否胜过我元始魔教。” 天帝也是淡淡一笑:“道友,告辞。” 太一还了一礼,直到两位化身皆以消失无踪,这才转身走入虚空。 终南山,护山大阵退避,山顶太一宫前,空间裂开一道门户,太一道人跨步而出。 望了眼太一宫,太一道人便就知晓,此前并未猜错。圣母分明不在宫中。自圣母与太一结为道侣,非是大事,圣母从不离开太一宫。只在宫中修行法门,体悟大道。 眼下不在,这才至于教门弟子今日劫数。 太一微微叹了口气,双手负在背后,立在那山顶崖上,举目望去,正看见伏皇徒儿在施展神通。 就看到唤圣牌凌空生辉,放出万道霞光,随即化作一尊门户,轰然砸落在麒麟峰与终南山主峰交界一侧的山谷里。 伏皇真人于门户侧立下一块石碑,曰:幻圣界。石碑上,有一行解说:劫数使然众弟子身死魂不灭,炼假成真真灵衍生血肉复归一。 立下石碑,伏皇真人跨步走入了门户之中。 太一道人又是微微一叹,转身就要步入太一宫,却恍然一道身影出现在眼前,定睛一看,圣母是也。 圣母神色有些阴郁,分明也是知晓此前事。 看着太一,圣母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分明当初太一离开之时,还曾嘱咐,将教门托付照看。却没料到,如今却遭了这般算计。圣母心中臊然。 堂堂先天死神,竟连区区万余炼炁弟子都照顾不住,实是面皮大失,无颜见人。 “宫中叙话。” 太一信步走入太一宫。 圣母跟进,两人入了宫中虚空,在当中浮岛老松下相对而坐。 太一道:“此间事,也是劫数使然,圣母不必太过在意。我那诸般弟子,除开玄武一人,余者皆还有生机。” 圣母微微一怔:“我正打算以我权柄,将他们复活呢。” 太一摇了摇头:“玄武已是魂飞魄散,惟余一缕神魂,被我投入虚假世界。待其重生,却也不再是玄武,而是新生一人。” 便就将唤圣牌虚假世界一一道出:“圣母虽是先天死神,但若随意动用权柄,却也不好。眼下这宇宙本源虽则虚弱分散,但圣母若肆意妄为,该有的因果却不会凭空消散。圣母如今踏足仙道,不比以往,若要有所讲求,便须得不能胡来。” 圣母点了点头:“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要不然,我还真没颜面去见你那些弟子。” “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那诸般弟子,在虚假世界中磨练百年,未必不是好事。”太一说到这里,转言便道:“却不知圣母此番,去了何处?” 三十四章 幻圣界中生变故 太冥圣母闻言,登时面露恼怒之色,道:“一日之前,永恒传讯与我,请我一见,说有要事相商。我去了他宫府,却又道是湮灭传讯,请他代为请我前去。” “湮灭?” 太一心头一转,难道是此人算计? 却道:“那后来如何?” “后来?没有后来!” 圣母皱了皱鼻子:“我和永恒干巴巴等了一天,也不见人来。” “于是圣母便去寻他?”太一脱口道。 以圣母脾性,除此太一猜不出其他。 圣母果然点头:“我和永恒一起去寻他,到了他宫府却不见人。”圣母龇了龇牙:“所以我就掀翻他老巢!” “于是激活了他老巢中的一些手段,被困住片刻?”太一心中如何不曾明了? 圣母果然称是。 太一默然无言,心里急急转动。 此间事,从圣母话中,有两人,永恒、湮灭。其中蝇营狗苟,也不知那那二人知情与否。若是知情,便是一回事,若不知情,又是另一回事。 如此,便有两个猜测。 其一,二者皆不知情,皆为人算计。那人藏在暗处,竟将三尊先天神灵都算入其中,也是非同寻常,胆大妄为的人物。这让太一不由联想到命运石板之事——那命运石板本该在宇宙诞生之时应运而生,却一直拖延到百万年前,或许便是那人早早得了那石板,百万年前才拿出来以作算计。 其二,湮灭或永恒或一人知,或两人皆知。由是此事,便就有了线索,比前一个猜测,就多了一分推演的可能。 斟酌片刻,太一道:“以圣母之见,这事乃湮灭所为?” 却不提永恒。 圣母哼一声道:“不是他还有谁?我掀翻了他宫府,也没见他冒头,不是他还有谁?” 太一沉吟道:“圣母可曾想过,万一湮灭也被人用某种手段牵扯住了?” “这...”圣母为之一怔:“倒也有这个可能。但谁这么大胆子,把我、永恒和湮灭都算在其中?” 太一摇头:“圣母若是不知,我又从何处得知?” 又道:“还有一个可能,永恒也是参与者。” “不可能。”圣母皱眉道:“我与永恒从来没有矛盾...”说了半句,圣母闭口不言。 太一便道:“矛盾与否,都是旁枝末节。便譬如百万年前之事,圣母又何曾与无限有过什么矛盾?” 圣母默然不语。 “好教圣母知晓,如今仙道扎根,宇宙间愈是波诡云谲,等闲不能大意。即便以圣母的身份和权柄,也须得小心翼翼才是。” 圣母听进耳中,不由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太一颔首:“今日之事,也算是一个提醒,使我更加警惕。至于后果,倒也不是不能接受。虽然可惜了我那玄武徒儿一身修为沦为画饼,但毕竟其余万余弟子,还能转圜过来。好教圣母知晓,此后无论如何,都须得保证世界树界域不能有失。” 圣母深以为然:“这里是根基,自然不能有失。” 却道:“那深红世界与太元界,你作何保障?” 太一摆了摆手:“深红世界与太元界毕竟在宇宙胎膜之外,加之太鸿道友合了太元界本源,我还有手段,可以保证那两方世界的安危。只要不是如圣母这般先天神灵亲自动手,太元界与深红世界,必定无忧。” 又叹道:“只恨我修为浅薄,否则定要打上门去,问个明白!” 虽心中忿忿,可太一道人却清醒的紧。那等人物,非是如今所能抗衡。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为未来计,该按捺的,必须要按捺。 却也记在心中,画上一笔。到时候一一算账。 便揭过此间事,太一问道:“那无限眼下如何了?” 却也是挂念着那一尊先天神灵,不知其真灵转世,是否出世。 圣母道:“那凡人怀胎十月,如今才过去一半,早着呢。” 太一颔首:“毕竟是一尊先天神灵,虽则抛去神魂,失了肉身,却也根脚非凡。说不得日后,教门之中,能与之相提并论者,也没有几个。须得好生关注。” “我自理会得。待她出生之后,我便引她入门。” 太一却摇了摇头:“十二岁之前,只捉紧关注便可。那凡人孩童生活,也是一种经历,少了怕是要不得。” “随你。”圣母白了他一眼。 于是两人便自开始论道,你一句我一句,道妙纷纷之间,自有天花乱坠不提。 ... 说到那无限真灵转世,虽则根脚份属先天,毕竟抛却一切从头再来,有胎中之谜。非是练就元神,怕是不得恢复前世记忆。 太一道人希望无限能体会一下凡俗孩童的生活。那无限乃是先天神灵,虽则见多识广,可眼见归眼见,自身亲历却涓滴也无。 不如使她安生过个童年,也在她心中植下一点印记。 ... 幻圣界中,伏皇道人吞吐法力,勃发元神,一边磨去余下的一些伤患,打熬元神,一边便捉紧祭炼幻圣界。 那幻圣界乃是虚假一方世界,因唤圣牌之故,完全独立于多元宇宙之外。其中时间流速,与多元宇宙完全不同。 百倍差距。 只不过因其虚假,伏皇真人无法在其中积累法力。但磨练元神,体悟功法,却没有关碍。 外界还不到一跃,幻圣界已有十年,其中三方世界,熙熙攘攘,愈发繁荣。 那高天之上,云端之间,伏皇真人睁开了眼睛,重瞳之中,射出两缕实质化的精光,将面前虚假打成虚无。 “总算是祛除了伤势。” 前时在那扁毛畜生掌下,伏皇真人受到重创。亏得先有天帝出手稳住伤势,又有自家师尊以造化神光疗伤,恢复了大半。 否则若他自己疗伤,百十年怕都是难以全数复原。 如今,在这幻圣界中,一边疗伤,一边祭炼幻圣界,十年,便皆已告成。 于是端坐云端,伏皇真人散开元神,细细查知。 只把那云端高天之下,那一方浩瀚世界,皆纳入心湖。许多熟悉的气息,那万余弟子,皆在心头。 十年,这诸般弟子,皆是十岁的孩童而已。或为达官贵人子嗣,或为农夫猎人后代。乞儿、贼寇、农夫、世家子,凡此种种,身份不一。 幻圣界自为伏皇炼化,其中种种,皆在掌中。他以元神观摩,从诸般弟子身上一一扫过,暗暗观察他们的一切,偶尔或是笑,偶尔或是恼,竟也自得其乐。 忽然,端坐云床之上的伏皇真人神色一动,脸上露出一抹纳闷之色。 这幻圣界中,三方世界,眼下这一方世界之中,除开教门弟子万余真灵,余者皆是虚假存在。 可他以元神探查之时,忽然却发现一个也有真意的个体。 细细一看,也是个孩童,大略十岁,头上总角,正骑着一只木马,与一些虚假的孩童玩耍。 分明这个有真意的孩童,气息陌生,并非教门弟子真灵所化! 伏皇真人念头一转,眉头便皱了起来:“这是哪里来的?!” 他连忙返照元神,发现这幻圣界就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并无疏漏。可这陌生的一个真意个体,又是怎么回事?! 他眼睛微微一眯,念头一动,便将那孩童摄来高天。 还不等那孩童露出惊恐,伏皇真人双目射出精光,神识深入孩童真灵,却恍然间,看到一片废墟一般的浩瀚世界! 那一方世界,无比广大,却一片死寂,不曾有半点生机。 一种寂灭、终结的奥义冲击着伏皇真人的神识,让他浑身一颤,连忙把神识撤出。在最后一刻,他隐约看到一片墓地,无比广大的墓地! 伏皇脸色煞白,长长吐出一口气,看了眼身前意识模糊的孩童,想了想,挥袖又将其送回远处。 却心里盘算:“那等景象,就好像宇宙终结毁灭,实在触目惊心。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还有那片墓地,其中死气袅袅,骇人听闻!” 又想到:“这幻圣界分明是我祭炼的法宝,为何还有我无法掌控的存在?” 思来想去,伏皇真人转身踏出虚假,下一瞬便自终南山下,麒麟峰边那一处峡谷中的门户里,走了出来。 然后望终南山顶的太一宫,直奔而去。 一瞬到了宫殿前,稽首一拜:“师尊,徒儿求见!” 殿中,太一正与圣母论道激烈,闻听伏皇求见,声音一顿,道妙消散。 太一也没多想,只道是伏皇炼化了幻圣界,伤势复原,前来觐见。于是道:“进来罢。” 伏皇道人于是推门而入,到了那浮岛老松下,先与太一和圣母见了礼,这才急迫道:“师尊,那幻圣界中,大略出了些意外。” “意外?” 太一脸皮一动,道:“什么意外?!” 也是分外关注那幻圣界,毕竟其中有万余弟子。 圣母也自被吸引,抬头看向伏皇。 伏皇真人便道:“徒儿在幻圣界中十载,将幻圣界祭炼成功,又祛除了余伤,于是观察诸弟子行为。却意外发现,其中竟有非是我教门弟子,却有真意真灵的陌生个体!” “哦?!” 太一道人面露惊色,心头急急转动,恍然间已有所猜测:“可曾有所查知?” 伏皇道:“有。徒儿将那个体擒拿,元神返照其真灵,却恍恍惚惚之间,看见一方死寂的宇宙!有无量终结、寂灭的奥妙,只一冲,就让徒儿元神大震,不敢继续查看。最后退出神识之时,还看到一片望不到边的目的,死气冲天,骇人听闻!” 太一听完,怔滞半晌,忽然猛地站起身来:“前面引路!” 三十五章 大墓连天震人心 幽寂、冰冷。 浩瀚一方宇宙,五行逆乱,阴阳颠倒,一条条看不到尽头的时空裂缝,就譬如深渊一般,交织成一张无量大网,密布在空间当中。 大陆崩碎,化作大大小小的碎片,无序的作着不规则的运动,构筑出一片巨大的废墟。其中,没有一丝生机。 在那崩碎的大陆中间,一块无法估量的碎片上,影影绰绰高高低低,都是墓。无穷无尽的死气在这片墓地上缭绕,恶念化作种种狰狞无比的形态,只看一眼,就能让一尊地仙元神崩溃! 那片墓地被笼罩在恶念之中,看不清晰。隐约只见外围的墓矮小,越往内,墓越大。那内部深处,一些大墓,甚至高达千万里、亿万里,就仿佛一座座巨大的世界! 这片墓地,就似乎世界的归墟。 一些幽幽的声音,好像在呼唤,好像在控诉,又似乎在怒骂、沸腾。不灭的战意,化作拳印、掌印,或是显化出一些法宝的形态,在那片死气恶念之中纵横,战斗,永远都不会消逝! 有一些阴影,无比高大,百万里、千万里,好像缠绕着锁链,在无意识的行走,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太一道人一道虚幻的念头,周身缭绕着莹莹的造化神光,隔着无穷的虚空,以眼角余光去打量。终归不敢接近。 休说接近,便是直视,都不敢! 在这片充斥着死气、毁灭的宇宙之中,他的这一点念头,就好比一粒尘埃。那纵横在墓地上空的恶念阴云,发出无比凌厉的恶意。只要敢看一眼,走火入魔只是等闲,元神崩溃魂飞魄散不在话下。 亏得太一道人练就造化神光,隔着无穷时空,尚能避开这等恶意。否则换个人来,敢这般打量,便是眼角余光,也只得一个死字。 太一不由暗暗庆幸,幸亏伏皇道人此前只是匆匆一瞥,否则若如他这般,敢放出一个念头深入这片亦真亦幻的宇宙来观摩,必定已是魂飞天外,只剩下一具躯壳了。 瞥这那片无边无际的墓地,太一心中无比沉重。他不知道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不敢接近那墓地,否则若能看一看那些墓碑上的铭文,也是好的。 只可惜本事不够,徒呼奈何。 但太一却能感到,这里的一切与自己,一定有异常深刻的联系。这种联系,说不清,道不明。但一定存在。 恍然之间,太一微微一怔,看到一个鹤发童颜,身披混沌道袍,手持一条龙头拐杖,生的慈眉善目的老道士。 太一连忙定睛去看,那老道士就在那片恶念阴云之中。 这一眼看去,竟不曾不适。 再细细一看,分明那老道士,周身有一缕清澈的气机萦绕,将那能够毁灭宇宙的恶念,全数镇压! 太一不由倒吸了口凉气! 以他天仙级数的能为,尚且要隔着无量时空,才敢余光轻瞥。依着他心中所想,怕是太冥圣母到了此处,也不敢接近那片墓地。 可那老道士,只放出一缕气机,就能将之镇压! 那无尽恶念所化的种种恶意魔神,竟都服服帖帖不敢造次! 这是何等的修为境界?! 这等修为境界的老道士,又为何在那墓地之中?! 太一道人念头纷乱如麻。 就见那老道士隔着无尽时空,露出一个和煦之中带着一丝悲苦的笑容。然后对着太一道人,遥遥稽首一礼。 太一怔滞,一些信息,凭空出现在心湖之中。 他还了一礼,然后叹息一声,转身化作点点荧光,消散而去。 墓地之中,那老道士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微微颔了颔首,随即消失不见。 恶念登时暴动,卷起一阵阵恶意浪潮,刹那间席卷了整个一方宇宙。时间、空间,乃至于已经崩溃的一截命运长河,都随之化为虚无。 ... 幻圣界,高天云床之上。 太一道人缓缓睁开了眼睛。 身旁,圣母与伏皇道人皆一眨不眨的盯着太一。 “到底是怎个一回事?” 圣母见太一回神,于是连忙问道。 此前圣母与太一、伏皇真人一道来到幻圣界。细细一查看,才发现,有真意的真灵个体,非只此前伏皇所发现的一个。 整整有一元之数! 十二万九千六百位! 端端是让人惊骇莫名! 分明这幻圣界,乃是太一开辟,三座虚假世界,皆为太一道人造就。其中一切,除开投入的万余弟子真灵,都该是虚假的存在。 可这一元数的真灵,又是从何而来? 伏皇道人分明炼化了幻圣界,竟也不曾察觉任何蛛丝马迹! 合着伏皇此前所言,圣母于是大感兴趣,直接摄了一人,也以元神返照观察。却出乎意料的,什么都没有发现! 伏皇所言毁灭的宇宙,她根本都没有察觉到一丝一缕。 非但是圣母,连带伏皇,这次元神返照,也是一无所获。 就好像此前只是做梦一般。 唯独就看到太一道人坐定了。 便大略猜测,其中该是颇有奥妙。 于是见太一回神,圣母便迫不及待,问出声来。 太一仿似没有听到圣母问话,怔滞半晌,拂袖将摄拿过来的三人皆归于原处,然后起身,直接离开了幻圣界。 圣母追在他身后,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一不答,直到出了幻圣界门户,太一道顿住脚步,对身后伏皇道:“你既为幻圣界之主,为师便交代你一件事。” “请师尊吩咐。” 太一道:“日后那幻圣界中,只要是真灵个体,皆为我教门弟子。” 伏皇道人一怔,却不敢多问,连忙躬身:“徒儿知道了。” “嗯。”太一点了点头,抬步要走,却又顿住:“你若有闲暇,便抽空在幻圣界讲道罢,毕竟...” 说到这里,太一闭口沉吟片刻,道:“记住为师的吩咐便可。” “是,师尊。” 伏皇虽心里不甚明了,却也知晓,这其中必有深意。既然是自家师尊吩咐,那便做就是了。至于内里奥妙,既然师尊不告诉他,说明他还没有资格知道。 待日后境界到了,自然就会知道了。 太一便回了太一宫。 圣母见太一神思有些不属,便也暂且按捺住了心中好奇。 太一宫中,太一盘膝坐下,仿若一尊老石,不动不摇。但圣母却能感受到他心中澎湃的心潮。 不知过了多久,太一睁开眼睛,叹了口气,对一旁一直灼灼盯着自己的圣母道:“这人自生就以来,就有命数。我自以当初得了传承,便自要做道祖,将这一方无序的宇宙,归于秩序。却不料...” “你这话说半句,到底是什么意思?”圣母恼了,道:“与我也要这般遮遮掩掩吗?” 太一摇了摇头,沉默片刻:“有些事,不可明说。” 圣母眉头拧了起来。 太一又道:“便自以圣母的神通,也担负不起。知道的早了,于你于我,皆没有好处。” 圣母微微一愣,念头转动间,不由道:“莫非与你那传承有关?” 太一道:“该知道的时候,自会让圣母知道。我若不说,圣母也别问。我自不会害圣母便是。” 圣母见他说的严重,虽然心中的确好奇,也只好按捺下去。 “好吧。”圣母摇了摇头:“你怎么说就怎样吧。” 只觉得兴味索然,便也不再说话,静坐盘膝,修行去了。 “道祖...道祖...唉...” 太一长出口气,眼睛一闭,良久忽然闷哼一声,脸色随之煞白。然后就见眉心一缕晶莹剔透的明光,飞出太一宫去。 ... 这一缕明光飞出宫外,亿万分之一个弹指,来到麒麟峰一座静室。伏皇道人正在其中。 见太一转身又来,伏皇心中疑惑,连忙起身一拜。 太一拂袖道:“那幻圣界中,有许多不可说的奥秘,你只需记在心头即可,其余勿须多作理会。为师要在幻圣界中走一遭,教门之事,该怎么做,你便怎么做。勿须多做更改。” 伏皇闻言道:“那...师尊,那凭空冒出来的那些,该怎么区处?” 太一摇了摇头:“为师此前说了,待那些真灵炼假成真,练就肉身之后,也自为教门弟子。” “那传道之事,这些...弟子,可委以重任否?”伏皇不由又问道。 太一斟酌一下,思绪转动,片刻后摇了摇头:“暂且不急。待为师在幻圣界走一走,看过之后再做决断。” “知道了,师尊。” 太一道:“另则这幻圣界还有其他用处。你可曾想到?” 伏皇道人道:“可使弟子历练之所在。非必是身死弟子炼假成真之地。” 太一欣然一笑:“然也。幻圣界三大虚假世界,相互交界之所在,有一片战场。为师当时开辟虚假世界之时,便就做了准备。教门弟子,炼炁期皆可入内,然则只在战场,严禁入三座世界。为师已传讯赤混与元初两位道友,可使我三家弟子在战场之中斗法磨砺。真切该如何去做,便是你的事了。” 伏皇精神大振:“徒儿知道了。” 于是又嘱咐几句,别过伏皇,太一便就来到麒麟峰下,那山谷之中的幻圣界门户外,抬步便走了进去。 隐约一道迷迷蒙蒙的光,在太一步入幻圣界之时,被排斥在外。 第一章 青云峰上青云观 要说山势雄奇,天下名山大川之中,这辽东医巫闾山还排不上号。要说地理位置,也算不得重要。人文景观、历史遗迹,更是一文不名。唯有这山间景致,还算得上秀美,尤其夏秋季节,清爽宜人。 此山西麓,有一峰,名叫青云峰。名字大约来历于山上一座小道观,这道观,便叫作青云观。 为何观名在峰名之前? 盖因十余年前,这峰还是无名。自从一位道人在这峰上立下青云观,于是便被逃难至山野的人称之为青云峰了。 自万历年间建奴崛起至今,这辽东,对汉人而言,便如同那人间地狱。 不知多少儿郎血染大地,不知城池村庄被血洗一空。 由是侥幸逃过一劫的,要么南迁,入关去了。可听说关内日子也不好过,天灾绵绵,流贼遍地,烧杀抢掠,也是水深火热。 要么就做了顺民,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抛却了汉家衣冠,做了建奴的包衣奴才。 而两样都不选的,只有一个去处,山旮旯里。 于是这医巫闾山中,零零碎碎,就有一些逃难的百姓组建起来的村子。可谓之难民。 青云峰下,就有这样一个村子。 就好比陶渊明的桃花源记里说的。可毕竟没有那般闲适,没有阡陌交通,也没有鸡犬相闻。虽说靠山吃山,却也过的拮据。加上与外界断绝联系,譬如医药之类,是没有的。一旦有人生病,便只能硬捱。 此间琐碎,暂且不提。 青云峰上,青云观里,早前只有一个道士。自称青云道人。自十年前,青云道人往山外走了一遭,回来的时候,就多了一个小孩。 听说是在山外行走的时候,在锦州附近遇到建奴屠村,好不容易从尸体堆里抢回来的。 这孩子姓赵,单名一个煜字。 当时青云道人把这孩子救回来的时候,这孩子就有九岁了,懂事,他知道自己叫什么,也知道自己的父母老小,被建奴所杀。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对一个孩子来说,这实在太沉重了。这种压抑,使得这孩子,性格变得非常沉默。 沉默中,有一股戾气。 青云道人把这孩子带回青云观后,不希望这孩子被恨意蒙蔽心灵,就收他做了个道童,每日里念念道经,以道家淡然冲和之气与山间清灵之气,来洗刷怨气,消磨仇恨。 十年以降,九岁的孩童,已经长大。 青云道人,也是白发苍苍。 时光流水,不外如是。 这一天早上,大略已近巳时,朝阳的光才越过医巫闾山照射到西麓来。青云道人做了早课,又做好早饭,这才出来。 青云观在青云峰的半山腰上,观门前,就是一片绝壁。侧里才有一条隐藏在密林中的小道直通山下。 观门前,绝壁上,有一片大略一分面积的平地。一个身材颀长,却并不显瘦弱的身影,正站在绝壁边缘打拳。 这便是赵昱了。 赵昱身材很高大,用古时的话来说,身长八尺。但一眼看去,并不十分雄壮,显得颀长而匀称。 他身上穿着一件洗的发白,还打了好些补丁的破旧短褂,这是用青云道人的旧道袍改的。 赤着的胳膊,显露出结实的肌肉。一拳一脚之间,肌肉坟起,看起来就如同钢铁一样坚韧! 拳风过处,噼啪作响,便是隔着三五丈的距离,立在门边的青云道人,也能感受到那股子扑面而来的劲风。 老道士就这样依在门边,一边拈着稀稀拉拉的胡须,一边笑眯眯的看着赵昱练拳。 赵昱手中的这套拳法,便是老道士所传。乃是道家秘传的一门功夫,内炼一口气,外练筋骨皮,是内外合一的上乘法门。 让老道士都感到惊叹的是,这门拳脚功夫赵昱只用了十年,便已经练到了三层巅峰圆满,进无可进的地步! 要知道,老道士秘传这门功夫,前四十年,在气血还未衰败之前,也只练到第二层而已。即便这样,这天底下,放对能战败老道士的,也已经少之又少,怕是一个巴掌也数的过来。 而今,奇迹就在眼前。 一个被建奴杀害了父母亲人的孩子,只用了十年,就把这门功夫修炼到了近乎前无古人的境界! 青云道人早已被震惊的麻木了,司空见惯了。 他知道,这孩子心中有一股气,一股戾气,支撑、督促着他。报仇,这种执念,促使他把这门功夫当成了唯一的一根稻草,紧紧地抓住不放。 有时候青云道人心中会生出一些后悔来。 他不知道,传授赵昱这门功夫,到底是对,还是错。本就天生神力,体质奇特的孩子,加上这门练到巅峰的功夫,整个一人形怪兽。 若是作恶,怕是这天底下,没有人能挡得住他! 以他心中这一股戾气,由不得青云道人不心生忧虑。 可又怜惜他这一身特异的体质,又不愿自己这门秘传的功夫失传。找到一个如此上佳,乃至于前所未见的资质的传人,说实话,又是一种幸运。 “只希望这孩子报了父母之仇,能散去心中那股戾气...” 青云道人如是想。 赵昱早就知道自家师父在旁边。以他如今将师父传授的冰肌玉骨功修炼到最高境界,感官之敏锐,不要说三五丈距离,便是十三五丈的距离,也能明察秋毫。 十年来,冰肌玉骨功已经深入骨髓。从师父传授这门功夫开始,每天早晚,总是要练的。已经成了一种铭刻在骨子里的习惯。 至少一遍拳脚要打完,才会停下。 中途是绝对不会停的。 这也是青云老道不曾打断赵昱行拳练功的原因。 大略一刻之后,这一遍拳脚总算走完,赵昱收功静立,双掌合于腹下三寸,胸腹鼓起,饱含一口气,良久才徐徐吐出,化作一道凝而不散的白气,与空气摩擦,发出嗤的一声。 吐气成剑! 这等功夫,虽只是寻常练拳之时的一个小小的体现,可即便这样,天底下也难寻几个相提并论的了。 青云道人有这样的功夫,可一口气吐出来,绝对比不上赵昱这样绵长。 这一口气,吐了一盏茶的功夫,才算完。 赵昱微眯着的眼睛睁开来,射出一缕精光,随即收摄气息,一身凶猛无比的气势,这才消散一空,变作一个寻常的青年。 “师父。” 青云道人呵呵的笑:“完了?吃饭了。” 说着话,转身就进了道观。 赵昱连忙跟上。 青云道人虽是道士,可饮食并不禁荤腥。也不知道是那一派的传承。反正赵昱是从来没从师父口中听到过只言片语。 只道是一个游方的道士,觉得累了,于是在这青云峰立下了道观,打算就这样度过余生。 青云道人有一身功夫,这山间野地里,那飞禽走兽就是上佳的食材。要不然赵昱这十年练功,没有这些肉食支撑,怕是早早就把自己给练坏了。即便体质特殊,没有饮食补足,也要成一身痨病。 桌上一个大陶罐,罐口子都有一尺半直径。其中炖了一大罐子的肉。也没有什么佐料,就只要盐,再加上一些山间采来的药材、野菜,和着就能下肚。 师徒两个都是练功夫的人,都是大肚汉。便是老道士,如今都七老八十了,一顿也能吃下五六斤熟肉。 更不要说赵昱这样的小青年了。 人说半大孩子吃穷老子。赵昱的肚量,可比半大孩子强多了! 也亏得这山里面,飞禽走兽生的繁荣。亏得这医巫闾山就这么两个强人。要是十个八个,十年下来,怕是要把这一座山都吃穷。 罐子里的肉,是马鹿肉。是赵昱昨天在山里奔走了几十里,才打回来的一头猎物。自赵昱功夫有成之后,这打猎的事,青云道人就从没管过。 从赵昱十二岁开始,老道士就只管采药了。 原本也是想把一身医术也传给赵昱,可赵昱心里那一股气,都用在了练功上,哪里有心思静下心来学医术? 只得暂且按捺。 师徒两人,就在那桌前坐了下来。老道士坐上位,赵昱坐下面,相对而坐。 就各自拿了筷子,大快朵颐。 眼看着巴掌大一块块的鹿肉,眨眼间就消失在赵昱的口中。那一口牙齿,就譬如粉碎机,轻轻一磨,就把肉食搅的粉碎,喉头一动就吞了下去。 好大一罐子肉,怕不有二三十斤,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全都被师徒两人填了肚子。 连带底下的药材、野菜,最后半罐子汤水,也全都倒进了腹中。 一老一小,都忝着肚子,鼓起来像个孕妇似的。 却也不以为意。 赵昱先就把桌上狼藉收拾洗刷一番,强大的消化能力,就已经把肚子消减下去了。便就直奔正殿,青云道人这时候正在殿中打坐。 赵昱就拿了自己的蒲团,在师父跟前坐下。 青云道人睁开眼睛:“想说啥?” 赵昱挠了挠脑门:“师父,我想下山。” 青云道人微微一怔,直直看着赵昱良久,道:“早知有这么一天呐。自从我把你从尸体堆里刨出来,我就知道了。” 老道士长长的叹了口气:“你一身功夫,天下之大,也是去得。可你那仇家,毕竟不是寻常。为师当时去的晚了,也不知道具体是谁行的凶...” 赵昱眼中放出一道厉色,抿了抿嘴:“师父,我记得是谁。” 第二章 开心窍气血化虹 老道士见徒儿眼中厉色凶狠,生怕他堕入歧途,不由苦劝:“便是记得,却又怎样?兵凶战危,十年如今,那鞑子凶狠,也难保不曾战死沙场,你又何处去寻他?” 又道:“你双亲虽亡,但在天有灵,怕也不愿你活在仇恨当中啊。” 面对师父苦口婆心,赵昱沉默片刻,低声道:“鞑子都该死。” 这一句出口,赵昱抬起头来,嘴巴紧抿,一字一顿道:“师父,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不报此仇,妄自为人!” 脸上便露出狠厉之色,一双眼睛变得通红:“我父被一刀枭首,我母被辱咬舌自尽。他们的血,就流在我的面前。那些叔伯婶婶,小伙伴们,他们的绝望,永远在我心里铭刻。” 赵昱咬牙切齿,双拳握的咔吧响,额头上的青筋直跳。 “那一队鞑子,我永远记得他们的嘴脸。就算十年之后的现在,他们都死了,可他们的同族还在!” “鞑子都是畜生,都该死!” 老道士万万没有料到,这孩子心中的恨竟是如此深刻。但他毕竟不能反驳。因为赵昱所言,一字不假。甚至老道士在游方途中,还经历过更加令人发指的暴行! “唉...唉....” 老道士只能叹息。 他是个出家人,也有慈悲。但天下大势如此,又如之奈何?大明腐朽,鞑子凶暴,一人之力,又有何能为? 远避尘世,放纵山林,这是他的选择。 可他毕竟不能代替赵昱,为他也做出选择。父母之仇,这是大恨。报仇雪恨,天经地义。 “罢了,罢了。” 青云道人叹道:“血脉至亲之仇,不可不报。你要下山,为师不拦你。但须得时时记住,千万千万,不能被仇恨蒙蔽了心灵呐。” 又道:“你虽功夫高深,可毕竟不是神仙。那千军万马之中,一人之力,也只是沧海一粟。为师已经八十余了,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切记要谨慎小心!” 说完这几句话,老道士神色萧索,一时间精气神都降了一大截。 赵昱见师父同意,心中登时生出一股急迫感。但他心细如发,感受到师父的担心,连忙道:“师父您放心吧。我一定不会鲁莽。等我报了仇就回来,在您膝下尽孝。” 父母早亡,是师父一手带大,这种情感,沧海桑田,都无法磨灭。 青云老道叹了口气:“为师只希望你能完好无损的回来。” 道:“你这一身功夫啊,也确是古今少见。怕是那古时纵横天下的大将,也少有人及。莫非一个楚霸王。尤其你筋骨强横,天生的横练之体,刀枪不伤,更是了得。但人力有时尽,被千军万马围住,拿人命来填,耗去你体力,生生能把你耗死。” 赵昱点了点头。他当然知道,自己虽然厉害,也自信天下之大皆可去得。可毕竟还是人,不是仙。被围住了,也能困死。 就听青云老道又道:“此前你与为师言及的开辟穴窍之法,为师也没摸出个所以然来。你天生不凡,入静之中能照见穴窍,也是天赋异禀。此前为师不让你胡来,是怕你一个不慎,坏了自己的身体。开辟穴窍,历来不曾有所传闻,这是前无古人的壮举。依为师之见,若能将穴窍开辟出来,至少会增一分体力。你如今要下山,倒不如先试着开辟穴窍。若能成功,也增了一分把握。” 又道:“若下山之后,没有为师在你身边,开辟穴窍就多了变数,万一出了问题,也没个帮忙的人。” 赵昱听了,心中一想,觉得有道理。他一身筋骨、脏腑,都已经锻炼到了极限。除了开辟穴窍一途可走,再无增进修为的路子。 且自从他入静之时能返照出穴窍之后,也细细摸索过,心里早就有了详细的计较。只是师父嘱咐,不敢违背,这才一直按捺。 眼下既然要下山报仇,目标又大,自然是多一分修为,就多一分把握。 开辟穴窍,该做的准备,他早就心里有数。试一试,也最多三五日而已,并不耽搁太多时间。 于是便点头:“是,师父。” 赵昱体质非常奇异,尤其年龄越大,修为越深,就越展现出一些奇特的地方。首先便是筋骨强横,刀枪不入。 在他十二岁那年,师父带着他进山打猎,遇到一头野猪,他兴冲冲就杀上去,却因为没有经验,被野猪狠狠的顶了一下。 那野猪三五百斤,两只獠牙就跟两把匕首一样,狠狠一撞跟个攻城车似的,就是山君虎大王也受不住。 而他仅仅十二岁,只被掀翻一个跟头,懵懵懂懂爬起来,身上只几个红印子,皮都没破! 十二岁就有这样的筋骨皮肉,况乎如今已十九岁?! 随着年龄的增长,筋骨皮肉是愈发强横。比那披了几层重甲的大将,都要强出许多。不但是筋骨皮肉,脏腑也强大的不可思议。那野猪狠狠一撞,皮肉没破,脏腑不损,可见一斑。 这样的筋骨,沙场上纵横天下,便是如今火器犀利,怕也奈何不得他。恐怕也只有那大炮,能让他忌惮一分。 老道士担忧,那是因为亲情。实际上,也不是不知道这孩子的能耐。就算真要上战场,以他敏锐的感官和反应能力,大炮也怕是也打不中他。 除开体质非同寻常,钢筋铁骨,金脏银腑,还有其他许多远超普通人的地方。先是感官敏锐、反应强大的不可思议。 然后有一种极强的自愈能力。 曾经赵昱自己想试试自己的筋骨皮肤到底有多坚韧,用尽办法,倒也破开了皮肤,可还没等血液流出来,那伤口便就自行愈合了。 这事,连老道士都不知道。 实在太令人不可思议,赵昱不敢跟自家师父说。 除此之外,就是静坐之时,竟能清晰的返照出穴窍所在。这一点,就算修道念经六七十年的青云老道,都做不到。 功夫原本练到如今这个境界,按照青云老道所言,已是极限。可他却隐约察觉到了开辟穴窍的路子。 那混混沌沌的穴窍之中,似乎隐藏着巨大的力量,等着人去开发。 但毕竟前车无鉴,没有经验可以借鉴。必定存在着巨大的风险。他不敢擅专,于是将自己的一些感想,告知师父。 青云老道虽然活了八十岁,可也没有经验。 这是前无古人的壮举,哪里敢莽撞胡来?于是就一直嘱咐、压制,让赵昱谨慎仔细。 如今赵昱终于如他担忧了十年的那样,开口了。再压制下去,终归是没有意义。下山复仇,目标还是整个鞑子一族,若能增添一分修为,也是好的。有他在身旁照看,就算真出了岔子,好歹也能保住性命。 大略老道士心里还有一种奢望,甚至希望出岔子,能把这孩子留下来。 老道士真真是不愿意白发人送黑发人。 他已经八十多了! 开辟穴窍,毕竟是前无古人的壮举。由是要做好万全的准备。先念诵道经,清净心灵。再沐浴焚香,保持沉静。 如此,直到天黑之时,天地都开始沉睡了,这才做好一切准备。 就在那简陋的道殿之中,道德天尊的神像之下,赵昱盘膝而坐,深深地吸了口气,给了师父一个自信的眼神,然后闭上了眼睛。 青云老道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的徒儿,捉紧不已。生怕出了岔子,但又希望出那么一点点岔子。 一时间,连呼吸都屏住,降低到了最低界限。 赵昱静坐片刻,忽然浑身一振,一身筋骨发出噼里啪啦的爆响,然后脏腑震动,血液流动起来,哗啦啦如同水银一般,声音清晰可闻! 炽热的温度,顿时充斥在道殿之中。 那是气血沸腾激起的热量! 可见赵昱一身气血,到底有多么浑厚,就如同一个巨大的火炬一样! 炽热的温度,只维持了几个呼吸,恍然便如长鲸吸水,气血内敛,连肌肤的光泽,都收敛不见,看起来整个人一瞬间就变得形容枯槁。 青云老道一颗经历了八十年磨难的心,都随之提了起来。多少年平静的心湖,都掀起了阵阵涟漪。 他担心,又有些激动。 激动的是,前无古人的壮举,就在此刻。担心出意外,又担心不出意外。 复杂难明。 如此,盏茶时间流逝,每一秒,却无比的漫长。老道士脸上的担忧之色愈甚,灰白的眉毛都轻轻皱了起来。 忽然之间,啵的一声轻响,不知从哪里来,好像是天边,又好像就在眼前。这个声音,异常的玄妙,有一种道韵蕴藏其中。 老道士眼睛不由一亮,嘴巴微微张开,一双眼睛瞪大了死死地盯着面前的赵昱,心提到了嗓子眼。 这一声如珠落玉盘的轻响过后,随之,一股骇然的气息浪潮一般从赵昱身上勃发出来,竟在道殿之中,掀起一阵劲风! 那劲风四面吹过,吹的地面上卷起灰尘,吹的老道士须发、袍子,都向后飘荡! 青云老道死死地瞪着,只见随着这一阵气息勃发出来,赵昱枯槁的形容,顿时变得饱满,然后充满了一种光泽般的血色。 就听到骨骼又是一阵爆响,分明就见他身子往上攒了一小截! 然后头顶百汇之上,竟隐约可以看到一缕红彤彤的霞光迸射出来!那霞光细微一丝,若果不是正在夜晚,这道殿一根蜡烛光亮也不明显,眼力不够的,怕是根本就看不到! 那是气血的实质性显化! 青云道人登时明白过来,不由倒吸了口凉气! 他从未听说过,气血这种东西,能勃发出身体,并显化出实质! 第三章 初下山欲往锦州 细丝般显化出来的气血,晶莹剔透的红。极度内敛,竟不曾感受到气血的炽热。还非常灵动,好像一条小蛇,在赵昱头顶来回盘桓了九次,这才重新没入头顶消失不见。 随后便见赵昱轻轻一震,缓缓睁开眼睛,一道电光从眼中迸射出来! 那分明就是真正的电光,而不是常言道的‘精光’。 “这才是真正的虚室生电呐!” 青云老道不由脱口叫道。 “师父,我成功了!” 赵昱也叫出声来,脸上露出激动,道:“师父,我开辟出了一条前路!” 青云老道郑重的点了点头,也是激动万分:“前无古人,前无古人呐!没想到我一个将要入土的老朽,还能看到这等壮举!” 这的确是一种壮举。 在火器崛起,个人武力愈发显得不重要的时代,开辟出一条前路,这等壮举,实在是让人惊叹! 随后师徒两人便就着那烛光,细细的探讨起来。 还拿出纸笔,一边说,一边记录。 赵昱将自己这近一年以来,静坐之时返照出的穴窍的位置,一一在纸上画出的人体图中标明。又将自己开辟穴窍时的感悟,一一道出。 “自从一年前能够清晰返照出穴窍的位置,到现在,已找出三十六处。”赵昱兴致勃勃的道:“但根据我的猜测,一定不止这三十六处,还有更多隐藏的更深的穴窍,等着我去发现!” 又道:“师父您知道,我自从把冰肌玉骨功练到圆满,随着年龄增长,筋骨愈发强壮,一身力量,近乎千钧,真正的千钧。可刚才我开辟了心窍之后,体质猛然拔升了一个层次,气血凝成一线,不论质还是量,都远超此前。单只蛮力,至少便增了三成以上。” “着实令人惊叹。”青云老道感叹连连:“我看你的个子都激增了几分。” “是么?”这倒没有发现,赵昱低头打量了一下,果然看到衣服似乎短小了一些:“没想到还能长个子!” 便又道:“此前我以为一身气血已经到了巅峰,除了随着年龄而略微增长,已经没有别的办法去增加。可随着心窍开辟,气血凝成一线,又有了增加的空间。” 然后就听到他肚子咕咕叫了起来,就见赵昱摸了摸脑门:“怕是饭量又要暴涨了。” 老道士大笑起来:“这是好事!” 道:“那便多留几日,这山里呀,才有足够的食材进补。” 赵昱点了点头。 的确,如今山外兵荒马乱,饿殍遍地,哪里去找吃的?正是突破之后,食量大增之时,若吃不饱,一则对修为有碍,二则难受哇。 揭过此间,老道士问道:“这开辟穴窍,好处实在太大。当是非常困难才是。” 赵昱道:“是的师父。首先要求把一身筋骨、脏腑、气血练到巅峰进无可进的地步。开辟穴窍,是以气血去冲击开辟。如果气血不足,开辟不了穴窍,就会受到反噬。怕是要气血逆乱,轻则走火入魔,重则气血枯败而死。” 青云老道人不由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刚刚赵昱突破之时,一身气血全部抽空,形容枯槁。如果失败了,那种后果可想而知。 “除此之外,便须得能感应到穴窍的大概位置。”赵昱指了指纸上的人体图,道:“开辟的穴窍非是医术上的穴位,很是有些不同。不过有了这幅图,倒也能起到一个指引的作用。虽然每个人的穴窍具体位置,因人而异,但大概应该差不离的。只要能找到大概的位置,细细摸索一段时间,应该能有所感应。” “只这两个条件,天底下练功夫的,九成九九九都要被拦住。” 青云老道摇了摇头:“只第一关,把气血练到够冲开穴窍的地步,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筋骨、皮肉、脏腑,要练到巅峰,几百年能出一个这等天资的,就已是大幸中的大幸了。有这等天资的,还要有足够的食材补益,穷文富武,没家底,承担不起饮食的,也只能白瞎了。” “不过了这一关,就算感应到穴窍,也只能望而生叹。谁敢鲁莽,下场可想而知。” 说到这些,青云老道不由叹息连连:“若在四十年前,为师大概还有一试的心思。现在年老体弱,气血衰败,已经不敢奢望喽。” 言罢将那图谱卷起来,摇头笑道:“也不知道这卷图谱,哪个时候才能用到哦。” 便站起身来:“你开辟穴窍,气血消耗不小,自己去炖一锅肉吧。” 赵昱知道师父要做晚课了,不敢打搅,出了道殿就直奔后院厨房,三下五除二生了火,从后面凉泉中提出来一大块二三十斤鹿肉,清洗一遍,几刀下去切成块,囫囵丢进陶罐,掺了水,放上盐,直接开煮。 原本打算直接就要下山,可开辟穴窍又耽搁了。便就在观中又逗留了七八日,每天化作一个饭桶,狠狠的吃,狠狠的补,直到气血充盈,稳定下来,这才做好准备,要下山了。 这天一大早,天罡蒙蒙亮,赵昱就起来了。 本打算悄悄离开,可背着包袱刚刚来到前院,就看见一个沧桑的背影,站在大门边。 “师父...” 这一瞬,赵昱心中几乎动摇。 师父已经老了,而他却不能陪伴在膝下,这是何等的不孝?! 但又想起父母之仇,想起十年前那个血腥的日子,心中的恨意登时就将软弱压了下去。赵昱咬了咬牙,迈步走上前,轰然跪在地上磕了个响头:“师父,等徒儿报了仇回来,一定好好孝敬您!” 青云老道叹息着把赵昱扶起来,轻轻为他排掉膝盖上的土灰,又把一个小包袱塞进他怀里,语重心长道:“要注意安全。还有啊,外面不比山里,人请过往繁杂,尔虞我诈,你要是遇到看不过眼的,能忍就忍。如果不能忍,动手了,那就要把事做绝,不能留下后患。” 这是老道士游方许多年的经验。 他又道:“记得带上钱。山里要什么,直接去打,去采集。可到了山外,什么都要钱买。你不是土匪,不是贼,不能偷不能抢,知道了么?” “师父!” 面对师父的谆谆嘱咐,赵昱心里异常难受。可他是个有决断的。既然早有决心报仇雪恨,那就绝对不会半道放弃。 却也在心里暗暗发誓,等报仇回来,一定要陪着师父走过每一天! “去罢。” 老道士甩了甩宽大的袖袍,眼睛也略略泛红,撇过脸去,道:“不要担心为师。为师虽然老了,可还能动弹,饿不死。” “嗯!” 赵昱异常艰难的走出大门,脚步顿了顿:“师父,您保重!” 然后迈开大步,一步一丈,几个呼吸就消失在了林间小道上。 老道士透过灰蒙蒙的天色,直直站到日出光照之时,才佝偻着走进道观。一瞬间,就好像老了十岁一样。 ... 赵昱毕竟年轻,虽然因为种种缘故早熟,又有师父耳提面命,传授行走江湖的经验,可毕竟不是自己的体会。 山中十年,对那山外世界,在报仇之外,也自有一些向往。 年轻人心中情绪来的快,也去的快。却把对师父的愧疚压在心底不敢或忘,一腔热血随着脚步迈开,逐渐沸腾起来。 “鞑子,我来了!” 下山路过山下的小村的时候,还没有村民起来。这会儿,天刚麻麻亮。悄悄的走过村子,沿着一条隐匿的小道,直奔山外而去。 这十年以来,赵昱基本上都生活在道观之中。最多也就是在打猎、菜肴的时候,在山里纵横。连这山下的小村,其中村民,也少有交集。 那些村民,也只知道,道观里还有个小道童。 实际上赵昱的生活经验非常匮乏。面对师父的时候,可以滔滔不绝,但面对陌生人,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算这村子的村民,偶尔遇到,也只点点头而已。 因此在路过村子的时候,赵昱还有些庆幸。因为不需要与陌生的面孔打交道。但他也知道,出山之后,必定是要与陌生人打交道的。 这一边走,就一边在心里模拟。 “在下赵昱,从山中出来...不好不好。” “在下赵昱,锦州人士...也不好。” “要打交道,该怎么跟人说话呢?” “要不...等别人先说,我看着回答。对,就这样!” 赵昱一拳擂在掌心,心中有了计较,脚步愈发快捷,一步迈出,就是两丈。看起来不快不慢,但实则快比奔马。 到日上三竿的时候,已经走出了医巫闾山,来到了外面的大世界。 在一片小树林边,赵昱从林子里走了出来,一条破败的黄土道路,从来出来,往去出去,不知通向何处。 但赵昱心里早有计较,他想回家去看看! 那个早已毁灭的家! 锦州,就在医巫闾山的东南边。大概只有一百余里的路程。该怎么走,他早就问过师父,熟记于心。只要沿着出山之后遇到的第一条黄土路,向东南一路走,过几个县就到了。 第四章 道左相遇杀杀杀 赵昱至今还记得家乡的模样,那个小村子,记得村子不远的大兴堡和村口的女儿河。他大略还能回想起当初每逢年节的时候,父亲和母亲带着他去松山堡,卖点山货的同时置办年货,会路过大兴堡。 尤其记得冰糖葫芦。每次去松山堡的时候,母亲都会给他买一串两串的。母亲抱着他,他一手拿着一串糖葫芦,左一口,右一口,真甜。 那时候还没有锦州城,十年前,锦州只是个小地方,松山堡才是附近最繁华的城池。锦州城,还是最近才筑成的。 关于锦州城,赵昱是从师父口中听说的。好像是为了抵御鞑子的进攻,朝廷下令在大凌河和小凌河之间筑起的这么一座城池。 大略的位置的话,锦州城在北,松山堡在南,大兴堡就在东,互相之间相距并不远,几十里的路程而已。 只要到了锦州城附近,再往东度过小凌河,再过女儿河,一定就能找到那个‘家’! 赵昱心里有谱,脚下也是轻快。可走着走着,逐渐就沉重起来。不知怎的,明明还有百十里,但越是接近那个‘家’,心里就越沉重,有一股子杀气,酝酿着,好像随时都要爆发出来! 那个傍晚发生的一切,血腥的屠戮,总是在他眼前萦绕。 “鞑子!” 赵昱牙缝里蹦出两个字儿来! 赵昱脚程飞快,大略就算师父口中说过的神行太保、飞毛腿,都比不上他。百十里路程,不到一个时辰,就甩在了身后。 这时候,天上的太阳,才升起三竿。 正是晌午。 眼看大略锦州城就快到了,最多还有十里八里。忽然,远处传来一阵蹄声。轰隆隆的,细细一听,心里盘算着,怕不有一二十匹马在奔腾。 赵昱虽然没有什么江湖经验,可并不是一个蠢笨的人。早听师父说过,如今建奴凶猛,这锦州、广宁卫地面上,早就成了鞑子的牧马场。 以鞑子的凶暴,不可能是朝廷的马队,也不可能是商队。朝廷被鞑子打的抬不起头来,连连失地,光天化日之下哪里可能有朝廷的马队在大路上跑? 至于商队,就更不可能了。这里接近锦州,四战之地,哪个商队敢跑到这里来撒野? 而且分明就是战马奔驰,商队的话,也不可能奔的这么凶猛。那蹄声如雷,即便只一二十匹,也震动大地,绝对是战马无疑。 赵昱心头一动,左右瞧了瞧,正好不远处有一片小树林子。当下迈开大步,几步就到了林子里,嗖嗖嗖,跟个灵猴似的,呼吸功夫就爬上一棵稍大的树,站在树上,举目眺望。 便看到,那黄土路的尽头,一些黑点撒开,相互之间隔着一定的距离,呈现扇形,向这边奔腾而来。 赵昱目力非凡,那些黑点便是一骑骑的骑兵。身上着甲,腰间悬刀。其中一人,穿着白甲,其他都是黑甲。 随着蹄声接近,那些骑兵的面孔,赵昱也看的清晰了。 登时间,赵昱的眼睛就红了! “鞑子!” 赵昱手中猛的一用力,咔吧一声,钢铁干的手掌把一根胳膊粗的树枝捏的个粉碎! “好,真好。” 赵昱嘿嘿的笑了起来,眼中露出森森的寒光,低声自语:“十年了,该收点利息啦...” 于是仔细打量,一路数过去,那逐渐变大的黑点,正好有二十骑。赵昱心头一转,区区二十骑,全然不被他放在眼中。当下心中就有定计,纵身一跃从两丈高的树上跳下来,落地无声,随即迈步走到大路中间,昂首挺胸,面无表情,就这么静静地站在那里。 就好比一尊石像,任凭风吹雨打,也不会动摇分毫。 二十骑鞑子骑兵,却是那鞑子军中的斥候。 眼下黄台基正率军围困锦州。 黄台基并非寻常人物,能把区区一个人口不过数十万的种族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不论军事政治,皆有其独到之处。 孙承宗为蓟辽督师的时候,做了许多实实在在的事。步步为营,坚壁清野,种种军事手段施展出来,使正面战场上,黄台基屡屡撞得头破血流。 如今孙承宗虽已亡故,可毕竟在这片大地上,留下了许多有用的东西。黄台基攻伐锦州不利,退而求其次,选择围困。又恐明军援军骚扰,破坏大计,于是在锦州城周围,洒出许多斥候。 这二十骑,便是其中一队。 鞑子凶暴,或者说,历来北方蛮族,都是这般凶暴。就譬如蝗虫一般,所过之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每每中原王朝衰弱之时,这些蛮族没了压制,就能跳起来。只要烧杀抢掠的次数一上来,这种凶暴的气息,就愈深。 这二十骑鞑子骑兵斥候,自然也是这样的。 斥候本就是军中精锐,既然是精锐,那么杀的人肯定就多,就更加凶暴。 这二十骑斥候老远就看到那大路中间,竟然有一个人傻愣愣的站着,到了数百步之外,分明看出,那是一个汉蛮子。 汉人称蛮族为蛮夷,这些蛮夷在汉人衰落的时候,反压一头,自然也不承认自己是蛮夷,就给汉人加一个蛮字。 历来都是这般。譬如历史上的金国、辽国,往往称呼大宋为南蛮子。 这是要在心理上取得优势,精神胜利法。 但实际上,谁是蛮字,一目了然。 蛮不蛮,在于文明的深度。而不是口头说说。 就算中原王朝再衰落,那也是如今这个世界上,最有深度的文明。 这二十骑斥候看到挡在路中间的赵昱,虽然觉得这个汉蛮身材高大,可那又怎样?明朝较之于野猪皮的子孙建立的清国,也是庞然大物。可还不是一样被打的还不起手? 都没有在意。 相近的一些斥候,都打着嬉笑,不当回事。那在大陆中间的一骑白甲,策骑奔驰之间,眼看就到了百步之内的时候,就拔出了腰间的长刀。 那长刀冷冽锋利,阳光下,锋芒毕露。 他打算策骑一冲而过的时候,把那个挡在路中间的汉蛮子一刀劈成两半。这并不是一件难事,不论在战场上,还是在战场下,不论是砍杀明军士兵,还是屠戮汉蛮子的村落,他都已经熟稔于心。 漫不经心的,他扬起了长刀。 马蹄践踏大地,掀起一溜子烟尘,蓬起一丈高。赵昱缓缓抬起了头,一缕阳光在刀刃的反射下变得冰冷,投入他的眼睛里,使得他眼睛不由微微一眯。 隐约能听到嗤的一声,那一口长刀当头劈杀下来。战马就要从赵昱身边一冲而过。马背上的骑士,咧开了嘴,露出了一口黄板牙,似乎在笑。 然后,赵昱出手了。 白驹过隙都不足以形容,电光火石也差一点。 就好像按下了暂停键,由极动转为极静。希吕吕一声马嘶,就看到一只厚实的手掌正好按在战马的胸口上,直直陷进去一寸! 那战马胸口的骨头,全都塌陷下去了。 另一只手,就好像钳子一样,死死地捏着那口战刀的刀刃,刀刃已经扭曲了。 而赵昱的双脚下,坚硬的黄土路上,露出一片蜘蛛网状的裂痕。 战马巨大的冲击力量,被赵昱卸入地面,生生将地面冲击出这样的裂痕来! 而他自己,双脚上的布鞋都化为了片片碎布,全数被震裂开来。 轰然一声,战马倒地。 赵昱掌中轻轻一震劲,那口长刀从已虎口崩溃鲜血长流的白甲鞑子手中跌落出去。然后一只大手闪电一般,一把拿捏住那被震得半边身子都麻痹了的鞑子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 鞑子骑兵还一脸懵懂,他从来不曾想到会有这样的事。加之持刀的半边身子都被震麻了,没了感觉,正浑浑噩噩。 赵昱捏着他脖子把他提起来,一只脚幻影般的动了动,只听到咔嚓咔嚓两声响,然后就是杀猪般的嚎叫。 鞑子也是人,也是血肉之躯,不是机器,不是鬼神。 他一双腿被赵昱脚尖连点两下,膝盖处整个都粉碎了,那种疼痛,谁又能忍住? 与此同时,其他十九骑斥候两侧一冲而过。正大笑呢,一个个回头,要看赵昱被砍成两片的美妙景致,就看到头儿战马倒地,捏着脖子被人提起来的场面。 顿时,笑声戛然而止。 然后在阵阵马嘶声中,马蹄声也戛然而止。 不得不说这些精锐斥候骑术精湛,策马狂奔之中,说停下就停下。 随后就是白甲骑兵的嚎叫。 懵了。 这十九骑斥候一下子就懵了。 然后瞬间反应过来,嚎叫着或是拔出长刀,或是张弓搭箭,非常有默契的,对准了赵昱。 马蹄声又响起,这次是朝着赵昱而来。 有九骑斥候拔出长刀合围而来,另外十骑则张开弓箭,嘣嘣嘣就射出十支羽箭。 赵昱见这些斥候不曾逃走,心里松了口气,一把就捏碎了白甲斥候的脖子。那脖子上,就只剩下一张皮连着脑袋,下面的骨骼,全部粉碎。 瞬间就死了。 赵昱震脚顿地,发力将那口被他捏弯了刀刃的战刀震飞起来,探掌一把拿住,手腕一转,挽刀闪出一朵刀花,将率先射来的十支羽箭一支不落,全都扫飞,然后顺势就把战刀投了出去。 噗嗤一声,一骑嚎叫着冲到了二十步以内的甲兵便被穿了个透心凉,然后一头栽下马背。 第五章 要取人头祭父母 到此时,另外扬刀策马的八骑也到了近前。呈一个扇形,合围过来。赵昱这一手,把他们吓了一跳,但看到赵昱扔出战刀,又手无寸铁了,登时心气儿又起来了。 鬼哭狼嚎一般,八口战刀交织成一片锋芒,找准赵昱的上半身,轰然杀将过来。 一二十步的距离,对于已经进入全力冲刺状态的骑兵而言,只两个呼吸的功夫而已。八口战刀就到了眼前。 赵昱忽然一俯身,一把抓起那匹被他打死的战马的前腿,贴着地面轮将起来,便是一招横扫。 只听得连绵十几声咔吧的骨裂声,八骑后合围过来的骑兵,前面五骑的战马,皆被扫断了前腿,然后轰然向前栽倒,将其背上的五个骑兵甩飞了出去。 其中有两个倒霉蛋,脚被卡在马镫里,高速冲刺中忽然一栽,连皮带骨,一条大腿就给撕掉了。 赵昱就譬如见缝插针,以无厚入有间,从五匹战马的间隙中闪开出去,然后一跃一丈,飞也似的跳起来,一把拿住后面一骑的脑袋,指掌一拧,脑袋就转了个圈,然后合着他的战马,与前面栽倒的五骑跌成一团。 率先冲杀过来的九个便就只剩下三骑。 鞑子的斥候万万没有料到赵昱会有这一手,竟把一匹超过千斤重的战马当做武器。一瞬间就乱了阵脚。后面三骑连忙就要拔转马头让过去。 而此时,因为近战搏杀的鞑子斥候与赵昱接战,游离在三四十步远处的其余十骑斥候也不敢乱射了,都收起弓箭,也拔出了战刀。 赵昱一把拧断一骑鞑子的脖子,在那骑鞑子冲过去之前,脚尖在马背上一点,又向另外一骑扑了上去。 他握掌成拳头,一拳打出,砰的一声闷响,那骑鞑子根本跟不上赵昱的出手速度,瞬间便被一拳把个胸膛打了个碎! 赵昱顺手一把将把手中扬起的战刀拿下,侧身避开他口中喷出的内脏碎块,又在那战马侧里一点,反身又扑向另外一骑。 刀光一闪,人头落地。 最后一骑已拔转马头,侧里冲出去五六步。赵昱仍又在马背上借力,仿似一只飞燕一般轻灵,瞬即扑杀上去,又是一刀,又一颗人头掉落在地。 噗的一声轻响,赵昱落在地上,把手中战刀一挽,从容上前,一刀一个,将之前被他打碎马蹄栽落在地,尚未回过神来的五个鞑子一一枭首。 然后转身,就把目光锁住了正奔驰而来的另外十人。 结果便就明显了。 那十骑斥候,眼见赵昱砍瓜切菜一般,将半数同伴在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里斩杀,一时间便就胆寒了。 要逃。 于是冲刺过程中,连忙拔转码头,四散就要奔逃而走。 但赵昱哪里会放过他们?! 赵昱便是闲庭信步,脚程也堪比奔马。一旦用出全力,便是脚下如飞。被他一一赶将上去,把那些斥候全部杀死。 任凭那斥候四散奔逃,任凭那斥候垂死挣扎,也无济于事。 全部葬身在赵昱的刀下。 晌午的阳光分外的明媚,就在那蓝天白云,阳光之下,赵昱长身而立,手中提着一口滴血的长刀。 在方圆二三里的范围内,横七竖八的倒下了二十个鞑子的精锐骑兵。这些曾经耀武扬威,曾经屠戮无数的鞑子,全部死无全尸。 轻轻地吐出一口气,赵昱只觉心头敞亮无比。有一种略略的轻快,从心中升起。这样的轻快,只有在与师父说笑的时候,才会冒出那么一丝。 他知道,自己要复仇了。而且今天已经收回了一些利息。 赵昱将目光,望向了东南边的锦州。 ... 已是入秋,正是秋高气爽的时候。而锦州城,已经被围困了大半个月了。 明将祖大寿率领的军队,驻扎在这个军镇里,坚壁清野,与鞑子的大军相持。鞑子的皇帝黄台基吸取以前进攻不顺的教训,这次打算玩围点打援的计策。 因为就在锦州城后面的宁远,就是蓟辽督师洪承畴的十三万大军。 明军善守,若龟缩在城池里,鞑子的大军再厉害,也奈何不得。加之明军有兵力优势,就更加不能硬来。 围困锦州,就是要引出宁远的洪承畴,与他野战。 明庭那边,他已经得到消息。明朝的皇帝很急,因为内部的流贼又蜂起了。而洪承畴最擅剿贼。必定会催促洪承畴速战速决,以便于调回大军,去镇压流贼。 洪承畴是厉害,可厉害不过皇帝。 只要明朝国内流贼复起,明朝皇帝就坐不住。一旦坐不住,下旨催促,洪承畴无可奈何之下,只能领兵出战。 如此,主动权就掌握在了鞑子这边。 眼下锦州已被围困大半个月,黄台基估摸着城里的粮草大概该是耗尽了。因为这几日,锦州城里,每到夜间,就有数拨兵丁突围。 祖大寿坚持不住了。 黄台基将这些突围出来的兵丁,每次都放走一拨。为的就是让他们去给洪承畴报讯求援。 祖大寿这里坚持不住屡屡求援,如果再加上明朝皇帝降旨催促,洪承畴绝对坐不住。 口袋,已经张开。 不过这几日黄台基有些纳闷。 三日前开始,就陆陆续续有斥候失踪。从第一日的三队斥候,到昨日竟然有七队一百四十的精锐斥候在天黑之前没有回来交接任务,到今日早上,又有八队一百六十人的精锐斥候没有回来。 三日里,前后加起来整整损失了两个牛录的精兵! 一个牛录是三百人,两个牛录就是六百人! 而且还都是斥候精兵! 都是族中最精锐的儿郎! 他区区一个女真族,到如今能拉出来的精锐本族士兵,不过几万人而已。这些斥候还是几万人里挑选出的精锐,两个牛录的损失,着实让人肉痛。 黄台基觉察的早,起先以为是明军做鬼。可细细一查,分明不是。明军的主力,如今仍然在宁远不曾动弹。 如果是明军做的鬼,就算只二十人一队的斥候,明军如果没有千人,也不可能全部歼灭。而千人以上的军队,那动静可就大了,不可能察觉不到。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因为每次都是被全歼,没有活口,只留下尸体,黄台基根本就得不到准确的信息,只能猜测。他根本不曾想到,有那么一个人,一个人形怪兽,正游曳在他的周围,寻找机会。 赵昱在三日前干掉第一队鞑子斥候之后,就悄然来到了锦州城外鞑子大营附近。游走一遭,只看那大旗,就知道,鞑子的皇帝来了! 原本赵昱打算直接杀进去,取了鞑子皇帝的人头。但细细一想,又觉得不保险。取希阿鞑子皇帝的人头,再回家乡祭奠父母,那才是为人子该做的事。可万军从中,要找出鞑子皇帝,怕也不容易。 加上鞑子军队的阻拦,怕是要被他跑了。 于是细细一想,便决定先观察一段时间。这鞑子的军队,总不可能一直驻扎在这里吧?总要行军。 在行军的过程中,军队拉长了,必定就会露出破绽。到时候找准目标,一击必杀,那才是完美的收官! 不过观察归观察,等待归等待,也不能什么都不作。 于是鞑子的斥候,便就倒霉了。 赵昱游曳在鞑子军营外四五里之内,一圈一圈的走,遇到一队宰一队,从不落空,从不曾留下一个活口。 连战马,都给赶入山林,不给鞑子留下一匹活的。 赵昱的作为,让黄台基等一干鞑子高层如坐针毡,疑神疑鬼。明军却还不曾知道。若是知道了,怕不要高兴成什么样子。 要知道,自鞑子崛起成为大明朝北边最大的威胁以来,明军屡战屡败,要说真正杀了多少鞑子,取了多少人头,往往以个位计算。这还是大功。 而赵昱一人,三日就宰了差不多六百个鞑子精锐,真正的鞑子,不是杀良冒功的冒牌。这等功劳,随便放在一个明官明将头上,都够官升三级了。 自然,锦州城里的祖大寿不知道,有一个帮手,无意间正在帮助他。远在锦州城后的宁远,洪承畴也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形怪兽在给鞑子添堵。 不过鞑子却急了。 第四天,只一个上午,又有六队斥候被杀,全部弃尸荒野,被其他斥候队伍发现,然后回报。黄台基再也不敢怠慢,连忙召集麾下将校商议此事。 他自然不知道,随着赵昱杀的顺手,摸清了鞑子斥候行进的规律,这杀起来,就更加利落。半天就及得上此前一天。 中军大帐,黄台基内里穿着黄袍,外面罩甲,气色很是不好。 他本就有病,生的肥胖,而且屡屡口鼻流血,如今又出了这样做鬼的事,心里能好才怪。 帐下左右,全都是鞑子的元老人物,各自列坐。 有黄台基的儿子豪格,有阿济格、多铎等一票悍将。至于多尔衮,被留在老巢看家。 接下来便是一番商议,却也得不出什么结果。但又不能归于鬼神,因为为损伤士气。想来想去,脾气鲁莽的豪格就坐不住了,叫嚣着要领兵出去,把那做鬼的人干掉。 黄台基想来想去,觉得也只有这个办法。心里也相信自己这个大儿子,虽然鲁莽,但打起仗来,也非是一无是处。 于是便予了他五个牛录,也就是一千五百人的精骑。 第六章 一人一刀血长流 三步杀一人,心停手不停。 赵昱掌中长刀滴血,身周遍是无头死尸。面色漠然,神情冷淡。 这等杀气,已经到了一个莫可名状的地步,每杀一人,心就冷一分。到后来仿佛一个旁观者,手里不停,心里却静如止水。 到现在,死在赵昱手中的鞑子精骑,近乎八百之数。短短数日,亲手造就这等杀戮,便是许多征战一生的将军,怕也及不上他。 在杀戮的同时,赵昱一身强横无比的功夫完全得到了实践。功夫是什么?从上古之时,先民们披荆斩棘,斗野兽,斗自然,斗天地,功夫就是用来杀斗的。 只有在杀戮和战斗之中,才能完完整整的体会到功夫的真意。 功夫就是一头煞气滔天的野兽,而师父曾跟他讲的武德,便是束缚这头野兽的绳子。而现在,赵昱便如同脱了缰的野兽,将功夫的本质,原原本本的展露了出来。 因为在斩杀这些鞑子的时候,他不会存在任何哪怕一丝丝的心理负担。因为他觉得,他杀的,就是野兽。因为父母之仇,不共戴天! 在这个过程中,心中的戾气,逐渐爆发。同时,对一身功夫,也有了更深的体会。杀气沸腾,合着气血昂扬,短短几日里,一身能耐就再提升了一个档次。 斗杀,是催动功夫精进的终南捷径! 正是早上,日头刚刚升起三竿不到。 昨夜里忙了大半宿,只休息了一个时辰,赵昱便精神抖擞,又出来狩猎。那些鞑子,就是他的猎物。 身体练到他这样的境界,已经近乎超凡脱俗。精力绵长,精神饱满。每日里,能休息一个时辰,便可完全恢复所消耗的精气神,何况他体质本就非同寻常。 从天色刚刚放亮,正是鞑子的斥候交接任务的时候,赵昱就出动了。两个时辰,就有数队斥候精骑全部死在他的手中。 不过按照赵昱估计,鞑子怕是快要忍不住了。 像鞑子这样凶暴的蛮族,这些年来已经养出了骄兵悍将的味道,怎么可能容忍有一个做鬼的,在周遭徘徊? 此前是拿不准底细,不敢贸然出击。但短短几天就死了这么多,就算拿不准底细,也该出来了。 赵昱抖了抖掌中这口刚刚从鞑子斥候手中夺来的战刀,微微抬起了头。他已经清晰的感受到了地面的震动。 那不是二十骑所能造成的动静,至少上千骑! 而且凭着这几日与鞑子捉迷藏得来的经验,他还大概估摸出了这些骑兵与自己之间的距离——最少五里,最多六里半。以及这些骑兵的行进速度。 以这样的速度,大概还要半柱香的时间,这些骑兵就能出现在眼帘里。 赵昱找了匹马尸,就着一屁股坐了下来。 一手拄着战刀,整个人虽是坐着,却无比的挺拔。就好像一尊石雕一样,一动不动。 这几日,每屠戮一队鞑子骑兵,战刀就要报废一口。每次都要捡新的。这让赵昱有些不爽利。大略估摸着,什么时候搞一口好刀,或者上好的兵器。 材质要够坚韧,经得起折腾。刃口要够锋利,杀起来才更能砍瓜切菜。最好还要够重。这战刀一口,不过十多斤重,拿在手里轻飘飘的,跟稻草似的,没什么感觉。 赵昱枕着马尸就这么端坐着,正是要等那鞑子的大军到来。区区一队斥候,不过二十骑,根本不够他杀。每次都意犹未尽,待寻到下一波斥候的时候,那种激情却又消散,总是不上不下,空荡荡的,分外的不爽利。 反正估摸着鞑子大队人马应该要出来找他麻烦了,既然如此,那就会会他们! 天天杀大头兵,也乏了。该是宰一个将领,来舒缓舒缓情绪。 果真如赵昱猜测的一般,大概半柱香过后,一条黑线出现在眼帘里。那黑线卷起阵阵烟尘,扑起丈高,滚滚如潮水。 赵昱站了起来。 轻轻一跃,从马尸上跳下来,伸出一根指头,在刀口上一弹,嗡的一声,战刀发出一声脆鸣。 然后倒拖着这口战刀,信步闲庭,迎着那如同潮水一般涌来的骑兵,大踏步走了过去。 脚步越来越快,先是一步,寻常一般。到了三百步距离,便就已是一步一丈。到了一百五十步距离,已是一步两丈! 那些鞑子骑兵的面容,清晰的映照在赵昱的眼睛里。赵昱眼神不曾波动分毫,就如同一潭幽泉,古井无波。 那如潮头一般的鞑子前排骑兵,当中一个身披金甲的魁梧将领,引起了赵昱的注意。 “没有白等啊。” 赵昱轻轻一笑,分外恬静:“我父我母,在天有灵。鞑子的大将、鞑子的皇帝,他们的头颅,才有资格摆上祭台!” 豪格率军从大营出来,先就找到了一处杀场,便是赵昱今日一早的头一笔生意。随后又找到第二处,于是便循着赵昱杀戮的方向,一路便追了过来。 遥遥便看到一个人影,持着一口战刀,从一处杀场中迈步迎上。豪格心头有些疑惑,骑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很清晰的看到远处横七竖八摆着的马尸、人尸。那就是他们的斥候无疑! 但这个迎上来的,又是什么角色? 他一时间不曾想到,就是这样一个人,造成了这几日以来的近三个牛录的折损! 只道是这人恐怕是受伤了,被他的同伴抛弃,然后留在了这里。他不认为,存在这样一个人,能以一己之力,杀戮那些精锐斥候。 必定存在一支兵马,也许不多,但肯定是精锐中的精锐! 野猪皮的子孙,对中原的花花江山还是有所了解的。中原地大物博,自古以来,都不曾少了精锐。也许明朝已经腐朽了,但烂船还有三斤钉呢! 就譬如野猪皮喜欢看三国演义,奉为军事指导思想。上行下效,黄台基还有他的儿子豪格,自也看过这部汉人的‘军事秘籍’。 遥想千多年前,那汉末三国时代,就有许多精锐的兵种。比如陷阵营!陷阵营就没有多少人,却能纵横沙场,以步卒兵种压过骑兵一头。 因此豪格猜测,必定是明朝某个将领手下的一支精锐,突入后方,打算以这样的形式,骚扰、牵制他大清的大军。 就像几十年前戚继光的军队那样的精锐!甚至更加精锐! 但必定人数不多! 因此,豪格有信心,以手中这五个牛录的精锐骑兵,把这些汉蛮子全部留下! 但让豪格感到惊讶的是,那个他以为是受了伤被抛弃的汉蛮子,出乎意料的迅速!数百步的距离,便是两支全力对冲的骑兵,也不可能这么快就相遇——作为骑射起家的蛮族,豪格能够轻而易举的在冲杀的过程中,动念推算出接战的时间。 之前距离还远,看不清那个人的速度,眼看到了五十步距离之内的时候,才骇然发现,那个人一步跨出,竟然有三四丈的距离。 一个呼吸,眨眨眼皮的功夫,就跨出了五六步! 就好像闪电一样! 豪格顿时心生震怖,一时间产生了一个念头——莫非这几日的惨剧,都是这一个人造成的?就像是三国演义里面的吕布、关羽这样的大将?! 他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大喝一声:“杀!” 然后铿锵一声,扬起了掌中战刀! 那个人,已经到了眼前! 他来不及说更多的话。 然后只觉眼前一花,手中一轻,随即好像飞了起来,竟看到了自己的后背! 赵昱一跃飞起,伸手便夺了这金甲将领的战刀,顺势一撩,就将其枭首,然后抓着那蓬松的头发,往腰间一别,就把个人头悬在了腰上。 掌中那口夺来的战刀分量分明更趁手一些,然后抡圆了一道光轮,以其臂展加战刀长度为半径的一个圆内,七八颗人头同时冲上了天。 那些战马就托着失去了人头的尸体,冲了出去。 赵昱脚尖一点,把一个从身下冲过的骑兵脑袋点歪,顺势落在那马背上,胳膊一拂,把这尸体拂下马去。 于是就仿佛一轮明月,刀光旋转,放出朵朵冷森森的花,带起一蓬蓬明亮的鲜血和一颗颗懵懂的人头! 一千五百骑,不说是万马,却也是千军。在这等军阵之中,赵昱绝不会傻兮兮的在地面上搏杀! 任凭那些骑兵冲撞,体力消耗成倍增加,可不是聪明人的选择。 赵昱此前,从来未曾骑过马,倒是在山里骑过马鹿。不过以他对身体和劲力的掌控能力,学骑马也是等闲。 古之大将,越是厉害,骑术就越强。这不单单是因为天赋,而是因为他们本身足够强大,对身体的掌控,对发力的掌控,对平衡性的掌控,都强大到了一个相当的程度。 因此能纵横杀场。 而赵昱,一声修为可谓前无古人。在未曾开辟穴窍之前,青云道人就拿他与楚霸王相提并论。开辟了穴窍之后,怕是那楚霸王,也要逊色一筹。 于是这几日杀将下来,夺了不少马匹,在与鞑子捉迷藏的过程中,这骑术,也练的有模有样了。 第七章 人头滚滚追不舍 赵昱把那鞑子甩下马背,顺势坐上马鞍,伸手挽住缰绳,双脚插入马镫,便就顺着骑兵冲锋的方向,抡起了战刀。 就跟随着骑兵冲锋,左右砍杀。 只几个呼吸的功夫,那些鞑子骑兵都尚未反应过来,周遭就死了数十人! 电光火石,鞑子大将被斩下人头,周遭数十骑亲卫几乎全数被杀。整个一条黑线的骑兵队伍,中间顿时断裂开来。 到此时,左右鞑子骑兵,才有所反应。 勒缰绳的勒缰绳,惊呼的惊呼,尖叫的尖叫。 而赵昱可不会停手。 鞑子阵势大乱,正是杀人的好时候哇! 他把缰绳一拔,战马希吕吕一声,便向左边冲杀过去。所过之处,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那一口战刀,舞将起来,连影子都看不到。分明就是一轮明月,把他与战马罩在其中。犹如历史车轮,碾压而过。 一条血肉形成的通道,在乱军之中是如此的显眼。 鞑子凶暴,尤其豪格被杀,虽是让鞑子大乱,却也激起了这些鞑子的凶性。豪格乃是黄台基的儿子,大清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正蓝旗的旗主,就这么被杀了,如果不把凶手拿住,回去如何与黄台基交代?! 一场混战便在这荒野之中进行。 一方是一千余鞑子精骑,一方却只一人。 初时倒是喊杀凛凛,震天彻地。无数骑兵走马观花似的,与赵昱在荒野来回冲杀,却只留下一具具无头的尸体! 一炷香过后,便有二三百人被杀掉了脑袋! 赵昱目光精准,劲力精巧,发力技巧无双无对,每一刀都找准脖子。那些鞑子骑兵,除了掉脑袋,其他任何地方,竟都完好无损。 死了二三百人之后,鞑子士气骤降。 二三百人,已是整个这一支骑兵的五六分之一。接近两成的伤亡率!如化外蛮族这等军队,凶暴归凶暴,但历来习惯了打顺风仗。一旦受挫,绝对不可能像汉人精锐那样,可以战到一兵一卒也不投降。 蛮族,投降的习惯,烙印在他们的血脉深处。 不论强横无比的匈奴,还是元蒙时期的精兵,都是一个样子。 其中的缘故,就在于文明层次的底蕴。因为汉人真正的精锐,往往有一个坚持。可以称之为军魂。大略为国家,为民族,便是牺牲了,也在所不惜。 而蛮族却没有这样的底蕴。 眼下的鞑子,还没有占据中原,没有那种雄踞天下的气魄。虽然黄台基已经把入主中原当成了国策。但下面的兵丁,有几个有这样的觉悟? 还是那种蛮族的固有思想,抢劫。 抢了好处就走,遇到难啃的骨头就撤退。 折损了二三百人,这些骑兵的士气,就降低到了一个相当的层次,连喊杀声都低沉了下去。 不过总有一些聪明人,比如那些中低级的军官。 大声吼叫,鼓舞士气。 一边以豪格身死,黄台基不会轻饶为威胁。一边以赵昱体力将要衰竭为诱惑。 于是士气一顿,随即再升了起来。 可却哪里知道,赵昱的体能,端端一个人形怪兽! 区区一炷香砍杀,刚刚热身而已! 他气血浑厚,回气速度快到令人发指的程度,体质又非同寻常,有相当的自愈能力。况且,除了之前斩下那个鞑子将领人头的瞬间,稍稍爆发了八成本事,随后只拿出了五成本事而已。 一直留有余力。 就是怕杀的太过骇人,使这些骑兵逃跑。 他还没过瘾呢! 那鞑子鼓舞士气,正中他下怀。 虽然赵昱听不懂鞑子叽叽歪歪,但却能察觉到士气的变化。心里就高兴起来。 心头一转,便状作将要力竭的模样,生生把脑门上逼出几颗汗珠来,又收了一成力道,只展现四成。 果然就让鞑子骑兵精神大阵。 又是一阵砍杀。 这次是两炷香,又有二三百人被赵昱枭首。 这回士气落下,就再也没能提起来。 不知是谁惊恐的吼叫了一声,一瞬间,余下的八九百鞑子骑兵轰然炸开,四散奔逃! 赵昱心头一顿,暗道无奈。 若这些鞑子能够战到最后,及至于一兵一卒,那就好了。 这么多人四散奔逃,赵昱可没有分身之术,哪里追的及?只好选择一股人数最多的,大略一百余人的骑兵,追杀了上去。 马匹的脚力让赵昱皱眉。经过这一番杀斗,座下的马匹本就累的不行了。何况就算精力十足的马匹,其速度赵昱也看不上眼。于是干脆弃了战马,撒开脚步,狂追不停。 以赵昱的脚力,追击起来,快的令人发指。 那一队骑兵惶惶然还没逃出一里地,就被赵昱追上。 自然的,这些鞑子也不是鬼神,求生的本能使他们反抗。 于是就有鞑子骑兵留下断后。 只听得嘣嘣嘣的弦响,鞑子的另一门功夫,射,便就展现出来。 此前混战,弓箭没有用武之地。这时追逃,正好拉开了距离,弓箭便就能派上用场。 可赵昱浑然不理会这些箭矢——休说他一身钢筋铁骨,便是让这些箭矢射到身上,也破不了皮。单说以他的反应能力,那箭矢刚刚射出,他就已经调整好身姿,在速度不减的情况下,全都让了过去。 没有任何一根箭矢,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呼吸功夫,追上前去,砍瓜切菜,就将断后的一二十人全部杀死。 如此,这一百余人,只掏出三五里地,就被赵昱全部杀死。然后赵昱找准方向,又吊上了另外一些溃逃的鞑子。 这一杀,追逃之间,就是半个时辰。 远远的,就望见了鞑子的大营。 鞑子的溃兵,当然不会乱跑。除非主力崩溃,否则溃兵会本能的回到主力之中。于是赵昱就抓住这点破绽,向着鞑子的大营一路杀过去,在抵达鞑子大营边缘的时候,那一千五百骑兵,至少有一千人死在了赵昱的刀下! 那些已经吓破了胆的鞑子溃兵,侥天之幸,终于回到了鞑子营前。赵昱在营外一里处顿住了脚步。 他扬起长刀,准备投掷过去,再杀一人。 可一眼瞄到刀锋闪亮,不见豁口,就收起了这口刀:“却是一口好刀,正好拿来用用。” 这刀是豪格的战刀,质量自然与普通兵卒的不可同日而语。 杀了上千人,竟然还不卷刃,也的的确确是一口神兵了。 就这么投出去,大概赵昱也略略有些不舍。难得找到一口有那么一点顺手的兵器,只为杀一人就投出去,不值。 眼看那惶惶然的一些溃兵冲入营寨,赵昱并未立刻离去。就站在一里外,仔细打量着鞑子的大营。 心里竟有些跃跃欲试。 “要不要趁此机会,直接杀进去?” 他暗暗盘算。 最后还是摇头否定。 之前一番斗杀,虽说到现在体能仍然充沛,但毕竟耗损不少。这鞑子大营几万大军,才是真正的千军万马,冲进去容易,冲出来也不难,关键是人山人海之中,找不到鞑子皇帝,打草惊蛇之后,再要想砍下鞑子皇帝的头颅,那就难了。 于是赵昱震了下长刀,将刀上血迹震开,往肩上一扛,还伸手摸了摸腰间一直挂着的鞑子将领的头颅,施施然转身就离开了。 大概一刻之后,鞑子答大营冲出一飙人马来。 为首的是多铎。 黄台基听闻长子被斩下头颅,当下暴怒,要把逃回来的溃兵全部斩杀以为陪葬。却激动之间,喷出一口老血,直接倒了。 于是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正因如此,过了一刻时间,才有鞑子军队冲出来。而此时,赵昱早就消失了无影无踪了。 多铎也只是做做样子而已。 听那溃兵叙说起那杀神的厉害,多铎也是心中震怖。竟有那样的人物,凭借一己之力,斩将夺旗不说,还把五个牛录的精骑杀的只剩下两个牛录不到! 整整上千精骑死在他刀下! 凶神啊! 多铎原本也是不信,话本呢?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人? 可数百逃回的溃兵,每一个都这样说,那问题就明朗了! 的确有这样一个人,一个汉蛮子,一人一口刀,把一支军队几乎斩尽杀绝! 这样的凶神,竟然还追着溃兵一路追到大营外面,这是何等狂徒?! 这是何等的胆气和魄力?! 敢追溃兵到他大清数万大军的营外,便是明国倾尽全国之精兵,怕也没这个胆气。 这等人物,分明就是话本中说的楚霸王、李元霸、李存孝这样的绝世猛将!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耳! 多铎不觉得自己与这样的人对上,有多少机会。 怕不与豪格一样,率先就被斩下人头! “汉人豪杰何其多也!” 多铎心中哀叹。 于是只把军队在营外溜了一圈,就回去了。 这时候,黄台基也醒了。于是上禀:逃了,没见踪迹。 黄台基自也是无可奈何。 只道是那样的人物,单枪匹马,这莽莽荒野之中,要走的话,数万大军撒出去,怕也不好找。 只好把怒火、悲意压在心头。 毕竟是枭雄级数的人物,转念就开始琢磨这样一个存在,对眼下的大战,会产生什么影响。 第八章 随鞑子一路东去 “功夫练得好,沙场走一遭,此金玉良言,诚不欺我。” 林间隐秘处,赵昱睁开眼睛,精光一闪瞬即收摄。 “便譬如师父所言,把功夫当做养生长寿来练的,是一种味道。当做进身之阶,习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的,又是另一种味道。我如今功夫入神,行开辟穴窍之壮举,前无古人,自当有另一般味道。” “做那朝廷鹰犬,我不屑为之。藏身于山野之间,与日出日落为伴,与林木禽兽为友,亦非我所愿。开辟穴窍之路,我如今已摸索出更深奥的味道,未必不能走出一条属于我自己的路来。” 赵昱长身而起,短褂光脚,不曾有褴褛之气,更有一番贴近自然的宗师气象。 “这功夫的本质,总是杀斗。杀的越多,劲力运使就越精巧,体悟就越深。气血搬运,劲力掌控,皆在一刀一枪一举一动之中。” “今已第五日,死在我手中的鞑子已近两千。这些畜生每死一个,就让我对功夫的理解更深一分,倒也是死得其所。” “如今心窍已趋于饱满,脾窍、肺窍、肾窍、肝窍此四般穴窍,我也心里有数,接下来该开辟哪一般穴窍?亦或者先将心窍所属周边数个已被发现的穴窍先开辟出来,使心窍壮大到极致再来开辟其余穴窍?” 赵昱心中斟酌沉吟,不敢有所疏忽。 这五脏之中的穴窍,是赵昱最先返照出来的穴窍。并且逐渐知道,每一处脏腑之中,非只一个穴窍,而是一群穴窍。 其中有显有隐,各个皆有所不同。 赵昱也曾熟读道经,结合五脏之中的穴窍,恍悟出五脏表征五行的道理。 “心属火,那五行之火,也有阴有阳。有暴躁,有温暖,有燃烧,有毁灭。这心窍群中,每一个穴窍,都代表了五行之火的一种奥秘。” 赵昱暗暗盘算:“若我先将心窍群全数开辟除开,心火太盛,五脏五行平衡打破,怕是会产生害处。” “人之身躯,五行平衡为先。五行不衡,就要生病。我如今开辟心窍,火行大盛,已有不平之象,若非我身躯强横,能够维持,换一个普通人来,早就心火过剩烧死了。再要将心窍全数开辟出来,怕是也压不住。须得另取一窍,以为平衡。” “火生土,木生火;水克火,不相容。若先开辟肾水窍,怕要与心火窍相互冲突,虽有平衡之意,却未免太过暴烈。若开辟肝木窍,木生火,未免又使得心火更甚。取火生土,土也有克制火意的道理,正好开辟脾土窍。一则有火生土的道理,心火窍开辟,必定使得脾土窍开辟顺利。反之土有克火之意,又能平衡心火。正是一举两得。” “待得心肝脾肺肾五行穴窍各自都开辟出来一个,自是五行平衡。再来开辟其他心火穴窍,如此一轮一轮,永远保持平衡,待得五行穴窍全数开辟,必定又是一番新天地!” 赵昱心中泛起阵阵明悟:“待得五脏五行全数开辟出来,再来料理身躯其余各处穴窍。有五行平衡镇压,当就不会产生太大意外了...” “如此,等全身穴窍皆开辟出来,那便是...便是...人中之仙!” 想到这里,赵昱眼中射出一道无比璀璨的光。 这几日之中,赵昱杀戮不绝,可也不曾放下自身功夫修为。在杀戮之中,体悟功夫的真意,在休息之中,巩固所得奥妙,还一边探寻穴窍的奥秘,如此几不相误。 将体悟所得一一化为己有,赵昱又想到报仇雪恨的愿望。 这十年以来,就是这股气,这愿望,支撑着赵昱的心气不倒。如今虽杀戮无数,短短数日,死在他刀下的鞑子近乎两千之数,可赵昱心气未平,断断不会罢休。 非得要取了那鞑子皇帝的脑袋,才能平了心气。 “那鞑子皇帝万军之中,要取他性命,以其头颅祭我父母,也是难之又难。今日我又以一己之力杀败千余精骑,怕是那鞑子会更加警惕。” “不过我只一人,他警惕归警惕,既是皇帝,当以大事为主。想必主要精力,仍然要放在朝廷大军上。他若不动,我不好动手。他若一动,便有破绽,我抓住破绽雷霆一击,不怕他不授首。” “想来还需的朝廷有所动静,牵一发而动全身,才能将鞑子皇帝从大营中牵出来。” 赵昱心中自有盘算,想来想去,要取鞑子皇帝的人头,怕是还要借助朝廷军队的力量才好办事。否则鞑子大军数以万计,乱军之中,要找到鞑子皇帝,并将他杀死,仍是异常困难。 “我要去见见朝廷的辽东督师。”赵昱心有定计,却并不鲁莽:“我曾听师父说辽东督师是孙承宗,不过那是几年前的事了,也不知如今这督师是谁。而且那些当官的瞧不起平民百姓,贸贸然去见,怕是见不着。” 正思忖间,赵昱瞥到被他早早以沙土裹面,挂在树枝上的人头,不由得心中一动:“这人金甲金盔,必定是鞑子一员大将。我若将其头颅拿去,以作见面之礼,当是足够了。” 又想到:“祭我父母,鞑子皇帝的人头足矣。这区区一员大将,给那督师也是无妨。” 眼下正是夏秋之际,天气仍是炎热。虽只一个上午,又用沙土裹面,可这人头仍有异味传出。 毕竟是荒郊野外,没有石灰。要保存头颅,殊为不易。 赵昱决定立刻动身,绕过锦州地面,去宁远见朝廷督师。 便就取了几片树叶裹住人头,用树皮栓牢,一手扛刀,一手提着那金钱鼠尾辫,晃荡着一颗头颅,信步走出树林,朝着远处鞑子大营方向望了望,直直绕开,奔宁远方向而去。 也不知是那鞑子怕了,还是怎的。这一路过处,竟不曾撞上鞑子的斥候。赵昱虽心有遗憾,不曾有多杀几个的机会,却也觉得道路顺畅了不少。 这一路走,到天黑时分,望西绕了一个圈子,眼看东天有明月升,赵昱四下里望了望,找了处林子,走了进去。 “之前渡那河,当是小凌河无疑。” 背靠着一棵大树,赵昱盘膝坐下来,暗暗盘算:“过了小凌河,就算绕开了锦州...大兴堡就在附近了罢...” 想到这里,赵昱眼前就流淌过小时候的记忆,不由叹了口气:“我父,我母,待我斩了鞑子皇帝的人头,再去祭拜你们!” 深深的吸了口气,赵昱闭上了眼睛。 片刻之后,寂静的林间,先是响起一阵阵如潮水般的呼啸,不大,却很沉重。随即便隐约有虎啸盘桓。那虎啸声中,还夹杂着珠落玉盘的叮咚声。 冰肌玉骨功乃是道家秘传的一门上乘功夫,内外兼修。其中自有震荡气血,强壮脏腑,洗刷骨髓,强壮气血的静功法门。 赵昱盘膝坐在树下,搬运周身气血,周遭方圆数丈之内,便炽热如火。树苗杂草,片刻才功夫就被炙烤的奄奄一息。 他呼吸极有节奏,每一次呼吸,就隐约能看见两道白气在鼻孔中吞吐,随之就是腹中虎啸。正是震荡气血,锤炼脏腑。 他周身也在微微震动,这种震颤,几不可见。却是震荡骨髓的不二法门。骨髓乃是造血之所在,骨血越强,气血越强。这震荡骨髓,便是换血的法门。 乃是冰肌玉骨功中,一门珠玉锻骨法。在气血的牵引之下,浑身骨骼震动不休,发出叮叮咚咚的悦耳声,就如珠落玉盘一般。 冰肌玉骨功中的法门,早被赵昱修炼到了巅峰圆满境界。然则随着心窍开辟,这些法门又有了上升的空间。 加之十年以来,他早已习惯,由是只要一人静坐之时,自然而然便会运转法门。 如此,气血如潮,澎湃之中,虎啸阵阵,又夹杂珠玉之声,仿佛一曲美妙的曲子,在这林间来回荡漾。 三个时辰过后,已是子时,月上中天。 那诸般潮水、虎啸、珠玉之声,戛然而止。 赵昱忽然睁开眼,黑暗中,一道闪电一闪即逝。 便见他长身而起,几个健步出了林子,举目遥望。 却是在刚才静修之中,感到大地震动,心有疑惑。 “大队人马...至少数千!” 赵昱眼睛微微眯了一下:“多半是鞑子的军队。” 心头一转,反身入林,去了战刀、头颅,悬在腰间,迈开大步,便朝着震动传来的方向悄然靠近。 大略一刻余,影影绰绰的,赵昱终于看到远处黑暗中,一条长龙正在绵延。 “果然是鞑子的军队!” 停下脚步,赵昱仔细打量:“七千至八千人!” “这么一支军队,看来路,应该是从锦州方向过来的,这是要去何处?”赵昱转念思忖:“莫非大战将起?” 想到这里,赵昱顿时心头振奋。 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便打算悄然跟随,看看这支鞑子军队,要去何处。 这黑夜之下旷野之中,赵昱一人,脚步落地无声,那鞑子行军周遭虽撒出斥候,却也不曾发现赵昱。 竟不知晓,有这样一个人,就在大军旁侧徘徊。 赵昱一边跟随,一边愈发接近,来来回回就把这一支大军瞧了个通透。 其中有骑兵五千,余者大概三千。有一千看样子是正规军的模样,也都是老鼠尾巴鞭子,但看那模样,却分明是汉人无疑。 这些汉人,都扛着一根根短棍子,赵昱心头一想就明白过来,一定是火器。 还有两千人,赶着牛马畜生拉着二十辆板车。板车上,是一些铜铁铸造的大家伙,那一定是炮! 鞑子行军很急,那赶着板车的辅军和扛着火器的汉人军队,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却不敢有丝毫怠慢。 有一队队骑兵在后面追赶,谁敢落下,当头就是一鞭子。 第九章 一粒石子了性命 跟着这支军队一走就是半宿。 眼看天将放亮,赵昱实不好太过接近,于是就打算溜到远处,借助距离、树林、草木的遮掩继续跟随。 这支鞑子军队疾驰一夜,竟也不停留片刻,定然是军务紧要。赵昱心中也是暗暗思忖,猜测这支军队的目的。 转念间,他有了计较。 便就趁着天色麻麻亮,人困马乏,又看之不清的情况下,悄然抓走了一个扛着火器的汉兵。 只是一闪,周遭的人,竟都不曾发现,就有一个士兵滚入草丛,随即消失不见。 一刻之后,赵昱提着这个鞑子汉兵猫进了一处林子。 然后在他脖子后面轻轻按了一下,这鞑子汉兵一个激灵就清醒过来。 “你...你是什么东西?!” 鞑子汉兵看见赵昱就站在他面前,登时面露惊惧之色。 他只觉自己在大军之中行军,却回过神来,就到了这树林里,莫不是鬼神作怪?! 一时间,脸色都变得青白青白。 赵昱一巴掌扇过去:“我问,你答。错一个字,断去一肢。” 那鞑子汉兵神色一震,心里却舒缓过来——不是鬼神就好。他看见了赵昱的影子。 却眼珠子转动,一边悄悄摸上了火器,一边道:“好好好好,您问,您问。” 这鞑子汉兵的小动作,赵昱如何看不见?就算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这么近的距离,也瞒不过赵昱,何况如今天色已明? 却也不动声色:“我来问你,这支鞑子军队,要去哪儿?!” “啊,要去,要去宁远呐。”鞑子汉兵回答着,已然摸上了火气,然后猛地将火气的枪口对准了赵昱,脸上露出狞笑:“去死吧!” 咔吧! 一声脆响,那鞑子汉兵登时嚎叫起来。那一杆火枪连待他的一只手,都被踩得粉碎。 “我问,你答。错一个字,断去一肢。” 赵昱仍是这句话。 鞑子汉兵胆寒了,他根本就没看到赵昱动作,火枪成了两截,手腕一下全部粉碎,惊惧又痛苦,着实难以忍耐。 却丝毫也不敢怠慢。 赵昱声音虽然平缓,但正是因为这种平缓,才让人心头发麻。 于是那鞑子汉兵连忙凄厉叫道:“是塔山!塔山!塔山堡!” “塔山堡?!” 赵昱微微一思索,道:“塔山堡与松山堡和锦州之间,是个什么位置?” 赵昱只知道松山堡、锦州、大兴堡这些地方。其他地方,大略虽是从师父口中听说过,但具体位置,却不甚明了。 那鞑子汉兵叫道:“塔山堡在松山堡以东,夹在松山堡与宁远之间。” “哦?” 赵昱神色随之一动,不由道:“松山堡如今在大明军队手中,还是在鞑子手中?” “大明!大明!” “原来如此。”赵昱心头了然。 松山堡既然还在大明朝掌握之中,那么这支直扑塔山堡的军队,其用意,就显而易见了。分明是要断绝松山堡与宁远之间的联系!使得松山守军成为孤军。 赵昱思忖之间,有些想法就冒了出来,却又问:“这支鞑子军队的将领是谁?什么身份?” “是阿济格!多罗武英郡王阿济格!皇上的胞弟!” 赵昱一听,心中之前冒出的主意,瞬间大定。 “鞑子皇帝的胞弟么,好好好,也是条大鱼,够资格祭我父母!”赵昱眼中寒光一闪:“既然撞上了,今天你就跑不了!” 然后探掌一把就把这鞑子汉兵的脑袋拧了下来:“既为汉人,奈何为贼?!” 这些汉兵跟着鞑子打大明,赵昱并不关心。但鞑子杀了那么多的汉人,父母之仇,只要是跟鞑子一伙儿的,都该死! 扔下这鞑子汉兵的死尸,赵昱站起来,深深地吸了口气:“阿济格,等着我来取你人头!” 一脚踢飞脚下尸体,赵昱扬起一刀,把腰身粗的一棵大树砍成两截,腰间悬着一颗人头,信步走出了林子。 ... 塔山位于宁远与松山之间,如今辽东督师洪承畴率十三万大军出宁远,驻扎于松山堡,兵锋直指锦州。黄台基得知消息,便派阿济格率军八千,绕开松山,奔塔山,截断明军后路。 虽突然跳出一个赵昱从中闹出麻烦,但较之于与大明朝之间的战争,这都是癣疥小疾。即便豪格都被摘下了人头。 因此黄台基暂时将赵昱之事放在一边,只是警戒,对大明朝的战争,才是他最重视的。 入主中原,黄台基期盼已久。 因为这是有先例的。 宋以前,中原一直是汉人的花花江山,即便有五胡乱华,最终也不曾真正坐稳中原江山。然则自宋起,先是北方大地一直被蛮夷统治,最后竟连偌大一个神州,都被元蒙拿下。 有元蒙先例在前,他黄台基又如何觊觎不得? 坐江山,才是大志。未必要与一个匹夫较真。只要坐稳了江山,区区一个匹夫,便是霸王在世,又能如何? 这才是枭雄心性。 那黄台基一边按捺住豪格被杀的哀痛,一边遣阿济格率军阻断松山明军的退路,随后也带着一支骑兵,奔松山而去,查视军情。 赵昱却也不知,自己错过了斩杀黄台基的最佳机会。 他眼下已超过阿济格的大军,到了这支军队的前面。他并不想等着阿济格率军攻打塔山的时候再出手,他已经等不及了。 不过区区八千人而已,又拉成一条长龙,那阿济格就在前面,要杀他,实在易如反掌。 但也得选择一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 就在一处垭口,两个山包之间。 赵昱走在前面,来回探查,发现阿济格的大军,必定要从这里经过。于是便在一侧山包上静静等候。 战刀就横在膝盖上,赵昱微闭着眼睛,闭目养神。 赵昱从来没有摸过弓箭,在山里猎取猎物的时候,都是赶上去三拳两脚打死作数。否则若擅射,早早就取了阿济格的性命了。 但想来他要的是阿济格的人头,远远取了性命,不一定能拿到人头。正好这山包不高,垭口不宽,就站在这山包之上,随便扔块石头,也能打死阿济格,然后赶下去,一刀枭首,便能取下人头。 至于若来了兴致,再厮杀一番也非是不能。 马蹄阵阵,犹如雷霆。远处先是一个黑点,当头一杆大纛,那是阿济格的军旗。仿若一个龙头,牵引着长长的龙身,迅速接近这垭口。 忽然之间,赵昱耳朵一动,站起身来,先是望了望阿济格的大军,盘算着大略还要半柱香的时间才能抵达这里。 于是转身,就进入了山包上的林子里。 远远就看见,一二十人正在林间、树上瞭望。 看那火红的衣甲,赵昱知道,这是明军斥候。 本不欲与这些斥候打照面,不过赵昱转念一想,让这些明军捡个便宜也未必不可。于是叫道:“你们是塔山的斥候?!” 那一二十明军斥候犹如被踩着尾巴的猫,又如惊弓之鸟,连忙躲避。 赵昱摇头一笑:“勿须躲避,我也是汉人。” 声音清越,便是这林子,也遮掩不住。 总算那些斥候听到这声音,镇住心神。就有一人叫道:“你不是鞑子的斥候!?” 竟把赵昱当做了鞑子的斥候。 赵昱却皱了皱眉:“鞑子的斥候就能把你们吓成这样?!草包!” 那明军斥候一听赵昱口气,就断定他不是鞑子斥候,又听赵昱骂他们,个个不忿,就都跳出来,与赵昱照面。 这才看清赵昱模样。 身材高大,长逾八尺。头上发髻,木棍别之。身上短褂,下面赤脚。 怎么看都不是鞑子的人。 “你是哪里来的人?” 为首的斥候大略是个头目,先瞧了瞧赵昱的长相模样,又瞥见他手中那口五尺长的战刀,又看见他腰间悬着的一颗金钱老鼠尾巴鞭子的头颅,便就知晓,这必定是个强人。 于是口气便软了下来:“你在这里作甚?鞑子的军队就要到了。” 赵昱扫了一眼,转身就走,一边道:“我等的就是鞑子。你们若有胆,分出几人跟我来。其他人回塔山报讯,让你们的将头立刻率军过来,我送他一场军功。” 明军斥候瞠目结舌。 有人就道:“好大口气!” 为首那人却思忖片刻,道:“二子,你带些人手回去,把这里的是告诉总兵大人。我跟他去看看。” “头儿,你莫非相信这汉子胡言乱语?” “是不是胡言乱语,看看就知道了。” 赵昱不去管那些明军斥候,却就重新回到那垭口旁侧,藏身在一丛灌木之中。 眼看着,鞑子的大军就到了垭口外。 这垭口并非一个藏兵的好地方,因为两侧的山包矮小,树木不多,藏不住人。大略阿济格也是这样认为的,便就先遣了百人骑兵打头,他便率领主力,跟在这百人之后。 赵昱静静地看着那百人骑兵从垭口通过,然后阿济格的大纛就到了眼前。 一个膀大腰圆的力士,扛着那两丈高的大纛,大纛畔,一骑神骏的黑马背上,托着一个金甲金盔的将领。 这人生的非常壮实,不比那扛大纛的力士来的差。身高却并不高大,矮壮矮壮的,就像一颗铜豌豆,给人一种彪悍结实的感觉。 脸上有虬须,顾盼之间,杀气凛凛。 赵昱缓步从灌木丛中走出,指尖夹着一粒鹅卵石。 咻! 忽然之间,一声厉鸣,分外的刺耳! 那是鹅卵石划破空气,与空气摩擦产生的尖叫! 声音刚刚响起耳边,只听的砰的一声响,那周遭大军尚未反映过来,阿济格心口上,就爆开一蓬血花,一个拳头大的窟窿前后通透。 那鹅卵石直直穿透阿济格的胸口,飞出去,又射透了五个骑兵,才没入山包之中! 正此时,明军斥候的头目刚好带着几个人猫腰从林子里走出来,目睹了这一瞬间! 这几人都张大了嘴巴,眼睛都要瞪出眼眶! 却就看到,赵昱脚下一动,直直把一块大青石踩的粉碎,然后纵身跃下山包,掌中一口长刀,泛起点点寒光! “壮士,快走!” 那明军斥候目瞪口呆的同时,心里生出一股敬仰来,就大喊出声。却哪里看到,那壮士竟持刀跳了下去! “这是要自寻死路哇...” 这一句还没落下,就看到垭口中,晃起一抹森冷的刀光,刀光如轮,又如明月,登时间就见几颗人头冲上天去,一蓬蓬鲜血,飚射而出。 赵昱一跃竟二十丈,直直从山包上跳入垭口之中,尚未落地,抡起一刀横斩,就斩杀了五六人。 这时,鞑子的大军已然是乱了。 有亲兵来抢阿济格的尸体,蜂拥如潮水。赵昱却像是大海中的礁石,屹立不倒。正好借了阿济格的坐骑,一刀抡圆,又斩杀数人,然后把挂在马背上的阿济格人头砍下,将其无头尸体掀下马背,取而代之。 第十章 万军之中纵横急 那鞑子见到赵昱枭下阿济格的人头,更显疯狂。飞蛾扑火一般,前面百骑反身杀来,后面数千骑也涌入垭口。 只把个垭口里面,围的是水泄不通! 赵昱骑在马背上,岿然不动。背影如同泰山,掌中一口长刀,便是那黑白无常的勾魂锁链一般,刀光一闪,就有数个人头飞起。 他背后仿似也长着眼睛,不论四面八方,何处来的刀枪,皆被他斩断,环着一周,片刻之间,皆是尸首! 长刀抡起,化作一个巨大的刀球,将一人一马,罩在其中。 那胯下战马大略察觉到不是原来的主人,暴躁跳跃,却被赵昱一夹马腹,使了个千斤坠,就镇压的老老实实。 那山包上,几个明军斥候已经是震惊的呼吸都变得困难了。 那壮士跳下山包,一刀把那鞑子将领枭首,又策马来回冲杀,只片刻功夫,就有五六十骑倒在他的刀下。 没一人,都是被砍掉了脑袋。 那刀,连影子都看不见。分明一个刀球,所过之处,血流成河! 赵昱并不在一处停留,策马冲杀,只为了不被尸首挡住杀戮的道路。否则尸首堆积起来,这垭口空间又小,很快那些鞑子就冲不进来,杀起来就慢了。 不过鞑子也不都是蠢货。 虽然死了阿济格,却还有其他的中层将领,见这垭口地势狭窄,不利于大军攻杀,于是吆喝着,就要撤出垭口。 赵昱直接跟上,又杀了百余断后的,这才冲出垭口。 而此时,鞑子的大队人马,已经远离了垭口,正在荒野中摆开阵势。 见如魔神一般的赵昱从垭口中杀出来,迎面就是一蓬箭雨。 赵昱哪里会害怕? 只把战刀舞开来,将胯下战马护住,自身则不甚在意。有箭矢落在他身上,却被坚韧无比的皮肤轻易弹开,连一个白点都不曾落下! 千军万马之前,一人一骑一口刀,直直冲出箭雨笼罩,轰然杀入了鞑子大军之中! 那远处山包上,明军的斥候已经无言以对。 “莫非是常山赵子龙附体,长坂坡七进七出?!” 有人呓语。 “赵子龙也不及他。定是楚霸王降世!” 几人呓语间,那头目总算回过神来,叫道:“快快快,快回塔山,请总兵大人出兵!这些鞑子奈何不得这位壮士,军功就在眼前呐!” 其他几人也如梦初醒,连忙就要返回塔山。 那头目总算清醒一些,叫道:“骑马回去!”指了指下面垭口许多失了主人的战马,又指着那些人头,道:“每人提上几个人头,不怕总兵大人不信!” ... 塔山守将李辅明正在焦躁之中。 阿济格率军来袭,意图截断松山大军的后路,虽然日夜兼程,但明军也有斥候。天亮时分,便就察觉到了阿济格大军的动向。 近万鞑子大军,李辅明自忖守不住。无他,一则塔山兵少,只三千人,还不是主力。主力都从督师去松山去了。 二则塔山军用器械不足,也都从督师去了松山。 加之此战塔山战略位置重要,若被攻破,松山退路断绝,粮道断绝,成为孤军。若事败,他李辅明罪莫大焉。 兵少而不敢出击,鞑子本就擅野战。 器械少而防御不力。 他一边遣人去宁远求援,一边遣人绕道去松山报讯,一边让斥候关注鞑子大军动向,一边令人严防死守。 正是晌午时分,忽就有斥候来报。 李辅明惊的一跳,连忙叫道:“鞑子大军已道何处?快快道来!” 那几个斥候,正是此前在山包小树林里与赵昱见面之后,先回来的几人。 这斥候不敢怠慢,将所见所闻,一一道出:“鞑子的大军已到了连山垭口外。有个汉子,说要送一场军功与总兵大人,我等不敢怠慢于是连忙回来。头儿还在那里,说是要看看这汉子口气如何这般猖狂。” 李辅明一听,并不在意那突然冒出来的汉子,只是焦急:“已到了连山垭口么?让连山堡的兄弟严防死守,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出连山堡一步!” 连山堡与塔山堡互为犄角,不过连山堡只是塔山堡外山上的一处哨所,其中只有二三百人。作为一个钉子的用途。 而赵昱拦截阿济格的地方,实际上距离连山堡本来就不远了。 李辅明下了命令,还是心中不稳,又道:“继续观察鞑子动向。”就把这些斥候打发走了。 却不过一刻时间,就又有斥候来报。 李辅明道:“快唤进来。” 就是那斥候头目几人,各自腰间挂满了头颅,冲了进来:“总兵大人,发兵吧!” 这一句突兀的紧,李辅明一听,微微一愣,先看了看几个斥候腰间的金钱老鼠尾巴辫子的头颅,道:“怎么回事?这些鞑子头颅是哪里来的?!” 于是那斥候几人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语,就把刚才耳闻目睹的事一一道出。 只道是楚霸王降世,杀的鞑子血流成河,要溃了。请总兵大人率军出击,去捡个军功。 李辅明哪里肯信,喝道:“安敢欺我?!你们几个,如实道来!” 便是一顿板子打下来,却得到的信息,仍然不变。 李辅明将信将疑,那鞑子的头颅,总算是做不得假,细细一查,分明是真正的鞑子头颅,不是鞑子汉兵的头颅。这十来个斥候,每人带回五六个头颅,这就是五六十个人头。 凭着一队斥候,不可能毫发无损的杀死五六十真鞑子。别说一队斥候,就算他塔山堡三千大军齐出,也不定能杀掉五六十真鞑子。 心里就大略有些相信了。 但仍有疑虑。 就唤来一个家丁头领,命其带人立马去看看。 那家丁头目自也不信,却带着五十骑出城,一路紧赶慢赶,又是一刻钟,到了那垭口这头。便就小心翼翼,翻身下马,把战马藏好,爬上山包,翻过去一看,就看到垭口中血流成河。 然后,被山包垭口阻挡的喊杀声,登时充斥在耳畔。 家丁头目吃惊,连忙摸过去,到了另一头,就看见那远处旷野之中,鞑子的军队搅成一团! 遍地都是尸体,遍地都是失去了主人的战马。 隐约有一骑,刀光如山,纵横驰骋,杀的鞑子狼奔豚突! 其中又夹杂着弓箭爆射的声响,还有噼里啪啦爆豆子一样的火枪声。 箭雨嗡鸣,倒下的只是一骑骑鞑子的骑兵。火枪爆豆过后,倒下的也是鞑子的骑兵。那一人一骑,刀光抡圆,从箭雨、枪弹之中杀出来,如同地狱里出来的魔神,纵横不可挡! 家丁头目深深地吸了口气:“竟有如此猛将?!” 他镇住心神,大叫一声:“快,你们几个回去,告诉总兵大人,快快出兵!” 大明此时,真正的精锐兵丁,都出自将领的家丁。而正规军,已糜烂的不可思议。这家丁头目,也是随着李辅明打过不少仗,懂得许多战场上的东西。 只这一眼望去,就大略能够估算出那旷野中倒下的鞑子尸体——已有两千余! 整个鞑子大军,总共不到一万人,已被那盖世猛将杀掉了两三成! 那鞑子不论箭矢攒射,还是骑兵冲锋,乃至于火枪爆射,都完全奈何不得那盖世猛将。如果此时再猛然杀出一支军队,这鞑子必定崩溃无疑! 家丁听令,连忙下山,狂奔塔山堡不提。 而此时,那战场上,赵昱一人一马一口刀,杀的是畅快淋漓! “爽快!爽快!” 赵昱大呼连连,脸上红光暴涨,精神振奋到了一个极致! 此番以一己之力,敌近万大军,杀起来,比昨日那一千余骑兵,还要过瘾! 有箭矢攒射,有火枪爆鸣,如同一曲杀戮的音乐,是如此的美妙! 赵昱一口长刀当真是水泄不通,不论箭矢攒射,还是火枪爆鸣,九成九九,都被他拦下。剩下一分打在他身上,只把一身短褂打成筛子,却连油皮都不曾破一分。 越是杀戮,心中火气越旺,气血搬运之间,气力浑然圆满,除了肚子叫唤,大略是有点饿了,完全没有力竭的迹象。 只这一人一骑,先时,那鞑子还奋勇冲杀。待死了千人,就士气大降。又被鼓舞,与昨日一般,只道是等赵昱力竭。 待又死了千人,见赵昱仍是生龙活虎,鞑子终于胆寒了! 而就在此时,轰隆隆连续几十声炸响。 赵昱微微一怔,忙抬起头来,就看到一颗比拳头稍大的铁球当面飞来!在赵昱的目光里,那铁球在空气中擦出一溜子火花,瞬间就飞跃了数十丈距离到了赵昱面前! 而周遭,其余的炮弹,都擦身而过。 唯有这一颗,大略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刚好迎着赵昱的面孔,撞了上来! 赵昱神色登时肃然。 他早听师父说过火器的威力,尤以炮最甚。一炮打过去,人马具碎,跳起来还要碾出一条血路! 分明这撞上来的炮弹,也给赵昱带来的一些危机感。 但并不强烈! 赵昱心头有数,却把长刀一挽,瞬息之间就划出十几个圆光来,使出巧劲,手臂微微一震,气血一冲,长刀截住炮弹,向后弯曲,然后猛地一弹,那炮弹竟原路返回! “倒也不是那么厉害!” 赵昱出了口气,将心中紧张尽数赶走:“师父也是危言耸听,什么人马具碎。这炮弹撞来,大略只有三百钧的力道,完全在我的承受范围之内。” “不过若不挡住,任凭打在身上,怕是也要受伤...” 念头转动之间,赵昱目光就钉住那炮阵杀奔而去。 赵昱是觉得这炮弹不过如此,却把个鞑子、李辅明的家丁,骇的不知所以然来!竟有人能以血肉之躯,截住炮弹还打回去,这是怎样的不可思议?! 太过骇人听闻! 十一章 一千不多五百不少 这一场不对称的战役,在李辅明率军杀来的时候,便结束了。 鞑子的炮阵被赵昱毁去,那些炮兵一个个都跪地求饶,匍匐不敢动弹。其余骑兵也被赵昱杀散,四散溃逃不知所踪。 唯有火枪兵,因无战马可用,逃之不掉,被赵昱近乎杀掉一半,终于全数投降。 而此时,李辅明刚刚率军杀出垭口。 明军三千兵马兴冲冲杀出垭口,大略还能看到一些鞑子骑兵的背影。不过已经走远,追也追不上了。 好在遍地还跪着千余人,还有数千人尸首聊以慰藉。 家丁头目此时已在李辅明身边,将所见所谓,事无巨细,全都告诉了李辅明。 李辅明骑在马背上,遥望着那杀场中,静立望向这边的猛人,凉气止不住的吸。 连忙下令不得冲撞那位壮士。 然后就领着一队家丁,迎了上去。 这样的壮士,以一己之力,杀败万军,其凶横猛烈,李辅明也害怕。但他却知道,这个人,一定对大明没有恶意。 否则也不会专杀鞑子。 否则也不会让斥候给他报讯,说要赠他一笔军功。 所以他打起精神,撑起胆子,迎上去。 赵昱杀到现在,终于感到了一些疲累。他也不是铁打的,一人战万军,还杀败了他们,怎么可能不费力气? 不过要说力竭,却也还远。 恐怕把八千人都杀光,才会有力竭的感觉。 只是手中这一口长刀,又卷刃了。 即便是神兵利器,连续两日,杀人数以千计,也得卷刃。 就看见明军的将领策马上前来,遥遥抱拳:“在下塔山总兵李辅明,敢问壮士高姓大名?!” 赵昱道:“大兴堡,赵昱。” 李辅明便就来到了面前。 他一脸通红,兴奋的不能自已,一边却在暗暗观察赵昱,见他只是胸膛略微起伏,便就知道,这位骇人听闻的壮士,还不曾理解! 真是一个怪兽! 他心中暗道,却欣喜不已,这样的人物,就算不是军中之人,但只要是与鞑子作对,那就是好处哇! 就高兴道:“原来是大兴堡的赵兄弟!” 言语间,就拉近了距离:“我家原在大福堡,与大兴堡相邻,赵兄弟,老乡见老乡啊!” 赵昱闻言,也不由露出一抹笑容。 的确,大福堡就在大兴堡北边,不过十来里,与赵昱家的村子,都在女儿河畔。 赵昱好像还记得,外公家就是大福堡附近的。 听李辅明也是大福堡的,就有一股亲切感。 “我母亲亲族也是大福堡附近的。”赵昱笑了笑。 明了来历,李辅明心中更见高兴。宗族、乡党,盛行于此时。往往有宗族乡党相连的,多是一个派系。 李辅明见这凶横无比的人物,竟然是家乡人,心里就暗暗盘算。若能让这位赵兄弟与自己坐上同一条船,那得多好哇! 就邀请赵昱去塔山堡一叙。 赵昱也不拒绝,正好借助这李总兵的名位,去见见那辽东督师。 正是一拍即合。 于是便就到了塔山堡。 赵昱一身血迹,卷刃的刀口,喘气的战马,还有腰间的两颗人头。所过之处,都是无限敬畏的眼神。赵昱的壮举,已然传遍整个塔山堡。 这不是谣传,而是实实在在的东西。 那数千颗人头,那血海一般的杀场,数千人亲眼目睹。 李辅明不曾遮掩赵昱的战绩,一来怕得罪赵昱,二来正是要借赵昱的凶横,来鼓舞士气。 有这样一个以一敌万、超越楚霸王的猛人在塔山堡,能不让人安心么? 就到了总兵府,先就有丫鬟侍女要服侍赵昱洗漱换衣。赵昱自是不习惯,将丫鬟侍女赶出去,自己洗漱一番,换了身衣物。 实则以赵昱对劲力的把握,萤虫不落,羽不加身。血液直接溅射不到他身上。可衣服上面却无法避免。 一番洗漱,果真神清气爽,便就换了一身短褂布鞋,在家丁恭恭敬敬的引领下,到了客厅。 本是一套锦袍,可赵昱却传不惯锦袍,那家丁只得拿了短褂、布鞋。这才让赵昱满意。 客厅里,李辅明也换了衣物,正坐在太师椅上。见赵昱转出,连忙起身,把赵昱请到八仙桌一侧的另一张太师椅上坐下。 李辅明虽然是个军官,可嘴皮子着实也不错。 从家乡人开始拉起关系,鸡毛蒜皮这一说,就愈发亲近了。 赵昱听他说起大福堡、大兴堡以前的一些事,不由略略出神,眼前就回想起了小时候的一些事。 有些温暖,最后定格在鞑子屠村的画面上,戾气登时冒出来,将这中温暖压了下去。 李辅明察言观色,已经肯定赵昱就是大兴堡附近的人。只是有些东西,好像不太了解。大兴堡的一些有名的地方,好像没去过。 不由叹道:“自鞑子屡屡进犯,大兴堡、大福堡早被攻破,我也有很多连不曾回过家乡啦...” 就道:“看赵兄弟的年纪,怕还不及弱冠。我记得十年前,大兴堡被鞑子攻破,那时候赵兄弟应该还不大吧?” 赵昱默默的点了点头:“我家住在大兴堡北边,女儿河畔。是个小村子...就是十年前吧,” 赵昱挫了挫牙齿,露出一抹恨色:“大概就是李总兵说的,十年前大兴堡被攻破的时候,有一队鞑子来到我们村子...” 他看了眼李辅明,眼中露出一抹恶色:“我亲眼看到我父我母,被屠杀在村口。” 李辅明听他说的平静,却分明能感受到那种复杂的感情。有憎恨,有厌恶,有杀气,有悲痛,有思念。 憎恨自然予鞑子的。看这位赵兄弟杀鞑子的手段,就知道他到底有多恨。 而厌恶...李辅明知道那是对自己,或者说多朝廷,对朝廷大军的厌恶。军队是保护人民的,而他们没有保护到。合该被厌恶! 李辅明想到这里,也心中暗叹。 眼前这位赵兄弟,有这样凄凉的身世,他李辅明又能差到哪里去?当初大福堡被攻破,他一家老小,逃出来几人?! 与那鞑子,也是不共戴天呐! 若非如此,早前数次鞑子劝降,他又如何会坚决反对!? 父母之仇,苍天之下,有你没我,有我没你! 李辅明神色有些暗淡:“好教赵兄弟知道,那一次,我父我母,也...”他咬了咬牙,目中闪过一抹泪光:“我没什么本事,打不过鞑子,可赵兄弟,你有这个本事,我父我母的仇,请你一定要帮我报了!当牛做马,我李辅明都心甘情愿!” 赵昱才知道,这位塔山总兵,竟然也有相同的身世。不由一时之间,生出同病相怜的感觉。 赵昱道:“我被师父救出,在山中过了十年。这次出来,就是报仇来了!我定要取下鞑子皇帝的人头,回我家乡,祭奠父母!” 李辅明不由吃惊,才知道赵昱竟是这般想法,道:“那鞑子皇帝身处万军之中,怕不好杀呀!” 赵昱点头:“自是不好杀。我在锦州外盘桓过几日,杀了两千鞑子,可看那鞑子大营严密森严,也不敢莽撞冲进去。于是我就打算见见辽东督师,这才一路东来,半道上撞上了阿济格的军队。” “我悄悄抓了一个鞑子汉兵,一问才知道,领兵的鞑子皇帝的兄弟,目的就是塔山堡,就一直跟到那垭口。” 说着,他不由道:“我的那两个人头呢?” “当是腌制妥当了。”李辅明道:“赵兄弟带着这两个人头...” “阿济格是鞑子皇帝的兄弟,有资格祭我父母。至于另外一个,乃是昨日在锦州城所杀的鞑子将领,我也不知其人是谁。毕竟金甲金盔,与这阿济格着装差不多,应该也是条不小的鱼。” “原来如此。”李辅明顿时明了,拍着胸脯道:“赵兄弟放心,这头颅我给你腌制好。毕竟天气不小,容易腐烂。” 赵昱这才颔首。 又道:“不知辽东督师何在?” 李辅明刚刚听他所言,便就知道赵昱的打算,道:“洪督师十三万大军尽出,已扎营于松山堡。” “哦?”赵昱微微一顿:“难怪这阿济格率军绕道来攻打塔山,原来是督师大军尽出。那好,李总兵,请给我一道手令,我立刻赶去松山,见一见督师。” “不急吧?”李辅明道:“赵兄弟一番好杀,当也是累了。不如我遣人去松山报讯,赵兄弟先休息翌日,明天再去也不迟。” 赵昱一想也对,便道:“依总兵所言就是。” 他心中想来,就算有李辅明的手令,也不一定能立刻见到洪承畴。倒不如李辅明先与洪承畴报了讯,洪承畴必定惊奇,倒是要见他还不轻而易举? 却又道:“好教总兵知晓,我杀鞑子,每次都得换一口兵刃。见了督师之后,一旦大战,我要杀鞑子皇帝,就少不得一口好兵器。不知总兵可有?” 又补充一句:“勿须神兵利器,只要一个重字。” “多重?”李辅明听赵昱要兵器,先是有些为难,他自无神兵器。又听不要神兵利器,只要一个重,就连忙道:“一百斤足够?” 赵昱摇头:“一千斤不嫌多,五百斤不嫌少。” 李辅明张大了嘴巴。 十二章 骇人听闻自不信 祖大寿被围锦州之时,洪承畴屯兵宁远,欲以稳打稳扎之法,应对鞑子攻势。然则因河北、河南蝗灾之故,流贼复起,声势日隆,崇祯皇帝便欲使辽东速战速决,好调兵回返,镇压流贼。 于是下旨催促。 洪承畴无可奈何之下,只得率军出宁远,浩浩荡荡十三万,奔松山,遥望锦州。 黄台基于是遣阿济格率军八千,绕松山奔塔山,欲断洪承畴粮道、退路。随后又亲率正黄旗、镶黄旗精骑五千,至松山外,查看明军兵势。 松山堡外,左右各有近十座哨堡、炮台,呈掎角之势,立在大大小小山头之上,拱卫松山。然则大明势衰,军队屡战屡败,心气早破。任凭那黄台基銮驾大摇大摆,却不敢与之相抗。其中守军望奴生畏,狼奔豚突。 黄台基于是摆驾山头,居高临下遥望松山。 此时,松山堡内,洪承畴正召集麾下众将议事。 其端坐主位,堂下左右各有吴三桂、马科、王朴、虎大威等总兵将领分列。 洪承畴道:“建奴骄狂,黄台基亲率大军至堡外窥我兵势。眼下锦州被围,祖将军求援日急,陛下又连连下旨催战。诸位都是我大明的悍将,不知可有计策教我?” 众将皆知督师策略,无非扬长避短,以守代攻。明军善守,不善野战。以守势消磨鞑子兵锋,再徐徐图之,此乃良策。 可皇帝催促日急,圣旨都下了数道,洪承畴虽为督师,却也无可奈何。 其中种种,众将皆是心知肚明,闻听洪承畴开口,俱默然无以对。 见状,洪承畴心中叹息。 若给他足够时间,不说能击败鞑子,至少能让鞑子无功而返。可皇帝高坐金銮殿,哪里知道前线艰辛? 不过洪承畴也知道,今年河南河北蝗灾浩大,流贼复起,皇帝心急,也无可厚非。 毕竟如今这大明朝,可用之兵,大略也就辽东这一支军队了。 但洪承畴却知道,流贼虽势众,却多为乌合之众。眼下建奴,才是朝廷之大患!若不能挫败建奴,便是剿灭了流贼,又有何用? 对此,他只能哀叹。 见洪承畴神色低沉,那众将虽各有心思,却也感同身受。山海关总兵马科犹豫片刻道:“黄台基只有五千兵马,不若大军出城,将其扑杀?” 此言一出,众将皆翻白眼。 吴三桂道:“马总兵此言差矣。黄台基虽只五千兵马,却都是精锐,都是骑兵,来去如风,想走就走想来就来。” 余者众将也皆颔首,深以为然。 “或可设计作彀,将其引来,合围剿灭?”大同总兵王朴想了想,开口道。 “谬矣。黄台基何等人物,怎么可能轻易上当?”虎大威连连摇头:“此贼诡诈多端,设计不成,被他反算一把,到时悔之晚矣。” 你一言我一语,闹哄哄如同菜市场,却没个结果。 洪承畴眼底闪过一抹无奈。 这些总兵大将都是老兵油子,竟没有一人有点血性,实在是让人心生悲凉。作为这样一支军队的统率,洪承畴几乎可以预见到自己的下场。 他拍了拍太师椅扶手,正声道:“诸位听我一言。鞑子凶猛,不能正面相抗。可陛下下旨催促日急,锦州祖将军处也已被围近月,矢尽粮绝就在眼前,不得不救。我意大军倾巢而出,以多压少,以势压人,迫鞑子撤兵。本督已有详细计策,各总兵将官须得依计行事,突进不得过,非传讯而不得退。” 说到这里,洪承畴官位浩荡,目光横扫:“若敢违抗军令,军法处置!” 一时间,厅中鸦雀无声。 正此时,厅外传来长长一声呼门:“报,督师,塔山总兵李辅明遣人前来,有要事禀报!” “塔山?” 洪承畴神色一动,瞬即骤变。 他虽是文官出身,却擅军略。闻听塔山来报,当下心中一跳,就想到许多,不由一下子站起来:“快快报来!” 就有塔山来的信使入了厅中,先是一拜,然后奉上书帛一封。 左右侍奉连忙将书信呈上,洪承畴打开来,一目十行,迅速阅读。堂下左右众将官也皆分外紧张的望着洪承畴,见他先是面色一变,眉宇间露出一抹灰气,随后灰气散去,又露出一抹惊色,最后只剩下疑惑。 放下书信,洪承畴沉吟半晌,这才对信使道:“李总兵信上所言可有虚假之处?” “不曾有半分虚假。”信使正色道。 洪承畴顿了顿:“那...那赵壮士果有其人?” “真有其人。” “阿济格果然授首?” “果然授首。” “八千鞑子斩首近半,投降两千?” “首级就在城外,降兵就在塔山。” 洪承畴深吸一口气,轰然起身:“众将随我出城一观。” 众将官深表疑惑,但洪承畴不说,他们也不好问,于是各自对视一眼,便随洪承畴一道,出了督师府,各自策马扬鞭,奔城外而走。 此时城门外,许多明军士兵正围城一团,哗然之声不绝于耳。 见洪承畴等人到来,众官兵连忙让开一条路,众人骑在马背上,就看见数十辆大车正一溜子停在那里。 那大车上,一颗颗人头累成小山,以石灰腌制,虽看不清面目,却能看见那头顶一小撮老鼠尾巴! 洪承畴目光猛然一定,一甩马鞭,驰上前,翻身下马,不顾身份,扑到一辆大车前,浑然不觉肮脏,不避气味,一把抓起一颗头颅,细细一看,怔了怔,顿时大笑出声。 “哈哈哈...” 他几乎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抚掌道:“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身后众将官这才到了近前,一个个也是翻身下马,各自提起一颗人头,细细一看,惊叹过后,都把目光落在洪承畴身上。 “督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吴三桂面露惊色:“这数十辆大车,怕不有数千颗人头,这...哪里杀了这么多鞑子?!” 洪承畴吐出一口气,只觉头上阴云消散大半,笑指那信使,道:“你来说。” 那信使这才将发生诸般,一一道来。 先听说阿济格率军八千,绕过松山直奔塔山,众人面色一变,如何不知阿济格打算?分明要截断粮道退路,使松山大军成为孤军。 又听忽有一人一骑,以一敌万,于连山垭口处,阵斩阿济格,杀败八千大军,斩首数千,俘虏两千! “不可能!” 吴三桂大叫一声,喝道:“军国大事,不是儿戏。便是楚霸王复生,也断断不能。若说阵斩阿济格,若盘算妥当,亦并非不能,还不算离谱。却一己之力,杀败万军,硬截炮弹,难道是天兵天将不成?!” 其余众将也皆连连点头,都是不信。 那信使急了,叫道:“若有半个字谎言,小人愿受天打雷劈!” 道:“赵壮士的壮举,小人亲眼目睹,分毫不假...”他急道:“不信众位将军且看那头颅切口,皆是一般无二啊!” 这信使,分明就是当时李辅明派去查看情势的家丁头目! 赵昱壮举,他亲眼目睹。如今见人不信,心里大急,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只好拿人头切口来说话。 众将官一听,就有王朴道:“怎么可能?这么多人头,切口怎能一般无二...” 洪承畴抚须一笑:“来呀,给本督查!” 就有左右亲兵上前,每一辆车抽出三五个头颅,细细对比。 一刻之后,亲兵来报:“非是如出一辙。” 吴三桂大笑:“果然。李总兵这弥天大谎,实在让人不齿。” 可又听那亲兵道:“以小人等经验观之,那切口不一,乃是因枭首的方位不同所致。但刀口痕迹来看,分明是同一口刀所为。” 吴三桂笑声戛然而止。 那亲兵又惊叹道:“这等刀法,实在惊人。每一个头颅,都是从颈骨缝隙之中杀入,在枭首同时,不伤骨骼分毫。如那庖丁解牛,以无厚入有间!” 这下众将官皆瞠目结舌。 若说这数千个头颅之中,有那么三五个,从骨骼缝隙中杀入,枭首而不伤骨骼。但每一个都是这样,那就惊人了! “好家伙,难道真是一人所为?”虎大威不由道:“莫非是将这些鞑子杀死之后,专找了一个刽子手来枭首不成?” “不若将军找来一个刽子手,看他有没有本事在端端半日之内,将数千颗人头斩下,并不伤颈骨分毫?”信使心中不爽。 虎大威瞪了信使一眼,却无言以对。 那信使又道:“我家总兵在塔山仅有三千兵马,还都是老弱病残。这辽东地面上,除了督师这里,哪里还有兵马能击败八千鞑子?” 众将更是无言以对。 这些头颅之中,除了少数一部分,其他皆是真鞑子无疑。休说区区塔山三千老弱病残,便是松山大军尽出,怕也难有这般战绩。 那信使见状,更是趾高气昂,道:“赵壮士乃是大兴堡人士,与我家总兵的老家大福堡挨着,是乡亲。如今赵壮士正在塔山,原本要立刻来见督师,我家总兵怕督师不信,就先遣小人送来人头与督师一观。” “哦?” 洪承畴闻言,这才开口道:“这位赵壮士要来见本督?” 信使拜了一拜,道:“赵壮士欲取鞑子皇帝的人头,祭其父母。但他怕一人之力,被那鞑子皇帝跑了,因此...” 洪承畴登时明了。 他自来辽东做督师,对近二十年以来,辽东的局势变迁做过一番详细的了解。那大兴堡也好,大福堡也罢,都曾被鞑子攻破屠城。想必那赵壮士的父母家人,皆殁在鞑子手中。 难怪要找鞑子报仇。 这是好事! 洪承畴心里一转,虽然不太相信这般超越楚霸王的壮举,但休说比及楚霸王,便是跟关云长、吕奉先差不离,也是一员千古悍将了。万军之中,斩将夺旗,正好能用在刀刃上。 于是道:“劳烦信使再跑一趟,告知赵壮士,本督扫榻以待。” 十三章 年轻气盛有意气 翌日一早,塔山总兵李辅明便将赵昱送出塔山,一路送到连山垭口,那一股子不舍的劲儿,任凭谁也看得出来。 李辅明镇守塔山,这是军务,擅离不得。于是遣昨日往松山报讯的家丁头目率二十家丁骑兵引路,与赵昱一道奔松山而去。 随行还有一辆板车,以两匹驽马为架,吭哧吭哧的。板车上放着一条铁锥。柄长一丈,有碗口粗,前端一个八棱锥头,黑黝黝好大一坨。 这铁锥通体粗铁所造,算不得神兵利器,但胜在一个‘重’字。丈长一条铁锥,重五百五十斤有余。 乃是李辅明命塔山匠户连夜打造而成。 倒也不需什么锻造技术,只把些粗铁熔了,倒入模子,淬火冷却即可。 这等兵器,前所未见。单单那个锥头,就有两百斤重。若施展起来,擦着就死,碰着就亡! 赵昱倒是分外满意。 这锥子足够大,足够重。经得起折腾,抡起来又还算顺手,将就着可以用用。 于是一路无言,便就到了松山堡。 站在堡外,赵昱略略出神。 十年后的松山堡,与十年前的分外不同。那时候,这松山堡是方圆百里最繁华的地方,犹记得几次与父母来到这里的所见所闻,尤其是街上卖糖葫芦的,每每来此,被母亲抱着,首先就张望糖葫芦在哪儿。 如今这松山堡,却完完全全一座军镇。 哪里还有繁华?分明一片肃杀。 连带那堡子的大门,城墙,都变得分外不一样了。 一时间,赵昱心里有些低落。 洪承畴自持身份,自不会亲自出来迎接一个草民武夫。在堡外迎接的,却是吴三桂。吴三桂本非寻常人物。自辽东李成梁李家之后,这将门便数祖家与吴家。 祖家便是祖大寿这一家,吴家便是吴襄这一家。这两家之间,还是联姻关系。祖大寿就是吴三桂的舅舅。 关宁铁骑、辽东精锐,这一支军队,就牢牢的握在吴、祖两家手中,隐隐有军阀的味道。 说来也是那李成梁做的孽。李成梁善战,生前将辽东诸部压的死死地,连野猪皮努尔哈赤都是他的奴隶干儿子。可李成梁也贪权,生怕剿灭了辽东的蛮虏,狡兔死而走狗烹。由是样贼自重。 分明那建奴,实际上就是李成梁放纵养出来的。 这就开了这样一个头,使得后来者,也有了同样的心思。万历末、天启初,大明对辽东仍然有绝对优势。可辽东镇将为了自己的权力,为了每年从朝廷拿到一大笔军饷,或是夸大其词,或是隐瞒不报,用种种手段,来保全自己的实力,而放任辽东蛮夷壮大。 到现在终于一发而不可收拾。 每年躲,连连躲,躲着躲着,就害怕了。这军队一旦没了心气,怎么可能打胜仗?萨尔浒之战一败涂地,大明对外一蹶不振。 吴三桂作为辽东将门的麒麟儿,也是心高气傲的人物。昨日闻听有赵昱这样一个人,打心眼里就不信。 但事实毕竟摆在眼前,不信也不行。 但他却要看看,这一人一骑,以一敌万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要揭穿他! 于是自请前来迎接。 吴三桂其实早早就到了城门,但并未现身,一直在城楼上。遥遥望见昨日那信使一飙人马过来,目光一扫,就落在了赵昱身上。 无他,赵昱实在很是特别。 首先身材高大。 吴三桂本也是个悍将,身材自也不输于绝大多数人。可比及赵昱,却差了一头。 其次,赵昱衣着,分外土气。一身短褂子,脚下是布鞋,分明一个农家来的毛头小子。 再次,便是赵昱胯下的战马。 那战马端端也是神骏,阿济格作为黄台基的胞弟,鞑子之中有数的人物,这座驾自然非同寻常。 吴三桂眼中闪过一抹嫉妒之色。 端端一个农家小子,有什么资格骑乘这样神骏的战马? 就看到这一行人停在城下,看到那农家小子模样的人物翻身下来。吴三桂思忖一番,目光一闪,便转身走下城门楼。 赵昱正睹物思人,忽听耳畔传来声音:“想必当面就是以一敌万的赵壮士罢?” 赵昱不由皱了皱眉头,这话,怎么听着有些刺耳? 不过赵昱并不在意。 他不是来参军立功,把一身功夫卖给皇帝。只为报仇而已。 与这些朝廷的将领,如果没有必要的话,绝对不想打交道。 眼神一定,就看到当面一人,骑乘战马,居高临下,以一种俯瞰的味道,盯着自己。 赵昱淡淡的点了点头:“我就是赵昱。你是谁。” “大胆!” 就有左右亲兵喝道:“吴将军当面,安敢放肆!” 又有喝道:“还不快快下拜!” 赵昱眼神一冷,浑然不予理会:“洪督师何在?” 吴三桂挫了挫牙花,嘿笑道:“督师自然在府中。这位赵壮士,我听说你不但斩了阿济格的人头,还破了他八千大军。不知是怎么一个破法?” 赵昱明白了。 这是不相信,或者嫉妒? “你姓吴?”赵昱道:“叫什么?” 吴三桂皱眉:“本将吴三桂。” “原来是吴三桂将军。”赵昱嗤笑一声:“原来也是个小人。” 他赵昱也是年轻气盛,这吴三桂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实不为人子。赵昱哪里会给他好眼色? “小人?!” 吴三桂大怒,抬手一马鞭就抽了过来。 口里叫道:“本将出生入死,你区区一个贱民...” 话没说完,就被赵昱逮住马鞭,一把就扯下马背,摔了个狗啃屎。 就譬如对待一个小瘪三,赵昱抬起一脚把吴三桂踹的翻滚出去,便侧脸对李辅明的家丁头目道:“我们进城罢。” 那家丁头目也看不惯吴三桂的做派。赵昱的壮举,深深的烙印在这个家丁头目的心头,对于赵昱,他只有敬畏,就好像心目中的战神一样,哪里容得人诋毁? 也嘿笑一声,道:“赵壮士前面请。” 就要入城。 吴三桂的亲兵还懵着呢,见状哪里肯干?一边分出几人七手八脚把吴三桂扶起来,剩下的一下子就围上来,刀枪出鞘,把赵昱一行人团团围住,喝道:“哪里来的野人,敢在殴打军中大将!” 这句一出口,一旁刚缓过气来的吴三桂登时脸色通红,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殴打军中大将?这话算什么?这军中大将也太脆弱了吧? 赵昱的神色终于完全冷了下来。 在赵昱的认知里,不论是小时候父亲的言传身教,还是师父的耳提面命,只有一个,那就是以德报德,以直报怨。 你要惹我,就要做好挨打的准备! 当下伸手一拨,面前三五个膀大腰圆的吴三桂亲兵滴溜溜如陀螺般一转,头昏眼花,刀枪掉了一地,随即屁股蹲跌坐在地。 赵昱信步来到吴三桂面前,看了他一眼:“我是一个武夫。” 然后转身对李辅明家丁头目招了招手,大模大样就入城去了。 吴三桂被赵昱一眼,看的遍体生寒,回味他这句话,登时就明白了。武夫,什么是武夫,拳头说话的,就是武夫。 这是警告。 如果吴三桂再要纠缠,就不是被拉下马背了,而是摘下人头! 吴三桂打了个激灵,忽然心生悔意。 堂堂军中大将,何必要与一个民间武夫较真?值当吗? 就看到身前一辆板车经过,上面一口大铁锥,不由道:“这是...” 赶车的马夫道:“这是李总兵专门为赵壮士连夜打造的兵器,重五百五十斤呐!” 吴三桂合一干亲兵登时瞠目结舌。 ... 一行便就来到督师府外,家丁头目上前道:“劳烦通报一声,赵壮士来了。” 那门口守卫,早有洪承畴吩咐,见状道:“督师早有吩咐,赵壮士请进。” 于是入了府邸。 这府邸也算是简陋,毕竟不是江南水乡,也不是中原繁华之地。这里是辽东,历经战乱。虽堂堂督师,这府邸也毕竟是临时,拿到中原去,大略乡下一个土财主的院子。 七歪八拐,很快就到了一处偏厅。又有奉上茶水。 赵昱也不急躁,既然洪承畴已经要见他,早一会儿,晚一会儿,又有什么区别。 于是安然端坐,任凭那茶水冷却。 大略两炷香的功夫,终于有脚步声传来。 就听一个洪亮的声音:“怠慢了赵壮士,实是本督军务繁复。” 赵昱站起身来,就看到一个身着锦袍官服,面目周正挺拔,颌下有三寸短须的中年人刚刚踏入门槛。 细细一打量,这人也是官威鼎盛,一身书卷气中,夹杂一缕锋芒,虽然神色里颇有些憔悴,也着实一个督师的模样。 赵昱抱拳道:“草民赵昱,见过督师。” 只是微微一躬身而已。 跪天跪地跪父母,除此之外,赵昱不跪任何人,便是那金銮上的皇帝,也是一般。对朝廷,对大官,对皇帝,赵昱别无所求。 加之一身宗师功夫,自也有傲骨所在。 无欲则刚,无所畏惧。 洪承畴虽心有不喜,却不表露在外,也在暗暗打量这个看起来不到弱冠的年轻人。只见他身材高大英挺,面目朴实,尤其双眼之中,深邃的如同深潭,平静而不见底。 便就知道,这果然不是一个等闲之辈。 于是哈哈一笑,也微微拱了拱手:“赵壮士请坐。” 十四章 直言如刀杀心肺 在洪承畴眼中,赵昱虽只一平民武夫,可毕竟另眼相看。那数十车人头,大抵是做不得假的。 量那塔山总兵李辅明也不敢作假。 辽东镇将,假报军功者,历年来数不胜数。其中猫腻,洪承畴心知肚明。不过那都是山高皇帝远的时候。而且也不敢做的太过。 像这样数千颗真鞑子的人头,这样的军功,哪里又敢作假?他洪承畴代天督师,就在左近呐。 再则,依着诸辽东镇将的性子,不把这军功全数揽在自己身上都已殊为不易,怎么可能为一个平民武夫报功? 因此,在昨日看了李辅明书信和数十车人头之后,洪承畴已是相信了。 眼前这赵壮士,不是那李辅明的亲族好友,也不是朝中阁老的子嗣家孙,更不是皇亲国戚,甚至都不是军中之人。 若换个寻常点的,譬如单枪匹马斩了十个二十个人头的民间猛士,这等人物虽然也非等闲,但也不被镇将放在眼中。说贪了就贪了。 但斩杀数千人,以一敌万,这样的人,可不敢得罪。 即便只是个平民,只是个武夫。 连那阿济格万军之中都被斩杀,一飙大军被一人一刀,斩杀过半。便是洪承畴,面对这样的人物,也不得不小心翼翼。 他可不认为自己藏在万军之中,就一定能躲过此人斩将夺旗。 李辅明更加不能。 因此,老老实实,拉拢了,才是王道。 赵昱只稍稍打量了这位督师一眼,便就眼观鼻,鼻观心,不言不语。洪承畴暗暗打量一番,心中心思转动,两人便分宾主各自落座。 洪承畴便道:“壮士真个是无双无对,那楚霸王复生,也万万比之不得。壮士斩杀奴酋阿济格、破万军,此等壮举前无古人。本督必如实上报天子,陛下定不会亏待壮士。” 又道:“壮士如此本领,藏身草莽之间,着实的可惜了。不知壮士可有意军事?如今纷乱之世,大丈夫当提三尺剑,立不世之功。平建奴、扫流贼,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日后必是名留青史,不使古之名将专美于前。” 这一开口,便把赵昱夸上了天。 其中名利诱惑,便是赵昱,也不由为之动容。 他毕竟才十九岁,尚未加冠。虽在山中,随师父受道家冲和淡然之气洗刷,可毕竟尚是年轻,自有一腔热血。 否则也不会下山来,为父母报仇雪恨了。 但赵昱并非真真一个愣头青。青云道人行走天下数十年,所见所闻,上到朝臣将官,下到黎民百姓,什么弯弯绕绕勾勾当当不清楚? 也曾与赵昱说过那些蝇营狗苟的事。 尤其当今朝廷,乌烟瘴气,腐朽到了极点。青云道人颇为嗤之以鼻。 也曾言朝廷没有作为,那高居庙堂的朝臣除了争权夺利,除了贪婪无度,便没有几个好东西。 圣人言,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 然,而今那庙堂之上的读书人,口里读者圣人之言,背地里却男盗女娼。背弃圣人的教诲,堪称无恶不作。 若非这般腐朽,建奴又哪里猖狂的起来?! 赵昱也是深以为然。 无论那高高在上的天子是否有错,赵昱没见过,无法评置。但建奴为祸,终归有朝廷的责任。 如此以降,九岁那年,全村被屠,建奴是直接凶手,那朝廷又能脱的了责任? 想到这里,赵昱看眼前这洪督师的眼神,已变得有些不一样。 什么名留青史,什么高官厚禄,朝廷腐朽,却不都是镜花水月? 一时间,赵昱心中气血平复,冷淡下来,道:“好教督师知晓,我此番下山,只为父母之仇。名留青史也好,爵禄高官也罢,皆非我所愿。待我取了鞑子皇帝的人头,我自回山,随师父修道。” 洪承畴闻言,不由神色一滞。 他分明看到赵昱的神色还曾动容过,却怎么转瞬之间,就冷淡下来? 却不放弃,劝道:“名留青史,光耀门楣,大抵若尊父母尚在,也是欢喜的。壮士尚且年轻,有道是年少轻狂,正该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遍长安花的年纪。回山修道,固然远离尘世,求的一丝安宁。可天下纷乱,黎民苦楚,壮士难道要眼睁睁看着那万千黎民,在水深火热之中挣扎?壮士也是亲有经历,这建奴凶暴,杀戮无度,眼下朝廷正是困难的时候,若任凭其崛起,哪里还有平民百姓的活路?” “壮士有一身能为,正该为天下先。何必暮气沉沉,向往山野呢?” 这一番说辞,发乎于情,深入道理,着实也让赵昱为之心颤。 他神色恍惚了一下,想到自己父母,若真能光耀门楣,大抵也是乐于见到的罢?至于黎民百姓,赵昱虽没有那等怜天下的胸怀,但却感同身受。 这天下,如自己家乡那般村子,何其多也?被屠杀者,何其多也?如自己这般,逃得一命,却无机缘,惶惶不可终日者,又何其多也? 可这世道,这朝廷,真是一展胸怀手脚的地方吗? 他不由摇了摇头,正色道:“督师所言道理,我非不知。然则我有一问,不知当讲不当讲。” 洪承畴拂袖示意:“且到来。” 赵昱直言道:“朝廷腐朽,我非不知。官吏大将,龌龊不堪。我师曾言,朝廷之中,读圣人言,披着一张读书人的皮,却行魔王之事者,比比皆是。任凭那天下百姓苦苦挣扎,却只知争权夺利,视乎万民为蝼蚁而不顾。” 洪承畴神色骤然大变。 赵昱却继续道:“我听说中原神州,流贼屡剿不止。这是何缘故?若非活不下去,谁又愿去做那杀头的买卖?朝廷代天牧守众生,却把众生置于水深火热,这等朝廷,我不屑也。” 洪承畴脸色青红交加,颌下胡须乱抖,却说不出话来。 良久才憋出一句:“近年以来,天灾频频,非是朝廷无所作为,而是...” “天灾又如何?”赵昱摇头一笑:“遍数历朝历代,若在政治清明之时,天灾也只是癣疥小疾。若朝廷上下一心,何愁不能人定胜天?!” 又道:“我师曾言,那做官的,那读书的,稍稍有些功名的,无不家财万贯。既是天灾,这等人物,又可曾慷慨解囊,救济黎民?” 摇了摇头,赵昱嗤笑道:“怕那些读书的禽兽,正好趁此机会,大发利是罢?” 又道:“我闻天子与士共治天下,天子我不知。但这治天下的士,嘿嘿,都已经烂到了骨子里。与这等人为伍,我辈不屑为之。” 洪承畴只觉赵昱说的每一个字,都如同一把尖刀插在他身上,将他这一身皮一层层的剥开,放在太阳底下炙烤。羞怒、恼恨,心中羞愤交加。 “你...” 洪承畴指着赵昱,却终归是说不出话来。 若是寻常小民,怕是呼和间就有左右亲兵进来,压出去斩下人头,以消心头之恨。可眼前这人,却非是寻常小民。 洪承畴虽羞怒交加,却也能暂时按捺。 只是赵昱掀开了遮羞布,一时之间,的确尴尬,他竟不知说什么才好。 正好此时,有人进来,乃是洪承畴亲随。 洪承畴连忙借坡下驴,道:“何事?” 那亲随来到洪承畴身边,耳语几句,便就告退。 洪承畴这才把诧异的目光落在赵昱身上:“赵壮士入城之时与吴三桂将军发生了冲突?” 赵昱混不以为意:“是。那吴三桂大抵是心中嫉忿,来挑衅于我。给他个小小的教训而已。” 洪承畴面露无语之色。 这人还真是胆大包天。 颇有一种傲王侯,轻权贵的古风。 不过想来,也是自忖本事,否则寻常人等,哪里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把堂堂一员大将拉下马背,还要踹上一脚? 但思及刚才赵昱的直言不讳,便又觉得这不算什么了。 连满朝文武,都被说成蛀虫,把个朝廷说的黑暗的跟夜晚似的,较之而言,对吴三桂的‘小小教训’,自有算不得什么了。 眼下洪承畴也不想拉拢赵昱了,这样的人,就是一颗定时炸弹。若荐于朝廷,什么时候闹出大事,他洪承畴也脱不了干系。 既然这人要杀黄台基,那干脆就着眼于眼前,好好利用一番。 赵昱也是懒得跟洪承畴扯那些有的没的,两人大略是不约而同。 赵昱道:“不知眼下情势若何?” 洪承畴同时道:“那黄台基率军亲至松山外,今日尚未退去。” 赵昱一愣:“黄台基就是鞑子的皇帝罢?他就在城外?!” 洪承畴颔首道:“奴酋亲率五千骑兵而来,大略一则是威慑,二则是观摩我军兵势。昨日到,今日尚未离去。” “好!” 赵昱轰然站起身来,大笑一声道:“我正找他呢,没想到他就在这里!” 然后就要往外走。 洪承畴连忙叫道:“壮士哪里去?!” 赵昱头也不回:“黄台基只五千兵马,我自去取他人头!” 洪承畴惊得长开了嘴巴,眼看赵昱就要跨出门槛,叫道:“壮士且慢!” 几步赶上,就要去拉住赵昱的袖子。 赵昱闪身让开,顿住脚步,皱眉道:“督师何意?” 洪承畴脸上闪过一抹尴尬之色,随即诚恳道:“我有一言,赵壮士请听我道来!” 十五章 势艰辛孤注一掷 赵昱望了望门外,却道:“耽搁不得。若那黄台基回到鞑子锦州大营,万军之中,我要杀他,也难寻觅。督师莫要拦我。” 洪承畴道:“奴酋此来,三五日必定不会离开。本督可以保证!” 然后道:“请壮士稍安勿躁,听我一言可好?” 赵昱见洪承畴实在诚恳,心想大概黄台基此来,也的确如洪承畴所言,三五日当不会离开,要取他人头,也不急在一时半会。于是勉强点头:“好罢。” 这才又回到厅中坐好。 赵昱道:“督师有话就说。” 洪承畴面色诚挚无比,道:“建奴乃我朝大患,其拥兵十余万,人口百万,就算杀了一个奴酋,还有第二个奴酋,伤不了筋骨。” “赵壮士此前所言,我虽不敢苟同,但赵壮士毕竟也是汉人,也是大明的子民。赵壮士要为父母报仇,此乃天经地义。却为何不能在为父母报仇的同时,为天下百姓,多做一点事呢?” 赵昱凝眉:“督师的意思是?” 洪承畴正色道:“赵壮士以一敌万,古之未有。有赵壮士在,此番与建奴决战,我已有把握。但诸般战术战略,却尚未部署。若赵壮士先就杀了黄台基,我大军一拥而上,虽则能打退鞑子,然鞑子骑兵为主,却伤不得其筋骨。来年怕是又要卷土重来。” “我意赵壮士暂且按捺,待我部署兵将,做好准备,赵壮士再雷霆一击,斩杀奴酋。如此,鞑子士气大降,必定方寸大乱,为我大军所破...” 赵昱顿时就明白了。 这洪承畴,果然也是个善战的。 分明要赵昱暂且按捺,等他部署军略,做好准备,怕是要待黄台基身死,鞑子大乱之时,一鼓作气,把鞑子消灭。毕其功于一役! 赵昱想了想,这与自己报仇雪恨并不冲突。 大抵自己也是大明的子民,也是汉人。若能顺手多做一点,也并非不能。 于是道:“也罢,既然督师都说了,我便按捺数日又有何妨?” 洪承畴大喜,抚掌道:“好好好,赵壮士不失家国大义,请受洪承畴一拜!” 赵昱让了开去,却道:“督师就这般信我?!” 洪承畴直起身子,笑了笑:“不得不信。赵壮士那五百五十斤的铁锥,就在府外呐。” 赵昱点了点头:“那便请督师安排住处,待我静修数日,将养精神。” 洪承畴不敢怠慢,连忙叫来左右,吩咐一番,便使其带赵昱休息去了。 望着赵昱离开的背影,洪承畴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不是本督信你,而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呀!” 就算没有赵昱冒出来,洪承畴也要准备作战了。 锦州那边求援日急,朝中圣旨催促更甚,反正是要战的,反正也没把握。既如此,将希望寄托在一个武夫身上,又有何妨? 拼一把罢。 于是转身叫来亲随,吩咐一番。 片刻之后,就有军中大将来到府中,各自落座。 洪承畴道:“前有锦州求援,后有皇帝催促,如今兵势,已是箭在弦上。众将,且听我号令!” 众将不曾猜测洪承畴开口就要下令,一时间有些愣神,却条件反射似的齐齐起身,抱拳躬身。 洪承畴喝道:“鞑子主力大军围困锦州,总数五万...如此这般,我部大军兵分三路,一路走大兴堡、大福堡,过女儿河、小凌河,奔锦州北,为左路。一路自松山,绕道小凌河驿,奔锦州南,为右路。两路大军以包抄为主,务必要将锦州城外三万鞑子包围起来。” “本督自领大军为中路,直杀奔锦州,破锦州-松山一线两万大军,与左右两路大军汇合于锦州城下,将鞑子最后三万大军一网打尽!” 这等部署,甫一出口,便使众将官瞠目结舌! “敢问督师。” 有虎大威出列,抱拳道:“我军兵力虽胜过鞑子,可不擅野战...” 你洪承畴,哪来那么大的信心,与鞑子硬碰,还作势要一鼓作气,把鞑子一网打尽?! 脑子发热了罢? 洪承畴自然听出虎大威话里话外的意思,又见其他将官皆是如此,不由心中叹息。这些将官,早被鞑子打怕了。 只有吴三桂,神色稍显振奋,出列道:“我军兵多,鞑子兵少,便是野战,也不惧了鞑子!” 心里却非是这般想法——只不过是想要救出祖大寿而已。 祖大寿乃是他的娘舅,如今被困锦州,将是山穷水尽,若不救他,要么战死,要么投降。战死自非所愿,可若投降,他吴家,还有其他不曾被困在锦州的祖家将领,地位可就尴尬了。 可以说,这诸般大将之中,心里赞同洪承畴出兵的,也只吴家、祖家这一系的将官。虽然目的并不纯净。 洪承畴总算舒了口气。 作为督师,若座下将领皆是反对,这仗就没法打了。 幸好吴三桂站出来,给了个台阶,让他颇为有些感激,却对吴三桂点了点头,又道:“本督已是说过,箭在弦上,而不得不发。眼下,军中有一猛士,有以一敌万之能。本督已说服于他,待各部大军部署妥当,再出手斩杀奴酋黄台基。黄台基一死,鞑子必定军心大乱,未必没有胜算!” 众人一听,各自脸色不同。 尤其吴三桂,脸色微微一红,低下头去。 余者皆是目瞪口呆。 哪里有将一场设计近二十万人的战争,寄托在一人身上的事?! 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呀! 洪承畴察言观色,老脸也是一红,却摆手让众将坐下,道:“那赵壮士,的确非同寻常。阿济格八千大军,实为其单枪匹马所破。此前这位壮士就要火急火燎出城去斩了黄台基,被我劝住。黄台基五千兵马,虽皆精锐,赵壮士却未必不能破。” 又道:“不过此事还有些计较。阿济格八千大军,总归逃走一些。怕是黄台基很快就要知道详情,惧怕之下,早早离开。如此,众将官须得行动迅捷一些。免得那奴酋在万军保护之中,斩杀不易,使我战术落空。” 吴三桂抱拳道:“却也不能早早就斩了黄台基。” 他眼珠子一转,道:“若早杀了黄台基,给鞑子大军反应过来,未必不能稳住阵脚。最好是驱赶着黄台基,斩杀其于锦州城下!如此,才能起到最大的效果。” 洪承畴哈哈一笑:“此言大善。” 便道:“此事还需不能声张。未免赵壮士心有不虞。” 吴三桂连连点头。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相互附和,让其余如王朴、虎大威等人,皆瞠目结舌。便好像那黄台基的人头,已是囊中之物一般。 实在有些可笑。 王朴忍不住道:“督师与吴将军难道都以为,那位...那位赵壮士,真能斩杀黄台基?” 吴三桂大略比洪承畴还有信心,叹道:“诸位有所不知。就在刚才,我于城外与那赵壮士切磋了一番。” “切磋?” 洪承畴心里感到好笑。什么切磋?分明是挑衅反被教训。话说的好听而已,为颜面而已。 众将官却大奇。王朴道:“怎么个切磋法?” “呃...”吴三桂脸色一红:“赵壮士武艺高强,看不到边。我几不见其动作,就落马了。” 又道:“赵壮士的兵刃,乃是一口铁锥,有五百五十斤重。” 众人哑然。 “五百五十斤?兵刃?” 虎大威砸吧了一下嘴巴:“这是什么怪物?” 王朴却沉吟片刻,忽然道:“莫非刚才入府门之时,那门侧一辆板车上的玩意儿?!” 他却是来时,竟无意瞥到一眼。 洪承畴颔首道:“正是那铁锥。” 王朴顿时大惊:“我看铁锥,通体粗铁打造,碗口粗细,一丈长。锥头怕就有两三百斤。说五百五十斤,并不夸大。” 叹道:“竟有如此猛士,能运使这等兵刃?!” “若如此,怕是比那楚霸王还要凶横几分。”马科斟酌片刻,精神振奋:“这等人物,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难怪能以一敌万!” 便道:“若这位赵壮士能为督师所用,此战还真有胜算!” 一时间,各将皆有所思。 洪承畴心中顿时大定,笑道:“实在众位大略也能猜测。这位赵壮士,也有借助我军兵势的意图。一则他一人一马,消息不通。二则万军之中,要杀黄台基,也难之又难。正要我大军牵制鞑子兵马,他才好一击必杀。正是一拍即合。” “不过正如长伯所言,奴酋不能死的太早。太早了鞑子容易回神稳住阵脚。幸好此前阿济格大军还有溃兵,以本督之见,怕是最多明日,黄台基惧怕之下,就要撤离松山。因此,众将必须谨记兵贵神速的道理。立刻出兵,明日拂晓之前,要完成对锦州的包围!” 道:“以长伯为首,马总兵为辅,率本部兵马四万,为左路。以虎大威总兵为首,王朴总兵为辅,率本部兵马四万,为右路。本督自领其余五万兵马,为中路。” 说着就站起身来,予了众将令箭,道:“兵势如火,即刻出发,不得怠慢!若有怠慢,军法处置!” “遵令!” 十六章 战起出城攻山去 十三万大军臃肿不堪,好在各部兵马皆有其统辖总兵指挥。好歹也耗去半日光景,直至日落时分,才堪堪准备妥当。 人喊马嘶,大军动起来,这一番动作便是个瞎子,大略也能感受得到,不曾遮掩,也遮掩不住。 那远处山上观摩明军兵势的黄台基,对松山大军动向,自然不会视而不见。 按理说,他应该高兴。 明军若据城而守,黄台基麾下军队再是善战,也要碰个头破血流不可。他一番战略布置,无非便是要把明军从城池里拖出来,野战。 但此时,看到松山明军动向,黄台基却高兴不起来。 此前他遣阿济格率军绕道攻塔山,只为断去明军粮道、退路,再结合明廷内部形式,以围困锦州为饵,迫使明军出城野战,便于毕其功于一役。 黄台基志在中原,通过种种手段,对明廷形势了若指掌。知道那大明朝如今可用之兵,大略也就这一支了。 只要破了这支兵马,明廷将再无能为。那中原大好的江山,便是囊中之物。 可他万万是没有料到,阿济格竟兵败身死! 那突然冒出来的鬼神般的人物,他已经竭力高看一等,却也没料到,那人能以一己之力,硬生生击破阿济格八千大军。 更没料到,那作鬼的鬼神怎么一下子又从锦州到了塔山! 阿济格既败,合围松山的计策便就形同虚设。如此,明军退路尚在,要一鼓作气将明军尽灭,怕就是难了。 加之那鬼神也不知现在何处,若在明军之中,那又是一番变数哇。 黄台基挥退阿济格溃兵,烦躁无比的走了几个来回,神色一定,喝道:“使兵马做好准备,明日一早,返回锦州大营!” 却就在此时,有兵丁来报:“洪承畴率军出城,已到山下。” 黄台基眉头一皱,连忙出了撵銮大帐,带着一飙亲兵,来到山头观望。只见山下车马涌动,人喊马嘶。当头一杆大纛,上头分明一个洪字。 “竟是洪承畴亲领兵马出来了?” 黄台基仔细观察,见那明军迫的很近,就在山下。若要发起进攻,只需一道军令。 “这洪承畴何来如此信心?难道以为我大清铁骑,与那乌合之众的明国流贼一般,一触即溃?”黄台基心头不虞,却转念想到:“莫非明朝皇帝又下旨催促?定是如此了!” “我自来此,大略这洪承畴无可选择之下,看到机会,以为可将朕拿住,以定战局。” 黄台基于是笑了起来,提起马鞭指着那山下明军笑道:“洪承畴无智,送死来也!” 周遭将官皆附和道:“皇上在此,洪承畴不堪一击。” 黄台基大笑一声,却突然道:“这山下有大略五万兵马。松山明军屯兵十余万,余者何在?” 正此时,有兵丁来报:“洪承畴之后,有两股兵马出城,一绕左,一绕右,各有大略四万兵马无疑。” 黄台基不由微微一怔:“一左一右?莫非要把朕包围?” 又问:“这两支兵马为何人所率?” “左者大旗上书一个‘吴’字。右者大旗上书一个‘虎’字。” 黄台基心中明了:“定是吴三桂与虎大威无疑。” 又道:“锦州祖大寿乃是吴三桂舅父,吴家也是明廷辽东将门,有些能为。至于那虎大威,也是一镇总兵。” 然后下令:“速速探查两支兵马动向,一有结果,回来汇报。” 就有左右将官谏言:“我大清铁骑威武无双,然则毕竟兵少。有道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我等谏言皇上立刻回兵锦州大营。” 黄台基如何不知? 他麾下铁骑,虽威武凶猛,可毕竟只五千之数。山下明军十倍之,若强攻,胜负之间,也难有所料。 若得那两支明军左右包抄合围,怕也有难。 不过黄台基毕竟是大清的皇帝,哪儿能一见明军兵势就撤退的道理?如此,岂不正合了明军的意,折了自家士气? 于是道:“无妨。你看那明军,行军杂乱臃肿,虽则势大人多,又能奈我何?我骑兵纵横,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正要看看那明军有何能为。” 众将官皆是拜服,只道是龙威浩荡,果然真天子也。 于是个个心中大定,只看那山下明军,犹如草芥,更是不放在眼里。 然则黄台基说归说,但心里又怎能不忧疑?只不过就算要撤退,也要撤的有皇帝的气度,如此才符合身份。 一边口出大言,一边使传令兵往后方,前往济尔哈朗处传讯,使其按时接应。仍令麾下将官做好随时撤离的准备。 ... 洪承畴令亲随将领持自家大纛,先率军出城,令其在山下迫近黄台基亲兵,并做好随时作战的准备。 随后便就有吴三桂、虎大威,各领兵将,按计划出城而走。 洪承畴便自令人去唤赵昱。 片刻之后,赵昱来到偏厅。 洪承畴道:“本督已做好准备。” 不等他说完,赵昱就道:“那便动手罢!” 洪承畴连忙道:“赵壮士稍安勿躁。本督得到讯息,那黄台基已从阿济格溃兵处得知壮士一人一骑破万军之壮举。必定心生惧意。本督已遣大军出城,逼近黄台基所在山头,将其牵制。然,早则今晚,晚则明晨,黄台基必会撤走。” 赵昱不由心急:“如此,跟要早早动手!” 洪承畴道:“若黄台基死守,要破他不易。不若等黄台基撤走之时,半道而击。其时,鞑子骑兵拉长一线,壮士要杀他,也容易许多。” 赵昱一听,心中大略能猜到洪承畴的打算,却也不以为忤。正如洪承畴所言,那骑兵若拉长一线,要斩将夺旗,自是容易许多。 于是道:“也罢,便听督师吩咐便是。” 洪承畴心中欢喜,笑道:“此时日正落山,不如饱食一餐,养足精神力气,入夜正好拿黄台基开刀。” 赵昱点头:“如此也好。” 洪承畴虽是文官,却善战。对战机的把握,自有其独到之处。一边陪着赵昱大吃大喝,一边就在估摸吴三桂、虎大威两路大军的脚程。 暗暗也在等待斥候来报。 大略申时末,正是酒足饭饱之时,就有亲随到来,耳语几句,洪承畴神色一定,低声道:“传讯使大军攻山。” 赵昱擦了擦嘴角,这一顿吃的倒也畅快。一头肥羊,全数下了肚子,正是神清气爽。他耳力非凡,便是那亲随耳语,却也听的一清二楚。 分明来报,只道是虎大威、吴三桂所部大军,距离抵达锦州地面,路程已过一半。 从松山到锦州,不过几十里地。两支大军日落时分开拔,到如今已有两个时辰,路程过半乃是常理。 若的精兵,即便步卒,只要不曾饿肚子,有力气,两个时辰走三十里绝对不在话下。况乎松山距离锦州,也不过五十来里而已。 也是这明军腐朽已久,否则两个时辰,从松山赶到锦州,也算不得惊人。 洪承畴下了命令,转脸笑道:“我大军部署大略已是妥当。本督已下令大军攻山,那黄台基必定不会硬拼,当会撤走。他虽是奴酋,好歹也有些身份,危机之地,哪敢多留?” 然后起身一拜:“赵壮士,奴酋首级就在眼前,本督身家性命,可都在壮士身上了!” 赵昱缓缓站起来:“督师言重了。若说兵略,我自不懂。我只取那黄台基人头。我已应诺听候督师吩咐,督师自区处便是。” 洪承畴心中大定。 于是大袖一挥:“请赵壮士与本督一道,去看看那奴酋凄凉。” “固所愿也!” 洪承畴请赵昱稍待,片刻后一身将军打扮,头戴红缨兜盔,身披大红战袍,腰悬一口宝剑,虎步生威,来到近前。 赵昱打量一番,暗道威武,便就要走。 洪承畴道:“沙场之上,刀剑无眼。壮士何不披甲?” 赵昱却摇头:“非但不披甲,还不骑马。” 道:“我自一身铜皮铁骨,不惧刀枪。我那铁锥又太过沉重,等闲战马哪里托的动?好在我脚力非凡,不逊战马,督师不必担心。” 洪承畴不禁为之一怔,也想起那口五百五十斤重的大铁锥,一时无言,只好点头:“壮士若有所需,大可开口。” 赵昱点头。 于是便与洪承畴及其所部亲兵,一路来到府门。 赵昱信步到那板车前,伸手扣住碗口粗的锥柄,轻飘飘如同一根稻草,便把那铁锥拿起,扛在肩上:“督师,请。” 洪承畴眼底仍是忍不住闪过一抹惊色。 周遭亲兵更是暗暗低呼。 这铁锥放在这里已大半日,自有人不信邪曾来试过,是真非假,非只是包了层铁皮的样子货。那等沉重,三五人同时发力,才能抬起来。眼前这壮士,果真天兵天将,提起那铁锥,如吃饭喝水一般简单。 于是出了府门。 洪承畴与亲兵皆自上马,赵昱则扛着铁锥,信步闲庭,便是那战马飞奔,也自不落下一步。 尚未走到城门,就听城外一声炮响,远远有喊杀声骤起。 十七章 一人一锥势无双 赵昱身负迈超千钧的神力,五百五十斤的铁锥,拿在手里,与寻常人拿一根木棍大略相仿,丝毫不觉沉重。 他运劲巧妙,扛着数百斤的铁锥,就如那大象过河,轻轻一趟,厚重之中,却不失轻灵。 大象身体沉重,然则渡河之时,那河边淤泥,却陷不住它。自有一种举重若轻的自然韵味。 那城外远处,山脚之下,火光朵朵,炮声隆隆。又有火器爆豆,又有箭矢如雨。大略一刻之后,一行人终于到了军阵之中。 就有将领上前,引着洪承畴来到阵前。 赵昱跟随在侧,穿过重重军阵,来到阵前一看,却见仍未正面接战。阵前有盾车竖起大盾,护着数十门大炮。有炮手正在操持,或以铁刷清扫炮管杂质,或填装炮弹,忙的是不亦乐乎。 炮阵左右两翼,还有两个方阵的弓弩手、刀盾手。弓弩手皆半跪于地,开弓仰射。刀盾手则以手中之盾,护住弓弩手。 那山上的鞑子,也不是打不还手的好人。任凭山下炮火隆隆,山上仍是箭如雨下。 黄台基此来仓促,只为查看明军兵势,所行皆是骑兵,未曾携了炮火,倒是有些被动。不过幸好居高临下,又已是夜晚,明军的炮火虽能压制住鞑子,却也无法造成太大的伤亡。 至于明军的弓弩手,大略只能做做样子。赵昱目力非凡,分明看到明军两个方阵的弓弩手,箭矢射出去,多半都掉落在了半山腰上。 看起来是浪费,细细一想,也是谨慎之举。 正是夜色,鞑子骑兵又来去如风,加之居高临下,若突然从山上冲下来,怕是抵挡不住。于是使弓弩手发箭雨,以为阻截。 明军战力虽腐朽,那些将领也多老油子,但毕竟经验还是有的。 洪承畴策马阵前,四下里查看一番,又拿了千里镜,瞭望山上。只是夜色朦胧,看不太清。 放下千里镜,洪承畴略略满意的点了点头。 谓左右道:“加紧攻势,迫使黄台基撤兵。” 又道:“遣刀盾手护住神机营,从两侧摸上去,给鞑子施加压力。” 左右当即领命,传讯去了。 洪承畴又对赵昱道:“赵壮士稍安勿躁。我意迫使奴酋撤兵,将其赶往锦州方向,再请壮士在锦州外出手,阵斩黄台基,以溃其士气。” 赵昱抬头望着山上,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只要能杀黄台基,今夜便任凭督师调遣。” 也算是在报仇之余,为那摇摇欲坠的汉人朝廷,出一份力罢。 赵昱心中微微一叹。 洪承畴心下更喜。 他早前是打算瞒着赵昱,不使赵昱先杀黄台基,或以假传讯息,驱策赵昱斩杀鞑子其他将领,到关键时候,再杀黄台基。 要把赵昱利用到极致,以定鼎此战胜局。 可后来细细一想,似赵昱这样的人,如果跟他玩心眼,初时大略还行。但毕竟会反应过来,到时候或不出力,或战后找他算账,那就要抓瞎。 何况此前与赵昱一番详谈,看这人虽不屑朝廷,但大略语气,也有恨铁不成钢的味道。心中总是有一分大义。 不如堂皇正大,想必以这等人物的心性,反倒不会出幺蛾子。 果然赵昱已看透他的想法,应诺任凭驱策。 洪承畴心中略略庆幸。 赵昱聚精会神,一双眼睛如夜中明珠,死死地盯着山头。看着那人影绰绰,心中暗暗估摸。 这鞑子凶暴惯了,况乎这里是黄台基合精兵五千,就算要撤,大略也不会如丧家之犬一般跑路。 赵昱暗暗紧了紧手中铁锥,眼睛已眯成了一条缝。 神机营便是明军中的火器部队,洪承畴将令一下,就见左右两侧,大略各有两千人,扛着短棍一般的火器,在一队队刀盾手的护持下,猫着腰悄悄往山上摸去。 然则尚未到半山腰,却听隆隆马蹄响起。 赵昱精神一振,暗道黄台基果然厉害。却在此时令骑兵冲锋! 这山并不高,也算不得陡峭。这一面面向松山的山坡,还算缓和,障碍也不多,并不十分妨碍骑兵冲锋。 那左右两侧的神机营尚未冲上半山腰,还未到射程之中,就见左右各有一支大略千人的精骑冲杀下来。 黄台基用兵,自也知晓避实就虚的道理。不会迎着正面的炮火往下冲杀。他又居高临下,眼观八方耳听六路,哪里不知道两侧偷偷摸上来的明军士兵? 正要以骑兵给明军还以颜色。 神机营、刀盾手在下,鞑子精骑在上,较之而言,前者处于绝对劣势。骑兵从上至下冲杀,只片刻功夫,就冲到了近前。 神机营和刀盾手登时大惊失色,都不曾做出几多反击,便就溃了。鞑子精骑一路过处,在山坡两侧生生碾出两道血路来! 洪承畴微微一叹,谓左右道:“刀盾枪矛在前,弓弩手、火器兵在后,结阵迎敌。马队在侧,随时听候军令。” 于是阵前变阵,就有刀盾手、枪矛兵涌上前来,弓弩手稍稍后退,在炮阵两翼结阵而待。马队便游曳在左近,随时可以冲杀。 只不过明军军纪算不得严整,这一变阵,就显得有些杂乱了。 洪承畴不由微微摇了摇头,却也无可奈何。 将领指挥能力再强,可兵卒素质不过关,又有什么办法呢? 眼看影影绰绰,那两侧山上冲下来的鞑子骑兵就快到山下,仿佛泥石流一般,震撼人心,势不可挡。 挡在军阵前面的刀盾手、枪矛兵,胆气皆丧。若无将领、督战队在一旁镇压,怕是已溃散了去。 赵昱看的分明,不由微微摇头:“哪里是军队,分明乌合之众。” 洪承畴耳畔听着,面如火烧,却说不出话来。 赵昱把杵在地上的铁锥提了起来,道:“督师,军阵不能乱,士气不能丧。否则鞑子撤退从容,何从追击?” 就迈步走出,一边道:“我先去左边,右边的督师先挡着,待我打溃左边鞑子,再来收拾他们。” 洪承畴不禁道:“乱军之中枪弹箭矢无眼...” 赵昱摆了摆手:“我自刀枪不入,督师勿须担心。” 洪承畴合身侧一干将领,皆目瞪口呆,看着赵昱一步一丈,扛着那大铁锥,几个呼吸便杀到了左侧阵前! 分明一人,却仿佛一座山,那背影,竟给人一种无比厚重的感觉。 就见赵昱几步杀到阵前,与那刚刚冲下山来,杀到阵前的鞑子骑兵轰然撞在一起! 耳畔只听呜的一声闷鸣,随即一声炸响。以那身影为中心,方圆三丈之内,数十骑鞑子骑兵轰然倒地! 一丈内,十余骑皆化作了肉泥,一丈外、三丈内,那骑兵、战马,皆被震得的口鼻喷血,歪歪扭扭栽倒在地,并擦着地面狠狠撞入了明军的刀盾、枪矛阵中。 对赵昱而言,用刀、用剑乃至于用长枪长矛,都无法发挥出一身神力。唯有如他掌中这口大铁锥,或是锤,或是其他重兵器,才能将一身力量发挥的淋漓尽致! 这一锥抡起,狠狠砸下,速度既快,力量既大,也不用太多技巧,只是一个砸,再加一个震字诀,轰然一声,直直击破空气,掀起一阵恐怖的气浪来! 就仿佛百十斤炸药爆炸,那等恐怖! 气浪滚滚,震动心肺,铁锥直接砸击的范围内,人马俱碎。继而气浪掀开,冲击波一般,将周遭三丈之内的骑兵,皆震翻在地,七窍流血! 三丈之外,气浪稍歇,些骑兵才不曾受到重创,却也歪歪扭扭,与后面冲来的骑兵乱成一团,冲锋不成了。 只此一击,整个战场之上,仿佛都被停顿了一下! 那鞑子一千骑兵,从左侧冲下来,横面也只在三四丈。不得不说鞑子骑战精锐,便是这夜间从山上冲来,阵型也不曾大乱,仍是大略一个锋矢阵。 若没有赵昱,只这骑兵锋矢一冲,明军的阵势就要大乱。 可遇到赵昱,优势却变成劣势。 他一人一口大铁锥,如一方磐石,堵住了鞑子骑兵冲锋的路!又如长江大河之中逆流的龙蛇,迎着骑兵掀起的洪流,冲杀上去。 一锥过后,赵昱半身短褂都被气浪全部震碎,露出铁浇铜铸的身躯。却分毫不曾停留,抬步一跨,三丈即过,抡起铁锥,又是一击! 铁锥击破空气,如炮响,气浪滚滚! 那鞑子骑兵,就譬如案板上的肉,待宰的羔羊,脆弱的令人发指! 左侧战场整个安静了下来。枪子不响了,箭矢不飞了。那诸般明军士兵,一个个都变成了傻子,愣愣的看着赵昱一锥接一锥,如同一个杀人机器,逆流横扫! 说来这大铁锥果然比战刀好用。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顾,只管抡起就砸。一击就是三丈,一千骑兵,连成一线,又有几个三丈?! 洪承畴骑在马背上,死死地捻着胡须,浑身都颤抖起来。不是怕的,是惊,是激动! 此时,他恨不得大笑三声,连呼‘天助我也’! 他相信赵昱很厉害,数千颗人头,五百五十斤的大铁锥,就是佐证。但却万万也想不到,人,竟然能凶横到这般田地! 这哪里还是人? 分明一个怪物,分明天兵天将啊! 十八章 只把皇帝当诱饵 那周遭一干将领,早已化作石头。 哪里有这般强横的人物?! 便是那名留青史的楚霸王,便是那三国演义的吕奉先,也不知差了多少!那大铁锥,端端是杀人的凶器,一击之下,有山崩地裂之威! 那一身钢铁般的身躯,果真是铜皮铁骨。任凭那鞑子开弓反击,零星一些箭矢落在身上,便如同射在十层牛皮上一般,轻轻便被弹开,毫发不伤。 待得诸般人物回过神来,赵昱已是扛着大铁锥从山上跃下,径自奔右侧去了。 左侧一千骑兵,竟只在赵昱铁锥之下撑了半柱香的功夫! 能逃得一命的,大略只数十人。余者皆死。 左右两侧,实则相隔并不太远。中间只一个炮阵而已,大略不过二十丈距离。由是赵昱砍瓜切菜魔神般的身影,右侧并非不能看见。 那右侧的鞑子骑兵冲下山来,倒也有些战果。不过洪承畴下了死命令,以人命去填,倒也将这一支骑兵堵住。 见到赵昱扛着铁锥,十来步的功夫,就到了近前。明军士兵登时士气大振,呼和连天! 战神来也! 鞑子则哗然大乱。 赵昱哪里有停顿的功夫?抡起铁锥就是一阵猛砸,砸的那鞑子骑兵狼奔豚突,不知所以然。 而此时,山上传来了鸣金之声。 听闻此声,鞑子忙不迭就要撤退。 赵昱充耳不闻,赶将上去,又是几击,将鞑子杀的人仰马翻。 最终终归是逃走了百余骑。 赵昱把手中铁锥一震,锥上碎肉、鲜血震落出去,也不继续追杀。就把个铁锥拄在地上,拿眼去看洪承畴。 洪承畴此时,是红光满面,见赵昱几乎杀尽两千骑兵,心里大是爽慰,也知晓机不可失,连忙谓左右道:“两翼绕山走,中军攻山!” 于是喊杀声大起。 到此时,明军士气,已非同以往。即便如今火器逐渐就要取代刀枪弓箭,往往战场上,冲锋陷阵的猛将作用已是不大。但赵昱却非同寻常大将。 那是天将战神! 一人一口大铁锥,就把鞑子两千骑兵杀的人仰马翻,只在一炷香的功夫!这等人物的存在,难道还不足以鼓舞士气?! 心中畏惧鞑子的明军,也才发现,鞑子也是血肉之躯,也被打成肉泥。有这样一尊战神般的人物在军中,勇气满满! “杀!” 五万大军,左右两翼各一万,以马队骑兵为主,绕山而走。中军三万,多为步卒,登时喊杀攻山。 而此时,那山上。 黄台基脸色铁青。 那个魔神,那个击破阿济格八千大军的刽子手,果然就在明军阵中! 可怜他两千精骑,两黄旗精锐中的精锐,就这么片刻功夫,就折在了那个魔鬼的手中!讨回来的,还不足一个牛录。 “撤!” 黄台基牙缝里蹦出这么一个字来。 他是怕了。 那魔神如此凶横,两千精骑也是砍瓜切菜。他如今身边就只剩下三千精骑,若被那魔神赶上来,哪里还有命在?!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马蹄声中,传出一阵惊惧震怖的惶然,连黄台基的銮驾都不及收拾,便仓惶撤走。 山下,赵昱并未跟着大军攻山,而是与洪承畴一道,合着一飙亲兵,侧里走平地,绕山而去。 洪承畴的战略战术,赵昱心知肚明。无非是要驱赶着黄台基,一直到锦州城下,再将其斩杀。 那锦州城外合着面向松山一线,还有近五万大军。正要在万军之前,斩杀黄台基,震怖人心,使鞑子军心大乱,毕其功于一役。 洪承畴叫来一辆板车,以承载赵昱的铁锥,又牵来一匹骏马,请赵昱同行。 这态度,与之前,又更进了一层。 赵昱是来者不拒,就在洪承畴身边,也不说换,只蓄养精神。 一路走,洪承畴道:“鞑子总计略有六万大军。阿济格处,被赵壮士击破八千,此地又破两千。鞑子最多还有五万人。” 赵昱点了点头:“大略不及。我在锦州外,也宰了两三千。” 洪承畴不禁道:“壮士神威!” 又道:“据夜不收探查,锦州面向松山这一线,奴酋布置了大略两万兵马。以济尔哈朗、杜度两人率领。黄台基成了惊弓之鸟,必定会遣人报讯于济尔哈朗和杜度处求援。以黄台基的身份,这两人必定会亲自来援。” 赵昱不由点了点头:“督师的意思,是把这两人也宰了?” 洪承畴露出笑容,他正是这个意思。 只斩杀一个黄台基,就算在万军阵前,也不能保证一定能击破鞑子。因此,他把目光放在了鞑子的重要将领身上。 死了一个黄台基,还有多尔衮在。可若鞑子的大将都死了,那就真是一盘散沙了。 见赵昱听出他的意思,洪承畴道:“正是。鞑子皇帝死了,虽能震慑鞑子军心,却也不能保证尽全功。恳请壮士斩将夺旗,杀尽鞑子大将!” 赵昱闻言问道:“那鞑子的大将,都是黄台基的亲族罢?” 洪承畴一怔,点头:“正是。鞑子高层,皆是努尔哈赤和舒尔哈奇这两奴酋兄弟的后代。” “好!” 赵昱暗道,既然都是亲族,那就有资格祭奠父母的在天之灵,于是应下来:“便听从督师吩咐。” 洪承畴完全放心了。 有这样一个战略性的武器,即便明军再是不堪大用,也有不小的胜算呐! 于是就道:“我已遣了夜不收,布置于松山至锦州的路上,随时探查军情。我要与大军一道,不能擅离,只怕那济尔哈朗和杜度两人早来接应黄台基,我大军却赶之不及,劳烦壮士先行一步,我遣亲兵统领引路,沿途自有夜不收信报。” 赵昱自无不可。 洪承畴便唤来亲兵统领官,吩咐其带五百骑兵为赵昱开路。 由是赵昱先行一步,奔锦州方向而走。 ... 黄台基果然是惊弓之鸟。 赵昱的凶横,已使他胆寒。身周虽有三千精骑,却没有半分安全感。于是便遣了轻骑快马,去济尔哈朗处传讯,令其率兵接应。 一边甩开马鞭,噼啪作响,一行骑兵仿佛身后有鬼,惊惶撤离。 毕竟黄台基路近,不像明军马队须得绕过山包,倒也没被截住。径自上了大道,掀起滚滚烟尘,夜色中,奔腾不休。 黄台基骑在马背上,心里翻腾不已。非但是心绪杂乱惶恐,他本身身体也不好,马背颠簸,颇有些受不住。 但想到魔神,便如芒在背,不敢稍歇。 大略一刻时间,就有几骑远远迎面而来。黄台基一惊,连忙使人戒备。到了近前才看到,是自己此前派去求援的轻骑。 那几骑轻骑上前来报讯,只道是济尔哈朗和杜度率了一万骑兵来援,就快到了。 果然地面有震动,愈发隆隆。 待看到济尔哈朗和杜度的大旗之后,黄台基终于松了口气。 连忙策马迎上去,心有余悸道:“快快回营,据地而守!” 济尔哈朗与杜度见黄台基狼狈,连銮驾都不在,也是吃了一惊。早前那传讯求援的轻骑就曾说过,只道是有个魔鬼,分外厉害。他们还不大相信。 即便有豪格的前车之鉴,他们仍不大相信。都是自信、凶暴惯了的人物,哪里相信还有比他们更凶横的人?何况还是孱弱的汉蛮子? 此时,他们也还不知道阿济格的事。 黄台基未免乱了军心,并未立刻将阿济格战死,大军溃败的事广传军中。 济尔哈朗两人迎上来,尚未翻身下马来跪拜,就听黄台基如斯言道,才发现黄台基面色竟有惊怖。 这还是那个志在中原,随时都胸有成竹的大清皇帝吗? 种种惑然心中闪过,却也知道保护皇帝要紧,于是连忙将黄台基簇拥中间,就要传令前队变后队,后队变前队,调转马头回营去。 正此时,背后传来一声暴喝:“鞑子皇帝哪里走!” 这一声,如雷震。 济尔哈朗与杜度两人闻声连忙回头一看,就见夜色中,一人扛着一个大家伙,大踏步追赶上来! 黄台基与其三千两黄旗的精兵一看那人,就知道是谁,顿时骚动起来。 “走!” 黄台基大叫一声:“快走,魔鬼来也!” 仓惶之间,就要遁逃。 济尔哈朗和杜度一看,心中顿时下沉。 却对视一眼,齐齐喝道:“皇上先走,我等拦住此贼!” 又谓左右道:“留下三千骑兵,余者护卫皇上,速回锦州大营!” 便就分出三千兵马,两人齐头并进,迎上前来。 黄台基惶恐,正好两人存了心思,若拦住此贼,无异于救了黄台基一命,这可是大功一件。 于是都不相让,竟都来杀那赶上来的人。 这人,可不正是赵昱! 赵昱随同洪承畴五百亲兵一路赶来,沿途自有斥候夜不收报来黄台基行踪。 但见黄台基跑得快,赵昱怕他就这么跑了,于是便让洪承畴五百亲兵随后,他自提了铁锥,大步追上。 遥遥就看见一飙人马迎上了黄台基的三千精骑,赵昱就知道,洪承畴并没猜错。 当下哪里还要等待?直接暴喝出声! 就见到两个金甲金盔的将领,分出一飙骑兵,迎面就冲杀上来。 赵昱自不与他客气,抡起铁锥,轰然就砸。 十九章 追追逃逃向锦州 黄台基仓惶而走。 背后每传来一声炸响,都让黄台基汗毛为之倒竖。 那惨叫,那疾呼,那歇斯底里。他不用回头,心底便已然呈现出那绞肉机一般残酷的场面。 也许济尔哈朗和杜度已经死了... 黄台基并没猜错。 济尔哈朗和杜度身为大将,能征善战,又急着表现,于是冲锋在前。赵昱出手的一瞬间,便将这二人斩杀。 也亏得这二人被赵昱定为祭祀用品,好歹是摘下了头颅才粉身碎骨,否则便跟那周遭的兵卒一般,除了肉酱连一根完整一点骨头怕都是找不到。 面对济尔哈朗和杜度的这三千骑兵,赵昱杀的更是顺手。 前时便说了,铁锥这样的重兵器,才能发挥出赵昱的神力。此前在松山外效果显著。然松山外,是以下攻上,逆流而上。况乎松山时两千骑兵各在一边,并不聚集。 而此时,这三千骑兵,不但是在平地荒野,而且还聚集在一起。 就好比是田里生长的稻谷麦苗,成熟了,收割起来,简直快的令人发指。尤其因黄台基之故,这部分阻截赵昱的兵卒还不敢撤退,舍生忘死,飞蛾扑火一般。 赵昱杀的兴起,也不曾呼和,也不曾叫喊,闷声闷气,只管抡铁锥。横扫、砸击,轰隆隆跟在拆城池一样! 这一杀,就是半柱香。 三千精骑,半柱香之内,就有两千余化作肉泥、尸首,铺满了这片杀场。 而此时,洪承畴派来与赵昱引路的五百骑兵,才将将赶上来。 见状兴奋不已,哪里怠慢?于是冲杀上前来,也自捡了几个人头。 很快这一飙鞑子骑兵便被斩杀殆尽,大略有少数一二十人丧胆而逃。赵昱也不去追,只对那亲兵统领道:“未免黄台基逃走,我先走一步。你等快去通知洪督师,须得急行军,免得贻误战机。” 前行两步,又顿住脚,回身将腰间两颗人头摘下来,抛给亲兵统领:“这大概便是济尔哈朗和杜度的人头,我要去追黄台基,带着不甚方便,你代我收好,不要遗失。这等人头,我要用来祭奠我父我母。” 亲兵统领哪里敢怠慢? 赵昱这样的人物,对他们这样的人来说,比皇帝的震慑力怕都要大几分。 于是抱拳正色道:“壮士放心!” 赵昱这才点头,肩扛铁锥,抬步就走,三两个呼吸,便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 洪承畴得知赵昱已斩杀济尔哈朗和杜度,又看了人头,也是大喜过往。不过心里,却略略有些无奈。 无奈的,是明军的行军速度。 按照黄台基逃命的速度和赵昱追击的速度来算,等赵昱把黄台基追到锦州的时候,各部大军恐怕还没就位! 这大略也是欢喜中的一丝无奈了。 不过洪承畴并不打算放弃原有计划,只是连连传令,使大军急速前行不提。 黄台基跑的快,赵昱追的也快。 别看他扛着五百五十斤的兵器,但脚下如风,还杳无声息。任凭那黄台基撒开马蹄飞奔,也屡屡被赵昱追上,而不得不每次都分出千人来阻拦片刻。 完全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而且还拦不了多久,千把人,连半柱香的功夫都不用,便要被斩尽杀绝。 每一次赵昱追上来,黄台基都震怖惶恐,恨不得生出一双翅膀来,立刻飞回锦州大营。但可惜,他是野猪皮的后代,地面上的人物,飞不起来。 他心知赵昱厉害,呼其为魔神。但也知道,这世间,又哪里来的魔神?只要兵多,只要将广,只要算计得当,便譬如那纵横天下的楚霸王,最后不也是自刎而死?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回到锦州大营。有数万大军保护,便是这魔神厉害的没边了,要杀他黄台基,也不容易。 至少转圜的余地就大得多。 于是一个仓惶飞奔,一个紧赶慢赶。 黄台基心中震怖之余,竟不曾发现赵昱这模样,就像是在赶鸭子一样。甚至连带此前松山明军的动向,都给忘了。 如果给他时间冷静下来,以他的能耐,他一定会发现洪承畴的战略意图。 但可惜,赵昱不给他这个机会。 每每将要回过神来,赵昱就赶上来了。时机竟是恰到好处,让黄台基无从反应。 追追逃逃,就是大半个时辰。 黄台基伏在马背上,脸色早已铁青。不单单是惧惮,更是因为身体不适。远远瞧见一处大营灯火辉煌,又见一飙人马正迎上来,黄台基不由得松了口气。 这里是济尔哈朗和杜度的中军大营。 位于锦州城的东南面,面向松山方向。 这里原本当有两万大军,如今只一万而已。此前济尔哈朗和杜度带了一万人出来,先折了三千,沿途阻截赵昱,陆陆续续又折了三千。 黄台基身后,正好还剩下大概七千余骑。 七千余骑也无法给黄台基一丝丝安稳,待看到这座大营的时候,黄台基才稍稍松了口气。连忙在营中出来的兵马迎接之下,入了营寨。 一边便就下令:“使大炮、火器、弓弩立刻应敌!” 前脚踩着后脚跟,赵昱紧随黄台基,也来到了这座大营之外。此时,跟随黄台基仓惶逃到这里的七千骑兵,才入营不过半。 于是悍然杀入。 ... 祖大寿困守锦州城已有月余,大略快要矢尽粮绝。他麾下有不少将领都生了异心,此前几日,就闹过一次,差点让锦州失守。 祖大寿想过投降,可他不敢。 因为他祖家还有不少的亲族将领在松山,姻亲吴家也是。若他投降,置家人、亲族于何地? 只能咬牙坚持。 鞑子虽是围困锦州,可时不时的,也会攻城一次。或为试探,或为逼迫,一边消磨城中的物资,一边打击士兵的士气。 战场之上,自是无所不用其极。 今夜又是一个难熬的夜,祖大寿睡不着,带了一队家丁亲兵来到城头,远远观望鞑子大营。 鞑子围城,筑土墙数道,把个锦州围的是水泄不通。好在鞑子大营广大,绵延数里,又火光点点,站在城头,也非是看不见。 祖大寿观摩片刻,忽然看到鞑子营中火光流动,似有兵马大规模调动。不由心头一跳,闪出两个念头。 要么是攻城,要么... 援兵到了。 虽然猜测可能有援兵来此,但祖大寿仍不敢怠慢,连忙下达数条军令,使兵丁做好万全准备,打起警惕,以防鞑子趁夜攻城。 又让左右拿来千里镜,细细观察,却发现那鞑子大营之中,兵马调动方向,并非锦州城。 便就断定,定是援军到了。 于是便使左右将消息传下,振奋士气不提。 正观望间,忽然又发现,远处也有点点灯火,浩瀚一片,隆隆马蹄,奔鞑子大营而来。看那模样,铺散的很开,速度却飞快。 祖大寿不禁皱起了眉头。 他以为这是明军的骑兵,要夜袭鞑子大营。可这骑兵阵势松散,不成阵型,鞑子又反应过来,袭营乃下下之选。 他心里暗暗着急,却也生出一些心思——若是援军来此,看这模样,数目大略近万。是一股不小的力量。战胜鞑子他不敢想,但若里应外合,借助援兵之力,突围出去,把握却大的多。 不过祖大寿并不是一个鲁莽的人,他决定观察仔细再作决断。 就看看到,鞑子营中冲出一飙骑兵,火把点点之中,与那些遍地松散冲来的火光撞在一起。 但出乎意料的是,并没有喊杀声。 祖大寿微微一怔:“不是援军?” 自非援军也。 却正是锦州东南,面向松山的济尔哈朗和杜度大营的兵马! 黄台基前脚进入大营,赵昱随后就跟了上来。毫不犹豫,直直冲杀进去。黄台基所率的那七千骑兵,早已被赵昱杀破了胆。 见赵昱这魔神杀来,登时就乱了。 黄台基还不曾歇一口气,就见营门大乱,便知道那魔神又来,几乎气得他七窍生烟,却又惊惧而无可奈何。 那七千骑兵一乱,带来了一连窜的连锁反应。 首先连带镇守大营的一万兵马,也跟着不知所措起来。随后又呼喝魔神来也,那慌乱模样,使得营中不知赵昱的士兵,也跟着士气大降。 加之又是个晚上,黄台基生怕炸营,忙不迭传令撤退。 于是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一万多鞑子军队,竟被赵昱一人追的在荒野上狼奔豚突。 黄台基在前,跑了一阵,回过神来,才想起断后的事。于是连忙下令,使人断后。可大军已乱,将找不到兵,兵找不到将,上令无法下达,黄台基便抓瞎了。 赵昱便在那乱军之中来往冲突,一边就在心中暗暗估摸——锦州大营应该是要到了吧?洪承畴的部署,在哪儿呢? 心里想着,赵昱却丝毫不慢。 眼下果真一个好机会,就算没有明军,赵昱也不会放过斩杀黄台基的想法。 锦州南面向松山大营的这一万多骑兵既然乱了,正好又是晚上,赵昱便打算驱赶着他们去冲击锦州大营。 不过可惜的是,赵昱的打算并没有完全成功。 他毕竟一人,兼顾不得许多。 铁锥所及,也不过三丈范围。待得那乱兵散开,赵昱也徒呼奈何。 乱兵终归会冷静下来,大略快要抵达锦州大营的时候,许多乱兵已经开始朝着黄台基聚集。赵昱心中暗叹,只得放弃此前打算,直奔乱军前沿而走。 二十章 魂兮魂兮归来兮 黄台基逃到锦州大营外的时候,正是祖大寿在城上观察的时候。 黄台基早遣了轻骑往锦州大营报讯,便就有多铎等人接到传讯,率领一飙兵马出营,前去接应。 而赵昱此时,却悄无声息了。 他已然潜行至于接近黄台基所在,遥遥就望见六七个金甲金盔的鞑子大将,还有些人模狗样的文士,领着一飙骑兵迎上了黄台基。 赵昱不禁无声的笑了起来。 些微火光的映照之下,赵昱脸上,森冷无比。 在这一刻,他看到那些鞑子的高层,大略猜测出,应该是这锦州大营里,所有的鞑子头目。 看到他们,赵昱眼前又浮现出了十年前的一切。 那个血色的傍晚。 母亲的哭喊和父亲的怒吼,还有惨叫,还有鲜血。 这一瞬间,什么洪承畴,什么明军,什么朝廷,什么大义,都被赵昱毫不犹豫的抛在了一边。他只想杀人,杀掉鞑子所有的高层,只有用他们的人头和鲜血,才能祭奠父母的在天之灵,才能抹平心中的那一股怨恨。 黄台基长长的出了口气,眼见多铎等人迎上来,他不由回头望了眼火光点点的荒野,已是不闻喊杀声。 “哈哈哈...那汉蛮子!那汉蛮子!哈哈哈...” 大笑。 一瞬间,心中的震怖和惶恐便被压下,果真有一抹皇者的气度。 多铎等人迎上来,闻听黄台基大笑,各有茫然。便就来到黄台基面前,齐齐翻身下马,口呼奴才,就要跪拜。 正当此时,轰然一声炸开:“鞑子,死来!” 一抹幽灵竟从不可思议的角度扑上来,一手倒提铁锥,另一只手里,不知何时提了一口尖刀。 那尖刀闪过一抹刀光,仿佛一轮明月从地上升起,忽的在黄台基周遭一绕,显出了赵昱的身影。 赵昱信手丢掉那口尖刀,伸出手来,一揽而过,就有五六个人头的金钱鼠尾落在他手中,被他翻掌一挽,悬在腰间。 然后目光森寒,直直钉住黄台基,喝道:“下来吧你!” 一把扣住黄台基战马的头颅,狠狠一按,啵的一声,马头爆开,黄台基应声从马背上栽落下来,被赵昱一把提住后背衣服,像拎着一只小鸡模样,拎在手中。 电光火石,白驹过隙。 只在眨眼功夫,仿佛胜利会师的模样,就成了现在这样子。 五六个金甲金盔的无头死尸正列跪在地,仿佛恕罪的模样。高高在上的主子,皇帝,被人像拎着一只小鸡一般,拎在手中。 赵昱一手提着黄台基,一手持锥,举目四顾,真个一尊战胜。他目光如电,扫视而过,应者头昏眼花气血浮动。 叮当一声,不知谁的兵器掉落在地,就见跟着那几个金甲金盔的鞑子大将身后拜倒的几个文士,皆面色惶然,瘫软在地。 有人胯下竟屎尿齐出,喉头咯咯几声,一头载倒,竟是吓死了。 古有张翼德长坂坡一声吼,吓死曹将。今有赵昱一人一刀,人尽敌国! 那几个文士,汉奸者也。 原是想着凭了鞑子入主中原,也好荣华富贵。却哪里想到,竟有一人一口刀,就把鞑子的首脑一锅端了! 哪里还有什么荣华富贵? 哪里还有什么希望? 赵昱看的分明,冷哼一声,铁锥抡起便是一下。 自是死无全尸。 然后,整个周遭无数鞑子大军炸开了。 有的疯狂无比,不要命的扑上来,或是看到鞑子皇帝还没死,被赵昱拎在手中,还有的救,想来救出奴酋。 有的则惶惶然不知所措,原地打转,浑浑噩噩。 更有甚者,已是调转马头,不知方向的逃窜而走。 ... 女儿河畔,有一个小山包,一座废弃的小村子依山面河。 村口有一颗老松,不知几多年成。亭亭如盖,郁郁葱葱。 有一条小渠从女儿河引来,绕村而走。 恍惚间,还能看到十年前,这座村子的景致。鸡犬相闻,阡陌交通。或有三两个孩童在树下欢笑绕走。又有三五个老者在树下乘凉,笑眯眯的看着孩子们嬉闹。 又有汉子或是打鱼归来,或是扛着一捆柴火。也有妇女捧着木盆,洗了衣物,从河边回来。 还有袅袅炊烟。 还有宁静祥和。 然而现在,这座村子,却如鬼蜮般冷寂。 老松还是那棵老松,但树下厚厚的一片松针。小渠已经被杂草全部淹没,看不出模样了。 围着村子的土墙,这里倒塌一截,哪里倒塌一截,上面也已生出许多野草来。、 孤独、寂寞,偶有老鸦哇哇的叫。 赵昱站在老松希阿,一手提着已经昏迷的黄台基,腰间人头悬了一圈。大铁锥已经不见了,只另一只手握着一口刀。 他站在树下,依稀还记得当初与几个小伙伴在这树下绕转。记得与他们去河边摸鱼,光着屁股,跳进河边的淤泥里,然后在河水里游。 也记得几个老爷子,穿着短褂,拿着蒲扇,在老松下忆苦思甜。 父亲每天都是早出晚归,或是打鱼,或是狩猎,为那个小小的家,付出所有。还有母亲,家里的地,都是这个坚强的女人操持。 赵昱那时候不懂事,直到父母死在鞑子刀口之下的时候,才一瞬间成熟起来。 可那都已是恨了。 如今十年后,站在这村口老松下,赵昱心里却颇为平静。但一种淡淡的悲哀,总是萦绕,让人有些回味和不舍,又有些想哭。 他想起‘子欲养而亲不待’。或是想起‘慈母手中线’。 或是严父慈母,或是其他。 很是复杂,很是让人难以释怀。 良久,赵昱叹了口气。 黄台基这会儿醒过来了。 他听到赵昱叹气,不知道是为什么。悄悄抬起头,仔细看了眼这个已经废弃的村庄,黄台基开口道:“壮士神勇无敌,我大清铁骑无双,若壮士...” 赵昱一把将黄台基丢在地上,丢了个狗啃屎。 然后便四处搬石头。 黄台基不敢逃,他知道逃不掉。那么多的兵马,那么多次的阻截,不曾阻挡这人的步伐哪怕一下。 他如今一人,没有马,没有亲兵,怎么逃? 他只是坐在那里,一句又一句的,用权,用利,用美色。只要他能想到的,他都如爆豆子一样,只盼能说动这个魔神哪怕一分,求得一线生机。 赵昱浑然不理他,将死之人,便让他多说几句又有何妨? 只搬了石头,就在村口,就在老松下,垒起了一方祭台。 然后抟土为炉,松枝为香,将腰间一圈人头一个个摆了上去,作为三牲祭品。 黄台基的脸色,已经变得煞白。他瞄着石头垒起祭坛上搁着的那口刀,那刀刃为什么那么锋利,只感觉脖子一阵痒痒。 他知道赵昱要做什么了。 赵昱只是不言,信步走过来,提起黄台基,丢在了祭坛前面。 黄台基动了动嘴,想要告饶,却没说出来。他大概已经知道,赵昱这样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看过汉人的古书,上面一些为父母报仇的,千里诛敌,便是耗尽半生,至死都无悔。以前每每看到的时候,他都赞叹,道汉人豪杰何其多也,道汉文明何其昌盛也。 而现在,他只有害怕。 这样的人,不为权力金钱美色所诱惑,执着而且坚定。一旦有了决心,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最后,他忍不住道了一句:“朕不记得朕来过这里。” 赵昱抓起他脑后的老鼠尾巴,一手提起了那口刀:“我父我母!” 赵昱轰隆一声跪倒在地,仰天叫道:“孩儿今日,为你们报仇了!” 噗嗤! 斗大一颗头颅提在手中,一腔肮脏的蛮血扑撒出来,将祭台染的血红血红。 赵昱丢掉尖刀,双手捧起黄台基死不瞑目的头目,将其恭恭敬敬摆在祭台中央。然后三跪九叩:“魂归来兮!” 二十一章 守孝三月事未尽 偌大一座金銮殿,其中文武百官,皇帝高坐,却是鸦雀无声。 一双双眼睛神色不一,但或惊或讶,都随着殿门进来的四个廷殿卫士大汉将军缓缓移动。 四个大汉将军嘿哟嘿哟的,抬着个架子,上面横放着一口兵器。 待得大汉将军将兵器架子放在殿中,端坐龙椅的崇祯皇帝看着架子上那长丈余,碗口粗,尖端合抱粗的一个八棱铁锥,眼角不由抽了抽。 这条铁锥黑黝黝毫不起眼,碗口粗的锥柄表面凹凸不平,一看就知道是粗制滥造的玩意儿。但八棱锥头上,那厚厚一层暗红的污垢,带着森森的煞气,让人不寒而栗。 一时间,这殿中响起此起彼伏吸凉气的声音。 崇祯皇帝暗暗吐出一口气,强自按捺住脸上的动容之色。缓缓放下手中奏折,双手盖在上面,用力的压着。 然后开口了:“蓟辽督师奏折所述,诸卿皆已知之。捷报当不曾作假。” 崇祯皇帝登基之初,也是雄心勃勃,以太祖、成祖为志向,使天下太平,河清海晏。然则登基之后,才知道国事艰难。 满朝文武,他几乎无法真正相信任何一个。 满口都是谎言,捷报经常都是捏造。 他才知道,皇帝称孤道寡,非是矜持。 由是之前朝会时,忽有辽东捷报,他是不信的。尤其看过洪承畴捷报奏折上的详细描述之后,就仿佛觉得是在看小书演义一样,如此可笑。 什么远迈楚霸王的人物,竟以一己之力,把鞑子高层一勺烩了。由是明军大胜,斩首两万级,俘获万余。 这分明就是在开玩笑嘛! 欺君啊! 捷报奏折上,洪承畴不曾做过任何修饰。所言所语,皆平铺直叙,把自赵昱冒出来之后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都呈现出来。 洪承畴也知道,这事实在有些不可思议。但他有证据呀。 因此在传回捷报的同时,洪承畴派人先行一步,携了十车人头,外带那一条铁锥。 而且传报之人,还是塔山总兵李辅明,及一干亲眼目睹过赵昱凶威的兵将。 他自己则在收拾战后的烂摊子,等候朝廷调令。 眼下,李辅明就在武将一列站着。 之前这捷报,就是李辅明亲自呈上的。这金銮殿上,崇祯皇帝是第一个看到捷报的。连李辅明都不曾看过——那毕竟是督师给皇帝的奏折。 当崇祯皇帝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让贴身太监王承恩把捷报念出来,随之而来的,就是潮水般的声讨。 那些官员将领,首先就把矛头对准李辅明,只道是假传捷报,欺君罔上,要把他拿下,斩首示众。 李辅明早有心理准备。 不慌不忙,先是稍稍辩驳一句,便亮出了证据。 于是就有大汉将军把放在殿外的那条铁锥抬了进来。 铁锥煞气腾腾,看的人心头有些发冷。但仍不足以让这满朝文武都相信那等天荒夜谈。 或曰:乃作假。区区一条铁锥,重则重矣,只需拿人照着锥头摔死,也非是造不出来这等模样。 李辅明仍是淡淡笑意,不曾半分怯场。 他只知道,这本就是事实。而且这事落实之后,他有功劳。 于是出列一拜:“陛下容禀!” 崇祯皇帝拂了拂袖袍:“说。” 李辅明于是转身几步,到了殿中兵器架前,伸手一指那锥柄三尺处,道:“陛下、诸公皆不曾近观。且看此处!” 就有近前文武侧脸定睛,细细一看,皆露出惊色。 皇帝对身旁王承恩点了点头,王承恩于是走下陛阶,来到近前,顺着李辅明手指,便看到那锥柄三尺处,竟有一个清晰的掌印! 分明是一只大手,曾经握在此处,有绝世神力,把这金铁之物,也捏出了印子! 王承恩再上前一步,探首细观,分明那掌印,连上面的掌纹,都栩栩如生。这分明不是人造的! 他不禁伸出手来,合了那掌印却拿捏了一下,然后快步返回皇帝身边,大声道:“回陛下,那锥柄上有一栩栩如生的掌纹,依奴婢所见,当不是人为。” “掌纹?!” 崇祯皇帝讶然道:“莫非是那壮士徒手捏成的?” 就把目光落在李辅明身上。 李辅明连忙一拜,道:“上禀陛下,这条铁锥是末将遣人连夜打造的。当时是,洪督师出兵松山,对峙锦州。末将坐镇塔山后方,保证粮道通畅。是夜,奴酋黄台基遣阿济格精骑八千,绕松山攻塔山,要断绝我军后路。末将塔山只得三千兵马,满城皆是粮草,一概攻防器械却多为督师带走,末将已是准备与城共存亡。” 大义凛然。 “末将派遣帐下夜不收,查探鞑子动向,在塔山外连山垭口处,有夜不收遇到赵壮士。赵壮士一人一刀,就埋伏在垭口上。还对末将麾下夜不收道是要送末将军功,让夜不收回塔山报讯,请末将立刻出兵。” 李辅明面露不可思议之色:“末将当是自是不信。末将兵少,又非精锐,攻防器械自也不足,为保城中粮草不失,哪里敢出城野战?” 皇帝闻言,合着满朝文武,皆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就听李辅明道:“然则不久,大略一炷香时间,又有夜不收来报,只道是赵壮士阵斩阿济格,杀的阿济格八千大军狼奔豚突,就要崩溃。” 所有人皆面露不可思议之色。 “末将将信将疑。”李辅明道:“于是遣了一队亲兵,前往查看。却果然如此!” “由是你便率军出城?”皇帝不禁问道。 “是,陛下。”李辅明道:“若说此前夜不收所言,还有疑虑,但末将亲兵,皆是许多年的老兄弟,绝不会骗末将。” 皇帝微微颔首。 “待末将率军至连山垭口时,”李辅明惊叹道:“阿济格那八千精骑,已被赵壮士斩去一半。为数不少都已跪地投降,逃走者寥寥无几。” 对赵昱阵斩阿济格,击破八千大军这一战,洪承畴的奏折上,也描述过,但并不详细。眼下听李辅明一一道来,皇帝不由惊叹,脸色通红,还连连拍手。 随后李辅明就说出他邀请赵昱去塔山,又与洪承畴传讯,又连夜使塔山工匠为赵昱熔了这么一条大铁锥。 “这铁锥是末将经手。上面有无掌纹,末将心里十分清楚。”李辅明道:“赵壮士当日破阿济格,翌日到松山,当夜洪督师便出兵。这条铁锥只在赵壮士手中一日一夜而已。” 众人听完,皆是鸦雀无声。 良久,崇祯皇帝感叹道:“真猛士也!” 他看着那条铁锥:“这锥上,皆是鞑子污血,奴酋性命,真是一口神兵利器呀!” 然后迫不及待问道:“赵壮士而今何在?可曾随你一同前来京师?” 闻听此言,李辅明不由面露遗憾之色,拜了一拜,才道:“陛下,想必督师奏折之中,不曾言明。赵壮士并无意军中,他是宁远大兴堡人士,末将祖籍在大福堡,乃是近邻。当夜末将曾与赵壮士有过一番详谈。乃知他此番出山,只为报仇而来。” 顿了顿,又道:“当夜击破鞑子之后,督师审问俘虏,得知赵壮士当时冲到奴酋等一干高层将领面前,将包括多铎等奴鞑在内的六七个鞑子高层皆斩去首级,又生擒活捉了奴酋黄台基,然后带着奴酋消失不见。” “翌日中,末将在塔山城门处发现了这条铁锥。” “待末将回到府中的时候,此前赵壮士交给末将保管的阿济格和另外一个将领——被证实为奴酋黄台基长子豪格的人头,皆已不见了。” 见皇帝也露出遗憾,李辅明不由道:“依末将猜测,赵壮士当是取了人头,带了奴酋,回他老家,祭奠父母去了。” ... 崇祯皇帝虽然遗憾,但并不放弃。 虽然李辅明说赵昱无意仕途军伍,但崇祯却不信。习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谁人不是? 这样的人才,以一己之力,竟击破鞑子一族兵马,简直天兵天将,是上天赐福啊! 在大明内忧外患之时,突然出现这样一个人,还帮助朝廷的大军定鼎胜局,这难道不是天意吗? 崇祯皇帝不禁想到,若找来这位天赐的猛士,连鞑子都不是对手,那区区流贼,又何在话下? 由是急忙传旨于辽东,令洪承畴务必要寻来赵昱。 ... 山村外,老松下,何时不知起了一座小茅屋。 赵昱就盘膝坐在茅屋中,披麻戴孝,静静地望着那祭台,偶尔越过祭台,望一望已经朽败的村子。 那祭台上,十余颗人头,都已干瘪,脸上皮肉都已干涸,枯树皮一般,紧贴在骨头上。眼珠子已经生蛆,并凹陷下去。 看来分外狰狞可怖。 尸臭味充斥着,若非茅屋在上风口,怕是赵昱都要被熏得受不住。 日子,已经过去了五六日。 秋老虎回顾,这几天天气特别炎热,那十余颗头颅虽被腌制过,却也受不住这样的天气。 当天赵昱将黄台基斩杀在祭台前,祭了父母亲人,便在此暂时安定下来。 他想要为父母守孝三月,之后就回山陪伴师父。 二十二章 为人之情为人理 十年前的那个傍晚,是赵昱心中永远的痛。 可那时候他还小,自保都做不到。如今,父母的尸首早已不知何处去了,但这里,却必定是他们的魂归之处。 九岁的时候,没有为父母守孝,现在一定要补回来。 这是为人子的本分。 羊有跪乳之恩,鸦有反哺之义,况乎于人? 如今大仇得报,但赵昱的心里,却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仿佛一瞬间,就失去了人生最大的目标。 四顾茫然,不知身在何处。 好在还有功夫,还有他走出来的前无古人的开辟穴窍的壮举。 于是守孝的同时,从仇恨中解脱出来的心灵,绝大部分,都放在了打磨气血,摸索穴窍的事上。 许是怨恨消散,由是心思更显轻灵,短短数日,就有了不小的进展。 一身气血再提升了一个等次,估摸着距离开辟脾土窍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就在赵昱披麻戴孝,盘膝于茅屋之中,闭目静修之时,隐隐有蹄声靠近。 赵昱睁开眼,走出茅屋,举目一看,便见到河岸远处,有一群黑点正奔驰而来。 片刻之后,那些黑点前面几人的容颜,已为赵昱查知。为首的,是洪承畴。 还有吴三桂等一些将领。 着一飙人马,大略有五百之数。很快到了村口外,人马停下。洪承畴等十余人皆翻身下马,踩着杂草,往老松下走来。 洪承畴远远就看见了老松下茅屋外的赵昱,看他披麻戴孝,又瞥见一个粗糙的石头垒筑的祭台,还有上面几颗人头,不禁看了眼旁侧的废弃村子,便就知道,这里,是赵昱的家乡。 他脸上神色一转,露出沉重,然后上前来,也没说话,先就在祭台前拜了一拜。口里还高呼失职,只道是朝廷对不起亡魂。 这毕竟也是个老狐狸。 官场混了许多年,不是狐狸的,都被狐狸吃掉了。 这一番做派,不论是演戏还是真的,终归来说,让赵昱心里松活了一些。 然后才各自见过,就在上风口的茅屋畔,席地而坐,也每个什么讲究。大略是迁就赵昱,虽然赵昱不需要他们迁就。 闲聊几句,才说出正事。 赵昱存在的意义,对洪承畴而言,就是军功。此番锦州大捷,鞑子大军近乎尽殁。总共不过六万兵马,前前后后统计起来,人头都有两万多个。 再加上一万多俘虏,真正逃走的,不到两万人。 此间事,虽是因赵昱之故,但洪承畴毕竟是掌军的督师,赵昱又不是官场中人,这功劳,自然就在洪承畴身上。 如今鞑子被重创,元气大伤,怕也是被赵昱打怕了。至少短时间内,鞑子绝对不敢兴兵来犯。 由是洪承畴便知道,自己接下来,一定会被皇帝委以重任,调兵回中原,去剿灭流贼。 流贼自是远远不及鞑子,但流贼也同样让人头疼。一个是人多,每每挟裹流民,十数万、数十万。 而且分外狡诈,打不过抛下所有家当直接开跑,跑到老山老林里,怎么也找不到。 然后过一两个月,又冒出来,迅速又聚集起一大波乱民,剿不胜剿。 如果有赵昱在身边,什么闯贼、献贼,什么革左,都是浮云。只需他一人一马,杀入阵中,那些流贼如何能挡得住他? 连黄台基都跑不了,何况闯贼、献贼? 几战就能把那些贼头全部剿灭! 由是天下太平,他洪承畴,还不位极人臣? 给皇帝的捷报中,洪承畴并没有详细说赵昱去了何处。打的主意,就是说服赵昱随他进京,先见了皇帝,在皇帝面前邀功,然后去剿流贼。 洪承畴能够肯定,皇帝一定对赵昱分外感兴趣。 不过赵昱自那一战之后,就消失不见了。洪承畴虽心急,却不曾放弃。一边从李辅明口中,得知了赵昱此番出山的目的,就猜到赵昱可能在何处。 然后就撒出许多斥候,在大兴堡、大福堡周近寻找。 今日早上,终于有夜不收来报,说是找到了。于是连忙就带上麾下要员大将,直扑这里。 终于见到了赵昱。 “壮士如今大仇得报,不知有何打算?” 洪承畴这句话,也算是开门见山了。 赵昱当然懂得话里的意思,但就如同他当初对洪承畴直言的那样,不感兴趣,不屑与满朝蛀虫为伍。 于是直接拒绝:“我此番下山,只为报仇而来。既然大仇得报,待我为父母守孝三月,便回山尽孝于师父膝下。” 洪承畴心里暗叹,不禁与周遭陪伴的众将对视一眼,斟酌一番,道:“壮士的心思,本督也是明白。不过以我只见,壮士谬矣。” 赵昱不为所动。 洪承畴不放弃:“壮士是个极有孝心的人。然则可知,天下父母,何人不是望子成才?光耀门楣、传宗接代,壮士可曾做到哪一处?” 又道:“壮士无意仕途军伍,光耀门楣便无从说起。又要回山修道,传宗接代也是镜花水月。壮士,此为不孝也!” “为父母报仇,此为孝耶?守孝三月,此为孝耶?岂不闻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洪承畴一边说,一边察言观色,果然看到赵昱动容。 不由心下暗喜,连连道:“娶妻生子,乃大孝也。大丈夫生在世间,有家有室,尚需门楣广大。如此,家室才是繁荣,子嗣才能富贵。莫非壮士娶妻生子之后,带着妻子,也上山修道不成?” 赵昱默然,无言以对。 “督师的意思,我知道了。” 半晌之后,赵昱低着头,缓缓开口道:“我一时心乱如麻,尚不能给督师回答。待我回山请教师父,再予督师答复。” 洪承畴知道,事情大概是成了。 从赵昱的言行举止上,他大略能猜出赵昱的那位师父,是个怎样的人。绝对不是寡淡清心的无情之辈。否则教不出赵昱这样有仇报仇,又极重孝道的性格。 如此,他断定,赵昱的师父,听了赵昱的问询之后,一定不会反对赵昱传宗接代,以尽孝道。 说不得反会劝赵昱下山入世。 有的话,点到为止,说的过了,反而起到反效果。 于是洪承畴便不在这件事上多说,又稍稍闲聊几句,便起身告辞:“那本督便静候壮士佳音!” 又道:“一月之内,本督不会离开松山,若壮士有意,便来松山,本督扫榻以待。” ... 夜里,赵昱翻来覆去,静修不得,又睡不着。 回想起白日里洪承畴所言,他不得不承认,那是对的。十年前,一家满门,父母老小,除了他逃得一命,全都葬身在鞑子刀下。 他赵家就只剩下他一根独苗了。 若不传宗接代,在他这里,赵家就要绝根。 这是大不孝哇! 可他实不愿在这浑浊的世间浸泡,与那些蛀虫为伍。 还有师父,已经八十多了,如果不好生陪伴,又还有多少时日呢? 他不想遗憾的失去父母之后,还要遗憾的不曾在师父膝下侍奉。 一时间,心乱如麻。 翌日清早。 赵昱跪在祭台前,低声道:“爹,娘,孩儿不知道该怎么做。我要回山一趟,请教师父。” 赵昱离开村子的时候,远处隐约有人盯着,连忙就把消息传回了松山。 洪承畴得到消息,抚须而笑。 青云山。 正是傍晚时分,赵昱风尘仆仆,从那难民村子外走过。 有人看见他,认得他,还点头打了个招呼。 就上山,很快到了半山腰青云观前。 赵昱驻足,竟有些不敢踏入。 “进来吧。” 师父的声音,是那样的熟悉。 赵昱并没有遮掩气息,而且心中犹豫之下,心神略动,还放出了气机。青云道人的功夫修为,不及赵昱。但这样如果还察觉不到,那就不是庆云道人了。 赵昱闻声,心中一定,连忙走进道观,在简陋的道殿中,见到了阔别十来日的师父。 师父还是那个样,鹤发童颜。 赵昱松了口气,露出一个笑来。 青云道人笑道:“傻笑什么,坐下。” 指了指蒲团:“跟为师好好说说。” 于是赵昱便事无巨细,将自己下山之初,到现在所经历的一些,原原本本都道了出来。 青云道人听闻赵昱竟造出这般杀戮,不由叹息:“这世间生灵,不论人兽,皆是天地之宠儿,自有一分气数在身。你杀戮过甚,怕是...唉...” 又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报仇雪恨,也是天经地义。为师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呀。” 赵昱默然。 青云道人叹息一阵,道:“须得多诵度人经,洗练心灵,洗去煞气。我看你眉宇间杀气腾腾,若杀气过重,遮住心灵,大是不妙。” 赵昱只是听着,他倒不觉得自己被杀气遮住了心灵。反倒是报仇之后,心思清明,比以往更轻松,虽然有些空虚。 青云道人说完几句,便就不多啰嗦,他察言观色,看到赵昱眼底有些疑惑,知道他有事要问,便道:“你此番回来,定是心中有些疑惑,说出来,为师为你解惑。” 于是赵昱才把洪承畴所言,告知师父。 青云道人听完,不禁沉默了一阵,才叹道:“那洪督师虽是口舌如簧,但也并非没有道理。人生自父母,生来便有了最大的义务,成为父母。由是世间之孝,传宗接代,才是最大。此乃为人之本也。” 又道:“此非但是为人知情,也是为人之理。若无传宗接代,不出百年,人便要绝于这世间。” 最后道:“徒儿你父母俱亡,家中一根独苗,若不传宗接代,便是天大的不孝。为师也知你心思,勿须担心为师,为师虽有八十余,却也身轻体健,等闲还有二三十年好活。你自下山入世,尽到为人之本,有了后人家室,再回来与为师修道,也不迟啊。” 二十三章 凭空冒出个朱慈昊 天色尚早,日头刚从东边跃起一半。一行数十骑,风尘仆仆来到医巫闾山外。 为首一人身着锦袍,头戴金冠,面目英挺,目光炯炯。策一骑白马,悬一口古剑。虽满面有风尘疲敝之色,可年纪并不大。 大略十六七岁而已。 周遭骑士皆挺拔雄壮,数十骑而已,却隐有雄风萦绕。 “启禀殿下,那赵壮士的师门必定在这医巫闾山之中。” 少年身旁,一清癯中年望了望近在眼前的山峦,恭敬道:“那位赵壮士脚程非同寻常,等闲战马也远不能及。洪承畴派出的盯梢,早早就失去了赵壮士的踪迹。但根据沿途留下的一些痕迹,属下得出推断。” 那少年闻言,不禁看了眼那绵延大山,微微点了点头。 他虽年少,眼中神色,却颇为成熟稳重。 道:“然则,医巫闾山虽非名山大川,却也绵延百十里,要从中找出一个人来,岂非是大海捞针?” 却斟酌一番,眼睛一亮,道:“洪承畴不是说赵壮士要回山修道么,想必这山中必定有一座道观。来呀,分散开来,进山搜寻。这山里,必定有逃难的子民,他们一定有人知道。” “殿下英明!” 于是数十骑,秩序井然,三五一队,便分散入了医巫闾山。 小树林边,便就只剩下这锦袍少年,还有十人护卫。 之前说话的那人便就开口道:“眼下日头将起,正是秋老虎回头的时候,天气太热。殿下千金之子,不若先找个阴凉的去处歇着。” 那少年一听,不由笑了起来:“本王知道你的意思。不必担心。此地虽为建奴荼毒,却毕竟是我大明的江山。况且赵壮士一场大杀,那建奴早已胆寒,此时龟缩还来不及,哪里敢大模大样到这里来?” 那人闻言,登时闭嘴。 少年又道:“就在这林边歇着,等候消息。” 言罢翻身下马,闲庭信步之间,自有龙虎之姿。没有那种五指不沾阳春水的孬种模样,反而英挺的紧。 就在一棵树下席地而坐。 浑然不觉地面尘土污了锦袍,倒是颇为接地气。 余者十人见状,那说话的,便就带着两人陪在身边。其余七人皆四散开来,各自掩藏于周遭。 背靠着树干,那锦袍少年忽然叹了口气:“大明积弱已久,正逢建奴猖獗、天灾频频之时。朝中又各争权夺利。置天下万民于不顾。父皇殚精竭虑,可高坐金銮,难免为下面的人所蒙蔽。我时常感叹时局艰辛,生怕不能力挽狂澜。” “殿下壮志,我等誓死相随!” 周遭几人神色一整,露出神圣的神采来。一肩担道义的大气魄油然而生。 “我自知尔等忠心。”锦袍少年笑了笑,又道:“然则你我皆凡人,力、智有限,这江山糜烂至斯,要挽回时局,何其难也?” 说到这里,锦袍少年忽的露出一抹轻松之色:“难得天不弃也,降下这等猛士,一战而破建奴。若赵壮士能与我同心协力,何愁天下不能定?” 周遭几人对视一眼,虽心有赞同,却也有争雄之心。 那人道:“赵壮士虽神勇,毕竟只一人。殿下胸中有山河,赵壮士必定会欣然襄助。” “希望如此。” ... 昨日赶回青云观,与师父叨叨絮絮半宿,心中许多疙瘩都已解开。 于是赵昱打算今日便下山,与洪承畴一个肯定的答复。 光耀门楣,传宗接代,对赵昱本人而言,并没有什么吸引力。权力也好,美人也罢,在他心中,都不及青云观来的重要,都不及在师父膝下尽孝来的重要。 但毕竟要对亡父母一个交代。 赵家,不能在他这一代断根。 大略就是一种义务。 为人的义务,为人子的义务。 一大早起来,赵昱先进山里,奔驰数十里,打回来一头梅花鹿。就在厨房里,叮叮当当操持一阵,做了一顿好肉。 眼看日头从医巫闾山的背后跳出来的时候,赵昱终于要走了。 一时间面对师父,好像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青云老道微微一笑:“痴儿。” 然后道:“去罢。” 赵昱深深的吸了口气,跪在师父面前,拜了三拜,转身走出道观门口,却听闻耳畔有呼喊。 站在崖上往下一看,就看见一行有数十人,正攀着山路,向道观而来。 为首的几个,赵昱有些熟识,是山下村子的人。 后面的,皆是陌生面孔。 赵昱目力非常,定睛一看,不由眼睛微微一眯。 青云道人也听到喊声,从观中出来,一眼之下,不由道:“来着非同寻常。” 赵昱也看出来了。 那数十人,个个身材高大、身手矫健。而且步履间,极有法度。即便是登山的小路,也能看出一些痕迹来。 这样素质的一队人马,便是在洪承畴的军中,赵昱也没见过。 青云道人哈哈一笑:“找你的来了。” 赵昱轻轻点头。 也不打算直接下山了,便就在观门外,与师父负手而立。 片刻之后,这一行人终于来到近前。 为首那几人远远就叫道:“青云道长,赵昱小道长,有贵人来寻也!” 说话的功夫,就到了面前。 赵昱目光直接越过带路的几人,落在了那个锦袍少年身上。 只一眼,赵昱就觉得,这个少年有些特异的地方。不是他一身贵气,也不是他可能的身份,更不是他英姿挺拔,只是一种冥冥中的感觉。 这人非同一般! 赵昱眼中闪过一抹疑色。 青云道人上前稽首一礼,笑道:“哪里来的贵人,竟找到这山野之间?实在是让老道心头不安。” 就见那锦袍少年上前一步,拱手躬身,深深一礼:“长者有礼了。小子姓朱,京师而来,只为寻赵昱赵壮士。” 青云道人心中一叹,拂袖扶起锦袍少年,连道不敢,一边面带微笑,道:“不知贵人来寻老道的劣徒,有何贵干?” 那少年直起身子,目光炯炯,显露出非同一般的英姿,道:“一则赵壮士解了大明之危,不亲自前来,不足以表达心意。” “二则赵壮士一身本领,正该用以拨乱反正,匡扶天下。” 说到这里,那少年看向一旁的赵昱,深深又是一鞠躬,无比诚恳道:“小王朱慈昊,忝为大明太子。今寻赵壮士,恳请赵壮士出山,扶危济困,匡扶大明!” “竟是太子当面!” 青云道人眼中露出一抹惊讶之色。一旁赵昱也心中诧异。都没想到,竟是大明太子不远千里,亲自来了。 青云道人稽首一礼,道:“太子的诚意,老道师徒两人,皆已知之。” 然后就看向赵昱:“如何抉择,只看你自己。” 赵昱既决定要下山,完成光耀门楣、传宗接代的‘义务’,便就不会拒绝。况乎还是大明的太子亲自前来延请? 面子里子,都有了。 没有理由拒绝。 不过赵昱却打算先把事情说明白,勿谓言之不预也。 道:“太子殿下亲来,我自不能拒绝。” 朱慈昊于是正色:“赵壮士有何要求,可尽管提出。” 赵昱便道:“洪督师曾说我,让我心有所感。我父母俱亡,只我一人。若我在山中修道,度过此生,便是不孝。由是我此番出山,一则为了传宗接代,让赵家不至于在我这里断绝。二者光耀门楣,使我父母在天之灵欣慰安息。” 朱慈昊听到这里,心里只觉得这赵壮士果然是个直人。说的那美色权力,仿佛都是义务,完全不放在眼里。 不过这位赵壮士,的的确确不是一个寻常的人物。非常人行非常事,又理所当然了。 于是笑道:“赵壮士助大军破建奴,已是功莫大焉。此次进京,父皇定有重赏。光耀门楣不在话下。” 又道:“至于传宗接代——大明万万里,什么样的美人,只要赵壮士看上的,小王保证为赵壮士说成婚事!” 赵昱淡淡的点了点头:“既如此,我便听凭殿下吩咐。不过须得教殿下知晓,若有一日,我要回山修道,殿下须得不能阻拦。” 朱慈昊可不管有什么条件,只要赵昱答应,一切好说,只是点头称是。 于是便下山而去。 一路西南,奔京师而走。 这一走,便是半月。一路上,赵昱对朱慈昊这位在他的灵感之中,极为特异的太子,有了一个较深的认知。 朱慈昊只才十五岁,但胸中藏经史,腹内有甲兵。 气魄端端非同寻常。 有气魄,有决断,有能力,待人接物,行事准则,皆是自然而然。让人忍不住亲近。 这样的人,又是太子,赵昱看来,若登基为帝,必定是个中兴之主。甚至功业更甚也说不得。 同时,赵昱也知道了这位太子的一些事。 朱慈昊从小就表露出了非同寻常的一面,一则甚讨的皇帝、皇后欢心,二则又逐渐建立起了自己的班底。 并从中找到一个平衡点,不触及皇帝的警戒线,又在增强自己的力量。 到现在,十五岁的太子,手底下已经有数百人死忠。其中有擅军略的,有擅谋算的,有擅治政的,各种人才,几乎无所不包,而且还万分忠心于他! 从路上随同的这数十人一路上的表现,赵昱就能看出了一二三来。 于是心中也有惊叹——这太子,果然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眼看京师将至,太子对赵昱道:“此前我韬光养晦,在人耳目之外,培养真正治国的人才。由是这天下,人皆知太子,却不知太子到底如何。” 赵昱道:“如今太子殿下打算走上前台?” 朱慈昊叹道:“不得不走上前台。若再晚几年,怕就要回天乏术啦。” 赵昱默默的点了点头,只道:“你若为帝,对这天下,必定是一桩好处。我此来,只需满足我所需求,其他一概,听凭殿下吩咐。” 二十四章 见帝国心也悲哀 朱慈昊抚掌笑道:“好。” 然后对身旁那人,一个姓李名庚的清癯中年道:“运作一番,此次小王要做那剿灭流贼的督师。” 李庚颔首:“殿下放心,此间事,属下有六分把握。若殿下能说服陛下,便就九分把握。” 朱慈昊点了点头,便就不言。 京城到了。 永乐时,大明迁都于此,行陪都制,南边原本的京师金陵,便就成了陪都。至此,才有君王死社稷。 京师毕竟是京师,天子脚下。大略因建奴之危解除,京师之中,便少了紧迫,多了一分闲适。 自有百姓、商人、南来北往客,达官贵人、泼皮混混,凡此种种,无所不包。 仿似整个一个天下,都浓缩在这座庞大的城池里。 朱慈昊带着赵昱,是大模大样,分毫也不遮掩,就入了城。尚不及大内,崇祯皇帝就已经得到了消息。 随后,满朝文武,最有地位的那一撮人,也得到了消息,各自神色不一。 皇宫中,皇帝谓皇后笑道:“太子出马,果真不曾空手而还。” 周皇后有些忧愁:“昊儿才只十五,陛下就让他去辽东,若有个三长两短,教我如何活的下去?” 皇帝叹道:“非是我使昊儿前去,而是昊儿自来请命。梓潼你当知晓,昊儿能言善辩,朕说不过他。况乎如今国势危若累卵,昊儿是朕的儿子,天下的储君,该担当一些责任了。” 皇后默然片刻,道:“总算是不曾出事。” “自不会出事。”皇帝道:“朕早遣了锦衣卫暗中保护,也给洪承畴下了一道旨意,责他小心护卫。眼下建奴胆寒,龟缩巢穴,昊儿此去,也当做是秋游罢。” 又笑道:“不过昊儿也是个鬼精灵。锦衣卫都差点失了他的踪迹。” 说来心里,也有些害怕。 崇祯皇帝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天授之姿。比自己能力要强的多。说来近些年来,崇祯皇帝觉得国事力不从心,就已经琢磨着要培养太子。 若此番真出了事,怕是要后悔莫及。 幸亏是回来了。 此种担忧,崇祯皇帝埋在心头已经半月了。半月前,太子抵达辽东之后,便就失去行踪,着实把崇祯皇帝骇的不轻,恼怒之下,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都被斥责了好些次了。只是未免皇后担心,一直没说罢了。 就算现在提起,也只是轻描淡写。 皇帝便对随侍身旁的王承恩道:“你且遣人去把昊儿接来,对了,还有那位赵壮士,朕要见见这位神将。” 王承恩连忙应诺,退下了。 大略半个时辰,帝、后二人都等的有些枯燥了,王承恩进来,叩拜曰:“太子和赵壮士到了。” 皇帝吐出口气,就与皇后穿了常服接待之。 “传进来。” 朱慈昊在前,赵昱在后,两人亦步亦趋,却也不曾有半点畏缩。昂首挺胸,就入了宫殿。 这里是慈宁宫,皇后居所之所在。 入门,抬头便见两位九五龙凤端坐上首。 朱慈昊先就败过父母,退到一边坐下。 赵昱这才面对皇帝、皇后。 他并不畏惧皇家的威严,抬起头来,毫不畏缩。打量那皇帝皇后,便见这两位,一身衣服,竟也洗的发白。 那皇后的衣服上面,竟还有补丁! 这让赵昱分外的诧异。 皇帝皇后就是这模样?不是富有天下么? 忽的就想起来时朱慈昊所说的一些事。 便才确切的知道,原来因辽东战事、天灾频频、流贼蜂起之故,皇帝的内帑早已告罄。不得不节衣缩食! 这便是天家么? 赵昱竟为之感到一些悲哀。 那崇祯皇帝,大概才三十多岁罢,两鬓竟有斑白,面色多是疲敝。周皇后好歹母仪天下,却如同寻常一个家慈,只是面目慈和温柔,目光如水。 若抛却一层身份,抛却那一抹威严,怕是与寻常的小康之家,生活也要差上几分罢? 说来赵昱对朱家皇帝,并非多有好感。这天下,是朱家的。可天下如斯糜烂,朱家脱不开责任。 父母亡故于鞑子刀下,便是朱家天子没能守护住子民。 可现在见到这帝、后而人,赵昱却忽然觉得,责怪不起来。 这皇帝也不知多么殚精竭力,甚至于节衣缩食,能怎么责怪他们呢? 微不可查的叹息,赵昱躬身一拜:“草民赵昱,见过天子、皇后。” 皇帝身旁王承恩就要开口,面对皇帝竟不叩拜,着实大逆不道。却被皇帝拦住。 崇祯皇帝开怀大笑,道:“真猛士也!朕可算把你等来了!” 然后连忙道:“赐座。” 接着就是一番闲谈。 无非是问询赵昱出身,成长,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这让赵昱觉得,这皇帝皇后二人,跟邻家的邻居一样,也没有太大差别。 之后用膳,便也证明了皇帝的节衣缩食。 皇帝、皇后、太子,再加上赵昱,四人五个菜。其中两个荤菜,剩下三个都是素的,一小碟一小碟的,分量少的可怜。按照赵昱的肚子,这点全倒进去,也只填个底,但看皇帝如此,也不好多言,只能忍着。 寻思着出宫之后,再寻个地方好好吃一顿。 用饭的时候,皇帝也没管食不言的规矩,亲切无比,还给赵昱夹菜。皇后也是。赵昱言谈也不遮掩,只道是自己此来,就是光耀门楣,传宗接代来了。 皇帝还说他实在。 的确实在。 不是赵昱没有心眼,而是觉得没有必要。 本来就是这样,弯弯绕绕,遮遮掩掩,有甚意思? 吃完饭,又稍稍聊了几句,皇帝嘱咐赵昱明日参加朝会,又给了他一块通行的令牌,着王承恩给安排了住宅,便才罢了。 太子亲自把赵昱送出皇宫,别过之后,赵昱在一个小太监的引领下,就在皇宫外不远的一处宅子里住下了。 那小太监还说这宅子曾经是一个勋贵的家宅,不过那勋贵家境败落,这宅子卖了几次,辗转又回到官府手中。 正好就拿来赏赐给了赵昱。 宅子倒是不小,三进三出的大宅,有后花园,还有个小校场。 不过其中灰尘满布,花园里也皆是杂草。 这些倒用不着赵昱来操心,自就有宫里来的十几个小太监,很快打整出来。 只是冷冷清清,最后只剩下赵昱一人。 幸亏太子的长随李庚随后到了,还带来十个侍女,十个侍从。这才让这宅子里有了些人气。 又送来一千两银子,给赵昱用度。 李庚还解释了一番,只道是太子这些年,暗地里遣人做生意,实则积累了一些财富。不过一直不曾动用。 赵昱心知肚明。 太子积累财富,为的是什么?不是享福,而是为了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用钱的地方日后多了去了。 这钱,连崇祯皇帝都不知道。 要不然,征辽饷的时候,早就被皇帝搜刮走了。 于是便安稳在这宅子住下。 赵昱也不认生,晚上先静修熬炼气血半宿,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卯时就到了。 天还没亮,但朝会就这么早。 自就有侍从前来,提醒该上朝了。 赵昱这才换上侍从拿来的衣物,出府往宫门而去。 昨日里李庚拿来的银子,赵昱拿了二百两出来,从侍从和侍女中,各自选了个领头,给他们一人一百两,暂时用来装点和日常所需。 这衣物,便就是昨日里有钱之后,侍从去买的。 按照赵昱的要求,仍然是短褂布鞋,最多料子好些,仅此而已。 至少赵昱现在,是绝对穿不惯那等长袖大袍的衣服的。毕竟这么多年的习惯,一直这么穿。 他也不怕人笑话。赵昱虽然年轻,但功夫练到他这样的火候,心里该静的时候,静的可怕。发怒的时候,则如火山爆发。是两个极端。 在这方面,他倒不会发怒。 就如同眼下。 赵昱来到宫门外,就看到陆陆续续许多各色的马车,在宫门外停下。三三两两,穿着各色官服的朝官,聚在一起,低声闲聊。 见赵昱这样一个,看起来就像是民夫的人走来,虽然身材高大颀长,但却有不少鄙夷的目光。 就有一人,也不知是个什么官,赵昱看不懂是几品,只见那官颌下三寸山羊胡须,脸长得倒是周正,但那目光,却分外让人讨厌。 那官指着赵昱:“哪里来的民夫,不知道这里是宫门?” 就呼和着守门的卫士:“快快将他赶走。” 竟就果然有两个卫士走来,按照刀兵,正要呼和,就看到赵昱的面孔。竟有些熟识。一人认了出来,分明是昨日太子殿下带来的人! 他心里一抖,听说此人便是辽东来的杀神! 于是连忙拉住同伴,谄媚一笑,躬身一礼,急急忙忙就退了回去。 那官看的目瞪口呆,脸登时涨的通红,喝道:“什么道理?!” 这动静,自然就引起了周遭朝官的注意。 皆就看到了赵昱。 有稳重的,去问刚才那两个卫士,那两个卫士才高声叫道:“是辽东来的赵...赵先生!” 安了个先生的名头。 大略是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才好。 有官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但有的心思机敏,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 就有人不屑道:“是个武夫。” 赵昱冷冷的看着这些朝官,瞳孔里逼出一抹精光,狠狠瞪过去,横着一扫,霎时间,鸦雀无声。 竟嗅到一些屎尿的臭味。 赵昱冷哼一声:“废物。” 二十五章 座下四人皆雄杰 赵昱多曾听师父言及读书之人,尤以汉唐为甚。 帝汉的骨头大唐的风。 遥想那时,读书人下马治国,上马治军。外有开疆拓土之力,内有教化众生之能。唯独如今,那读书之人九成九九,大略只剩下些嘴皮子,或是背地里的男盗女娼,亦或者上不得台面的蝇营狗苟。 唯独忘了读书人的本分,没了骨头个血性。 似这般瞪一眼便屎尿齐出的,哪里有那资格敢称得上是人上人? 赵昱虽不是读书人,可也并非不曾读书。在青云道人膝下十载,除了道家典籍,那汉门先贤经典,也不曾少了分毫。 就譬如当初与洪承畴所言,他是看不上这满朝上下一班子文武的。 不屑为伍。 若非洪承畴劝说,师父赞同,又有大孝在前。恐怕赵昱此时已安然在山中静坐,看庭前花开花落,望天边云卷云舒了。 这宫门外一干朝官,看着是人模狗样,实则心肺怕没几个是红的。都黑了。非但如此,还黑的大模大样,黑的理所当然。 这等人物,便是拉出去浸猪笼,赵昱也觉得手脏。 便只瞪了一眼,立在一旁,微微闭目,不再理会。 只听的钟响,大略到了上朝的时候。赵昱睁开眼,昂首阔步,气势恢宏,只把那一干朝官挤在一旁,却敢怒不敢言。 刚要步入宫门,就听一阵喧哗,太子朱慈昊来了。 自是亲热万分,让周遭朝官为之眼热侧目。 朱慈昊亲来,引着赵昱,仿佛平等,自也是展露出了礼贤下士的风采。高谈阔论间,就到了朝殿,在偏殿之中,先候着。 此后上朝,却也无甚可说。 只一个议题,便则是剿灭流贼之事。 赵昱站在旮旯里,冷眼旁观。只看的如同菜市场一般,你争来也我争去。大略就分作数个派别,你推荐一个人选,我推荐一个人选,然后争持,相互揭短、谩骂,跟那市井泼皮都没甚两样,实在可笑。 瞅了瞅陛阶下的太子,脸色紧绷,微眯着眼。想必心里必定不太好受。 又看龙椅上的皇帝,微眯着眼,额头上青筋都暴露了出来,想必也忍的辛苦。 赵昱心中微叹,这样的朝廷,如果不是还有个太子,赵昱看不到哪怕一丝希望。崇祯皇帝为人是不错的,但能力不够。只从这菜市场一般的朝会上,赵昱就能看出来。 于是垂下眼皮,浑然把自己当做局外之人,充耳不闻那嘈杂之音。 恍兮惚兮,忽闻耳畔有声,抬起眼帘来,就见满朝文武,及至于皇帝、太子,目光皆落在自己身上。 赵昱踏步出列。 就听皇帝道:“朕意以太子为剿贼督师,参将赵昱为先锋大将...” 在赵昱恍惚之间,竟就有了定论。也不知怎么一个定论法,反正赵昱成了参将,赐锦衣卫千户出身,又有什么金鱼袋之类的。反正零零总总不在少数。 只看那周遭一些朝官嫉妒的眼神,赵昱就知道,这必定是厚赐。 他抱拳单膝一拜:“草民遵旨。” 就听崇祯皇帝笑道:“今已是军中参将,当自称末将才是。” 赵昱又复称:“末将领旨。” 随后又大略将剿贼之事做了一个总结,朝会便结束了。 皇帝退朝之后,太子信步过来,笑呵呵的道:“参将大人,请随小王一行。” 赵昱笑了笑,便与太子一道,至东宫。 那东宫之中,已有十余人正在静候。 有那李庚,另则还有十余人,或文气彬彬,或彪悍方正,皆是神采出众之辈。 太子把赵昱按在右手首位上,这才坐上主位,先就与众人介绍一番,于是相互见过。 主要就有四人,赵昱特别关注。其一便是李庚,乃是太子随侍、后勤杂物无所不包,任凭各种后勤杂物之事,或是护卫随侍,皆处理的井井有条,是个极为有能力的人。 其二是个清癯的大概三十来岁的书生。一身朴实的袍子,并不倨傲,反而谦逊。是太子的智囊,唤作李玉清。 其三则是一个面如铁石的壮硕汉子,大略二十五六,身材与赵昱齐平,更多出一分雄壮。皮肤如铜,目光如刀,指如铁钩,背如山岳。端端是个功夫好手! 赵昱只一看他,就知道这人一身功夫已臻至巅峰境界,与赵昱开辟穴窍之前的境界,也相差仿佛了。 他叫作王翊圣。 最后一人,则是个胖子。便譬如那弥勒一般,脸上肉嘟嘟,白胖胖,笑的眼睛都看不见。但偶尔眼中露出的一抹精光,却让人不敢忽视。这人唤作赵公明,乃是太子的钱袋子。 太子东宫的一应的生意、钱财,皆由这与财神名字一般无二的胖子掌理。 这一番相互介绍,让赵昱对太子有了一分更深刻的认知。的确是个心有天地气魄的人杰,不过区区十五岁,就已网罗了这么多人才,端是了得。以赵昱看来,无论是李庚还是李玉清,无论是王翊圣还是赵公明,那满朝文武,没有一个能比得上。 随后太子便将朝会道出,一一做出安排。 令李庚与赵公明二人,做剿贼后勤。一应粮草差额,安抚地方百姓,皆有这二人操持。余者有五六人为辅。 剿贼之事,朝廷自然要出钱粮。不过必定不能足额。而且差额肯定不小,这便须得东宫独自承担。太子并不把希望放在那一干朝官身上。 令李玉清为随军参谋,主持一干战略战术的安排。想必这李玉清必定精擅此道,便譬如那汉末的郭嘉一般的人物了。 又令王翊圣为行军副帅,主掌指挥作战,只在太子之下。 而赵昱,便是朝会上皇帝金口玉言的先锋大将。 这一番安排,井井有条。随后又有李庚、李玉清、王翊圣、赵公明四人各自提出补充,弥补疏漏。 不过短短一个时辰,便就做出了一份详细到了极点,看不出任何疏漏的作战计划。 这种效率,这种智慧,赵昱看的都是叹为观止。 若满朝文武,哪怕有这几人十分之一的本分和能耐,大明朝也不至于落到如今这个地步。也让赵昱看到了太子登记之后,这大明朝必定产生的变化,也就有了极大的信心。 所谓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并非一人一马所能为也。 赵昱本事再强,也只是个十九岁的青头。除了打打杀杀分外擅长,其他的方面,一点经验都没有。 若把希望寄托在他一人身上,只能说明太子也是个昏君的料。 然现在看来,赵昱放心了。 随后便是酒宴。 也是简陋,并不奢华。 太子有赵公明,钱财并不少。可那有大用,要用在刀刃上。太子平素生活饮食,与皇帝皇后并无差别。 在这方面,更加得到了赵昱的认可。 作为太子,未来的皇帝,如果没有这点克制之心,那也是个无能之辈。 饭菜倒是不多,也不奢华。不过太子多弄来了几坛酒水,让几人喝了个痛快。 历来酒宴上,都是交流的好时机。 这一番吃喝下来,赵昱与太子座下的这四个重要人物,在关系方面,少了几分陌生,就多了几分亲近。 尤其王翊圣,大概与赵昱同为武夫,还吆喝着与赵昱在堂中会武,略略搭了把手。 会武过后,王翊圣是心服口服,拱手诚恳道:“赵兄弟武功已臻至前无古人的境界,我不如也!” 就听一旁李玉清笑眯眯道:“之前我闻听赵兄弟在宫门外,一个眼神就把几个草包废物吓得屎尿齐出,实在是大快人心。” 赵公明只笑眯眯的,对赵昱敬酒。 李庚叹道:“便就是这般草包占了朝廷大位,却没有作为,才把这大明江山搞成这副模样,实在让人痛心疾首。” 赵昱大笑道:“有太子殿下,有诸位兄长,癣疥小疾而已,何愁不能平靖!?” 太子拊掌大笑:“说得好!来,几位都是小王的哥哥,饮胜!” ... 赵昱醉醺醺的走出宫门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 这一番饮宴,着实放松了不少。不论是太子,还是另外四人,皆不是寻常人物。只有与这等人物打交道,才是赵昱所愿也。 自是敞开心扉,喝道后来,也是掏心掏肺了。 由是这关系嘛,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心情愉快,脚步虚浮,回到府中,倒下就睡。 大略不到卯时,却就已是醒来。 若说这喝酒,赵昱也不是没喝过,但喝的少。那老山老林,哪里来那么多酒水?往往都是师父出山一趟,才能带回来了那么一坛两坛,还要精打细算,盘算着喝。 不过就算三五坛酒水下肚子,赵昱也是不惧。休说他身体强壮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这等酒水,奈何不得他。若是搬运气血,蒸发酒精,更是千杯不醉了。 只是酒不醉人人自醉,诚哉斯言。 恍惚间,赵昱觉得,这红尘俗世,也非是那般无趣。 卯时前醒来,赵昱精神抖擞,没多说,便就在后院的小校场里走了几趟拳脚功夫,又静坐熬炼气血,摸索穴窍,直至于日头初生。 今日赵昱无事,那行军作战,粮草为先,须得李庚与赵公明那边做好准备之后,才是赵昱动身的时候。 晌午十分,王翊圣来了。 交流武功不提。 二十六章 赠神骏初为先锋 王翊圣的功夫是家传的。 只道是他祖上百八十代之前,便是大秦烜赫一时的军功勋贵,王家。譬如王翦、王贲等,是其祖。 他一身功夫,多体现在一条长矛上。那矛法施展起来,的的确确,震骇人心。正是那战场杀敌的杀戮之技,简洁、明快,如一条乌龙腾空,杀气腾腾。 王翊圣把这套矛法,及与矛法相合的练法,都已练到了巅峰境界,一身气血强横,神力广大,矛法返璞归真。就算是他老祖王翦复生,也不定是他的对手。 不过在赵昱这里,却吃了亏。 赵昱擅拳脚功夫,对兵器的用法,实不及王翊圣。初论武时,还被王翊圣逼得手忙脚乱。 却很快适应,明悟那兵刃,也只是拳脚的延伸而已。 如此反压王翊圣,合着那一身浩瀚无双的神力,王翊圣只能甘拜下风。 王翊圣一身力气,也有数千斤,不差于楚霸王、吕奉先。但在赵昱面前,却不值一提。若非赵昱收摄力道,怕是三拳两脚,就能打散王翊圣的拳架子,任凭宰割。 这便是一力降十会的奥妙了。 王翊圣的境界,堪比赵昱开辟穴窍之前。但其体质,却不能与赵昱相提并论。由是即便在同一境界,王翊圣也远不是赵昱的对手。 须得知晓,赵昱在开辟穴窍之前,就有千钧神力。而王翊圣,大略只一百余钧,差了近十倍。 放下长矛,王翊圣喘着粗气惊叹:“也不知你是什么怪物,这一身力气,实在耸人听闻。” 说着还连连摇头,苦笑不止。 赵昱脸不红气不喘,笑道:“我自幼体质特殊,此非人力所能及也,王大哥不必沮丧。” 王翊圣哈哈一笑:“你看我像是沮丧的人么?” 两人相视一笑。 于是便就唤来一旁早已看的呆滞的随侍,使其拿来酒水茶点,与王翊圣就在这校场旁边,一边喝一边聊。 王翊圣道:“我自三年前把一身家传的武功练到巅峰,进无可进,自以为这天底下再无对手,没想到遇到了你。赵兄弟,你这功夫,到底是怎么练的?便是那楚霸王,也是天赋异禀,但这神力,绝对远远是及不上你的。” 王翊圣分外好奇。 赵昱闻言,忽然心中一动,不由仔细打量王翊圣,瞬即便就有了决定。 他打算把开辟穴窍的法门,教给王翊圣。 开辟穴窍的法门,虽然不难,但前置条件却高。这天底下,能把功夫练到开辟穴窍的前置层次的,怕也是凤毛麟角。 而眼前这位王大哥,恰恰就是这么一位。 身体练到了巅峰,气血之力有百余钧,已符合开辟穴窍的硬性条件。只看他能否感应穴窍,若能感应到,则就有机会开辟穴窍,若不能,则一切皆休。 而且王翊圣年轻,还不及三十,正是气血旺盛,非是气血衰败,机会很大。 于是赵昱便原原本本,把自己摸索的穴窍开辟之法,一一道出。 王翊圣要阻拦,只道是这等秘法,不可轻传。但赵昱却不在意,只道是此法乃他自己创造,要传给谁,但凭自己意愿而已。 王翊圣自是感激非常,便是语气,也异常亲热了。 口里连呼兄弟,要同生共死。 听完赵昱的穴窍开辟之法,王翊圣尘世良久,叹道:“实乃开天辟地的壮举也!兄弟,老王我敬你一杯!” 喝罢一杯,王翊圣又道:“如兄弟所言,这开辟穴窍的功夫,我已具备气血条件。只是这穴窍如何感应,可有技巧?” 作为一个功夫高手,对功夫自有其执着之处。若能更进一步,那是再好不过了。 赵昱便道:“穴窍开辟之法的两个条件,这感应穴窍乃其一。不知王大哥每每入静的时候,可曾有所感应?” 王翊圣凝眉细思片刻,不确定道:“我也不知可曾感应与否,似乎有,又似乎没有。我毕竟不知兄弟你口中的穴窍,到底有甚奥秘,与寻常穴位经脉,又有什么区别。” 赵昱恍然点头,道:“那这样罢。王大哥随我去书房,我把我所感应到的穴窍的为之,作人体图录画出来。虽每人身躯有异,穴窍的位置,各有些细微的差异,但大概不变。” 王翊圣精神大振,起身对赵昱拜了一拜,赵昱连忙闪开:“王大哥这是做什么?” 王翊圣正色道:“达者为师,兄弟,你便是吾师也!” 赵昱一怔,哈哈大笑:“亦师亦友,可否?” “善。” 相视而笑。 用了午餐,下午赵昱又随王翊圣一道,先后去李庚、李玉清、赵公明处拜访了一番,这才作罢。 第二日,便就有东宫的太监来寻,只道是太子有请。 于是到了东宫。 却原来,只一日功夫,大军出征的各种准备,竟已是做好。 太子解释:乃为此早做准备久矣。 赵昱这才释然。 毕竟大军出征,再有能力,也不可能一日便做好准备。却原来早有准备。 太子便道:“你是先锋大将,自领骑兵马队。如今河南糜烂,闯贼、献贼等一窝蜂,皆在黄淮一带搅风搅雨。地方军队又无甚作为,只能调动边军作战。” 赵昱深以为然:“是与鞑子作战的辽东诸镇?” 太子颔首:“昨日朝会之后,小王便已遣人快马加鞭,传达诏令。然则那边军总也不让小王放心,我意请你亲自走一遭,你意下如何?” 又补充道:“你在辽东壮举,辽东诸镇兵马皆知之,你若去,他等必不敢胡来。” 赵昱欣然道:“敢不从命?!” 太子大笑,于是颁了一道旨意与赵昱,使他暂为代管辽东诸镇兵马,并传令诸镇兵马与山海关集结,以待太子亲临。 随后又嘱咐道:“你去辽东之后,寻到洪督师,与他道:内阁有一位置,等着他。” 赵昱心里了然,道:“必不负太子所托。” 于是太子与了赵昱一百骑兵,乃是太子这些年来打造的班底之一。都是精锐中的精锐,乃是王翊圣练就的精兵。 果然与辽东的军队不可同日而语。 各个雄壮,军纪森严,杀气腾腾,非同寻常。 王翊圣将这一百骑兵交给赵昱的时候,还道:“太子殿下只着为兄训练了五百精骑,不能再多了。这五百精骑,每年有一半时间都会拉出去,杂在各地方军中打击山贼、匪类、流贼,作战经验已经很丰富了。” 又道:“这一百个兄弟,为兄就交给你了!” 赵昱自是领了兵马不提。 随后又有李庚送来一匹战马,合一口兵刃。 那兵刃,正是铁锥。不过与之前赵昱用以击破鞑子的铁锥不可同日而语。这口铁锥,乃精钢打造,看似模样与之前那口差不离,但重量却多了二百斤。有七百五十斤。 而那战马,则是一匹黑黝黝没有一根杂毛的神骏。 只有四蹄有一圈白毛,唤做乌云踏雪。 这马端端也是异种,前后长一丈,头高八尺,分外的雄壮。 李庚还笑道:“这匹乌云踏雪,本是太子坐骑。两年前,太子出塞,代天子安抚蒙古诸部,在一处湖边,发现了一群野马。乌云踏雪便是那群野马中的王,当时立在马群,是鹤立鸡群,分外醒目。废了好些功夫,才把它抓住,可性子烈,我等不敢让太子骑策。” 又道:“你看此马,在东宫已有两载,却仍不曾驯服。除非是饿了,否则等闲不敢接近。” 就看到几个牵马的马夫,正是鼻青眼肿,畏畏缩缩不敢靠近。 “这马有一身神力,托负千斤,也能任意奔驰。怕也是天意,正等着赵兄弟来驯服它!” 赵昱闻言,心中大喜。 此前在辽东,因无有战马能托起铁锥作战,只得步战。终归是麻烦了些。尤其在万军之中,步战优势太小。 如今这口铁锥重七百五十斤,加上赵昱体重,定要超过千斤。等闲战马更是托负不起。毕竟赵昱是个武夫,看似身材不臃肿,放在寻常人身上,最多也就二百斤的体重。但练功夫的,肌肉骨骼都远胜常人,密致的很,体重自然大异常人。 赵昱便有三百多斤的体重。 合起来,少说一千一百斤。 若这匹乌云踏雪能如意托负,那真真是一桩好事了。 于是信步上前,来到那马前五步之外,与乌云踏雪一双眼睛对视。 那马极有灵性,眼神里,皆是桀骜。 赵昱一看,不由笑出声来。 然后浑然不觉这马有多危险,上前一把拉住缰绳,就要翻身上马。那马当然不愿,甩头就挣,赵昱嘿然一笑,一把按住其头,轻轻一掀,轰隆一声,偌大一匹少说有两千斤重的战马便翻然倒地。 然后蹲下身,一只手把它按住,挣脱不得,一边盯着乌云踏雪的眼睛:“服不服?” 果然,这野兽毕竟是野兽,马这种畜生虽亲近人,却也是兽。兽畏力,只要足够强,就能压服。 便在李庚目瞪口呆之中,一把将马扶起来,翻身上去,来回策动片刻,又使人抬来青灰色的铁锥,提在手里,果然能轻易负担。 于是心满意足。 一旁王翊圣看的满是羡慕。李庚笑道:“王兄不必羡慕,你却回家,自有惊喜。” 王翊圣微微一怔,随即正色朝东宫方向拱了拱手:“太子厚爱!” 他却知道,太子手中的神骏,不止这乌云踏雪一匹,如今既赐下赵昱一匹,他这个统兵副帅自然不会少。 二十七章 争国本无所不用其极 时已至秋中,周延儒进内阁首辅。 这天夜里,周延儒想到这一两日里的朝政变化,心里颇有些忧虑。 先是区区一武夫,一日内由草民晋参将之位,那模样还颇得皇帝欢心。这倒还没什么。虽则有违祖制,但细细想来,也只一参将,不足道哉。 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区区武夫,也只是朝廷的一口刀而已,再是锋利又能如何?他作为内阁首辅,想怎么操持,还不是一句话的问题? 关键是太子督师剿贼之事,这才是让周延儒惶恐不安的根源所在。 太子朱慈昊,别人不知道,他周延儒还不知道么?自小就异于常人,非同一般。有评价者,将其与太祖、成祖相提并论,视为未来大明的中兴之主。 但大明的中兴之主,不是他的中兴之主,也不是他背后那群人的中兴之主。他们需要的,是一个平庸,乃至于昏庸的皇帝,若皇帝太过厉害,他等人物,哪里来掌权受贿,权倾天下的机会? 作大臣的,尤其做到他这个地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唯一的所求,大概就是成为张居正那样的权臣了,与皇权已是天生对立。何况背后支持的人,他不敢违背。 由是太子的存在,让这些人一直忌惮。可太子深居简出,又从不出错,他们拿不住把柄,只能遮掩太子的贤明,当做一个透明人。这也是太子朱慈昊的贤明不曾广为人知的缘故之所在。 只因那舆论,操控在这些人的手中。 可现在,太子站出来了! 这就让周延儒如芒在背。尤其太子历来不与他们亲近,这是关键。 一旦这位不与他们亲近,又贤明非常的太子得到权力,乃至于登上大位,他们还有好日子过么? 一个武夫,他们不在意。可一个由贤明太子,未来帝王持拿的最锋利的兵器,两者合一,这就令人忌惮了。 白日里发生的事,周延儒耳聪目明,早已知之。得知太子令那武夫就要去辽东调兵,心里便更急了。 于是思来想去,便就有了主意。 就令下人拿了请柬,前往请人。 却那下人还未出门,那两位就不请自来了。 书房中,灯火黯淡。 周延儒与陈演、谢升两位内阁大臣相对而坐。 陈演乃户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内阁次辅。这并不是关键,关键陈演是东林党在朝中的代表。 而周延儒,是温体仁下台之后,东林党推上前台的人物。 亦即是说,内阁之中,实际上陈演才是真正的首辅。 至于谢升,实则是个墙头草。温体仁代表的齐楚浙党,或者说阉党,当政的时候,谢升就听温体仁的。而如今东林党占了内阁,他就听东林党的。 至于另外一位不在此的内阁大臣魏照乘,则是阉党唯一剩下的一个代表,已经被这三人排挤的完全没有话语权了。 自然的,周延儒不可能也把魏照乘请来。 这小小一间书房之中,内阁四位大学士,就有三人在场。 灯火黯淡,一看就是蝇营狗苟。 周延儒沉声道:“原本剿贼之事,皆在掌握之中。却不妨太子出来,又握了一口锋利的刀。太子素不与我等亲近,若使剿贼成功,太子掌握权柄,我等如之奈何?” 陈演微微颔首,道:“这便也是我等前来,与周兄密谈的缘故之所在。” 就道:“太子太过贤明,贤明过头了,容易独断专行,于天下大不利,我等为天下表率,自要杜绝这等隐患。” “以赞皇公的意思...”谢升伸出手来,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分外的阴森。 赞皇,就是陈演的号。 陈演微微一笑:“哎,此言大的不妥。太子乃皇帝嫡子,朱家储君,怎能如此不敬?”顿了顿,笑道:“那流贼虽是乌合之众,然则却数十万计,太子虽贤,却无有经验,战败理所当然嘛。” 周延儒闻言,不由斟酌片刻,道:“赞皇公此言虽则有理,可那武夫,却不得不防。前时辽东局势若何,你我皆知之。却凭那一人之力,将那凶暴的鞑子都击破了。流贼虽众,却如何能及得上鞑子?” 谢升也不由颔首称是。 陈演不为所动,笑道:“鞑子是鞑子,流贼是流贼。若论战力,流贼自是不及鞑子。可辽东战事,若非洪承畴谋划,只凭那武夫一人,又能有何作为?战事非只一人所能决定。尤其流贼,流窜天下,打不过就跑,遍天下都是,那武夫便是生了十条腿,又能奈何?” “况乎粮草军饷皆在我等掌握,辽东诸镇兵马,你道是他们该听内阁的,还是该听太子的?” 闻听此言,周延儒与谢升不禁对视一眼,暗道陈演歹毒。 这话里话外,分明就是等太子出兵之后,从粮草、军饷着手,迫使其战败。而辅助手段,便是要挟辽东诸镇兵马。 谢升插了一句嘴:“最好让辽东诸镇兵马原地不动,太子手中无兵可用,出了京师就打道回府,正要传个笑话,让太子贤名尽丧。” 这位更是歹毒,竟要借此机会,把太子打落尘埃。 那陈演一听,不由眼睛一亮,抚掌道:“伊晋兄此言大善!” 于是斟酌道:“听闻那武夫明日便要去辽东调兵,如此,我等可遣人先行一步,与那辽东诸镇总兵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量来不敢违背。” 又道:“如此,一不做二不休,兵部丁启睿不是在河南剿贼么,可如此这般...” 余者两人闻言,不由大的叹服,连道赞皇公算无遗策。 最后周延儒还是补充道:“还须谨防那武夫在辽东的威名。击破鞑子,虽有洪承畴谋划,可那武夫的作用却不可小视。那军中武夫最敬力胜者,想必其人于辽东诸镇颇有威名。若那辽东诸镇自忖掌了兵马,不听内阁命令,仍从了那武夫,便就不妙了。” 陈演闻言沉吟,随即颔首:“善。那以周兄只见,该如何区处?” “最好能一了百了,杀了那武夫。”周延儒眼神里闪过一抹狠辣之色:“那武夫力强,太子智强,两者合一,即便此次能阻了太子,下次也不定能阻的了。不若绝了他的根,才是万全之策。” 谢升道:“然则那武夫万军之中都不曾伤了皮毛,如何能杀了他?” “只要不是神仙,怎么就杀不得?”周延儒嘿嘿一笑,看向陈演。 陈演也笑了起来:“刀枪杀不得,还有火器大炮。火器大炮杀不得,难道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我听闻那武夫在战场之上硬接了鞑子的火炮,其力之强,自是难杀。可他既然还是人,还要吃饭喝水,怎么就杀不得了?” 谢升释然。 于是陈演道:“此间事朝会上既有定论,等闲阳谋不能阻了那武夫去辽东调兵。然则调兵,须得圣旨相随。自有阉人跟着,随侍吃喝。如此,从京师至辽东,机会多的是。” ... 翌日清早,就有王翊圣亲自前来,与赵昱一道,奔城外而走。 到了城门口,竟有太子早到,亲来相送。 还赠与一套鱼鳞甲。 太子把住赵昱的臂膊,深深道:“此去前路,定有障碍,赵兄弟,大明的未来,就托负在你的肩上了!” 太子何其智慧? 这些年来,朝中蝇营狗苟,他自于局外冷眼旁观,看的清清楚楚。其中弊病,也是心知肚明。 如今他要走上前台,不符合某些人的意愿,定要阴谋诡计施加阻拦。尤其此去辽东调兵,乃是重中之重。若无辽东兵马,要剿灭流贼,何其难也。 由是才托负于赵昱,因为只有赵昱最合适,也最让他放心。 合适,是因为赵昱在辽东的壮举,威名必广传辽东军镇,最能慑服军心。 放心,则是因为赵昱力力强,不惧刀枪火炮。由是才有最大的可能冲破障碍,调来兵马。 若无赵昱,王翊圣则便是最适合的人选。可王翊圣也非是钢筋铁骨,寻常刀剑许的不惧,可火枪大炮则不能抵挡。 较之而言,有赵昱,王翊圣则不合适。 赵昱也是个聪明人,哪里听不出来太子的意思? 这大明朝落到如今这个地步,皇帝没有能为是其一,其二便是那满朝文武,都成了蛀虫。这等蛀虫,是太子扭转乾坤的最大敌人,天生的大敌。 如此,太子要掌权,那些蛀虫必定不会甘心。 只瞬间功夫,赵昱脑子里,就想到了许多。那些蛀虫,必定要想尽办法推动形势,使太子此番事败,由是来打击太子。 却便就大笑道:“太子放心。那蝇营狗苟之辈,小道耳,我自不惧。太子且等我调来兵马,剿灭流贼,助太子扭转乾坤!” 太子深深的看了眼赵昱,收摄神情,点了点头,不再多说。这才转身,引着赵昱,来到不远处亭中。 有一队人马,正静候。 细细一看,分明当头几个太监,随侍有五十来人的锦衣卫。 那一干人等向太子行了礼,太子才介绍道:“这几位公公随赵兄弟你一起去辽东,有调兵圣旨传下。” 又相互见了礼。 太子又道:“此至关重要,赵兄务必要保证圣旨的安全。” 赵昱正色抱拳:“太子放心便是。有末将在,任凭他牛鬼蛇神,只要跳出来,一概杀之!” 言罢,还特意扫了眼这一队传旨的人马。 太子颔首,最后嘱咐:“赵兄威名,今日已传遍天下。那流贼知之,必定不会冷眼旁观。” 顿了顿:“小王就等着赵兄的好消息!” 赵昱看着太子的眼色,不着痕迹的看了眼那几个太监,点了点头,再次道:“太子只管放心!” 二十八章 匪类可能成事乎 自京师一路向东,至山海关,直线距离不过六百里,然则一路逢山遇水,自要绕道,大略要走七百里的路程。 赵昱自在京师东门别过太子,着了盔甲,骑了战马,将一辆马车托着铁锥跟在身后,引着一百精骑,与五十人的传旨队伍一道,直奔山海关而走。 行进过程中,赵昱逐渐也在运用军伍手段——他虽非军中出身,却也曾读过兵书。那古之兵书,自为古贤人所著,熟读经典之余,也未尝没有看过。 只是不曾细细体悟罢了。 而今率领一飙兵马,虽不多,可也有了实践的余地。 加之统率这一飙精骑的头领颇有行军经验,为赵昱查漏补缺,使得这一路下来,不过一日的功夫,赵昱便体会良多,行军布置,也有了章法。 昼出夜伏,第一日至于天黑,正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关头,于是便择山水之畔,扎下简陋营寨不提。 实则按照赵昱的想法,该当日夜兼程才对。所谓兵贵神速,战事紧要,哪里能按照平素的习惯来做? 可奈何不得随军而来的传旨队伍,尤其那太监,柔弱的根风中的枯草似的,半日里就呼喝连天,直呼受不了。若夜间继续赶路,怕是就要赖在地上不走了。 这毕竟是代表皇帝的钦差,赵昱虽心有不虞,但念及太子与皇帝,只好忍着,不给好脸色而已。 扎下营寨,先安排好夜间巡逻警戒的队伍,赵昱便在静坐思忖。 这行军打仗,自然是一门大学问。不是说读了兵书就都是大将了。赵昱如今既然下山入世,又为太子所感,要尽心尽力,就不得不在这方面下些功夫。 于是思忖白日里行军的收获,体悟通透,将之牢牢记在心中。 回味一遍,将实践与书籍上所言的道理结合起来,相互印证,果然所得不少。 所谓尽信书不如无书。 古之书籍,虽然是经典,但时移世易,世道的变化,使得古贤人的道理,不一定完全符合现在的情势。 就当该顺势应变。 赵昱便找到了其中的关节。 回味过后,赵昱定下心来,开始搬运气血,打熬功夫不提。 这一身功夫,才是赵昱的根本所在。没有这身功夫,赵昱说什么也不可能报的了仇,更不可能成为太子的坐上宾。 而且十年以降,武功已经深深刻刻的烙印在他的骨子里,成为了一种习惯中的习惯,无法更改了。 即便在京师的两三天里,赵昱也不曾放松分毫。 大略子时,赵昱正在搬运气血试探性的冲击脾土窍,以之极其穴窍的反应,感悟其奥妙。 忽然间,外头传来一声呼和。 赵昱闻声,轰然站起来,一把抓起放在一旁的铁锥,三两步赶出来,正见有一人快步迎来。 “发生了何事?” 赵昱看的分明,这人是太子予他的一百骑兵中的一人。 “将军!” 那骑兵抱拳道:“刚才发现有人在周遭徘徊,于是遣了两个兄弟去查看。” “什么情况?” “大略有二三十人在那边的树林里,来者不善。” 赵昱微微点头:“早在预料之中。” 又道:“此间夜色昏暗,尤其钦差安危要紧,不宜夜战。你等且加紧防备就是,若那二三十人不来,便不予理会,若敢接近营寨百步,杀无赦!” “可将军,若这些人别有意图,该如何是好?” “无妨。”赵昱青嫩的脸上,有着非同一般的成熟:“若只二三十人,不足为惧。你等皆是精骑,十人便能杀散他们。若这二三十人别有所图,便更加不能轻动。夜色之中,目力不能及,若被引走,钦差遭了灾,丢了圣旨,坏了太子托负,你我便罪莫大焉。” 这人一听,心中赞服,道:“明白了,将军!” 于是转身去了。 赵昱目光四扫,尤其看了眼远处的小树林,眼中闪过一抹寒光,随即转身往帐篷而回。却不及帐篷十步,赵昱顿了顿脚,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个冷笑。 然后大踏步走到帐前,施施然掀开帐篷,便看到自家帐篷之中,竟坐着一人。 这人一脸匪气,吊儿郎当,就坐在赵昱原来的位子上。 见赵昱进来,那人也不动弹,只笑嘻嘻的,摸了摸一撮八字徐,道:“久闻辽东战神赵昱的威名,今日一见,名不副实。” 赵昱瞥了他一眼,信步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衣襟,那人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就被赵昱一把掷在地上,砰的一声,一时间张大了嘴巴,好像离开水的鱼儿,竭力呼吸。 赵昱这才坐下,淡淡道:“你一脸匪气,不是个好人。说吧,你是何人,来我帐中又有何事,外边小树林里,可是你的人?” 那人良久才缓过气来,翻身爬起来,喘了几口粗气,眼神里已是带着惧色:“果然是辽东战神,名不虚传,小人李开山,之前得罪了。” 赵昱冷眼看他,知道这人畏力而不畏其他,果然是个匪类。 道:“说吧。” 李开山才道:“我乃闯王麾下夜不收头领是也。” 说到这句,李开山面露幸有荣焉之色,随即道:“今奉闯王之命,前来延请战神,共同推翻腐朽的明廷,建立一个人人有饭吃,有衣穿,享太平的盛世!” 赵昱闻言,登时嗤笑出声。 随即神色一收,嘿然道:“闯王?李自成?” 连连摇头。 “那李自成号称为民,却也是个畜生而已。”赵昱脸上神色,不屑到了极点。 李开山一听,神色骤变:“休得胡言!闯王自起兵以来,杀贪官,灭豪强,不纳粮,哪一桩哪一件不是为民的举措?” “笑话!” 赵昱嗤笑连连:“你道我不知你们这些流贼的本性?尤其你这等头目,全都是些畜生!看你满脸匪气,想必在跟那李闯之前,必定也是个山贼匪类罢?你这样的人,也敢称为民?你脸皮之厚,比那朝中的蛀虫,都要厚上一倍!” 赵昱下山,为何直接选择明廷,而不把所谓义军放在考虑之中,这自有缘故所在。 所谓义军,是什么德性,赵昱知道。师父青云道人就时常感叹,道那义军都是吃人的野兽。其中龙蛇混杂,土匪成群,而身具高位,口里喊着为民,要太平盛世,所作所为,与禽兽却也无异。 每每起兵,以刀兵威迫,挟裹百姓,又使百姓做炮灰攻城,还吃人肉。所过之处,比那蝗灾还要流毒百倍。 本是还有些活头的地方,经过流贼肆虐,瞬间成为一片白地。 这样的毒瘤,安敢称之为义军? 李闯本身倒还好些,却譬如那张献忠,每每杀人,都不问理由。开心了杀人,不开心也要杀人,想起了杀人,没想起也要杀人。 这样的恶鬼,什么玩意儿?! 就算明廷再是腐朽,有再多的赃官污吏,可毕竟还有太子这样一位贤明的储君。官员之中,也不是没有好的。 而且还有天下大义,做起事来,毕竟要顺利一些。 不论如何,赵昱都不会选择与这些流贼为伍。他不屑与朝廷那些蛀虫为伍,流贼更甚之! 赵昱伸出手指,指着那李开山,喝道:“我今日放你一条性命,你且回去,告诉李闯,还有那献贼一干恶鬼,待我调兵回来,杀入河南,尔等只管把项上人头奉上便是!” “滚。” 最后一眼瞪过去,只瞪得那李开山气血翻腾,忍不住竟喷出一口老血来! 骇的是震怖惶恐,连滚带爬滚出帐篷,被冷风一吹,才回过神来,不敢大模大样,连忙隐入黑暗,消失不见。 帐中,赵昱闭上眼,叹了口气。 他曾读史,也知道如今大明已是病入膏肓。若非有一个太子,给了一缕明光,赵昱怕是不会进京。 大略为行孝道,在哪个山旮旯里找个女人,成了亲,生了子,便就如此。 可毕竟太子特殊,给赵昱一种非常特别的感觉。第一眼看到太子,直觉就告诉他,太子能成事,一定能成。 这才会跟太子下山来。 否则便会拒绝了太子,又去寻洪承畴了。 这其中自有差距。 随了太子,与随了洪承畴,意义大不一样。 赵昱自有区处。 那史书上,历朝历代,在末代之时,都有所谓义军。但能成为真真意义上的义军,把救国救民放在心间的,数不出几个来。 就近的,大略只有太祖元璋了。太祖就是义军出身,可太祖却不比历朝历代的其他义军,自有章法,把救国救民,也在心中放。或如汉末的黄巾,唐末的黄巢,这些人,掀起的义军,实则就是毒瘤。害人不浅。 而李自成、张献忠这等人物,比张角、黄巢还要不如。 至少张角在掀起起义之前,还曾行医天下,救过许多人,有善名、贤名。而黄巢也自有缘故,黄巢毕竟也是读书人,行军打仗好歹有些章法,不似眼下这等流贼,大多匪类出身。 在赵昱看来,这等人物,皆要剿灭。就算这些流贼最后有可能掀翻大明,但也不一定真能成事。匪类可成事乎? 二十九章 备万全双管齐下 若照着赵昱寻常的性子,便譬如这名字大气却一脸匪气的李开山,早早就拧了脖子,让他应了孽报,见阎王去了。 合着那小树林里二三十人,一概杀之,不留半条性命。 然赵昱如今,毕竟不是单枪匹马孤家寡人的时候了。念头一转,便就考虑良多。这才放了那李开山,使其回去报讯,慑一慑那闯贼、献贼。 当然,赵昱也不会把自己看的太高。大略那流贼,自在中原逍遥快活,虽闻赵昱之名,却不一定知道赵昱的真正本事。 只看那李闯派来这区区一个夜不收的头目来招揽他,大略就知道李闯并不重视他,认为他赵昱有多厉害。 大略那流贼还以为鞑子也不过如此。 他等流毒千里,打的大明的地方军队溃不成军,却那鞑子被大明一战击破,自然而然,或便以为鞑子也是乌合之众了。 不过不管怎样,那流贼是以为赵昱厉害,害怕的瑟瑟发抖也好,以为鞑子乌合之众,更显嚣狂也罢。 天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若知赵昱厉害,狗急跳墙之下,断断也不会金盆洗手,多半会抱着多捞一笔是一笔,多狂一下是一下的道理,更如疯狗。若不知赵昱厉害,只把辽东边军当成地方军队,嚣狂更甚,自是同样愈加疯狂。 不论如何,是使流贼害怕,还是使其嚣狂,都是一样的道理。 那流贼狡诈,打不过就跑,就算只二三十人,只要那贼首还在,很快又要卷土重来。正要让他疯狂,或让他轻视,待得大军一到,雷霆一击,破其军,斩其头,一战而尽全功。 来时,太子叮嘱小心前路。赵昱便就猜到,或流贼,或朝中蛀虫,都会打主意。现如今,流贼既过,李闯派人来了,至于献贼等人,比之李闯还要跟垃圾一筹,怕是都想不到这一点。 接下来,必定是朝中蛀虫的手段了。 是派人拦截?设彀以待? 还是其他阴毒手段? 赵昱打起警惕,暗暗提备。 按照近日的脚程,自京师至山海关,还须得五七八日。也不知那满朝蛀虫,手段将在合适展现,赵昱是拭目以待。 翌日一早,又是启程。 那太监、锦衣卫一干人等,倒也老实。只收拾好一应物件、旗牌,打将起来,继续上路。 赵昱在前,策骑不急不缓。 忽然对身旁一骑道:“你带上十个兄弟,先行一步,去山海关先见马科总兵。只道是我将至,持天子旨意,太子期望,前来调兵,请他传讯各镇总兵,调集精兵于山海关。若马科冷淡,便就不理他,直奔塔山去见塔山总兵李辅明,告知来意。只道是听从天子调令,日后荣华富贵,不在话下,让他早作准备。若李辅明也冷淡相待,只派一二人回来报讯,自便且寻地按捺,待我到来。” 身旁这人,正是这百骑头领,姓张,闻言微微一怔,道:“将军的意思是?” 赵昱斟酌道:“你也是跟着太子的老人,想必知道朝中的波诡云谲。那等蛀虫,怕是不愿看到太子掌权。此番太子督师剿贼,若胜,必定声望大涨,自是那等人物不愿看到的。他们必定会想办法阻拦。使太子失败。必阻止太子征调辽东之兵,若无边军,战事必定艰难。或遣人沿路拦截,截杀我等。或传讯辽东,使辽东各镇兵马不敢动弹。为防万一,你先走一趟,探探情势,使我也好有所准备。” 张统领一听,不由色变,也不敢怠慢,连忙道:“将军所言极是,我立刻去办。” “嗯。” 于是张统领便带了十个精骑,只带了赵昱手书,换了一身衣物,掩藏身份,便先行一步,奔山海关而走。 见此,那钦差队伍之中,有人不禁相互交流眼色。 ... 张统领带着十个弟兄一路疾行,除了必要的休息,其他时间都在赶路。大略三日,便至山海关。 山海关总兵马科,曾也与赵昱有过照面。就在月余之前,锦州大战,赵昱的凶威,马科自然是知道的。 因锦州之战,马科也捞到战功,不过眼下朝廷的拔擢旨意尚未下来,他仍是山海关总兵,还没挪窝。 张统领十一人,入了山海关,直扑总兵府。 便使总兵府卫兵前去禀报。 那卫兵闻听是赵昱遣来的人,登时精神大振。赵昱的厉害,在辽东诸军镇之中,是广为流传。战神之名,就是辽东军阵的士兵给安在赵昱头上的。 鞑子有多厉害,别人不知道,辽东军镇的士兵难道不知?可以说,锦州之战能胜,全系于赵昱一身,尤以兵卒们最为敬仰。 于是态度大变,热络的紧。一边又连忙分出一人,入总兵府前去禀报。 片刻之后,竟马科亲自来迎。 说来一个总兵,独领一军,已是位高权重。参将还在总兵、副总兵之下。而马科却亲自来迎,而且迎的还不是赵昱,只是赵昱派来的人。 可见赵昱在马科心中的分量。 这也是亲眼目睹过赵昱凶威,自然而然产生的反应。那鞑子皇帝,万军之中,被赵昱生擒活捉,拿到家乡,枭首祭父母,这是何等气魄?! 那鞑子高层,近乎一战被赵昱一勺烩了,这是何等凶暴?! 马科可不以为,有手下这一飙兵马,便可不把赵昱放在眼中。得罪了赵昱,那样的人物,连清国的皇帝,都说杀就杀,他马科又算什么? 自是不敢怠慢,即便只是赵昱派来的人,而非赵昱本人。 因此,张统领等人才深深的感受到,赵昱在辽东的威名! 于是入了总兵府,马科在正厅中正式接见。 马科道:“赵壮士神威赫赫,我等辽东诸镇,上到总兵大将,下到伙夫小兵,没有一个不深深敬仰。” 先是拍了个马屁,这才道:“不知赵壮士遣几位兄弟过来,有何事吩咐?只管道来,我马科便是砸锅卖铁,也要满足。” 张统领闻言,心里松快的紧,笑道:“好教总兵大人知道,赵将军如今已是参将。” “哦?!” 马科眼睛微微一亮。 赵昱入了军伍,无论如何,至少在大方面来讲,跟他算是一路人了。都是武夫嘛。自然的,就更加亲热。 道:“正该如此!” 他抚掌笑道:“锦州之战,赵参将力挽狂澜,若不超擢提拔,反倒是寒了众将士的心了。” 张统领呵呵一笑,也是幸有荣焉。 他被太子拨给赵昱,日后便是赵昱身边的亲兵标营,与赵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赵昱越是有荣光,他自也是感同身受。 连这一镇总部,都如此低眉顺目,张统领心里如同大夏天里喝了一瓢凉水,畅快。 不过他并非是那种得志猖狂的人物,能被太子看上,张统领也是个稳重的角色。 便连忙揭过此节,说到正事:“数日前朝廷决定以太子殿下督师河南、河北、江南、关中、陕西诸地剿贼事宜。以赵将军为先锋大将。太子令赵将军至辽东,前来调兵。” “哦?” 马科闻言,呵呵一笑,眼中闪过一抹异样,道:“竟是如此?不知这章程怎么个说法?” 张统领道:“天子下旨,征调辽东诸镇大军八万,归于太子殿下统领。” “原来如此。”马科点了点头:“那赵参将而今何在?” 张统领道:“赵将军正与传旨钦差随后,三五日即至。将军派遣末将先行一步,来山海关,与总兵大人先知会一声,请总兵大人帮忙传讯于诸镇总兵大将,早早调兵山海关。” 马科听完,点了点头:“张兄弟放心。既是赵参将所托,我必不敢怠慢。请张兄弟在府上住着,我自遣人传讯,两三日必定全数办妥。” 张统领松了口气,起身拱手一拜:“多谢总兵大人。” 于是便为总兵府的小厮引着,安排兄弟,休息去了。 待张统领离开,马科脸上神色,就逐渐沉了下来。 他站起身来,来回踱步,片刻后叹息一声:“真教人为难呐!” 那后堂之中,就转出一人,是马科的师爷参谋。此前一直在后堂静听。这时出来,笑道:“总兵大人何必忧心?” “怎能不忧心?” 马科重重坐下,道:“前时锦州之战,你没去,不曾见过那赵昱的本事。那可是刀剑不伤,连火炮都不怕的凶神。万军之中,黄台基这等奴酋,一干高层,一网打尽,可都是这位一手操持。实在他手中的鞑子,没有一万五,也有一万二了。那可是亲手屠杀的性命呐!” 说到这里,马科连连叹息:“这等人物,哪里敢得罪?你道本总兵麾下有些人马,能横行无忌。可若得罪了这位无法无天的主,发起狂来,哪里拦得住?一锥下去,那是连一根完整的骨头都看不到哇!” 那师爷闻言,并不惊奇。他虽不曾亲眼见过,可上下兵卒将领,哪一个不曾传闻?听的多了,自然也就知道,那赵昱的确是一个非人的存在。 却笑道:“总兵担忧,那是基于赵昱能走脱算计的前提。若赵昱此来调兵,半道上被人杀死,总兵有何须忌惮?” 马科连连摇头:“那等人物,哪里是杀的死的?内阁那几个大佬,以为是寻常的武夫么?刀枪不入,火炮都不怕哇!计算他等调遣几万兵马,也拦不住赵昱。” “总兵大人此言差矣。”那师爷参谋却笑道:“杀人,不定得要刀剑。一杯毒酒,也能置人于死地呀。” 马科闻言,登时怔滞,猛地看向师爷:“你是说,那些阁老竟要用这样下三滥的手段?!” 师爷点头,不屑嗤笑道:“说是阁老,其实都是些蛀虫。那样的人物,背地里坏事做尽,哪里有什么底线?再是下三滥的手段,他们都敢使。” 三十章 不胜防鬼蜮伎俩 马科愣住了。 良久才叹道:“莫非一个前无古人的猛将,就要死在这等下三滥的手段之下?!” 一时间,竟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 那师爷便宽慰道:“这也只是一个可能。那赵参将既然如此非凡,也不定不能躲过暗箭。” 马科不禁点了点头:“是啊,他那般强横,就算是用毒,也不定能杀了他吧?” 语气却不敢肯定。 师爷点头,道:“总兵大人刚刚见了那赵参将派来的人,以我之间,那赵参将心里必定也有所提备,否则不会派人乔装先行,先来与总兵大人打招呼。大略应该是有提备的。总兵大人之前也不曾怠慢,一应所求,都满口答应,既如此,更加不必担心了。” 他解释道:“若赵参将能走脱暗箭,来到山海关,总兵大人既不曾怠慢他派来的人,自然也不会怪罪总兵。若他被害,那自一切皆休,无话可说了。” 马科闻言,不禁点头:“言之有理。” 却问道:“如此,赵昱所求,我该如何应对?是派人传讯于诸镇总兵,还是暂且按捺?” “自是派人传讯。”师爷道:“反正也没有损失,该怎么做便怎么做罢。” “可是...”马科犹豫道:“住在府上那人,恐怕要心中不虞了。” “何必管他?”师爷呵呵一笑:“虚与委蛇即可。他又不知总兵传讯是为了什么,恐怕还以为总兵大人与其他各镇将军商量那内阁诸老吩咐的事呢,心里高兴还来不及。” 马科于是放心:“好,这事就交给你去办。对了,派人去关内,尽快查知赵昱合钦差行踪,观摩结果,是生是死,本总兵须得尽早知晓,才能临机应变。” “大人放心。” ... 自张统领离去,已有五日余。 赵昱估摸着,张统领那边,应该有回讯传来。 这五日以降,竟波澜不兴,不见那朝中蛀虫的手段。 若放在平素,怕是连赵昱,都要放松警惕了。可赵昱却知道,此间事,事关重大,关乎于太子能否力挽狂澜的第一步。 若走出这一步,才能海阔天空。若第一步就失败,太子大失人望,以后的路,便不好走了。 因此,赵昱一直警惕着,越是接近山海关,就越是小心谨慎,不论百日黑夜,皆提备非常。 赵昱猜测,至山海关,最多还有两三日。若要动手,当就在这一两天了。 眼看天色黄昏,有斥候来报,道是前头有个废弃的村庄。 自崇祯皇帝登基以来,鞑子曾数次绕道入关,乃至于围攻京师。便使得京畿地区,多遭劫掠。越是往东、往北,这样废弃的村落就越多,与赵昱家乡的那个村子,分明如出一辙。 在赵昱看来,鞑子与流贼,本质并无差别。都是蝗虫一般的角色,只知毁灭,而不知创造。 闲话休提。 有废弃村子,自然方便夜间安营扎寨。 于是紧赶慢赶,就到了那村子里。 传旨钦差之中,就有太监大略几日下来,多吃干粮,嘴里干涩,想要换换口味,于是遣了一队锦衣卫,到林子里打猎去了。 赵昱倒不管这些,钦差嘛,能跟他们这些兵丁一起,吃五六天的干粮,已经很不可思议了。 正在赵昱啃干粮的时候,那一队锦衣卫回来了。竟抬着一头野猪! 实际上,若不是为了赶路,在荒郊野外,赵昱的食谱,大的很。若是一人,过的必定滋润。 可如今他完全按照行军打仗的方式来做,许多规矩,从他自己开始,都要遵守。 是以当为表率,不能散漫。 吃了干粮,赵昱先安排好夜间巡逻的事,又自沿着村子走了一遭,将周遭地形看在眼里,这才回到帐篷之中。 当此时,帐外就有人来,却是一个小太监。 赵昱把人请进来,看到太监带着两个锦衣卫,各自捧着一大块烤肉。热腾腾的,刚一进来,那肉香味就让赵昱肚子动了一下。 自为师父收养,赵昱练武,每日里就从未少过肉食。 说来这五六日,对赵昱也是一种煎熬。 现在突然闻到肉味,不禁口舌生津。 道:“钦差此来,有何要事?” 那小太监笑眯眯的:“这一路上承蒙赵参将的关照,才能安然无恙。刚才手下人打了一头野猪回来,咱家等人不敢独享,正要请赵参将共享之。” 小太监声音阴柔,停在耳中,颇为让人皱眉。不过赵昱并不歧视太监,大略都是为了生活罢了。行伍打仗的兵卒也好,行脚走路的行商也罢,乃至于地里刨食的农夫,亦或者当官的,都是为了生活。本质上并无差别。 赵昱虽然没有什么超前的思想,但随了师父青云道人,的的确确,并不歧视。 于是笑道:“多谢钦差好意,这行军打仗,同甘共苦,我麾下兵卒都吃干粮,而我却吃肉,实在不该。” 赵昱却也能忍住食欲,摆手道:“且拿回去,钦差等自己享用便是。” 那小太监一怔,神色有异,赵昱大略是以为,这太监从没见过他这样的,心中讶异罢了,并不放在心上。 却又听那小太监道:“参将果然有名将之风。不过参将也勿须如此,那一头野猪,三百多斤,这里共才百五十人,一人分二斤,都绰绰有余。咱家已着人分下,不论兵卒,皆有肉吃。” 赵昱闻言,不由露出笑容,只道是这些太监,也不都是自私自利罪大恶极,还晓得关心别人。 于是笑道:“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那太监暗暗松了口气,挥了挥袖子,左右两个锦衣卫,就把两大块烤肉呈上来。 赵昱也不客气,拿来,三两口,一块二三斤重的烤肉,便就下肚了。 深深的吸了口气,赵昱只觉过瘾。从不觉得,这野猪肉竟然这般香嫩。 又拿起另一块,正要咬下,忽然神色骤变。 赵昱把手中肉块狠狠掷出去,轰隆一声,砸在那眼睛一眨不眨正看他吃肉的小太监身上,只把那小太监砸的四分五裂,满肚肝肠登时流了一地! “你们在肉里放了什么!?” 赵昱捂住腹部,脸色变得铁青! 那两个锦衣卫见状,根本不理会那四分五裂的太监,其中一人冷冷笑道:“好教参将知晓,是鹤顶红。” “好个歹毒的鹤顶红!” 赵昱坐下来,双腿一盘,一边搬运气血,一边喝道:“你们是周延儒的人?!” 这两个锦衣卫大概以为赵昱已无反抗之力,嘿笑着道:“正是。”还对西边拱了拱手,大义凛然道:“你这妖孽,祸国殃民,我等奉阁老旨意,前来杀你!” 便就抽出绣春刀,缓步上前:“你若到了阴曹地府,便须得不能怪我兄弟二人,谁让你阻了阁老们的路呢!” 赵昱脸色已显灰白,双目之中,变得混沌。 却哀叹道:“我日防夜防,竟不曾提防饮食,实在不该呀。我一身本事,竟不曾施展,就要死在你们这些小人的手中,悲乎!” “你那一个武夫,何必悲春伤秋,作那墨客骚人状?快拿来人头,使我等兄弟也好早些回去复明。” 言罢之下,两口锋利的绣春刀,一左一右,一个找准脑门,一个找准脖子,哧啦一声劈将下来,眼看赵昱似乎就要人头落地! 那两人脸上,已是露出了阴阴的笑。 却噗噗两声,两人手腕一震,绣春刀差点脱手跌落!竟似如中败革,又有反震之力,细细一看,之间赵昱脑门、脖颈上,竟然一条白印都不曾有! 这两人登时大惊,又拿刀去戳赵昱的眼睛、嘴巴、鼻孔。 赵昱只管闭上眼睛、嘴巴,任凭其戳杀,却不破油皮! 这下这两人端端是骇的面无人色——都已下毒,眼看就要杀了赵昱,却竟连一个无法动手反抗的,都砍不动,这这这... 哪里来的怪物! 却哪里知道,赵昱体质特异,铜皮铁骨。即便腹中有毒,即便他死了,肉身等闲也不可能被破坏! 两人登时束手无策,急的是团团转。 这帐中,虽然声响不大,可万一有那兵卒前来,漏了馅,便就大大不妙了。一时间,这两人心中又是纠结,又是后悔。 早知如此,就该多待些毒药,一并把那骑兵都毒倒了一了百了。 现在却骑虎难下。 杀又杀不得,好好一口绣春刀,连皮都戳不破。等毒发身亡,却又怕生出变故,被那兵卒知晓。 两人正不知所措,忽然赵昱便睁开了眼睛! 噗的一声,好大一口黑血连带之前吃下的野猪肉尽数被赵昱吐出,化作利箭模样,直直把面前一人打了个对穿,并斜射上去,打断了帐篷的支架,轰然一声,那帐篷便倒下。 如此动静,那麾下骑兵哪里能看不到? 合着远处的钦差锦衣卫,都围拢上来。 就忽然那倒下的帐篷掀飞出去,赵昱口角带着一丝黑血,提着一个锦衣卫走了出来。 他脸色有些苍白,神情略低,分明并非完好无损。 却把一双眼睛,射出更加璀璨的光,狠狠一扫一干钦差锦衣卫,将手中之人掷在地上,喝问道:“众将士都吃过野猪肉?!” 早已有眼尖的,看到地上秽物,细细一查,失声叫道:“竟敢与将军下毒!” 登时,刀枪出鞘,铿锵有声,团团就把那钦差一干人等全数围住。 三十一章 人才何其多也 “住手!咱家是钦差!” “好大的胆子,锦衣卫也敢动!” “赵参将,此事咱家毫不知情,与咱家等人无关呐!” 一干太监、锦衣卫登色大变,或色厉内荏,或连声解释,皆惶恐不安。 “咳咳...” 抚胸咳嗽了一声,赵昱只觉胸腹之中火辣辣的,如同火烧。也不知那贼人下了多少毒药,即便赵昱功夫已经超凡脱俗,能够控制全身气血、脏腑、血肉,都无法在短时间内把毒素全部清除。 好在他体质特殊,自愈力超强,胸腹之中的疼痛,正是在排出大部分毒素的情况希阿,自愈能力与余毒纠缠而产生的反应。 深深地吸了口气,赵昱神色分外难看。 那鞑子举国之兵,也不曾伤他分毫,却没料到,竟栽在了区区一块猪肉上!赵昱心中恨怒,也感到自己初出茅庐,虽则警惕防备,却经验太少,不曾想到那些人用这般阴毒手段! 端端是小觑了那蝇营狗苟之辈! 目中寒光闪烁,赵昱钉着这余下四十余钦差队伍,面色变换两次,喝道:“都杀了!” 包围钦差的九十骑闻言,二话不说,提刀就砍。 他等百骑,已被太子拨于赵昱作为标营亲卫,自此,身家性命,与赵昱紧紧相连。况乎此番走辽东,乃是太子大事,不能有丝毫疏忽。 有人藏在钦差队伍中,对赵昱下毒,谁又敢肯定,这四十余人之中,就只有那几个暗子? 就算是钦差,也要斩尽杀绝! 将一切隐患,都扼杀在萌芽之中。 不过片刻功夫,那四十余人便被斩杀殆尽。 赵昱目中寒光才稍稍收摄。 就有拿圣旨上前:“将军,从太监身上搜到了圣旨。” 赵昱点了点头,接过圣旨,卷起来放进怀里,道:“事急,既然这些杂碎都死了,没了拖后腿的,我们立刻动身,连夜赶路。” “是。” 赵昱随后又问起野猪肉,却竟都吃过。不过并未有人中毒。想必要谋害赵昱的,并不曾考虑全面,或者毒药带的不多。 倒是都值得庆幸。 一路疾驰不提,到夜半子时,寻了个避风避露的地方,修整了两个时辰,天不亮又启程继续赶路。 日上三竿,有两骑迎面而来。 赵昱目力非凡,早早看的分明,正是派去山海关先行一步十人中的两个。必定是张统领遣来报讯的。 于是勒马道旁,片刻后两人到来。 翻身下马,先拱手一拜,便才将张统领去山海关所历之事一一道出。 “山海关马总兵满口答应,并已遣人传讯各镇总兵。” 赵昱闻言,先是点了头,随即沉吟道:“难道朝中那些蛀虫,不曾想到拉拢诸镇兵马?” 但又摇了摇头。 那等人物,说他治国安民,自都是些废材。但要说阴谋诡计,那绝对能把赵昱从京师甩到辽东。 赵昱都能想到的事,他们不可能想不到。 这么说,是马科自己的决定。 赵昱念头一动,大略明了。 马科是见过赵昱的,也知道赵昱的厉害。先不说他满口答应,是真还是假。但无论如何,他怕是都不敢得罪赵昱。 那朝中蛀虫,只把赵昱当个武夫。可军中出身的马科,才知道赵昱真正的厉害。 这对待态度,自然南辕北辙,格外不同。 心里有数,赵昱微微颔首:“张统领如今何在?” “在马总兵府上静候。” 赵昱道:“归队罢。我们直去山海关。” ... 山海关总兵府,马科面露震惊之色:“你是说,那赵昱把钦差都杀了?!他哪来那么大胆子!?” 却又打了个寒噤:“这人真是无法无天。都做了参将,还这样肆意妄为,真是个愣头青。这样的人,最是不好得罪。一旦惹毛了,什么都不顾哇。” 马科心里不禁暗暗庆幸。 幸亏一早就不打算得罪赵昱,要不然等他来了,还有活命的份? 身旁师爷参谋就道:“的的确确是个胆大包天的人物。却也是个有决断的。毕竟不能肯定那钦差队伍之中,到底有多少阁部们的暗子,不如一刀杀光,一了百了。毕竟此番关乎太子大事,等闲疏忽不得。” 顿了顿,道:“信鸽传回来的信上说,我们的人找到痕迹的时候,赵昱已经离开了。仔细探查了当场的蛛丝马迹,主要是找到一块猪肉,说上面有毒。” “哦!”马科不由叹道:“看来你猜对了。他们的确动用了这样的手段,可还是没能奈何赵昱。” “赵昱应该吃下了有毒的猪肉。”师爷参谋又道:“当场还发现了一些食物残渣,应该吐出来的,其中也有毒。是鹤顶红,量很大,一头大象都能毒死。不过看样子,赵昱虽然着了道,却并没有被放翻。” “真是个怪物!” 马科吐出口气:“看样子他应该快到了。你说,本总部该怎么办?” “听他的。” 师爷斟酌道:“一则此人胆大包天,若总兵大人不从了他,后果难料。毕竟,其人因锦州之战,在辽东各军镇的大头兵心中威望颇高。” 马科不禁点了点头。 是这个道理。 一旦惹毛了赵昱,翻手把他打死,想必恐怕他手底下那些大头兵,不说给他报仇,怕是反倒要乐得拍掌庆贺。 毕竟跟了赵昱,百战百胜,不说别的,这战利品肯定大把大把的有。这年头,底层的大头兵都穷怕了,从上到下一层一层的盘剥,说实话,像总兵之类的,对底层的大头兵,没有那么强的控制力,依仗的,基本上都是自己的家丁亲兵,或可谓之标营。 再则赵昱持圣旨而来,又占了大义。就算杀了他马科,也有的是理由。一句抗旨不尊,就足够杀他了。 赵昱又凶横的紧,鞑子万军都不能当,明军的底层小兵,又有何能为? 自是乖乖就从了赵昱。 那师爷微微一笑,知道马科考虑通透了,又道:“二则想必总兵大人也明白,赵昱此来,毕竟有圣意加身,是皇帝的意思,总兵若是推诿,寻常时候倒无所谓。哪怕来十队八队钦差,找了个理由推了就是。可赵昱来了就不行。推不了。” 马科深以为然。 这退却不得,正是建立在赵昱的凶威和声望上的。 “再则赵昱随了太子。总兵须得知晓,太子乃是储君,未来的大明天子。今上虽然勤恳,但毕竟能力不足,无法力挽狂澜,若大明还有救,希望只在太子身上。如今有机会能与太子拉上关系,总兵大人,机不可失呀。” 马科哪里不清楚,可他不是个有决断的,犹豫道:“可内阁几位阁部那里...”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师爷笑道:“这天下姓朱,不姓周,也不姓陈,跟不姓其他。阁老而已,这些年来,换了多少?” 马科听完,心中豁然开朗。 是啊,阁老换了一茬又一茬,可皇帝总归是老朱家的。 “好!” 马科站起身来,一拍手掌,来回踱了几步,决心道:“我就把身家都押在太子身上!”他看了眼师爷:“希望老天保佑吧。” 师爷笑道:“老天已经在保佑了。” 他悠悠道:“赵参将不就是老天降下的战神么?” 马科一怔,随即笑了起来:“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呀!” 师爷又笑:“非但如此,太子必定也是非凡人物。历来能人异士,莫不高傲非常。你看那赵昱,洪督师如何劝解,也不曾动摇。而太子一至,便就从了太子。就仿佛关羽、张飞、诸葛亮之余刘备,徐达、刘基、常遇春之余太祖!此天意也!” 马科喜色大涨,连连点头:“是天意,真真是天意呀!” 若非天意降下赵昱,大明在锦州就一败涂地了。此时怕是鞑子都打到京师去了。这是决定性的转折点啊! “师爷大才呀!”马科恭维道:“若非是师爷,我想破脑壳也想不通透哇。只怪朝中都是些鬼怪,如若师爷能入阁,大明哪里能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这恭维可就大了。 但那师爷却生受了,分明也是如此自信。 却也不奇怪。 每每王朝末期,不是没有人才,而是人才辈出。只因正经的出路被蝇营狗苟之辈堵住了,真正的人才没有出头之路。也正因如此,一则加快了王朝的衰败——窃据高位的全都是些鸡鸣狗盗之辈,不衰败才怪。二则人才无路可走,要么投了鞑子,要么投了贼人,要么只能隐姓埋名。 如此,人才大多都与朝廷作对去了,由是正统朝廷更是雪上加霜。 这马科身边这位师爷,实际上只是其中之一罢了。 比他混的更惨的,真正的人才,比比皆是。 师爷又出了一个主意:“太子此番动作,分明就是要登上前台的节奏。朝廷衰败愈快,太子愈是忍不住,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朝廷继续这样下去。剿贼便是太子走出来的第一步。有赵参将,太子绝不会输,流贼还比不上鞑子凶猛。但若能有更多的可用之人、可用之兵,太子的胜利就会更辉煌。此时投靠太子,是最好的机会。总兵大人若能想办法说服其他各镇兵马,顺从赵参将调遣,太子知道以后,就不会忘了总兵大人的好处。待得太子登基,总兵大人的前程,呵呵...” 马科不由大喜过望,连道妙哉。 然后道:“那此事,就交给师爷去做?” 师爷欣然应允:“敢不从命?” 马科道:“待得师爷功成,必少不了师爷的好处。” 师爷微微一笑。 心里却暗叹这马科毕竟也是个短视之辈。 只是好处么? 习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他自曾寒窗十年,只因朝中黑暗,没能出头。却并非不想出头。屈居于一个总兵麾下,做个师爷,也只是权宜之计。 现在有了机会,他自然也想要展露自己的才华。给马科出主意,一则是为了报答马科这些年来的照顾,二则是希望马科能把他亮出来,在太子心中留个名字,日后才好出头。 却没想到马科只是这么一句话。 他只是心中微叹,却也打定主意,先把此事做好。马科不引荐,但他只要自己做好了这件事,自然有办法透露给赵昱,乃至于太子。 如果太子贤明,最少也会遣人来寻他,甚至重用也非是不能。 或可以此为考验,看看太子人品,是否礼贤下士,求贤若渴。 他自忖以三寸不烂之舌,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又携了太子大势,赵昱凶威,不怕说服不了那些各有心思的总兵。 于是便不耽搁,亲自去办此事去了。 马科静候佳音,一日之后,赵昱就到了。 这位总兵自领了亲兵标营,在关下迎接。 那态度,当然亲热的紧,拍胸脯指天发誓,反正怎样表达对天子的忠心,对太子的忠心,对朝廷的忠心,表达对赵昱的敬仰,只要能说出口的,他都能说。 赵昱听的,也是鸡皮疙瘩直冒。 暗道这人不像个统兵大将,反而跟市井那些小混混一般模样,那面皮,实在令人不齿。不过对赵昱来说,这是一件好事。 难道非得这位马总兵冷面相对么? 这说明,这位马总兵,分明是有意投靠太子,正合了赵昱的意。 于是强自忍耐着,跟他左一句右一句的扯。 马科表达了种种谄媚,便就到了总兵府,笑道:“我早派人去各镇总兵处传达上意。未免有人心中摇摆,把我家师爷都亲自派去了。” 然后又在赵昱愣神的目光里,交了投名状:“来呀,去把西厢房那位杀了!” 才对赵昱道:“朝中有人不愿看到太子殿下调走辽东兵马,也派了人来。赵将军,我马科对天子,对太子,是忠心耿耿,专门留下此人,就是要在赵将军面前,表达我的决心!” 片刻之后,便就有兵丁送来一颗人头,正是死不瞑目。 见到此举,赵昱这才大部放心,笑道:“马总兵的心意,我已经看到了。待回到京师,见了太子,我一定向太子道明马总兵的深明大义。” 马科露出喜色,连忙道:“我已准备好酒宴,为赵参将接风洗尘!请!” 自是一番吃喝不提。 前时着了道,赵昱如今对吃喝,也自有警惕了。每一样菜,都先稍稍尝试一点,试过之后,才放开来,大吃一顿。 还对马科道:“马总兵大略不知,我这一路过来,竟被暗算。由是杯弓蛇影,倒是让总兵见笑了。” 马科知道其中道理,连连摆手,并不在意,笑道:“如今天下混乱,又警惕心才是好的。来,赵参将,先为锦州之战,饮胜!” 三十二章 威名赫赫收兵马 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 历来王朝到了末期,皆是如此。这大明,在军队上,尤以辽东诸镇为甚,各镇总兵各有盘算,都是老油子。 捞钱、喝兵血是一把好手,打仗都烂的不得了。也不曾说哪个有名的大将是民族英雄,家国烈士的。 反倒是许多无名之辈,中低级的军官,还有些血性。 若非粮饷掌握在朝廷手中,这辽东的各镇总兵,怕都要成军阀了。 眼下情势,说来对辽东各镇的总兵,算不得太好。关键就在于鞑子的战败。鞑子凶猛时,逼迫甚急,朝中军饷少不得分毫,说要多少就得多少。可如今鞑子败了,做了缩头乌龟,形势上看来,辽东各镇兵马的重要性,就降低了。 首先就体现在粮饷方面,朝廷肯定不会像以往那般大方。喝兵血不容易了,捞钱难了,对其中许多人来说,自然是不乐意的。 因此对锦州一战的胜利,底层的官兵,欢喜鼓舞。但对一干总兵等人而言,却心情复杂。 没办法发国难财了。 在赵昱带着太子的期望,与皇帝的圣旨,前往辽东的时候,内阁的那几个阁老,也自派了人,往辽东各镇总兵处说项。 目的就一个,阻止太子调兵。 可阁部的几个老东西,却高估了自己的权威。 无一例外,内阁几个大佬派去的人,都只暂时被稳住,并不予以明确答复。各镇总兵,实际上都在等,等赵昱的到来。 实际上,他们也在犹豫。 就像马科一样,打心眼里畏惧赵昱的同时,实际上都害怕自己的兵权因此而旁落。如今乱世将至,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有兵才是草头王啊。 若是去了兵权,他们一无是处。 纠结。 随后,马科的那位师爷,便开始游说了。 这位的的确确,是个铁齿铜牙,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倒竟把各镇总兵都说来了。 赵昱在山海关呆了两天,辽东各镇总兵都到了。 包括吴三桂、李辅明等五六人。 就在马科府上的正厅里,见面了。 非但是这几位总兵官,连带洪承畴也到了。 锦州之战到现在,已去月余时间。洪承畴作为辽东督师,战后还有许多鸡毛蒜皮的事需要处理。 此番洪承畴处理完一干军务,安排妥当,正要回返京师,前往复命。 于是一道来了。 厅中,洪承畴地位最高,以客代主,坐了上位。马科在他左首边,赵昱在右手边。余者皆各自列作。 这厅中一干人等,赵昱的官位最低,只是参将,还在副总兵之下。可他代表的是天子,是皇帝,所以他坐了右首。 先是一番叙旧,实则也没什么可叙的。赵昱与这些人,也只一面,最多两三面之缘。不过盏茶功夫,叙旧毕了,赵昱便拿出了圣旨。 圣旨一出,洪承畴也不敢坐了,一干人等连忙起身,各自拜倒。 赵昱于是宣读圣旨。 倒也简单,便是皇帝下旨,使辽东各镇分出五万精兵,归于太子麾下,入中原平叛剿贼。 圣旨宣读完毕。 厅中气氛,便就沉闷下来。 赵昱一口喝干一碗茶,待得诸总兵心头回味片刻,这才开口:“诸位既已知上意,我便不复多言。三天之内,五万兵马须得齐聚山海关。” 此事与洪承畴已经没多大关系了,他并不说话,只是拈须微笑,好似没有听到一般。 而其余总兵,皆各自面色不一。 片刻之后,吴三桂道:“好教赵参将知晓,鞑子虽败,却也不曾完全衰落,一年半载拉起三五万大军不难。加之蒙古诸部也不甚老实,若把大军调走,万一鞑子复来,蒙古各部躁动,辽东危矣!” 此言一出,就得到了两三人的赞同。 这里总共才六七个总兵,亦即是说,有一半人,都不愿交出兵马。 赵昱看的分明,什么鞑子,什么蒙古诸部,这都是借口。辽东有十万兵马,就算调走五万,也还有五万。 此前锦州一战,鞑子高层近乎全灭,蛇无头,一盘散沙,内部必定要混乱一段时间。就算还有一两个能人,要把内部整顿妥当,一二年还是要的。 至于蒙古诸部,呵,有锦州之战为之震慑,谁敢动? 至少短时间内不敢动。 赵昱听了,并未立刻回答,只看了眼诸位总兵:“诸位总兵大人都是这么想的?” 看着赵昱面无表情,众人心头微微有些震颤,一时间竟无人敢开口。 轻轻放下圣旨,赵昱淡淡道:“我不管鞑子,也不管蒙古诸部。天子圣旨就在这里,谁敢不尊,就是抗旨。” 淡淡的杀意便充斥厅中,只骇的些人面色发白。 然后看向洪承畴:“督师也在这里。敢问督师,抗旨不尊,该当何罪?” 洪承畴笑了笑:“我已卸职,不复督师。不过抗旨不尊,乃是大罪,合该问斩。” 赵昱颔首,目光复扫:“督师乃是饱学之士,说的话,一定符合大明律。诸位,下令调兵罢。” 吴三桂神色变幻,忽然站起身来,抱拳道:“调兵之事事关重大,须得返回军中,细细商讨,才有定论。” 然后道:“督师,末将告退。” 他一起身,就有两人跟着起身,也抱拳告退。 赵昱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今日若不调兵,谁都别想走出这厅子!” 啪的一掌,身旁案桌被拍了个粉碎。 吴三桂三人浑身一颤,抬起的脚竟都不敢放下! 却只觉一股杀意笼罩心头,胆敢落下脚步,下一瞬就要身死当场! 登时间,所有人脸色骤变。 洪承畴是惊诧,他不曾想到,赵昱竟这般强硬。至于马科、李辅明等另外三人,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他们皆被那师爷说服,心里打算投靠太子,但却不愿是被强逼的。 而吴三桂三人,则皆面色青白,浑身筛子一样抖了起来。 深深的吸了口气,吴三桂缓缓转身,黑着一张脸:“赵参将实在威风!” “不敢当。”赵昱嘿然一笑:“不是我威风。而是某些人,把大明的军队当成了自家的。” 吴三桂脸皮一抽,又狡辩道:“可参将若不放我等离去,如何调兵过来?” 赵昱冷笑一声:“尔等来时,随在身侧数百人,只需找个亲近的将官,回去传令便是。几位只管在此待着,兵不来,尔等便不能走。” 赵昱的目光,就好像两把刀子,忽而便从三人脖子上扫过,只扫的三人浑身鸡皮疙瘩直冒,心头寒意凛凛。 洪承畴一旁笑道:“长伯呀,刚来何必要走?马总兵,这么多同僚,这宴席酒水何在?” 却是搭了个阶梯,让人借坡下驴。 赵昱闻言,微微颔首,收摄了杀意。吴三桂等人这才松了口气,连忙坐下,低头不语。 马科愣了愣,连忙笑道:“是是是,督师说得对。是我怠慢了。来呀,上酒席!” 自是吃喝不提。 宴后,洪承畴休息去了。此间事,毕竟与他无关。而余者总兵,皆仍在厅中坐着,一个也不敢走。 赵昱就在那里,似乎闭目养神。但实则感官一直锁住这一干总兵,让其如坐针毡,如芒在背。 开宴前,在赵昱的迫使下,这些总兵无可奈何,只得叫了亲随将官进来,当着赵昱的面,下达了调兵的命令。 不敢打折扣,毕竟当着赵昱,哪里敢乱来? 若是背地里,就算愿意调兵,怕来的也是老弱病残。可赵昱盯着,他们就不敢。下的命令,都是调集精兵。 辽东各镇兵马,距离山海关有远有近。近的,当天就能抵达。远的的确要一两日,还得急行军。 由是随后两日,赵昱与些个总兵,都在这厅中吃喝。连睡觉,都合衣而眠。就算出恭,也要有人陪着,而陪同的,都是赵昱带来的那一百骑兵中的人,往往有五人相随,想跑都跑不了。 两日既过。 赵昱仍是精神奕奕,而其余总兵,都憔悴不堪。 一则是饮食睡眠方面,大异于寻常,有些受不了。二则便是担惊受怕,在赵昱这样的人面前,谁知道他抱起发难,一拳把人打死? 听到厅外有人来报,说兵马汇聚齐全。 厅中众总兵,总算是长长的松了口气。 他们再看赵昱的眼神,已是格外不同。这并不是一个纯粹的武夫,只知道打打杀杀。也是有决断,有智慧的人。 赵昱唤来张统领:“粮草可曾齐备?” 这几日,张统领都在忙碌粮草的事。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五万大军,可不是小数目。若粮草不曾齐备,休说打仗,自己就崩了。 张统领恭敬道:“回将军的话,已是齐备了。” 此次调兵,粮草方面,辽东各镇总兵负责半月所用。其余皆是朝廷、太子负责。 赵昱点头起身:“好。” 然后对吴三桂等总兵官道:“大军已至,请诸位总兵随我一道去看看罢。” 吴三桂等人舒了口气,皆起身,却觉有些摇摇欲坠。 赵昱自不管他们,当步在前,一路出了总兵府,各自上马,便就到了校场之上。 山海关乃是此时天下第一雄关,就好比那古时的虎牢、函谷一般。完完全全是一座军镇。其中校场颇为广大,五万人也能装下。 语云人过一万,无边无岸。这五万人齐聚,端端是摩肩接踵,仿佛一片红云。 明属火德,尚红。明军的便是一片火云。 三十三章 蝇营狗苟阴谋多 校场上,各种设施齐备。 自有一方点将台,坐北朝南。 赵昱一行人到了校场,在万军瞩目之下,来到那点将台上。 竟还有许多人认得赵昱,一时间惊呼之声此起彼伏。 很快,赵昱到来的消息,就一个传两个,两个传四个,全都知道了。 五万双眼睛,不论看得到看不到的,都随着赵昱等人的脚步移动。 赵昱神色不变,冷淡漠然。而吴三桂等人,则皆脸色难看。这五万兵马,皆是他们麾下的精兵,可这些人,看到赵昱,那态度,端端是让人不爽。 虽然知道因锦州之战的缘故,赵昱在辽东各镇兵卒的心目中,颇有威名。可也想不到,竟然有如此威名。 那等敬仰狂热的目光,实在让人心头不忿。 吴三桂与身旁两人交换了一个眼色,心里微微下沉了一分。 便就到了点将台上。 点将台颇高,站在上面,整个校场,一览无余。 校场上的兵卒,不论前面的,还是后面的,都能看到他们。 赵昱往前一站,声如洪钟,先就宣读一番圣旨,使这五万兵卒知晓此番集结的用意。然后便开始鼓舞士气。 就军队而言,不论哪个时代,士气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而鼓舞士气,要么用家国大义,要么用金钱利益,零零总总,都不外如是。赵昱先是热血激昂的,以家国大义说之,说的人是热血沸腾。 但赵昱也知道,这种热血沸腾,只是一时的。待得事后,很快冷却下来,便就什么都不是了。 于是还要有金钱利益相辅相成。 这一点,赵昱从兵书上,自有所得。来时太子也曾给予了一些嘱咐。 只道是为国征战,粮饷方面,其一绝不拖欠分毫。这一点,若在太平时期,完全没有吸引力。但此时,因大明衰落,朝廷经常拖欠粮饷,而军中糜烂,军官喝兵血的数不胜数。底层的士兵,往往拿不到足额的粮饷,甚至于一年半载都拿不到一粒粮食。 由是便就有了吸引力。 尤其是赵昱说的。 也许便是太子在这里亲口承诺,相信的人都不多。他们更愿意相信带着他们打败了鞑子的赵昱。 因为赵昱是战神。 这年头当兵的人斗大的字不识一筐,他们不懂什么大道理,更因为朝廷以前的作为,也不相信朝廷的承诺。更愿意把希望寄托在赵昱这样的猛人身上。 大略也是一种无可奈何罢。 先是承诺不拖欠粮饷,其二承诺缴获财物,一半归自己所有。 这一条,也非常有吸引力。 因为明军经常打败仗,既然打败仗,那只有被人缴获的份,哪里有缴获人的份?怕是不知多少年没享受过这样的待遇了。可他们相信跟着赵昱,能打胜仗。有胜仗,自然就有缴获,说不得还能发一笔才。 其三,承诺功必赏,过必罚。这一点是太子专门嘱咐赵昱的。太子要扭转乾坤,在这方面,必须要做到。不然哪里还有人为他卖命? 这年头,官府黑暗,军中也不差。战功本是军中上升的最好途径,却也被人堵住了。下面的士兵斩了几个头颅,军功足够升一级,可基本上这军功都被上司给夺了,没自己的份。这也是士兵不愿意打仗,由是打败仗的缘故之一。而且是重要的原因。 没盼头,谁愿意用心? 当然,这是口头上的。因为还没打仗,还体现不出来。但赵昱知道,太子是下定了决心的。所以说起来,是理直气壮。 零零总总,许了许多诺言,把兵卒们的心气给暂时提起来,让这五万兵马有了盼头,先调回中原,待打仗的时候,一一履行,承诺都做到了,配合十七律五十四斩,令行禁止,自然能练出精兵来。 赏罚之道,是立军的根本。 赵昱声音无比洪亮,便是这校场广大,五万人齐聚,每个人也都能听的清楚。 这五万人,赵昱之前让吴三桂等人下令调兵的时候,就排除了他们的家丁标营。这种赵昱是不要的。 标营兵马,是这个时期的一大特色。其中都是将领家丁,与将领捆绑在一起。就算再精锐,要来却不好指挥,也是无用。 眼下这五万人,虽然比各镇总兵的家丁标营差了个档次,但却正是赵昱需要的。他们差只差在平素的吃喝,还有装备方面。其他的地方,也差不了多少。 只要吃喝供应充足,训练得当,很快就能成为精兵,可堪一用。 吴三桂等人站在赵昱身后,这时候也都是面无表情了。 若这五万兵马之中,他们的家丁标营也在,也许还能做些手脚。但可惜,赵昱早有准备,不要标营。 就算他们此时忽然开口,鼓动这些兵马不听赵昱命令,怕也没多少愿意听他们的了。 而且他们也不敢。 五万兵马又如何? 赵昱会怕? 怕是反手打死他们,一切皆休。 只能保持沉默。 赵昱带这些总兵过来,就是表明,他们是同意的。也是一种安抚军心的手段。赵昱是不怕这些人作怪的。若是作怪,直接打死。 就算是总兵,那又如何? 赵昱本来就不在乎什么朝廷,什么大官。最多辞官而去,回青云观。难道还有人能奈何的了他?把他抓去斩首,明正典刑? 这是底气。 若不是他只一人,没有神仙分身无数的手段,实则也看不上这些兵马。 待得一番鼓动、承诺之后,赵昱下令各部兵马先按原本的编制,就地修整。这才又与马科、吴三桂等人,重新回到总兵府。 “马总兵,得罪了。” 赵昱这时终于露出笑容,抱拳诚恳道:“此前两日,实在对不住。但此事事关重大,不得不为。我知马总兵心意,还请不要把此事放在心上。马总兵的忠诚,我定会向太子表明。” 马科本来脸色不好看,但闻听此言,直接就眉开眼笑了:“哪里哪里。赵参将也是为了太子,为了大明。我受点委屈算什么?不在意,不在意。” 赵昱又对李辅明和另外一人也抱了歉意,两人也自表示无妨。 至于吴三桂三人,赵昱直接冷眼相待。 唤来张统领,使其最好大军开拔的准备,又着甲扛了铁锥,离开之时,瞥了眼吴三桂等人:“须得记住,天下还是大明的天下。” 吴三桂三人脸色一变,看着赵昱离开的背影,张了张嘴,无无言以对。 大军开拔,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五万大军不是百十人,相关种种,粮草、大军行进路线,怎样行军,哪一部在前,哪一部在后,凡此种种。 由是说统帅难得,其难处,就在这里。 管理一百人,大略有些才能的,都能做到,就算做不好,也不会出大乱子。但管理一千人,难度又不一样,上了万人,对统帅的要求就以几何倍数上升。 这不是那些大商行、工场主之类的,管理十万八万,就说那些商行的老板、工场主堪比大将军了。 无法相提并论。 赵昱甫然之间,也搞的手忙脚乱,有些失措。 亏得他心思敏捷,虽然忙乱,好歹没有出错。终于有一人到营前来自荐,襄助之下,这才逐渐变得顺畅,继而井井有条。 这人,就是马科的那位师爷参谋。 名字陌生平凡,唤作杨和。 他此前前往说服各镇总兵,虽然没有完全达到目的,却也把这些总部都说到山海关来了。要不然赵昱要调兵,其中的难度,不止提升一个档次。 完成此事之后,杨和便没回总兵府。 只让人送去一封信,便就在军营外等着。直到赵昱开始安排大军开拔之事,又等了一会儿,这才自荐。 赵昱果然就重视他了。 这杨和毕竟有能耐,五万大军的后勤安排,竟做的井井有条,不曾有半分紊乱。这让赵昱分外高兴。 于是将此间事尽皆托负于他,自己便带着一百亲兵,前往巡查。 如此,一日之后,亦即是翌日清早,大军开拔了。 五万大军,分作三部,前、中、后,赵昱居中统率,以杨和为临时参谋,张统领在前,一路迤逦,浩浩荡荡,出关奔京师方向而去。 ... 还是周延儒的府中,还是那昏暗的书房里。 还是周延儒、陈演、谢升三个内阁大佬。 气氛有些沉闷。 三人都各自在沉吟,灯火下,神色变幻。 良久,陈演叹了口气,道:“不想那武夫在辽东有如此威名,六个总兵,竟无一人敢反抗,让他轻易得手五万兵马。” “如之奈何?”周延儒凝声道:“如今五万大军开拔,不日将抵达京师,是时太子领兵出征,有那武夫襄助,岂不百战百胜?!” 谢升默默。 陈演斟酌道:“倒也并非没有办法。大军出征,不是有了兵,有了将,就能胜。粮草最是关键。” 周延儒连连摇头:“太子近几日活动频繁,据下面的人传来的消息推断,太子有足够的财力支撑一场大战。就算我们完全断了粮草供应,也奈何不得呀。” 陈演又怎能不知?闻言只是叹气:“哪里料到,太子不过十五,就暗暗有了这般能为。怕是多年前就在为此准备了。真是个‘明君’呐!” “明君...”一旁谢升笑了起来:“他还不是君呢。” 周延儒和陈演都笑了起来。 三十四章 绕道东下指亳州 将是入冬。 今年中原地区天灾不断,先是大旱,后是大蝗。尤以河南为甚。 其易子相食者不计其数。 曹孟德有言,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不独乎汉末,此时也不外如是了。 百姓活不下去,而不得不从贼。流贼愈发壮大、势力猖獗。 尤其因气候之故,变幻莫常。尚是深秋,骤然寒冬气候,黄河便眼看着就要结冰。那不计其数的难民更是难以存活,由是愈加疯狂。 李闯起于山陕,去年被洪承畴击破,而远走关中,至于河南。因天灾之故,人祸相随,转瞬就又拉起一支流寇,今年初便一围开封。 开封一干守将竭力抵抗,李闯无功而返,只得退走。 时有丁启睿继杨嗣昌后,为兵部尚书,督河南、江南、关中之兵,责于剿贼。然则丁启睿浑然不知兵事,控制不住各方军队,又贪生怕死,除了捞好处,浑然没有涓滴能为。大半年以降,竟无能为力,反而李闯、献贼势力愈发庞大。 赵昱辽东兵马未至,闯贼二围开封,消息传到京师,上下震动。于是崇祯皇帝下旨,令太子朱慈昊立刻出发,前往河南,督师剿贼。 又起用孙传庭,以兵部侍郎,督师山陕兵马,使即刻出发,配合太子,绞杀流贼。 皇帝下旨,太子没可奈何,等不到赵昱兵马,只得先行一步。 太子带了随身骑兵,与王翊圣、李庚一道,奔河南而走。留李玉清在京师坐镇,粮草调动皆托付于赵公明。 太子谓李玉清道:“使传讯于赵昱,令其直扑河南。” 又谓赵公明道:“一应粮饷调度,切莫出了岔子。” 二人自是郑重应诺。 太子又道:“我自离京,那牛鬼蛇神必有动作。军师须得为小王盯紧,免得这些蛀虫坏了小王大事。” 李玉清道:“太子放心便是。上有天子支持,下有万般助力,一应粮草军饷,也不为其掐死,任凭他动作,也只在太子掌握之中。” 太子自是知晓,皇帝皇后,都支持他。麾下又有李玉清、王翊圣乃至于赵昱等人襄助,失败的可能性实在太小。 不过太子思虑纯熟谨慎,道:“那等人物虽则干不得大事,但坏事的本事,却不小,疏忽不得。” 李玉清应诺不提。 太子抖了抖缰绳,叹道:“这大好河山,断断不能败坏在小王的眼皮子底下...走!” 噼啪一声马鞭响,滚滚烟尘之中,策马而走。 ... 赵昱所率五万大军,迤逦一路,眼看至多一两日,便就要抵达京师,却有太子遣人快马传讯。 “闯贼二围开封,天子怒急...太子领旨奔河南而走,着小人传讯于赵参将,令赵参将不必至京师,直扑河南即可。” 又道:“沿途行军路线,一应粮草供应,赵公明大人已安排妥当。” 说着便取出一卷地图,道:“先至通州,然后掉头南下,由固安,入保定府、过真定、顺德、广平,至大名府,直扑开封。” 言罢,传讯者又取出一封书信,交于赵昱,道:“这是李军师嘱托交付参将的书信,小人不敢观瞻,参将大人自观之。” 于是退到一旁。 大军行进不提,赵昱自策马立在路边,打开书信,一目十行,几个呼吸的功夫,就把信中所书,看了个通透。 斟酌片刻,赵昱把书信递给一旁杨和,道:“你先看看。” 杨和只觉赵昱信任,信中感激,连忙接过书信很快看完。 赵昱便问:“你认为,我该怎么做?” 又道:“李军师言道,闯贼围开封,献贼东下亳州,侧里英、霍山区有革左五营流贼。流贼大略形势如此,是先奔开封破闯贼,还是绕道东下,至亳州,破献贼、革贼?” 杨和合上书信,沉吟片刻,道:“流贼不比鞑子,一个‘流’字,便可说明一切。以属下只见,未免流贼复起,须得一战而尽全功。” 他目光灼灼,望着赵昱:“李军师来信,用意很明显。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参将领大军五万,正是要参将灵活作战,不被流贼牵着鼻子走。” “你是意思是...”赵昱略略思忖:“当东下亳州,先破献贼、革左?” “然也。” 杨和道:“闯贼围开封。开封乃中原重镇,其重要性,不言而喻。若得寻常,自当该奔开封解围。然则却不能保证一定能将闯贼全数剿灭。就算开封一战,能将闯贼剿灭,是时献贼、革左必定得到消息,一旦遁走,便就是个难事了。” “不如先悄悄绕道,东下亳州,破献贼、革左。献贼、革左知开封重要,定料想不到朝廷援军不去开封却奔亳州,毫无防备之下,必败无疑。” “然后回师北上,与太子一南一北,两相夹击,闯贼必败。” “如此,方能将流贼一网打尽也!” 杨和说的是神采飞扬,赵昱听的是连连点头。 “言之有理!” 抚掌道:“既如此,便先去亳州。” 然后摆手招来传讯者,道:“我意统兵东下,绕道至亳州,先破献贼、革左。然后挥师北上,与太子夹击闯贼,一战而尽全功。” 详细解释一番,赵昱道:“你且再跑一趟,去京师将我的打算告知李军师与赵公明先生。请军师与赵公明先生安排东下粮草供应。” 那人一听,犹豫了一下,道:“可太子那里...” “无妨。”赵昱微微一笑:“太子是知道的。” 这人才舒了口气:“小人这便回京师。” 于是赵昱大军到了通州,眼看前面就是京师,却连夜转道南下,一夜急行军,便就入了保定府。 却说那传讯的一路快马赶回京师,寻了李玉清与赵公明,道:“赵参将意图领兵东下,之亳州,先破献贼、革左,再北上破闯贼。使我请求沿途粮草供应,又道是太子知晓。” 李玉清一听,不禁与赵公明对视一眼,笑道:“赵参将果然是个打仗的将才。” “赵兄弟虽然初出茅庐,却也是个心思通透的。你那一封信,不曾明言,他只一眼怕就看出了你的意图。”赵公明微微一笑,对那传讯的道:“你再跑一趟,请赵参将放心。沿途一应粮草供应,我早有准备。” 待那传讯的走后,赵公明道:“赵兄弟领兵东下,以辽东兵的战力,及赵兄弟威猛,献贼、革左必败。然则太子那里,却并不知道,你是时如何交代?” 李玉清笑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太子雄才大略,哪里不知道我的意图?” “这便好。不过还需的与太子通禀一声才是。” “自该如此。” 言罢此事,李玉清道:“太子离京之后,朝中牛鬼蛇神又要闹腾起来了。” “不是还没闹腾嘛。”赵公明哈哈一笑,不以为意:“何况粮草军饷,太子皆不寄托在那些蛀虫身上,他等如之奈何?” “话不能这么说呀。”李玉清叹道:“这世间之事,唯人心最是难测。尤以名、器,最为重要。如今太子走上前台,初出便为督师,督大军数以十万计。我就怕那些蝇营狗苟之辈在天子面前诋毁污蔑太子,使太子失去天子信任呐。” 赵公明微微一怔,不禁脸上色变:“你是说,他们污蔑太子...” 李玉清微微颔首,眼神里露出一丝忧虑:“太子掌军,督师天下。这军权的重要性,谁人不知?又有赵参将这位名动天下的猛将襄助,万一天子心生猜忌...” “这...”赵公明不由挠头:“那该如何是好?” 顿了顿,眼睛一亮:“你随太子身侧已有数年,也曾多次入宫。不妨进宫去求见皇后?” 李玉清点了点头:“正有此意。” “那还耽搁什么?”赵公明站起身来:“我立马要去安排赵兄弟行军途中的粮草供应,你快快入宫去见皇后罢。” 于是李玉清持了太子令牌,入宫觐见周皇后不提。 ... 却说赵昱一行大军连夜急奔,大略三更,那传讯的就赶上来,告知赵昱粮草军饷之事不必担心。 赵昱心下安定,继续赶路。天亮时分,就到了保定府定兴城外。 便就找了个依山傍水之处,暂时修整。一边将粮草供应之事交托与杨和处理。 太子不知几年前,大概就在为扭转乾坤而做准备。其所属赵公明的商行,早早遍布天下。不论消息情报,还是金钱赚取,都是一等一的便捷。 便譬如定兴这等县城,都有赵公明操持商行的据点所在。 原本大军行军,粮草须得带上。然则太子的打算,却是以沿途县城的的商行据点提供粮草。大军只随身携带不超过七天的粮草,以减轻负重,加快行军速度。 没了粮草拖累,一则行军速度必定快捷。二则不需那许多民夫杂兵运输粮草。每个士兵身上,直接就能带上七天的干粮,利落的紧。 杨和就带了千人兵卒,至于定兴,取了早就准备妥当的干粮,下发到每个士兵手中。又修整半日,大略中午时分,大军便继续上路了。 三十五章 油皮兵头不入眼 要至亳州,路径自不与去开封相同。 尤以要包抄献贼、革左,于是赵昱大军先至保定,然后望东南,第三日,便到了河间府。 这几日急行军,除了赵昱,这五万大军,没有几人能面色不变。都已疲敝。 于是便在河间府外寻了地方,扎下营寨,休息了一个白昼,入夜才启程,南下山东。 又四日,过济南府,至兖州府。 赵昱安排妥当,七日刚到,大军口粮将绝,正好到了兖州府的宁阳附近。 便安营扎寨,令杨和带上人手,去宁阳又取了七日干粮,顺顺利利。 赵昱不得不为太子的准备抚掌赞叹。 只要他想,任何一个县城级别的地方,他都能拿到粮饷。可见太子目光之深远,赵公明安排之周虑。 怕是多年以前,太子就预见到了现在的情势。 正是借了他皇帝嫡长子,储君的身份,才能做到这一切。否则换个人来,就算十年、二十年,也不一定有这份家业。 当然,只凭身份,也不一定能做到。太子有雄才,赵公明有能耐,两相和一,才是正理。 而且太子为军队准备的干粮,与寻常干粮却也不同。寻常军中干粮,若以五谷杂粮所造,实则已属上乘。但这年头,军中的干粮,多以糠麸做成,根本难以入口,饱腹都做不到。 太子准备的干粮,不但五谷杂粮俱全,其中还混杂有肉松。不论干吃,还是泡水,味道都还不错。 至少在吃的这方面,军中没有一人抱怨过。 这一路行军过来,赵昱一边在实践中印证兵书的道理,一边也不曾放松了对军队的训练。一边急行军,一边训练。 行军喧哗者,十鞭。扰民者,五十鞭。害民者,偿命。 又观察军中中低级军官的能为,那等草包,不尊军纪者,或杀之,或一撸到底,能者上。将有能力的提拔起来,把无能的摒除,不但加强了赵昱对军队的控制,还使得军队的气质,产生了质的改变。 如此,赏罚分明,短短七日时间,这支军队,就逐渐有了不一样的模样。 军令下达,急如风火。 这支军队就有了一个能如意运转的战争机器的模样。 在宁阳修整一日,夜间再次启程。 赵昱策马中军,杨和跟在一旁,亲兵张统领在另一侧护卫。 杨和脸上更加瘦削了,但精气神,却跟高昂。一双眼睛,自有精光,偶尔闪烁。 他望着前不着边后不着际的大军长龙,叹道:“待得至凤阳府,这支军队就格外不同了。” 道:“将军手段果然非同寻常啊。” 赵昱失笑摇头:“哪里是我手段寻常?只是世道混乱,世态炎凉。赏罚分明而已,并不难以做到。” 杨和摇头:“难难难。将军且看,这万里江山,各处大军,不知几多。又有几个将军能做到呢?人心贪婪,如斯而已。” 赵昱默然片刻,振奋道:“待得太子登基,妖氛自然一扫而空。” 杨和颔首称是。 当夜,大军便出了兖州府,天亮时分,就到了徐州。 这支军队,较之七八日之前,必定强悍了不止一筹。一则能吃饱。虽是干粮,却足额,五谷之中还夹杂肉松。加之急行军拉练,使得那黄皮寡瘦的许多士兵,脸上终于多了一抹血色,更加精神。 至少气力,比之以往,要充足的多。 二则军纪方面,终于能勉强做到令行禁止。 赵昱毕竟有威名,兵卒们愿意听他的。而且干粮供应充足,吃的又不错,让士兵们更加认可。 由是在履行军纪这方面,大略已经符合真正的军队的要求。 又七日,这支军队终于有了精兵的模样。 原本这五万大军,来自于辽东不同的总兵麾下。但不是老弱,除了那些总兵的标营,这些乃是中坚力量。基础的军事技能,是合格的。 只要将军纪,饮食,赏罚等方面,做到位,自然就能形成精兵的军势。 所谓将熊熊一窝,将乃兵之胆。 赵昱如斯凶猛,又处事公平公正,行事雷厉风行。说实话,这些士兵们觉得跟着赵昱,安全,有前途。 种种因素叠加,这才有了这等变化。 凤阳府,到了。 凤阳乃是太祖家乡,号为中都。 崇祯八年,献贼破凤阳,掘了太祖皇陵,此等恶行,实在令人发指。 如今六年已过,皇陵重修,然则却已不复往日矣。 赵昱所率五万大军,入凤阳,在怀远外扎下营寨。怀远就在凤阳北,不过几十里路。赵昱不打算去凤阳,他瞄准的,是寿州、霍丘。 革左五营,老回回马守应、革里眼贺一龙、左金王贺锦、争世王蔺养成、改世王刘希尧,这五个贼头,就在这一带活动。 其中,霍丘是这些流贼的大本营,寿州也在他们的控制之下。 实则不论怀远还是凤阳,都在这些流贼的窥伺之中,瑟瑟发抖。 如今凤阳总兵乃是黄得功,与泗州总兵王宪,合守皇陵。赵昱也不打算去见这两个总兵。在赵昱眼中,地方总兵,比辽东各镇的总兵,更入不得眼。 一句话,看不上他们。 所谓杀良冒功,在地方军队,最是盛行。辽东还要好一些。为什么呢?因为辽东各镇的敌人,是鞑子。杀良冒功风险大,容易被认出来。 但中原各地方军队,就没有这些顾虑。因为流贼,本就是活不下去的农民转化而来。每每这些地方军队打不过,或者没追上流贼,只要看到村庄,先杀了再说,把人头拿去,谎报军功。 由是这些人更是可恶。 大明落到现在这个地步,有他们的一份功劳。 所谓兵过如梳,说的就是他们。 就在怀远外,大营中,赵昱把各部将官都召集起来。 他坐在上首,右手边就是杨和。其余将官,皆依次列作。 赵昱展开地图,挂在当面,指着地图上的寿州、霍丘,又指了指北边的亳州,正色道:“革左流贼,就在霍丘一带,其寿州,也是其控制范围。再看亳州。我大军南下,献贼便已从河南东下,此时也不知亳州是否陷落。” “无论如何,亳州陷落与否,革左五营,都是本参将的第一目标。” 赵昱先明确了目标,才道:“大军修整一日,入夜开拔。分作五部,皆从怀远出发,由北向南,或快或慢,务必要在天亮之前,包围霍丘。” 接下来赵昱做了详细安排:“我自领中军一万,直插寿州。余者四位参将,南北皆两路,各自相距不超过二十里,越过寿州,直奔霍丘。” 说到这里,赵昱目中杀气凛然:“务必听令行事,若得敢违抗军令,定杀不饶!” 帐下诸位将官登时凛然,齐齐起身,抱拳高喝:“定不负参将所托!” 赵昱摆手让众将坐下,这才侧脸对杨和道:“参谋可有补充?” 杨和道:“有两点。” “其一,是否要知会凤阳总兵黄得功与泗州总兵王宪?” “其二,革左五营流贼,虽控制着寿州和霍丘,霍丘还是他们的大本营。但大别山就在旁侧,须得谨防其逃入大别山中。” 言罢,便闭口不言。 赵昱微微颔首:“勿须知会黄得功和王宪。这些人物,我看不上眼。” 此话直的令人发指,毫不遮掩。 杨和不禁微微一笑。 他也看不上眼。 “至于大别山,这的确是一个麻烦。由是我才令大军连夜行军,围困霍丘。”赵昱道:“至于若不能一网打尽,有逃入大别山者,我自有办法对付。” 他目中寒光一闪:“那等流贼,以为逃入山林,便可高枕无忧。却也不知,我赵昱在山里生活了十年。我只需一人一口铁锥,就能把他们杀个一干二净!” 杨和闻言,微微颔首:“将军思虑周详。” 一应安排妥当,军令条条下达,各部兵卒抓进时间修整不提。 刚至傍晚,赵昱正在帐中,忽有亲兵来报,只道是凤阳总兵黄得功来了。 赵昱不禁一怔,思忖这黄得功怎么主动来了? 却也不好拒之门外,道:“请黄总兵进来。” 不过片刻,赵昱听的帐外一阵喧哗,不禁皱眉,起身几步,掀开帐门,就看到一员将领带着百十个亲兵,正在帐外不远。 自家亲兵,则将其拦住,大略就要冲突。 赵昱皱了皱眉,喝道:“何事喧哗!” 便就几步上前。 黄得功这个人,身材壮硕,倒是浓眉大眼,只是神色桀骜,看向赵昱的目光,颇有些玩味审视,居高临下的味道。 他自为总兵,赵昱只是参将。即便赵昱现在麾下大军五万,比他多,他也仍有优越感。 黄得功看见赵昱出来,稍稍一打量他的着装,就知道,这一定就是那广传民间的辽东战神。 却撇了撇嘴:“赵参将架子可真不小哇。” 赵昱一听,眼睛就眯了起来:“黄总兵?” “正是本将。”黄得功嘿然一笑:“我是总兵,你是参将。我来见你,你不出营迎接便则罢了,竟还要缴我亲兵军械?这是何道理?” 赵昱笑了起来,忽然笑容一敛,目中寒光闪烁:“黄总兵守卫凤阳,职责重大,竟敢私自离开凤阳,按照大明律,这是什么罪过?” 黄得功一怔,不由得细细打量赵昱:“嘿,你这青头小子,还有这份心机?我自来此,你当若何?” 赵昱二话不说,一步跨出两丈,眨眼就来到黄得功面前,一把就捏住了他的脖子,然后死死地盯着黄得功的眼睛:“我要杀你,如同杀一只鸡。你莫不是以为,你比黄台基还要厉害?” 甩手把黄得功掷在地上,沉喝道:“我自来剿贼,似你这等油皮兵头,休要扰我。若敢扰我,便是躲到天涯海角,我要杀你,你也跑不了。” 一脚蹬在地上,轰隆仿若地震,塌陷一片。 黄得功脸色煞白,瑟瑟然不敢做声了。 三十六章 夜奔百里 就似个愣头青,光天化日之下,赵昱把那凤阳总兵黄得功狠狠的收拾了一顿。任凭他一介总兵,任凭他官高权重,却又如何? 似这等油皮兵头,与国无益。待得太子收拾山河,扭转乾坤,这等人物,是必定要被清洗的。 赵昱实不将其放在眼里。 就算黄得功眼底那一抹怨毒,赵昱也自不理。若得识相的,大略还有些日子好活。若不识相,便是命数到了,翻掌打死便是,也省了日后太子一番功夫。 至于以下欺上,什么大逆不道之类的,赵昱更不放在心上。不给他面子,甚至当面打脸,在赵昱看来,这是理所当然。黄得功的面子,不在于他比赵昱的官爵高,而在于赵昱看不看得上他。便是那阁部的几个大佬,赵昱看不上眼,同样不给颜面。 正是翻天覆地之时,一切打破,推翻旧的,迎来新的,什么是大逆不道?这就是大逆不道! 说句不好听的话,就算是太子或者皇帝,若赵昱看不上,也同样没颜面可言。 他不是不会耍心眼,而是打心眼里讨厌,而且觉得没有必要。他现在手底下五万大军,要忙着剿贼,哪里有心思跟黄得功这样的油皮兵头弯弯绕绕? 黄得功一来,就趾高气昂,在赵昱看来,完全是不知所谓。你黄得功要耀武扬威,得拿出让赵昱信服的本事来。什么杀良冒功,这就是本事啦?任凭流贼就在左近,而不敢动,依着守卫皇陵责任重大,以此为借口,也未免太过可笑。 流贼曾掘了皇陵,如今还在眼皮子底下聚集,不去剿灭,什么玩意儿? 官爵? 似这等过眼云烟也! 那黄得功好歹也被称之为黄闯儿,说他打仗勇猛之类的。可被赵昱一把掼在地上,便却就吓得瑟瑟发抖了,说勇猛,大略也只是没遇到赵昱这样的凶人。 赵昱不去理他,浑然视而不见了。就似乎之前把他掼在地上,就譬如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那般无所谓。 赵昱看天色,对左右道:“各部大军准备妥当否?” 杨和就在身旁。之前闹腾起来,杨和也连忙赶来,正好看到赵昱收拾黄得功。他欲言又止,觉得这样不好,正待说话,赵昱先开口了。 闻言神色一整:“皆已准备妥当。” 还看了眼一旁软倒的黄得功。 赵昱点了点头:“那就好。天色一下来,便即刻出发。” “是。” 赵昱转身回了帐中。 黄得功眼中屈辱之色几乎化作实质,又有恨意,又有怨毒。直到赵昱入了大帐,再也看不见了,他在缓缓爬起来,面色青黑,低着头,竟不敢见人,踉踉跄跄奔了出去。 杨和目视黄得功离开,谓左右道:“叫一队夜不收,监视凤阳总兵所部,若有异动,即刻来报。” “是。” 杨和心里微叹,这才掀开帐门,走了进去。 “将军。” 杨和微微一礼,正色道:“将军今日太过刚强了些。” 赵昱抬起头来,示意杨和坐下,笑道:“对这等油皮兵头,哪里有必要虚与委蛇?我这里大战将起,没时间跟他啰嗦。” 杨和道:“话虽如此,可那黄得功毕竟是一镇总兵,手里握着不少人马。我知他入不得将军法眼,可就算看不上眼,眼下这时候,能不得罪他就不得罪他。这样的人,做大事不行,坏大事的能力,还是有的。” 赵昱失笑:“我知你的意思。不过我就是不愿与这样的败类打交道。他若敢坏事,我就宰了他。” 杨和苦笑连连。 只好道:“属下已吩咐夜不收监视凤阳。” 赵昱笑道:“还是你考虑周全。” 然后道:“眼看天就要黑了,最多一个时辰。你要随军夜战,可先去休息,养足精神。” 杨和道谢一声,退下了。 一个时辰之后,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各部大军,在各参将的带领之下,悄悄然出了大营,在向导的引领下,沿着各自分配的行军路线,直扑霍丘方向。 片刻之后,偌大一座军营,便已是空旷下来,除了还有点点火光,已是空无一人。 赵昱自领一万兵马居中,直线奔寿州。大军熄灭了火把,战马马蹄裹了麻布,竭力做到悄无声息。 这夜行军不打火把,赵昱麾下这五万大军,大略已经略略适应。从辽东一路赶来,大半行军的时间,都在夜里,练出来的。 不过毕竟还算不上真正的精兵,仍然不能杜绝掉队的可能性。 这一点,赵昱早就有吩咐,只道是掉队的,一则有惩处,十鞭。二则命令其仍奔寿州方向,与大军汇合。 沿路上,赵昱与杨和策马在前。向导就在身旁。 这向导,不是平白寻来的百姓。而是赵公明在凤阳的商行中,早就准备好的妥当人物。对凤阳府的地形、许多情报,是了如指掌。 “寿州城在去年就落到了革左流贼手中。因寿州距离凤阳太近,与官军时常有冲突,由是这寿州,革左五营轮流镇守。” 向导如是道。 赵昱微微颔首,笑道:“流贼之为流贼,毕竟是匪类心性。说是联合在一起,也不过是因为朝廷给他们的压力太大。本质上,仍是各有想***流镇守,不外乎是为了保全实力耳。” 杨和附和:“将军言之有理。寿州就在凤阳眼前,距离凤阳总兵最近。若朝廷下令攻打寿州,流贼油滑,谁又愿意与官军硬碰?轮流镇守不过是流贼之间的相互妥协。” 赵昱就问向导:“那眼下寿州的哪一营的流贼?” “老回回马守应。”向导认真道:“老回回是革左五个流贼的大头目,势力最大,麾下有老营三千,俱是一人双马的马队,凶悍异常。黄得功所部也曾与老回回交过手,但没讨到便宜。” “老营?”赵昱道:“便是流贼之中的老贼?” 向导点头:“正是。流贼挟裹灾民,每每攻城拔寨,以灾民为前驱,拿命去填。侥幸没死的,见过血,杀过人,激起兽性的,就充入老营,是为精锐。” “不过其中绝大部分,还是积年的老匪。像那种拿着木棍锄头去攻城,一战能活下来,二战却保不准。这样的人,是少数。” 赵昱听完,心里深以为然。 不由嗤笑道:“说是流贼,却也不辱没这些贼子。其一干头目除了逃兵,多是些积年的匪类。杀人如麻,把百姓当做草芥。除了破坏,全然没有半点能为。” 便谓身侧杨和道:“似这等老营,必须要全数剿灭,一个都不能留。否则留下一个,便是祸害。” 杨和还没说话,向导便道:“将军还需的谨慎一些才好。” 赵昱一怔,与杨和对视一眼,齐齐大笑。 这向导未必没听说过赵昱的威名,但耳听为虚,毕竟不如眼见那般让人信服。怕就譬如与那黄得功一般,只当是谣传。 却哪里知道,赵昱便是宰杀鞑子精骑,也是砍瓜切菜。区区流贼,便是老营,又算什么? 也不多做解释。 一路无话。 怀远距离寿州,也不过百十里的路。夜行百里,对赵昱麾下的这些兵卒,已经不算是难事。从辽东过来,哪一夜不曾行军百里? 眼看寿州在望,天将麻麻亮。 赵昱挥军止步。 “传令下去,修整一刻,让兵卒们吃饱喝足,等我命令。” “是。” 于是大军便借着一片树林和黎明前的夜色的遮掩,各自修整不提。 所谓兵贵神速,不单单在行军、攻伐的过程中。不论平素吃喝拉撒,也要讲究一个神速。神速不是说说就有了,正是平素的这种习惯,才能造就战时的神速。 一刻时间,对赵昱麾下这些兵卒而言,吃喝拉撒完了,还能眯眼休息一会儿。 很快,天色上来了,麻麻亮。 赵昱的军令,下来了。 一万大军,赵昱自领了一千一百人。其中一百,便是张统领所率的赵昱亲兵精骑。另外九千人,则分作了三部,分别交由三个将官直接统率,以杨和居中协调。 寿州只有两座城门,一东一西。 赵昱的战术十分直接,先由两部各三千兵马,一部绕道西门,堵住出路,一部便在东门设伏。 剩下三千,则居中接应。哪里出了问题,这三千人马就去哪里。 至于赵昱,则领一千一百精锐,直破城门,杀入城中。 寿州城的地理位置,实则易守难攻。城东外,有一片泥沼,若大军进攻,殊为不易。而城西外,则有山林。一旦流贼从城西逃走,入了山林,就不好追击了。 所以堵门的两部大军,东门处,则在泥沼之外设伏,待得赵昱杀入城中,有从东门逃出城的流贼,便遥遥以弓箭、火器击之。反倒使得东门泥沼的弊端,成了有利的条件。 西门的,则直接堵住门口,务必不使流贼逃窜山林。 待得一切妥当,天色已经将要起来。 不过正是深秋初冬,下了水霜,有浓雾,却也是件好事。 大略卯时中,各部大军回报,皆已就位。 赵昱从马车上提起铁锥,翻身上了马背,身后,一百精骑、一千精兵,已做好万全准备。 赵昱戴上头盔,回首喝道:“记住本将的吩咐:城东道路狭窄,泥沼险恶,易守难攻,精骑紧随本将,步卒待本将击破城门,流贼大乱之时,再随后杀来!” “喏!” “好。”赵昱点了点头,举起铁锥:“随我,杀!” 三十七章 一锥破城 尚未入严冬,便就有了严冬的恶劣气候。水霜打下来,浓雾遮蔽,一两丈之内,几乎都看不见人影。 冷。 寿州城头上,流贼自有巡逻。却一个个瑟缩着,怀里抱着长矛,一双手恨不得缩到牛**里面去。 不论贼头还是贼兵,一个个都无精打采,抱怨连连。 这时候,就算能窝在一堆稻草里也是一件美事啊。可惜不能。 老回回马守应原本也是当兵的,后来做了反贼,毕竟有当兵的经验。虽然只是普通兵卒,要说练出精锐,他没那个能耐,但平素一些基础的布置,还是能够到位的。 譬如巡逻,要求就较为严格。 毕竟就近就是凤阳,若不小心谨慎一些,谁知道黄得功什么时候打过来? 流贼又毒辣,一言不合,心情不爽,就要杀人。所以底层的贼兵们极为畏惧,而不敢怠慢。 恍然间,有马蹄声响起。 自然引起了城头贼兵巡逻的注意。 有经验丰富的贼头,细细一听,松了口气:“百骑而已,可能是哪个大王派来的人。” 也怪不得他会这么想。 因为明军,没那个胆子,只凭百骑就敢来寿州撒野。寿州这里,与黄得功和王宪这近年以来,也不曾少了冲突,但没有那一次,只百骑就敢到城下来。 在贼兵们的心中,只可能是其他几个大王麾下的兵马。 算算时间,距离交接镇守寿州,也就三五天了。所以,另外四位大王其中一位派人来,却是正好,不足为奇。 蹄声渐隆,城头上的贼兵们,都探头探脑的张望。 眼看似乎那百骑就到了城下七八丈之内的,有人发觉不对头了! 浓雾虽大,七八丈以内绝对看不清面孔,但大略颜色,却能看出个所以然来! 红色! 一溜子红色! “哪位大王麾下的老营,兵甲是红的?” 巡逻贼头不由问道。 “没有吧?”一个贼兵道:“官军才是红的。” 登时,那贼头面色大变:“不好,是官军!快敲警钟!来人,去大王府上报讯,官军来袭!” 又大喝连连:“弓箭手,弓箭手在哪儿?放箭,放箭!” 城头乱作一团。 贼兵打仗,大略除了老营,基本上没有章法。最善顺风仗,一旦落入下风,溃的也快。就算是流贼老营,实际上也是这样的。 打不了硬仗。 因为那些匪头油滑惯了。 跟糜烂的官军实际上如出一辙,区别不大。 眼看一飙红盔红袍的明军骑兵到了城下,这些流贼一慌神,不乱都不行。那些贼头喝来喝去,连自己都乱了。 根本没有真正的军事素养。 若此时城头是老营的老贼,怕也凶狠,还能反击。但城头巡逻的,哪里可能是老贼?都是些最普通的流贼。 稀稀拉拉几根箭矢飞下来,不用挡,都不曾伤到一人。 赵昱策马,卷起一阵阵雾气,化作一个龙卷,几个呼吸就到了城门下! 铁锥高高举起,轰然一击,空气炸开,周遭雾气瞬间被排斥一空。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城头大震,那些贼兵几乎站不稳脚跟,城门随之化为碎片! “杀进去!” 暴喝一声,胯下乌云踏雪希吕吕嘶鸣之间,一跃便入了寿州。 喊杀声,骤起。 ... “什么?!” 黄得功一张脸黑如石炭:“空了?!” “去了哪儿?!” “不...不知。” “不知?”黄得功大怒,抽刀斩下了这个兵卒的头颅,厉声喝道:“来人!” 自有兵卒战战兢兢进来,连忙跪倒。 “去,给我查。午时之前,本将一定要知道那个该死的辽东蛮子在哪儿!若查不到,就别回来!” 挥退兵卒,黄得功喘了口粗气,怨毒道:“赵昱,赵昱,你辱我太甚,不杀你,我有何面目见人!” 然则此时,黄得功哪里知道,赵昱已然破了远在百里之外的寿州。 赵昱一番战术安排,没有精妙出奇之处。若换个人来,要拿下寿州城,怕也难。赵昱的厉害,就在于他能肯定自己可以击破城门! 城门一破,城中流贼自然大乱。加上赵昱凶横,所过之处,无人可挡,直直碾压。就算马守应组织他麾下三千老营来阻截,也只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休说区区三千老贼,当初赵昱在辽东,上万鞑子精骑都拦他不住!一人一锥,就追的黄台基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马守应又有何资格与鞑子相提并论? 三千老贼,城中街上,挤成一团,正好赵昱施展。 一锥下去,连人带马,数十人了账。一路横推,杀将过去,三千老贼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就被赵昱以一己之力打死一半,余者一哄而散。 端端碾压出一条血路! 只把那流贼骇的是面无人色,只道是魔王降世,震怖惶恐。寿州城中,流贼数以万计,全是一片惨呼。 个个成了没头苍蝇,恨不得生出翅膀,你挤我退,甚至为了逃命互相攻杀。死在自己人手中的,竟比死在赵昱手中的都还多! 马守应大惊失色,眼看赵昱如此凶暴,倒吸凉气的同时,也想起了辽东来的传闻。 “是那个杀败鞑子的辽东战神,赵昱!” 曾听闻有个人,以一己之力,杀败鞑子数万大军,把鞑子高层一勺烩了。马守应只当个笑话。 但如今亲眼目睹,又是何等的震骇?! “逃!” 马守应反应过来,心里第一个冒出来的想法。 可赵昱哪能任其逃走? 遥遥就看到这人一身盔甲,周遭老贼护卫,分明就是贼首。似这般流贼,只要贼首还在,三五两个月,又能拉起一支流寇,万万是留他不得! 于是谓左右精骑:“老张,你带人剿灭城中老贼,务必不能逃走一个,余者从贼缴械收降。本将去追马守应,这贼首,今日饶他不得!” 张统领领命,一脸狂热:“将军放心!” “好!” 赵昱大笑一声,勒马挥鞭,一人一骑,铁锥震震,直扑马守应而走。 “老贼,哪里走!” 马守应闻声,几乎骇的魂飞魄散,马鞭狂舞:“驾驾...快去挡住那个魔王!挡住他!” 却哪里还有人听他?! 他不过一个贼头,因凶暴,狠厉,才能纠集起一帮子贼匪。黄台基能命令麾下的精骑不要命的阻拦赵昱,马守应算什么玩意儿? 赵昱实在凶横,这些老贼一个个骇的面无人色,自己的命都保不住了,谁还理会马守应? 些老贼见赵昱追来,登时一哄而散,只把个马守应晾在当空。 赵昱大笑一声:“贼便是贼,不知礼义,不知忠孝,全然禽兽。马守应,还不束手就擒!” 马守应吓得胆汁都要喷出来,却毕竟惜命,只把一口匕首去插马屁股,飞奔往西门而逃。 赵昱紧追,却也不慌不忙,沿途贼子,一概打死。 正好就追到了西门处。 西门早乱,城门大开,马守应策马奔出城门,还不待松一口气,登时面如死灰。 只见到城门外,三千明军结阵以待,把个城门口围的是水泄不通。任凭一个流贼冲出去,便是一阵箭雨、枪子招待。 这城门外,流贼尸首,不知已有几百几千具了。 马守应绝望了。 他看了看那严阵以待的明军军阵,又艰难的回头,看见赵昱策骑,就要到近前。不禁一个摇晃,差点一头栽下马背。 却缓缓下马,就地匍匐。 贼首之为贼首,不单单凶暴,还要狡诈。 便譬如那献贼张献忠,也曾被朝廷大军围剿,山穷水尽之际,一句投降就了账了。然后等到时机,又揭竿而起,在此流毒千里。 马守应已到绝境,若想秋活,大略也只这一条路可走了。 在他看来,活捉了他,或者招降了他,功劳比杀了他应该要大一些。这个辽东来的杀神,一定会心动。 赵昱果然没有立刻杀他。 策马到近前,翻身下马,一脚把老回回踹翻在地。然后对城外大军喝道:“大军分出一半,入城收降流贼!” 然后一把抓起老回回,翻身上马,调转马头,又入城杀回去。 及至于午时,寿州战事终于尘埃落定。 就在城中,流贼自也有校场。 那校场中,两万余流贼,皆跪地匍匐,周遭明军明晃晃刀枪林立,虎视眈眈。 赵昱提着老回回来到点将台上:“尔等从贼或有不得已之缘故,然则流贼流毒,祸害千里,不得不罚!” 谓向导道:“你自领兵一千,坐镇寿州,问罪流贼,一一审问。按罪责,或杀或剐。” 向导实则乃是太子培养,在赵昱攻打流贼的过程从,不但起到告知情报、引导方向的作用,战胜之后,也留下来作为处理后续事宜的人物。 那向导也是个秀才,而且既为太子培养,自然也是有些能为。 闻声笑道:“将军放心,在下已有计策。” 赵昱点头:“心里有数便好。这些流贼之中,罪责轻的,正好拿来做工。如今天下混乱,太子要扭转乾坤,人力物力,都有需求。” 话点到为止,赵昱不多说。 却就把个马守应掷在脚下,大喝一声:“死!” 马守应大惊失色。他自以为,被俘之后,能逃得一命,却哪里想到,赵昱要在这里结果了他! 登时告饶。 赵昱哪里听他? 只拿起铁锥,一锥下去,把个马守应打成了肉泥,半边全数石头垒筑的点将台,都被打的塌陷下去。 “贼首流毒,死不足惜!这,便是下场!” 场中流贼,噤若寒蝉。 三十八章 畏威而不怀德 任何一种生物,就算是自诩万灵之首的人,本性里面,从来都是畏威而少有怀德的。这是生物的本能,无可厚非。 惧怕强力而不敢反抗,却对恩德嗤之以鼻,甚至于恩将仇报,都是司空见惯的事。 尤其王朝末世,人如野兽,没有秩序的约束,越是混乱,就越趋近于本能兽性。 流贼,就是这样一群把兽性发挥到了极致的东西。 他们在挟裹百姓,杀戮百姓,把百姓当做草芥,破坏一切的时候,从来都不曾设身处地的想想,如果换做自己,又是怎样的心情。 相反,他们会憎恨。 凭什么你们这些百姓就要安居乐业,而我就要做流贼? 不服! 我做了流贼,你们就都别想好过。 这就是人性之中的兽性。人类说到底,也是一种动物,只是比动物,多了一些智慧。但兽性,从来都埋藏在本能深处。太平时候,有秩序的约束。而混乱的时候,就会爆发出来。 为何要说乱世用重典? 原因就在这里。 越是乱世,就越要狠辣。否则怎能镇得住兽性爆发的人? 赵昱当着两三万流贼俘虏的面,一锥把马守应打成肉泥,不外如是。 寿州既下,接下来就是霍丘。按照原本的计划,此时另外四路大军,大略已经快要就位。他这一路中军,已经没有时间在寿州蹉跎。 此去霍丘,必须要带走大部分兵马,只留下一千。而这里俘虏有两三万。不成比例。一旦有变,恐是镇压不住。 必须要让加深这些俘虏心里的恐惧。 此前赵昱纵横寿州城中,一锥打死数十人,老回回三千老营,几乎被他一人杀了六七成,用时不过半柱香而已。 这已经足够恐怖。 但赵昱仍然觉得不保险。 朝廷习惯了诏安,流贼于是心存侥幸。若从了马守应的想法,招降了他,非但不是一件好事,反而是巨大的隐患。 这种妥协,就会让俘虏们浮想联翩。 认为朝廷软弱——反正打不过就投降,瞅准机会就反叛,打不过再投降,多么美妙的事? 赵昱直接一锥打断了这种侥幸。 先是杀掉老回回马守应,然后二话不说,直接令人从下面的俘虏中拖出一百人,手起刀落,人头落地。 杀了老回回还不行,这些流贼,不一定感激老回回,指不定老回回变成肉泥,不少人还心里高兴呐。 须得让他们知道切肤之痛! 一百个头颅不多,但二话不说就杀,这等狠辣手段,着实让人胆寒。 赵昱就发话了,使俘虏相互指证,揪出其中的头目。以十息为限,若无人指证,就再拉百人出来,继续杀。 于是争先恐后。 只要是统领百人以上的流贼头目,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全都被指证出来,然后拖出来就杀掉。 只两刻,这群俘虏,就真正的一盘散沙了。 只余下那点将台下,血泊之中,数百个头颅。 到此时,赵昱才放下心来。 只便对那向导,亦即是此后掌控寿州城的那个举人微微点了点头,信步走下点将台,离开了寿州城。 城外,九千左右的兵马,早已等候多时。 此番攻打寿州,兵马折损微乎其微。主要就在于赵昱一击破门,又以一人之力,杀败了流贼老营,使得城中流贼大乱,形不成战斗力,这才如此轻松。 真正伤亡,不到百人。 说起来,这样轻松的战斗,几乎存在于传说之中。 经此一战,兵卒们对赵昱更加信服。这一点,毋庸置疑。胜利,提升了兵卒们的心气。而胜利带来的好处,比如缴获,更是让兵卒们喜笑颜开。 似流贼这等,最擅搜刮,几乎每一个流寇身上,都有银子。夺了寿州,杀败老回回,单单缴获的银两,就超过了八十万两! 加上金珠首饰等值钱的物件,以及粮草等等,战利品的价值,总体绝对在一百四十万两以上。 这是杨和初步统计出来的数字。 粮草直接留在寿州,一概不要。银子留了三十万两与寿州,珠宝首饰全都交给那举人处理。余下五十万两白银,按照赵昱在山海关的承诺,尽归兵卒所有。 不过万把人,平均下来,每人都有五十两银子,这种收获,简直让人欣喜若狂。 不说别的,单单此时,大明军中正规士兵,一个月的粮饷,最多不过一二两。五十两银子,那至少是两年的军饷! 还得足额才行。 实际上,这些士兵之中,一次性见过五十两银子的,绝对是少数。而且还要是军官才行。 赵昱兑现了自己的承诺,甚至不惜浪费一些时间,就在城外分发银两。用意就在于向兵卒们表明,他赵昱说话算话。 于是士气高涨。 胜利,和银子,是士气的来源。 至于荣誉,现在还不行。要统计全军的战功,所需时间不短。眼下战事未结,只能先按捺下来,待得将革左五营皆剿灭之后,再来论功行赏。 然后大军开拔,直扑霍丘。 ... 黄得功是个要面子。或者说,稍稍有些地位的人,没有不要面子的。 赵昱在光天化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他黄得功的面子踩在脚下,这种羞辱,不要说黄得功一个武夫,便再是能隐忍的,怕也受不住。 所以他要报复。 至于天下大势,朝廷安危,那是什么? 不过让黄得功感到憋屈的是,当他打算要对付赵昱的时候,却发现怀远外的军营已经人去楼空。 但黄得功不是一个擅于放弃的人。当然,关乎切身的荣辱和利益,是万万不能放弃的。至于其他,再说。 于是就遣人去追踪赵昱大军的踪迹,然后想办法给赵昱来一刀。 人在暴怒羞恼的时候,往往是没有理智的。 黄得功不曾想到,就算他在赵昱背后捅一刀,可曾能杀掉赵昱?如果杀不掉,又是什么后果? 黄得功被人称之为黄闯儿,是个性子暴躁冲动的人,他不会去想这么远。 尤其接下来的一件事,让他以为天助。 朝中阁老竟遣人前来! 原以为是问罪,毕竟做贼心虚,黄得功没少作昧良心的事。或者以为下诏让他配合赵昱剿贼。 却也不料,朝中阁老,竟让他拖赵昱的后腿。 甚至暗示他,有机会就杀掉赵昱。 黄得功怎能不欢喜? 当下应承,奉上一笔银两,把人送走,于是心气大振,唤来左右,派出大量夜不收,大模大样去追踪赵昱大军的踪迹。 有朝中阁老撑腰,还忌惮个什么? 眼看金乌西坠,黄得功等得都有些不耐烦了。终于,有斥候回报了。 “赵昱一战而下寿州,杀老回回马守应,俘虏近三万。” 黄得功瞠目结舌。 这么快?! 不可能啊! 他去赵昱营中的时候,暗暗观察过。赵昱兵虽多,有五万。可并未携带重型的攻城器械。不论是投石机,还是大炮,都没见着。 那寿州虽不说什么天下坚城,可城墙好歹也有二丈高,尤其落入流贼控制之中之后,还加高加固过。 没有重型器械,如何攻下城池? 而且还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 黄得功自然不知,赵昱攻城,凭的不是器械,而是他手中一口铁锥。至于不曾携带重型攻城器械,原因很简单——拖累行军速度。 开封之围危急,而流贼正好稍显聚集,皆在黄淮一带。若不趁此机会把流贼一网打尽,待得流贼四散,就是大麻烦。 况且太子亲往开封,这让赵昱不甚放心。太子手中,并无大量精兵可用,其余地方军队,都是些看不上眼的乌合之众,与那流贼并无太大差别,万一出了意外,置太子于险地,这是赵昱不愿与看到的。必须要尽快解决革左、献贼,以便于包抄北上,击至开封。 所以,赵昱这支军队,都是轻装简从。一应重型器械,一概都不曾携带。 若换成其他人,不携带都不行,因为攻城毕竟是个大麻烦。 而且没有重型器械,对上流贼的大炮,重器,便要处于弱势。 但赵昱不担心这些。 攻城,有铁锥。 流贼的重器,赵昱也自有办法对付——简单的很。只一人一骑,杀将进去,把流贼重器直接破坏,然后大军掩杀,何愁不胜? 所以黄得功才会疑惑。 虽然赵昱收拾他像是收拾一只鸡崽一样,但他却没有想过,赵昱能以一人之力击破城池。 黄得功听到信报,一张脸登时就黑了下来。 又心头懊恼。 若早知赵昱攻打寿州,暗暗坠上,趁其不备,从背后发难,那该多好哇。 实际上黄得功除了打顺风仗勇猛无匹,要说智慧,还真没有。赵昱率军来到凤阳,若稍稍一个敏感一点的将领,大略就能猜到赵昱的目标。 可他竟然脑子没有转过弯来。 那革左五营就在凤阳,人家大军过来,难道是旅游的? 这时候黄得功终于脑子转弯了,连忙问道:“那赵昱现在何处?霍丘呢?” 曰:“回总兵大人,赵昱只留了一千兵马镇守寿州,看押俘虏。其余大军应该都奔霍丘去了。” “什么时候?” “午时过后。” 黄得功一听,站起来焦躁踱步,片刻之后只得长叹:“真是气煞我也!” 端端已是无可奈何了。 凤阳到寿州,有百十里。而寿州到霍丘,还有百十里。现在已是黄昏,若尽起大军追去,二百里地,他麾下的兵马,少不得走个三四天。 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三十九章 烈火焚城焰连天 黄得功又想,若起马队去追,又该如何? 想来想去,还是否定了。 他麾下马队不多,就千把人。千把人死了命追去,也要一天之后才能追到霍丘,算算也晚了。就算不晚,怕也没有大用啊。 长吁短叹自不提。 赵昱不知道,自己的兵贵神速让黄得功几乎抑郁成病。就算知道,也只大笑一声。甚至若赵昱知道黄得功要在背后乱来,说不得剿灭了革左,反身回来,还要宰了黄得功。 也不知黄得功这运气到底是好,还是坏。 入夜子时,赵昱所部中军,便抵达了霍丘附近。 同时,也联系到了其余四部兵马的夜不收。 因为要避免打草惊蛇,这四部兵马,虽然已四方合围霍丘,但并未靠近。都在二十里之外。 大概在赵昱击破寿州的时候,四部兵马便就到了既定位置。 不过毕竟兵马广大,声势不小,未免被霍丘的流贼斥候发现踪迹,这四部兵马还做了许多工作。 却也不料,都白做了。 流贼之为流贼,不是正规军,就在于许多方面的疏忽。 大略以为背靠太行山脉,面对寿州。有寿州在前面顶着,不可能会有朝廷大军到来而不知情。 却哪里知道,寿州一战即破,没能走脱一个流贼,被一网打尽。 由是到现在,霍丘的流贼,都还浑然不知。 四部大军各就各位,已经修整了四五个时辰,都是龙精虎猛,求战心切了。 赵昱所部到了既定位置,早有四部斥候等候,先是向赵昱汇报了各部情况,然后就是请战。 尤其知道赵昱这一支大军的缴获之后,四部斥候更是摩拳擦掌,难以按捺。 窥一斑而见全豹,赵昱心知各部军队的战意,可看看自己中军,昨夜连夜赶路,只在寿州城外修整了一刻时间,攻破寿州又一刻不停,直扑霍丘。 已经整整十二个时辰不曾歇息,战斗、奔袭,都已疲敝。 但其余四部,却是龙精虎猛求战心切。 赵昱想了想,谓左右道:“我中军破寿州,战功、缴获皆不少。这霍丘不妨让给其余四部,可也?” 虽然有不少兵卒仍然振奋精神,可毕竟不是铁人。 想想革左总共五营,大军也分五部。中军既然吃下了一营流贼,其余四营,交给其他四部,并不过分。 关键是有心无力。 也是无可奈何。 于是中军各中低级将官只得同意。 赵昱这才颔首,谓四部斥候道:“尔等返回各部,告知各部参将,即刻进兵霍丘。须得谨记,合围之势,不得乱!” 又道:“我自领亲卫精骑,前往破城。尔等只待霍丘城中起火,便做好战斗准备!” “务必不能放走了贼寇贼首!” “喏!” 诸部斥候精神大振,欢喜连连,一个个翻身上马,连忙回各部军中去了。 闻战则喜,虽有诸多其他缘故,却也有精兵的兵势了。 赵昱便使杨和指挥中军安营扎寨,修整不提。自己则聚集百骑亲卫,来到一旁。 这一百骑亲卫,乃是太子划拨,王翊圣所练的精锐。也曾各地剿贼,经历过战火。说是精锐,并不过分。 在赵昱看来,便是一对一与鞑子精骑作战,他们也不见得会败。 虽然十二个时辰不曾修整,但毕竟人借马力,又一人三马,较之步卒,精气神要饱满的多。 此前破寿州,赵昱一马当先,百骑跟随在后,并未有多大折损。一则因为他们装备精良,皆披甲戴盔。二则赵昱所过之处,哪里还有反抗的贼子? 由是折损不超过十骑,还都是大意之下,或为流矢所伤,或是因障碍坠马落地所伤。大多轻伤,重伤者一二人。 受伤的,都留在了寿州。这里,还有九十骑出头。 赵昱直接下令:“饱食、修整一刻,然后出发。” 雷厉风行。 便也自在一旁,拿了干粮,三两口一块,和着清水吃下三块,这才闭目盘膝,搬运气血。 干粮的分量很足,一块足有一斤。寻常兵卒,一顿能吃半块就算差不多了。而赵昱吃下三块,也只是垫垫底。 这一路行军过来,赵昱也不曾放松了修炼。 就算骑在马背上赶路的时候,只要不曾与左右说话,也都在揣摩气血和穴窍的奥妙。而战时,则将自己揣摩出来的一些道理,用到实践当中,印证道理。 寿州一战,太过轻松,没有什么压力。但实践之中,毕竟有所得。正好趁此机会,好好消化。 一刻时间,端端短暂。 赵昱有非常准确的只觉,说一刻便是一刻。 他睁开眼睛,缓缓起身。 周遭亲卫闻的动静,全都睁开了眼。 “上马。” 赵昱并不多说。 因为没有必要。 却便就翻身上马,大手一挥,百骑没入黑暗中,消失不见。 不论是否夜袭,霍丘的流贼越晚发现赵昱所部军队,自是越好。越晚暴露,给流贼的准备时间就越少,抵抗力就越低。 由是百骑亲卫,乃至于赵昱胯下的乌云踏雪,都用厚布裹了马蹄,竭力避免声息传出太远。 至于赵昱的铁锥,仍是用马车拖缀。毕竟从这里赶到时霍丘城下,还有二十里地。若赵昱提着铁锥,奔袭二十里,便是胯下战马乃是神骏,怕也要累的半死。 于是以两匹马拉动个简陋的板车,倒也不会落下速度。 二十里,若步行军,须得一个时辰。可骑兵的速度,远不是步卒所能比较。何况一人三马? 半道上换乘了一次战马,直到霍丘城外。 四路大军,其中安排在正面的这一路,赵昱率兵奔往霍丘的时候,已是遇上。而且他们已经做好的准备。在赵昱抵达霍丘城外的时候,这一部兵马,在赵昱身后不过五里地。 细细一算,其余三部兵马只要中间不出差错,按照既定的计划,此时也应该马上要就位了。 在城外,又换乘了一次战马。 然后稍稍歇息了一刻时间。 赵昱借着夜色和树林的遮掩,遥望霍丘城头,却竟然没看到巡逻的。只隐约有几个火把。 心里也是暗暗嗤笑。 流贼之为流贼,果然是乌合之众。 居安思危的道理,竟也不懂。难怪其余四部大军这一路赶来,只在二十里外,竟都不曾惊动霍丘。连城墙上的巡逻,都竟如此忽视,这些流贼也是够了。 莫不是以为有寿州在前面顶着,可以高枕无忧? 赵昱嗤笑着摇了摇头。 身后,微微有响动。 赵昱转身,看见黑暗中,铺天盖地的大军,已经到了。 这一部大军的参将来到赵昱身前,先是拜了一拜,然后满脸渴望。 赵昱微微一笑:“莫急。” 指了指那城头的几点火光:“似这般乌合之众,今夜必胜。你只管安排好大军,堵住城门,务使不能放走流贼。” 参将道:“将军,堵门用不到一万大军。” 赵昱不由笑了起来:“求战心切是好事。本将并没说过让你一万大军都来堵门。你自分出一半堵门,其余一半,待本将破了城门,便随我杀入城中。” 参将大喜。 这可是独一份啊! 其余三部兵马,可没有这个机会。只有赵昱这里,才有。 参将并不认为,那区区霍丘的城门能挡住赵昱。当初在辽东的时候,那鞑子的营寨,之坚固,并不差于这区区霍丘城门。但在赵昱锥下,也是泥捏的。 率先随赵昱入城,这军功必定多一份。 参将高兴,情理之中。 于是连忙下去安排不提。 一刻时间既过,赵昱从板车上拿起铁锥,翻身上马:“老张啊,今晚就杀个痛快。” 张统领嘿嘿一笑,扬了扬手中战刀:“跟着将军打仗,真是舒服。” 赵昱哈哈一笑:“走!” 铁骑奔腾,就在城下。那城头上,不是没有巡逻。而是巡逻的,都在城垛下挤成一团,相互取暖,打瞌睡去了。 不过马蹄声声,近前终归被察觉。 但已经晚了。 轰然一声巨响,震破了宁静的夜晚。 霍丘城门在巨响中化作碎片,喊杀声骤然暴起。 赵昱杀入城门,大喝道:“老张,放火!” 起火为号! 片刻功夫,城门内一幢摇摇欲坠的房屋便燃起了熊熊大火。大火冲天,把个夜空烧的红彤彤的,十里可见! 那城中的流贼再是麻木,也不可能察觉不到这等动静。 登时间,沸腾了。 霍丘之中,革左其余四营,大部皆在此处。毕竟气候严寒,谁没事躲到山里去受罪?多在这城池里呐。 说来不论霍丘还是寿州,落入流贼手中,其中真正的百姓,已经没了。名副其实的贼窝。所以赵昱浑然不在意于城中放起大火。 这些贼子,烧死了活该。 眼下虽然严寒,但许多天不曾降雨,正又是子时,还未下雾,干燥中还有微风。风助火势,这一烧,就烧的大火连天。 那些房屋之中躲藏的流寇,一时间惨叫连连。 很快,火势疯长,赵昱无奈,也只得按捺步伐,退回城门口处,而不敢继续深入城中。霍丘只是一座县城,其中街道并不宽阔。大火燃烧起来,浓雾、火焰,都是致命的玩意儿。 赵昱自己不怕,可麾下的骑兵,却受不住。 心里不禁暗暗苦笑,大略也是失算了。 城中惨叫连天,随着火焰的蔓延,愈是壮观。流贼自不束手待毙,那各部贼头,救火的救火,逃窜的逃窜,乱成了一锅粥。 而此时,城池的各个大门外,赵昱麾下各部兵马,已经完全做好了杀戮的准备。 四十章 口袋阵兵围河南 男儿心似铁,杀斗惊鬼神。铁锥夺人命,烈火荡妖氛。 只可惜这夜一战,竟也未能尽的全功。 原来那革左五营,其巢穴不在霍丘,而在大别山中。 赵昱原以为隆冬将至,气候严酷,这流贼当弃山林而择城池以守。猜的并不错,但不全对。 寿州正轮到老回回马守应,而霍丘只得两个贼头,革里眼贺一龙与争世王蔺养成。余者二人,左金王贺锦和改世王刘希尧则在山中巢穴。 亦即是说,即便破了霍丘,也还有两个贼头反王,至少两万流贼兵马,还逍遥在外。 待得大火熄灭,霍丘事定,已是早上辰时。这一把大火,几乎把贺一龙和蔺养成麾下的兵马烧个一干二净! 连蔺养成都死在了烈火之中! 贺一龙见机早,从西门而走,却被外面早早布置的大军堵住,没能逃掉,生擒活捉。余者生还流贼,被俘的不过七八千而已。 赵昱一锥打死贺一龙,微微不禁叹息。 这贺一龙,倒是没有必要留着再杀鸡儆猴。那七八千俘虏早已丧胆,杀鸡与否,儆猴与否,都是多此一举。 见麾下兵卒将这贼头押来,赵昱话都没说一句,直接打死。 他叹息的,是刘希尧和贺锦这两个贼头。昨夜大火烧天,熊熊之时,几十里外都看得见。何况早上的时候,四周撒出去的斥候还发现了外围有流贼踪迹。 想必藏在山里的两个贼头,此时已经知道了这里的战况。 赵昱所部便失去了突袭的便利。 而且山中地势复杂,不利于大规模攻伐。一旦流贼四散,剿灭就是空谈。 由是叹息。 杨和把俘虏之时交代下去,来到赵昱身边,正好听到这一声叹息,不禁道:“将军是在遗憾未能一网打尽么?” 赵昱点了点头,望向远处大山:“革左五营,只去了三家,还有两家贼头就在这深山老林里。” “那以将军之见...”杨和沉吟道:“霍丘大火一夜,山中贼寇必定已是知晓,胆寒之下,逃遁而走,追之不及。不过...” 他话音一转,笑道:“属下以为,那贼首贺锦、刘希尧二人,若要逃遁,必定往北!” 赵昱不禁笑了起来,颔首道:“献贼东下亳州,不知此时是否已经攻破亳州。亳州就在北边三四百里之外,贺锦、刘希尧若是胆寒,必去投献贼,求得合兵一处。” 顿了顿,却道:“不过我不会如此轻易放这两个贼首去与献贼汇合。” 他目中毫光湛湛:“他逃的快,本将追的更快。” 杨和闻言,不禁叫道:“将军要挥兵去追?” 却道:“此时大军战了一夜,都已疲敝。况乎山中地形复杂,不利于大军作战,若挥兵去追,怕是...” 赵昱哈哈一笑:“我去追,却不曾说挥兵去追。” 杨和恍然大悟。 赵昱便道:“况乎我直属中军已休息一夜,九千兵马虽然不多,却也足够。不过我此番的确打算独自一人前往追击。” 说着话,赵昱蹲下来,伸出手指,在被冻得坚硬的地面上,画出一副简易的地图来。 “你看,若贺锦、刘希尧去投献贼,绕过霍丘,沿大别山北上,必经之地,只有这两个地方。” 杨和一看:“颍上、颍州?” 赵昱点头:“然也。颖水西北至东南流向,从凤阳西部斜插而过。要北上去亳州,必渡颖水。要渡颖水,唯有颍上和颍州这两处最是便捷。” 然后道:“我意孤身入山,追索流贼踪迹。而中军九千兵马,我打算交给亲卫张统领督率,立刻拔营,急行军至颍上,守株待兔。” 赵昱的意思,就非常明显了。 中军疾行至颍上,不过是为防万一的保险而已。 赵昱有信心孤身追上流贼。当然,若两个贼头反应慢半拍,尚未离开其山中老巢,那自然是最好的。 若离开了,也逃不过赵昱的追索。一旦追上,区区流贼两万人马,赵昱哪里会放在心上? 一人一骑,就能破了这两个贼头,取其首级。 至于遣军至颍上,正是为防赵昱万一没有追索到,或者追索错了方向的一个保险。亦即是说,赵昱此番追索,最终的目的地,必定的颍州。 若追到颍州,仍不见流贼踪迹,便即刻沿颖水而下,奔颍上。 流贼不走颍州便走颍上,总逃不过赵昱的手心。 “你留在此处,把手尾收全。”赵昱叮嘱杨和道:“叫商行的人派人过来接管霍丘。手尾要收的快,绝不能超过两日。然后立刻挥兵至颍上,与我汇合。” 顿了顿,赵昱想了想又道:“此间事,须得尽快让商行的人把消息传给太子。让太子有个准备,以便于在河南布下口袋,不能走脱了围困开封的闯贼。我担心闯贼知晓我大军剿灭革左,击破献贼之后,会呼啸逃遁。” 杨和应诺称是,道:“将军这便要出发?” 赵昱点头:“宜速宜急,兵贵神速。” ... 革左五营,上上下下五个贼头,势力最大的马守应手底下有三四万人马。其中真正的老贼,不过七八千,其余皆是寻常乌合之众。其余四人,势力差不多,多的不过一万多,少的也就万把人。 马守应死在寿州,麾下兵马或杀或降,基本没的走脱。霍丘也是一般无二,一把大火烧死的,就有一万多人,符箓七八千。 那山中老巢,经过审问,也只得近两万贼寇。 说来革左五营,加起来也有七八万人马,老贼也有两三万了。可世事无常,一夜之间,声势浩大的革左五营,便就成了昨日黄花。 五个贼头直接就死了三个,其余两个,果真如赵昱所料的一般,得到消息之后,拔营逃走。 此间战报,很快通过赵公明手中的商行,传达到了开封封丘。 太子朱慈昊南下督战,落脚的地方,就在封丘。 封丘与开封,距离不到百里。但其中却隔着一条黄河天堑,一北一南,正是遥遥相望。河北各地大军,数万兵马,陆续都在这一线汇合,封丘便是督师大营所在。 太子到封丘之后,一直按兵不动。赵昱的动向,李玉清早已飞鸽传讯于太子。太子等的就是赵昱。 虽说太子为督师,督各地兵马剿贼,总得算起来,受他节制的兵马,至少有一二十万。可这些地方军队,实在糜烂到了极点,哪里入的太子法眼? 若让这些军队渡河剿贼,与闯贼战于开封城下,先不论胜败,要把闯贼一网打尽,就是个奢望。 河南一马平川,闯贼一旦战不过,随时都能逃走。 所以太子这段时间,一则等赵昱消息,二则便是在做军事部署。 一令在关中、山陕督军剿贼的兵部侍郎孙传庭挥兵东进函谷,断去闯贼退入关中的路。二令在湖广剿贼的兵部尚书丁启睿挥兵东进北上,断去闯贼西南退路。 再等到赵昱挥兵南来,与太子在黄河北岸一线的兵马、孙传庭在函谷、洛阳一带的兵马,丁启睿在襄樊一带的兵马,正好四路合击,形成一个严严实实的口袋,把河南团团围住,任凭那闯贼生了翅膀,也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这个战略计划是好的,但太子仍觉不保险。他自督师黄河北岸一线的兵马,有他自己坐镇,就算无功,也不会有过。 孙传庭那里,他也不甚担心。孙传庭的为人,太子专门了解过,有能为,而且有气节。 赵昱那里太子更不担心。若不是为了将流贼一网打尽,早令赵昱直扑开封,那闯贼怕已是身死魂消了。 太子担心的,是湖广的丁启睿。 丁启睿这个人,基本没有军略,而且不能服众。于他麾下效命的左良玉等人,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自他做了兵部尚书,取代杨嗣昌剿匪,就没打过胜仗。 而且这人与阁部的几个老东西联系紧密,太子与阁部天生已是死对头,不得不警惕阁部从中作梗。 太子朱慈昊思忖过后,打算使孙传庭分出一部兵马,南下至汝州、南阳与开封交界一带,取代丁启睿的战略作用。 如此,淡化丁启睿的作用,也消弭丁启睿可能带来的害处。 正当太子在严密部署的时候,商行关于凤阳的战报,终于传到了太子手中。 得闻革左击破,赵昱已要挥兵北上,太子不禁精神大振。 谓左右道:“赵参将果然是国之柱石也!” 左右王翊圣、李庚不由齐声笑道:“赵参将神勇无敌,此战必胜也!” 于是太子连忙书帛一封,一则将口袋战略的部署,一一告知赵昱,使赵昱心里有数,方便配合。二则一番嘉奖,只道是曾经承诺,绝不会让赵昱失望。 这个承诺,就是赵昱曾经提出的传宗接代,光耀门楣的事。 又叮嘱赵昱小心谨慎,不要大意。在行军神速的前提下,不能出差错,避免前功尽弃。 凡此种种。 兵贵神速,这也是太子必须要嘱托的一项。 闯贼围开封已有大半个月,如今朝廷兵马调动,闯贼不一定全都知道,但毕竟动静不小。一旦闯贼围困不利,打不下开封拔腿就跑,那太子的一番战略部署,便就全部作废了。 必须要快。 快到闯贼还没决定撤退的时候,将其击破,毕其功于一役。 然而太子却不知晓,在他传出这封书帛的时候,赵昱所部大军,已经到了亳州。 ... 亳州破了。 毫无疑问。 亳州乃是凤阳府的北大门,但这里驻守的兵马不过一两千。而且还都是那种入不得法眼的地方军队。 张献忠年前入川,却按捺不住,今年又出川攻伐湖广,却被左良玉击破。若非张献忠派人贿赂左良玉,怕是又只有投降一路可走。 于是张献忠率残部前往河南开封府投奔李自成。 李闯见张献忠势力大损,想要吞并他,于是闹翻。若非有人求情,怕是被李闯杀了。张献忠于是东下亳州。 一路上挟裹百姓,本来势力大损不过几千兵马,到了亳州,便又有数万了。 流贼打仗,都是一个套路。 先令挟裹的百姓做炮灰,拿人命去填,去消耗守军的枪弹、箭矢等守城物资。消磨守军的士气。 待到守军疲敝,再一拥而上,击破城池。 当然,这是硬碰硬的战法。 流贼之为流贼,譬如里应外合的手段,也是层出不穷。 只需派遣老贼状作百姓,三三两两入城池。战时突然发难,打开城门,一战而破。 亳州这里,献贼是硬碰硬,围困了十天,然后直接攻城,只三天就攻下了。 至于里应外合,没办法用。 亳州就在开封府与凤阳府的交界处,闯贼围开封,声势浩大,亳州也是风声鹤唳,只许出不许进。 献贼只能硬碰。 亳州守军虽然不多,只两千人,而且也是乌合之众。但因流贼肆虐以来的恶行,这么多年了,也逐渐被愚民百姓看透。 除了那种根本活不下去的,实际上到现在这个程度,已经没有真正愿意加入流贼的百姓。何况张献忠与李闯不同,李闯好歹还提出些口号,什么不纳粮之类的。而张献忠以滥杀为名。 往往屠城,高兴了杀,不高兴了也杀。 加之能住在城里的百姓,基本上还能过活,所以抵抗非常坚决。 即便张献忠挟裹了数万人马,仍然花了近半个月,才把亳州攻下。 献贼攻下亳州之后,其恶略之处,便勿须多言。此等贼寇,尤其张献忠之属,哪里有一个好东西?! 满城百姓,死难者不计其数。活下来的,都被胁迫从贼。 守军的官兵,除了最后投降的几百人,其他都战死了。县令直接被枭首,把脑袋挂在城头。城里的富户、商人,能逃走的也只少数。 张献忠攻下亳州之后,窥望凤阳。当初他掘了太祖陵墓,这回他打算还玩一次。 不过却也不急。他麾下老贼就只剩下几千人,其他都是刚刚挟裹而来的百姓,没有什么战力,他打算在亳州修整十天半个月,稍作训练一番,再南下凤阳,一鼓作气击破守军。 张献忠,或者说大多数的流贼,训练兵马,都非常简单,捉对厮杀而已。 真刀真枪的干。 活下来的,就是真正的流贼。 张献忠还屡屡让麾下老贼与挟裹的百姓对战。以十人对二十人、三十人或五十人。献贼从不吝惜性命,老贼也好,新贼也罢,死了的就是没用的。 活下来的,激起了兽性,就有了战力。 只要再与朝廷的大军作战几回,就变成老贼了。 四十一章 大军围城献贼怒 这行军作战,不是说有兽性,够凶狠的军队,就战无不胜了。 从古至今,中原王朝与北方蛮夷之间的战争,次数多不胜数。但只要不是王朝末世,或者开国之初百废待兴导致无力用兵之时,鲜有败绩。 那蛮夷嗜血,凶暴狠厉,正是兽性的彰显。可为何中原王朝那些从农夫而来的军队,能够打胜仗,击败他们? 不论汉唐,其对手匈奴、突厥,可都是鼎盛时期,而不是衰弱时期。都是硬碰硬的打,战而胜之。而且如汉时,还多是以少胜多,一汉当五胡说的就是这个。 很显然,不是凶狠有兽性,就能横扫天下。 要不然那好勇斗狠的游侠儿、江洋大盗,都充入军中,岂非就天下无敌了? 兽性者虽凶,却正如那野兽一般,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只能打顺风仗,一旦挫折,形势就急转直下了。 军队需要的不是兽性,而是血性。这其中的区别,一个是人需要压抑和抛弃的,一个是人必须要拥有的。 除了血性,纪律才是第一。而要把军纪练出来,练到令行禁止。疾如风,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霆。大将如臂使指。 便是面前有一座山塌下来,便是刀山火海,一声令下,也赴汤蹈火。 而要练出这样的军纪,赏罚分明,就摆在第一位。 首先要让士兵认同。士兵不认同你,你怎么训练都是卵蛋。赏罚分明,就是将领让士兵认同的第一个,也是最基础的手段。 士兵认同的了将领,才会毫不犹豫的听命。其中赏罚分明,恩威并施,就是核心。 如何将赏罚分明和恩威并施完美的表现出来,这就是在于将领个人的风格。古来每一个名将,都有自己的特点,有自己的风格,从吴起、项羽、韩信,乃至于霍去病、卫青、李广,凡此以降,莫不如是。这就是将领本身的魅力。 但这种魅力,仍然要配合赏罚分明。要不然,也是无根之萍。 做到了令行禁止,基本上精兵的雏形,就出来了。 接下来需要的,就是胜利。一次又一次的胜利。 胜利,铸就军魂。 而有了军魂的军队,才是真正的精兵。 不要说什么思想教育之类的。人是复杂的动物,平素里教育的再多,口头上说怎样怎样保家卫国,忠君爱国,但真正到了玩命的时候,又有几个人记得?除非能到了那种邪教的层次,将士兵洗脑成傀儡,否则真正要铸就精兵,还是要靠打仗,要靠胜利。 荣誉,不是嘴巴说的。不是说有什么光荣传统,有什么保家卫国之类的大义。这对普通的兵卒没用。当兵的是卖命啊,一颗脑袋挂在腰上,指不定明天就死无全尸,说那些有什么用? 赏罚分明,不要让士兵流血又流泪。然后就需要胜利,战争一次又一次的胜利。 荣誉,是打出来的。 嘴巴说的,只能用来强化荣誉。在有了胜利,铸就军魂,打出了荣誉之后,再来思想教育,以之强化。 这才有战无不胜的精兵。 所以如献贼这般流贼,你看他残暴,练兵都用人命来填。看起来好像非常厉害。但实际上遇到真正的精兵的时候,卵用没有,同样一战而溃。 张献忠攻下亳州不过两日,赵昱的大军就到了。 此前赵昱一番布置,追索贺锦、刘希尧。这两个贼首,及其所部近两万兵马,根本没能走出大别山就被赵昱单枪匹马追上了。 赵昱在山里生活了十年,青云观的一切所需,乃至于拿山中野兽、险要地方练功,皆取自于山林。 入了山林,赵昱就跟龙入大海没什么区别。 贼首两万兵马,人数众多,怎么也不可能把踪迹抹掉。赵昱只按图索骥,半天功夫,就在山中咬住了这两万流贼的尾巴。 赵昱并不急着取那贼首的头颅,便就像个幽灵一样,缀在流寇后面周围,屡屡击杀,一次数百、上千人。 只把那流寇追赶的如同丧家之犬,惶惶然如惊弓之鸟。 便如此一路追杀,一日之后,流寇奔出山林,而此时,两个贼首身边,只剩下不到两千人马了。半数被赵昱击杀,另外一些则溃散了。 结局显而易见。 有死而已。 单枪匹马将革左剩下的两个贼头打死,赵昱轻装简从,直奔颍上。 到了颍上,所部五万大军,皆已至矣! 修整一夜,翌日一早,渡过颖水,北上直扑亳州。 ... 张献忠完全没有料到,一夜之间竟就成了瓮中之鳖! 早上刚刚起来,正打算杀个人热热手,就有亲信左右急匆匆来报:“有明军五万,就在城下,围城水泄不通!” 张献忠吃了一惊,但并不慌乱。 以他对明军的了解,除非如左良玉这般还算有些能耐的,其他的都是废物。虽说五万大军听起来不少,与他如今麾下挟裹而来的相比,数量还要多出一筹。 但张献忠却不甚在意。 似他这等老贼头,不知经历过多少起落。战败过,投降过,但只要他还在,只要手下还有三五个人,不须一年半载,就能凭着‘献贼’的名头,重新拉起一支队伍来。 反正见势不妙就跑呗。 这天底下,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 张献忠昏黄的眼睛里冒出一缕寒光,嘿然一笑:“来呀,备马。老子去城头看看,是哪个不要命的,敢到老子眼皮子底下来晃荡。” 于是一路到了城头。 城门楼上,张献忠着了盔甲披风,倒也像模像样。麾下一干头目,几个义子,皆已到了。 张献忠望着城下如同一条长城一般,将城池围困的大军,眼睛微微一眯,不禁皱起了眉头:“这劳什子官军看起来有点模样呐。” 赵昱麾下的大军,本就自于辽东各军镇,较之于中原的地方军,强了不止一筹。原来要防备鞑子,少有南下剿贼的。如今五万大军南来,加之赵昱一路练兵,又打了两仗,那兵势,较之以往,已然有了不一样的变化。 站在城头一眼看去,黑压压又井然有序。隐约自有煞气腾腾。 也难怪张献忠眉头直皱。 这样的军队,不论左良玉还是其他,交过手的,张献忠只见过一次——去年入川之时,屡次坏他大计的女将秦良玉麾下的那支白杆兵! 想到这里,张献忠心中不由倒吸了口凉气。 秦良玉麾下的白杆兵不过三千,而这城下,兵势稍差与白杆兵的,却有五万! 白杆兵很强,但却算不得真正的精锐。其缘故就在于,白杆兵是马家的家丁。秦良玉夫家马千乘,亡前不过区区一县土司,虽则有将军称号,但实际上,连总兵都不是。 马家虽在当地有些资粮,算是豪强,但能养出三千白杆兵,已经是极限。养兵,尤其是精兵,所耗太大。 三千白杆兵虽然也算是精锐,但与真正的精锐相比,不论平素饮食待遇、装备,都远远及不上。无他,养不起而已。 但这样的军队,却能屡屡以少战多,让兵马更多的张献忠吃瘪,可见流贼战力,实则也就那样了。 赵昱麾下的五万大军,细数起来,大略比白杆兵要差上一筹。但这五万大军,毕竟自于辽东,本身素质,要比中原的地方军强上一大截。加上这段时间饮食、待遇、训练、赏罚,都跟得上,逐渐也就蜕变了。 但如果这支军队以后装备仍然跟不上的话,其精锐程度,仍然有限。 装备,对军队战斗力的增幅非常大。一个壮汉赤手空拳,面对一个拿刀的瘦子,都视死如归,不一定打的过。 装备的作用,就在这里。 眼下赵昱麾下的军队,装备仍然是原本模样。因为来的急,而且还是五万人大换装,难度太大。除非等到太子登基掌权,国势渐有好转,国库充盈起来了,大略才能大批量的换上更强的装备。 但对付流贼,眼下的装备足够了。 张献忠心里发虚,他发现城下的这支军队,一则来的出奇,二则模样不同。那兵势,让人有些心惊肉跳。 不禁谓左右道:“哪个知道城下官军的来历?” 其麾下文武,譬如汪兆麟、李定国等,见了城下官军兵势,也皆面有肃色。 张献忠麾下,真正掌权的,是他的四个义子。李定国、刘文秀、艾能奇、孙可望。至于出谋划策的,多是胁迫而来的秀才、举人之类的。 张献忠性子残暴粗疏,本来看不上这些读书人,带在身边,一来嘛装装样子。二来嘛,的确可以出一些馊主意。 由是张献忠问话,那几个举人秀才,不敢当先开口。 只望着另一侧的李定国等人。 艾能奇先道:“义父,这支兵马打的旗子是一个赵字,崇祯老儿手底下,有几个姓赵的将官?” “姓赵,而且看起来练兵练的不错。”李定国随即斟酌道:“以前没听说过。而且义父,这支军队来的太突然了,孩儿认为,应该是从凤阳方向过来的。” 张献忠沉吟道:“定国说的不错。开封有李闯,这支官军一定不是北边来的。但南边凤阳,是黄得功和王宪,这两个可不姓赵,湖广是左良玉的天下,也不姓赵。数万大军,从哪儿来的呢?” 正是思忖。 李定国却神色一惊,不由道:“义父,霍丘那边的革左,怕是不成了。” 张献忠登时惊醒过来,脑子一转,瞪大了眼睛:“这朱家皇帝老儿的军队南来,若不剿了革左,岂敢来此?哎呀,大事不好!” 他突然惊叫一声:“革左若是不成了,我又被堵在这里,李闯若再被堵在河南,岂不是一起玩完?!” 正当此时,有兵卒呈上来一封书信,乃是以弓箭射到城头。 张献忠打开一看,火冒三丈,二话不说,抽出随身的宝刀,一刀斩了面前兵卒的脑袋,任凭鲜血喷到脸上,狰狞怒道:“官军小儿,安敢如此欺我!” “献贼!” 正当此时,城下军阵之中策骑走出一人。 赵昱是也。 只见他手提铁锥,身披盔甲,气势俨然,缓行至阵前。声音滚滚如雷震,仿佛平地里起了个旱天雷,震得城头瑟瑟发抖:“识相的快快开城授首。若得半个不字,革左五贼便是你前车之鉴!” 赵昱目力非常,虽则一箭之地,以下观上,却也将城门楼上之人看的一清二楚。 一句话落,赵昱又喝道:“一干从贼听着,谁人砍下献贼头颅,乖乖奉上,本将便饶他一命。若是冥顽不灵,城破之时,鸡犬不留!” 张献忠闻声大怒,须发皆张:“谁人与我把这放屁的贼子拿下!” 李定国二话不说,站起身来,三步走到城墙边,搭箭开弓,蹦的一声,箭矢飞射,准头十足,直奔赵昱喉头而去。 李定国也是一员战将,身上有些武艺,射术算不得出众。 这一箭射来,只是一个表态。休说赵昱,便是随便一员将领,也不惧这等射术。加之两军阵前,一箭之地外,未曾偷袭之能,那箭矢飞射出去,擦着赵昱三尺,歪歪斜斜落在了地上。 如今这天下,不似古时。因火器运用愈发广泛,使得武艺功夫愈发不能受到重视。古时战将,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今时将领,则远远不及。 “那朝廷鹰犬,贪官污吏!”李定国一箭射出,大喝道:“休得大放厥词胡言乱语!大王揭竿而起乃是替天行道,尔等这般赃官,与大王作对,便是逆天而行!若是识相的,快快下马投降,反戈一击,掀翻了崇祯老儿,好共享富贵!” 赵昱闻言一怔,不禁哈哈大笑,提锥指着城头:“尔等那般无恶不作的流贼,竟口口声声替天行道。那贼子,你不妨摸摸你的良心!” 赵昱目光如电,凌厉异常:“献贼,疯狗也,畜生也!所过之处流毒千里,信口雌黄安敢说替天行道?若有那阎罗地狱,献贼,十八层地狱你怕是要尝个遍!” 赵昱一番啰嗦,不是奉行古风,而是因为大军布置,尚未完满。 昨夜急行军半夜,将校疲倦,还不是开战的时候。关键是赵昱打算将献贼上下一网打尽,不能放走一个。若是放走了,逃回开封地面,闯贼得了消息,未免情况有变。 这会儿赵昱在城下啰嗦,杨和则正在完善包围圈。 张献忠双目通红。 他自揭竿以来,还从没有人如此恶毒咒骂。 疯狗!? 畜生?! 张献忠大叫一声,扑将起来,三两步奔下城楼,来到侧里城墙上,抬刀砍翻一个流贼,一把扶住城头大炮,疯狂叫道:“杀杀杀!!!” 轰隆一声巨震,张献忠被震得跌坐在地。 一粒圆滚滚,碗口大小的实心炮弹带起一溜子火花和硝烟,拖起长长的气浪尾巴,旋转着,仿似一颗流星,向赵昱所在大概位置射落! 赵昱双目瞳孔不禁一缩。但只在那炮弹射出的一瞬间,赵昱就判断出,炮弹打不倒他。然则赵昱却策马往侧里走了一步,猛然间抡起了铁锥! 只听得嗤的一声,金铁摩挲,火花四射之间。赵昱运劲奥妙,竟运使一口重兵铁锥,打出了圆润无比的劲力! 甫一触及那炮弹,赵昱臂膀上的肌肉便如同海浪一样滚动、震颤。隐约听到嗡嗡的声响! 他一身气血搬运起来,如长江大河,哗啦有声。 那炮弹在八棱锥头上滴溜溜滚了几十圈,竟似乎被黏住,而不得脱。 就见赵昱抡起铁锥,划了个圈,振臂一抖,呜的厉鸣,炮弹竟原路回射城头! 说时迟,那时快,目不暇接,尚未有人反应过来之前,轰隆一声,城头上的大炮直直炸开,铁片四射,一连窜惨叫登时响起。 四十二章 狠毒最是读书人 炮弹不是箭矢,打人基本没有准确性。赵昱明知这炮弹打不中他,却还要来一手,目的非常明显,震慑耳。 当然,若任凭这颗炮弹落下而不去理会,身后的士兵怕是要减员几个。 这一击,端端震慑人心。 赵昱不惧火器枪炮,见过的人不多。当初在连山垭口外硬接炮弹的壮举,也只李辅明的一队家丁见过。加之后来一路碾压,鞑子大军根本没有来得及组织起像样的抵抗,也就不曾展现这般伟力。由是即便略有传闻,辽东各军镇的士兵,也认定赵昱是战神,但相信这般伟力的并不多。 血肉之躯安能抵住炮火?! 但现在,震慑人心的壮举,就摆在面前! 城上城下,双方大军近十万,无数双眼睛,呆滞的望着城头那被炮弹反射回去打碎了的城垛和大炮,听着那一连窜惨叫,是鸦雀无声。 便仿佛时间静止! 良久,这些眼睛,又不约而同,齐刷刷望向那立在阵前的一骑,或狂热、敬仰,或惊骇、震怖! 朝阳下,那一骑高大的身影,散发着一圈圈红晕,似是天神下凡,凶威浩荡! 城头上,张献忠麾下文武义子,呆愣片刻,恍然间,有人惊叫一声:“义父!” 才齐齐反应过来,连忙奔下城楼。 张献忠炮打赵昱不成,反被炮打。也亏得他运气不错,一炮打出之后,被震了个跟头,没被反击直接命中。 但炮管、炮架、城垛粉碎四射的碎片,却把张献忠打的浑身是血! 此时已是昏迷过去。 登时间,那城头就乱作一团! 城下,正此时,有兵卒来报,只道是诸般布置,业已就位。 赵昱大喜,城上境况看在眼里,心知战机就在眼前,当下高喝一声,策马狂奔,直扑城门! 那城墙上,并非没人看见,但张献忠重伤昏迷,就像一条毒蛇没了脑袋,一盘散沙反应不及。只稀稀拉拉几根箭矢飞射,还没落地,赵昱就到了城门。 噗! 巨大的铁锥狠狠的轰击在城门上,却如铁棍插入细沙! 这是劲力凝聚到了极点的表现! 此前赵昱破寿州、霍丘之时,从不搬运巧劲,全以蛮力破城,动静颇大。当然,这样的动静,在战场上,好处比弊端大。战场上,动静越大,就越能震慑敌军。 不过这等巨大动静,对赵昱却有不小的影响。破城门之时,力量反震,掀起剧烈的气浪,几丈之内,策马的骑兵都受不住。 若在空旷战场上,力量能够四散宣泄,倒也无妨。反倒增强了杀伤力。但破开城门之时,城门厚重,力量反震,大部分余波就要由赵昱一人一骑全然承受。赵昱本身倒是无所谓,但胯下的战马,却不行。 此前截住炮弹反击,震慑已是足够。破城门再西掀动静,便也没有必要了。 于是使了巧劲,将力量聚在一点,一锥下去,硕大的八棱锥头全部陷入了城门里面,然后一抖一绞,高大的城门登时被震碎,哗啦啦化作碎片,跌落一地。 “杀!” 赵昱身后,各部大军见城门既破,登时分出前军。士卒狂吼,杀声大起之时,骑兵当先,步卒在后,弓箭手嘣嘣嘣射出一片片箭雨,将城墙罩住,以为掩护! “城破了!” 献贼大军顿时哗然,如那没头的苍蝇,惶惶然不知所措了。 在城门被击破的那一刻,就注定了张献忠这一支流贼的下场。赵昱自为锋刃,哪怕随后李定国等人连忙组织军队阻挡,也无可奈何。 这天下,还没有人能挡得住赵昱的突进。 这一场好杀,自赵昱破开城门杀进去,直至于午时,方才尘埃落定。 因张献忠昏迷,赵昱瞅准机会破开城门,使得献贼大军登时崩溃。献贼自败于左良玉之手,往河南投奔李闯,麾下老贼不过数千。及至于如今,又挟裹起数万人马,却皆是新贼。刚刚从贫苦农民转化而来的新贼,其战斗力可想而知。 若是打顺风仗,大略还能一窝蜂贡献点战力。 可赵昱先以血肉之躯反击炮弹,致使张献忠昏迷,去了流贼蛇首。又一击破城门,悍然杀入城中。 这等骇人听闻的能为,那底层新贼,如何不惧? 又如何不崩溃?! 李定国等人见大势已去,要护着张献忠逃离。可哪里又逃得掉?只逃到城中,就被赵昱追上,悍然一锥下去,皆见阎王去了。 流贼四散奔逃,然赵昱早早布置周全,把个城池围的水泄不通。四面城门,皆有大军围堵,加之流贼高层伤亡惨重,蛇无头不行,一盘散沙,就算逃出四门,也无力突围。 最后在四门外留下一堆堆的尸体,余下皆降。 将看守俘虏之事一一交代下去,赵昱便找来杨和,道:“速速传讯与太子此间战事头尾,请告太子,口袋该合拢了!” 杨和不敢怠慢,连忙找来一人,使其传讯。 这亳州,原也有赵公明商行据点所在。但在张献忠大军来袭之时,见机早,撤离了城池。 赵昱领军来攻之时,商行的人早在半路等候。 此时正好用到他们。 且不提传讯之事。赵昱攻下亳州,将张献忠一干流贼一网打尽,便驻军修整三日。这三日之中,论功行赏,按军功该提拔的提拔,按缴获该上次的上次,自是不提。 三日之后,赵昱尽起大军,北上开封府! ... 太子朱慈昊接到赵昱战报,得闻革左、献贼皆灭,其贼由上至下一网打尽,当下大喜过望。 于是一边整理战报,上禀天子,一边传令各部大军合围开封。 闯贼围开封已近月,亏得开封城中一干守将竭力抵抗,一月下来,闯贼也没讨到太大便宜。 不过朱慈昊从闯贼大军攻势减弱,以及另外的一些蛛丝马迹上,已经看出,闯贼有了撤退的打算。 赵昱的战报,来的正是时候。 若再拖延个三五七八天,万一闯贼反应过来直接撤走,此前的战术布置,怕就要落空。 “朝廷该运送的粮饷,已有半月不见踪影。” 太子坐在上首,脸上露出微妙的神色,手指轻轻的敲打着桌面。 厅中,只有王翊圣和李庚在场。 “蛀虫所为。”王翊圣笑道:“太子何必在意?只待战后,太子携剿贼大胜之威,回返京师,一举将些个蛀虫灭杀便是。” 太子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阁部几人都是老狐狸,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况且此战尚未有定论,万一其中有变,也是个不小的麻烦。” 说着,太子看向王翊圣:“尤以湖广丁启睿所部,破绽最大。” 王翊圣起身抱拳,大笑道:“末将走一遭罢。” 太子欢喜:“小王也是这个意思。不期望丁启睿所部能起到多大作用,只希望口袋阵不要出问题。” 王翊圣躬身:“太子放心,末将必不令殿下失望!” 太子颔首:“小王期待王将军的好消息。” 于是王翊圣便退出厅堂,自领五千精锐,正好与那传令的一道,绕道奔湖广方向而走。 见王翊圣离开,太子脸上却露出一抹忧色。 李庚不禁道:“有王将军出马,湖广丁启睿所部,必定不会出乱子,太子不必担心。” 太子摇了摇头:“小王担心的不是丁启睿。丁启睿不过一个庸才,王将军要镇住他易如反掌。我担心的是朝中有变。” 李庚闻言,不由眉头一皱:“难道玉清那里,有什么紧要的消息传来?” 太子点了点头:“玉清军师传来消息,道是日前有都察院的御史上表弹劾小王,说小王有谋逆之心。” “嘶!” 李庚不禁吸了口凉气:“真个狠毒!” 然后道:“殿下领兵在外,督师数十万大军,若天子听了谗言,怕是...” 太子却摇头:“我并不担心父皇会听从谗言。” 顿了顿,太子目光灼灼:“因为我向父皇讨要剿贼督师之时,曾与父皇开诚布公详谈过一夜。我知道父皇的心意,父皇也知道我的心意。我担心的是,因朝政被那等蛀虫把持,父皇被塞断视听!” 叹了口气:“我更怕朝中蛀虫假传圣旨啊!” 太子站起身来,负手踱步,双眼有些迷蒙:“岳武穆十二道金牌之事,历历在目哇。” 李庚登时沉默,眉头皱成了一座小山。 ... 正如朱慈昊猜测的那样,待捷报抵京,天子畅快淋漓之时,平静的湖面下,正是暗流汹涌。 但朱慈昊万万没有料到的是,朝中的那些蛀虫,却比他想象的还要狠辣! 十月中,天子突发疾症,口不能言,人不能动! 皇宫乱作一团。 于是内阁以天子不能理政为由,完全接手朝政。 又三日,天子病愈重,弥留人世。 阁部于是以天子将要离世,国不可一日无主为由,在朝会上商议太子登基之事。 只一日,阁部颁下诏令,八百里加急,奔河南,令太子班师回朝。 但又只一日,八百里加急尚未送达,内阁便以太子不孝为名,下旨夺太子名位,贬为庶民,议立二皇子朱慈烺为储君,择日祭天登基! 随后又颁下数道圣旨,令孙传庭、丁启睿、赵昱,以及原归于朱慈昊麾下的各部总兵,令所部兵马按兵不动,静候朝廷调遣。 ... 太子捧着一封书帛,浑身愈发颤抖的厉害,双目变得通红,忽然大叫一声:“父皇!” 竟是晕厥过去! 李庚大惊失色,连忙一把抱住太子,急声唤来医士诊治,然后才捡起地上的书帛,细细一看,面色变得无比沉重。 “好狠毒的贼子!” “无法无天!” 这个清癯的中年,几乎咬碎了满口牙齿,然后狠狠一拳打在桌上,打的拳头鲜血淋漓! 此时,太子尚未接到朝中圣旨。这封书信,乃是李玉清加急传来。 其中,将京中所发生的一应变故,一一道来,并向太子祈罪。 李庚看完书信,发泄了一下,很快便冷静下来。 内阁的贼子竟冒天下之大不韪,暗害天子,夺取朝政,私立国主,此等行为,简直狠毒恶劣到了极点。 但李庚却知道,此时不是愤怒的时候。 口袋阵将成,闯贼覆灭在即。若错过时机,此前种种,便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万万是乱不得! 他深吸了口气,心中念头转动,忽然喝道:“来呀!” 就有太子亲随慌忙进来。 太子昏厥,一干亲随颇为恍然。但见李庚面色镇定,不禁也随之镇定了许多。 李庚道:“立刻派人,去寻赵昱将军、王翊圣将军和孙传庭侍郎,告知一定要弹压住各部兵马,按照原计划行动。” 顿了顿,李庚又向外喝道:“来人,笔墨伺候!” 就有人奉上笔墨,李庚刷刷刷极尽简略的书写了三封书信,将其用火漆封好,交给此人:“此事宜速宜急,务必要将书信送达到他们手中!” “是!” “记住!”李庚叫住他,嘱咐道:“要快,要隐秘!” 待送信的人走后,李庚立刻传令,秘密招来太子这些年来培养的军官,也不啰嗦,道:“朝中有变,太子受激昏厥。但我等作为太子从属,一荣俱荣,必须要按照太子原本的计划行事。” 招来的这些军官,都是太子这些年来专门搜罗培养,各个都有能为。至少比及如今各地方总兵而言,不论哪一方面,都要强得多。 原本太子打算徐徐图之,慢慢替换,使他们掌握军权。其中道理,李庚这个太子最亲近的人,一清二楚。 但此时已经来不及了。 李庚将朝中变故细细道来,然后道:“内阁的假诏最多两日就会抵达,为防此番剿贼失败,必须要提前夺取军权。” “诸位现在回去,暗暗做好准备。我会以太子的名义,设宴召集各地方总兵。尔等要抓住机会,趁此夺取黄河北岸一线所部地方军队的军权。” 李庚眼中闪过一丝厉色:“阻拦者,皆杀之!” 李庚知道这样做十分冒险,但事已急,已经到了不得不冒险的时候。若等到阁部的矫诏传达下来,这些汇聚起来的地方军队,登时就要散去。 太子毕竟不是皇帝,阁部占了天下大义! 况且地方军队的兵头都是老兵油子,各有各的想法。一旦接到矫诏,必定一哄而散。 这是万万不能容忍的。 四十三章 东征西讨扭转乾坤 李庚擅做主张,太子并未怪罪,反而激赏。 太子昏厥不久,盏茶功夫苏醒过来,斥退医士、丫鬟,急匆匆让人把李庚唤到身前:“传令下去,以我的名义设宴召集黄河北岸各地方军队总兵,只道是有大事相商。让弟兄们做好准备,一待各总兵离开驻地,便立刻夺权!” 李庚闻言,长长吐出口气,眼中闪过一抹欣慰,却一拜到底,告罪道:“还请殿下恕李庚擅做主张之罪。” 太子奇道:“何来擅做主张之罪?” 李庚才道出自己已有安排。 太子闻言,非但不怪,反而大笑着从榻上起来,把李庚扶起来:“做得好!做的好呀!” 叹道:“事急也,当从权。若小王三两日不醒,岂非坏了大事?你非但无罪,还有大功啊!” 自是一番抚慰不提。 李庚道:“殿下放心。夺取兵权之事,按照原本计划,当无疏漏。赵参将、王将军处,定也不会出了差池。” 顿了顿,微微凝眉:“只是孙传庭那里,属下虽代殿下也去了书信,却怕他尊假诏而不尊殿下,毕竟阁部占了大义。一旦孙传庭所部撤走,口袋阵即破,若闯贼逃入关中...” “这也是小王担心的事。” 太子暗暗叹了口气,却振奋精神,道:“由是夺取北岸兵权就是重中之重。北岸一线有五六万兵马,虽然不堪大用,攻伐无力。但用以防守围困,当能胜任。” “殿下的意思是?”李庚眼睛一亮:“夺了兵权,分兵?” “然也。” 太子点了点头:“为今之计,只有这一途可走。北岸一线,毕竟有黄河天堑,五六万兵马倒是多了些。可分出一半,由你来统领,至洛阳一线,取代孙传庭所部,把手要冲。” “如此口袋阵仍是口袋阵!” 太子又点头:“正是。战事宜速宜急,朝中变故拖不得。由是今夜夺取兵权之后,你要即刻出发。” 说到这里,太子略略有些出神:“只盼赵参将和王将军能反应神速。” 李庚正色点头:“赵参将用兵神速,殿下倒是不必担心。想必此时,赵参将所部兵马已经离开亳州北上开封。至于丁启睿所部,布置在襄阳、南阳附近的兵马,有王将军手段,当也不会出了差池。” “希望罢...” ... 正如李庚所猜测的那样,赵昱所部兵马,果然已拔营北上,奔开封而走。 凤阳府与归德府接壤,归德则紧贴着开封府,亳州就在凤阳、归德边境。出了亳州,就是归德府,再向西不过数十里,就是开封府境内。 赵昱用兵,贵在一个神速。不论从辽东南下,还是破寿州、霍丘,击革左、献贼,皆迅捷无比。大军从亳州出发,兵分四路,呈现扇形,奔开封城包抄而去。 赵昱所部中军,有一万八千兵马。这一路,过归德府,经开封陈州北上,目的地为开封城郊西南的朱仙镇。 朱仙镇,便是当初岳武穆最后一战之所在!今日赵昱,也要取道此地,击闯贼,援开封! 其余三路皆一万兵马,东边两路,一路走归德府睢阳,目标直指开封正东的兰阳。一路也走睢阳过,却奔杞县,直扑开封东南的陈留。 西边一与赵昱中军所部,同走陈州,却经扶沟、尉氏,绕道开封西的中牟。 如此,除却开封以北濒临黄河的一线,赵昱却竟要以一军之力,从外部合围闯贼! 这样的打算,是赵昱深思熟虑的结果。 太子的口袋阵是好的,但赵昱却知道,因为各方军队的良莠不齐,却很难做到同进同退。若做不到同进同退,战术上稍稍有个疏漏,口袋阵出现破绽,要一击破灭闯贼,便是难中之难。 倒不如以一己之力,先给闯贼来一下狠的。越快越好。最好能一战杀死李自成,击灭其首脑。只要其大军没了领头,一盘散沙,随后官军各部一拥而上,扑灭流贼自是易如反掌。 关键要一个快。 要让李闯反应不及! 毕竟各路大军声势不小,不论太子布置在黄河北岸的几万大军,还是孙传庭在洛阳的军队,乃至于湖广丁启睿的大军,闯贼都能想得到。太子的军队,明晃晃就在北岸,除非眼睛瞎了,要不然不会看不到。 而从关中追来的孙传庭所部,原本是杨嗣昌统领,曾于李闯交过手,李闯也不会不知大概。湖广的丁启睿所部,也一样。张献忠就栽在丁启睿节制的左良玉手中,才会入河南投李闯。李自成必定也能料到。 唯有赵昱这一路,乃是辽东而来,绕道南下,不几日就击灭革左和献贼,速度快的令人发指。就算李闯能耐堪比古之名将,怕也不会料到赵昱会如此迅捷,突然从南边打来!何况这贼子哪里有古之名将的能耐? 正是要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否则若是慢吞吞的,被李自成察觉,再联系到北、东、西南三部官军,哪里会看不出来朝廷的打算? 必定就要撒丫子跑路! 正是因为不知道赵昱这一路兵马,正是因为知道凤阳还有革左,还有东下的献贼,有退路,李闯才敢在太子于黄河北岸一线布置了几万大军,俯瞰窥伺的情况之下,还敢继续围攻开封。 赵昱不知道太子的打算,但却绝不会放任自己制造出来的大好机会从眼前溜走。他没办法节制黄河北岸一线的兵马,没办法节制孙传庭和丁启睿。就算能够节制他们,赵昱也不抱希望。 他只对自己有信心。 不一日,赵昱所率一万八千兵马,就越过归德府,抵达了开封陈州。 正是此时,太子有信报传来。 赵昱令杨和安排大军修整事宜,自己则在大帐中打开了太子那边传来的书帛。 一目十行,赵昱的眼睛,逐渐就眯了起来。 看完之后,抖手一震,书帛嗖嗖化作齑粉。 “那般蝇营狗苟的蛀虫,我原以太子大事为重,暂且按捺,却不料竟做出如此恶略之事。”赵昱喃喃低语。 赵昱前时去辽东调兵,半道上遭遇毒杀。背后黑手是谁,赵昱心知肚明。原本依着他的性子,连夜返回京师,将那等贼子一一打杀。但因太子之故,记挂着太子大事,这才按捺本性,打算待太子掌握大权之后,再来好生收拾。 却竟不料竟做出此等丧尽天良的事! 书帛虽短,言语精炼,但朝中发生的变故,却说的一清二楚。那些读书人口口声声教化天下,口口声声说人大逆不道,实则此等人物,才是真正祸乱天下、大逆不道的贼人! 竟敢暗害天子! 真真是胆大包天,连赵昱都不得不说一个服字! 微微虚出口气:“看来我的计较没错。正该是犁庭扫穴,先把流贼缴了,然后携大胜之势,班师回朝,拨乱反正,把那贼人一网打尽!” “而且...越快越好...” ... 崇祯十四年,秋末,太子出京,督师剿贼。 以参将赵昱,调辽东兵马五万,绕道南下,半月至凤阳。一日,破寿州,斩贼首马守应,破其军。二日,破霍丘,杀贼首贺一龙、蔺养成,尽破其军。单枪匹马杀入太行,灭贼首贺锦、刘希尧所部流贼,斩其头。 又一日,北上亳州,杀献贼张献忠,尽灭其所部流贼。 赵昱分兵四路,神速三日,大军至于兰阳、陈留、朱仙镇、中牟,外部合围开封闯贼。参将赵昱领兵百骑,悍然杀入闯贼大营,杀李闯、刘宗敏、李过等诸贼首,马踏连营,致使流贼大乱! 开封之围既解。 是夜,开封所在方圆五十里内,喊杀声不绝于耳,犹如雷震。北岸一线太子所部大军住机会,拔营南下,与流贼混战。 又有大将军王翊圣,镇服湖广兵马,引兵北上,又二日抵达。 孙传庭所部按兵不动。 参将赵昱击杀李闯等贼首之后消失无踪。 却七日,京中大变! 参将赵昱单枪匹马突然杀回京师,一夜之间,阁部四大辅臣、六部首脑、文武百官,死者数以百计! 又有军中禁军,被杀者数以万计! 随后,有皇后周氏颁下懿旨,揭露内阁辅臣暗害天子,颠倒乾坤的阴谋,并令参将赵昱为收拢京师兵马,镇压骚乱,坐镇京师。 参将心狠手辣,后三日,有上千举人、进士、秀才被屠。数以十计功勋贵族阖家灭门。京师百万人,无不战战兢兢。 又一月,太子剿灭流贼,班师回朝。 三日登基为帝,改元天元,为天元皇帝。使李玉清为宰辅,李庚辅之。使王翊圣为大将军,统领全国兵马,又置六部尚书、侍郎,短短三日,便理顺朝政。 随后以大将军王翊圣为统兵大将,以杀神赵昱为先锋,率兵东征西讨,收拢全国之兵,镇压各地反叛。 宰辅李玉清、次辅李庚、户部尚书赵公明等人,使民生治理、减免赋税,随大军推进,不落下分毫。 由是五年,天下大靖! 天元帝擢赵昱为神武大将军,赐爵郡公,又以董小宛等十余女子赐为妻妾。请青云道人为国师,以道教为国教。 后五年,修生养息。 再五年,天元帝以神武公赵昱领兵十万,彻底击灭建奴,破朝鲜,灭蒙古诸部。北击三千里,至于北海冰洋。 以元武大将军王翊圣,统兵十万,灭南越诸国,至南海之滨。 再五年,天下大裕,又起兵三十万,西征西域、欧陆,将汉之文明光辉,洒遍世界。 天元二十三年。 自大明征服世界,已逾三载。 辽东,宁远,大兴堡,神武国公府。 自征服世界战后,赵昱便卸下了所有军职,无论天元帝如何挽留,去意已决。天元帝无奈,只好令工部在辽东大兴堡修建国公府,又赐金银无数,美婢无数,极尽恩赏。 神武公赵昱一概接受,不曾推辞。 三年以降,这日。 国公府中,赵昱正是大发雷霆。 蒲扇般的大手拍的桌子啪啪响,怒喝连连:“老子一身纵横天下、近乎神仙的本事,你还看不上了!?” 已年过四十的赵昱,看起来不过二十七八的模样。就在他膝下,堂中,正跪着一个昂头倔强的青年。 旁侧有一个美妇人正在劝解。 “妇道人家不要说话!” 赵昱推开美妇人的手,指着跪着的青年喝道:“老子南征北战几十年,大小战役不下上千,灭国数十,威震天下,你竟瞧不上?你那什么科技,是什么玩意儿?!” “是世界发展的潮流!” 青年倔道,毫不示弱:“如今科技飞速发展,一年一个样,你那些都是老掉牙的东西,还有什么用?等我把原子弹研究出来,什么功夫,什么神通,都是虚妄!” “混账!” 赵昱怒急:“狗屁原子弹。你以为老子不知道?不过是原子裂变、聚变之类的原理,有多高深?” 堂下的青年不禁一愣:“爹,你一副古旧思想,还知道原子裂变聚变?” “滚蛋!”赵昱一脚把儿子踹翻:“你以为原子裂变聚变有多深奥?” 赵昱嗤之以鼻,却就探出手来,掌心呈现出一个旋涡:“你看!” 那掌心之中,仿佛有一片星空,正在缓缓旋转。细细一看,有三百六十五个两点,还有无量无尽的星光在闪烁。 “老子我要是愿意,翻掌之间就能把千米之内一切物质,什么分子,什么原子,什么质子,都打成虚无。你狗屁裂变聚变,我都给你打没了,你聚变个啥?你去搞个狗屁原子弹出来,来炸炸老子看看?” 赵鸿瞠目结舌。 忽然大叫一声:“爹啊,你不早说!?” “早说?!”赵昱骂道:“你个小狗日的,走路都没学会,还想飞?说了有什么用?!” 一旁董小宛不禁暗叹,她拦住丈夫的手:“年纪不小啦,少生点气,对身体不好。” 赵昱摆了摆手:“我这身体,原子弹都炸不动。” 又气到:“只有这臭小子能把老子气死!” 叹了口气,赵昱摇头:“罢了罢了,从小到大都是这倔牛样,老子也没办法。你要去搞你的科技,就去搞罢。” 说着话,翻掌间一本册子出现在掌心:“这是朱慈昊要的东西,我用了三年时间,整理出来的能够全民推广的功夫,入门快,进展速度也合适。你既然要去皇家研究院,顺便把这册子也带给朱慈昊。老子懒得去了。” 把册子放在桌上,挥了挥袖子,赵昱转身入了内堂。 董小宛看着儿子,不禁叹道:“你从小就不听你爹爹的话,娘知道你是不愿意活在你父亲的光环之下。只是可惜了你爹一身传承。” “不是还有姐姐们和妹妹们么。”赵鸿虽然觉得有点遗憾,但震惊过后却并不沮丧,笑道:“娘,老爹半辈子打打杀杀,我不喜欢。” 董小宛只能摇头。 四十四章 长生之毒至于斯 战争,尤其是冷兵器战争,才能造就功夫的辉煌。 当然,现在的赵昱,其一身能耐,已经不能用功夫两个字来形容。法术也不恰当,或可谓之神通。 天地一宇宙,人身一宇宙。赵昱由练功夫起始,肉身打磨通透,直至开辟穴窍,本能孕育出一些玄妙的本事,到如今二十多年一晃而过,已是开辟出了一百零八个穴窍。 在第一个五年里,五脏五行五大穴窍开辟,神通便由之蕴生。随后诸般穴窍,皆以五行穴窍为根基,按照五行生克的道理,逐步构成了一个极为严密的体系。 在开辟出三十六个穴窍之后,肉身遭遇瓶颈,气血无法进步,乏力之下再也无法开辟多余任何一个穴窍。 三十六个穴窍初步构筑的体系,隔绝内外,使得赵昱随时处于一种旁观者的角度。就好像他不再是这个世界的人,有一种被世界排斥的感觉。 到这时,赵昱知道,必须要做出一些改变。 这是第二个五年的事。 正是大明修生养息,武夫无用武之地的时候。那时候,赵昱在青云山于师父膝下尽孝。遭遇瓶颈,赵昱左思右想不得结论,于是与师父论道。 虽然青云道人一身修为远不及赵昱,但心境境界和对道经的理解,远超赵昱。于是给了赵昱一个建议。 一些道经上将人体的穴位与天上的星辰联系在一起,这就是青云道人给赵昱的建议。 就好像打开了一扇门,赵昱恍然大悟。 此后的十多年时间里,无论是在征战世界的过程中,还是卸甲归田之后,赵昱无不在朝着这个方向努力。 打开穴窍,勾连星辰,端端有夺日月精华、天地灵机的造化! 穴窍本为气血开辟,五行大穴开辟之后,孕育出了一些玄妙的本事,谓之神通。但孕育出来之后,便没有进步的空间。直到打开穴窍勾连星辰,竟夺了星辰的一丝灵性,在穴窍之中,孕育出了‘神’! 黄庭经有云:心神丹元字守灵,肺神皓华字虚成,肝神龙烟字台明,翳郁导烟主浊清,肾神玄冥字育婴,脾神常在字魂停。六腑五脏神体精,皆在心内运天经,昼夜存之自长生。 此神非彼神,乃是肉身脏器借穴窍玄妙,合天地灵机,孕育显化出来的灵性! 此中玄妙,存乎一心,非言语所能表述。 五脏穴窍五行之神孕育出来,随后便是胆神。黄庭经曰:胆神龙曜字威明。这一尊神,不具五行,司职勇气、斗志! 开辟穴窍本就危险无比,若无充沛气血,开辟穴窍不成,反噬之下,气血枯竭败坏,唯死而已。 而打开穴窍勾连天地星辰,较之开辟穴窍,其危险性,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则外魔。 此魔非彼魔,非是某个魔神魔王魔头,而是天地之中存在的煞气、秽气!谓之为魔。开辟穴窍,勾连天地,外魔便能顺利入侵体内穴窍。 这是一种考验。 若意志不定,神思不属者,被外魔侵袭之时镇压不住,气血污秽,致使穴窍崩溃,也是一个死字! 二则天地灵机灌体,若气血不够充沛,穴窍不够稳固,也同样有崩溃的危险。 每打开一次穴窍,就要在生死之间走一遭。这样的体验,寻常人等,能有几人承受得住? 人之一身,穴窍如诸天星辰。赵昱如今虽开辟出一百零八个穴窍,但较之满身,却只沧海一粟。 单单这一百零八个穴窍,就已经让赵昱心神俱疲。到如今,也只才打开三十三个穴窍,使之孕育出了神。 还有七十五个穴窍,仍在打磨之中。 此中艰难,可想而知。 有时候赵昱都会觉得沮丧。一则沮丧于前路渺茫。虽然因为境界愈发高深,气血愈发雄壮,肉身愈发超凡,近乎于传说中的仙,使得寿命大增。如今四十余岁,也与二十余年前,模样差别不大。 但较之于前路的艰辛,这点寿元,是远远不够的。 他用了二十多年,才开辟出一百零八个穴窍,孕育出三十三个神。但人身穴窍要圆满,何其难也? 尤其愈到后来,穴窍开辟愈难。虽然因为勾连天地,再次打破肉身瓶颈,使得气血能够继续增长,可以开辟穴窍。 但打开穴窍孕育真神,却更难。只三十三尊真神,他就已经觉得快要镇压不住。真神虽是人体之神,但各有灵动,必须要人的魂魄去统率。魂魄不够强大,真神就要混乱。一旦真神混乱,口眼歪斜只是小事,全身瘫痪也不是大事,走火入魔,气血乱窜,才是要人命的危险! 盖因魂魄镇压不住,各部真神便不统一,你玩你的,我玩的我的,左手要挠头,右手却要抠胯,脑袋想要地下,双腿却要在上。 整个人体体系,都要混乱。 孕育真神的艰难和危险,由此可想而知。 三则赵昱也担心于一身本事无后继之人。 这条路实在太难了,他天赋异禀,走到现在都已经觉得要力不从心,何况其他人?便是自家子女,赵昱也不抱任何希望。 儿子赵鸿不愿意继承他的本事,要走外道,赵昱虽然气恼,但实际上,反倒还轻松了一些。如果赵鸿也走上这一条路,日后之难,由不得赵昱不担心。 他只有一个儿子,女儿倒是有六个。 其中有两个女儿,对武功修炼异常感兴趣。赵昱也不吝传授。但他并不把所有的传承都寄托在女儿身上。对她们来说,这是连赵昱都难以承担的压力,不该她们来承担。 回到后院静室,赵昱静坐良久,不由自嘲苦笑。 “可怜我开辟道路,前无古人,却竟也后无来者。” 他叹息连连。 可以想见,随着外道的发展,又因修炼无比困难的缘故,他这一身本事,注定要埋藏在时间长河里。 就好比古时候许多高深的法门一样,千年以降,连传说都不在了。 “罢罢罢,”赵昱长声叹道:“孤道前行,世人皆醉我独醒呐...” ... 大明的发展,日新月异。 虽然因为外道科技的进步,使得人们对武功、对开发自身潜力已经不再重视。但赵昱整理编纂的那一套法门,终归没有白费。 主要就在于,赵昱这个典型的例子,明晃晃的摆在所有人的面前。 赵昱的厉害,是人所共知的。 他编纂的法门,自然没有人会疏忽。 如果赵昱不在了,也许这套法门会失落。但赵昱还在,不论是威名还是地位方面的影响力,都会促使这套法门的普及。 学生们当成平素的体操,人们闲暇之余,也会练一练。 一百多年就这样过去了。 天元帝执掌帝国六十年而崩,那已经是距今五六十年前的事了。当今天子,亦即是天元帝的长子,都已经到了垂暮之年。 一百多年,一个世纪还多。亲人、朋友、知己,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消逝。妻妾、儿女,自从儿子赵鸿去世之后,赵昱就再也没有在人前出现过。 此中悲哀,实不为外人道也。 赵昱已经一百五十岁了。 作为大明中兴扭转乾坤的关键人物,只要他还在,赵家就是大明朝最顶级的勋贵家族。一百五十年,中兴的第二代皇帝都已老朽,赵家已经成了整个一个庞然大物。 赵昱只有一个儿子,但儿子赵鸿却多子多孙。加上六个女儿带起来的姻亲家族,构成了一个庞大的利益关系网络。在整个大明帝国,都是最顶尖的那一拨。 但这些,都不是赵昱在意的。 如他猜测的一样,这么多年过去了,师父也早就登仙羽化。每隔十年,赵昱都会游走四方,却从来没遇到一个有资格继承他一身传承的人。 如今,一百五十岁的赵昱再也等不下去了。 不是寿元到了,开辟了三百六十五个穴窍,孕育出一百零八尊神灵,一身气血勃发出来,能够化作虹光一般的实质,冲天三十丈,一身神通纵横世界,即便已经诞生的原子弹,也不被放在眼中。近乎仙神一般,寿元已经达到三百载。 但到了现在,赵昱再也没有办法更进一步了。 曾经因为神魂弱小而进步艰难,赵昱搜刮百家经典,从中探寻上古炼炁士的奥秘,找出几门真正的观想法,观想存神,使得神魂愈发坚韧,这才能继续进步。 到如今,瓶颈再生。观想法已是无用。神魂壮大陷入迟滞,进无可进。而一百零八尊穴窍神,也已是极限,若再打开任何一个穴窍,孕育出任何一尊神,神魂就镇压不住。 “该是离开的时候啦...” 静室中,赵昱缓缓起身。 头发披散腰间,乌黑浓密。脸上犹如婴儿,红晕透彻。双目好似宇宙,星光点点。身材高大,不见萎缩。完全看不出一点一百五十岁老人的模样。 身上穿着灰袍,简拙到了极点。 轻轻拍了拍衣摆,赵昱神色云淡风轻,脚下行走好似踩着云端。走出静室,外面有人候着。 见到这位老祖宗从静室中出来,守候在外的人惊讶的同时,皆露出狂热敬仰的神色。 这位老祖,那可是传奇中的传奇呀! 赵昱摆了摆手:“今天哪个在家?” “是大公子。”侍从恭恭敬敬。 “哦。”赵昱点了点头:“把他唤来,老夫在厅中等他。” “是,老祖。” 赵昱闲庭信步,便就到了厅中。 四十五章 踏破虚空照真我 “祖父。” 赵旉身材高大,已年过八旬。他是赵鸿的长子,赵昱的长孙。 其气度森严,目光凛凛,但在赵昱面前,却像个孩子。 赵昱模样,看来不过中年,长孙却已须发斑白。时间如刀,由是而已。 赵昱微微颔首,拂袖道:“坐吧。” 赵旉这才开口:“祖父久不出静室,今日...” 赵昱淡淡道:“祖父要离开了。” 此言一出,赵旉如遭雷击,惊道:“您气血旺盛如昊日,精神都要化为实质,怎会...怎会...” 却是以为赵昱大限将至! 赵昱失笑:“非是你所猜测的那样。” 然后叹道:“老夫已一百五十岁了,寿元倒不至于濒临大限。只是...唉...你祖母走了,你父亲也走了,我这老不死还留下来做什么呢?” “祖父!”赵旉急声道:“孙儿们都需要您坐镇呐!” 赵昱摇头:“世间权势,也不过过眼云烟。我都一百五十岁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们呐,不要想太多。” 然后站起身来,双目似乎望穿虚空:“我一身修为,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陷入瓶颈。二十年来不曾进步分毫。原是对尔等放不下,如今倒也看开了。老夫看到了另一个世界,一个恢弘的世界,我要去看看。” 然后才把目光落在赵旉身上,如朝阳一般,温吞平和:“回想当年,老夫那时不到十九岁,从青云山上下来,先破鞑子,以黄台基人头祭吾父母。后随天元帝南征北战几十年。我还记得当初天元帝还是太子,来到青云山青云观,冥冥中,我察觉到他非同寻常,于是才随他下山。我对他说,我只有两个要求,一个是光耀门楣,一个是传宗接代,想想也是好笑。不五年,你祖母和你几位姨祖母就入了我赵家,都是天元帝赐婚。然后才有了你父亲和你的姑姑们。” “许多年就这么一晃而过啦。朱慈昊、王翊圣、李庚、李玉清、赵公明,他们都一一死在榻上。我眼睁睁的看着,还有你的祖母们,你的父亲。老夫拉着他们的手,看着他们逝去,心如刀绞啊。” “此中痛心,何以言喻耶?” “你如今都已八十余,难道还要祖父眼睁睁的看着你登天吗?” 赵昱长叹。 赵旉默然而无语。 他可以理解祖父的心情。日光流水,却要眼睁睁的看着亲人、朋友一一死在自己前头,这是怎样一种悲哀? 也许就像祖父说的那样,如果他还留下,还会看着他赵旉死去。 送走一代又一代?这是怎样的折磨? 赵昱微微闭上眼,抬起头:“古语云:修行无岁月。又云:太上忘情。老夫虽不是仙家,却也体会到了其中的残酷哇。” 厅中,一片寂寞。 良久赵昱用袖子拭了拭眼角:“不日我要打破虚空,去另外一个世界看看。老夫知道你们这些小辈有些计较,便就不要声张罢。能瞒多久是多久。” 又道:“另则...权势云烟,老夫希望你们不要太过捉紧。我赵家屹立大明一百多年,权势鼎盛,然明里暗里的窥伺却不在少数。老夫这里给你个建议,在我去后,你把家族一分为二。一处在明,一处在暗。暗处就藏在深山偏远之处。如此,就算明处一朝毁败,家族也不至于断根。” 说完之后,赵昱转身就走。 赵旉张了张嘴,神情露出一分纠结,随即释然。 当天夜里,神武公府上半空一声炸响,如旱天霹雳。风起云涌、雷霆阵阵,隐约出现一道裂缝。 一抹灰色的身影,一闪即逝。 赵旉站在院子里,抬头望着半空中逐渐平复的风云,一瞬间好像老了许多。 ... 恍兮惚兮,冥冥沌沌。 赵昱冲破雷震,踏入裂缝之后,肉身轰然崩溃,化而为虚无。一道迷迷蒙蒙的影子,在一片虚无之中,面露迷惘。 忽然,那影子的深处,迸射出一抹白茫茫的光。 登时,影子全然清醒过来,无量无尽的信息,从真灵深处爆发。 片刻之后,一声叹息。 “原来如此...” 赵昱照见本我,已知自己这一遭大明之行,却原来也不过介于虚幻与真实之间,历练而已。他是太一教门的掌教至尊,太一道人,俗名赵昱是也! 他是一个穿越者,携带一宗系统来到一方大宇宙。短短不过几十年,立下一方教门,自身修为介乎天仙。 然为了摆脱一些束缚,寻求一些奥秘,弥补一些疏漏,夯实根基,这才来到幻圣界中,要从头到尾,再走一遭。 “这一遭,去了一半,还有一半。” 赵昱神色迷蒙,隔着一层晶莹的世界胎膜,望着那胎膜内的大明,看见了自己留在这方逐渐由虚幻转为真实世界的血脉家族,心里不禁流淌过一幕又一幕的画面。 好久,赵昱又是一声叹息,随即似乎失笑:“竟也有了血脉传承...回想而来,倒正是差了这一遭。我自修行以来,时时紧迫,每日里想的都是怎样面对威胁,怎样发扬仙道,至于成亲生子,传宗接代,竟也忽略了。这毕竟是人之生来之必不可少,乃是人道重要一环。不经人道,何见大道?” 此次大明一行,封闭真灵,以一个空白的人,从最初走到最后。战争、杀戮、夫妻、父子。情、义、忠、孝,皆历历在目。 此中种种,正是仙道资粮,修为底蕴。 非但如此,重走一遍筑基之路,所获更多。 当初赵昱越过筑基,成就炼炁,只用了不到几个月的时间。虽说是因为体质非常,有系统种种资源、功法加持,但时日太短,毕竟少了许多精细之处。 便譬如当初走到筑基后期,开辟穴窍之时,完全是因体质见长,以浩瀚气血蛮横冲破境界。从来没有仔细体悟过穴窍的奥妙。 尤其不曾想过打开穴窍、勾连天地、孕育神灵的玄妙。 这便是巨大的疏漏。 少了这一环,根基就薄弱一层。 但回想起来,也是没办法的事。实在是心有危机,不得不快速突破境界。 但过了这个境界,以本体如今堪比天仙的能为,要回头弥补,就不可能了。 幸而想出这么个法子,硬生生掰开一半真灵,投入这幻圣界。 “本尊...不,应该说化身才对...”赵昱淡淡一笑:“一半真灵,不知要多久才能弥补...” 抬起头来,赵昱望向虚空深处另一层晶莹的世界胎膜,大笑一声,化作一道流光,刹那投入其中,消失不见。 第一章 大秦长河郡赵家 “啊,真舒服。” 赵昱站起身来,伸展手脚,只听得噼里啪啦一阵骨节爆响,身周空气跟着震荡,发出一连窜音爆,仿若飓风吹过,将周围百丈范围一切山石草木夷为平地。 “二十年了,过得真快呀。” 分明一个年轻人,眼神里却透露出沧桑悠远,就譬如一个百岁老者。 赵昱清楚的记得,自己在大明活了一百五十岁,因再也无法忍受一个个亲人、朋友在自己面前消逝,又因修为再无寸进,于是打破虚空,来到这方世界。 肉身在打破虚空的那一瞬间崩灭了,只留下一道神魂,投胎转世。 这是一个古代背景的世界,以赵昱在大明的阅历,结合此世平素的见闻,知晓其风俗大略类同于汉唐。 但赵昱所在的这个国家,非是大汉,也非是大唐,而是大秦。 且此大秦非彼大秦,有秦始皇,但非二世而亡。如今大秦,已绵延千年。不过千年大秦,也是日薄西山了。 赵昱此世的父母,在五年前已双双离世。乃是寿终正寝。赵昱母亲在四十多岁的时候,才怀上赵昱,算得上是老来得子。 老两口就这么一个儿子,所以非常宠溺。但赵昱有大明一百五十年的阅历,自不是那寻常孩童那般,调皮捣蛋。 对于孝道,赵昱铭记在心。 从小就非常孝顺,甚至因此而声名广播,连县城的县太爷都知道本县有一个孝子。两年前举孝廉,也是县太爷亲自举荐的。 父母二人毕竟年纪大了,在赵昱十五岁的时候,父亲在一天晚上含笑而逝。第二天母亲也随着去了。 二老都是含笑而去,都是寿终正寝,赵昱除了有些伤感,倒也颇为安慰。 说来赵昱一身本事强横,但可惜,杀人的本事强,救人的本事差了许多,何况寿终正寝乃是天地轮回的至理,他根本没办法。 又不可能让二老修行功夫。毕竟二老年岁大了,气血早已衰败,再怎么修炼,也于事无补,反而有害。 倒不如让他们在晚年的时候,好生享受天伦之乐。 从五六岁开始,赵昱就为此而准备。一则要享受天伦之乐,身体必须要健康。三五两天生病,享受什么? 所以赵昱就暗暗学医。 医术方面,赵昱有根基,甚至见识广博。一则前世的师父青云道人本就是个医道大家,耳濡目染,赵昱虽专注于功夫,但对医术,并不陌生。 二则医武一家,修炼毕竟涉及人体的奥妙,在某些方面来说,与医道有异曲同工之妙。 随着赵昱修为愈发高深,对医道的理解,就越来越深。 此世重新捡起医道,虽不说能生死人肉白骨,但平素的一些毛病,却可迎刃而解。 正因如此,赵昱才保证了父母二老在余生之中,一直健康泰然,不曾犯过任何病症。平素里吃喝饮食,都是赵昱精心准备的。 医不如养,赵昱深深的明白这个道理。 要二老安享晚年,除了健康方面的要求,就是对金钱的需求。没钱,是万万不能的。不说别的,单单每顿饭给二老准备的药膳,就是一笔巨大的开销。 于是赵昱还要赚钱。 手段也是通过医药来实现的。 他整理出一些特效药,比如专门止血的白药。白药的基础配方自于大明,乃是赵昱东征西讨之时,无意得到,后来还推广到大明全军,救了许多士兵的命。 此世,赵昱将白药配方进行的整改、加深,炼制出白药,比大明军用的白药,效果还要强上一倍。 由是广受欢迎。 如今赵昱不但是声名广传的孝子,还是少年神医! 赵昱现在仍然叫赵昱,这里还是赵家。只不过家境原本只是一个小地主,在乡下有几百亩地而已。 但在他十岁的时候,赵家的医馆,就已经遍及全县。在二老去世的时候,也就是五年前,赵家医馆已经遍及全郡。 非但如此,赵家白药,也成了贡品。不但天家年年购置,军中也有大批订单。 当然,能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本来是不容易的。但一来赵昱有一百五十年的阅历,蝇营狗苟、勾心斗角,是司空见惯,能玩过他的,全郡没有一个人。 二则赵昱本身极度强大,敌手明面上玩不过他,动用阴暗手段,也同样玩不过他。 赵昱虽不常出现在人前,但赵家却是鼎鼎大名。 此世的赵昱,体质与上一世如出一辙,而且更强数倍。从十岁开始修行改良过的冰肌玉骨功,只用了两年,便修行大成,气血凝练到巅峰状态。 到如今二十岁,亦即是刚刚,一身修为重登前世最高境界! 开辟穴窍三百六十五,孕育神灵一百零八! 这些年来除了重要的事一直深居简出,原因就在这里。修行,已经成了烙印在骨子里的本能。 今日,其修为境界终于重登前世最高峰,甚至因为体质更强数倍的缘故,比前世最强的时候还要强出许多倍。 刚才修炼完,孕育出第一百零八尊神灵,收功的时候,他已经竭力收摄压制,但只泄露的一分气机,就把方圆百丈的树木山石摧毁。 可见其强大之处。 “修为尽复,前路打开,但日后却没有这般容易了。” 赵昱周身劲力自然运转,将黏在身上的灰尘一粒不落,全都震飞。口里却叹道:“十年修行,只是温故。所以才会这么快,只十年,就走完了前世一百年的路。但随后开辟穴窍、孕育神灵,就难了。” 瓶颈虽已不在,但修行这件事,本来就是越到后来越难。 他秉持一百五十年的阅历,神魂强大。又重新孕育,神魂更强,加之体质再增数倍,气血旺盛到了极点,要开辟穴窍、孕育神灵,就不在话下。 但难度却还在。 修行中的危险,不会因为换了一个世界,就会发生改变。 “幸亏...” 赵昱抬步,往山下走去:“幸亏这个世界,有一些玄妙的东西...” 赵家老宅,就在山下。 这些年来,赵昱多数时间,都在老宅里生活。只为便于修行。因为到了他这个境界,每每修行到了紧要关头,就会搞出大动静。就像刚才一样。 若在城里,在闹市,说不得会惹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加之乡下清净,清净之处才是修行之处。 赵家老宅规模宏大,当然,原来也只是普通小地主的家庭。自赵昱以医药发家之后,为了让父母二老过的舒心,这宅子自然就要建起来。 说来这老宅虽然在乡下,但其无论规模,还是格局,都不差于郡城的那些官老爷家的大宅。 尤其内里布置,以舒适自然为主,更是把那些奢华的豪宅甩出去几条街。 山下,有两个身材壮硕、腰悬刀剑的汉子静立等候,就如同两尊石雕。见到赵昱下山,这才躬身行礼:“少爷。” 赵昱点了点头:“回家。” 赵家如今是家大业大,自然的,一些必要的护卫、侍从、管事就少不得。赵昱只一人,家业大了,怎么处理的过来? 这两个,一个叫阿大,一个叫阿二,年纪跟赵昱差不多,但看起来显老,面如石雕,非常厚重。 他们是赵昱收养的。 在赵昱准备扩展家业之前,就在为此做准备了。十岁的时候,赵昱就开始培养班底。阿大、阿二,都是那个时候收养的孤儿。 早前说过,大秦历经千载,也到了日薄西山。虽然乱象还未完全展露出来,但各地天灾频发,或受兵祸,或历天灾,孤儿就是这样来的。 赵家所在的长河郡还算是好的。至少在赵昱看来,不论县城的县太爷,还是郡城的太守,实际上都是有能为的人。如果不是因为天灾频发,天子不理朝政,朝中奸人作怪,但凡有县令、郡守这些人在,长河郡必定是夜不闭户的桃源。 若非如此,赵昱也不会与他们相交。看不上眼的人,赵昱从来不会理会。 回到家里,有侍女冲了茶水,刚刚喝了一口,管家就来了。 管家是个五十多岁的老人,他们家三代都是赵昱家的佃户。赵昱家虽是地主,但二老历来仁慈,从来不曾剥削过佃户租农,租子绝对是整个长河郡最低的地主。而且在佃户租农生活困难的时候,屡屡还伸出援手。 赵昱继承了赵家之后,自然不曾改变这一传统。 所以赵家在这个村子里,声望高到了极点。 随着赵昱家业扩展,管家由是从佃户成为了赵家老宅的管事。 “少爷,柳小姐到了。” 赵昱一怔,不禁摸了摸额头,苦笑道:“她怎么来了?” 管家低头不说话了。 赵昱只好摆手道:“好罢,我知道了。你请她进来。” “是,少爷。”老管家呵呵一笑,转身出去了。 柳小姐,名絮。在赵昱三岁的时候,一次随父母去县城,与柳家老爷定下的亲事。是他的未婚妻。 在这方面,赵昱没有话语权。 完全是父母二老做的决定。而且那时候他还小,根本没办法反对。 于是这事就这么定下了。 但赵昱感觉别扭。 他有一百五十年的阅历,却跟个黄毛丫头订婚,这算怎么回事? 但也是无可奈何。 原本还想着,等到这丫头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这事再想办法了结喽,就算付出一些赔偿也可以。但万万没有想到,这丫头竟是愈发的缠人。 赵昱也是灯下黑,没有察觉到,他自己的优秀,他的名声,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之下,是没有女人会拒绝他的。 第二章 原来此气非彼炁 “本小姐回来啦!” 清脆的声音刚刚传入耳朵,就见一个穿着翠绿色劲装的窈窕身影蹦蹦跳跳从门外进来。 说不上绝色,但面容姣好。一双眼睛滴溜溜的,十分灵动,一看就知道这不是个墨守成规的女孩。 纤细的腰间一边悬了一块玉饰,另一边则悬了一口松纹宝剑,木质的剑柄光滑透亮——这口宝剑不是用来装饰的。 事实也是如此。 柳絮练武,而且还是拜入宗派的入室弟子。 在赵昱眼中,柳絮的武功,用来征战沙场大略还有所不如。因为宗派武功,与沙场武功格外不同。 军中战将所用的武功,历来注重肉身的锤炼。而这个世界的宗派武功,就赵昱这些年来的了解,却以修炼真气为主。 这个真气,不是炼炁的炁,二者之间,有绝对的差距。 怎么说呢,就赵昱如今所知,正统的修行法门,必须要将肉身锻炼到极致,再打开卤门,勾连天地,引天地元炁,合天地灵机,冲击神魂,熔炼唯一,这才是炁,或曰:法力。 而柳絮所修行的武功,并不需要把肉身锻炼到极致。只要足够健康,只有有所资质,就能凭借功法,提前炼精化气,这种气,就是真气。就品质而言,远远不如法力,因为不曾熔炼天地灵气与天地灵机,也不曾直接与神魂有所关联,其中有质的差别。 在赵昱看来,这是一种旁门左道的修行之路。 前景非常有限。 因为一开始就不曾注重肉身,在真气修炼到一定程度之后,就会陷入巨大的瓶颈。肉身不够坚固,即便真气修炼到这个世界所谓的先天,也无比的脆弱。承受不住下一步熔炼天地灵气、天地灵机的冲击。 所以,这个世界的先天高手,其真气就量而言,差不多能比得上炼炁初期一二三重的修士,但质却差了千百倍。他们可以稍稍引动天地灵气发动攻伐,看起来声势浩大,但实际上却只是表面功夫,根本不曾涉及炁的本质。 他们只能以真气为引,牵引天地灵气。而不敢敞开卤门,接引天地灵气灌体。 肉身太过脆弱,短板就在这里。 当然,也有同修肉身、真气的武功高手,但在赵昱看来,同样是舍本逐末。真气的炼精化气,这个气,来自于肉身精气。把气血转化为真气,这就是真气的由来。又想兼顾肉身,又要兼顾真气,这如何能够办到呢? 所以开发出一些诸如金钟罩、金刚不坏神功之类的法门。但实际上,这些法门,都是以真气催动,而非肉身强度本质的增长。 修行真气的高手,若是到了战场上,就算是先天高手,其耐力也远不及肉身强横的武将。须得知道,大军作战,尤其大规模战争,往往持续时间很长。耐力不足,唯死而已。别看所谓的高手在某某山上决战七天七夜之类的。但那是单打独斗,最多就几个人而已。而战场上,千军万马,四面八方都是人,到处都是箭矢,到处都是刀枪,其压力之巨大,会使人本能的竭力搬运真气,而迅速消耗。 只有肉身本质的强度跟得上了,才能真正纵横沙场。江湖上的武功高手,为何被军中大将看不上,最多就是用来作为斥候之类的,其缘故就在这里。 在江湖上斗殴,不算什么。纵横沙场,万军之中来回驰骋,这才是真本事。这一点,赵昱是赞同的。 所以他看不上这个世界的武功的。 要问赵昱如何知道所谓真气武功的奥妙,原因在于一些玄之又玄的东西。他自转世以来,脑子里竟有一部高深到了极点的功法——鸿蒙太一至圣真经! 就是从这部功法的基础部分,赵昱知道的前路,知道了该怎样继续前进。这部功法的基础知识里面有说明,只道是有些缺陷,不曾包揽一元数穴窍的所有奥妙。 赵昱知道,自己要修行这部功法,必须要将周身穴窍全数打开,并孕育神灵。然后将其合入这部功法之中。 当然,这些暂且不提。 此世生来除了有这一部功法之外,还有一个宝贝,就藏在他的神魂之中,是一只黄皮葫芦。这葫芦有什么奥妙,赵昱还不知道,因为他现在还没有本事把葫芦从神魂中唤出来。 对于鸿蒙太一至圣真经和黄皮葫芦,赵昱自是感到一些突兀,但潜意识里却告诉他,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赵昱曾想过,但想不通透,最终归结于自己在破碎空间,进入虚空的那一段迷茫之中,无意间得到的一些机缘。 这并非没有理由。 因为此世的这个世界,有修仙了道的仙家,有妖魔鬼怪。甚至还有神灵,就在身边。 赵昱就猜测,也许这部功法还有那个葫芦,就是仙家的宝物。只是流落虚空,被他撞上了。 柳絮拜入宗派这件事,赵昱曾经犹豫过。他知道真气的偏门,知道这种体系潜力的浅薄。但却不知道该用什么理由去阻止。 因为柳家老爷子,柳絮的父亲柳正道,本身就出身宗派。 这个武功宗派,就是长河郡最大的江湖门派,叫作长河剑派。 江湖门派有其显著的特点——他们招收弟子,传授武功。其中优异的,留在派中,成为门派的骨干,掌门、长老之类的,都是这一类人。 寻常普通的,修行到一定程度,就会出师下山自立门户。当然,这个门户虽然自立,却并不真正的独立。 每年都要向宗派上供供奉,金银钱财是等闲。 但同时,门派也有回馈。门派有义务,去保证这些弟子的生命财产的安全。最显著的体现,就在于名声。譬如柳正道老爷子,行走江湖,不论做生意也好,其他也好,都会报个名,长河剑派。 人知道他是长河剑派的人,就给这名头一个面子,使得柳老爷子行事方便。 另一个回馈,就譬如柳絮一般。出身该宗派的弟子,出师自立门户过后,每几年,都有一个名额推荐,推荐自家子弟进入宗派去修行武功。而不必像宗派正式招收弟子那样需要考验,推荐的,不需要考验。 江湖门派和其附属的这些人,就构成了这个武功的江湖。他们相互之间,是一种互惠互利的关系。 柳正道出身长河剑派,他推荐自己的女儿去修炼武功,这关系到江湖的规矩。赵昱有什么理由去阻挡?最重要的是,柳絮本身对此很感兴趣。若果她不感兴趣,赵昱还有话说。但她感兴趣,赵昱就没话可说。 因为柳家就在长河郡治下,长河剑派在郡治长河城外的云山上,距离不远,快马半天而已。所以即便柳絮入了长河剑派,可每个月还是有好几天时间会回来看看,当然,必不可少的,她一定会来缠一缠赵昱。 至于赵家原本一个小地主的家庭,和柳家这样一个江湖之家,其中为何关联在一起,这一点,赵昱知道。 首先,柳家原本祖籍就是赵家村。在赵昱祖父那一代,柳家还是赵家的佃户。赵家历来和善,对柳家一直很好,柳正道机缘巧合拜入长河剑派之后,赵家还出了大力气。柳家当初毕竟家资浅薄,柳正道在长河剑派的必要开销,柳家承担不起。是赵家予以资助的。 其二,柳正道曾遇到过危机,是借助赵昱父母的帮助,才逃脱一劫。有救命之恩。 这也是赵昱和柳絮在家境完全不同的前提下,能够订婚的原因所在。 当然,赵昱开医馆,扩展家业,这个过程中,柳家也是出了大力气的。虽然即便不需要柳家出力,赵昱也能做到,可毕竟也是一种恩义。 柳絮比赵昱小一岁,十岁那年,亦即是赵昱十一岁的那年,就拜入了长河剑派。距今已有九年。 最初的时候,大概两三个月才会下山一次,来找赵昱玩。到现在,越来越频繁。按照柳絮的说法,她的武功即将要到出师的境界,该学的都学了,门派已经教不了她多少。所以空闲的时间就多。最近几个月,几乎每半个月柳絮这丫头就会来赵昱家玩几天。搅的赵昱鸡犬不宁又无可奈何。 “哥!” 柳絮真的好像一片柳絮一样,飞进屋里,然后直直扑向赵昱。 赵昱无奈一笑,只好张开双臂,但一双眼睛,却看向柳絮的背后。 有两个腰悬长剑,都穿着湛蓝袍子的年轻人,跟着柳絮后面走了进来。 他们的服饰赵昱认得,长河剑派的弟子,尤其是男弟子,基本上下山行走江湖,都是这一身装扮。 这两个人,赵昱不认识。 柳絮往常下山,也不是不曾有过其同门师兄弟姐们随同前来的例子。往常那几个都是固定的,这次这两个,却是陌生面孔。 其中一个身材高大,俊朗阳光,看起来精神奕奕,别有风采。 另一个则是个微胖,稍矮的。但也是浓眉大眼,面目方正的人。 赵昱看到,柳絮扑向他的时候,这两个人的眼中,闪过一抹惊异之色,然后有嫉妒、恶略之色流过。 大略听到柳絮唤一声‘哥’,两人神色同时一松,齐齐堆起笑容。 赵昱就明白了,这两个,是护花使者。 一时间,赵昱心里别有滋味。 他恍然发现,就好像属于自己的东西,要被别人拿走的感觉。 念头一转,赵昱将这种思绪压下,垂头看向扑入怀里的柳絮,笑道:“这丫头...” 第三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柳絮嘻嘻一笑,柔软的身子从赵昱怀里挣脱出来,然后指着那面目阳光俊朗的青年对赵昱道:“这是我们长河剑派的大师兄呐。” 那青年连忙抱拳:“不敢,在下王云涛。” 另一个还不等柳絮介绍,便直接抱拳一礼:“在下乔旬。” 赵昱还了一礼:“我叫赵昱,见过两位。” 两人一听,齐齐一怔。 那王云涛不禁道:“阁下...阁下是柳师妹的兄长?” 为什么姓赵? 他心里是这样想的。 乔旬心思,也一般无二。 赵昱心里就笑了起来,并不打算隐瞒,因为他发现,自己这个一百五十岁的老家伙,对柳絮还真有些别样的感情。 或许是因为早早就知道这丫头是自己的未婚妻,虽然口里心里,原本似乎是不愿意的。但真正看到有护花使者的时候,却不爽利了。 毕竟是另外一个世界呀! 赵昱心头转过这样的念头。 便道:“这丫头从小都是这么叫我的。” 顿了顿然后道:“丫头是我的未婚妻,我三岁,丫头两岁的时候,我们就定亲了。” 说完之后,悄悄瞪了柳絮一眼,回应的是一个笑嘻嘻的纯净笑容。 这丫头调皮的紧,从小就跟个男孩一样,喜欢捉弄人。明明可以早早跟王云涛、乔旬他们说明此事,却非要把人带到赵昱面前来。 恶作剧! 听了赵昱的话,王云涛和乔旬都呆滞住了。片刻后才勉强笑了笑:“原来如此...” 便无话可说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人家可都定亲十几年了! 王云涛心里闪过一抹阴霾,乔旬则自嘲似的笑了笑。 这气氛颇为尴尬。 赵昱本不认识他们,也觉得没必要跟他们打交道,一时间没话可说。柳絮在一旁看热闹,自然也不会说话。 这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乔旬抱拳道:“今日还有要事,就不打扰了。” 然后勉强对柳絮笑了笑:“师妹已经到家,我等就不搅扰了。” 于是连忙转身,与王云涛一起,有些狼狈的离开了。 赵昱这才道:“人家两人好歹是你师兄,你这么恶作剧,还是小孩子么?” 柳絮撇了撇嘴,哼道:“山上的时候他们两个没完没了的纠缠,讨厌至极。哥,你可是奴奴未来的夫君,我还想看你教训他们呢!” 赵昱苦笑:“怎么教训?那可是江湖侠客!” 柳絮白了他一眼:“拉倒吧你。别说他们,就是掌门来了,也不够你打的。” 赵昱苦笑更甚:“你这是给我拉仇恨呐!” “我就是要拉仇恨。”丫头哼哼着,从桌上拿起一块糕点,细嚼慢咽,一边道:“我的夫君本领超凡入圣,却偏偏不作大英雄,我不喜欢!” 赵昱的本事到底有多强,柳絮具体并不知道。但柳絮曾经见过好些次赵昱练功时候的动静,飞沙走石都是等闲。 这等能耐,休说那两个师兄,便是掌门,也难望项背。 少女的心思,总是这样的。盼望着有一个盖世英雄,某天脚踏七色云彩,在万众瞩目之中,来迎娶她。 可她不知道,赵昱的心性,一百五十年的阅历,早已没有了一丝一毫的浮躁。 赵昱很理解这丫头的心思,或许赵昱成为大秦的大将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或者成为江湖豪客,明传万里。这样才会最符合她的胃口。 但赵昱不会这样做。 他会迁就这丫头,但不会因为迁就丫头,而放弃自己喜欢的平淡生活。 一百五十年铅华洗净,什么荣耀,什么光彩,都是浮云。 在他眼中,最平淡的,比如父母膝下尽孝,比如自然山山水水。平平淡淡,真真实实,这才是他想要的。 否则以他的底蕴和能耐,休说区区一个赵家医馆,便是全国性的大组织,这些年也拉起来了。 现在连赵家医馆,他都不在意了。建立这个医馆,将其遍及全郡,为的是父母,而不是自己。 现在父母已去,赵家医馆已经失去了它存在的意义。 大略也就眼前这个丫头,父母当初为亲口他定下的亲事,成了他唯一的羁绊。 他虽然有前世一百五十年的阅历,但他分的很清楚。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他是这一世的母亲十月怀胎生下来的。 他有着父亲和母亲的血脉。 不会因为有了上一世一百五十年的阅历,而不把这一世的血脉至亲放在眼里。反而更加明白,孝道的重要性。 上一世,子欲养而亲不在。报了仇又能怎样?父母终归是回不来。 这一世,绝对不能错过。 所以他才竭尽全力,要让父母安享晚年。当然,他也做到了。 “上次才几天?” 赵昱坐下来,丫头依偎着他。 柳絮对赵昱有着超乎寻常的依赖,大略是从小养成的。因为从小到大,在她的眼中,赵昱任何时候都是无所不能的。 眼下厅中只有两人,没有外人,柳絮撒娇道:“不欢迎啊?” 赵昱失笑:“你出去问问,这庄子里,有那个敢不欢迎柳大小姐?” “哼,知道就好。”柳絮翘了翘鼻子,这才说出原因:“我已经出师啦!” 赵昱微微一怔:“不是还有一年么?” “我出师啦!” 柳絮小嘴巴附着他耳边大叫,还掐住赵昱的脸,使劲的拉:“我出师啦,这难道不是惊喜?快惊喜一下!” 赵昱苦笑,然状作惊喜:“果然是一个惊喜!” 柳絮忿忿:“你这是装得,我不满意!” 赵昱无奈:“那怎么办?” 柳絮不高兴:“我提前一年出师,朝朝暮暮想着跟哥在一起,你还不惊喜。我不高兴啦,你要安慰我!” 赵昱苦笑连连:“好好好,你要什么安慰?只要我有的,尽管开口。” 跟柳絮在一起的时候,赵昱觉得自己年轻了,有了这一世这个年龄段该有的情绪。 “真的?!” 柳絮一下子高兴起来:“那行,有一件事,你要听我的。” “好好好,听你的。”赵昱忙不迭答应下来。 “那你听好了。” 柳絮咯咯一笑:“我要你去参加英雄大会!” “英雄大会?” 赵昱不禁一怔:“什么英雄大会?” 听这名头,赵昱知道,一定是江湖上的什么事。但他历来对所谓江湖看不上眼,也就不曾过多关注。 柳絮皱了皱鼻子:“英雄大会耶!你不知道吗?” 赵昱摇头。 “哼,孤陋寡闻。”丫头撇嘴,随即面露憧憬:“那可是大秦每五年一度的江湖盛会呐!” “江湖盛会?”赵昱摇头:“你知道,我对这些不感兴趣。” “不行。你已经答应我了,不感兴趣也得感兴趣。” 然后才兴致勃勃的给赵昱解说。 原来这所谓的英雄大会,是江湖上的武功门派已经形成了几百年的一种惯例。每五年一次,每次召开的地方,都不同。 这一次,正好在长河郡。 英雄大会明面上的宗旨,说是调节各方矛盾之类的,然后有些不共戴天的,在大会的擂台上解决。 乍一听起来,好像是个不错的盛会,用这样的办法解决矛盾,的确有些妙处。 但实际上,这是一个瓜分利益的大会。 柳絮并不十分清楚,其中的奥妙,是柳正道告诉她的。 每一个地区,或是县,或是郡,或是州,都有大大小小的江湖门派。这些门派要生存,就必须要从该地攫取利益。 门派之间,由是就有了利益纠纷。 这个大会,就是用来划分利益的。 每五年一次,没落门派让出一部分利益,发展中的门派获取一部分利益。当然,越是强盛的越久的门派,每次获得的利益都会增加。 而这些门派,才是掌控英雄大会的幕后存在。 柳絮只稍稍一提,赵昱就想到了其中的缘由。 不过这与他并无太大关联。 对于江湖上的门派行为,大秦朝廷,有严格的规定。许多行业,都不允许这些江湖人参与。比如赵昱涉足的医药。江湖上的人,可以开医馆,但不允许扩大。可以在门派里搞一个医药部门,但绝对不能把触角全方位的延伸到民间。 江湖上门派利益的核心,集中在走镖、护卫、青楼、赏金猎人等偏门行业。关乎于国家根基的重要行业,无论盐铁粮食医药等等,都做出了非常严密的限制。 一旦敢超出这个限制,等待江湖门派的,只有一个下场——大军攻杀! 所以赵昱才不在意。因为这些门派的利益,与赵昱的医馆并不重合。没有太大的利益纠葛。 柳絮很聪明,大略看出了赵昱的意思。当然,这是因为赵昱的情绪表现在外的缘故。若是云淡风轻,柳絮怎能看出一个阅历一百五十岁的人的心思呢? 柳絮不禁道:“你别不在意好不好?这可跟咱们家有很大的关系呐!” 赵昱凝眉:“跟我们家有关系?” “当然啦。”柳絮道:“下山的时候我听王云涛说过,这次长河剑派要争取长河郡的医馆行业...” “嗯?” 赵昱不禁沉吟:“朝廷律法森严,长河剑派安敢无视?” 柳絮摇了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 赵昱斟酌半晌:“看来天下将变呐!” 第四章 江湖门派只等闲 若非有变,区区江湖门派,又哪敢去触碰朝廷的虎须? 这样的例子,自大秦立国以来,不是没有发生过。但很快被朝廷查知,进而挥兵一举荡平,斩尽杀绝毫不留情。 这是江湖禁忌! 就算大秦已经日薄西山,天灾频频人祸不断,可如江湖门派这等乌合之众,竟已敢伸出爪牙,这着实让赵昱也为之惊讶。 在赵昱眼中,江湖门派,再是厉害,也只能当得一个乌合之众的称呼。赵昱曾南征北战纵横天下,军队的厉害,别人不知,他还不知? 真正与正规军交手,便是那江湖上的先天高手,什么这样大豪,那般大侠,都是虚妄,都是枉然。 只需几轮箭雨,就能把一身真气给消磨干净,然后被射成刺猬。 真正能把肉身练到刀枪不入,连军队凶器都不惧的,赵昱这些年来,至少在长河郡没见过这样的人。 这个世界凡俗的武功,毕竟不是仙道法门。不是修士那般,把肉身练到极限,打破极限炼出法力,能够轻易吞吐元炁,一边打一边恢复。 他们不行。 就比如赵昱曾经在柳正道口中听过的一些江湖传闻,道是有一门至阳神功,回气极快,绵绵不绝,耐久战。 赵昱却不以为然。 真气从气血炼化而来,就算是先天高手,也无法直接吞吐天地元炁。什么绵绵不绝?就算所谓的至阳神功转化真气速度再快,但一身气血精气耐得住消耗? 怕是一战过后,就要气血枯败而死。 说来说去,赵昱是瞧不上这个世界所谓的江湖武功的,旁门左道,偏门而已。 不过这所谓的英雄大会竟然要商量着越过朝廷律法,把爪牙伸到更广阔的领域,这就由不得赵昱不在意了。 长河郡的医馆,以赵家为尊。七八成的份额,都在赵昱手中。 虽然赵昱本来也不在意了,父母亡故之后,医馆对赵昱而言,毕竟失去了最大的意义。但赵昱不在意是赵昱自己的事,哪个外人敢伸出手来,要从赵昱手中拿好处,那就不行。 至少这长河郡的医馆,是赵昱一手打拼出来的,好歹废了些力气。至少医馆上下,数以千计的人,要以此为生。赵昱再怎么着,也得为他们考虑一下。 当然,在意是必定的。要说担心,却也是笑话。 所谓长河郡第一门派,所谓的长河剑派,可不被赵昱看在眼里。 休说赵昱如今的能耐,已经远远超出所谓武功范畴。单说这些年来,赵昱培养出的一批人手,就绝对不是好相与的。 就譬如时常跟随赵昱侧畔的阿大、阿二,跟他们一样的人,赵昱手下有三百之数。都是这些年来收养的孤儿,进而培养起来的护卫产业的人手。 他们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个个都修炼了冰肌玉骨功! 冰肌玉骨功乃是赵昱前世的师父青云道人所传,在大明那个世界,修炼起来颇为缓慢,须得细细打磨,才能有所成就。 当然,赵昱本身不在此列,他毕竟天赋异禀。 然而在这个世界,这门功法就显露出了非常耀眼的光彩。 自从赵昱从脑海里莫名冒出来的鸿蒙太一至圣真经中知晓了仙道,就立刻断定,此世的这个世界,天地元炁之充沛,远胜大明世界。 正因如此,这个世界的人,普遍体质比大明世界的强。 这才是所谓真气武功能够大放光彩的根本缘故,是江湖这个阶层形成的主要因素——修炼真气武功,虽然没办法直接吞吐天地元炁,但因天地元炁的充沛,生来体质更强,气血更充盈,就更加容易完成炼精化气这一步,练出真气来。 相较而言,这个世界的武功真气法门,拿到大明世界去,几无所成,更不要说大放光彩。而大明世界的功夫法门,拿到这边来,却出人意料的凌厉! 加之赵昱到了如今这个境界,冰肌玉骨功在他眼里,没有一丝秘密可言。高屋建瓴嘛。于是就根据这个世界天地元气的特性,进行了一些改造。 使得冰肌玉骨功兼容了修炼真气的奥妙。 当然,冰肌玉骨功本来算不得真正太过高深,毕竟大明世界的功夫,已经开始没落,环境所限,功夫只是功夫,远远没办法把肉身修炼到极致进而成就炼炁,步入仙道。所以这样改,并没有降低冰肌玉骨功的层次,反而使得更加玄妙。 如今的冰肌玉骨功,在赵昱看来,绝对是这个世界真气武功之中的顶尖货色。那长河剑派的看家功夫,都远远及不上冰肌玉骨功。 赵昱手底下三百号人手,最早的已经跟了赵昱十年,最晚的也有五年。最近五年,赵昱已经不再收养孤儿了。 就算只五年的,其一身武功,也不比柳絮来的差了。 尤其杀斗之术,更是一绝。其来源于赵昱征战沙场几十年来,杀人之术的总结。赵昱杀了多少人?他自己都不清楚。其凶狠之处,所谓江湖门派的拳掌刀剑之法,都是小儿科罢了。 所以赵昱完全不忌惮长河剑派,长河郡十三县,每个县一座医馆,都有十人以上的护卫。其中最强的,都是堪比这个世界先天高手的人物。最弱的,也都略略超过柳絮。 而长河剑派算什么?区区横行一个郡的小派,其中先天境界的武功高手都没有,若敢打赵昱产业的主意,来多少死多少。 至于柳絮,赵昱不曾传授冰肌玉骨功给她。 一则暂时觉得没有必要,冰肌玉骨功,在江湖人物的眼中,是绝顶神功,诱惑颇大。若传给柳絮,一旦泄露,少不得给柳絮带来麻烦。 二则要传授,随时都可以。柳絮毕竟年纪还不大,让她先在长河剑派里面打打基础,出师之后再传授也不迟。 “看样子这英雄大会还真该去凑凑热闹。”赵昱笑呵呵的道。 原本赵昱只是迁就柳絮才答应去看看,现在倒是真想去看看了。这些江湖人物,三教九流,消息灵通的紧。他们既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忽视朝廷律法,说明大秦朝廷必定发生了一些变故。 长河郡是偏远地区,大秦又广袤的紧,每每有大事,天南海北的,有时候事情都过了一年,其他的地方都不知道。 柳絮对所谓的变故浑然不在意,这丫头眼中,大略除了赵昱和家里的事,一概都不会理会。 只听到赵昱要去看看英雄大会,就高兴起来。 蹦蹦跳跳的,跟只快乐的蝴蝶一样。 陪着柳絮闹了一会儿,这丫头大概是累了,就回房休息去了。 赵昱这才把老管家唤来。 “福叔,今晚我要见到阿三他们。” 老管家一听,道:“都回来?” “都回来。” 老管家点头,出去了。 天黑之前,阿三等二十六人都回来了。加上阿大、阿二,二十八个人,一直在偏厅等着。赵昱陪着柳絮吃完晚饭,寻个理由支开柳絮,这才带着阿大十五人到了书房里。 他们作为赵昱收养的孤儿,都随赵昱姓,至于名字,从阿大开始,都是数字,一路顺延。 前面二十八人,是赵昱最先的班底,也都是先天境界的武功高手。当然,赵昱手底下不止二十八个先天高手,有些虽然跟着赵昱的时间不是最长的,但资质好,也早早成了先天。 先天级数的,总共有四十余人。 但眼前这二十八人,是主要负责人。 除了阿大、阿二随时跟在赵昱身边,其他二十六人,各自分管一个县的医馆。一人主要负责护卫,责于武力方面。一人主要负责医药,后勤方面。 至于坐馆的医士,也都是赵昱自己培养。不过因为专注于医术,武功方面就差许多。 “坐吧。” 赵昱摆了摆手,让一干人等都坐下来。 阿大等人连忙坐下,但都只是挨着椅子的边,表现的分外恭敬。 对赵昱恭敬,是发自心底的。一则这个世界,最是讲究一个忠义。二则赵昱从来都不曾亏待过他们。 休说没有赵昱,他们现在是否还活着。单单譬如武功、平素用度方面,赵昱从来都分外大方。 当然,赵昱手底下,管理也是非常严格的。赵昱上一世是军中大将,下意识的,培养手下的时候,不免用到军中的一些手段。 何况赵昱的强横,他们这些一直跟随赵昱的,是深有知之。知道就算他们有一身先天级数的武功,在赵昱手中,也只是蝼蚁。 恩威并施,赵昱这一手,玩的非常顺溜。 便听赵昱开口:“江湖上的英雄大会,你们谁清楚?” 闻听此言,就有几人站起来,表示知道。 赵昱就问:“具体什么情况?” 阿三开口道:“回少爷的话。最近一段时间,长河郡城里,江湖人物一下子多了许多。据打听,正是因为英雄大会的缘故。” 赵昱微微颔首:“何日召开?在什么地方?” “中秋。亦即是八日之后。地点在长河剑派。”阿四道。 “长河剑派么,也对,作为东道主,长河剑派作为召开地点理所当然。”赵昱又问:“可有其他消息?” 然后补充道:“我听说这次这所谓的英雄大会,有意图把江湖门派的触角延展。柳絮告诉我,长河剑派打算整合长河郡的医药行业。” 第五章 见正道事情有变 此言一出,登时间,左右二十八人齐齐勃发气势。 阿大沉声喝道:“长河剑派好大的胆子!少爷,干脆先下手为强,今夜就去灭了长河剑派!” 阿大性子耿直,雷厉风行,历来是有事做事,从不拖沓。 听说长河剑派要对医馆下手,登时就火冒三丈,开口就要灭了长河剑派! 其他不少人都点头称是,赞同阿大的说法。 阿二则心思缜密许多,道:“朝廷法令森严,这些江湖门派怎么敢这么做?难道发生了什么大事?” 登时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就算阿大,都凝眉斟酌。 赵昱颔首:“是这个理。” 顿了顿,道:“长河剑派要跟我作对,合该灭门。但不急。这些乌合之众既然敢越过朝廷律法乱来,说明朝廷必定出了大事。” 就道:“八日之后,我亲自去看一看。今日召集尔等回来,知会一声,小心谨慎就好。暂时静待按捺。” “是,少爷。” 赵昱点头,又道:“当然,打听消息也是重中之重。你们注意一下。” 赵昱的医馆虽然遍布全郡,但医馆毕竟不是青楼,也不是酒肆餐馆,要说消息,没那么灵通。 毕竟一早做医馆,就不是为了收集消息,只是为了赚取一份家业,让父母能够安享晚年。 当然,凭着医馆现在的势力,要专门打听一些消息,也不是太难。 挥退了一干人等,赵昱一个人在书房里待了好一会儿,这才出来。就有柳絮找来,要看月亮。 赵昱无法,只好带着柳絮跃上屋顶,看那圆月如银盘。 “哥,我出师了呢。” 丫头与赵昱并排躺在屋顶上,出神的望着夜空高悬的明月。 赵昱嗯了一声。 丫头不禁扭过头来,大声道:“我出师啦!” “不是之前就说过么。”赵昱微闭着眼。 柳絮恼了,暗道这木头怎么这么迟钝?又叫道:“我十九啦!” “嗯。”赵昱又嗯了一声:“比我小一岁,是十九了。” 丫头不禁无语,恼怒道:“人家十九孩子都两三个...” 赵昱登时反应过来,不由心头苦笑。 柳絮的意思非常明显,她出师了,而且十九岁了,这是要赵昱娶她,履行婚约呢! 赵昱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虽说已经是另一个世界,但毕竟一百五十岁的心理年龄,或者说已经一百七十岁的心理年龄,实在对此感到有些别扭。 他在大明,连重孙都有孙子了! 柳絮见他不说话,更恼了,道:“我要你娶我!” 然后道:“我要你明天就去见我爹!” 柳絮不是一个藏在深闺的大家闺秀,说来应该是半个江湖中人。这性子,本来就直,说出这样的话,若放在那些官家、世家大族,那是离经叛道。 但在江湖中,却并不显得太过离奇。 赵昱也觉得这样更好。 他经历一世,许多东西都看得透彻。并不在意。 况且柳絮从小就跟他亲近,无话不说。所以两人独处的时候,柳絮是绝对没有顾虑的。 赵昱斟酌了一下,道:“也好,明天先去你家拜访,把这事说明。等英雄大会过后,就操办。” 得到肯定答复,柳絮立刻就开心起来,依偎着赵昱的肩膀,咯咯直笑。 ... 柳家说来也不是什么大豪,虽然柳正道有个长河剑派在背后做依靠,但依靠长河剑派的人,这长河郡多了去了。资源分散,不可能集中在某一人身上。 加之柳正道又不是什么绝世高手,所以家业一直不大,限制在县城之中。 至于柳家的家业嘛,除了有一座酒楼,就是镖局。酒楼规模尚可,在县城里数一数二。但镖局嘛,就是小角色了。在整个长河郡,都排不上名次。 说起来,柳家的家业,还远远不及赵家。 赵家村到县城,不过七八十里的路程,骑马的话,不快不慢最多两个时辰,走路倒是要一天。 一大早,赵昱就出发了。 以赵昱的家底,自然不可能步行。也不会坐马车或者轿子。柳絮也没那么娇弱,赵昱跟是强横。 留下阿二看家,只带了阿大,与柳絮一行,三人而已,各自骑了马,奔县城而去。 说来英雄大会还有七八天,本来不急。不过柳絮急呀。这丫头怕是一直就期盼着这一天呢。 昨晚上来来回回,不知提醒了多少次,生怕赵昱改主意。 早上吃了早饭,立刻就催促。 赵昱没办法,只得起行。 卯时末出发,过辰时,午时初,一行三人便抵达了县城。 大秦能绵延千载,毕竟非同寻常。说来在赵昱眼中,大明世界,如果不算天元帝中兴,外道科技迅猛发展,此前就算永乐等繁华年间,也远不及大秦最鼎盛之时。 只看眼前这一座县城,稍稍一对比,既可看出端倪。 长河郡本就只偏远地区,但偏远一个郡的一个县城,其规模,就比得上大明天元帝中兴之前的州府治所了。 大秦气数能有千载,不是侥幸。 不过如今毕竟日薄西山,往日的繁华留下的框架还在,但细微处,却可以看出颓势。那城门守卫兵卒的懒散,就是最显著的一点。 当然,这还算是好的。 本县的县太爷,是个有能为的人。只不过大秦的军政是分离的,守卫城池的兵卒,归于县尉麾下,县太爷没办法。 倒是入了城池,城中街道整洁有序,这就是县太爷的功劳了。 入了城池,不能奔马,三人牵着马,绕过几条街道,就到了一处大宅前。 这宅子看起来规模还可以,不过还比不上赵昱家的老宅。宅门上一块牌匾,曰:柳氏镖局。 正是柳絮家。 柳家不是什么大豪之家、官宦之家,不存在一队门卫之类的排场。门大开着,毕竟镖局要做生意。 有一个垂垂老朽在内门的隔间里。 柳絮上前,悄悄的,忽然叫一声,把个老朽吓了一大跳。 “哎呀...是小姐呀!”那老朽站起来,抚弄胸口:“可把老头子吓坏了!” 然后笑眯眯的,对赵昱道:“赵家少爷来啦。” 赵昱微微颔首,抱了抱拳:“林老爷子好。” 这林老爷子赵昱认识十几年了,一直都是柳家镖局看门的。但实际上,在柳家很有地位。看门只不过是他的一份闲差。这老爷子可是柳家镖局的元老。 林老头笑眯眯的,非常和善:“早上老爷还念叨呐...” 于是就引着赵昱和柳絮,一路入了府中。 一边走,一边叨叨絮絮:“昨天有小姐的两个同门上门来拜访,说小姐出师啦?” 柳絮嗯呐点头:“是呢。” 这丫头非常高兴:“总算出师了,山上一点也不好玩。” 老头摇头失笑:“练武可不是玩。” 正屋就到了,林老头停下脚步:“老爷就在屋里。进去吧。” 顿了顿,忽然道:“赵家少爷小心喽,那两位看起来不是善茬...” 然后就走了。 赵昱微微一怔,心思一转,随即哑然失笑。 什么善茬不善茬的。两个长河剑派的弟子,又哪里看在赵昱眼中?便是长河剑派的掌门来了,对赵昱而言,也不存在任何问题。 不过昨日看那两人,虽说不上是什么人间豪杰,却也应该不是蝇营狗苟之辈。 想必此来,找柳正道,一定有些与自己相关的事。 赵昱联想到英雄大会,联想到长河剑派打算整合医药行业的事,心里就有数了。 想着,就到了门前。门开着,但不能无礼。 丫头倒是蹦蹦跳跳进去了,赵昱却长声道:“柳叔父,赵昱拜访。” 柳正道在屋里,当即叫道:“快快进来。” 声音一如既往。 赵昱进门,这才抬头,见柳正道坐在上首主位的太师椅上。昨日已经见过的王云涛、乔旬二人,各在堂下左右。 柳絮这会儿整个挂在她爹身上,正撒娇呢。 “叔父。” 赵昱拜了一拜。 “坐,快坐。”柳正道捻着胡须,笑呵呵的。 赵昱顺势坐下。 柳正道这才道:“絮儿这丫头,跟个野小子似的,还要劳烦你送她回来,叔父真是不知该怎么感谢才好。” 赵昱不禁皱了皱眉。 柳正道这语气没变,但言语间的一些态度,却格外已经不同。 他赵昱既然是柳絮的未婚夫,送她回来是天经地义的事,以往从来不曾如此生分,还感谢。 找不不禁瞥了眼王云涛两人。 却笑道:“叔父太见外了。” 然后便道:“好教叔父知晓,此来见叔父,有一事相商。” “哦?” 柳正道目光一闪,抚须道:“何事啊?” 一旁柳絮,脸蛋就微微泛红了。 虽然与赵昱独处的时候,柳絮放得很开,平素也是大大咧咧的。但当着两个同门,实际上是外人的面,她仍然觉得有些羞涩。 她当然知道赵昱接下来要说的是什么。 果然,就听赵昱起身一拜,诚恳道:“叔父,我与柳絮订婚已有十七载。我双十之龄,柳絮也过了二九。如今柳絮也已出师,我意履行婚约,完成亡父母的遗愿。还请叔父允准。” 听完赵昱的话,柳正道笑容收敛,沉吟起来。 而一旁王云涛、乔旬二人,则微微露出了一抹冷笑之色。 第六章 杀人只在弹指间 这世间之人,不单单一个好坏善恶可以定义。 正所谓彼之英雄,吾之仇寇。角度不同,立场不同,对善恶好坏的定义,就截然相反。而在赵昱眼中,王云涛也好,乔旬也罢,都不存在好坏的问题。 这两人拿到任何一个地方,任人一看,说不上大英雄大豪杰,难等大雅之堂,但也算不错了。若是其仇寇,大略还会另眼重视几分。 可在赵昱这儿,只当一粒尘埃。 是柳絮同门,赵昱不会高看一眼。此时面露冷笑,心有恶意,也同样不会让赵昱高看一眼。 无论他们的身份,他们的本事,都入不得法眼。态度是好是坏,又有什么区别呢? 实则昨日甫一见面,赵昱就感受到了他们的敌意。那时还以为是因柳絮之故,护花使者嘛。但此时看来,却并非如此。 赵昱只把眼睛钉着柳正道,想听听他要怎么说。 柳正道沉吟片刻,面露难色,好一会儿才道:“最近有些要事,怕是没有空闲。你与絮儿终身大事,毕竟马虎不得,还需寻个空闲的良辰吉日。” 分明已有拖延之意了。 赵昱恍然还记得,大略一个月之前,来柳家的时候,柳正道还催这事呢。 心里微微叹了一声,瞧见旁侧柳絮皱起柳眉正要说话,赵昱提前开口了:“正如叔父所言,我与柳絮婚约,乃是父母之命,终身大事。既如此,还有什么事比此事更重要?” “这...” 柳正道犹犹豫豫,拿眼去看王云涛二人。 王云涛便开口道:“赵兄,我是江湖儿女,也不与你打机锋弯弯绕绕,便就直说了罢。好教你知晓:你与师妹婚约,权当作废!” 乔旬犹豫了一下,没有开口。 柳絮大惊,张嘴就要说话。赵昱伸手止住她,目光一凝,只看着柳正道:“叔父是这个意思?” 柳正道于是沉声叹道:“叔父我也是无奈...想当初你父母...” 半句都没说完,就被赵昱打断:“我听说所谓的江湖英雄大会即将在长河郡召开,又听柳絮说长河剑派打算在这个所谓的英雄大会上争取到整合长河郡医药行业的权力。莫非叔父临时变卦,于此有关?” “赵兄知道了?” 柳正道不说话,王云涛却开口了,略略有些意外,还看了眼柳絮。 就见王云涛傲然一笑,昂藏道:“不错!看来赵兄也是耳目通灵。我长河剑派雄立此地,威震长河,此番正是要拿下长河一郡医药行业,为我剑派发扬光大增添一分光彩!” 他说完,便拿眼去瞅赵昱。 长河郡的医药行业,有七八成的份额,都在赵昱手中。长河剑派要整合医药行业,捏拿在自己手中,第一个要下手的,就是赵昱。 他想看看,这个乡间地主的儿子,听到这个消息,会是怎样的大惊失色。 然而他失望了。 赵昱神色分毫不变。 区区一个长河剑派,哪里放在赵昱眼中? 在赵昱说出婚约,柳正道犹豫的时候,赵昱就已经猜到了内中的详情。或者说,在赵昱从柳絮口中知道长河剑派要对长河郡的医药行业下手的时候,就心里有底了。 柳正道是长河剑派出身,长河剑派是他最大的靠山。没有长河剑派,柳正道行走不了江湖。 而赵昱,这个掌握着全郡七八成医药份额的,却是他未来的女婿。 说起来柳正道也是左右为难。 不过现在看来,他是偏向长河剑派的。 这一点,赵昱毫不意外。 在柳正道的眼中,赵昱掌握七八成长河郡医药行业的份额,虽是大富之家,又是世交,但较之于长河剑派,在其的心目中的地位,还差了许多。 撇开赵昱,他柳正道仍然是柳正道。撇开了长河剑派,这长河郡就没了柳正道的容身之处! 此种利弊,自有分辨。 他毕竟不知道赵昱的厉害。 这多年来,赵昱从来没在外人面前显露过力量。此种一些事,柳絮大略知道一些,但赵昱曾经跟她说过,要她不要外传。 这丫头心向赵昱,自然言听计从。 由是柳正道不知,也在情理之中。 如果他知道赵昱的强横,知道赵昱手底下的力量,想必绝对不会有今天这一幕。 所以赵昱对柳正道的态度,一不感到意外,二不太过责怪。因为柳正道的选择,是最符合他的利益的。 但不怪归不怪,柳正道要悔婚,赵昱却不容许。 一则这是打脸。 他赵昱上辈子纵横天下,谁人又打过他的脸?便是天元帝,历来也客客气气,从来不曾脸红过。 二则婚约乃赵昱这辈子的父母定下的。就算柳絮性格恶劣,就算是个丑八怪,赵昱也不会在父母亡故之后,而反悔。 这是赵昱心目中的孝道。 他神色一敛,变得淡漠:“我称你一声叔父,但因你与我亡父相交,也因柳絮之故。今日你要悔婚,我却不许。我不” 说到这里,赵昱把目光落在了王云涛二人身上:“我不管什么长河剑派——区区长河剑派,在我眼中,不过跳梁小丑而已。江湖乌合,敢无视朝廷法度,实乃大逆不道。你二人回去,告知你那掌门,若敢触我虎须,说不得长河剑派就要除名!” “好胆!” 王云涛双目一瞪,怒道:“井底之蛙,竟敢辱我宗派?!” 与乔旬齐齐起身,按住了腰间剑柄。 一时间剑拔弩张,气氛冷到了极点。 “你们想干什么?!” 柳絮怒了,噌的一声拔出宝剑,捏起剑诀,剑锋直指王云涛! 王云涛斜睨了柳絮一眼,对柳正道喝道:“柳师叔,此间事关乎剑派布局,还请管住师妹。” 柳正道见状暗道不妙。 虽因长河剑派之故,他打算悔婚。但却不愿意看到赵昱有什么损伤。说到底,是他对不起赵昱,而不是赵昱对不起他!心里毕竟有愧意。 于是连忙站起身来,立在中间,挡在赵昱面前,对王云涛好言相劝:“事情说开了就好,何必动手呢?” 赵昱却摇头。 看了这一会儿,只觉得异常无聊。 就好比蚂蚁窝里几只蚂蚁打架,完全没有意义。这王云涛自以长河剑派弟子,背靠一宗门派,似乎就了不得了。还道赵昱是井底之蛙,却没想过,他自己却连井底之蛙都算不上。 柳正道这模样,稍稍让赵昱正视。毕竟不是个狠毒的人,是柳絮的父亲。 若真狠毒,此时便不会站出来。正要任凭打杀,借了长河剑派弟子的手,除掉麻烦。他毕竟站出来了。 不过不论是王云涛要动手,还是柳正道站出来阻拦。这些,对赵昱来说,只是一种感官上的东西。 他不打算继续掩藏了。 这一世二十年,赵昱低调。一来有上辈子一百五十年的阅历,心性显得古井无波,有些无欲无求。二来一身本事尚未恢复圆满。 但如今,修为已经恢复乃至于超越了上辈子的巅峰,要更进一步,一时半会也做不到。加之已经有人把主意打到自己头上。既如此,还有什么理由继续低调下去? 他弹了弹袖子,缓缓站了起来:“叔父且让开罢。” 柳正道闻言,微微一怔,不禁回过头来。 赵昱身侧一直站着的阿大随之开口:“少爷,让我来。” 赵昱摆了摆手:“不必。” 就把目光迎向柳正道。 柳正道与赵昱一个对视,不觉就让开了。 那目光就好像深邃无边的大海,又如星斗弥补的深空,有一种别样的力量。 于是赵昱就与王云涛对上了。 王云涛只觉一个激灵,心底生出冰冷彻骨的寒意,忙不迭拔出宝剑。 赵昱淡淡道:“便就拿你,做个示范。” 啵! 就好似一粒石子儿落在水中,赵昱弹了下手指。 噗! 五步之外,王云涛连惨叫都来不及,整个化作了一蓬血雾。连带一身衣物、一口宝剑,皆成了飞灰! 血雾落地,只留下一团猩红的色彩铺展在地面上。 乔旬轰然站起身来,脸色登时变得煞白。柳正道不禁连退三步,胡须轻颤,眼中露出震骇无边的神色。 唯有阿大,神色不变。柳絮,露出笑容。 “我就知道,我的夫君是一个强者!” 她心里这样想。 以赵昱的本事,便是先天高手来了,也经不起一巴掌。他一缕气机收摄不住,都能掀翻百丈之内的山石树木,真要动起手来,打碎一座小山,也在等闲之间。 说来这区区王云涛,一个江湖小人物,能让赵昱亲自动手,也算他的荣幸了。 打杀王云涛,就好比弹了弹衣袖,赵昱云淡风轻,就把目光落在乔旬身上。 乔旬浑身一抖,握着剑柄的手,已是颤个不停。 赵昱道:“休要慌张。我不杀你。” 才道:“你却须得去你那长河剑派,为我带个信。七日后,便是所谓的江湖英雄大会,是时我自去你长河剑派走一遭。” 便不理会落荒而走的乔旬,赵昱这才对柳正道说道:“好教叔父知晓,长河剑派从来不在我眼中。我与柳絮的婚事,就定在那劳什子英雄大会之后。” 言罢一甩衣袖,抬步就走。 “哥!” 柳絮在身后叫道。 赵昱不回头,笑着说道:“你只在家里安心待着。” “嗯。”柳絮用力的点了点头。 阿大连忙跟上,与赵昱离开了柳家。 眼看赵昱背影消失,柳正道才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手还在颤抖个不停。 他心里嘣嘣直跳,只觉口干舌燥,不禁拿起茶碗,几口喝干了茶水,这才稍稍平复心绪。 然后才问柳絮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赵昱为何有这般能耐?” 这是柳正道心里最大的疑惑和震惊。 柳絮正出神呢,脸上布满红晕。赵昱已经说了,英雄大会之后,就要与她成亲,这丫头虽然历来大大咧咧,但事到临头,也忍不住害羞。 柳正道问她,她根本没听清楚。重复了几次,才回过神来。 “啊?” 柳正道苦笑,又重复一次。 柳絮理所当然道:“本来就有那么厉害嘛!” 柳正道顿时无语。 从女儿柳絮的神色里,他猜出柳絮一定早就知道了。 “藏得真深呐...” 感叹了一句,柳正道不禁心中后悔。 早知如此,他又怎会悔婚? 有这样一个强横的女婿,他柳正道日后还不横着走? 可惜悔之晚矣! 作为一个老江湖,赵昱有多厉害,柳正道无法界定,毕竟他自己的修为放在那里,看不透赵昱。但就刚才那一下,在他看来,就绝对不逊色于传说中的先天高手。 要知道,偌大一个长河剑派,上上下下弟子上千,却没有一个先天高手。若非如此,长河剑派也不会百余年窝在一个偏远的郡中了。 有先天高手的门派,与没有先天高手的,是两个等级。 他曾见过长河剑派中的高人出手,要把一个人打的四分五裂,容易。但弹指之间,连真气波动都不曾察觉,就把五步之外,一个修为已经到了后天中期的门派俊杰打成一团血雾。单单这一弹指,就不比先天高手差。 而且看赵昱如此云淡风轻,分明不曾尽全力。 他现在一则后悔于悔婚而得罪了赵昱。若没有这一茬,有这样一个女婿,柳家一定会迅速发展起来。但有了这一茬,日后就不好说了。 二则他现在担心的不是赵昱了,而是长河剑派。 赵昱如此厉害,长河剑派没有一人能及得上,动起手来,后果可想而知。虽然长河剑派人多,但如今柳正道已经不敢小视赵昱了。 这个便宜女婿,竟然隐藏的这么深,谁知道他还有什么底牌呢? 就好比他身边那个阿大。 刚才分明要出手的,只不过被赵昱拦住了。 而那个阿大,柳正道此前看来,只是一个身体强壮的普通人。可现在他却不敢这样断定。 如果阿大是个高手,而且是他柳正道看不出来深浅的高手。那么赵昱手地底下那些阿二、阿三之类的,三百人,又有多少高手? 想到这里,柳正道不禁打了个寒颤。 “走眼喽...” 柳正道苦笑:“长河剑派哪里是长河郡的大势力?分明赵家才是啊!” “看样子长河剑派是不成了...还打赵家医馆的主意,这是撞刀刃上去送死啊...” 他叹息连连,对柳絮道:“以后柳家可就靠你喽。” 柳絮哼了一声:“那你刚才还要悔婚?” “这不是不知道么?”柳正道万分无奈:“如果早知道那小子有这么厉害,我何必枉做小人?让你开开心心嫁过去不好么?” 随即转言道:“眼下这小子跟长河剑派杠上了,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结果。” “肯定是赢啊。”柳絮毫不犹豫。 柳正道眼神有些奇怪:“长河剑派可是我父女二人的师门。” 柳絮撇了撇嘴:“我不喜欢长河剑派。爹,你忘了?前几年我们家没钱供奉的时候,他们还来逼债呐,拿不到钱硬逼着拿走酒楼一半大红利,跟为富不仁的恶霸有什么区别?还有,门中那些什么师兄,师弟,哼哼,幼稚的紧,还一副天老大他老儿的模样,恶心。” “看来是我错了。”柳正道叹了口气:“早知今日,当初又何必劳心费力让你拜入剑派哟...” 第七章 乱贼起首尾不能相顾 江湖门派在柳絮口中是恶霸,恶心。但柳正道不以为忤。他是个老江湖,司空见惯。这是江湖的特性,没有哪一个门派是做慈善的。 就算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表面上光鲜,暗地里的蝇营狗苟,谁又数的完呢? 越是大的门派,开支就越大。而朝廷的律法又对江湖门派做了严格的限制,要支撑起这样的开销,不走点偏门吃什么? 柳正道对此,已是理所当然。 至于什么天老大地老儿之类的,这是江湖少侠的通病。自以为练就了一身武功,就高人一等,等到走江湖吃了大亏,自然而然就会明白过来。 所以柳絮的话,柳正道是不在意的。 他觉得他错了,但错不在这里。而在于赵昱。 早知道赵昱有这么厉害,还操什么心把女儿送到门派呐?直接送赵家当童养媳,那才是王道哇。 柳正道自然不知,赵昱本来对柳絮入门派也是有微词的。柳正道遗憾于不知赵昱的厉害而走错了一步。赵昱那时,则也顾忌柳正道的身份位置,而不能开口阻拦。 “哎呀!” 忽然柳絮惊叫一声,把柳正道吓了一跳:“怎么了?!” 柳絮不乐道:“我跟哥说好的,一起去英雄大会,可现在...” 柳正道失笑,摇头道:“那是之前。” 顿了顿,才解释出来:“此前赵家小子毕竟与长河剑派还没有直接冲突,带你去也是无妨,旁观而已。但现在他打死了王云涛,还放了狠话叫乔旬回去报讯。这分明是要上门打脸。你是长河剑派的弟子,带上你去打脸,算怎么回事?” 关键是一个名声。 叛门弑师,这可是一顶大帽子。柳絮要是跟着去,这帽子必定要戴在她头上。 带上这顶大帽子,声名狼藉,自然不是一件好事。 不过柳正道却不知道,赵昱把柳絮留下,不是因为所谓的江湖名声。只是因为柳絮修为不足,一旦动起手来,万一出了差池怎么办? 倒不如留在柳家,反倒更安稳一些。 毕竟赵昱还不是神仙,什么事都能做到万无一失。 柳正道说服了柳絮,柳絮这才安稳下来。只道是自家未来的夫君为自己考虑周详,心里甜蜜的紧。便就按捺,只等婚期。 ... 赵昱与阿大离了柳家,抬头看看日头,已将过午时。 赵昱道:“先找个酒楼落脚,用点饭食。” “是,少爷。” 一概鸡毛蒜皮,自且不提。 饭后稍歇,赵昱让阿大去置办了一份礼物,又让阿大去县衙递了名帖。 说来赵昱不是江湖中人,家业也算广大,但还有一重身份,那就是举人。这个举人,是六年前考上的。 实际上赵昱对此并不热衷。秀才、举人,考上功名,也只是为了让父母开心。由是在此世父母去世之后,赵昱就直接按捺了。要不然,以他上辈子的阅历,早早怕就成了进士,入朝做官去了。 就顶着这么一个举人的帽子,享受着举人的特权,每年只去郡府参加一次考试即可。 举人的身份,已经与平民百姓完全拉开了。休说平民百姓,就是江湖中的大侠,也不能在举人面前放肆。 当然,无法无天的,除外。自然的,无法无天的,官府自然会收拾。 举人见官不拜,已是人上之人。 这递名帖,就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相互之间的这么一种礼节。 傍晚时分,赵昱来到了县衙外。阿大就捧着礼物,跟在身后。 “老爷已经等候多时了。” 自有管家早在门口候着。 赵昱呵呵一笑,拱手道:“有劳了。” 于是入了县衙。 行不远,就见县太爷一身常服,在正厅外阶梯下亲自迎接。 赵昱不敢怠慢,连忙上前躬身一拜:“县尊可好?” 县太爷是个三十来岁正值壮年的清癯人物,颌下三寸短须,面目儒雅的紧。 见状受了半礼,又回了一礼,这才哈哈大笑着与赵昱相携入了厅中。 至于阿大,则随管家去了。 “赵小弟山间隐士,今日怎么有空来看为兄?” 两人分宾主落座,自有侍从奉上茶水。 挥退了侍从,县尊李子云端起茶碗,示意了一下,微微抿了一口,这才开口打趣。 赵昱习惯性的窝在老宅,就算与县尊关系颇好,称兄道弟,可除了逢年过节,除非有事,否则绝不来县衙。 这也是李子云打趣的缘故之所在。 赵昱闻言哈哈一笑:“李兄言重啦。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呐。” 顿了顿,放下茶碗,这才正色道:“李兄当是知道,我历来是不喜弯弯绕绕的,有话从来直说。” 李子云点了点头,笑道:“为兄最欣赏的,也是这一点。你性子直,又不为权贵折腰,让为兄好生羞愧。” 赵昱摇头:“人各有志嘛。兄长掌理一县,治理百姓,这是于天下之大功。倒是我只管我一人,反倒有些自私了。” 李子云摇头失笑。 赵昱这才说起正事:“李兄是本县之尊,不知是否知道,那江湖乌合的英雄大会?” 李子云一听,不禁微微一愣:“那江湖游侠儿的事,贤弟不是历来都不甚在意么?” 赵昱摇头:“此前自不在意。然如今,却不得不在意。” “哦?愿闻其详。” 赵昱于是才细细道来:“...如此如此...那长河剑派,竟要越过朝廷律法,逆天妄为,敢问李兄,难道朝中是出了什么大事而无法顾忌这些江湖游侠儿?” 这便是赵昱今日专程前来拜访李子云的缘故之所在。 原本是没有这个打算的。不过既然宰了王云涛,与长河剑派之间,便是你死我活。早早知晓内里缘故,也好心里有数。 江湖中人要乱来,竟已无所顾忌,分明与朝廷有关。而此中事,问朝廷官员,自然是问到点上了。 果然,李子云闻言,神色便是微微一沉,连连叹息几声,这才道出缘由:“贤弟是举人,也算是半个官场上的人物,为兄便也不讳言了。” 于是道:“此间消息,为兄也是刚刚才得知不久。就在一月之前,朝中生了变故。” “小弟洗耳恭听。” 赵昱凝神。 李子云才道:“先是天子病重,不能理政。太后懿旨,令汉王摄政。汉王排斥异己,罗织罪名,大肆捕杀朝中元老,庙堂乌烟瘴气呀!” 又道:“此为其一。其二,汉王之心,路人皆知,若只此,倒也并不严峻。毕竟汉王也是个有能为的,若能登上大宝,说不得还是一件好事。关键就在此时,青州、徐州、扬州、兖州等东南六州,有乱贼举事!” “哦?!” 赵昱不禁怔滞片刻:“原来如此。想必举事乱贼,声势浩大?!” “然也。”李子云叹道:“长河郡所在西州,与东南天各一方,自是不曾察觉。但东南六州乱贼举事,的的确确声势浩大。有黄角者,立齐天道,妖言惑众,暗中已不知准备了多少年。甫一揭竿,从者数十万呐!” 赵昱明白了。 果然朝廷是自顾不暇了。 大秦三十三州,东南六州从面积上,超过了大秦的五分之一。一旦那黄角举事成功,大秦分崩离析,就在眼前呐! 这并不是说着玩的。别以为只五分之一,还有五分之四呢。可须得知晓,大秦本是日薄西山,各地多有拥兵自重,又有世家大族画地为王。一旦朝廷镇压不住黄角,虚弱暴露出来,这些人必定就要张开血盆大口,把大秦撕碎! “果然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看来汉王早知大势如此,打算扭转乾坤,却...”赵昱不禁摇头。 “然也。”李子云道:“这也是为兄对汉王觊觎大宝之事并不排斥的缘故之所在。只可惜,那黄角老谋深算,想必在朝中安插了眼线。瞅准朝中剧变之时,突然发难,使汉王首尾不能相顾...唉,若给汉王一二载时间,未必不能扭转乾坤呐。” “此乃人心也。”赵昱摇头:“王朝将末,人心思变。任凭汉王一腔雄心,怕也无能为力呀。” 两人不禁同时沉默下来。 赵昱讨厌乱世。 上辈子,南征北战几十年,有一半的时间,都是在拨乱反正。看多了易子相食,看多了饿殍遍地,看多了山河烽烟。原以为心如铁石,可到老来,回想之下,又有了怜悯之心。 不料这一世,竟又是如此。 如之奈何耶? 良久,李子云逃了摇头,颇为低沉,道:“那江湖游侠儿,不过乌合之众。却也敢于此趁火打劫...唉,黄角啊黄角,乱天下,离百姓,此人罪莫大焉!” 赵昱摇头:“事已至此,如之奈何?这江湖游侠儿在长河郡召开所谓的英雄大会,莫非西洲的驻军,已被调走?” 李子云点头:“正是。西州驻军三部,只天山郡留守一部,其余皆已调走东南,镇压叛乱去了。” 如此,其中调理,皆已清明。 赵昱道:“难怪那些江湖游侠儿要在长河郡这样的偏远地区召开集会...长河剑派要伸展触角,我与其已势同水火。李兄,七日之后,我会去长河剑派英雄大会一行。此番既是江湖几年一度的大集会,不如趁此机会,给这些江湖人一个下马威,如何?” 李子云一听,不禁惊诧:“贤弟何来这等想法?你堂堂举人,千金之子,涉险去与那些江湖游侠打交道?” 第八章 说英雄何人才是英雄 赵昱摇头:“非是想,而是不得不打交道。” 他道:“长河剑派要夺了我家业,这家业我虽并不十分在意,可是我的毕竟是我的,没由来任凭他夺走,我如何甘心?” 顿了顿,又道:“李兄也不必担心。我虽是读书人,不曾涉足江湖,却也不是任凭拿捏的软柿子。” 他抬起手,握拳之间,发出砰的一声音爆,在这厅中掀起一阵清风,吹的李子云胡须纷飞。 李子云惊道:“贤弟,你...” 赵昱笑道:“好教兄长知晓,小弟并非手无缚鸡之力。那长河剑派也好,英雄大会也罢,于小弟而言,不过一场游戏。如今天下将变,长河郡虽然远离叛乱,短时间内看不出影响,但江湖游侠的作为,分明逐渐显露出了一丝恶果。若不及时遏制,怕这本是平静的长河郡,将要一去不复还呐。” 又道:“西洲本是边境,外有蛮夷。如今三部驻军调走两部,只余下一部,本就艰难。若再任凭游侠儿胡来,致使内部不稳,这后果...” 李子云神色顿惊,沉吟片刻,不禁连连点头,道:“那依贤弟的意思?” 赵昱笑道:“我自有本事,不怕那江湖游侠。可那江湖游侠毕竟人多,单凭我的能耐,要一网打尽怕也不能。况且此事若有官府来做,才是名正言顺,也能起到一个震慑的作用。于我无用,但于兄长而言,却是大功一件呐。” 便就与李子云一番详谈,定下了计较。 赵昱如今做事,自有章法。或可曰:从心所欲而不逾矩。 在应有的框架之下,可以游刃有余。 这是一辈子阅历带来的好处。 若真个愣头青,这时候怕早杀到长河剑派去,把其满门老小,一网打尽鸡犬不留了。 愣头青的做法,只看眼前。赵昱的做法,却看全局。 他要的,不单单是剪除隐患。更想要的,是自己的生活环境,安宁如意。 他不想乱,不想被打搅。 “好。”李子云最后道:“此事为兄应了。” 又道:“明日一早,为兄便去郡府拜见太守。是时贤弟只管放手去做,一干手尾,自有官府料理。” 赵昱这才起身一拜:“那小弟便告辞了。” “何不秉烛夜谈?”李子云起身,连连挽留。 与读书人相交,便是所谓君子之交。李子云本来就是君子,与赵昱相交,也非金钱利益关系。纯粹的看顺眼了,相互之间,多有佩服。 李子云佩服赵昱的才华和不为权贵折腰的心态。赵昱则佩服此人是个真正官。 由是历来往往相互拜访的时候,曲水流觞,要么谈经论典,要么谈论实事,一晚上都不待眯眼。 赵昱摇头:“小弟打算连夜赶往郡府,先去摸摸底。” 李子云闻言想了想,便不再强留:“也罢。早些摸到底子,心里有数,多几分把握。来,贤弟,为兄送你。” 于是把赵昱送到门口,相互一礼,这才作别。 ... 赵昱并不骗李子云。 离开县衙便与阿大一道出城,策马奔郡府方向而去。 此间事,与李子云说了还不算完。赵昱打算在李子云明日前往拜见太守之前,先去见一见太守,通个气儿。 赵昱与李子云君子之交,与太守王韬也是一般无二。 说来也是长河郡的幸运,有王韬这等太守,有李子云这等县尊,全郡上下数十万人,也是邀天之幸了。 前文便就说了,大秦日薄西山。王朝将末,政局如何,用脚趾头都能想象得出来。放眼天下三十三州,郡县无可计数,又有几个郡县的太守、县尊,能如王韬、李子云这般,为官清正? 不过大概也正是因为王朝将末的时代,这等能人,才会出现在长河郡这样的偏远地区——盖因不想同流合污,于是遭到排挤。繁华之地,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处,只有这偏远边郡,少有油水的地方,才有一席之地。 否则若是王朝鼎盛,前路通畅,如他们这般人物,怕是早早就入了中枢。又怎会在这偏远边郡蹉跎时光? 要知道,即便是李子云,才不过三十岁,就已经在这里做了十年县令了!要知道,他可是年少神童,当年的探花!一甲进士! 而王韬也正是与李子云一道,来到这里,成为郡守。 内里详情,赵昱不知。但想想大略可以猜测——无非是被一起排挤过来的罢。 所以说是长河郡的幸运。 他们在这里,即便长河郡再是边远,再是贫瘠,即便大秦日薄西山之时,也能稳住局势,让全郡上下数十万百姓,可以安居乐业! 正因如此,他们才能入了赵昱法眼,能与赵昱相交。 若是个贪婪无度的赃官,怕是早早就被赵昱结果了,见阎王去了。 或可说,大秦的日薄西山,反倒成了长河郡的好事。要不然他们因政绩调走之后,换个赃官来,这长河郡怕不知道要变成什么样子。 闲话休提。 连夜一路,到翌日清晨,郡府长河城便就在望。 长河郡为何谓之长河?盖因大河历经之地也! 大秦八荒,有三条江河由西向东,直入大海。这三条江河,皆源自于周山。周山便是大秦第一山,绵延不知几多里,山峰不知几多高。三天长河,一从周山北麓起源,横穿草原,入瀛海。中间一条从周山东麓起源,横贯大秦中部,入东海。南边一条自周山南麓而起,贯穿丘陵无数,入南海。 长河郡的地理形态,极为特殊,乃是南北走向的狭长的地带。南北有七百里,东西仅二百里。 北端临中江,南端畔南河,被两条大河夹在中间,由是得名长河。 郡府长河城就在北端中江畔。 至于长河剑派,便在城外河畔的云山之上。 长河城地理位置极为优越,因为滨临中江,所以水路交通发达。这也是郡府立在此处的原因所在。 至于南端,因为南河在长河郡的这一段,水势湍急,落差很大,所以乃是绝地。 中江和南河,往西走,相距越远。往东走也相距越远。只有在长河郡这里,这两条大河之间的距离,最近。 长河郡的地理位置特殊,不单单在于两河相夹,更在于其东部一线,也有一条河。这条河与南河、中江自然不能相比,但因地势缘故,水势很急,基本无法通过。这条河,北端倒是连着中江,但南端,却不与南河相连。长河郡南北走向,但与其他地方大不相同的是,长河郡南高北低。 南边是一条山脉,这条山脉与南河平行。也正是因为这条山脉的缘故,才使得南河在长河郡这一段水位落差、水势都分外险恶。 这条河便是从南边这条山脉起源,从南到北的流向,汇入中江。 所以说,长河郡实则被三条河流,隔绝在大秦的主体之外。虽然隶属于西州,但实际上是一块飞地。 据赵昱所知,长河郡原本是西戎的栖息地。大秦立国之后,鼎盛时期开疆拓土,把西戎赶入了周山东麓的支脉之中,于此飞地立下一郡,然后迁移人口。原本大概是作为一个跳板,要继续征伐西戎,把大秦的疆土扩展的更大,不过后来就搁置了,大概是因为山地作战实在太过艰难的缘故。 于是千年以降,就形成了如今的长河郡。 赵昱骑在马背上,身形不动,实则在震动气血,帮助胯下战马恢复体能。毕竟一夜奔驰,便是这大秦的马比上辈子大明的马要好出许多,但一夜几百里,大略也是受不住的。 至于阿大,他自有真气,修成先天,自能运使真气滋养战马,倒是比赵昱更方便一些。 赵昱不曾修炼真气。他一身穴窍都远远没有开辟完满,哪里有多余的气血,其转化劳什子真气?何况赵昱也看不上这所谓的真气。 嘚嘚的马蹄声,不快不慢。 天光将亮,陆陆续续,这大道上,就有稀稀拉拉的一些人来来往往了。有周边村落的百姓,或是挑着担子,要去郡府贩卖货物谋生。也有商人车队——长河郡虽然贫瘠,但也有一个优势,那就是药材。因为西边就是周山的余脉,老山老林,药材丰富。 这也可以看出,赵昱的身家——他占了长河郡六七成的医药份额,说来也是个巨富了。 医药资源的丰富,撑起了长河郡的半边天。整个长河郡,以采药、制药等工序为生的人口,至少占了五分之一。 这可不是小数目。长河郡几十万人,五分之一,差不多都快十万人了! 赵昱手下的医馆,直系人数不过千余,但间接靠赵昱为生的,少说好几万人。 因此,赵昱在长河郡的地位,实际上也是举足轻重了。 当然,赵昱占了这么大的份额,不只是因为他与太守王韬、本县的县尊李子玉相交。更多的,是因为赵昱从来不触犯律法。 该上的税,一分不少。该给的工钱,比同行随时要高出一成。治疗伤患,价钱也比同行低上一成。 再加上一些暗中的手段,这才能坐稳这么大的产业。 说起来,赵昱在百姓的眼中,是一个大善人。在王韬、李子云的眼中,是一个君子。 这就是赵昱的名声。 “少爷,”阿大策马在畔,四下里张望着,一边道:“江湖人果然多了许多。” 这路上,越是接近郡府,看到的江湖游侠就越多。三三两两挎刀佩剑,神色桀骜,比比皆是。 这些江湖人物横冲直撞,百姓见之,皆避如蛇蝎,忙不迭让路。 赵昱看的不禁微微皱眉。 点了点头:“这所谓的英雄大会即将召开,有恁多江湖人物,也是理所当然。” 阿大笑了笑:“少爷,这什么英雄大会...他们也有资格自称英雄?” 阿大分明不屑:“战场杀敌,保家卫国,开疆拓土,那是英雄。治理一方,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也是英雄。如少爷一样,活人无数,让许多人安家乐业,也是英雄。这些只会偷鸡摸狗,打架斗殴的,算什么狗屁英雄?” 第九章 收归己用弊作利 所谓江湖,毕竟不是主流,只是一小撮人的世界。 从大秦对江湖门派的限制上看,就知道这些门派,并不是善茬,打杀斗殴便不说了,至少要安上一个扰乱安定的罪名。 实际上因为有了超常的力量,这些人不服管束,让他们去从事正常的行业,基本上不可能会按照普通人的标准来做。 我有了力量,我为什么不用? 这就是官府对江湖门派进行限制的主要原因。 今天我杀你,明天你杀我,还要灭满门之类的。不像赵昱,不会主动去做。这些江湖人却会主动去做,用自己的力量,去做一切想要做的事。 当然,要说全都是头顶生疮脚底流脓的坏蛋,也不能那么绝对。 阿大说保家卫国开疆拓土的英雄,治理地方,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是英雄,这一点赵昱深以为然。但要说江湖中人就没有英雄,也不尽然。 不过毕竟是少数中的少数。普通人基数如此之大,要出一个真英雄都不容易,何况一小撮江湖中人? 为什么要称江湖为绿林? 因为江湖中人,这些游侠儿,往往做事,与山贼匪类,没有太大区别。或者本身明里暗里,就是山贼匪类。 山贼匪类之中,要出一个英雄,何其难也? 赵昱自也看不上这个自称的所谓英雄大会,在他看来,只是儿戏。 所以点了点头:“大略是这长河郡的地理位置实在太好,几乎隔绝于世外。于是这些江湖游侠,门派宗类,趁大秦将乱之际,把主意打到这里来...” 说着还摇了摇头:“不要指望这些人有多大的大局观,他们不是演义、小书中称颂的侠客,他们也是人。而且是社会底层的一小撮人物。” 顿了顿,又道:“不论如何,我不愿看到这长河郡生乱。这些江湖中人既然与我牵连因果,呵呵...” 淡淡一笑,赵昱甩开马鞭,马蹄嘚嘚,望城门而走。 在赵昱眼中,几不存在个人善恶的问题。当然,大善之人,能入他法眼。但大恶之人,若不惹他,他也不会闲的无聊去找人麻烦。 那是官府的事。 由来赵昱屡屡看不上以侠义自居的江湖中人。这些人,往往好心办坏事。就譬如这长河郡前几年发生的一件事,就是一个显著的例子。 几年前,长河郡突然冒出个江洋大盗。对于此贼,官府早有监控。这个江洋大盗,与西戎有密切的联系。由是官府并不急于动手,而是暗暗张开大网,打算通过这个江洋大盗,把西戎布置在长河郡的眼线、网络一网打尽。 为此,不论郡守府,还是长河郡本地的驻军,都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却没料到,长河剑派的一个什么大侠,把那江洋大盗给灭了。 表面上看,似乎是侠义之举,但实际上,却使得官府不但没能从这个江洋大盗身上,把西戎在长河郡的布置连根拔起,反倒是劳心劳力,什么白忙活一场。 而且官府还没办法找这个‘大侠’的麻烦。因为他并没犯罪! 在大秦,击杀恶贼,不但无罪,反而有功。 所以赵昱看不上他们。 乌合之众就是乌合之众。尤其赵昱上辈子本来就是一国大将,着眼全局的人物,对这样的搅屎棍,就更加厌恶了。 更让赵昱厌恶的是,这些侠客喜欢找那些名声大恶的人的麻烦,但平素里,却惯于欺压小民。横行乡里,说的就是这样的人。 没见到平时哪家哪户有生活上的苦难的时候,他们去帮过忙。 实际上,这些人对付恶贼,多是为了一个名头。一个大侠的名声。要说真心为民的,至少赵昱在长河郡还没见过。 两人两骑,也不理会那沿路上挎刀佩剑的江湖游侠,一路到了城门口。 城中历来是不允许跑马的,于是翻身下来。 抬头,就看到城门口贴满了告示。 赵昱目力非凡,一眼扫过,不禁皱眉。 数十张告示,几乎把城门两侧贴满。这些告示,绝大多数,都是新的。上面绘制了人的头像,其下说了通缉的缘由。 竟全都是江湖中人! 或是偷鸡摸狗,或是杀人劫财,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赵昱心头明了。 正是因为所谓的英雄大会,招来了四方游侠,这才招致如此频繁的恶略事件发生。 阿大也看的分明,脸上的神色一瞬间就冷了下来。 赵昱收养的人,先后三百,但每一个,都经历过良好的教育。他们有赵昱传授的武功,但绝对没有任何一人,曾恃强凌弱,在外作恶。 他们不是侠客,也能杀伐,但却有真正的仁心。 赵昱摇了摇头:“先进程罢。” 挪开目光,两人牵着马匹,便就入了长河城。 要拜见太守,自然不能草率。便是县令,也须得递上名帖,何况太守?于是先找了落脚的客栈,让阿大递上名帖。 午时前,赵昱带着阿大来到了太守府。 自有侍从等候多时。 于是入府门不提。 太守王韬早在客厅相候,阿大随侍从去了,赵昱则自己托着一个礼盒,在侍从引领下,信步走入厅中。 “太守大人,别来无恙?!” 赵昱微微一笑,把锦盒交给一旁侍从,随即躬身一拜。 太守王韬年过五旬,面容清癯,却颇有精神。颌下有须,鬓间露白。眉宇儒雅之间,自有一股官威。 须得知晓,如太守这般大官,已是两千石的大员,一方牧守,封疆大吏。便是州刺史也无法凌驾于太守之上。 州刺史只是朝廷派遣下来的监察,不能干涉地方。只有建议权,而没有决策权。是一个沟通地方和中央的中转角色。 太守这一官职,实际上是直接向中央朝廷负责的。 所以位高权重。 太守升迁,若入朝中,其官爵必不差于九卿之位。 所以这一身官威,实在浩荡。等闲人物,见到太守,莫不俯首。 但赵昱却不然。 他上辈子几乎做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角色,要说官威,比太守可大多了。若非他能收摄气息,一旦释放出来,必定让人震惊。 况且与王韬之间,大略也是个忘年的君子之交,平淡如水,正是如此。 王韬呵呵一笑,起身受了半礼,又还了半礼,这才各分宾主落座。 王太守笑眯眯的,先就招手让侍从把礼盒奉上,轻轻打开,嗅到一股淡淡的药香,不禁心怀大敞:“贤弟这养生丸,的确是桩好宝贝。正好上次送来的刚刚用完,我琢磨着让人去催呐。” 养生丸,便是赵昱对朋友之间来往的礼物了。 历来都是这样。 不论是王韬还是李子云。 这药丸是赵昱自己做的,用于补益精气,强壮身体。药性温和,无副作用,而且见效快。 如王韬,本来已经五十余,精气神下降的厉害,却又要掌理一郡诸多事务,每每力不从心。但只要服下一粒养生丸,便就立刻精神抖擞,思绪灵敏了。 赵昱闻言哈哈一笑:“别的没有,养生丸管够。” 两人叙旧闲谈一番,这才说起正事。 赵昱便将昨日与李子云所言,也照本宣科,说与王韬。 王韬年纪毕竟大了,阅历深重,性子稳重的多。闻言斟酌一番,不禁道:“游侠泛滥,的确是一桩大麻烦。想必贤弟入城之时当见过那许多通缉告示,都是近段时间游侠所为。如今绿林道上的劳什子英雄大会召开,四方游侠皆至,门派繁多。就是个马蜂窝。捅一下就要爆炸呀。” 顿了顿,王韬又道:“帝国东南变乱,西州大军十亭调走七亭,西戎不稳。一旦对江湖游侠的事处理不当,动荡了内部秩序,就是祸事啊。” 赵昱听完,微微点了点头:“老哥哥所言甚是。不过这游侠,毕竟是个不安定因素。你不去动他,也不能保证郡县内部的安稳。城门口的通缉告示,就是佐证。” 然后道:“好教老哥哥你放心,小弟行事,历来都是胸有成竹。我也不打算把一干游侠一网打尽,都杀了。只是需要郡府的府兵配合施压。” 这才把心里计较,一一道来:“六日之后便是那劳什子英雄大会。我自去长河剑派,先把那一干游侠头目收拾一顿。” 王韬皱眉道:“贤弟有把握?不是我不信,你说你本事非常,可...” 赵昱哈哈一笑:“老哥哥莫非以为,我不把自己一条性命当回数?” 王韬哑然失笑,示意赵昱继续。 “江湖游侠以力为尊。我自收拾头目,压服众人。再配合府兵施压,未必不能把这些江湖中人收归己用。” “收归己用?”王韬皱起了眉头。 “然也。”赵昱笑道:“小弟这里有个建议,老哥哥可听一听。” “愿闻其详。” “江湖游侠,要说战阵之上,都是乌合之众,不堪大用。但在某些地方,却极为有用,譬如探查消息,譬如抓捕盗匪。廷尉府就已经有了这样的雏形。” 闻言,王韬神色一怔,不禁颔首:“廷尉府的确有这样的雏形,赏金猎人不就是对江湖人物的用法么。” “然也。”赵昱笑道:“如今西州大军十亭走了七亭,西戎不可能不会查知。一旦西戎蛮贼趁此进犯,老哥哥的担心,怕是就要应验了。” 第十章 千钧之重系一身 西戎虽然被大秦镇压了千载,但因其借地势之利,纵横山林之间,总是无法剿灭、归化。 尤其这些年来,大秦几位皇帝都没有太大作为,使得周边蛮夷逐渐有了喘息的机会。西戎便也同样得到一定的发展。 要说真刀真枪的干,蛮夷不是大秦正规军的对手。但要说小规模作乱,这里一波那里一波,却能让人疲于应对。 赵昱的想法,就是用江湖游侠,去治住西戎作乱。 西戎在山林之中,大秦的正规军,在山林里无法摆开阵势,不好对敌。但江湖游侠却没有这方面的顾虑。只要准备充分,摒除了山林中毒虫、瘴气的危害,只需三五一队撒出去,就能搅得西戎不得安宁。 这样一来,就能转弊为利。 赵昱道:“我将其镇住,老哥哥便可应势成立一个临时的衙门,专门用于调遣这些江湖之人,将散落在民间,使得民间混乱的力量,归结起来,为我所用。” “办法...倒是个好办法。” 王韬斟酌道:“然则却也有疏漏。江湖之人,号称一诺千金。但实际上,却非是如此。尤其被强逼着做了他们口中的‘朝廷鹰犬’,必定不是心甘情愿。许是前期还能稳住,但越到后来,怕越不安稳,此举未必不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赵昱颔首:“老哥哥老成持重,思虑周详。不过老哥哥听我一言。所谓因势利导,一个势,一个利,缺一不可。势在老哥哥手中,倒不必担心。关键在于一个利字。江湖人也是人,没有好处,他当然不会心甘情愿。但若有好处呢?” “哦?” 王韬不禁道:“难道还要给他们丰厚的俸禄?” 赵昱摇头失笑:“让他们去搞西戎,战利品就是一笔不菲的利益,哪里还给他们发俸禄?长河郡也发不起。” “那贤弟是意思是?” 赵昱道:“老哥哥以为,对江湖游侠而言,最具吸引力的,是什么?” “最具吸引力?” 王韬为官许多年,虽在庙堂,但毕竟治理地方,不能不对江湖绿林做一个了解。 只想了想,便开口道:“神功?神兵利器?” 赵昱笑着点头:“正是。” 这才道出心中所想:“所谓神功,在小弟眼中,不过尔尔。小弟这些年来,摸索修行,要说拿出一些所谓的神功秘籍,倒也不难。百八十部可能不行,但二三十部还是有的。” “嘶!” 王韬眼睛一瞪,吸了口凉气:“二三十部?!贤弟,你莫非在开玩笑?” 赵昱失笑道:“老哥哥何曾见过小弟开玩笑?” 王韬一愣:“倒也是。” 随即转言:“然则就算贤弟有许多神功,但让为兄心里如何过意得去?” 赵昱又笑:“小弟已经说过,所谓神功,不过尔尔。我予了老哥哥,你只管拿去使用,以之为诱饵,不怕那些江湖游侠不俯首帖耳。” 然后道:“我在那英雄大会上,一力镇压各大门派,然后再抛出我所创的神功,些个游侠必定如嗅到腐肉的猎犬。同时,小弟自会派遣一些人手,与老哥哥所用,免去一些麻烦。毕竟游侠胆大包天,未免不会铤而走险。” 所谓神功,以赵昱现在的高度,高屋建瓴,要多少有多少。只需要稍稍想一想,随便就能创造一门出来。 也不需多高深,只创造几门稍次于阿大等人修炼的改版冰肌玉骨功的真气功法,然后辅以一些跟低级的战技、法门即可。 而对于江湖之人来说,有几率修入先天的功法,都是高深的不得了的神功秘籍了。不怕他们不上钩。 便是那些大门大派,也要动心。 “如此,以利诱之。再辅以一些荣誉方面的宣传——那些江湖绿林不是自诩大侠么,只道是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给他们一个好名声。如此,还怕他们不能为官府所用?” 听完赵昱叙说,王韬叹服。抚掌笑道:“贤弟大才,只可惜醉心山野,不能为官呐...” 赵昱大笑:“又来了!老哥哥,我心意早定,若想为官,早求上门来了。” 王韬苦笑。 他是真心知道赵昱不在乎此道了。 要知道,此番赵昱的计谋,最终得益的,可都是官府。不论神功秘籍,还是其他,可都是落到官府手中啊! 分明赵昱言语之间,浑然不在意呀。 赵昱笑眯眯的,又道:“前期我派些人来,老哥哥好生用着。但不要忽视了培养人手。我那些手下,可都是我的亲近人物,不能一直在官府。” 王韬叹了口气:“罢了,贤弟怎么说便怎么着罢。” 又道:“不过此事我须得细细计较一番。” “倒也不急。”赵昱笑道:“好有六七日呐。今日李子云李兄想必也会来此,老哥哥可与他细细详谈。” 王韬颔首。 ... 果然,天黑之前,李子云到了太守府。 王太守便遣人把赵昱请来,三人在书房之中,详谈半宿,这才完善计划。 对赵昱而言,除了帮助这两位完善计划,其余的一概不参与。他本来就不想再在官场之中打滚,上辈子已经打够了。 要不然就像他自己说的,早早就做官去了,也不必等到现在。 计划的主要内容,长河郡成立一个赏金衙门,由太守指派人手直接管辖。主要完善的,是赏罚制度。以功勋计,有多大功劳,就能换取相应层次的功法。这功法嘛,自然也不能一次性把全本给了江湖人物。只把功法划分层次,一次就换一层,一直把那些江湖游侠吊住即可。 再有就是江湖之人在长河郡平素的表现。 若搅乱秩序的,功过相抵,不予功法。 零零总总好些条,做到万无一失。 正是夜半中天。 三人商谈完毕,计划落在纸面,这才告一段落。 忙了半宿,赵昱倒是没什么,其他两位都累的不行了。于是王韬叫厨房做了些粥、糕点,垫垫肚子。 一边吃,三人一边闲聊。 李子云道:“此间事,虽计划周详,但却系在贤弟一身。” 他道:“不论赏金衙门的功法,还是一力镇压英雄大会,可都在贤弟你身上。尤其镇压英雄大会,一旦贤弟你出了差错,计划搁置还不算什么,关键是有危险呐。” 王韬也揉了揉疲惫的眉心,正色道:“子云说的不错。贤弟,江湖之人,少不了亡命之徒,你...唉...” 赵昱大笑一声:“放心便是。” 十一章 唯谨唯慎虑周详 所谓赏金衙门,并不归入官府正式编制,也不发放俸禄,因此并不违背大秦律法。大秦的封疆大吏,在地方上,有很大的自主权。作为一郡太守,设立这样一个衙门,对王韬而言,没有任何压力。 于是这事就提上了日程。 当然,内里巨细,与赵昱无关。 他也不想参与进去。 做这么多,只是不愿意看着自己生活的环境变得混乱。 随后的几天里,赵昱就在郡府长河城闲逛,酒肆、青楼,是常去的地方。不是寻欢作乐,而是探听消息。 随着英雄大会召开时间的临近,长河城变得越来越繁荣。这种繁荣,是建立在江湖绿林游侠汇聚的基础上,只是虚假的繁荣。 在这层虚假繁荣之下,治安问题,就显得愈发严峻。 江湖游侠之间的杀斗倒不算什么,他们打他们的,官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杀斗之时,却会波及平民,搅乱秩序。这就不是官府愿意看到的。 除此之外,些个江湖之人多有欺凌小民,此种恶劣,也是不胜枚举。 整个郡守府下的各个衙门,上到从事曹椽,下到捕役小吏,俱是忙的脚不沾地。一时间竟觉人手恍然不够了。 郡守府不得不明文下令,严禁江湖中人在城内杀斗。要打要杀,可以,去城外。 而同时,城门口的墙壁上,通缉告示,也已经贴了十丈。 赵昱并不太过关注此事,这都是王太守的事。他主要是打听、观察参与英雄大会的人和门派。 截止英雄大会召开的前一天,就赵昱得到的消息来看,与会的门派,不下于百数,至于人数,少说上万。 大秦疆域广袤,虽说江湖绿林只是其中的一小撮,但实际上,数的上来的门派,数量在千数以上。 英雄大会虽然是一个全国性质的绿林聚会,但实际上,每一次英雄大会都不可能把整个大秦所有的门派都汇聚起来。 主要就在于地域太过广袤,天南地北的,有的门派甚至赶上一年的路,也不定能抵达这里。 英雄大会每一届换地方,或是东南,或是西北,原因就在这里。 上一届在东南,偏居西北的门派肯定没办法参与,那么下一届就在西北。 所以,这一次召开在长河郡的英雄大会,主要面向的,就是西北这一片偏远区域的江湖绿林。 门派百数,人数上万,且必定与会的不是全部。这还只是西北偏远之地。若在东南、中原这些繁华的地方,还不知道有多少呢。 当然,这个英雄大会选择在长河郡这样的地方召开,也是几百年难得一见了。绿林江湖,真正鼎盛的地方,是中原和东南。西北的绿林道,还不被中原、东南的同道们的放在眼里。 所以历来英雄大会,都少有在西北召开的。即便在西北,也不会选择长河郡。 今次择在长河,其中缘故,颇为深妙。 这也是赵昱侧目重视的原因。 明日就是英雄大会召开的时间,天黑的时候,陆陆续续,不少江湖中人成群结队,出城去了。 这些多是散人,没什么势力的。 有势力的,亦即是那些大门派,都不曾动弹。 大门派有大门派的傲慢,时日未至,不可能屁颠屁颠的跑过去。有身份有地位的,往往是最后到的。 酒肆里,二楼,赵昱在临窗的一间雅阁里。 阿大就陪伴在侧,阿三、阿四两人,是刚刚才到的。 赵昱拂袖让他们坐下:“家里边的事安排好了?” 阿三顿首道:“是的少爷。有二哥在老宅看着。老五去了柳家。至于医馆的生意,也安排妥当,必不出疏漏。” 赵昱微微颔首。 经历了上一世百五十载的阅历,赵昱的性子异常严谨,全盘考虑,从不出疏漏。原本该是早早就派人来,帮助王韬着手构架赏金衙门的事,可到今日,眼看英雄大会在即,阿三和阿四才来。 主要就是安排家里的事。 赵昱深知,人不能自大。再有能耐的,一旦忘乎所以,就可能把自己置于垓下之地,万劫不复。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要重视敌人。 赵昱做这么多准备,只是为了防备长河剑派。虽然长河剑派完全不被他放在眼里。 但人心恶毒,谁知道长河剑派会做出什么事来? 老宅、柳家、医馆,都是赵昱要保护的地方。 即便这好几天下来,也不见长河剑派有所动作。但赵昱知道,越是到了紧要关头,就越要谨慎。不到水落石出,就绝对不能放松警惕。 “既如此,”赵昱道:“你二人带上人手,明日一早去郡守府,暂时听命于王太守。” 这次阿三、阿四过来,不单单只他二人,同行而来的,还有五十人。他们就是赵昱暂时借给王太守用的定海神针。 赏金衙门的定海神针。 赏金衙门的作用,在赵昱看来,相当一段时间内,是不可取代的。由是较为重视。但要让那些江湖绿林老实,就须得有绝对的力量镇压。 毕竟,赵昱要给赏金衙门几十部功法战技,如果没有力量镇守,今天放进去,晚上就被人盗取一空,明天就成一块白地。 “是,少爷。” 阿三阿四齐齐用力点头。 这天夜里,赵昱并没闲着。当然,也不是月黑风高,出去闲逛去了。就留在酒楼,笔墨一夜。 以赵昱如今的境界修为,三五七八日不休息,也不会有丝毫疲敝。 一夜之间,数十部各色真气武功,新鲜出炉。 其中真气修炼的法门,有十部,都是高等货色,有几率修成先天的‘神功’。其余皆是一些拳掌刀剑的用法,亦即是战技。 说来都是不凡,但在赵昱这儿,浑然无用。 这些功法,虽说是‘神功’,但还比不上阿大他们修炼的改版冰肌玉骨功。改版的冰肌玉骨功,耗费了赵昱不少心血,修成先天的几率非常大,很顺利。要不然赵昱手下三百人,也不会有超过十分之一都是先天高手。 这样的功法,简直可以批量制造先天。若流落出去,在江湖中不知要掀起多大波澜。 但即便如此,赵昱连夜落实在书面的这些功法,对江湖人而言,也具有致命的吸引力。就算那些所谓的大门大派,能有一两部可以修到先天的功法,都算是非常了不得了,那是镇派的东西。 饵料如此香甜,不怕他们不上钩。 天亮之前,这些功法战技直接打包,让阿三阿四带着,去郡守府去了。 然后赵昱让阿大在这里等着,自己则往城中城隍庙而去。 十二章 妖魔鬼怪怎猖狂 前文便曾说过,这个世界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世界。 有妖魔鬼怪这等玄之又玄的东西。 只不过很少显露在人前。尤其近十年以来,长河郡很少发生有妖魔鬼怪害人的事。 但赵昱知道。 因为长河郡近十年的安稳,不曾有妖魔作乱,原因就在赵昱身上。 自十年前,赵昱十来岁的时候,遇到第一个妖精之后,后来的几年里,赵昱暗中没少做降妖除魔的事。 只不过不为人知罢了。 说起妖精,实际上普通的妖精并不显得非常厉害。稍稍厉害些的江湖游侠,便不惧怕这一类妖精。 真正厉害的,是妖魔。是修成的法力的妖精。 这一类妖魔,就厉害的多。先天级数的江湖人物,也不是对手。 但在赵昱手底下,这种妖魔,不知道死了多少。 若赵昱只精通功夫,血气旺盛,普通的妖魔不敢近身,但对一些特殊的妖魔而言,却是一个人形的大补之物。 但可惜,赵昱不单单功夫无敌,气血旺盛到了极点,还知道仙道法门。 虽然因为穴窍尚未开辟完满之故,赵昱至今都还不曾正式修行鸿蒙太一至圣真经,但基础部分的一些小法门,却不曾落下。 这些小法门,就是对付妖魔鬼怪的杀手锏。 赵家老宅就在山边,赵昱坐镇,几乎将长河郡西边与老山老林交界一带,深入百十里的妖魔鬼怪,都横扫一空。 这才是这十年来长河郡不曾出现妖魔作乱的根本原因。 而赵昱在降妖除魔的过程中,也见识到了许多普通人、江湖中人无法想象的事。比如神灵。 山神、土地、城隍。 因大秦的人道气数不曾笼罩周山,因之长河郡以西的老山老林中的山神,多是些野神。往往是山中精怪窃据其位。 有人烟的地方,神灵才是正统神灵。 就好比赵家村,就有土地神。还跟赵昱非常熟识,有事没事喝喝酒,谈天说地。县城有城隍,也跟赵昱识得。郡府的大城隍,同样与赵昱是旧识。 这些神灵,要说能耐,有。但限制很大。土地本身不强,只能保护其神职范围的一小片地域。而且若是遇到大妖魔,连自身都难保。 县城的城隍自然更强,但其神职范围,只在县城。郡府大城隍,也是一般无二。 他们被限制在一定的范围内,有时候明明知道有妖魔作乱,却无能为力。 赵昱的横空出世,为这些神灵,做了一个补充。他们鞭长莫及的地方,赵昱就能为他们解决。 因此相互之间,就熟识了。 城隍庙香火鼎盛,尤其近十年来不见妖魔作乱,使得人们对城隍、土地这些神灵,更加崇敬和信仰。 毕竟,妖魔是实实在在存在的。十年并不是一个太长的时间段,十年之前妖魔的霍乱,仍然铭刻在百姓的心里。所以他们认为,妖魔远遁,在于神灵,这是自然而然的。 当然,本质上的原因,是赵昱。不过赵昱并不在意。他又不走神道的路子,不需要被人信仰。 反倒是长河郡的神灵们,觉得大略有些亏欠赵昱。但又找不到报答的地方。 天亮前夕,城隍庙非常安静。香火的气息袅袅,有一个庙祝,就在城隍神像下打坐。 赵昱信步进来,庙祝这才发现他,惊了一惊,待看到是赵昱,登时松了口气:“原来是赵公子。” 赵昱还了一礼,笑道:“我找大城隍兄有些事。” 庙祝了然,躬身又拜了一拜,转身离开了。 神灵显圣的世界,庙祝与神灵之间,是有直接交流的。这位庙祝也知道赵昱的身份,知道赵昱与城隍有交情。 待得庙祝离开,城隍庙里,天旋地转,一座恢弘的神殿便呈现在眼前。这是城隍的神域。 “哈哈哈...” 高坐在神座上的大城隍大笑一声,信步走下来,张开双臂,拱手一礼:“老弟今日怎么有时间到我这里来玩耍?” 不论赵昱的作为,还是赵昱的厉害,都足够大城隍以礼相待。 赵昱不敢怠慢,笑呵呵的还了一礼,这才与大城隍相携入了神殿,然后各自落座。 大城隍穿着金光耀耀的袍子,周身神光异常灿烂,笑容也灿烂。 落座之后,赵昱笑道:“今日来见老兄,有一事相询。” “哦?”大城隍哈哈一笑:“老弟尽管道来。” 赵昱道:“老兄神照郡府,想必知道江湖绿林英雄大会的事。” 城隍点了点头:“老弟要问的,是关于这些江湖绿林道上的事?” 赵昱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不单单是江湖绿林的事。此番江湖绿林把英雄大会定在长河郡,我以为有些蹊跷之处。” “大秦日薄西山,东南烽烟四起。长河郡驻军,十亭调走七亭。如今内有江湖绿林汇聚,外有西戎蛮夷窥伺,我不知这其中是否有些牵连,因此来问老兄。” 又补充一句:“长河郡是小弟的家乡,小弟不愿看到长河郡陷入战火之中。” 城隍听了,心里顿时明了。 神色立刻正经起来:“老弟你是问到点子上了。” 叹了口气,道:“老弟猜得不错,此间绿林的英雄大会,的确与西戎有关联。幸亏老弟今日前来,否则以神道规则限制,为兄不能干涉人道,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呀。” “愿闻其详。”赵昱洗耳恭听。 “老弟诛杀了不少妖魔,当是知道,周山东麓一代的妖魔,与西戎有密切的关联。” 赵昱颔首。 “原本有老弟坐镇,诛杀了妖魔,震慑西戎,使其不敢动弹。然则大势之下,大秦亡国在即,西戎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所以?” “所以长河郡有人与西戎勾连。”说到这里,大城隍神色略肃:“大略半年前,我察觉到一股隐晦的气息,遮掩很是严密,并不清晰。不过我能断定,必定是西戎的大祭司!” “是他?!” 赵昱眼睛不禁微微一眯。 西戎不同于中原大秦,其西戎王并非唯一的主宰,地位还要在大祭司之下。盖因大祭司有法力神通! 十三章 见了城隍出城去 西戎大祭司,此人并非小角色。说起来,赵昱诛杀的妖魔鬼怪,有不少都是这老贼的鹰犬。这老东西还曾找过赵昱的麻烦,不过并未得逞,两人以平手论,最后各自退却。 当然,那是好几年前的事了。那时候赵昱一身修为,可还不曾恢复巅峰状态。 倘若现在那大祭司再来,赵昱有绝对把握将其诛杀当场。 即便如此,赵昱并不小瞧此人。蛮夷祭司,手段诡异,歪门邪道令人防不胜防,一个不察着了道,就算远强于其人,未免也要栽跟头。 “这么说来,此间事,是这老贼所为了?”赵昱道:“长河剑派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据我所知。”大城隍道:“长河剑派在半年前就被他控制了。” “原来如此...”赵昱凝眉:“我道是长河剑派吃了熊心豹子胆,区区一郡小门小派,也敢逾越帝国律法,即便大秦崩乱在即。还不把我放在眼中,原来是做了西戎的狗,以为有了靠山。” 大城隍笑起来:“蝼蚁耳,遇到你,算他们倒霉。我等神灵不能干涉人道,可你本就人道中人,无所顾忌。想必那大祭司还不知道你便是掌握长河郡医药医馆的人。如果知道,他定然不敢打草惊蛇。” 赵昱心下了然。 他虽然与大祭司直接间接都有交锋,但赵昱从来不曾显露身份。西戎大祭司不知道他是谁,也在情理之中。 这老贼虽然有神通法力,可毕竟算不得太过高深,多是旁门左道,也不是真正修成仙道的仙家,自然也没有掐算之能。 实际上,如果不是赵昱自己显出身份,连大城隍这样的神灵,都算不到赵昱的身份。 他毕竟来历玄奇。 当然,若大祭司早早知道了,怕是麻烦早就到了赵昱头上。毕竟,半年前柳絮还在长河剑派修炼武功。 诸般思绪心间流过,赵昱仿似自语般道:“这老贼半年前控制长河剑派,一月前东南黄角举事,如今绿林道英雄大会又在长河郡召开...这其中,莫非有关联?” “呵呵...”城隍抚须一笑:“这便要你自己去查了。对老弟你来说,当是一件容易不过的事。诸般事宜,皆在英雄大会。只要乱了英雄大会,任他千般计较,也只得一场空。” “老哥言之有理。”赵昱目光微闪,轻轻颔首。 却又道:“此间事必定深有算计。这大祭司神通中人,为西戎计,他参与进来,理所当然。但我料定,他没有本事可以直接让大秦绿林盟把英雄大会设在长河郡。也就是说,绿林盟或者绿林盟背后的人,跟这老贼有联系。” 说到这里,赵昱问大城隍:“老哥你们神道一系,耳目遍及天下。可知诸仙道门派是否已经打算摒弃大秦,干涉人道?” 大城隍犹豫了一下,才道:“老弟果然非同寻常,连这点蛛丝马迹都抓住了。不错,不单单是仙道门派,妖魔鬼怪诸多大势力,都已蠢蠢欲动了。” “原因呢?” 赵昱皱眉:“仙家门派世外之所在,大秦立国千载,他们都不曾干涉分毫,如今怎么要跳出来?” “牵一发而动全身罢了。”大城隍微微摇头,叹道:“此事巨细,我不甚明了。但仙家门派的动静,与妖魔鬼怪有关。” “这样么...”赵昱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离开之前,赵昱最后问道:“那老贼而今何在?莫非正在长河郡?” 依赵昱猜测,若英雄大会是其中诸多内幕的节点所在,未必那大祭司不会现身当场。明日就是英雄大会,那老贼有很大的可能一早就从他老山老林里溜出来,藏在某个旮旯里,只等大会召开。 大城隍摇头道:“不曾感应到西戎祭司的气息。” 赵昱点了点头,这才告辞而去。 神灵的神域,处于某种玄妙的空间里。并不与真实世界类同。赵昱去见大城隍,并非肉身与之见面,而是神魂离体,进入神域。神魂与大城隍相会,说了许久,零零总总算起来,一两个时辰还是有的。但神魂归体,从城隍庙出来,外界实际上才过了半个时辰。 天色已经开始放亮。 街面上,已经有人来人往。而且多是江湖中人。 赵昱一路回到酒楼,也不急着出城,唤来小二,奉上早餐,饱了一饱口腹之欲,这才与阿大一道,下楼而来。 出门时,正有几个少侠、女侠,看那服饰模样,大略是同一门派的人物,也正要出门。 这少侠、女侠,个个神采奕奕,高谈阔论。 双方只各自看了一眼,便擦身而过。 阿大牵来马匹,随赵昱闲庭信步,很快出了城,两人这才翻身上了马背,甩开马鞭就要驰走。 背后也传来一阵喧哗,回头一看,几匹马托着几个人,从城里冲了出来。 阿大皱了皱眉:“这些人真是散漫桀骜!” 大秦律法自有规定,城中不许纵马。可些个少侠、女侠,一个个不当回事。这倒还没什么。在阿大眼中,大秦的律法,他并不十分在意,他在意的是,连赵昱都不曾纵马,这些小角色竟然如此嚣狂,实在恶略。 赵昱笑了笑,浑然也不在意:“走罢。” 只当是孩童嬉闹,难道还以为这些少侠、女侠打了他的脸? 赵昱虽然看不上江湖绿林,但心胸还没这么狭窄。 阿大自然也不会如此狭隘,只是他把赵昱奉为天,奉为地,觉得这些人在赵昱面前嚣狂,损了赵昱颜面,一时不爽而已。 赵昱和阿大速度并不快,因为不需要着急。 他只需要在关键的时候,插入英雄大会,没必要去的太早。况且英雄大会也不是一天半天能万事的。 身后五六个少侠、女侠,浑然不把守卫城门的兵丁的呵斥当一回事,嬉笑怒骂间,从赵昱身边策马而过。 其中有两人不禁看了赵昱一眼,大略觉得眼熟。 中江从长河城外擦过,沿江而上,不过十里,就是云山。云山就在江边上。大略因临江水汽太重,使得这座山常年云雾缭绕,由此而得名。 长河剑派,就在云山上。 十四章 江湖绿林称英雄 虽然长河剑派不被赵昱放在眼里,在整个大秦江湖绿林道上,也算不得一等一势力,但毕竟是长河郡的第一门派,土皇帝一般的角色。 那半山腰上,云雾朦胧间,建筑成群,若隐若现。 长河剑派如今在册的弟子,就有近千人。当然,大多数都是庸庸碌碌的平庸之辈,就像是当初的柳正道一般,招收、培养,用途只有一个——培植分支势力。 真正的核心人物,并不多。 长河剑派在长河郡立派已有三百载,说来也有些历史。这三百年下来,长河剑派因为功法、环境等等限制,虽然不曾有太大发展,但门脸上的东西,与那些真正的一等一的大派,也差不了多少。譬如这半山腰上的建筑群。 虽然此次江湖绿林汇聚,人数上万,但长河剑派还是能够承担的起的。 赵昱一路仿似闲逛,大略辰时,日头已经起来了,这才到了云山脚下。 老远望去,就见山脚一幢石坊耸立。石坊虽然不显雄伟,只一二丈,却有一分深沉的古意。毕竟是三百年的门派。 自有长河剑派的弟子,身着新装,喜气洋洋,在石坊外迎客。 英雄大会乃是江湖盛会,能择在长河剑派这样的二三流门派中举行,的确值得庆贺,也难怪这长河剑派的弟子如此欢喜了。 赵昱目力惊人,远在数里之外,就把那石坊希阿的情形,看的一清二楚。发现了一个熟人。 乔旬。 看起来乔旬应该是长河剑派迎客弟子的头领,穿着一身崭新的衣着,身配宝剑,身材挺拔,浓眉大眼精神奕奕。 正接待一波江湖人物,你抱拳来我抱拳,客气一番,把人送进石坊,目视其登上阶梯。 乔旬笑呵呵的,实在高兴。 长河剑派在整个江湖上,只是二三流的角色。历来英雄大会,都是在一等一的门派中召开,此次竟然轮到长河剑派,虽然意外,可又怎能不让人高兴? 甚至于当初柳府王云涛被杀的事,都因此而冲淡。 乔旬幻想着,宗派在这次英雄大会上一鸣惊人,自己也从一个只在一郡之地有些名声的江湖小虾,变成西北称颂的真正少侠。 名声,是江湖人的最爱。 迎来一波客人,目视人上山,远远看不见背影了,这才回身来,一边遥望,一边对身旁的几个师弟道:“此次英雄大会事关重大,待人接物,须得有礼有节,不能堕了我长河剑派的名头。” “是,师兄。” 几个师弟忙不得回答。 便就隐约看到两人两骑,从远处缓缓而来。 乔旬道:“打起精神,又有客人到了。” 乔旬正欢喜呢。 那两人两骑越来越近,到了百步之内,乔旬终于看清了来者面容,登时间,脸色大变! 身旁几个师弟也正望着来人,一个个都打起精神,准备待到来人近前,就要以礼相待。 却不曾发现,随着那两人接近,乔旬脸色变得煞白,身子都微微颤抖起来。 赵昱到了近前,骑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对乔旬点了点头,这才翻身下马:“很意外?” 赵昱背着手,抬头望了望石坊,看着石坊上的字,一字一顿:“长河剑派...好字,好字!” 这才对乔旬道:“我记得曾跟你说过,会来参加这个英雄大会。看来你忘了。” 乔旬深吸口气,勉强镇住心神,抿嘴道:“来者是客,赵...前辈,请吧。” 赵昱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信步走过石坊,攀上了阶梯。 乔旬一直就看着赵昱和阿大的背影逐渐消失,心中忐忑,又犹疑不定:“这么多的门派,全西北绿林道上的都到了,应该不会出事吧...” 他也不打算去报讯,因为那日回来,就将王云涛身死之事,一一道出。掌门等高层看起来已有计较。 这是掌门他们的事,不是他该管的事,也不是他能管的。 又吸了口气,乔旬脸色逐渐恢复,但终归有一抹阴沉萦绕眉宇。 ... “这云山倒是个不错的地方。” 赵昱一边走,一边观赏沿路景致,仿似个郊游的富家公子,时而还要点评一番。浑然也不把所谓英雄大会,放在眼里。 阿大同样不把英雄大会放在眼里。 在他眼里,这个世界上,除了赵昱的事是事,其他的都不是。 “少爷既然喜欢这里,不妨在此事过后,买下来罢?”阿大道。 赵昱闻言不禁失笑,摆了摆手:“天底下景致过得去的地方多的是,难不成我看到一处就要买下一处?” 阿大挠了挠脑门:“哦。” 赵昱摇了摇头,也不理阿大,加快脚步,眼看就到了半山腰上。 长河剑派的真正山门,就在这里。自也有迎客的弟子,见到赵昱和阿大,都热情的不得了,还有礼有节,一番问候,这才把两人送入门派。 他们却不知,今日迎来的这两人,并不友好,而是不速之客。 入了长河剑派,赵昱与阿大四下里游走。 长河剑派准备非常充分,考虑到有的江湖好汉不曾吃朝食,拳头大的肉包子、稀粥,反正是管够。 就在那演武场上。 长河剑派的演武场,不小。几乎是掘开了半匹山,才造就了这样一个演武场。必定也不是三五二十年能够做到的。 虽然只是二三流的门派,但成立的时间够长,底蕴还是有些。 三三两两的江湖中人,或是在演武场上朝食,或是在山间小路游玩,倒也不曾见到打架斗殴的。 想必也是一个面子问题。 毕竟大会召开在即,若哪两个门派的弟子打起来了,还闹出人命什么的,面子上当然不好看,自然要有所约束。 否则以江湖绿林这些人的尿性,一旦聚在一起,你有仇来我有怨,不打出脑子才怪。 赵昱就跟阿大四处游走,竟没人上来搭讪。 这不是因为赵昱长得太难看,吓退了别人。而且因为赵昱不喜欢与这些江湖中人打交道。自然而然的,散发一股气机,让人不敢接近。 正好有几个长河剑派的弟子从旁侧路过,赵昱招了招手,把人叫过来:“英雄大会何时召开?在演武场么?” 于是得到肯定答复。 英雄大会在巳时正点召开,地点就在演武场。 演武场空间足够大,万把人进去,并不拥堵。 果然,不片刻,就看到一队队长河剑派的弟子,开始布置演武场了。 自然的,席位什么的,是关键。 根据各个门派在江湖上的地位,依次安排席位。 十五章 修士祭司齐现身 江湖绿林最是讲究一个论资排辈,以武功、势力、名头论高低。 此番英雄大会虽然择在长河剑派,但以长河剑派的根底,除了提供场地和相关服务,基本上是没有什么话语权的。 作为东道主,连席位,都排在后面呢。 主持大会的,是绿林盟的人。 所谓绿林盟,这是官府对他们的称呼。他们自称武林盟。 当然,在赵昱这儿,也只当个绿林罢了。 绿林盟的历史,已经不可考究。但其来历,赵昱是知道的。虽然赵昱从不曾离开过西州,但他交游广阔。神灵体系耳目遍及天下,凡人之间的蝇营狗苟,说实话,对这些神灵而言,是掌上观纹。 赵昱跟长河郡的所有神灵都识得,历来闲谈之间,也不曾少了这些谈资。 ——绿林盟的来历,跟仙道门派有关。 这个世界,有神灵,有妖魔鬼怪,自然的,修仙了道的修士,也不会少。历来修士不直接插手凡俗间的事,这个武林盟的成立,对仙道修士而言,大概是作为一个工具来使用。 而且是低端的工具。 仙道门派支持一些人,成立一个绿林盟,其主要用意,在于搜集一些消息、资源之类的。 为什么说是低端工具呢? 因为对仙道大派而言,凡俗间的消息,掐指就能算到,不需要情报系统。而资源,尤其是高端的资源,凡人就更加不能企及。那都是穷山恶水、妖魔鬼怪的地盘,才有的东西。 所以绿林盟,实际上是几个规模很小的仙道门派支持建立起来的。 只有底层的仙道门派,才会对凡俗有所需求。 这样的门派,没有修为非常高深的大修士,没办法掐指算计。对普通的资源,也有一定的需求。这才有了绿林盟。 绿林盟,真正的仙家大派,是看不上的。 但即便如此,绿林盟也能屹立不倒。毕竟有仙家门派在背后支持,又不涉及仙道大派的利益,自然没有人去管他。 于是就一直这样延续下来了。 英雄大会果然在巳时正点召开。 各江湖门派各就各位,吵吵嚷嚷的声音,逐渐安静。就见这一届的绿林盟主,龙行虎步,走上了主席位。 先是一番废话,拖拖拉拉一两刻时间,然后才进入正题。 赵昱带着阿大,就在人群之中。等到那绿林盟主废话说完,就见席位后面,绕出来两个人。 赵昱目光微微一凝。 这两人,一个是穿着玉白色袍子的年轻人,长相模样自然没话说,气质略略缥缈。但神态却让人皱眉——眼睛瞧着天,脑袋昂起来,颇为傲慢。 另一人披着黑斗篷,全身笼罩其中,看不见面孔,但身材魁梧高大,分外壮硕。 “果然如此...” 赵昱心中轻叹。 之前入了这长河剑派的山门,赵昱就察觉到两股不弱的气息,一股浩荡,一股阴沉。在赵昱这儿,能称得上一个‘不弱’,已经很是了不起了。 便譬如那些江湖大派的先天高手,也没资格让赵昱多看一眼。 可见这两人的的确确不是弱者。 当然,他们不是弱者,但在赵昱这儿,还算不上敌手。 见到这两人露面,赵昱心里肯定了此前的猜测。果然有仙道门派与西戎祭司勾结在了一起! 赵昱心里有很多疑惑。 仙道门派为何要与西戎祭司勾结?虽然仙道门派没有国界、种族的限制,但毕竟来说,仙道门派多在大秦域内,与四方蛮夷的祭司们,不说是敌人,但至少也不会是朋友。 此番这二者勾结,西戎的目的很简单,无非是在大秦将末之时,趁火打劫,壮大势力罢了。 那仙道门派呢? 赵昱心头转动,想到很多。 但缘故,笼统来讲,无非只有两个。其一,西戎拿出了让仙道门派动心宝贝。其二,与西戎勾结的仙道门派本身就有插手凡俗的想法。 但赵昱很快否定了第一个设想。 西戎本来不是大族,人口不过百万。别看他们纵横山林,但实际上,真正藏在老山老林里的资源、宝物,没有他们的份。 那是大妖老魔的地盘。 西戎的大祭司虽然有些神通,但要对上真正大妖老魔,也不堪一击。 赵昱就曾远远感受过一些大妖老魔的气息,那是惊天动地。只一缕气机,就逼得赵昱不敢接近。 可见其厉害之处。 由是可知,西戎的处境,实则在夹缝之中。要面对大秦的压迫,还要提防大妖老魔的暴虐。说他们能有多少资源,多少宝贝,那是扯淡。 何况若西戎真有什么了不得的宝贝,怕是早就灭族了。西戎不是大秦,大秦有资格向仙道大派对话,可以请仙家供奉,护卫皇庭,大妖老魔不敢乱来。但西戎就不行。区区大祭司,若真身怀宝贝,还不是大妖老魔口中的一块肥肉? 不要说大妖老魔,若西戎真藏有宝贝,大秦域内的仙家门派,也不会无动于衷。直接打上门去,敢不交出来? 就算是再小的仙道门派,那也是仙道门派,其底蕴,也不是区区一个西戎能够相提并论的。 也就是说,西戎拿不出能让仙道门派动心的东西。 那么就是其二了。 赵昱就更加疑惑了。从大城隍他们这些神灵口中得知,不论仙道神道,都有一个硬性的规则,那就是不得干涉凡俗红尘之事。 是什么原因,让这次英雄大会背后的仙道门派,敢于打破这条铁则? 赵昱把目光锁定在了刚刚登上前台的那个年轻人身上。 “待我拿住你,好好盘问一番。” 赵昱并非不忌惮仙家修士。大门大派的仙家修士,神通广大,赵昱现在还不敢触其锋芒。但绿林盟背后的仙道门派,赵昱却不怕。 就大城隍所言,绿林盟背后的仙道小派,最强的也不过炼炁后期的修为。与大城隍的神威相差仿佛。 而赵昱,在数年前就已经不惧大城隍了。 如此,何来忌惮绿林盟背后的仙道门派? 台上的这位,定然是那仙道门派出来的修士,修为只不过炼炁前期,翻不起浪花。要拿他,随时可以。 赵昱不急,多看会儿戏也无妨。 十六章 一拳打死老祭司 “此次英雄大会,我等荣幸请来了...” 绿林盟主声容并茂,微微弓着身,站在台上,口里说着话,神色异常恭敬。 刚刚登台的两人,随着绿林盟主的介绍,气势逐渐沉凝,仿佛风雨欲来,压的人心头沉甸甸的,呼吸不畅。 待听闻这二人竟是仙家修士,全场登时哗然! 绿林盟背后有仙家靠山,此事江湖上的大派是知道的。但许多散人、小派,却不知晓。或是朦朦胧胧,不甚清楚。 仙家呀! 那是何等的令人敬仰和羡慕?! 休说看到实实在在的仙家当面,便是耳闻,也足够令人心头震动。 要知道,历年来这么多次英雄大会,有仙家现身的,三五十年能有一回就不得了了! 一双双热切的眼睛,只看的台上那两人心中虚荣升腾,脑袋昂的更高,眼神几乎斜睨。 高高在上。 赵昱只是心中嗤笑。 不过是两个半吊子修士,其中一个还是旁门左道,连正宗的边都沾不上的蛮夷。心境修为跟凡人没什么差别,实在是丢了修士的脸。 赵昱虽然尚未开始修行鸿蒙太一至圣真经,但他的的确确,已不是凡俗之辈。早已将自己当成修行中人。 看到这两人竟在一帮子绿林游侠面前,露出如此‘丑态’,心中也有不虞。 然后就是卖弄。 那仙道门派出来的年轻人,展示了一下他的飞剑之术。一口最为低劣的法器飞剑,摇摇晃晃在场中飞了一圈,引起轰动,他自洋洋得意。 另一蛮夷祭司,则甩出一道黑气,眨眼将远处的崖壁腐蚀出一个三丈方圆的窟窿。 自也是轰动连连。 这等卖弄,要说破坏力,在场的一些先天高手也能一分不差的做到。但毕竟是仙家手段,不与凡俗类同。若打将起来,尚未近身,就要被斩杀,自然也是敬畏的紧。 这会儿,连阿大都有些犹豫了。 他知道自家少爷厉害,但到底有多厉害,却并没有一个确切的计量。看到这两人卖弄手段,就略略有些担心。 生怕今日事情,最后讨不得好。 赵昱瞥了他一眼,摇头笑道:“皮毛小道,不必担心。” 阿大顿时镇定下来。 既然少爷这样说了,那就一定有把握。别人说的,阿大不信。但赵昱说的,阿大奉为钧旨。 “想必不少的江湖同道都已知晓,大秦已经乱了...只有这西北之地,才有一分安宁祥和,所以...” 听着上面的废话,赵昱连连摇头。 根本没说到点子上,都不是赵昱想要听到的。 不过赵昱本身也没对此抱有多大期望。这些江湖中人,毕竟是大秦的人,要真敢明目张胆说与西戎勾结,这里八九成的人,怕是都要反水。 正听着,赵昱心中忽然生起一缕警兆。 不禁侧脸一看,就见一个披着斗篷的小个子,正在人群中,向这边漫不经心的走来。 赵昱眼睛登时微微一眯,轰然间气势勃发,目光如刀,狠狠锁定此人,哈哈大笑! 笑声如雷震,震得整个演武场都瑟瑟发抖,内里山壁都随之晃动起来,仿似地龙翻身!声波排开,犹如实质,掀起一圈圈白色的气浪,一时间,整个场中人仰马翻! 周遭江湖众人,许多都已经口鼻流血,昏厥过去。却是被音波震翻,破了耳膜,伤了心神。 也是赵昱不曾下杀手,加之这些江湖中人还有用处,否则一声大喝,这满场绿林,皆要去见阎王! 偌大一个演武场,一声大笑过后,只剩下五人还站立着。 阿大在赵昱身后,被赵昱护住,自然不曾倒地。远处台上两人,毕竟有些法力,虽连退数步,却也不曾倒地。 最后一个,便是距离赵昱只剩下三五丈距离的小个子黑袍人。 “老贼,不曾想你竟藏在人群之中。” 赵昱面对这小个子黑袍人,背负双手,冷笑连连:“几年不见,莫非修成什么神通,竟能瞒过我的感知?” 黑袍人站定当场,伸出干枯如鸡爪般的手,缓缓掀开了斗篷,露出一张枯树皮一样诡异的脸。 西戎大祭司。 赵昱也是大意了。本来依着他的感知,休说这大祭司,便是更强一些的大城隍,在十里之内,也瞒不住行迹。 却不料这老贼竟藏在人群之中,赵昱来到这长河剑派一两个时辰,都不曾察觉到他。 大祭司笑了起来,干枯的手捻着枯黄稀疏的胡须,阴测测的道:“果然是你!” “如何不是?” 赵昱目中寒光闪烁:“看来当初与你教训还不够,莫非以为我拳头不硬,还敢来长河郡撒野?” “嘿嘿嘿...”大祭司诡笑连连:“你一黄毛小子,乳臭未干,本尊如何不敢?小贼,若是识相的,束手就缚,还能留你一个全尸。如若不然,嘿嘿!” “我历来性直,本不欲与你多说半个字。”赵昱垂下双手,面目淡漠:“不过,你既知我身份,又敢到我面前来嚣狂,想必有些准备罢?来来来,让我看看。” 大祭司抚掌笑道:“你一小儿,能与本尊相抗,果然有些门道。” 然后便甩了甩衣袖,打出一道黑气,远远飞走。 片刻之后,隐约听到怒骂之声,赵昱神色一凝,遥遥看去,就见一群人被推推搡搡,从山门外进来。 “柳小姐!” 阿大也看清来者,不禁惊声叫道:“少爷,是柳小姐!” 赵昱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还有阿二他们。” 吐出口气,赵昱看向大祭司:“人老成精,诚哉斯言。我不料你竟亲至,失了算计,以至于把柄落入你的手中。老贼,今次倒是我赵昱输了一筹。” 说到这里,他眼睛突然睁开,杀机一闪:“然则,你以为我赵昱便是如此好相与的?!” 第一个字尚未落下,赵昱便就已经到了大祭司面前! 硕大一个拳头,含怒击出,轰隆一声炸响,晴天一个霹雳! “好厉害!” 大祭司尖叫一声,周身黑气涌动,就要退却。 却哪里来得及?! 噗! 拳劲震荡,深入有无,一拳之间,竟把个大祭司打成了飞灰!连一滴血,都不曾剩下! 他那一身旁门法力,在赵昱面前,如一张薄纸,不堪一击。 非但其肉身,连已成型的神魂,都在这一拳之下飞灰了去。 电光火石,大祭司便已身死。 然赵昱浑然也不停顿分毫,下个一瞬,就到了柳絮等人身边,气血勃发之间,拳劲化作一张大网,一股脑儿罩下,登时间,押着柳絮等人的大祭司鹰犬,全数化作飞灰。 此时,一口飞剑凌空射来,赵昱头也不回,翻手一把捏住,咯嘣一声,断作两截,叮当落地。 又有一道黑气随之而来,被赵昱翻掌打灭。 “哥!” 柳絮叫着,扑入赵昱怀中。 赵昱淡淡一笑:“没事了。” 随之拍了拍柳絮的香肩,转身踏步,往远处台上而走。 那台上两人,皆已战战兢兢。 神通广大的大祭司,竟被一拳打死。这看似不过二十来岁的小青年,在白驹过隙之间,逆袭翻盘! 这是何等的厉害?! 赵昱脚步清脆,踩在缝隙之中,缓步向台上走去。 一路过处,许多武林众人,尤以一些先天高手,尚未昏迷的,都张大了嘴巴,难以置信。 赵昱开口:“尔等绿林游侠,与西戎勾结,乱我平静,罪莫大焉。此罪暂且记下,待我处理了这两个小贼,再来计较。” 那台上两人,如绝望之中的小犬。瑟瑟发抖,却又分外不甘。 狗急了还要跳墙,何况两个沾了仙道的边的修士? 却就对视一眼,齐齐一扑。那仙道修士一口法力化作金刀,锋芒毕露。那旁门祭司鼓荡黑气,化作恶鬼。 两人嚎叫着,向赵昱扑杀而来。 赵昱冷笑一声,站住脚步,抬手一掌,直直把两人手段扫灭,就譬如扫除两只苍蝇。随后就见他双手一动,待得停下,便见一手捏着个脖颈,如鸡崽一般,把两人提在掌中。 “饶命!” 赵昱冷笑一声,一把捏死了蛮夷祭司,浑不在意其告饶。 随之将那仙道修士掷在地上,砰咚一声,伤了他脏腑,不禁喷出一口血来! “我来问你。” 赵昱淡淡道:“你是何门何派的修士?为何要与西戎祭司勾结?有何目的?!快快道来!” “噗。” 那修士吐了口血,惊悸的脸上露出一抹狰狞:“我乃三元门弟子,你敢伤我,我宗门定不会放过你!” 赵昱笑了起来:“如今你为鱼肉,我为刀俎,你竟威胁于我?三元门?区区小门小派,能奈我何?我记得你三元门最强的修士,不过炼炁后期,与那西戎大祭司修为相差仿佛。我能一拳打死老贼,也能一拳把你三元门的掌门打死。” 那修士果然说不出话来。 良久才咬牙道:“你...前辈到底是何人?!如何要与我三元门过不去?” “我与你三元门本无过节。”赵昱道:“然则你三元门要乱长河郡,便是与我过不去。至于我是何人,你等既与西戎有勾连,难道不知?” 修士摇头,颓然叹道:“我自不知。若知前辈在此,如何敢来放肆。” 赵昱紧盯着他,察觉到此人并未说谎,不禁微微凝眉:“既如此,今日我也不与你太过为难。你只要道出目的,我便放你回去。” “当真?”修士精神一震。 “当真。” 十七章 扶龙庭利弊参半 那修士撑起身子盘膝坐起来,稍稍搬运法力,镇住伤势,这才深吸口气,道出些缘由来。 “诚如前辈所言,我三元门只是仙道小派。门中长辈,最强者也不过是炼炁后期的太上长老,许是强于西戎大祭司,却也不会强出太多,万万不是前辈的对手。” 为保性命,这修士也是知无不言了。 这样的人,赵昱大略是看不起的,但眼下却是剑好事。 关乎域内的仙道门派,赵昱所知不多,只在与城隍、土地等交流之中,只言片语。只知晓冰山一角。 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仙道门派的底细,赵昱并不十分在乎。他最想知道是此番这三元门为何要冒天下之大不韪,与西戎祭司勾结。 尤其大秦将末之际,又联系到大城隍的只言片语,使得赵昱疑惑颇多。 他需要一个答案。 “前辈要问我们的目的,实则晚辈也不甚清楚。”他自嘲一笑:“师父让我来,我也曾疑惑,问他为何要与蛮夷左道打交道。他道:不得已而为之。我问:何来不得已?他道:劫数将至,为保道统不灭,扶龙庭罢了。” “扶龙庭...” 赵昱听完,不禁神色一动:“原来如此。” 却问道:“你所言之劫数,又是什么劫数?” 修士摇头:“不知也。” 赵昱微微颔首,想必他也不知,便不纠缠于此,又转言问道:“扶龙庭倒是个赚取气运的好法子。这么说来,你们三元门已经有扶持的对象了?” 修士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有,但我不知是谁。” 扶龙庭,增气运,其中的玄妙之处,赵昱是知道的。鸿蒙太一至圣真经这部无上法门之中,只基础部分,也是包揽万千。其中就有相关于气运、气数的妙处。 所谓扶龙庭,便是择一潜龙之主,助其定鼎天下,一旦成功,便可赚取海量气运,或护持己身,避开劫数,或增进修为,成仙了道。 当然,万事万物,都有阴阳之分。扶龙庭有天大好处,却也并非没有弊端。主要就在于一个度,不能与潜龙之主牵扯太深。一旦牵扯过甚,沾染人道红尘太深,到时脱不得身,与新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便大大不妙了。 人道王朝,总要改朝换代,世间没有万世王朝。若牵连过甚,得逢改朝换代之时,气运牵连之下,便要应了劫数,一身修为一朝画饼,诸般算计到头也是一场空。 这还是扶龙庭成功的前提之下,若失败,后果显而易见——气运反噬之下,唯灭门而已。 仙道铁则,不可插手干涉人道王朝,其缘故,就在这里。 游戏红尘,可也。入世历练,可也。然则却不能与王朝牵连过甚。一旦越线,前途堪忧。 当然,若某仙道大派本身所据天地气运超过或齐平于人道王朝所占的天地气运,又有重宝镇压,倒是不虞气运反噬之忧。 但就赵昱所知,大秦域内的仙道门派,似乎还没有这样强盛的。 点了点头:“看来你三元门的确是迫不得已。不过为何要与西戎勾连?难道打算扶持西戎争夺天下?” 那修士摇了摇头:“利用罢了。” 赵昱心中了然:“想必是打算吞并西戎,并以长河郡为根基,为你们选择的潜龙,献上一份厚礼?” 既然是利用,其中缘故,就一目了然。 要扶龙庭争夺天下,要的不是多少个仙道修士,而是人口,是军队。长河郡地处西北,如今远离烽烟,正是个安家落户潜心发展的好地方。这是优势。劣势就在于,长河郡的人口不多。 几十万人而已。 偌大一个大秦,三十三州,人口数十亿。几十万人有什么用? 正好把主意打到西戎头上。 西戎有百万人口,因纵横山野,由是身强力壮,又极为暴虐嗜血,训练一番,少说能拉出二三十万可战之兵。加之是蛮夷,可以把他们不当做人看,随便用,死的再多也不心疼。 只要吞并了西戎,以其为炮灰,以长河郡为根基,向东、北扩散,以如今大秦的形势,最多一两年,就能把整个西州纳入囊中... 赵昱想到这些,不禁抚掌赞叹:“果然是一番好计较哇。” 却问道:“西戎并非好相与的角色,那大祭司也是个诡谲之辈,你们如何能吞并西戎?” 又道:“如今这老贼死在我的手中,未必没有坏了你们的计较。” 修士苦笑:“前辈所言正是。” 说着,他从怀里摸出一枚荧光闪闪的玉牌:“西戎一族,真正掌权的不是西戎王,而是大祭司。来时,师父予了我这道控心符...” 赵昱定睛一看,微微点了点头:“原来如此。你是打算与西戎大祭司见面之时,趁其不备,以此符将其制住?” “前辈英明。”修士道:“这道控心符是门中珍藏的宝贝,化神之下,皆逃脱不得。而且此番门中长辈不来,只晚辈来,就是要让大祭司放松警惕。” 赵昱看着这道玉符,突然笑道:“你为何不使用?我就在你面前。” 那修士闻言,登时神色一僵,讪讪笑道:“前辈说笑了。” 赵昱直起身子,哈哈大笑:“你也算是个识时务的。你这控心符虽然有些玄妙,可要以之对付我,那便是痴心妄想。” 说着探掌虚空一摄,那控心符便落入赵昱掌中。赵昱淡淡一笑,一把捏碎了这符箓。就见一道细丝一般的光线飞射出来,直扑赵昱眉心。 赵昱眼睛一瞪,无形之中,神魂勃发,噼啪虚空生电,直击细丝,摧枯拉朽将这道细丝化于无形。 那修士眼睁睁看着,不禁倒吸了口凉气。 心中暗暗庆幸。 他并非没想过趁赵昱不备,捏碎这道符箓。只是想到赵昱之前一拳打死大祭司的赫赫威能,心中惧怕犹疑,没敢动弹。 如今看到这在师父口中威能无边,专控人心的符箓,被赵昱瞪眼击破,心中又如何不震动? 赵昱这么做,就是要震他一震。 这控心符,的确如修士所言,化神之下,少有不能控制的。但在赵昱眼中,这符箓中的禁法,就显得稀松平常。 鸿蒙太一至圣真经的基础部分,蕴含的控神禁法,随便拿出一道,就比这高深的多。赵昱虽不曾直接修习,却并非没有参悟过。 十八章 婚期至张灯结彩 况且这道控心符并未让赵昱心生警兆。 就算不勃发神魂,这道符箓中的禁法,也无法侵入他的肉身之中——三百六十五个穴窍,一百零八尊真神,并非木胎。 对于穴窍神灵而言,外来的力量,都是外魔,要进入赵昱的肉身,就必须要击溃这一百零八尊穴窍神灵! 这道控心符的威能,还远远不及。 “我履行诺言,今日也不害你性命。”赵昱将双手背负背后,淡淡道:“你且回去,告知你门中长辈:三元门要扶龙庭,我并不在意,要以长河郡为根基,我也不在意。但唯独一个,长河郡须得不能乱。” 说着话,赵昱转身而走:“你们要扶持的潜龙,必须要保证长河郡的安宁。若有妄为之举,不要怪我不给你三元门颜面。” “另则此事,你们须得与王兄商量妥当——哦,王兄便是太守王韬。记住不得用强。” 话音如洪钟,赵昱已然回到柳絮身侧,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还有,绿林道上的游侠,我要给尔等一个警告,长河郡容不得尔等撒野,若此后我闻有人胡来,后果自负。另外,此间事后,尔等皆去长河城赏金衙门,听凭王太守安排。” “至于长河剑派...” 赵昱目中闪过一抹寒光,就要发落。 旁侧柳正道见状,连忙开口:“且慢!” 赵昱微微一顿:“柳叔父有何话说?” 此前那大祭司一番作为,将赵昱老宅、柳家一干人等,皆拿到此处。柳正道自然也在其中。 不论是阿二等人,还是柳正道、柳絮,在大祭司面前,完全翻不起浪花,没有丝毫反抗之力,见面怕就被拿住,倒也没有受什么苦楚,只是稍显狼狈。 就见柳正道郑重向赵昱拜了一拜:“还请贤侄听我一言!” 赵昱让开去,并不受礼。虽然因前时之事,赵昱对柳正道的感官,下降了不少。但柳正道毕竟是亡父的至交,是柳絮的父亲。 “柳叔父有话请说。” 柳正道才道:“长河剑派恶了贤侄,这是不争的事实。然则毕竟有西戎蛮夷之故,也未曾造成不可弥补的过失。长河剑派毕竟是柳絮的师门,请贤侄看在柳絮的颜面上,能够网开一面。” 柳正道说的非常诚恳。 实际说来,柳正道大抵是一个好人。 此前在柳絮的婚事上,他偏向长河剑派,也是人之长情。他毕竟不知赵昱的底细。趋利避害,本能而已。 如今又为长河剑派求情——长河剑派对他,不定有多好。就像柳絮当初说的那样,曾经供奉不起的时候,长河剑派还曾逼迫。 但柳正道还是念着长河剑派的好,毕竟他也是长河剑派出身,这些年来,依靠长河剑派,好歹不曾出过意外。 赵昱能够感受到柳正道的诚恳,他沉吟了一下,看向了一旁的柳絮。 柳絮面露犹豫之色,看了看自家父亲,又看了看赵昱,最终轻轻吐出一口气:“哥,爹爹说的好像也没错...” 赵昱知道了柳絮的想法,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也罢。” 他回过头来,看着满场倒地,已经逐渐苏醒的江湖众人,淡淡道:“我柳叔父与絮儿为长河剑派求情,如此,我便不予追究。” 场中长河剑派一干人等,不禁齐齐松了口气,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不过。”赵昱忽然转言,又让一干人等提起了心。 就道:“从现在开始,柳家与长河剑派断绝关系。” 然后转身:“走罢。” ... 英雄大会上发生的一切,很快通过万余绿林江湖众人,传遍四方。不三日,长河郡十三县上上下下都知道了赵昱的名字,知道赵家医馆的主人,竟然是这样一尊大神! 半月之后,整个西州都在流传赵昱的威名。 并逐渐向其他州郡蔓延。 而赵昱此前与王太守商议的赏金衙门,也走上正轨。那些江湖绿林惧怕赵昱,不敢不听从吩咐,事后便皆去了长河城,知道赏金衙门是新成立的一个半官方的他们,于是忐忑去赏金衙门,以为要被惩处。 却不料竟是好处! 才知道,那赏金衙门之中,竟有许多神功秘录! 关键是这些神功秘录,都是出自赵昱之手! 还要向江湖绿林开放! 这是怎样的一种惊喜?! 赵昱的赫赫威能,那英雄大会上,人所共知。他拿出来的神功秘录,即便不是压箱底的绝世神功,肯定也不是等闲货色。 果然,其中竟有许多都是可以修到先天的神功! 一时间,西州江湖轰动! 不论是摄于赵昱的威能,还是神功秘录的诱惑,上到大门大派,下到江湖散人,皆踊跃入册,愿从赏金衙门调遣。 王太守自是大喜过望。 有这么多的江湖人物乖乖听用,好处之大,自是不言而喻了。 不到半个月时间,越来越多的江湖中人汇聚于长河郡,人数数万。还都成了赏金衙门的人,这就使得王太守手底下,有了一支巨大的力量。 于是各种赏金任务,相继颁发。 这么多的江湖人物,尤其新来的,毕竟不曾目睹赵昱威能,也闹出一些小乱子。不过原本见过赵昱威能的,被赵昱警告过的,正好用来予以钳制,以赏金任务的形式,以江湖人制江湖人。于是逐渐就平静下来。 而此时,赵昱已在老宅安稳半月有余。 同时,赵昱与柳絮的婚期,马上就要到了。 婚期就在明日,赵家村已是张灯结彩。 大红的灯笼高高挂,来往的村民、赵家的侍从,都一身大红,喜气洋洋。 这已经不是赵昱一个人的事,是全村的事。 赵昱,或者说现在的赵家,在赵家村的地位,不可取代。正是因为赵家的存在,使得赵家村如今,愈发的富裕安宁。 毕竟是乡里乡亲,许多好处,赵昱不介意漏给乡亲。 村民们知道赵昱要成亲了,自发的为之庆贺。 各种礼物,鸡鸭鱼肉,整头整头的猪,被当做贺礼送到赵宅,使得整个村子,都热闹万分。 为此,赵昱不得不改变原本的计划,把婚礼宴席改在村东头的大场上。 人太多,没办法。 不但全村老小,长河郡有头有脸的,有名有姓的,不论官家,还是江湖门派,亦或者其他大商人、大地主,就没有不来的。 还是不请自来,而且提前一天就来了。 赵家老宅虽大,竟安排不下,也让赵昱有些哭笑不得。 十九章 穴窍法道阻且长 人多虽然麻烦,但却是好事。 热闹嘛。 喜事当头,就是要热热闹闹的,冷冷清清算怎么回事? 因此赵昱也不把人拒之门外,来者都是客,都笑脸相迎。 后宅里,赵昱揉了揉脸皮,一张脸半天下来,若不是他修为高深,可以控制每一寸血肉,怕是都快要僵硬了。 “再有人来,就说我有事,没办法亲自迎接。” 老管家听了乐呵呵的笑。 这赵家老宅,多少年没这么热闹过了? 老管家心里,由衷的欢喜。 “是,少爷。” 打发走了老管家,赵昱单独一人。柳絮这会儿,自然不在赵宅。这成婚礼仪,赵昱也是入乡随俗,须得遵守。这会儿,女孩儿还在柳家,须得明日良辰吉时,去县城接回来。 赵昱毕竟传出声名,还是前一日,陆陆续续就有上千客人抵达。好在赵昱也是家大业大,手底下有人可用,要不然忙都要忙死。 晚间一顿夜宴自不多提。 宴后,赵昱抖擞精神,震动气血把体内酒气驱散,这才来到静室。 修行烙印在他的骨头里,来到此世这么多年,从正式修行开始,习惯了每天夜里以静坐修行代替睡眠。 今日也不例外。 当然,到了他现在这个境界,又不曾正式开始修行鸿蒙太一至圣真经,开辟穴窍又是个水磨工夫,彻夜静坐与否对修为进境暂时没有影响。正好又逢着成亲,日后夜里自不能把个娇妻抛在一边却去静坐。 今夜,大概便是最后一个延续往常习惯的夜晚。 盘膝坐在静室里,赵昱入静冥冥,搬运气血。到他现在这样的境界,一身气血之恢弘,一旦鼓荡起来,化作实质,能在头顶投射出一道几丈高的虹光,所谓气血如虹,说的便是他现在的层次。 锤炼肉身,强壮气血,到了一定境界,气血如汞髓如霜。而赵昱,早已超过这样的层次。他的气血,比汞还要凝练无数倍,骨髓在修行的过程中,都蜕变了好几次。 而随着穴窍开辟愈多,神灵显化愈多,肉身层次还要继续增长,气血还要更加凝练,骨髓不知要蜕变多少次。 须得知晓,人之一身,穴窍如周天星辰,几不可计数。赵昱如今只开辟出三百六十五个穴窍,只孕育出一百零八尊神灵,就已经能轻易打死堪比炼炁后期修士的西戎大祭司。若将周身穴窍开辟圆满,强横之处,几乎无法想象。 而这,在赵昱的修行计划之中,还只是第一步。 锤炼肉身,开辟穴窍,孕育神灵,直到肉身圆满,再来修行法力,练就元神。把根基夯实到极限,将基础打牢到无法计量的程度,积累足够,日后自能一飞冲天! 也不知是今日心情爽利还是怎的,只听得啵啵两声从赵昱体内传出,似珠落玉盘一般,竟有两处穴窍,齐齐打开! 赵昱周身一震,气血涌出,先在头顶形成一道虹光,继而化作一朵如有实质的气血火焰! 气血如虹,气血成焰! 分明修为再进一步,突破了瓶颈! 上辈子一百五十年,赵昱便开辟了三百六十五个穴窍,孕育出一百零八尊神灵。此世二十载,实则都是一个恢复的过程。 虽然因为此世体质更加超凡,使得同等境界之下,比上辈子还要厉害许多,但直到现在,才真正突破上辈子留下的瓶颈! 就好像打开了一道坚固的堤坝,气血如洪水一般汹涌澎湃,几个呼吸之间,竟然增长了近一倍! 端端是骇人听闻! 赵昱总结此前修行经验,大略已经可以把修行道路,划分出详细的境界。第一个境界,便是开辟穴窍之前,把肉体凡胎锤炼到巅峰,这一境界,可谓之锻体。 其后开辟穴窍,当成一个大的境界,谓之开窍。那么这个大境界之中,五脏六腑十一个穴窍开辟成功,便是第一重。以五脏为基,六腑为辅,构成人体脏腑完整的体系,内壮神勇,把脏腑锤炼到极限境界。脏腑功能上来了,才能提供足够的气血,开辟其他的穴窍。 这是基础。 而在这一层次,气血将会随之凝练,骨髓会蜕变一次。 第二重三十六个穴窍,都是以此前十一个穴窍为基础,拓展开来,形成天罡数的穴窍群,构筑出穴窍体系的初步构架。 同样的,天罡数穴窍开辟圆满,气血再次凝练,骨髓再次蜕变。 第三重便是一百零八小周天数穴窍圆满。到了这一境界,气血再凝练一次,骨髓再蜕变一次,同时,练功入脑,脑髓开始蜕变。 第四重便是周天数三百六十五穴窍圆满。这个境界,连赵昱自己,都还未达到。 每一重圆满,不单单将穴窍开辟出来,还需的孕育出神灵,才是真正的圆满。因此,赵昱如今,穴窍开辟数,已臻至四重,但穴窍神灵孕育,只才三重而已。 不过如今他穴窍的开辟数,突破了周天数,虽然神灵孕育尚未跟上,却也算是突破了半个境界,由是气血暴涨一倍,肉身更显强横。 好一会儿,赵昱稳住气血,缓缓睁开眼睛,微微叹了口气。 “修行之路,道阻且长。按照我的估算,第五重便须得开辟三千穴窍。如今才过十分之一,差的太远。” “肉身穴窍要圆满,至少七重,三千数后,必定是一会数,一元数。一会一万八百,一元十二会,十二万九千六百,何年何月才能开辟完满?况乎还要孕育神灵?” 赵昱不禁心中自问,竟生出一些怅然无力之感。 忽的一个激灵,赵昱回过神来,心中生出后怕:“外魔入侵,动摇我的意志?哼!” 连忙口诵清静经,镇住心神,好一会儿才平复心绪,安宁下来。 “不论一万八百,还是十二万九千六百,我心意早定,谁也不能动摇!” 又转念想到:“但若按部就班,千八百年也不定能修成圆满,看样子还得取些巧,借助外物...” 正思忖间,忽然神色一动,缓缓站起身来。 弹了弹衣襟,赵昱走出静室,来到静室外的花园中,抬头仰观。 便见夜空中一道流光,正迎面而来。 二十章 枯木子细说缘由 “器遁之法...” 赵昱目力惊人,虽是夜间,相隔甚远,却竟也隐约看出那道流光的底细——分明是宝光笼罩的一条人影! 是个仙道修士。 不过他这遁法,着实粗糙,难入赵昱法眼。器遁之法,根本条件,在于完全炼化一件法器,人器合一。如此,才能施展遁法。以肉身合宝光,化为流光,一闪即逝。 完美的器遁之法,人便是法器,法器便是人。施展遁法之时,哪里能看到人身?只一道光而已。 然则来者竟还显出人身来,分明只以宝光裹住肉身飞遁而已。 这等器遁之法,说粗糙都是给面子,实则根本算不上真正的器遁。 当然,这是以赵昱的眼光来看。他身怀鸿蒙太一至圣真经,自然不把这等粗糙遁法放在眼里。 几个呼吸的功夫,那流光落在院中,散开遁法,显出来者真身。是个面孔清癯、鹤发童颜、气息缥缈、身材高大的老者。 那一身法力气机,虽然显得驳杂不够凝练,却也有炼炁后期的境界。 赵昱心头一转,开口道:“莫非三元门的道友当面?” 那老修士落在院中,也在打量赵昱,闻言微微一怔,随即稽首笑道:“正是。老夫是三元门的太上长老,道号枯木子,道友有礼了。” 赵昱稽首还了一礼:“原来是枯木子道友。道友深夜来访,必有要事。且屋内说话——请!” “请。” 两人相让一番,便就入了静室,分宾主落座。 赵昱又唤来侍从,奉上茶水。 然后屏退左右,这才说起正事。 “道友来意,我略有所知。”赵昱端起茶碗,抿了一口,笑道:“想必我让道友那门人弟子带的话,道友已是知之?” “还要先谢过道友大量饶他一条性命。”枯木子礼了一礼,笑道:“他是我三元门这一代的大弟子,门派首席,若是身死,实在可惜。” 仙道修士说来逍遥,实则之间的规矩,与凡俗有的一比。修为低的修士,若是冲撞了修为高的,一个不慎就要丢了性命。 所以枯木子道谢,并非空穴来风。 赵昱摇了摇头:“此小事耳。” 对赵昱来说,的确是一件小事。杀与不杀,只在一念之间。其中不存在仁与不仁的道理。何况赵昱放人,等的就是现在。 便听他道:“我听你那门人言道,你们三元门要扶龙庭。道友,扶龙庭的利弊,你莫非不知?” 枯木子闻言神情稍稍一沉,随即叹道:“此间利弊,老夫如何不知?若非不得已,我三元门宁远藏在深山老林,封山不出哇。” 赵昱凝眉:“那‘劫数’,到底从何而来?竟迫的道友选择插手凡俗,扶龙庭以取气运?” 枯木子道:“这也是老夫今夜来见道友的缘故之所在。” “愿闻其详。” 枯木子道:“道友年纪轻轻,就有一身超凡脱俗的修为,老朽是远远不及。不过老朽毕竟痴长些年成,一些隐秘,道友可能不知。这劫数,还要从五百年前说起。” “五百年前?”赵昱神色不禁一动。 “然也。”枯木子面露回忆之色,连连叹息道:“五百年前,仙道鼎盛。大门大派数不胜数。便是我三元门,彼时也非是小角色。” “其时大秦强盛无比,皇室底蕴积累五百载,几可比拟当时最强的仙道门派——玉虚门。如今大秦的疆域,有三成都是那时打下来的。” “然则劫数天降,仙道盛世盛极而衰呀。” 说到这里,枯木子面露痛惜之色,声音急促道:“彼时我刚拜入三元门,某一日,东海之滨传来一声炸响,震动天地。竟是有妖神出世!” “妖神?”赵昱眼睛微微一眯。 “是啊,妖神。”枯木子叹道:“那等大能,毁天灭地也只在一念之间。况乎还不止一位呀!” “哦?!”赵昱露出惊色:“不止一位?” “是啊,”枯木子道:“一位妖神,三位妖圣,妖王有十几尊。几多仙道大派,竟都不知其来历,似是凭空冒出的一般。” 赵昱心下登时了然:“五百年前仙道衰落以至于如今这幅田地,莫非便是那妖神所谓?” “然也。”枯木子好似想到了什么,面色一下子变得煞白,浑身都轻微颤抖起来:“那妖神张狂霸道,扬言要取天庭而代之,做那世界主宰。其麾下十几尊妖王只用了半载时间,就将妖魔鬼怪整合起来,随后四处出击,要灭绝诸多仙道门派。” “我三元门...唉!” 枯木子眼中竟有泪光:“偌大一个山门,旦夕之间覆灭于一旦呐!” 赵昱几乎能够想象那时的场景——妖气遮天,崩山破海,一座座仙宇楼阁毁于一旦,无数仙道门派崩溃,大能死绝,道统残缺... 这是怎样一种悲哀? 赵昱不禁长长的吐出口气来:“如今仍是人道天下,那妖神定是败了?” 枯木子点了点头:“是败了。” “既如此,道友说起五百年前的事,与今次道友口中的劫数,又有什么关系呢?”赵昱问道。 “道友且听我慢慢道来。”枯木子道:“妖神败了,但并未身亡。那妖神何等修为?不灭之身,杀之不死,便是其麾下三尊妖圣,也难以磨灭。最终整合大秦皇室、仙道门派、天庭大神,也只得将其封印在东海深处。” “原来如此。”赵昱吁了口气:“这么说,如今妖神将出?” 枯木子点头又摇头:“贫道也不知妖神是否将出,并未得知确切消息。如今所为,不过是未雨绸缪,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赵昱目露疑惑。 枯木子解释道:“想必道友知道东南乱贼举事罢?” 赵昱点头:“难道与妖神有关?” “也许有。”枯木子苦笑道:“贫道只从其名,以及其他仙道大派的异常反应,做出的判断。” “哦?” “黄角之乱,以齐天道之名,蛊惑人心。”枯木子道:“道友大略不知,妖神麾下,十二尊妖王,其中有一尊,便是齐天妖王。” “单凭一个名头?”赵昱皱眉不已。 “若只是一个名头,贫道还不至于如此紧张。”枯木子叹道:“关键是仙道大派的动静,让人心中发寒呐。” 二十一章 无用处弱者悲哀 历来小角色,每逢大事,身不由己,多做炮灰去了。 枯木子道:“若妖神破开封印重临世间,第一个遭难的,定然是我们这样的小门小派。仙道大派毕竟底蕴深厚,此番也不会像五百年前那般措手不及。一旦他们早早联合,又与天庭联系紧密,作为靠山,自是不虞渡劫之忧。” “而我们这些小门小派,上不着天庭,自身又实在弱小,大劫之中,阖家灭派,也是等闲呐!” “于是你们就想到了扶龙庭?”赵昱看他说的凄苦,心里倒也是深以为然。大势如滚滚车轮,弱小者抵挡不住,唯有粉身碎骨。 连赵昱都不禁有些紧张了。 “是啊。” 枯木子叹道:“老朽不是不知道扶龙庭的弊端,但事已至此,不得不为呀。” 顿了顿,才道:“妖神虽强横,然五百年前鼎盛之时天庭尚能将之镇压,此番其势大不如前,当也脱不出天庭的掌心。有天庭镇压世界,人道不至于崩毁。虽改朝换代不可避免,但新朝必立!只要能搭上新朝气运,就算大劫之中折损颇多,总能保证道统不失。” “虽与新朝牵连太甚,可能堕入红尘致使万劫不复,但较之于近在眼前的劫数,那却是许多年后的事了。其中利弊之抉择,老朽实在是无奈。” 赵昱全都明白了。 枯木子选择扶龙庭,最大的前提,是建立在人道不败的基础之上。他相信就算这次妖神真的破封而出,只要天庭还在,最终还是免不了一个失败。天庭不败,则人道不败,人道不败,则便能借助人道王朝的气运,度过劫难。 赵昱沉吟片刻,不禁问道:“道友能肯定妖神必出?必败?若妖神不出,道友这一番作为,无异于自己跳进火坑。若妖神崩了天庭,最后胜了,必定容不下人道王朝,是时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如今的人道体系,是天庭构建出来的基础结构。天庭乃是神道,虽然天庭铁则,神灵不得插手人道凡俗,然则若无天庭镇压,五百年前人道就没了。天庭才是人道的靠山。只要天庭不崩溃,人道便不败。可天庭一旦败了,以凡俗王朝的力量,安敢于妖神争锋? 赵昱有此猜测,并不出乎常理。五百年前,天庭只能镇压封印妖神而杀不了他,就说明妖神的强横。至少不比天庭差多少。 此番若妖神真出来了,还大张旗鼓,其未必就没有把握。 听了赵昱的话,枯木子默然片刻,道:“然则,又能如何?我等小门小派,已是别无选择,唯有将希望寄托在天庭必胜之上。” 又道:“妖神破封,老朽虽不能断定,却也有六七分的把握。道友可知,在十年前,各仙道大派就频频有所动作?” “愿闻其详。” 枯木子道:“老朽毕竟活了五百载,虽然没甚大神通大法力,但人脉关系,多多少少还是有些。” 赵昱微微颔首。 枯木子继续道:“仙道之中,能称之为大派的,至少要有一位地仙。就老朽所知,玉虚、青城、龙虎、全真、茅山、蓬莱、瀛洲、血河、天鬼这九大宗派,都在这一层次,其门中少的有三五位地仙,多的十余二十位。玉虚、蓬莱、血河这三大宗派甚至还有天仙坐镇。” “齐天道起于十年前,也大概就在那个时候,这些大派便隐约有所动作。初时并不显眼,外在看来,只是交流频繁,但后来老朽遇到一位青城派的道友,话里话外有所提示。” “他们早早就联合起来了?”赵昱脱口问道。 “然也。”枯木子道:“经过多方暗查,老朽终于确定,他们的确是联合起来了。” “既如此,”赵昱皱眉:“为何只这九大宗派秘密联合?难道不应该联合所有的仙道门派吗?” 枯木子自嘲一笑:“道友虽修为高深,远超老朽,可道友毕竟年轻,大略也从未真正踏入仙道世界罢?” 赵昱颔首。 “这就是了。道友思维定位,还在凡俗。难道道友不知,仙道修行,境界越是到了后来,就越无法逾越?不说其他,这九大宗派,单只出来一个地仙,就能把其他没有地仙的门派全部给灭绝喽!道友,若是你,你会认为,我们这些小派,有用吗?” 赵昱神色登时一滞,随之无言以对。 果然也是如此。这事实际上放在赵昱身上,怕也是同样的想法。就像他根本看不起西戎祭司,看不上三元门一样。连赵昱都看不上,何况那些有地仙甚至天仙坐镇的大门大派? 从根本上就忽略了这些底层修士的存在。 因为没用。 大劫之中,连天庭都有危险,这些小门小派,连一个地仙都没有,有什么用呢? 至于大劫过后,仙道是否衰落,与小门派也没有必然的关系。仙道的盛衰,在于大门大派。如果大门大派一家不存,这些小派再多,凭着他们那点传承,仙道也同样是衰落。反之,就算小派全灭,只要还有一家大派尚在,道统尚在,仙道仍然能发展起来。 也难怪那些大派早早联合,却根本性的忽略底层的小派了。 “如此...” 赵昱顿了顿:“的确是没得选。” 不可能纠集所有的小派去大门派山门外抗议!真要这么做了,唯一的结果便是被大门派翻掌覆灭——就当是大劫之前清除隐患。 仙道可没有律法约束。 “须得知晓,大宗派之间,因为道统的缘故,本来各自都有很深的矛盾。”枯木子还在说:“是什么原因,让他们可以抛弃矛盾而联合呢?” “唯劫数耳。”赵昱帮他做了总结。 “是啊,非是劫数,这些历来互相看不过眼,甚至有大仇的宗派,怎么可能联合?”枯木子连连摇头:“因此,老朽才敢做出这样的判断。” “大略是没有错了。”赵昱深吸了口气:“非是大敌当前,不可能联合。若是有什么好处摆在面前,反而他们要打出狗脑子才是。” “就是这个道理。”枯木子随之正色道:“因此老朽今次前来面见道友,便是有一事相求。” 二十二章 寻答案再见城隍 虽然赵昱心里肯定了枯木子的判断,但还是打算从另一个方向去确认一下。 枯木子毕竟是猜测而来的判断,并未有真凭实据。只凭着齐天道作乱,凭着大门派突然联合,仍然有些疑虑。 枯木子开口所求,不用说出来,赵昱也能猜到,于是不等他明言,便摆手道:“不急。我成亲在即,道友不妨在我这里休息一二日,最多三日,我必给道友答复。” 见赵昱神色肯定,枯木子只好把话咽下,颔首道:“那便叨扰了。” 于是好生安排不提。 翌日大婚,喜气冲天。 整个赵家村,从早上天刚蒙蒙了,就闹腾开了。 唢呐吹起来,敲锣打鼓,赵昱一身大红袍,骑着胸前挂了红花的高头大马,带着迎亲的队伍,奔县城而去。 随后喜宴热闹,便不多做描述。 一夜自是红鸾叠帐。 看着已经睡过去的柳絮,赵昱心中最后一抹执念终于烟消云散。此世父母,病榻之上,最后一口气落下之前,三番五次,说的都是这事。只可惜二老自然寿尽,寿终正寝,等不到这一刻。 而现在,赵昱结束了亡父母的遗憾。 轻轻吐出一口气,赵昱只觉得心中空灵到了极点。笼罩在心头的最后一抹牵挂,被擦拭一空。 许多奇妙的感悟,随之一一涌上心头。 好一会儿,赵昱悄然起来,先给柳絮盖好薄被,然后换了身干净利落的衣服,信步走出门去。 “道友。” 赵昱来到静室外,把枯木子唤了出来。 “道友今日大喜,怎的不在房中陪伴娇妻?”枯木子笑道。 赵昱摇了摇头:“来日方长,不在一时。” 就道:“道友的判断,多为猜测,没有十成十的把握。我有个去处,大略可以得到些答案,不知道友今夜可愿随我一行?” “固所愿也。” 枯木子一听,眼睛一亮。 两人即刻出了赵家老宅,一丝风声不曾掀起,也没有惊动任何人。 出门之后,便各自施展能为。 枯木子放出一口飞剑,以宝光裹了肉身,用他那粗糙的器遁之法,飞遁而走。地面上,赵昱则闲庭信步,一步迈出千丈,缩地成寸,悄无声息。 村庄、道路、树林、山峦、河流,迅速倒退。方向直指郡府长河城。 一盏茶都还没泡好的功夫,长河城就到了。 赵家村距离长河城有三百里路程,然不论枯木子也好,赵昱也罢,三百里路程,也只等闲。 譬如赵昱,一步千丈,少说六里。一个呼吸,不快不慢能迈出五步。亦即是说,他一个呼吸便能走三十里。 枯木子的器遁之法虽然粗糙,但速度也不曾落下。两人一在天,一在地,或有法门,或是肉身神通,速度如此之快,竟也不曾掀起空气波澜,了然没有声响。 在城外,枯木子落下遁光,显出身形。 随后入城,枯木子便走边说:“道友来此,莫非要见大城隍?” 除此之外,他想不到任何来郡城的理由。 赵昱颔首:“不错。大城隍是一郡正神,从属天庭。倘若这长河郡有谁能肯定道友的判断,非他莫属。” 枯木子不禁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道友言之有理。” 顿了顿,又道:“不料道友竟与天庭神灵友善...老朽活了五百载,却也不曾与大城隍这一等级的神灵拉上关系。” 这便是谦虚之言了。 以枯木子的修为,与大城隍几乎相仿。若真要结识,并不困难。其关键在于,仙道修士与神道神灵之间,有一层天然的隔阂,尤其底层修士,很少有与神灵打交道的。 真正与神灵联系紧密的,仍然是仙道大派。这些大派,甚至能与天庭的大神面对面平起平坐! 赵昱摇了摇头:“机缘巧合罢了。” “老朽也是糊涂了。”枯木子苦笑:“早知如此,老朽也该早早去寻神灵询问一番才是...” 当然,询问归询问,人家说不说,枯木子并不确定。关系不到位,像这样的大事,怎能轻易透露? 于是便到了城隍庙。 随后在大城隍的神域之中,见到了大城隍本尊。 分宾主落座,大城隍特意看了眼枯木子,这才笑着对赵昱道:“不一月之间,贤弟便两次到访。不知此番又有什么麻烦?” 语气随意,分明关系颇好。 赵昱没有直接开门见山,而是先介绍了一番枯木子,道是仙道门派三元门的太上长老。 大城隍笑道:“原来是枯木子道友,闻名不如见面呐。” 枯木子自是一番谦虚不提。 随后说到正事。 赵昱正色道:“老哥哥,小弟今日前来,的的确确有一件大事相询。此事关乎重大,若老哥哥不便道出,小弟也不会令老哥哥为难。” “哦?” 神光笼罩之下,大城隍目光微微一闪:“贤弟先说来听听。若不违反天条,我知无不言。” “多谢老哥哥。” 赵昱先道了谢,这才问道:“枯木子道友判断出五百年前被天庭封印的妖神将要脱困,小弟此来,便是想要确认一番。老哥哥是一郡大城隍,耳目灵通,还请老哥哥在不为难的前提希阿,予小弟一些提示。” 神道体系与仙道体系相比,贵在一个严密。 仙道体系散漫,而神道体系从属严格。也正因如此,要说消息灵通,摒除推演掐算之能,神道要超过仙道。 大城隍虽然不是天庭重臣,神职神位也算不得高深,但却是神道体系根基之中最关键的一环。承上启下! 其下,掌管着土地、山神、日游、夜游等一干神灵。其上则直接对天庭负责。如果真有疑问,问大城隍,绝对没错。 赵昱是知道神道体系的一些根底的。 这大地之上,除开东西南北中五方各有一尊帝君大神坐镇,其余神职最高的,便是郡城隍。郡之上,州这个单位,并没有更强的神灵了。 郡城隍直接对天庭负责。 大城隍闻言沉默了。 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贤弟此来果然是为难老哥哥我的呀。” 赵昱一听,直接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于是便笑道:“此事毕竟关乎重大,老哥哥不说,必是天条所限。既如此,小弟不敢强求,这就告辞。” 大城隍大笑一声:“也罢。倒是让贤弟白跑一趟,是老哥哥我对不起贤弟你了。” 二十三章 弥罗宫凌霄宝殿 大城隍不答,实则已是给了赵昱答案。 为何不答? 天条所限耳。 非是大事,天庭又怎么会对此做出如此限制? 要知道,自赵昱与大城隍相交,连关于天庭大神的闲言碎语,大城隍也敢拿来做谈资。可见若非真有大事,大城隍又怎会不说? 他不说,就是肯定了枯木子的判断。 实际上大城隍的第一句话,就说明他已经知道赵昱要问什么,点名了天条所限的不能说,这已经是初步给了赵昱一个答案。 这是朋友之间的一种默契。 ... “看来道友判断无误。” 离了城隍庙,出了长河城,两人缓行在夜色之下,沉默良久,赵昱才突然开口。 修士修行,不会把脑子给修的糊涂了,除非走火入魔,要不然修炼越精深,脑子就越清明。 之前赵昱和大城隍之间几句对话,枯木子自然不会品味不出其中的道理。 虽然他早有猜测,但从神灵这里得到确切的答案之后,心里的焦虑,几乎与当初最先发现蹊跷的时候如出一辙。 由是沉默。 听到赵昱忽然开口,枯木子微微一滞,随即叹道:“老朽倒是更希望得到否定的答案...” “事已至此,如之奈何?”赵昱摇了摇头:“无非是五百年前未完的事,早晚都要发生。道友先知先觉,已是老天垂青了。” 枯木子苦笑:“若得个糊涂鬼,反倒是一件好事。知道的多了,这心里呀,沉甸甸的,不好受哇。” 两人脚下如风,又沉默了好久。 眼看赵家村都要到了,赵昱才道:“道友所求,我心里有数。长河郡可以任凭道友施为,扶龙庭之事,我不干涉。然则长河郡须得安宁,这是我唯一的要求。” 枯木子吐出口气,神色略显轻松:“能得道友答复,老朽心里总是松了口气。道友放心便是,老朽选的潜龙不日就会抵达长河,是时道友可以一观,若是个暴虐的,任凭道友区处。” 赵昱微微颔首:“如此便好。” 顿了顿,道:“我自生来二十载,都在长河郡打转。这里是我心安之处,容不得人乱来。” 枯木子很是理解的打了个稽首。 之后枯木子也不再入赵家村。得了赵昱答复,目的达成,自不用继续在这里蹉跎。于是便向赵昱告辞而去。 赵昱也不在意,自回了老宅,重新在柳絮身边躺下。 ... 却说郡城城隍庙,神域。 赵昱与枯木子离开之后,大城隍抚须轻笑一声,抬头对虚空深处说道:“南极,以你观之,我等这位老友,如何?” 应声神域裂开一条缝隙,就有一仙风道骨的仙家,拄着一条拐杖从中缓步走出,拐杖上还挂着一只青皮葫芦。 这位仙家仙意氤氲,有五彩霞光化作道道光华,在周身缭绕。他头发雪白,晶莹剔透,额前分外饱满、略略突出。面容慈和,总有微笑。 “出乎意料。” 这仙翁散去脚下云烟,自寻了位子坐下,然后抚须笑道:“他一身气血浑厚无边,肉身之中有三百六十七道神光、一百零八道灵光隐现,皆蕴藏玄妙。若爆发起来,初入化神的修士都要被他赤手空拳打死!这几乎让我想起了上古之时的巫。” 大城隍微微颔首,却莫名道:“也不知巫族还剩下几位道友...” 随之道:“赵兄弟把他的道路,又向前推进了一步。然如今看来,他这一步要大成,怕是耗时日久...不知大天尊是否等的?” “大天尊等的,但...” 大城隍默然。 仙翁见状,也是微微叹息:“炼假成真,炼假成真,我等命数,皆系于其一身呐...” “能有卷土重来的机会,已是殊为不易。”大城隍道:“多少道友魂飞魄散,你我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却转言:“倒是妖族的几位,到了现在这般田地还不晓事。大天尊到底是什么想法?依着我的脾性,五百年前就该打散他们的魂魄。就知道闹,这天地之间就他们有理!” “既是妖,桀骜便是本性。”仙翁摇头失笑:“大天尊为大局考虑...多留一分力量,日后也多一分把握。难道非得先拼个你死我活,到头来小猫两三只?” “再则...”仙翁话音一转:“其金乌元神,先天所属,道友,凭你我本事,要打散其魂魄,不过妄言耳。” “气不过罢了。”大城隍摇头:“我也知要杀他只是妄想。无量量劫之中,我等还多托了师尊、祖师庇佑才熬过了。而他只凭自己,就扛过来了。我等不如其远矣。” 叹息片刻,又道:“他曾做过天帝,不甘愿屈居大天尊之下,道友,难道此番还要忍他?” 仙翁笑道:“大天尊的意思,是看赵兄弟怎么选。” 大城隍微微一怔,随即笑道:“也是。诸般因果,皆系于赵兄弟一身。他的选择,才是盖棺定论。” 随后笑声越大:“大天尊也是个奸诈的——明眼人还看不出来?赵兄弟乃是人,又非是妖,怎么选择,岂非是一目了然?” 仙翁连忙道:“道友慎言。大天尊可在上面听着呐。” 大城隍连连摇头:“大天尊心胸若是如此狭窄,容不得我开个玩笑,那便不是大天尊了。” 仙翁失笑。 “好罢,此间事便只等赵兄弟来盖棺定论。”仙翁站起身来,脚下生起云烟:“说不得妖族几位道友最后还须得成全了赵兄弟。” “倘若如此,也是咎由自取。”大城隍道:“不过道友还是代我问一问大天尊,若是可以,与妖族的几位道友通个气。不教而诛毕竟不好。” 仙翁沉吟半晌:“也罢,我自将话带到。” 于是仙翁破虚而去,一路仙炁浩浩,直入三十六重大罗天。 弥罗宫便在这最后一重大罗天上。 其色霞光万丈,流光溢彩。其势恢弘、雄伟,神威浩荡。然则却稍显冷清,不见天兵天将,天神天官。 便是那飞舞奔走的龙凤麒麟、仙鹤狮虎,也皆是仙炁所化,非为灵智。 弥罗宫深处,凌霄宝殿之上,高最高最大,无量无边的神座上,端坐一尊天帝。正乃是:太上开天执符御历含真体道昊天至尊玉皇大帝。 天帝端坐,不动不摇,道妙永恒,天性自在。 他坐在那里,就仿佛镇压着一座混沌宇宙,浑然、厚重,让宇宙秩序运转,万劫而不磨! “大天尊。” 仙翁入了凌霄宝殿,微微躬身稽首:“真君使吾带话:不教而诛谓之虐。大天尊意下如何?” 二十四章 雄心壮志女胜男 上一世的赵昱,半辈子都在打打杀杀中度过,手上沾染的鲜血,涓滴累积,或可化为一座湖泊。殁在他手中的性命,不知有多少条。 后半辈子修身养性,收敛了杀气,圆润了精神。 到此世,赵昱也没少了杀斗,但都在妖魔鬼怪。 他更希望自己身处的大环境,能够平和安详。 杀斗不是目的,只是手段。从这方面来看,上辈子几十年的疆场生涯,实际上也是为了后半辈子能够活的安宁。 大秦要乱,随他去乱,但长河郡不能乱。 这是赵昱的底线。 赵昱也知道,大秦殁了,只要天庭还在,就还有新朝。新朝必定是建立在战争的基础上。这是席卷天下的大势,长河郡不可能置身其外。 这也是他答应枯木子的原因。 新朝归属为谁,他都没有意见,长河郡可以作为枯木子所选潜龙的龙兴之地,只是要保证长河郡安宁。 说来简单,实则并不容易。天下大乱,逐鹿夺鼎的大争之世,很多事都不能得到保证。枯木子无法保证他选择的潜龙,就一定能腾云而起。无法保证长河郡会在战争之中永远安宁。 其实赵昱也知道这一点,他只是想要一个保证。 如果真到了某一步,有人来荼毒长河郡,那不好意思,赵昱不会袖手旁观。 枯木子心里也清明的紧,所以他很高兴。因为他知道,只要赵昱答应了,在某方面来讲,赵昱对他和他选择的潜龙而言,是一个巨大的助力。 所以不久之后,大略只半个月,枯木子又来了。 这次便不是他独身一人,还包括了整个三元门、枯木子选择的潜龙,以及潜龙所属的一批势力。 “道友,别来无恙。” 枯木子面色红润,笑呵呵的。 赵昱点了点头:“道友,请。” 把枯木子迎进屋里,两人相对而坐,赵昱笑道:“看这模样,道友是打算把三元门都搬到长河郡来?” 枯木子点了点头:“正是。老朽既已决定与潜龙气运一体,自然不会犹豫分毫。” “好气魄。” 赵昱不禁赞道:“如道友这般,一旦决定,便义无反顾的,少之又少。” “迫不得已呀。”枯木子露出一抹苦笑,随即道:“还请道友不要见怪...长河郡毕竟是道友...” 赵昱不等他说完便摆了摆手,不在意道:“长河郡不是我的,三元门要在这里落脚,我没有意见。不过希望道友能够管束好门人弟子...” “道友放心便是。”枯木子笑道:“我三元门虽小,规矩却不小。” “这就好。” 然后枯木子便说起了他选择的潜龙。 “因早作了准备,一番运作,老朽所选潜龙此来,合乎凡俗法理,也是名正言顺。”枯木子道。 “哦?”赵昱微微一笑。 “镇西将军。”枯木子道:“因东南六州黄角之乱,西州兵马十亭调走七亭,由是边疆不稳,急需大将弹压...” 赵昱颔首赞道:“看来道友经营的不错。” 镇西将军可不是小角色。 大秦军方,以太尉为首,太尉之下半级是大将军。而太尉、大将军这两个职位不常设。大将军之下,便是骠骑将军、车骑将军,及其下的前后左右四方将军,也不常设。 前后左右四方将军之下,便是四佂将军,同样不常设,除非对外作战之时。四佂之下,便是四镇。 这四镇是镇东将军、镇西将军、镇南将军、镇北将军。 四镇大将,才是常设的最高军职。 赵昱说枯木子经营的不错,并非妄言。能在短短半个月之内,就给他选择的潜龙落实了镇西将军的军职,由此可见枯木子在大秦朝堂之中,经营的势力,有多庞大。 当然,也是外部条件正好合适。原本的镇西将军率兵东南,镇压黄角之乱去了。空出了这样一个职位,加之西戎的确不稳,各方面条件正好符合需求,稍稍一发力,做个推手,就达成了目标。 “准备的早罢了。”枯木子摇了摇头:“数年前老朽得出判断之时,就在为今日做准备。否则仓促之间,哪里做得到?” 赵昱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然后问道:“道友选择的潜龙,当身份不低,否则就算有道友做推手,也不可能如意坐上镇西将军的位子。不知这潜龙是为何人?” 枯木子微微一笑:“道友不妨见见?” 赵昱道:“可也。” 他也有些好奇。 枯木子虽然修为算不得高深,但为人还是不错的,而且很精明谨慎。这样的人选择的潜龙,必定不是等闲之辈。 片刻之后,就有侍从引着一人走进门来。 赵昱抬头打量,不禁一愣,随之侧过脸来,对枯木子道:“这...” “哈哈...”枯木子哈哈一笑:“道友看来很惊讶。” 赵昱摇头失笑:“的确惊讶。” 然后又继续打量,一边说道:“却是没有料到竟是一位女子。” 那潜龙开口了:“赵先生看不起女子?” 赵昱大笑:“非也非也。”然后道:“请入坐。” 才道:“一阴一阳谓之道。男也罢,女也好,在我眼中,皆是一般无二。” 那潜龙轻轻一笑,揭过此题,拱手作揖一拜:“久仰赵先生大名,果然闻名不如见面!本将军赢无缺,见礼了!” “好一个英姿勃发的镇西将军。” 赵昱微微拂袖,一股劲力暗涌,将她扶起,笑道:“你虽为女儿身,可我所见过的男子,没有一人在气度上能比得上你。” 赢无缺这个名字,乍一听,不像女子姓名。她身材高挑,皮肤健康,眉毛如柳叶,斜飞鬓间,有一股子凌厉的气息。 双目如星点,深邃有城府。神色里自有威严之气。 端坐下来,不动不摇,颇有人主之象。 而且也不是个羸弱的,只看她一双修长的手,上面的老茧,以及她一身破入先天的真气气息,就知道她本身在凡俗间,就是个强者。 身上穿着的显得男性化的衣着,跟增添了一分英气。 “将军姓赢,当是皇室中人。”赵昱道:“不知是哪位公主、郡主?” 二十五章 胸有甲兵腹藏经史 “公主也好郡主也罢,都不必再提。”赢无缺拂袖道:“本将如今是镇西将军。” “好!” 赵昱不禁道了个好字。 随后笑着对枯木子道:“果有人主气象。” 他说着话,抬手指着赢无缺头顶虚空之处,道:“紫气腾空三尺高,有化蛟之象,果为潜龙也。” 枯木子抚须自得一笑:“老朽虽老,却不曾老眼昏花。” 赵昱失笑。 随后闲谈几句,就说到正事。 赵昱也不等枯木子与赢无缺开口,便开门见山:“长河郡可以完完整整交与将军,王太守那里,我自有劝说,不会让道友和将军失望。说来道友为将军谋了镇西之责,倒是免去了我一番麻烦...王太守是个好官,但有时候稍显愚忠。若将军单人匹马,要王太守同意,怕须得我施些手段。如今将军镇西,名正言顺,王太守便没有理由驳我。” 镇西将军这个职位,权力很大。具体说来,包括西州、凉州、楼兰州、甘州在内的四个州,兵马大权皆操之于手,甚至兵家必争的一些重要郡县,连政务都可以过问。当然,这是明面上的。实际上,不论哪一任镇西将军就职,都不可能把这四个州压服。 尤其眼下,大秦局势严峻,黄角之乱爆发,使得庙堂颓势暴露。于是边塞州郡,许多人都起了小心思,很多领兵的将领拥兵自重。因此赢无缺这个镇西将军,怕是历代以来权力最小的。 不过终归有这个名器。 大义在手。 她可以从这四个州择取任何一个郡县,作为其总督之地。当然,若果没有意外,能不能消化,就要看她的本事了。 现在就不必了。 长河郡就是最好的选择。 “将军当知。”赵昱又道:“我与枯木子道友早有约定——长河郡要一如既往。将军要夺鼎逐鹿,征兵、征税,我都能理解,但不要过分。” 赢无缺轻轻一笑:“赵先生莫非以为本将军胸无点墨?” 一旁枯木子抚须笑道:“道友怕是不知,无缺此前,乃是一郡太守。其所领郡县,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家家安居,户户乐业,政务能力,首屈一指。” 见赢无缺发自内心的自信,赵昱不禁点头:“如此便好。” 却道:“不过...既然将军此前领一郡太守,如此作为,想必深得民心,却为何不以你所领郡县为根基,非得来这西州边塞?” 赢无缺道:“我所领郡县,乃是南阳。地处中原,就在庙堂眼皮子底下,又是四战之地,无险可守。敢问赵先生,倘若本将军以南阳为根基,该如何走出第一步?” 赵昱恍然:“原来如此。” 然后笑道:“将军果然胸有沟壑。西州虽偏远,人口、经济,都不及中原繁华之地。但有弊就有利...” “然也。”赢无缺笑道:“西州在民生方面,落后中原远矣。但西州边塞,却出精兵。我要夺鼎,兵马第一。况乎西北边塞四州,有蛮夷环伺,我要拿来练兵、积蓄实力,是名正言顺,不虞被朝堂怀疑。” “再则西州虽偏远,可却便于防守。中原之乱,必定不会在短时间内决出结果。过早参与进去,智者不为。我在西州,冷眼旁观,积蓄实力,一旦机会来临,雷霆一击,才是王道。” “至于民生经济,并非绝对。中原大乱,我正可趁此机会,招揽流民,加深战争潜力。一边降服骤变蛮夷,为我所用...” “边塞之地,看似资源贫乏,实则并非如此。第一,西北多草原,盛产牛羊马匹。不论是用来武装骑兵,还是贩卖,都可创造巨大的利益。第二,西北多火油、盐矿,周山余脉盛产各种药材...” 赢无缺侃侃而言,从军事的攻守之势,到民生发展,各种资源,凡此种种,事无巨细。 可见其对西北边塞的了解,并非流于表面。 “西北实则资源丰富,并非不能发展。”最后她总结道:“积年贫弱,关键在于交通不便。” 说到这里,她把目光落在枯木子身上:“上师已经答应于我,随后会动用神通法力,疏通中江、南河的几处险地,打开水路。如此,交通通畅,一切都不再是问题。” 赵昱听完,不禁连连颔首,抚掌笑道:“好好好,将军果然胸有成竹。如此,我便不必担心喽。” 然后笑着对枯木子道:“道友还真是下了大力气。” 枯木子摇头:“老朽一门上下,既然选择了无缺,那就尽力而为。” 疏通中江、南河上游的险地,并非一件容易的事。 要不然,这么多年,大秦早请仙道修士,做成了此事。 盖因大江大河的流向,乃至于各处险地,都是地脉形成,是天地自然的造化。一旦改动,稍有差池,就要酿成灾祸! 这是有前科的。 数百年前,大秦鼎盛之时,有一任皇帝就派出仙道修士,要疏通河道。却哪里知道,刚刚动手疏通一处,就发生了地龙翻身的灾祸。 那场灾祸异常剧烈,使得中江一段河流改道,祸及周边州郡,受灾的人群,多达数百万! 这样的灾祸,是无法承受的。 因此,即便知道疏通河道对大秦的发展,对东西之间的沟通,有着绝妙的好处,但也只能搁置下来。 赵昱摇了摇头:“道友有把握?须得知晓,疏通河道,若是成功,利处自然无限大。但若是失败...” 枯木子无奈一笑:“到了现在,还有什么要顾虑的呢?” 随后转言:“不是还有道友么?” 赵昱一怔,随即笑骂道:“你这老儿,竟把主意打到我头上来了!” 枯木子笑道:“除了道友,老朽还能找谁?” 一旁赢无缺郑重道:“请赵先生不要拒绝!我知赵先生神通广大,只要赵先生助我,一应任何要求,我一概应下!” 赵昱不禁感叹:“是个做大事的人。” 随后却摇了摇头。 枯木子一愣:“道友...” 赢无缺急道:“赵先生...” 赵昱摆了摆手:“别急,听我说完。” “我可以助你。地脉走向,在我眼中,如掌上观纹。不过我不会亲自出手,枯木子道友,我给你地气脉络图,疏通地脉由道友自己出手,如何?” 不等枯木子回答,又道:“至于条件...”赵昱笑着摇头:“我没有任何要求。” 二十六章 不图回报只求安宁 对赵昱来说,就算枯木子三元门满幅身家,也拿不出一样让他心动的东西来。 功决法术,赵昱不缺。 鸿蒙太一至圣真经比三元门的功法,不知要高妙到哪里去了。 法器宝物赵昱同样不用。他如今还未正式修行鸿蒙真经,涓滴法力也无。就算日后修行法门,炼出了法力,需要法器法宝,自己炼来,也比三元门的货色要强得多。 而三元门的修士,也同样不在赵昱眼里,赵昱没有什么事需要他们帮助。如果赵昱某一天需要帮助,也不是三元门帮得了的。 至于赢无缺,就更不用说了。 她能拿出来的回报,无非就是凡俗间玩意儿。 比如金钱利益,或者权职官位。 这些,赵昱哪里会看得上? 稍稍出手帮助一番,可也。不图任何回报。当然,也不会亲自出手。 看着两人的神色,赵昱摆手道:“说句不好听的话,枯木子道友,赢将军,你们都没有我需要的东西,所以不提也罢。” 两人皆是无言。 赵昱笑道:“我还是那句话——长河郡若是安宁,便是给我的最大的回报。” 赢无缺不禁叹然道:“赵先生与我不是一个层面的人...我想要回报,却无路可报,实在羞愧。” “做到你的承诺就好。” 赵昱笑了笑,端起茶碗:“将军与道友想必还有的忙,今日我便不留二位了。稍候我自去见王太守,二位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送走了三元门、赢无缺一行人,赵昱遵守诺言,直去了长河城。 太守王韬这段时间,也是忙的出奇。 主要就在于赏金衙门。 见赵昱突然到来,王韬心中有些疑惑,一边把赵昱请进屋内,一边让人奉上茶水,这才问道:“贤弟今日怎么有空来为兄这儿?” 赵昱笑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来见王兄,有一事相商。” “愿闻其详。”王韬洗耳恭听。 赵昱便道:“王兄是个明白人,大秦如今的局势,已是危如累卵。王兄主掌一郡,不得不为以后作打算。” 王韬微微一滞,却道:“黄角之乱虽盛,却不过波及东南六州而已。以大秦的底蕴,要镇压下来,并非难事。贤弟危言耸听了。” 赵昱摇头:“此间事,并非表面上看到的那样简单。黄角之乱,若真是乱民举事,以大秦千载底蕴,要镇压下来,的确不是难事。但王兄可知,这其中牵扯太大,已不单单是乱民与庙堂之间的矛盾。” 王韬皱眉不已:“贤弟知道些什么?” 赵昱指了指天,道:“天庭、妖魔,俱在其中。” 王韬面露惊疑之色:“不可能!” 赵昱失笑:“王兄何必自欺欺人?以王兄的官位,想必也能得到一些消息。黄角举事已二月余,不知朝廷镇压之事,可曾顺利?” 王韬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前文便曾说过,一郡太守封疆大吏,地位很高。即便王韬被排挤,可也不是绝对的。朝中仍然有清流,与王韬交好。 东南战事,已二月余。但进展分外不顺。 历来乱民举事,除非打官军一个措手不及,否则一旦等到朝廷反应过来,调集大军围剿,必定一触即溃。 但黄角之乱却并非如此。 原因就在于乱军之中,有许多来历不明的超级强者! 使得朝廷的镇压不但不顺利,反而情势急速恶化! 如今战乱已经从东南六州铺展开来,周边其他州郡,也已被波及。分明乱象愈大,愈发不可收拾了。 赵昱所言,真非是危言耸听。 “贤弟此来,莫非便是与为兄说这些?”王韬语气顿时有些生硬:“或者贤弟与某希人有了联系,来做说客?” 王韬凭真本事,在多方排挤打压之下,还能做到太守官爵,可见其人胸有沟壑。听赵昱这么一说,心思一转,就有了一些猜测。 他向来直言,与赵昱一般无二,于是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 赵昱点了点头:“王兄并未猜错。我的确与人有所联系,但并非王兄所想的那样。天下大乱,旧的王朝毁灭,新的王朝诞生,这是轮回至理。但我世外之人,对凡俗红尘,并不眷恋。我只是不愿看到长河郡受到影响。” 又道:“王兄当知,大势如车轮,滚滚而来。天下要大乱,长河郡又如何能够偏安?我不愿长河郡步入如此境地,唯有找一个有能力有魄力,有野心有担当的人,做那定海神针。” “再则此人,并非是我选的人。”赵昱摆了摆手,止住将要开口反驳的王韬,继续道:“我没有那份闲心去操心朝代更迭。是仙道门派三元门要扶龙庭,择的一位潜龙之主。前时英雄大会之事,王兄也知道,三元门参与其中。其缘故,在于通过一些手段,吞并西戎,为其选择的潜龙所用。” “此人我已见过,想必明日王兄会见到她。虽然可能会让王兄诧异,但此人的的确确,是个有能为的。我观她气数,紫气莹莹,有升龙之象。而且以她的身份来历,想必王兄也不会太过排斥。我已经对她有所要求——须得保证长河郡的安宁,我想这也是王兄所愿。” 最后赵昱站起身来:“还请王兄多多考虑,明日见过其人后,若王兄还是不愿,小弟会请王兄在我庄子落脚,安度半生。” 说完,赵昱不给王韬说话的机会,抬步一闪,便已消失在了王韬面前。 王韬伸出手,张了张嘴,最终落下一声叹息。 “唉...” 就像赵昱说的,王韬什么都好,就是有些愚忠。这样的人,在乱世之中,尤为可贵。所以赵昱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表明态度。 他不会把王韬怎么样。但会通过他自己的手段,把长河郡交到赢无缺手里。 而对王韬来说,赵昱此番强硬无理,让人心头愤懑。但王韬也非是不明白赵昱的心意。王韬愚忠,但同样是个好官。 他也不愿意看到长河郡被乱象波及。 叹息过后,王韬沉默良久,心里想着,待明日见过来人之后,再做决定。若来人不像赵昱所言那般,他王韬就是自刎殉节,也在所不惜! 二十七章 开河通路三月变 赵昱最终还是没能让王韬在赵家村养老——王韬虽有些愚忠,但并非全然不知变通。赢无缺的身份来历,给了王韬妥协的理由。 再则王韬满腹才华,虽已过中年,却不失抱负,不愿就此采菊南山。朝局如此严峻,多方受到排挤,他不也没曾放弃过么? 赵昱的话在前,赢无缺身份来历在后,自己又舍不下满腔抱负,唯有妥协一途可走。 王韬的妥协,基本上就代表着长河郡落入赢无缺的手中。王韬有能力,有手段,整个长河郡十三县,就没有不服他的县令。只要王韬配合,赢无缺要做的事,自是易如反掌。 由是不几日,波澜不兴之中,长河郡就已经换了主人。 王韬仍然是长河太守,并为赢无缺所倚重,并不曾亏待分毫,反而重用。譬如李子云等县令,也同样如此。 要夺鼎天下,建立王朝,并不是口里说说那样简单。不是说赢无缺背后有三元门鼎力支持,有赵昱默许,就具备一切条件了。 这不可能。 她需要帮助,需要辅佐。一个国家,种种脉络,千头万绪,复杂不堪。赢无缺又不是动念就知天下事的仙家,鼎力支持他的三元门,也没有这样的强者,所以中坚力量,不可或缺。 她此来镇西,大义是有了,名器是有了,但除了三元门,除了她自己的一些心腹,正是无人可用。 三元门的修士,可以帮她做一些凡人不做到的事,但要治理民生、训练军队,摆出堂堂正正之势,这些修士可不成。 赵昱实则为王韬、李子云等人感到高兴。 生逢乱世,遇到明主,才是这些读书人最大的幸运。赵昱不能肯定赢无缺能不能走到最后,但她是一个明主,这一点毋庸置疑。 有了长河郡作为根基,赢无缺大刀阔斧,自是一番雷厉风行。 此间事,赵昱便不关心了。不论是如何治理民生,不论是疏通河道开辟交通,只要赢无缺不把长河郡搞乱,赵昱都不予理会。 时光便如那云烟,眨眼就去了三月,已是将要入冬之际。 这三月以来,赢无缺在长河郡的诸般动作,开始显露出成果。 首先是疏通河道——枯木子亲自动手,根据赵昱给出的地气脉络图,果真完成了这一壮举,并不曾留下后患。 当然,这老儿也累的个半死。如果只是疏通河道,其他什么都不用管,以这老儿炼炁后期近乎圆满的法力修为,并不难。 关键是,在疏通河道的过程中,须得小心又小心,谨慎又谨慎,不能坏了地脉。所以很多时候,都需要动用大法力,牵引地脉改道。这就难了。 如果没有赵昱的地气脉络图,以枯木子的境界修为,绝对会出大问题。 长河郡南北,南河、中江,流经长河郡的这一段,都是最险峻的一段。其中险滩、水位落差,简直是人见人死,鬼见鬼愁。 不过三月之后的如今,一切都好了。两条河,最险峻的地方,都疏通完毕。如此,长河郡,或者说西州,通过中江,可直达中原、北方。通过南河,则与东南直接联系起来。 赢无缺的战略第一步,实现了。 在枯木子带着三元门中的高手疏通河道的时候,其余三元门的弟子,则在帮助赢无缺修路。 是的,修路。 交通是第一步,不单单是水路。旱路,尤其是长河郡内部的道路,须得大道通衢。 有三元门的修士帮助,修路就方便太多。遇山开山,遇水搭桥,可比凡俗普通人要迅捷的多。 在河道疏通成功的前夕,长河郡内部的旱路,也都完成了。从北端的长河城开始,直入南下,穿乡过县,直达南河河岸,并在南端河岸畔,修成一座码头。这是主干道。 又有十余条分支,尤以西部分支最多,都深入了西部周山余脉的山林之中。方便对周山余脉资源的开发、采集和运输。 连赵家村外,都有一条支路通过。 除此之外,赢无缺在政务方面,又做了一些补充,使得整个长河郡更加有秩序,更加稳定。同时开始征兵,并不多,只一万人,是量力而行。 又将赏金衙门做了一些改造,将之秩序化,把许多江湖绿林道上的好汉们,做了一些整编,从中选出一些听话的、好手,成立了一支较为特殊的队伍。 而这三个月以来,周山余脉之中的西戎,则倒了血霉。许多江湖绿林好汉,成群结队,兴冲冲杀入山林,只要安然回来的,基本上都发了。 他们为长河郡带来了大量的免费劳动力——相对的,西戎外围的许多部落,被连根拔起。老的基本上都玩完了,只要还有劳力的,都被抓出来,在赏金衙门兑换成了功勋。 当然,江湖中人也不是没有损伤。西戎好歹是一方势力,总人口百万,壮劳力人人皆兵,江湖中人虽然都是高来高去的好手,但一个不慎若是被大队人马围住,也只得一个死字。 这三月之中,进入山林没回来的绿林好汉,至少有两千人。 听起来让人心寒,但对刀口舔血的绿林好汉们而言,这根本算不得什么。因为他们得到的比失去的跟多。 数以万计的绿林好汉们,在三个月之内,至少抓捕了二十万西戎蛮族。这二十万西戎蛮族是一笔天大的功勋,因此而直接受益的绿林好汉,至少上千人——就算是赵昱,三个月在家不曾动弹,也略有耳闻——就在这三个月之中,长河郡有上百个先天高手相继诞生! 这对江湖人而言,该是多大的诱惑力? 赏金衙门成了香饽饽! 吸引力愈发的大了。连西州周边,乃至于接近中原的其他州郡的江湖人,都慕名而来。也使得长河郡江湖人这个群体,愈发壮大。而西戎,受灾愈发严重。 除了人口红利,绿林好汉们攻破西戎不落,当时的收获也同样不菲。或是金银财宝,大笔大笔。或是药材、物资,大批大批。 不论武功,还是金钱利益,都让许多江湖人赚的满盆满钵。 但实际上,真正得到好处的,是赢无缺。 二十八章 夜会三妖虎树猴 人口红利,直接作用在长河郡。赢无缺要做的许多事,都只需花费一些粮食,就能完成。各种建设,都是免费劳力,还不用担心死人。甚至军队的扩建,都可以录入相当一部分蛮夷青壮。 而各种物资,绿林好汉们运出来之后,当场就卖了。不论交易的商人是长河郡的还是外来的,都会对长河郡的经济,产生巨大的推动。 江湖中人要吃喝拉撒,要玩乐,都要花钱。这些钱,他们不可能留在手里,专程离开长河郡去花。都是花在本地的。 绿林好汉们都是大手大脚的人物,一掷千金的不在少数。实际上,他们赚到的钱,相当一部分,都落在了长河郡,为长河郡的发展,贡献了巨大的力量。 为此,赢无缺还专门建了一座城池,给这些江湖中人使用。 毕竟江湖中人还是桀骜的多,一言不合拔刀相向。若在普通人群之中,未免造成一些危害。倒不如专门划拨一块地,让他们自己去搞,只需要做好监督即可。 如此反倒是更加合了江湖人的心意。都道是镇西将军仁义。 纷纷扰扰,但赢无缺方向却把握的极为细致。又有王韬等人倾力辅佐,使得长河郡一日胜过一日。 前几天王韬公务路过赵家村的时候,还与赵昱感叹,说他的选择没有错。 倒是让赵昱好生取笑了一番。 至于在长河郡大变的这个过程中,赵昱,或者说赵家的家业,受到了冲击,但同样也取得了巨大的发展。 阿二等人这些天一直在外奔波,已经把赵家医馆发展到了临近的几个郡。 当然,这些赵昱是不在意的。 三个月以来,赵昱除了陪伴新婚的小妻子,其他时间都在修行,打熬气血、开辟穴窍、孕育神灵。 柳絮也随同赵昱,转换功法。打散了原本修成的真气,复归气血,重修冰肌玉骨功。 当然,这也是柳絮的真气武功还未登堂入室的缘故。若她修到先天,要转换功法,便不容易了。贸贸然打散真气,就会伤及根本,反而得不偿失。 这三个月之中,赵昱连续开辟成功十余个穴窍,并打开一个穴窍沟通天地灵机,孕育出一尊神灵。说来已经不慢了,可一想到人体穴窍多如繁星,一点激情登时烟消云散。 但这事急不得,本来就是水磨工夫。又没有什么天材地宝可以作为辅助,只能慢慢来。 好在赵昱经历一世,心性沉稳,倒也不曾心急做出贸然举动。 这一夜,赵昱等到柳絮睡去,便起身来,打算去静室修行。自成婚以来,除了开头几日,后来赵昱都是这么过的。 前半夜是柳絮的,后半夜是修行的。 刚走出卧室,正是月明星稀,赵昱忽然神色一动,抬起头来。 隐约就见到远处高天之上,有几道诡谲的气息奔袭而来。 赵昱不禁喃喃:“难怪我今日心血起伏不定...” 却身形一动,眨眼间就出了庄子,来到后山荒坡上负手而立。 “妖气!” 这是妖的气息! 这些年来,长河郡以西的老山老林之中,不知多少开了灵智的妖死在赵昱手中。对妖的气息,赵昱敏感到了极点。数十里之内,无所遁形。 “哪里来的妖,竟如此大胆...”赵昱望着那几道迅速接近的妖气,周身气息一放,勃然升腾。他双目如明星,点点有精光,口里喃喃自语:“妖气浑厚少有,不是小角色。看这模样,分明是奔我来的。” 赵昱放出气息,在超凡脱俗的生灵眼中,犹如黑夜中一轮冉冉升起的昊阳,显而易见。 果然,那几道妖气微微一转,便奔荒坡而来。 呼吸功夫,几道妖气从天而降,落地一滚,化作几头妖来。 赵昱目光微凝,瞪眼一看。 总共三道妖气,落地三头妖精。为首的黄面獠牙,额头上有一个醒目的王字,分明便是一头虎妖。 其余两头,一个尖嘴猴腮,是个猴子。一个面目僵硬,犹如枯树老皮,竟是个树妖! 这三头妖精,个个妖气澎湃,冲宵激荡。尤其那头虎妖,头顶妖气冲出,几乎化为实质,有半步化神修为。另外两个,也都是炼炁后期近乎圆满之境! 这等层次的妖精,赵昱不是没遇到过。但都藏在老林深处,穷山恶水之间。等闲绝对不会出来。加之份属不同种族的妖精基本不可能联合。由是赵昱心中就有了许多猜测。 赵昱打量这三头妖精的时候,他们也在打量赵昱。 那虎妖身形庞大,有一丈高,雄壮无匹。一双黄橙橙的虎目打量了赵昱一番,踏前一步,踩的地动山摇,随即凶声闷气道:“你就是那个赵昱?” 赵昱暗道一声果然,面无表情道:“我便是赵昱。你们三个不知死活,竟敢到我面前来撒野,莫非是来为死在我手中的妖精报仇?” “笑话!” 那瘦猴开口了。 站在虎妖身边,猴子便如同一只婴孩,一个丈高,一个不过五尺,正好只有一半。又干瘦干瘦,一个疏忽,怕是要忽视了他。 他声音尖利,似乎金铁摩擦,分外刺耳:“你宰了多少小妖,大爷我可不在意。赵昱是吧?识相的束手就擒,跟大爷走一趟,如若不然,今夜便不让你好过。” 这猴子竟还有些文雅,说起话来还文绉绉的咬文嚼字,让赵昱颇为有些意外。 也让他更加确认了来着不善。 普通的野妖,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只知道喊打喊杀,要吃要喝。如这猴子一般,能说话的,还有条有理,知道威胁的,赵昱还从来没见过。 “看来你们来历非凡...” 赵昱摇头失笑:“但要让我束手就擒,就你们三个畜生还办不到。动手之前,我须得问一问,你们从何而来?” “恁多话作甚?”虎妖闷声道:“我们是妖!” 又道:“他在骂我们。猴子,逮住他,揪了四肢,尝尝鲜。” “大王要见他。”树妖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活的就够。”虎妖道。 二十九章 一拳打死后患多 虎啸起,平地里一声炸雷。云从龙风从虎,突兀间飓风起于冥冥。吹得天地乱,刮得鬼神愁! 那虎妖张开血盆大口,声波咆哮,化作实质,同时丈高妖躯携着狂风一跃而起,妖气化作庞然虎头,有三十丈大,找准山头,一口就啃了下来! 电光火石之间,声威赫赫。这一击,无边压力骤起,四面八方,压得山低头,石崩乱,竟有锁住虚空的味道! 若得枯木子在此,失了先手,怕是这一击之下,就要束手就擒。但在赵昱眼中,却不过尔尔! 赵昱长身而立,抬头观那妖气化作的虎头,口里大笑一声,抬手便是一拳! 这一拳,不见声响,似乎平凡。却那跃在半空的虎妖眼中,竟是参天巨拳从平地起,悍然一拳当空,劲气凝成一丝,尚未打出,便搅得虚空摇摇欲坠! 虎妖勃然色变,咆哮一声:“出手!” 噗! 就譬如轻轻一口气吹灭蜡烛,赵昱一拳击出,妖气化作的庞然虎头哀嚎着炸开,虎妖从中跌落出来,碰的一声落在坡上,砸出一个大坑来! 而此时,那猴子和树妖,竟是尚未反应过来! 赵昱踏步走下荒坡,一手藏在腰间,一手负在背后,一边淡漠开口:“再问一句,你家大王到底是谁?” 猴子和树妖惊叫一声,齐齐纵跃,来到虎妖处。树妖警惕无比的望着接近的赵昱,猴子则连忙把虎妖从坑里拔了出来。 “你很厉害。” 树妖面色不变。 其实不是他面色不变,而是他无法变色。他本是一头树妖,化形不全,面孔都是木质,哪来的色变? 甚至连语气,都波澜不兴。 若非赵昱知道这些妖精与人的不同之处,也能一眼看透这妖精的修为,换个人来,怕还要被唬住。 猴子把虎妖提起来,叫道:“这人不可力敌,老树,闪了!” 转身一纵,妖气升腾,就要溜。 “既然不答...” 赵昱神色一冷,身形陡然拔高,骨节噼啪作响,便作丈高巨人。周身气血流转,哗啦啦如长江大河,竟升腾起一丛鲜红无比的火焰来!那火焰中,又有点点星光透体而出! “那就去死!” 言语间,横空一拳轰然击出! 空间塌陷,当中一点漆黑幽深旋转,随之变得炽热无比,就仿似打出了一颗太阳,一刹那红艳艳的光在山头爆发开来! 数十里内,都为之一震! 待得光芒散去,方圆数百丈的山头被削去三丈,化作一个光亮剔透的平台。原本不论山石野草,皆杳无踪迹。 那如琉璃般的平台中间,虎妖、猴子,连一根毛都没剩下。唯一块枯木,似乎烧焦,竟还一颤一颤的动弹。 赵昱信步上前,不禁笑道:“植物成精,果然生命强横。” 那枯木中传来虚弱无比却又波澜不兴的声音:“齐天大王不会放过你的。” 声音落下,枯木随之化为飞灰。 “齐天大王...” 赵昱眼睛就眯了起来:“那妖王如何知道我,还派小妖来寻我?” 言语间,背影下山而去。 此时,赵家村已是人声鼎沸。 此前那一震,似地龙翻身,将熟睡的赵家村惊醒。男女老幼,不论何人,皆奔出屋来,多有惶然之色。 直到赵昱从山上下来,有人看到他,便有所明悟。 赵昱喝了一声,声音平淡,能抚平心灵:“不必惊慌。有妖精到此,已被我收拾了。” 众人果然心安,自回屋里歇息不提。 柳絮自也醒来,等赵昱回屋,这才问道:“怎么了?妖精是怎么回事?” 初为人妇,柳絮少了许多跳脱,多了更多柔和。 赵昱听她关心,笑答道:“小妖小怪,不必吃惊。睡吧。” 事情自然不像赵昱说的这样简单。 若是野妖,死了便死了,一切介休。 但今夜来的这三头妖怪,却有靠山。而且还是了不得的靠山。 齐天妖王何须人也? 乃妖神座下四尊妖圣之外,十二妖王中的一员。在五百年前的大劫之中,都不曾被灭杀。可见其凶横之处。 这等妖王,才是真正的妖王。不是那穷山恶水之中,随便占据一座山洞就自称妖王的野妖。 便譬如大城隍曾经所言,真正的妖王,都是仙! “仙啊...” 赵昱闭着眼,心里千回百转。 仙是怎样的存在? 鸿蒙至圣真经之中,就有详细的境界叙说。仙凡之间,一条天堑。而赵昱,虽则厉害,却仍在凡俗。 依着赵昱自己的估计,如今最多只能对付化神境界的修士、妖怪。而化神之上还有返虚地仙,返虚过后,才是真正的仙! 其中差距,不可以道理计! 若那妖王亲来,赵昱无计可施,唯死而已。 但这样的事,他不会对柳絮说。一则未免柳絮担忧,大是不该。二则说了也是无用,徒增烦恼。 当然,赵昱也知道,那妖王不可能亲至。 盖因天庭在上! 妖王若动,不论什么原因,天庭都不会等闲视之。 可即便如此,就算妖王不来,妖王座下同样有的是强者。化神的妖怪、返虚的妖怪,难道还能少了? 所以赵昱心中,仍是忧虑。 “不好办呐...” 半宿就在思绪连篇之中度过。 眼看天色将明,赵昱没有丝毫睡意,便起身来,在院中徘徊。 忽然一道神光从天而降,赵昱站定,拱手一礼:“原来是老哥哥。” 却是大城隍到了。 那大城隍一身神光,身处于另一层面,非是赵昱这般境界的人物,根本看不到他。 大城隍点了点头,还了一礼,道:“昨夜之事为兄已是知之。此中缘故,还要赖我。” “哦?” 赵昱不禁一怔:“老哥哥何出此言?” 大城隍道:“这里不便说话,贤弟找个僻静所在。” 赵昱颔首,把大城隍引入静室,相对坐下,赵昱才道:“请老哥哥明言,小弟洗耳恭听。” 大城隍这才一一道来:“贤弟知晓吾为城隍,乃天庭正神。贤弟来历,颇为玄奇,贤弟自己当有所察觉。” 赵昱一愣,心头不由一转:“难道天庭知道了我的来历?” 但面上毫不动容:“老哥哥的意思是?” 大城隍笑道:“贤弟不必多想。为兄看不出贤弟的根脚,但能推算出未来关于贤弟的一些大事。” 三十章先天至宝乾坤鼎 第三十章新的文字(29)“未来?” 赵昱目光微微一闪。 大城隍含笑颔首:“此间妖神之乱,命数注定,要了结在贤弟手中。贤弟天命系于一身,便是那应劫之人。” “是吗...”赵昱听了,心头微微一沉,念头转动之间,开口道:“莫非那妖神也算到了?” 大城隍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妖神虽法力无边,神通广大。但其为天帝封印,被至宝镇住元神,哪得推算贤弟命数?况乎此时,妖神尚未破封而出,否则以其性子,若知道了贤弟来历,昨夜来的怕就不是三头小妖了。” 话语一顿,大城隍才道:“而天帝早已搅乱天机。如若不然,贤弟这二十载必定磕磕绊绊。” 赵昱凝眉:“看来我须得好生感激天帝才是了?” 大城隍笑而不语。 赵昱又道:“既如此,昨夜三头小妖,又是怎么找到我头上来的?”“这便是为兄所言赖我的缘故了。”大城隍略略歉意,道:“妖神神通广大,其座下妖圣、妖王,皆非等闲之辈。这倒也没什么。只是天帝怜悯其万劫苦修,殊为不易,于是五百年前才不曾赶尽杀绝。此番妖神尚未破封,那齐天妖王便先出来了,闹出这么大乱子,天帝便要下狠心。为兄于是上书劝道:不教而诛是为虐...” 赵昱登时反应过来:“莫非天庭遣人将我的事告知了那齐天妖王?”一句话出口,已隐有怒气。 “贤弟息怒,听我道来。”大城隍连忙道:“此间事,关乎无量量劫,为兄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我等仙神有一大敌,伐仙灭神,终结一切,殊为可怖。命数注定劫难必将临头。妖神虽然可恶,性子桀骜不驯,但毕竟与我等同出一源。若能留他等一条性命,大劫来临之时,也多一分力量。反之,若与其死磕,胜了也是惨胜,是时劫难临头,又拿什么去抵挡?” “无量量劫?”赵昱吃了一惊,暂时熄了怒火,疑惑道:“什么敌手伐仙灭神,竟让天庭如此战战兢兢?” 大城隍摇了摇头:“贤弟日后便知。” 赵昱见他不愿说出来,也不好勉强。权当是真,也不多作疑虑,便道:“于是天帝采纳了老哥哥的意见,派人去与那妖王通了气?”大城隍颔首:“正是。因为命数注定,妖神之乱要终结于贤弟之手。结果是注定的,但程度可以稍作调控。是时若贤弟下狠手,诛杀了妖神,这等结果我等不愿看到。或可收服妖神,保存力量...” “于是便以我应劫之人以为威胁,兵不血刃?”赵昱气乐了。“贤弟休要气恼。”大城隍心平气和道:“这是最好的结果。妖神毕竟法力无边,虽说贤弟身具命数,但若能少些杀斗,也是好的。毕竟命数归命数,却也不能保证贤弟的安危呀。” 这话倒是不错。 赵昱不禁沉思片刻,心里倒是认同了不少,却道:“不过眼下看来,怕是不曾如了天帝的意。” 大城隍叹了口气:“贤弟所言不差。那妖王桀骜惯了,哪里是受威胁就低头的人物?却是我聪明反被聪明误哇...不过好在不曾造成无法接受的恶果。只可惜了一番好意,终归是一场空。” 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只古拙的青铜小鼎,捧在手心,对赵昱道:“天帝谓我曰:此番乃是天庭失误,为贤弟带来麻烦。于是令为兄带来此宝,暂借贤弟所用。” 言罢便将那小鼎放在赵昱手心。 赵昱捧起小鼎,细细打量一番,不禁问道:“这是什么宝物?”以赵昱敏锐感官,竟无法察觉到这小鼎的存在——然而这小鼎分明就在手心捧着! “此乾坤鼎!” 大城隍正色道:“乃是开天辟地之时,应运而生的先天至宝。能炼化一切,返本归元。我观贤弟所修法门,耗时耗力。若按部就班,千百年也难有所成。不过贤弟这等法门,为兄虽看不出根底,却也能估摸一些奥妙——若是修成,根基之深厚,前无古人,前途无所限量。” 稍稍一顿,道:“但时日太长,毕竟等不得。于是我请南极长生大帝向天帝建议,求来此宝。贤弟拿了这宗先天至宝,便可将那大妖大魔炼化,返本归元,炼成本源精气,补益己身。以我观之,只需炼化一尊妖王,便可助贤弟告成大功!” 赵昱听完,捧着小鼎的手不禁紧了又紧,心里泛起一阵阵的涟漪。之前怒气登时烟消云散,化作喜气,不自禁露出了一抹兴奋之色。 大城隍呵呵一笑,抚须道:“有此宝在身,贤弟便有自保之力。除非妖神亲至,便是妖圣妖王来了,也奈何不得这乾坤鼎。” 赵昱缓缓放下小鼎,长身一拜:“老哥哥如此待我,我该如何感谢?” “哎,”大城隍笑眯眯的摆了摆手:“我惹出来的麻烦,自然要为贤弟抹掉手尾。贤弟呀,这乾坤鼎,记得要好生利用。一旦妖神之乱过后,此宝便要收回。” “谨记在心。”赵昱认真的点了点头。 “对了。”大城隍道:“贤弟修为不足,无法炼化这乾坤鼎。说来为兄也没能耐炼化此宝——这枚法印贤弟拿着。” 便从怀里掏出一枚巴掌大小的符印来:“贤弟以心头血将其祭炼一番,便可通过这符印操控乾坤鼎。这里有一句咒法....如此这般,便可催动至宝。” 赵昱喜色连连,连忙接过符印,珍而重之,将其藏于怀中。把乾坤鼎交与了赵昱,大城隍微微舒了口气,离开之前仔细叮嘱了赵昱好些关要之处:“那齐天妖王已知贤弟根脚。昨夜只遣了三头小妖,一则是因为小觑了贤弟。二则是有东岳大帝盯着,他不敢随意乱动。然昨夜贤弟下了狠手,他不见小妖归去,必定会倍加重视,说不得下一次来的就是地仙级数的妖魔,甚至亲至。” “贤弟有先天至宝护身,一干旁门诡谲手段暗算不得贤弟。但面对面的时候,贤弟仍需小心谨慎。那修为高深的妖魔,动起手来,以贤弟如今的境界,怕是还未反应就着了道。是时先天至宝也无能为力,毕竟贤弟不能炼化,只是借用而已。” 三十一章 乾坤三法妙无穷 “因此若有妖魔来袭,贤弟须得先下手为强。” 大城隍告诫连连:“只要乾坤鼎爆发威能,便是妖王恐也无法脱身,任凭炼化。” 最后道:“为兄建议贤弟立刻激发至宝,将其置于这赵家村之下,以至宝之威,护住赵家村。如此以来,不论是变化之术,还是其他妙法,一旦进入乾坤鼎护持范围之内,贤弟便可察觉,然后直接施展威能,将其拿下。” 赵昱分外感激,连连致谢:“老哥哥待我如此,我该如何报答?” 大城隍微微一笑,别有深意:“自有机会。” 言罢走出静室,纵身化为神光,跃入半空,只留下一句话:“以贤弟一身气血,一日十二个时辰,以法印催动乾坤鼎可持续三个时辰,要注意安排时间,莫要到了紧要关头,却催动不得...” “老哥哥放心,小弟省的!” 赵昱对空遥遥一拜。 直到大城隍眨眼远去,赵昱回了静室从新坐下,默然良久,端起茶碗一口喝干,这才拿出符印,咬破舌尖,一口心血喷在符印上,目视其被符印吸干。 果然就与符印在冥冥之中产生联系。 一些道纹玄妙,登时出现在脑海里,赵昱品味一番,便就知道了如何借符印之力催动乾坤鼎。 符印之中,只有相关乾坤鼎的三条法门。 其一便是炼字法。任何有形无形,可理解不可理解,无论法则还是元炁,亦或者实实在在的物质,只要入了乾坤鼎,一概要被炼化。 其二便是御字法。催动此法,乾坤鼎放出的先天灵光笼罩范围之内,一切诡谲诅咒左道法术神通,皆化于无形。 其三便是观字法。催动此法,任何变化、潜行之属的法术神通,都如掌上观纹。 催动之前,以气血之力激之,然后念动相关三条法门的一句咒语,便可催动至宝爆发威能。 赵昱品味良久,睁开眼时,长长的吐出口气,眼中喜色是怎么也掩盖不住。 有了这乾坤鼎,只要不是自己作死,安全问题就能得到最大的保障。 托着小鼎,拿着符印,赵昱走出静室,来到后花园中,不丁不八,稍稍站定。然后将目光落在符印上,精神空前集中,片刻之后,口里崩出一字:“咄!” 气血汇聚于掌心,猛然一激,那符印便放出微微毫光来。 赵昱动念之间,念出一句咒法,另一只手中的小鼎随之飞起,滴溜溜当空一转,化作一道灵光,一头扎入地底消失不见。 冥冥之中,有先天灵光从大地升起,把个赵家村十里范围之内,笼罩的水泄不通。 赵昱微微感受一番,不禁点了点头。 “如此,再无后顾之忧...”“只是这气血消耗,实在恐怖了一些。” 赵昱转念间,心头略略有些郁郁。 果然如大城隍所言,若全力催动法印中的三条法门,以他如今浑厚的如渊似海的气血,就算爆发穴窍,动用神灵,也只三个时辰而已。 稍稍试验一番,赵昱便摸清楚了三条法门各自对气血的需求。若单一催动观字法,可整日持续不间断,而不会对一身气血造成无可弥补的压力。单一催动御字法,则只能持续九个时辰,消耗大了许多。而单一催动炼字法,则只六个时辰,消耗再增。 若三法合一,只三个时辰,便要气血耗尽。 “炼字法不可乱用,观字法可常用,御字法视情况而定。” 赵昱心里便有了根底。 随之又想到乾坤鼎:“先天至宝是什么级数的宝物?鸿蒙太一至圣真经的基础部分,只到法宝九品,其上便一片迷雾。不过我如今通过符印、咒法,借用乾坤鼎的伟力,都力不从心,可见这宝物果然非同凡响。” “也是了。大城隍说,妖王妖圣来了,也讨不得好。须得知道,我这还只是借用威能。若在其主人手中,以其法力神通,该有怎样的伟力?!” 赵昱不禁心中惊叹。 不过赵昱虽然惊于这宝物的威能,却不曾产生贪念。 一则大城隍将其送来,这是恩惠。虽说大城隍口口声声是为了弥补差错,但赵昱知道,就算弥补差错,也不必拿这样的宝贝出来。 这是恩,恩将仇报,不是赵昱的性子。 二则大城隍与他交情颇深,称兄道弟,非是等闲。贪婪兄弟送来的宝物,赵昱不屑为之。 “如今我倒是期盼那齐天妖王亲至。”赵昱收起符印,就在花园的石桌畔坐下,心里动念:“以大城隍老兄所言,只要炼了这尊妖王,汲纳其本源精气,我便可将穴窍之道功行圆满。” “不过...只死了三头还不到化神的小妖,想必那齐天妖王就算重视,也不可能这会儿就赤膊下场。下次定有妖来,但来的,必定不是这头妖王。” “可惜了...” 赵昱倒是期盼这妖王自己过来。一则可一次性累积起功行圆满的资源。二则嘛,断去短时间内的隐患。 毕竟妖神尚未破封,这齐天妖王就是前锋。灭了他前锋,恐怕要等到妖神出来的时候,麻烦才会临头了。 如今对赵昱而言,什么三元门,什么赢无缺,都放在一边了。齐天妖王,才是赵昱最为重视的存在。 不炼了这头妖王,赵昱绝不离开赵家村! “等吧...” ... 大城隍神光一闪,便回到了城隍庙神域之中。 那仙翁正优哉游哉,喝着茶,浑然无事模样。 “你这老儿。”大城隍降下神光,指着仙翁笑骂道:“我来回奔波,劳心劳力。你倒好,自个儿喝起茶来了。” 仙翁抚须一笑:“你这峨眉云雾茶倒是好滋味。” “李老儿!” 大城隍闻言一怔,瞬即大怒:“你趁我不再,盗我灵茶!好哇,我今天定不与你干休!” 说着话捞起袖子就要干。“慢来慢来!” 仙翁连忙道:“不就喝了你一壶茶么?下次赔你一盘桃儿,行了吧?” 大城隍这才消气,笑道:“这还差不多。” 两人于是相对坐下。 仙翁道:“乾坤鼎给他了?”“本真君出马,还有办不成的事?”大城隍自得一笑:“有了这乾坤鼎,想必我那贤弟不需多久,就能功行圆满。以一尊妖王的精气打下的根基,啧啧,李老儿,我都眼热呀。” 仙翁哈哈一笑:“你眼热又能如何?这是他的缘法。” 三十二章 万死一生作食粮 “只是可惜了那猴子。” 大城隍叹了口气:“也是个战天斗地的主儿。好歹熬过来没死,却还是逃不脱命数哇。” “他自己的选择,与你何干?”仙翁摇头:“圣母娘娘都不曾说什么,你管恁多作甚?” 大城隍连连摇头,叹息不止。“圣母记挂一分香火情,早遣了精卫仙子去说他,反而激发了他骨子里的桀骜。好言不听,鲁莽至斯。前次逃得一命,这次...算了,不去说他。” 随后转言:“道友,几位至尊如今情况若何?祖师呢?大天尊可有消息?” 仙翁摇了摇头:“仍无法脱身。那人留下的气机实在浩瀚,祖师和几位至尊须得亲身镇压,才能为我等徒子徒孙造就炼假成真的机会。”“是我等无能。”大城隍露出痛恨之色:“师父有事,弟子服其劳,可我等万万年修为,竟如此无力,到现在还要庇依于祖师!实在无颜见人呐!” 仙翁默然,片刻之后才道:“这是缘法,也是命数。偌大一个混沌宇宙,至尊圣位就那么几尊,我等又不争气,如之奈何?不过也是祸兮福之所伏。道友与赵兄弟关系亲密,日后未尝没有机会。” 大城隍苦笑连连:“也许罢...”又道:“你自回弥罗宫上禀大天尊。我去东边走一趟。” “你还不死心?” 仙翁不禁道:“他死则死矣,总归是为了我们的未来贡献一分力量,博得一份情面...” 大城隍摆了摆手:“我自有计较。” 便就化光而去。 仙翁见状,直是摇头,叹息一番,脚下升起云烟,也自去了。 大城隍化光而走,眨眼之间,便已跨越千山万水,到了大秦沿海。远远望去,海天一线之下,湛蓝一片。 大城隍显出身形,望了望远处,那大海深处,有一道冲天而起的妖气,震动宇内。 便就纵身往那妖气所在而走。一座幽幽大岛前,大城隍顿住身形,随之开口喝道:“小猴子可在?” 片刻功夫,窸窸窣窣,一片妖云腾空,一群大妖小妖驾云来到近前。 “你是哪路毛神?” 为首一个黑脸壮汉粗声粗气:“怎敢到花果山来撒野!”“掌嘴!” 大城隍眉头一皱,也不见动弹,只听啪的一声,那黑脸壮汉惨叫着跌落云头。 一时间,大妖小妖哗然鼓噪,却也不敢上前来。 有小妖叫道:“毛神,有本事休走,待我去叫来大王,要你好看!”“出言不逊,本君送你一程。”“哎呀!” 惨嚎声中,那妖翻滚着飞入了大岛深处。 大城隍也不在意面前这些妖精,只等待片刻,就见一方金云刹那来到眼前,上头一尊妖王,毛脸雷公嘴。 只见这妖王一身金毛,身长不过五尺,矮小干瘦。却一身气息,勃然暴烈,妖气冲宵,搅动风云。“小猴子。” 大城隍露出一抹笑意。 那妖王叫道:“玄坛老儿,你再唤一声‘小猴子’,俺老孙定不饶你!” 大城隍,亦即是龙虎玄坛真君,闻言微微一笑,也不在意这猴子桀骜,道:“小猴子,贵客盈门,你便是如此待客?” “哼!” 妖王闷哼一声,转身就走:“要来就来,嫌俺老孙待客不如意,你自走便是。” 真君摇了摇头,脚下升起七彩霞光,随那妖王入了大岛,在一处洞府前降下云头。 妖王也不招呼他,只管进入,真君自也入内。 妖王道:“你来又是要劝俺老孙?” 不等真君开口,妖王便道:“死了这条心罢。俺老孙不信命!前番苟活一命,实在羞耻。今次,嘿嘿...” 妖王嘿然一笑:“俺自生来,战天斗地...” 真君怔了怔,不禁叹息:“何苦来哉?你...” 妖王摆了摆手:“你来劝俺,俺感激你。然则真君何以不知?俺老孙这样的人物,高不成低不就,活到最后,也只是炮灰。” 说到这里,妖王正色道:“何不让俺任性一回?” 真君知道,这猴子是怎么也劝不动了。良久道:“罢了罢了,圣母娘娘的话你都不听,我这说来,也只当放屁。你要寻死,我如何阻拦?” 说完之后,直接化光而走。妖王怔滞半晌,忽然狂笑起来。那笑声冲宵,震的大岛瑟瑟发抖,震得云空破碎万千,震的大海波涛汹涌,震得一片凉意,好不凄凄。“俺便成全了你罢!” ...... 弥罗宫,凌霄宝殿。 大天尊听完仙翁叙说,正待说话,就听到耳畔狂笑,从下界传来,一时间也是默然。 片刻后,大天尊谓仙翁道:“你说,这劫数延续至今几多年,是不是真该到了了结的时候了?我们选择赵昱,到底对,也不对?” 仙翁沉默片刻,躬身微微一礼:“事到如今,大天尊,别无选择。无论赵昱对也不对,他终归是仙道一系。” 大天尊点了点头,不再言语。然后起身,来到一方宝镜前。仙翁跟随侧畔。 就见那宝镜之中,正是花果山模样。一团妖云从山中飞出,其上有三头大妖,看那妖气,皆是地仙返虚级数的妖怪。 这三尊妖怪驾驭妖云,一闪划破长空,路过东岳,东岳大帝站在山顶,默默看他们经过。路过中江,有中江水神也从江中探出头来。 路过西岳,自有西岳大帝静静注视。 一直看到那三尊妖怪把云头按落在长河郡赵家村。 就见一道白茫茫的灵光闪过,那三头妖怪已然消失无踪。 大天尊袖袍一拂,宝镜复归平凡,随即抬起脚步往凌霄宝殿外走去:“万死一生活下来,不容易。如今却要化为他人口中食粮,成为垫脚之物,悲哉,悲哉!” ... 花果山中,妖王微微一怔:“去了么?好好好。看俺这满山的妖怪,能不能把你的肚子填饱!”... 赵家村,赵家老宅。 赵昱探手一拿,乾坤鼎飞出地底,落在掌心。 拿眼一看,只见那小鼎之中,一缕白汪汪的本源精气,散发出一股诱人至极的味道。 赵昱大笑一声,取出一只玉瓶,把炼化三尊返虚妖怪而来的精气,倒入其中,又把乾坤鼎复归原位。 这便拿着玉瓶,反身进入静室。 盘膝坐下,劲力一震,一滴流光溢彩的本源精气飞出玉瓶,落入口中。 咕噜一声咽下肚子,化作滚滚洪流,噼里啪啦,只冲的赵昱筋骨阵阵作响,整个人猛然拔高,脸色变得通红通红。 三十三章 本源精气果非凡 三尊地仙级数的大妖炼化而来的本源精气,休看只小小一缕仅十来滴,但其中蕴含的本源精气之磅礴,却如长江大河,洪流涛涛。 一滴入肚,恰是那大河之水天上来,九天之上冲刷而下,直直将赵昱肉身撑的鼓胀起来,浑身气血激荡,骨节爆响,几不能自已。 赵昱强自镇住心神,竭力引导这股磅礴精气,将其一分为二,一向外,冲刷筋骨皮肉,一向内,洗练五脏六腑。 精气所过之处,无论毛发皮肤、筋骨血肉、五脏六腑,乃至深入骨髓、大脑,都有一种玉色莹莹的毫光迸射而出。 最终这两股精气合于玄关一窍,从头顶而下,经过早早开辟成功的诸般穴窍,将其撑的更大,打熬的更加坚固,最终化作一股无与伦比的力量,朝着未曾开辟的穴窍狠狠撞击上去! 只听得啵啵之声绵绵,每一声响,赵昱都随之一颤。直到这滴精气消耗殆尽之时,竟一鼓作气,破开了三百个穴窍! 这滴本源精气在开辟出三百个穴窍之后,唯余下一股子带着先天混元气息的灵光,乍然铺散开来,将赵昱肉身从里到外洗练了一遍。 这灵光最后一分为二。一半化作数百,各自落在穴窍之中,盘桓生根。那本就孕育出神灵的穴窍之中,得了这一分灵光,其中神灵便譬如吹气一般暴涨、成熟起来。不曾孕育神灵的穴窍,得了这一分灵光,自有一股灵性蕴生而来。 另一半则冲入识海之中,迅速与神魂凝结一体,使得赵昱本就强悍的几乎要化为实质的神魂,披上了一层莹白的光泽。 似乎神魂中有一些缺憾,在这一瞬间被弥补了许多。 不知过了多久,静室中,赵昱缓缓睁开眼睛。也不见精光,也不见生电,只那一双眼睛,就好似个深渊黑洞,深邃的让人捉摸不透。 微微吁出口气,竟化作一股狂风,在赵昱满脸惊愕之中,把个静室卷的七零八落,激荡起阵阵回应。赵昱连忙闭口,心知是肉身暴涨,力量陡增,暂时无法完美控制而造成的结果。 于是一边搬运气血,震动肉身,复归入微,一边心中欢喜沉吟。 他也没料到,只一滴本源精气,就有如此之功。开辟三百穴窍,孕育百尊穴窍神灵,并催生原本穴窍神灵生长、成熟。 若按部就班,以水磨工夫去推动,百十年时间也不定能取得如此功果。却在这一滴本源精气之下,不过几个时辰,就成功了。 关键是不但成功了,还有额外的巨大好处! 赵昱体味着肉身的变化,一边返照神魂,心里的喜意更甚。 那精气冲刷过后,一则使得各处穴窍沾染上一股坚固不灭的道韵,每个穴窍,都蒙上了莹莹的白光。不但使得穴窍更加稳固,不易破坏,而且穴窍被撑开更大,能蕴藏更多的气血,爆发起来,威能更甚之前数倍。 每一个开辟出来的穴窍都是如此,可见这几个时辰的功夫过后,赵昱一身本事,暴涨到了怎样的程度——每个穴窍较之此前都能数倍爆发,近七百个穴窍一起爆发起来,全力出手之下,举手投足,破山断流,那也是等闲! 何况若穴窍中的神灵齐齐展露神通,还不知道有多大威能! 说起穴窍神灵,说是神灵,实则本质上,乃是一种肉身神通孕育出来的灵性。每一个穴窍开辟出来,实则就代表了一种肉身神通的觉醒。 譬如五脏主窍,其中五尊神灵,主宰五行神通。譬如六腑主窍,胃窍主吞噬炼化,譬如肠窍,主吸纳融合。每个穴窍的神灵,都是一种肉身神通的灵性。 如今,这些穴窍和穴窍神灵,都沾染上了坚固不灭的道韵,不论神通威能,还是坚韧持久,与此前相比,都不可同日而语。 穴窍、神灵得到了巨大的好处,而赵昱的神魂,也没落下分毫。 前文便曾说过,肉身穴窍之道的难点,其一在于气血。气血不够充盈,冲不开穴窍,反被反噬。 其二便在于神魂。 神魂不够坚固强大,第一是控制不住强横无比的气血。第二,在打开穴窍,勾连天地,熔炼天地灵机之时,外魔入侵,若神魂弱小,也只走火入魔一途可走。第三,穴窍中孕育的神灵,若神魂不够强大,也控制不住。 所以穴窍之道,修肉身,也要壮神魂。齐头并进方是王道。神魂强大超过需求,这自然是好事。但气血太盛,神灵过强,神魂控制不住,便是取死之道。 赵昱的神魂,经历一世,本就强到了一定程度。此世又稀里糊涂得了鸿蒙太一至圣真经,虽不曾正式踏足仙道法力的修行,却取了其中一门锤炼神魂的法门,二十年来勤修不缀,使得他如今神魂本就强过肉身需求。 而如今,这一滴本源精气最后余留的先天混元灵光,有一半都融入了神魂,使得神魂也沾染上了坚固不灭的道韵。 如此一来,每次汲纳乾坤鼎炼化的本源精气之时,都能融合一半先天混元灵光,使得神魂坚固强盛,永远在肉身需求之上,便再无后患可忧。 当然,赵昱也知道,汲纳本源精气,也不能太过频繁。因为实在过于勇猛精进,力量暴涨的幅度太大,须得沉淀一段时间,打磨圆润,复归入微之后,才是继续突飞猛进的时候。 赵昱小心翼翼的收起了玉瓶。 这其中至少还有九滴本源精气,这九滴本源精气,至少足够赵昱一月所用。赵昱可以想象,待得这玉瓶中的精气全数服下,自己开辟的穴窍知道,必定会进入一个崭新的层次。 一滴精气冲开三百穴窍,孕育百尊神灵。推而衍之,十滴便是三千穴窍。正好与赵昱推演出来的下一个层次相当。 “待得开辟三千穴窍,孕育出千尊神灵,不知那时,我又到了何等层次...” 心中的喜悦,自是无法言表。 好在赵昱经历一世,心性沉稳厚重,能按捺平复。若换个小青年来,这时怕是又叫又跳,失声失态了。 三十四章 开窍蕴神如喝水 对于这乾坤鼎炼化出来的精气,有如此效用,赵昱也自有些猜测。 无非两点。 其一,毕竟是三尊返虚地仙级数的大妖满副身家炼化而来。这样的大妖,随便一尊,面对面硬刚,赵昱都远远不是对手。其法力、元神、肉身精气,都达到一个骇人听闻的地步。三尊炼出十滴精气,一滴就是一尊地仙大妖的三分之一身家,能有如此功效,大略也在情理之中。 其二,便是乾坤鼎。这宝物实在厉害。只间接催动,其真正威能,怕是亿万分之一都不曾爆发,就能轻而易举,炼了三头大妖。先天至宝之名,果然无愧。 想必在炼化大妖为本源精气之时,经由乾坤鼎,产生了一些莫可名状的变化。这才有如此功效。 也正因如此,赵昱打心眼里,对大城隍更是感激。对天庭,对那位三界至尊,也多有了一些好感。 “如此,只要我小心谨慎,摒除妖魔诡谲手段,任凭他妖王亲至,也只能成为我道途上的资粮...” 如今赵昱非但没有了丝毫担忧,反而期盼的紧了。 随着修为突飞猛进,一身气血暴涨了十倍,现在再来催动符印,便不比此前那般为难。便是最困难的炼字法,催动九个时辰,也是轻轻松松。 从静室出来,正好是傍晚时分。 就有侍女前来,只道是夫人请老爷用膳。 成亲之前,赵家上下,都称赵昱为少爷。成亲之后,便升格了,是老爷了。 到了屋里,就见柳絮盘起头发,一身夫人雍容装扮,多有温柔之气。 “夫君,用膳了。” 就起身来,要服侍赵昱用饭。 赵昱摆了摆手,把她按在位子上,笑道:“我又不是小孩。” 柳絮轻笑。 自是愉快用膳不提。 餐桌上,柳絮并不询问其他,只是家长里短。不管什么妖魔鬼怪,也不管三元门、赢无缺,乃至于这几天庄子里频频出现的异象,柳絮都不问。 她知道,赵昱要告诉她,就会说。不告诉的,她绝不多问。 从一个性格大大咧咧,风风火火的江湖女侠,柳絮成亲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就成了一个真正的居家主妇。 毕竟时代背景如此。 名头再大的江湖女侠,除非出家的,只要成亲的,没有几个还会走江湖。无不是转化为居家主妇。 “镇西将军那边,之前刚刚遣人来,说是有要事相询。” 柳絮给赵昱盛了一碗汤,一边道:“妾身说夫君正在静修,他们明日还会来。” 赵昱点了点头:“不要去管这些。明日若再来,你随意打发了就是。” 柳絮微微点了点头。 对于凡俗间的夺鼎大事,赵昱浑然也不想理会了。 之前该做的,都做了。难不成这赢无缺还要把他赵昱送上战场,为她卖命不成? 况乎赵昱如今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区区凡俗之事,哪里还有精神去管? 饭后,与柳絮相携,在村中漫步一番。回到家里,前半夜自然要交给柳絮,后半夜赵昱起身,又来到静室之中。 幽暗的灯火下,赵昱盘膝坐下。双手捧在腹下,手心一枚符印。 气血激荡之间,符印毫光闪闪。 那深藏地底的乾坤鼎,炼字法、御字法、观字法,齐齐施展,爆发出一片凡俗肉眼不可见的灵光,将整个赵家村,笼罩的严严实实。 肉身之中,如渊如海的气血,如同开了闸的大坝,洪泄而出。 赵昱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层层如同火焰一般的气血虹光之中。 就在这种状态之下,赵昱搬运气血,熟悉暴涨的力量。每每权力催动符印一个时辰,赵昱就停下来,服下几粒自己炼制的精气丸恢复消耗的气血,然后继续催动。 在消耗、回复之中,逐渐将暴涨的气血,一一纳入掌控。 如此,便是三日。 三日之后,通过催动符印,激发乾坤鼎三道法门,消耗和回复气血,在这样的过程中,赵昱完成了对气血的入微掌控,将暴涨的力量,打磨圆润。 轻轻的呼出一口气,赵昱走出静室,唤来左右侍从,泡了一壶茶,就在后花园中,稍适放松了半个时辰。 一张一弛,才是修行之道。赵昱如今,还没到一闭关就以年来计算的境界。每每修炼一段时间,就要出来放松放松,看看闲云,观观野鹤,稍事放松心灵。 之后便又入了静室,打算再次服用本源精气。 毕竟有一种紧迫感。 那齐天妖王如悬在头顶的铡刀,随时可能斩下来。为此,赵昱不得不尽快的提升自己的修为,以便于在关键时候,能够挣扎一二分。 好在乾坤鼎炼化出来的精气,并不存在隐患问题。都是最本源的精气,最纯净无暇。吸纳入体,并不会造成根基不稳的现象。 只要把暴涨的力量打磨圆润,其他都不在话下。 于是赵昱吞下了第二滴本源精气。 这一次,就轻松了许多。 上次吞服,盖因本身修为浅薄,引导起来,殊为困难。而此番,因上次服用了一滴精气,修为暴涨,神魂壮大,使得牵引起来,就轻松了许多。 这次只用了一个时辰,就将一滴精气消化完毕。 果然如上次一般,又是三百穴窍开辟成功,百尊神灵蕴生而来。仍有先天混元灵光,继续加固穴窍,壮大神魂。 接下来只用了两日,赵昱便第三次服下本源精气。 修为越是身后,消化本源精气、打磨暴涨力量,所需的时间就越短。这次,便不是一滴,而是两滴一起服用。 竟又有了第一次的那种稍稍力不从心的感觉。 好在神魂又增强了许多,毕竟没有出差池。 如此,只三次,就消耗了四滴本源精气。依着这样的速度,十滴本源精气,最多五六次,就会消耗殆尽。比赵昱预估的时间,要短的多。 但这是好事。 上次三尊地仙大妖前来,下一次还不知道是几尊,也不知道是什么境界的大妖。但肯定比之前三尊要强,数量要多。 为防疏漏,越早把力量提升起来,心里自然就越安稳。 这几天,赵昱的心绪,愈发的绷紧。冥冥中自有预感——齐天妖王的下一次动作,应该快到了。 三十五章 地仙大妖再来袭 东海花果山,那妖王躺在一方金云上,手里捏着一只酒瓶,满是金毛的猴脸上,露出醉醺醺的模样。 忽然这妖王直起身来,唤道:“大黑。” 就有一团妖云升空而来,一个黑脸壮汉站在云端:“大圣爷爷!” 妖王慵懒的点了点头,又灌了一口酒水:“几天了?” 那黑汉一愣,憨粗粗的脸上露出疑惑之色:“几天了?” 咚! 酒瓶飞来,直直打在黑汉脑门上,砸出一个大包:“我把你这作死的黑子,俺老孙问你,去抓那应劫之人的,去了几天了?” 黑汉这才恍然:“十日,十天了。” “十日啦?”妖王哦了一声:“还没回来?莫不是到哪里逍遥自在去啦?” “哪敢呐!”黑汉连忙道:“大圣爷爷,谁敢不听您的话呀。” “有些眼色。”妖王嘿嘿一笑:“那你说,怎还不回来?” 黑汉挠了挠头:“不知道。” “憨货!”妖王不知又哪儿拿出来个酒瓶,咚的一声,砸的那黑汉龇牙咧嘴。 “你去,叫牛犇带些兄弟,再去看看。” 说完妖王又躺下,继续喝酒。 “哦。” 黑汉驾云而去。 片刻之后,又有一方妖云,载着六个大妖,从花果山飞射而出。 妖王远远望着,脸上醉意不见,只暗暗叹了口气。 “俺老孙自生来,就算被如来那老儿压在手心五百年,也没叹过气。现在是老了么?” ... 牛犇是一尊返虚天劫境的牛妖。 要说牛犇的牛生,千百万字也说不完。 站在云头,牛犇心里,也是叹息又叹息。 回想起当年在平天大圣座下呼风唤雨的日子,想吃人就吃人,纵横山林,那是何等自在?却哪里料到如今这般田地? 不过说来,以他不过返虚的低微境界,在那样的大劫之中,竟能活下来,也是侥天之幸了。 要知道,连那些传说中的上古大圣,开天辟地以来的老东西,魂飞魄散的都不在少数。连他家大王都湮灭于劫数之中,他却能活下来,这不是天幸是什么? 如今虽然半死不活,但好歹还能咋呼咋呼,也该是满足了。 只是应劫之人又突然冒出来,让牛犇分外不爽。 什么狗屁应劫之人? 这样的人,最是可恶。 就像现在的大王,那猴子一样。都是些杀星。谁要挨上了,那就是倒霉透顶。 好在这次这个什么应劫之人,还只是个凡人。想必不会出什么差错。但转念又想到十日前去的三个一直没回来,牛犇虽然实在,却也不得不多留一个心眼。 于是谓左右其他五个大妖道:“熊九他们三,十日不归,那应劫之人虽然只是凡人,但谨慎些总是好的。等到了地头,俺们三人两队,前后呼应,为防万一。” 就有个狗脸的大妖笑道:“牛哥,你谨慎过头了罢?熊九他们,一定在哪儿逍遥去了。花果山虽好,可四面都是水,整天看着,淡出个鸟来,大圣爷爷又不让出山。这次有机会,他几爷子还不好生耍子耍子?” “对对对。老苟说的对。牛哥,咱这次,也不能放过这机会。那凡俗间,还是有些好东西可以耍子。” “新鲜的人肉,嗤,想起来就流口水。” “尤其是娘们,细皮嫩肉的,吃起来最爽口。” “滚蛋。”牛犇大手一挥,瞪其拳头大的牛眼睛:“要耍子以后有的是机会。这次大圣爷爷专门叮嘱了,你几爷子敢乱来,老子拳头可不认人。” “牛哥,咱发发牢骚,用不着这么认真罢?” 牛犇闷哼道:“你们几个,虽然在大劫之中逃得一命,活到现在。可毕竟经历不多,不知道应劫之人的恐怖。怎么小心都不是多余的。” 又道:“到了地头听俺的,丢了小命俺可不会为你们感到可惜。” 其他五个大妖面面相觑。 妖云划破天际,带起阵阵妖风,席卷而过。 每每经过名山大川的时候,牛犇就异常谨慎。因为他知道,在这些名山大川之中,有天庭的大神镇压。 但让牛犇感到惊奇的是,一路过处,竟不见天庭大神拦路。 “难道在那应劫之人身边等着俺自投罗网?” 他不得不产生这样的心思。 不过大圣爷爷的命令高于一切,他只能按捺住一些忧虑,勇往直前。 如此,不片刻功夫,就到了长河郡,然后按落妖云,在一处树林之中,显出身形来。 牛犇道:“俺和老苟,羊力,我们打头阵。郎三、青竹子、喇叭,你们几个跟在后面。见事不对,你们就逃,回去告诉大圣爷爷。” 于是打定主意,妖气一裹,直往赵家村遁去。 此时赵昱,正在院中走拳。拳脚招式,到了赵昱现在这样的境界,已经完全没有了用处。 神通中人,动手之间,牵动天地元炁,各种法术、神通,劈山镇海,毁天灭地,哪里是什么招式可以应对的?打不过就打不过,除非有好的法宝,凌厉的神通,绝不存在凭着招式就能胜过敌手的情况。 练拳走脚,只不过是赵昱的一种习惯罢了。持续了一辈子的习惯。 只是一种儿戏,连活动手脚都算不上。 因为他这样的层次,一旦稍稍用力,就惊天动地。 忽然之间,赵昱身子一顿,察觉到乾坤鼎有异。连忙静下心来,神魂返照,观字法之下,就感受到极点极度危险的气息,正在迅速接近! 赵昱神色一动:“终于来了!” 当下抬步反身,就进了静室,翻掌取出符印,气血含在掌心,心神紧绷,只待那来者入了乾坤鼎笼罩范围之内,就要催动法门,将其纳入鼎中炼化了账。 却说牛犇几人眨眼功夫遁至赵家村外,牛犇一身黝黑盔甲,头上两只插天犄角,身后大红披风,看起来威武狰狞。便行走在最前,正要踏入赵家村,却忽然顿住脚步。 竟是冥冥之中,心中升起警兆。 “止步!” 牛犇止住懵懂的其余五妖,在原地来回踱了几拳,忽然抬起拳头,找准赵家村方向,一拳轰杀过去! 三十六章 百余精气心欢喜 牛犇身长丈余,魁梧壮硕到了极点。浑身上下每一寸肌肉,都充满了无尽的力量!这种纯粹的力量,甚至化作实质,扭曲他周围的空间,使得他整个人,都模糊起来。 他五指虚张,宽阔的掌心凹陷下去,无可比拟的力量在掌心形成一个旋涡,散发出浩瀚的气息。然后猛地握拳,悍然一击,轰杀而出! 噗! 却一声轻响,这惊天动地的一拳,竟仿似打入虚空,混不着力! 须得知晓,返虚地仙级数的人物,一击之下破灭数万里大地都不在话下!何况牛犇还是返虚天劫境,一脚即将踏过仙凡之隔的大妖?!摘星拿月,都是等闲。 若这一拳击实,休说区区赵家村,半个大秦都要毁于一旦! 实则这等神通大能,无论修士还是妖魔,尤其化神之上的存在,一旦交手,多在天外虚空,绝不会刻意去破坏这个世界的主要构架——大地。 牛犇却是察觉到了一股子危机,条件反射之下,才打出这一拳。 “不好!” 但这一拳打出之后,牛犇心里一跳,大叫不妙!但反应不及,猝不及防之下,竟被拳劲带着向前突出数步!待他稳住脚步,恍然天旋地转,只觉一道白茫茫的灵光铺天盖地刷过来,登时便没了知觉。 余者五尊大妖只看到牛犇全力打出一拳,然后一道白光闪过,便就消失无踪! “老牛!” 五妖大叫,却不敢上前,反而连连后退。 以这五妖的修为境界,哪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分明遭了暗算!连老牛这样的天劫境大妖,都眨眼着了道,必定不是等闲手段! 五妖心头战战,一时间竟不知所措。 “怎么办!?” 老苟汪的一声,震碎了半天的云,叫道:“是天庭,一定是天庭的那些毛神!他们插手了!” “回去!”喇叭盯着一头花,沉声说道。 这里就他这个植物成精的妖怪最是冷静:“老牛神通,远超我等。他都着了道,一点浪花都翻不起来,我们已是无能为力。当上禀大圣爷爷,听大圣爷爷区处!” “走!” 五妖对视一眼,摇身一晃,化作一股妖气就要遁走。 却忽然间,赵家村上空,方圆十里,一个巨大的白蒙蒙的光罩显现出来,猛然向外一张,便把这五妖囊括其中。 随之一收,又消失于无形。 当初大城隍将乾坤鼎交与赵昱的时候,就曾说过,以赵昱那时的本事,通过符印催动乾坤鼎,笼罩赵家村,当颇为吃力。 但并非意味着,赵昱操控乾坤鼎,就只能笼罩十里。 只不过范围越大,消耗越大。 而今赵昱修为暴涨,催动起来轻易便捷了许多。以观字法察觉到这次来的大妖竟分外谨慎,当下只拿住一个,于是心头一转,猛地催动乾坤鼎,在其余五妖将要离去之时,将其一举成擒! 静室中,赵昱一声清叱,念动咒法,催动炼字法威能全开。那深藏地底的乾坤鼎中,地风水火四起,阴阳二炁交织,只眨眼功夫,就把那六尊地仙大妖炼成了本源精气! 招手摄出乾坤鼎,将其中本源精气倒入玉瓶,细细一看,竟小小一汪,怕不百滴有余! 赵昱大喜,同时也为此番来袭的六尊大妖感到惊叹! 前次三尊大妖,不过才炼成十滴精气。此番六尊,竟有百余滴。可见这六尊大妖,其修为与此前三尊相比,不可同日而语。 赵昱境界不到,只知这六尊大妖皆是返虚地仙,却看不透其具体修为。不知那牛犇一身修为,返虚三境,已走到尽头。 天劫境大妖与地劫境、人劫境,乃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不可同日而语。 单论法力,每个境界之间,至少十倍递增。 实则此番,这百余滴本源精气,七八成都是从那牛犇满副身家炼化而来。 “有了这百余滴精气,至少能令我开辟出上万个穴窍...” 赵昱暗自琢磨:“不过要开辟一元数圆满,还远远不够。今日这等好事,再来十回,尚有些勉强。” “那妖王亲至最好。只他一尊,便绰绰有余。” 但话是这么说,赵昱仍然心有忐忑。妖王毕竟是妖王,乃是跨过天人之隔的大能。与这样的大能对阵,说实话,即便赵昱掌握乾坤鼎,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 谁知道那妖王有什么厉害手段呢? 万一还不等赵昱把他弄死,他就把赵昱给弄死。这并非没有可能。 赵昱也知道,如此一而再,再而三。那妖王遣来的人手屡屡不归,就算再是愚蠢之辈,也察觉到了不对头。何况妖王那等级数,早是妖老成精,也许行事粗暴,但并非没有智慧。相反,其智慧渊深如海。 绝对是糊弄不得的。 说不得赵昱这话就要成真,下次来的,就算那妖王本尊了。 于是赵昱抓进机会,炼化本源精气,要勇猛精进。等到那妖王来时,把握也好大一些。 当然,赵昱也不是不曾想过逃避。 逃避并非可耻。他如今修为,还不敌返虚地仙。面对一个跨过天人之隔,不知修为到了哪一等的妖王,他这点修为,萤虫比之皓月。 只是又想到,面对那等妖王,这世界,哪里还有逃避的余地? 天上地下,躲到哪里,那妖王找不到他? 除非天庭。 然则天庭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他们送来了乾坤鼎!而不是一早让大城隍把赵昱带到天庭上去。 唯有一途可走。 只有斩了妖王,平了妖神之乱,才能天下大吉。 硬刚而已。 赵昱把乾坤鼎重新置在地底,静气凝神,待得心绪平复如幽泉,这才从玉瓶中引出四滴本源精气,一口吞入腹中。 初时,赵昱吞服一滴,便觉为难。而如今,炼化了十滴精气,穴窍开辟过三千,修为再增一层,有次底蕴,一次性炼化四滴,已是轻而易举。 精气入腹,化作洪流滚滚,噼里啪啦,势如破竹,冲开一个又一个穴窍。先天混元灵光所过之处,一尊又一尊穴窍孕育出灵性来。 神魂之中,逐渐一种饱满、舒适的满足感。 一只黄皮葫芦,在其中微微抖动。 三十七章 穴窍万八神三六 “事不过三。俺老孙连送三回礼,再要装作不知未免令人耻笑。” 齐天妖王暗自思忖道:“可那人修为浅薄,便是吃了俺老孙送去的好处,也只等闲蝼蚁。” 想到这里,妖王立起身来,金灿灿的猴毛迎风飘荡。 “罢了,” 妖王斟酌片刻:“最后一波,给他个大礼。看他能走到哪一步,是时...嘿,俺老孙就来称量称量,看看老祖和娘娘他们的选择,是对是错。” 妖王双目之中,内蕴金光,妖气浩浩,直冲斗牛。 “儿郎们何在?!” 大喝一声,震天动地。 “大圣爷爷,俺们在此!” 大片大片的妖云从岛中腾起,一尊尊大大小小的妖精,数以百计。小的不到化神,大的跨过天人,成群结队,立在妖云之上。 “跟俺老孙走一遭!” 金云一闪,已是消失无踪。 群妖鼓噪,呼呼喝喝,连忙驾云弄风,各展神通,追逐而去。 金云闪过东岳,东岳大帝脚下升起云烟,拿眼去看,不禁叫道:“这猴子怎么动身了?” 念头一转,化作一道光,上大罗天去了。 路过中岳,有中岳帝君查知,也连忙奔弥罗宫而去。 一路大大小小的神灵,神通广大如帝君者,皆登天而走。 那弥罗宫凌霄宝殿之中,呼吸功夫,就汇聚了十余位天庭大神。 “众卿来意吾已知之。” 大天尊端坐神庭,俯瞰三界。拂袖招来挂在殿侧的宝镜,镜中一抹金光,白驹过隙。 就有那仙翁躬身稽首:“大天尊,这猴子亲自出手,怕是赵昱无法抵挡。” 虽然予了赵昱乾坤鼎,但这猴子的的确确,非同一般。以赵昱如今的修为境界,虽然炼化了三波妖精,可乾坤鼎却并非赵昱所有,也无法炼化。间接催动,怕是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那妖王打死了。 有一位须发银白的仙家笑道:“长生大帝何须担忧。你看那猴子,慢吞吞的,分明不走心。玩闹呐。” 一些大神不禁笑出声来。 实在也是个道理。 以那猴子太乙金仙的能为,从东海至长河郡,虽则数以万里计,却一个念头都不用。抬步就到。何必还要驾云? 大天尊并未开口,却拂袖扫了扫宝镜,就显出一片妖云来。 良久才道:“这是送礼去呐。” 众大神闻言,细细一想,齐齐颔首不提。 “大天尊。”玄坛真君出列,面色有些沉重:“前日我去寻那猴子,看他模样,唉...然为防万一,还请大天尊下旨,清源妙道真君走一遭罢。” 就把目光放在一旁一直未曾开口的一尊大神身上。 这尊大神身长丈余,着金甲金盔,手执一口神兵,有三尖两刃。其眉心三眼,面如金铁,周身上下,道韵化作神光,缭绕不休,端端是英武非凡。 此言一出,其余大神不禁颔首点头。 大天尊道:“二郎以为如何?” 清源妙道真君抱拳一礼,却对玄坛真君道:“师叔神通,远甚于我,何不亲往一遭?” 玄坛真君微微摇头:“吾不忍再见那小猴子。” 清源妙道真君闻言,微微颔首,对大天尊道:“既如此,大天尊,末将愿走一遭。” 大天尊道:“既如此,便去罢。须得牢记,以保那赵昱安危为第一。” “遵大天尊谕!” 言罢转身大踏步走出凌霄宝殿,纵身一跃,已是消失不见。 ... 却说上次六尊大妖前来送死,至今已有三月。 昨日里,赵昱将将把百余滴本源精气,炼化殆尽。 现如今,他一身修为,已是翻天覆地! 单单穴窍,已辟出一万三千八。孕育神灵,三千六百尊。肉身之强横,气血之浩瀚,震天动地!便是一尊地仙当面,赵昱也有信心硬生生把他打死! 今日赵昱正在后花园中,与柳絮饮茶观春花。忽觉心跳得厉害,警兆频频,让人安稳不得。 赵昱便知,等了三个月,该来的,终于要来了。 于是连忙唤来管家。 管家不明所以,只听赵昱道:“令赵家村一干人等,老老小小,速速离去。越远越好。” 又唤来阿大,谓道:“你护着夫人,携一干上下侍从,皆去长河城。代我告知赢无缺,使她小心谨慎,做好准备。一旦见势不妙,立刻撤出长河郡,乃至西州。” 最后才对懵懂的柳絮道:“我的劫数到了。柳絮,你自随阿大一道,先去长河城,若事有不对,便远走他乡,越远越好。” “夫君...” 柳絮神色大变。 赵昱拂袖止住她要说的话,将她耳畔散乱的发丝拢在耳根后,笑道:“不要担心。我只是害怕你们受到波及。我自无事,事后定能相间。” 不由分说,便让阿大带着柳絮离去。 赵昱心中担忧,无非便是打将起来,波及甚广,以至于柳絮等遭到池鱼之灾。当然,他自己,也没甚把握。 修为越是高深,就越能体会到那些大能的神通法力,其广大,其浩瀚,其不可琢磨。虽手握乾坤鼎,然赵昱仍然没有多少把握,能抵住那妖王。 眼看柳絮一步三回头,赵昱忽然想到什么,道:“等等。” 柳絮眉开眼笑,连忙奔回。 以为赵昱改了心意。 却看到赵昱摊开手掌,一只黄皮葫芦滴溜溜迎风见长。 赵昱把葫芦交道柳絮手中,在她耳畔耳语几句,才道:“凭此葫芦,定可保的安稳无虞。” 柳絮笑容顿失,张了张嘴,眼看赵昱神色坚定,只好离去。 于是带上府中一干人等,到了门口,放出葫芦,那葫芦迎风便长,化作三十丈广大,葫芦口放出吸力,把全村老小皆吸入其中,随即一晃,破空而走。 偌大一个赵家村,原本热热闹闹,登时之间,祥和化作一片寂寥。 赵昱长身而立,仰望天际,微微叹了口气。 赵昱手中握着一枚法印,就这么等待着。 忽然之间,一道金光天际闪过,还不等眨眼,亿万分之一个弹指,一尊妖王就来到了村外。 赵昱拿眼看去,只见那妖王干瘦干瘦,浑身没有二两肉。其穿着一身朴素无比的布袍,当空凌立,脸上浓密的金毛,分外的耀眼。 赵昱有些惊讶。 “妖王?” 虽隔着七八里,但妖王分明听的清晰,目光跨越虚空,正好落在赵昱身上:“正是俺老孙!” 三十八章 齐天大圣世无双 “老孙?” 赵昱脚下仿似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托着他缓缓升起,直至于与妖王齐平。 道:“妖王还有名姓?” “怎的没有名姓?”妖王大笑一声:“兀那小子,且听好喽。吾乃齐天大圣孙悟空是也!” “齐天大圣...” 赵昱心头不禁一跳。虽则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头,但总觉得这妖王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于是面色乍现郑重,抱拳稽首:“原来是齐天大圣。我叫赵昱,想必妖王已是知之。” 大圣微微颔首,傲然道:“自是知之。俺道你个劳什子应劫之人,原来只是这般蝼蚁。亏得俺老孙兴师动众,实在不该。” 然后道:“休要以为,有天庭靠山,俺老孙便奈何不得。识相的,快快出来束手就擒,如若不然,俺老孙动起手来,打你个灰飞烟灭,倒时后悔莫及。” 说话的功夫,一团浩大的妖云已是来到那齐天大圣的身后,妖云散开,露出百余妖精。赵昱打量一番,心中不禁震动。 这百余妖精,其中赵昱看不出深浅,分明跨过天人之隔,至少天仙级数的,就有半数。余者多是返虚,化神、炼炁者,小猫两三只。 “大王如此狠话,莫非依仗的便是你身后的群妖?” 齐天大圣哈哈大笑,伸出毛乎乎的手指,指着赵昱:“我把你个不识相的应劫之人,俺老孙自生来单打独斗许多年,你道俺靠小妖小怪么才有齐天大圣的威名?” 一番嗤笑过后,大圣傲然当头,摆了摆猴爪子:“去,把他给我拿来,让这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跪在俺老孙面前求饶!” 于是争先恐后,百余大妖咋咋呼呼,各施手段,蜂拥朝赵昱杀来。 赵昱见状,心头疑惑,却不敢怠慢,连忙催动乾坤鼎,至宝灵光乍现,恍然之间,天地一片澄澈,百余大妖竟皆消失无踪。 就见赵昱立在当空,脸色已是变得通红。周身噼里啪啦,气血化作一方星宇,震动空间,破碎一片。 分明感受到那乾坤鼎中,莫大反抗之力! 哪里敢分心? 连忙竭力催动至宝,展现威能,要把那百余大妖,皆炼化了账。 然则却也不得不分出一分心思,仔细关注着那齐天大圣。 但那大圣却不曾动弹,反而云淡风轻。 赵昱更显疑虑。 但对他来说,却是一件好事。此时百余大妖,跨过天人之隔的,都有五十尊以上。以赵昱如今之能,催动乾坤鼎,已显勉强。若此时那妖王进来,赵昱怕是无能为力,只有束手就擒。 那妖王不动,赵昱不禁暗暗松了口气。 于是竭力炼化。 逐渐压力骤减。 那妖王终于开口:“疑惑?不明白?” 长声一笑:“为何俺老孙把一干儿郎拿来送死?为何俺老孙不趁机杀进来,把你拿住?” 赵昱默默不言。 “你这宝物,是先天所属罢?那灵光,先天混元,俺老孙也怕呐。”大圣嘿嘿的笑:“只可惜落在你的手中,威能不及亿万分之一。若把这偷窥的混蛋拿了宝物,俺老孙反倒要束手就擒了。” 那一双眼睛,金光乍现,看向一旁虚空。 就听一声轻笑,一尊战神从虚空中显露出来:“猴子,好久不见。” “虚假的五百年而已。”齐天大圣嘿笑连连:“三眼,你来这里,要跟俺老孙再斗一斗?这许多年来,你都压俺一头,俺老孙可不服气!” 清源妙道真君微微摇头,面色如铁:“我不如你,猴子。你我相交许多年,你顽劣至斯,我历来看不上眼。然今日我杨戬,却要道一个服字!” 言罢躬身便是一拜。 大圣见状,不禁怪叫一声:“咦,三眼,你莫非走火入魔?” 杨戬哈哈一笑:“非是走火入魔。猴子,这么多年以来,能让我杨戬道一个服字的,不过一掌之数。” “那俺老孙还要荣幸呐。”大圣笑道:“天上那位是不放心罢?你且回去,告诉他,俺老孙虽顽劣,历来不尊他。然大是大非,俺老孙看是看得见的。” 然后瞥了眼赵昱,对杨戬叹道:“俺老孙无法无天惯了。当初西行一遭,做了劳什子佛陀,也压抑不住...俺自以生来,天不遮眼,地不埋心,到头来终归也只是个井底之蛙。大劫之中,竟束手无力,没有半分能为。俺老孙厌恶那等无力,不愿再苟延残喘。三眼,我便先行一步,为最终之战,做一个引子!” 杨戬默默,又拜了一拜:“猴子,来日你我,虚无之中,自能再见!” “那俺便等着!” 杨戬转身而走。 大圣转过脸来,又看赵昱,见他脸色逐渐恢复正常,于是道:“俺老孙今日,送你一份大礼。赵昱,你须得承俺一份情。” 顿了顿,又道:“请你日后多多照顾俺老孙的两位师尊。” 赵昱疑惑满满,将要开口,却被大圣挥手止住:“你也不需多问,是时定然自知。” “不过,俺老孙送你的这份大礼,你要吃下,可不容易。”大圣傲然道:“俺把俺自己送给你炼了,俺是太乙金仙,你若把我炼了,必定将你根基夯实到极点,是时前途远大,自不用多说。然则,要炼了俺老孙,可不简单。俺老孙生来,便是如来老儿当面,也不曾束手就擒。你要炼俺,便须得胜了俺才是。” 赵昱一听,结合之前那三只眼的天神与这大圣的谈话,心里好似明白了什么,但疑惑却更多。 知道了这大圣为何要把那一干妖精拿来送死,为何不趁机拿住他赵昱。 原来是一份‘大礼’。 但这大圣为何要连自己都要送来给赵昱炼化?又什么苟延残喘,是怎的缘由?赵昱心中一团浆糊,却问道:“太乙金仙?” 大圣道:“莫非你不知仙家境界?” 见赵昱颔首,大圣道:“俺观你如今,一副肉身,力量强横,不属寻常返虚地仙。这地仙之上,跨过天人之隔,便是天仙。天仙之上,领悟仙之真意,便是真仙。真仙过后,得了不朽奥妙,便是金仙。金仙之上,得证太乙果味,便是太乙金仙。至于其上,你如今也没必要知晓。” 赵昱瞪大了眼,这才知道,这太乙金仙,是何等级数的仙家,不禁道:“大圣莫非骗我?你太乙金仙,我便是炼了这百尊大妖,最多也只跨过天人之隔,堪比天仙级数,如何又是你的对手?” 三十九章 东海之下海眼中 “俺老孙话说一半,还没完,你恬噪个甚?” 大圣大笑一声,双手叉腰,傲然道:“你若有天仙之能,俺便以天仙之力与你较量。若有金仙之能,俺老孙便以金仙之力与你较量。以大欺小,以强欺弱也好,以弱战强,以少对多也罢,俺老孙都没少干过。然今日当面,俺老孙便却与你公平斗法,好好称量称量你这应劫之人的能耐。” 赵昱一听,心中大定。 他心知这妖王不知活了多少年,神通广大,法力无边,斗法经验之丰富,赵昱自忖是万万比不得的。 然则只要在同一境界之下,赵昱也有信心不会输了太多。 只要应变得当,未必不能战败这妖王。 何况... 赵昱观这妖王状态,看似战意冲宵,分明心灰意冷。斗将起来,能爆发几分,还说不得呢。 “好!” 赵昱大笑:“果不愧齐天之名!妖王气魄,在下佩服!” 大圣嘿嘿一笑,摆了摆手:“先别佩服俺老孙。你这小小一个人儿,莫非信心十足?俺老孙可不会放水!” 赵昱笑道:“我自修行以来,还从未尽全力酣战一场,每每不曾尽兴。今日大圣当面,要与我相斗,正合我意。不过还请大圣稍待些时日,待我炼化精气,再来与大圣一较高下!” “好!”大圣狂笑一声:“你且自便!” 赵昱稽首一礼,转身回了静室之中。 ... 天上地下,三界之内,如今有些神通的,那目光隔着千山万水,无穷时空,皆聚集于长河郡赵家村。 凌霄宝殿之中,众神皆在宝镜之下,看着那镜中大圣,面色各有不同。 有摇头者:“这猴子本心不变,若能持之以恒,炼假成真之后,未必不能证就大罗。” 有叹息者:“证就大罗又有何用?君不见当初大劫,混元大能,也如下饺子一般陨落?” “噤声。”大天尊威严淡淡:“悟空不过是先行一步而已。” 却对旁侧刚刚返回的情缘妙道真君道:“二郎再下界一趟,持本尊天帝大印,令五岳帝君随同于你,前往东海,防备陆压道友搅局。” 杨戬闻言,顿首抱拳:“领法旨。” 于是从天帝掌中接过宝印,便又转身下界去了。 大天尊似乎自语:“有乾坤鼎伴身,陆压道友的钉头七箭,倒不虞害了赵昱此世性命。不过他怕是不愿眼睁睁看那悟空归灭。” ... 东海,万里之下,海眼深处。 一口天帝剑横在海眼之上,那海眼下,影影绰绰十几道庞然大物,伏在其中。 闷雷般的巨响从海眼深处传出,海眼之中,仿佛正在演化开天辟地的奥妙。地风水火起,阴阳两仪生。 那等威能,毁天灭地,却被那一口天帝剑镇住,不曾泄露半分气机。 偌大一个东海,风平浪静。 海眼之下,有一方世界,浩瀚广博。却弥漫金灿灿的剑光,化作囚笼,将十六尊庞然大物笼罩其中。 细细一看,那十六尊庞然大物,个个都有数百万里、千万里广大。尤其当中一尊,仿佛一尊昊阳匍匐,竟是一头三足金乌! 那金乌周身太阳金火喷涌,每一丝,都能毁灭一方大千世界。每一缕,都能烧穿时空,泯灭无尽维度。 太阳金火乃太阳真火精华之所在,有先天之妙。只发丝一缕,炼化千百万个恒星,怕也难以提炼。 金乌浩瀚,焰光如潮。霸气凛冽,俯瞰万方。 金乌周遭,有四尊妖圣。 东方乃是一头计蒙,龙首人身,周身雷雨相伴,有天势之威。其势之厚重,便是天仙看上一眼,都要被镇死。 西方是一头英招,其状马身而人面,虎文而鸟翼。顾盼之间,堪比星球一般广大的巨目之中,一缕缕杀机喷涌,斩破时空,与漫天金色剑光杀的难分难解。周身上下,神风凛冽,只需一缕,就能吹灭一个大千世界。 南方是一头白泽,周身雪白,狮身羊首,双目睿智,通晓万千。神通显化,森罗万象,无所不包。 北方是一头鬼车,鸟身而九首,浑身赤红如朱,每一尊鸟首之上,都显化出一般神通,威能浩瀚,难以计量。 这四尊妖圣之外,还有十一尊妖王。有金翅鹏,有九头狮,有巴蛇,有黑虎,有望月犀,有参天树,有噬神藤,有六翅蝉,有雷鸣蛙,有夔牛,还有一尊顽石。 金翅鹏横空,九头狮咆哮。巴蛇吞长天,黑虎啸神风。犀牛望月,大树参天。妖藤噬神魔,金蝉震时空。雷鸣夔牛巨蛙,顽石坚固无双。 正是那妖神妖圣妖王者也! 十一尊妖王咆哮翻覆,却也被那剑光压的抬不起头,杀的遍体鳞伤。 四大妖圣则云淡风轻,只匍匐一方,彷如假寐。 那妖神金乌,则自顾自梳理羽毛,只当封印,也只安之若素。 忽的听那金乌开口:“小猴子这次要先行一步啦。” “十太子。” 计蒙声如雷震:“小猴自己的路,他自己走。先行一步,也算是为我妖族崛起,讨一个情面。太子只需记住,妖族复兴,系于太子一身。” 白泽淡淡道:“太子休要以为我等绝情。自巫妖量劫,我等老臣早已没有了情。大帝既殁,我等苟活,只为复兴妖族。” 鬼车尖声叫道:“太子,此番新世界就在眼前。只待那小子走出一步,使我等炼假成真,合了这方宇宙的道理,我等便能堂而皇之走上前台,再兴天庭。” 英招并不说话,但神色里,分明也是这般道理。 白泽闻言,却道:“话虽如此,却也不能太过大意。那小子毕竟非同凡响。道祖和诸位圣人至尊,都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万万是小瞧不得。” “老白说的虽是在理,却须得知晓,我等并不打算与之为敌。”计蒙沉声道:“这一方宇宙,广袤的紧,难道还没有我妖族的一席之地?他自单打独斗,怕是为难。我等既出,反倒能为他减轻压力。说不得这小子该高兴才对。” 白泽摇头:“你当这般人物,连道祖、诸位至尊圣人都如此对待,会这样简单?可知道祖如何成道?可知诸位圣人如何证道?他自得天独厚,自要唯我独尊,我等若不顺着他来,这麻烦...何况这并非关键。大劫终归要走向终点,结果才是决定我妖族去向的根本。” 四十章 石头开花马长角 “好了。” 金乌扇了扇金翅,打断争持,缓缓道:“八字尚无一撇,何必多言。诸位叔父说的都在理,然则为何还不明白小侄心意?” 言语间有些意兴阑珊:“自吾父归灭,我便...” “太子打住。”计蒙神色不太好看:“太子乃金乌之身,大帝幼子。复兴妖族,天经地义!” 又道:“此间事,确也复杂。暂时实不该想太多。还是先炼假成真,走出第一步才是正理。” 就对其余妖圣、妖王道:“至少暂时,我等不会与那小子为敌。但该做的准备,一分都不能少。此番悟空算是为我等讨的一个情面,待得此事了解,出了这虚假的世界后,说不得还要依靠那小子一番才是。毕竟我等只剩元神,多有重创,要重登大道,还需真灵转世。” “如白泽所言,他必不放心我等。我意太子与尔等皆去转世,我独留残破元神,以为护持,只待太子与尔等归来,再作计较。” 正此时,金乌笑了起来:“呵,昊天的外甥到了,这是要监视我等啊。” 计蒙笑出声来:“不好不理会,不如动一动?” “正是骨头生锈,动一动也好。” 杨戬手中托着一方大印,与五岳帝君到了东海海眼之上,正待拿眼去看,却见海面轰然一震,万丈波涛乍起,隐约间地风水火,震动海底那一口宝剑,震的剑光四射,把个无量东海搅成了一锅粥。 杨戬皱了皱眉:“想必早知我来,这些个老妖,真是吃饱了撑的!” 于是谓五岳帝君道:“劳烦几位帝君了。” 五岳五位帝君稽首笑道:“举手之劳耳。” 杨戬便抛出天帝大印,五岳帝君齐齐叱咤,各自打出一道法力,杨戬眉心三眼一动,射出一道神光。 宝印迎风见长,落入大海,到的海眼深处,已有百万里广大,接着轰然镇在那口宝剑之上。 海眼之下,那世界微微一振,金乌嘿嘿冷笑:“连昊天的天帝大印都带来了,真是欺吾太甚!” “掀翻了他!” ... 不说东海之上风起云涌,却说赵昱炼了百尊大妖,炼出精气数万。 自是大喜过望。 于是闭关,炼化精气不提。 这自大妖炼来的本源精气,实则越到后来,效用逐渐降低。 最初一滴,能辟出三百穴窍,十滴过后,每一滴便只有二百。 赵昱辟出万八千穴窍之后,一滴精气,只够辟出百余穴窍。以此类推,越到后来,开辟穴窍便愈是不易。 好在百尊大妖,其中跨过天人之隔的,就有半数。数万滴精气,怎么也是足够了。 每一滴本源精气入腹,周身上下,噼里啪啦,就有许多穴窍应声而开,就有许多灵性,孕化而生。 神魂逐渐壮大,愈是饱满,逐渐有中圆润无碍的感觉。 每每开辟出三千穴窍,赵昱便会停下,放松半日,还叫来大圣,一起饮酒喝茶。随后又闭关,继续炼化。 如此,半载既过。 这天,赵昱走出静室,每走一步,周身空间都随之坍塌。 纯粹的力量,遮掩不住,释放出来,竟如一层层透明的火焰一般! 星星点点的光从肉身之中透射出来,竟在头顶形成一方深邃的宇宙,让人看一眼,就觉得头昏眼花。 大圣捏着一只酒壶,淡淡的打量着赵昱,随后点了点头:“不错,果然不错。你这肉身虽只天仙境界,但真仙若没个宝贝,没个大神通,也破不得你一层油皮。你这修行之法,果然非同寻常。俺老孙在你这境界,肉身也及不上你许多。” “大圣谬赞了。” 赵昱小心翼翼的坐下来,一身散溢的气机,逐渐得到控制,也拿起酒壶,倒了一杯,满饮此杯,才道:“若非大圣慷慨,我要修成如此境界,怕是要等到石头开花马长角。” “石头开花,马儿长角,只需成精,易耳。”大圣不以为意:“该你的就是你的,你的机缘到了,理所当然。” 然后道:“俺观你模样,怕是要好生磨砺几日,才能掌控自如。你且去,俺等你。” 赵昱犹豫了一分,道:“大圣,非要如此?” 大圣点了点头:“自当如此。俺老孙说话算话,一言九鼎。” 赵昱看他神色,虽然淡淡,却透露出一股无法动摇的坚定,只好叹息:“我与大圣,相交半载。大圣直爽,我已视之为友,实不愿以命相搏。” 大圣不以为意:“你可知晓,当初我与六妖结为兄弟,也是说翻脸就翻脸,打将起来,杀手频频。也就你们这些人族,扭扭捏捏,俺实在不喜。” 赵昱眉头一挑:“既如此,呵呵,大圣便稍待我几日。” 转身便走。 这半载以来,与这妖王大圣饮酒喝茶,也自逐渐有所了解。妖既为妖,他不是人。看待问题的角度,一些思维,与人大相径庭。 虽然这大圣直爽干脆,正合了赵昱性子。若在平时,与之为友,赵昱所愿。可如今,两人看似有些友谊,但实际上,仍是敌对。 赵昱本就不是个扭扭捏捏的性子,既然这妖王如此说了,赵昱自不会犹豫。 打便打,杀便杀,他赵昱纵横一世,沙场争锋,生生死死见的多了,有什么好在意的!虽然不愿意去死,但事到临头,却也不会做那缩头乌龟。 ... 静室已经不是原样。 开辟穴窍之时,控制不住气机散溢,在此影响之下,不但以往一切,都化为废墟,如今这静室之中,竟形成了一片有别于外界的空间! 这是纯粹的力量,时刻冲刷,造就的这样一方独立于天地之外的空间。 并不稳固,但只要赵昱在这里,这方空间就会一直存在。但若赵昱离去,也能存在个千百年,才会崩溃。 大能之威,平素言行之中,便表露的淋漓尽致。 譬如赵昱如今,肉身境界堪比天仙,若一拳打出,拳印之中自有神通法则伴随,若无意外,千百年过后,那拳印也会一直存在。 若证得金仙,打出的拳印有不朽奥妙,万万年也不会消失。 譬如一些大能,在山间一座茅屋,也不曾施展法术,也不曾施展神通,单只平素言行气机,便能将那茅屋炼成宝物,使那山头形成仙境。 正所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不是那山成就了仙,而是那仙,改变了山。 四十一章 天外虚空走一遭 仙家所在,才是洞天福地。圣人所在,才是极乐世界。道祖所在,才是一方混宇。 赵昱虽远不及圣人、道祖一根毫毛,但肉身登仙,也是正宗仙家。所过之处,自有天地灵机,所居之处,自是洞天福地。 如赵昱这般,若凡人随在身侧,感受仙家道妙气机,心灵通透,智慧灵性层出不穷。能得长久寿数,甚至踏足仙道也不是不能。如此过了半月。 与大圣这等人物斗法,那是半点破绽也漏不得。似这等大神通斗法,哪怕有一丝丝破绽,周身力量稍稍有点瑕疵,胜算便直线下降。由是赵昱必须要把一身暴涨的力量打磨圆润到极致,无漏无碍,圆满通透。否则一个不慎,休说胜了大圣,怕是要一顿好打,甚至丢了性命。 这半月以降,偌大一个赵家村,异象频频。忽有先天混元灵光刷来刷去,或有满天星斗转圜不休。当中一粒红彤彤的昊阳,那是无量无尽的肉身气血显化而成,或大或小,时时变换。大者如当空艳阳,小时如一粒尘埃。 赵昱借助催动乾坤鼎,以之为磨砺。或神魂,动念生神通。或穴窍,开合自如意。或神灵,交互秒无穷。使掌控入微,精气流畅无碍。 待得后来,内外通透,大圆满之感充斥心间之时,赵昱终于收功,走出静室。 再来看他,平凡如若一个书生,闲庭信步之间,周身上下,合理到了极点,没有一丝突兀之处。非如半月前出关之时那般,制不住力量,震动虚空。 大圣此时,蹲在石凳上,佝偻着跟个大马猴一样。一手拿着酒壶,一手抓了鸡腿,左一口右一口,吃吃喝喝,正是欢快。 见赵昱出来,大圣醉眼瞥他:“且莫急,待俺老孙吃饱喝足。” 赵昱哈哈一笑:“吃独食可不是个好习惯。” 说着话,到了桌畔,伸手就抢。 就似两个顽童,你来我往,笨拙直接。不曾用半分力量,连一粒灰尘也没激起。 “想当初,俺老孙是要什么就抢什么。下海抢来定海神针,上天也做齐天大圣。地府奈俺不何,龙王也要低头。不想今日,你竟与俺抢鸡腿,我把你个乳臭未干的毛头,作死么?” 赵昱哈哈大笑,一口咬掉半条鸡腿,却不妨笑时,又被大圣抢走剩下一半,叫道:“见者有份,大圣,这道理哪里都说得通!拿来吧你!” 又去抢大圣酒壶。 大圣怪叫一声:“好胆!此酒此肉,可都是俺老孙牵来了。”“牵的都是我家的!”赵昱嘿嘿一笑:“端端一个好猢狲,吃我喝我半年多,还有理了你!” 跳来跳去,你争我多,只把个后花园搞的狼藉一片。 良久。 大圣躺在花丛中,仰望长空,忽然道:“回想当初,还是个懵懵懂懂的猢狲,在那花果山上,呼朋唤友,纵横山林,无忧无虑,才最合俺心意呀...” 说完一个跟头翻身起来,醉眼顿消散,金光冲宵起:“赵昱小儿,可敢随俺老孙,天外走一遭?!” 赵昱神色一正:“如何不敢!”大圣大笑一声,纵身一跃,已是消失无踪。 赵昱吐出口气,一拳轰在虚空,无尽力量在虚空中铺开一条大道,信步便迈了上去。 当此时,不知多少双眼睛,都随着赵昱二人移向天外虚空。 眨眼之间,赵昱已来到世界胎膜处,那大圣一身神光,也站在不远。 大圣转身道:“你看那下方,三十六重天,天帝仙神,琉岚异彩。其下浩瀚大地,无尽汪洋,数不尽的神灵,多么精彩?你我还是去胎膜之外斗法,免得毁了这方天地!虽然...并不真实。” 赵昱早知这方天地有些奇怪。随着修为愈发精神,愈是觉得这世界云里雾里,并不真实。 只不过因为精神集中于与大圣斗法之事,专注修行,并未详查。毕竟也肉身登仙,是真是幻,仔细一看,未必不能看出个所以然来。 如今听大圣言道,不禁放眼望去,只见这一方世界,除了三十六重天之上,熙熙攘攘数十浩瀚神光,东海之下十余道威威气机,其余一切,竟都如雾里看花水中望月——还有一只黄皮葫芦,在那三十六重天之下游荡。 “这...”赵昱瞠目:“为何如此?!” 大圣笑道:“若胜了俺老孙,你自便知晓。” 赵昱扭头直视大圣一眼,双手拿住虚空,狠狠一撕,那晶莹剔透的世界胎膜上,便裂开一道口子,然后信步走了出去。 大圣抓耳挠腮,嘻嘻一笑,也自出了世界胎膜。 胎膜外,便是浩瀚无尽的虚空,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存在。这里没有具体的空间,不存在稳定的时间,种种法则,皆为虚无,连天地元炁,都分毫不存。 两人凌立虚空,相距百里。独立于虚空之外,隔绝了混乱法则。忽的两声暴喝,震的虚空千万里,阵阵动荡泯灭。就见两人摇身一晃,化作两道光,跨过百里距离,轰然撞在一起! 神光登时爆炸,把虚空都泯灭于无。虚空虽是虚空,终归是一种存在。但两人的力量,却把存在变为不存在。把有,打成了无! 除了笼罩千万里,由纯粹力量爆发出来的神光,一切的一切,都不存在了。 剧烈的震动,甚至震得旁侧的这方世界,都摇晃起来。那世界中,三十六重天之上,飞出一方宝镜,化作无穷无量广大,合于胎膜之中,这才把世界镇住,不再动摇。 “爽快!” 大圣与赵昱对了一拳,露出无比张狂的神色,大叫一声,束手如棍,当头就是一砸。这一击,蕴藏着破开一切束缚的道妙,无尽力量猛然收摄,凝聚于一击之中,爆发出无穷的伟力! 赵昱周身一振,神色骤肃,叫道:“好战法!” 却便当空一拳,拳尖力量涌动,似乎一个宇宙蕴生,其中三百六十五点星光,构造出一个巨大的星系运转! 啵! 轻响一声,两人的力量,都凝聚到了极点。除开最初一撞,散溢出气机,此后交手,便如那凡人打架,不曾泄露分毫! 这是对力量的掌控,达到了法则层面的体现。 不论是赵昱,还是大圣,都步入了这个层次。 四十二章 你来我往战正酣 十几合交手,两人贴身短打,你来我往,拳脚相加,虚空稳为不动,力量凝而不散。每一击,都全数招呼在对手身上,不曾落空半分。 或是挡下,或是硬抗。 实则已非是纯粹力量的斗法,每一拳,每一脚,周身上下,都是凶器。每一丝力量之中,都蕴含着两人对法则的领悟,蕴含着两人各自修成的神通奥妙! 赵昱终究不及大圣! 大圣将修为境界压制在天仙层次,与赵昱相仿。但在道的领悟上,却能把赵昱甩开几百条街! 同等的力量之下,只不过十几回合,赵昱就被压在绝对下风!“好大圣!好大圣!” 赵昱双目之中,似乎火焰涌动,虽被压制,却精神抖擞。拳**锋,虽被大圣打的左支右突,却也让赵昱有了诸多领悟! 不过这种领悟,需要时间来转化。想要在法则、神通层面压过大圣,那是妄想! 那大圣毕竟太乙层次,神通、法则,早已修炼到那等层面。虽压制在天仙境界,但实则超越天仙。赵昱知道,要战败大圣,唯有以力取之! 当下生生受了大圣一拳,借力退开数步,口里清叱间,肉身之中,三千穴窍同时爆发,散溢出更加浩瀚的力量! 却原来,此前十几合,赵昱只不过动用了三百六十五个穴窍的力量而已! 那大圣双眼一亮,连声叫好,跨步欺身上来,双臂作棍,乱披风就打。这一打,大圣的力量,也拔高了一个层次! 赵昱叫道:“好大圣,原来你也不曾动用全力!” 却双手一拨,把大圣手臂拨开,就要去打大圣面门。却见大圣手臂一绕,竟绕回来,把赵昱双拳锁住,便一头撞来,把个赵昱撞的是满脸开花,鼻血长流! 赵昱连忙使了个震字法,挣脱大圣锁拿,去抓大圣手臂。那大圣一缩,躲了开去,叫道:“俺把你个毛头小子,你道俺老孙吃素的?!” 说着猴跃而起,灵动到了极点,行走有无之中,只把个赵昱绕的眼花缭乱,一瞬间不知挨了几千万拳! 大圣哈哈大笑:“看俺不把你打成如来!” 赵昱恼怒不堪,叫道:“什么狗屁如来,猴子,休要得意!” 连忙震动穴窍,万窍齐开,力量爆棚,直直把猴子震飞出去,然后连忙跃进,如影随形,打了猴子一个措手不及。 也亏得赵昱肉身强横无双,虽被猴子打的满头包,却只皮外小伤。 猴子怪叫一声,滑溜无比,脱身开去,道:“好力气,好肉身!” 却猴眼一瞪,两道金光喷涌而出,其中蕴藏种种玄妙力量,窥破、瓦解赵昱力量之中一切破绽,直直把赵昱击飞出去! 赵昱双手皮肉崩开,痛的大叫一声,却呼吸间又恢复原样:“好神通!” 却哪里相让?也一瞪眼,一黑一白,两道神光从眼中射出,瞬间把猴子罩住。阴阳二炁一绞,就要把猴子绞成飞灰! 却见猴子周身金光涌动,竟抵住阴阳二炁绞杀,大笑道:“你这阴阳二炁还不曾修到家!看打!” 却摇身一晃,不知变了个什么,轻而易举脱出阴阳二炁的锁拿,瞬即翻滚又化作一头巨蟒,黑漆漆,庞然大物,张口一吸,连虚空都落入其中,化于无形! 赵昱神色一肃,再爆万窍,两万余穴窍齐齐震动,气血冲宵而起,作一尊五彩华盖,迎风便张,如同天幕! “五行运转,给我封!” 五色五行,五彩神光,交互运转之间,落在那蛇口之中,竟那蛇口堵住,撑开老大! 那蛇嘶鸣一声,滚了一滚,竟化作一头夔牛,雷霆阵阵,把五色神光击溃,一足狂奔,当头便撞上前来。 赵昱暴喝,摇身一晃,化作万里广大,探手拿住夔牛头颅,将其扳倒,跨身上去,抡拳就打! 却不妨那夔牛倒地,又化作一只游鱼,从赵昱手中脱了开去。然后一晃,又作大圣本体。 那猴子叫道:“好力气,好力气!” 却把个猴爪放在耳边,往外一抽,竟抽出一条铁棒来! 那铁棒通体青灰,唯独两端箍了几圈金环。其上霞光喷涌,一种定住一切的道韵,油然而生! 赵昱神色一变:“好猴子,还有宝物!” 话虽如此,竟也不惧。又爆开万窍,肉身更强无数,力量再增许多倍,揉身而上,便与大圣战在一处。 那铁棒果真非同寻常。一棒下来,不但有猴子破开一切,要得大自在、大逍遥的道妙,竟还蕴藏着一种定住力量的玄妙,以及无坚不摧的锋芒! 赵昱一拳打出,力量喷涌,却被那铁棒把力量定住,猝不及防之下,竟被一棒打的臂骨咔嚓! 不禁神色大变,抽身要退,就见铁棒化作天幕,一瞬间不知击出多少棒来,打的赵昱竟有种支撑不住的感觉! “小子,识相的赶紧服输,跪地求饶!” 大圣怪笑激将。 赵昱哪里肯服输? “哈!” 喝声连连,连爆两万窍! 五万余穴窍齐开,力量爆棚,神通再增。肉身噼里啪啦爆响之间,一切伤势瞬间复原。双目如火烧,心中意坚固,合身一扑,顶住那铁棒猛打,杀入圈中,一拳打的大圣弯腰驼背,双目暴突! 赵昱趁机拿住大圣脑袋,就往膝盖上撞。 大圣怪叫连连,手中铁棒不知何时竟化作一条绳索,套住赵昱脖颈,往后就拉。 直箍的赵昱万里长大的身躯,脖颈都缩成了一条细线,舌头都伸出来了! 大圣连忙退开,双目金光耀耀,先射出两道神光,去打赵昱。又摇身变作一头八臂妖龙,扑上前来,不知多少拳头,一瞬间打的赵昱叫都叫不出声来! 赵昱心中大怒,猛然再爆万窍,却一手拿住箍着脖子的铁棒往外一扯,扯的那铁棒细成一根丝线,嘎吱作响。 大圣见状,全然不理,只是暴打。 赵昱却终归脱开铁棒束缚,只把那铁棒缠在臂膊上,还打了个死结,这才狰狞着脸,展开双臂,任凭大圣八臂猛打,也把大圣抱在怀里,狠狠一箍! 大圣怪叫,八臂妖龙庞大的腰身竟被箍的咔嚓作响,眼看就要断开。于是当机立断,化作无穷小,想要脱开。 赵昱早就防备大圣变化,大圣变小,赵昱也变小,总是把大圣拿住,不让脱开。 四十三章 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要说变化神通,大圣的七十二般地煞神通,已是修成出神入化。连巴蛇这等上古凶兽都能变化,已渐有超越地煞神通的气象。 而赵昱,若单论变化,远不及大圣。 这些时日以来,赵昱专注炼化本源精气,开辟穴窍,打磨肉身,来不及修行鸿蒙太一至圣真经。变化神通,并不了然。 但变大变小,滴血重生,虚实转化,那是如吃饭喝水,肉身本能耳。 大圣几次变化,已让赵昱心中防备,这次总算把他拿住,哪里放手?却搬运诸般肉身神通,将那大圣箍在臂间。大圣变大,他自变大,大圣变小,他自变小,大圣化于虚无,他自运神通逆转阴阳,将那大圣复归于实。大圣化光,赵昱臂膊之间就是个黑洞。 任凭那大圣挣扎,却不得脱,把个大圣恼的吱吱怪叫。 “好毛头,好毛头!” 大圣叫声连连:“俺把你个作死的毛头,你道是如来当面么!” 赵昱便就警惕,周身星光点点,霞光大放,竟有一方星宇透体而出,要把那大圣囊入彀中! 大圣咆哮之声,不复尖利,浑厚暴虐,恍然间化作一尊巨猿! 那巨猿身如金石,混黄混黄;毛发参天,根根倒竖;爪牙暴虐,筋骨强横!却迎风见长,有万万里高大,眼如日月,身如世界。诸般神通透体而出,轰然一声炸响,赵昱箍之不住,被震退开去! “赵昱小儿!” 巨猿仰天长啸:“我把你个作死的小儿,休要以为俺老孙失了肉身,就奈你不何!看俺神通!” 巨猿捶胸,咚咚如雷震,仰天狂啸,嚣狂霸道到了极点。 便就合身一跃,手足并用,穿梭于虚实之间,有五行大妙,阴阳玄玄。亿亿万分之一个弹指,就到了赵昱面前,抬手就打。 赵昱神色一变,却并不相让。 那巨猿气势暴虐到了极点,赵昱却如何惧怕?扭身展臂,手臂如一条大枪。那枪数千万里,一点寒芒先至,随后臂出如龙! 那猴硕大无朋,却灵动万分,扑杀之间,轻轻一动,侧身一让,随即一撞,把赵昱手臂撞开,两只毛乎乎的大手,捏拿阴阳,找准赵昱脑门,兜头盖面就打! 赵昱脖子一缩,就仿似一颗巨大的星球突然之间消失不见,两条手臂原本化枪,却突然一转,软绵绵好似两根长绳,恍然侧里把巨猿脖颈套住,狠狠就是一扯。 这一番好打,果然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赵昱六万余穴窍齐开,神通爆炸,力量惊天动地,若在那大千世界之内,晃一晃身,世界就要崩塌。 大圣虽只元神之体,却化出灵明石猴之身,也自狂放无双,能与赵昱相抗,力量不落下风! 这一打,在那虚空之中,纵横来往,竟绕着那世界转了十几圈,又打入虚空深处,竟在大明世界之外,还斗了一斗。只把那已逐渐发展出科技文明的大明世界,几乎震塌。 两人神通广大,力量无边。隔着无尽时空,世界胎膜,那大明世界之中,竟无人不可见。只见那高天之上,两尊巨神,一尊人,一尊猿。那人模样,竟让某些人感到熟悉。 尤以赵昱在此界留下的血脉,以及朱家皇室中人,细细一看,竟是那赵家老祖,不禁震骇不能自已。 成仙了么! 赵昱与大圣自无暇去理会那等蝼蚁,又从大明世界打将回来,一时难分胜负。 “大圣神通,果然令人钦佩!” 赵昱大叫一声:“若大圣放开神通,翻掌之间就要把我打死!” 那大圣遵守诺言,说只天仙境界,便只天仙境界。虽则对法则神通的运用,超脱天仙藩篱,但无论境界还是法力,都永远压制在天仙之境。 这也让赵昱无比佩服。 “俺老孙一口唾沫一颗钉!”大圣拿拳来打,一边怪叫:“赵昱小儿,俺知你尚未尽全力,来来来,让俺老孙看看,你到底有多厉害!” 赵昱果真未曾尽全力! 他一身穴窍,开辟一元之数,有十二万九千六百。神灵孕育一万八百尊。如今只六万余穴窍齐开,刚好一半之数。穴窍神灵,也只动了三千六百尊。 说未尽全力,还是轻的。实则连一半的实力,都不曾拿出来。大略只二三成而已。 须得知晓,若穴窍全开,神灵齐爆,赵昱实力,将以几何倍数增长。六万余穴窍齐开与一元数齐来,不可同日而语。 一个是大圆满,一个是半罐子,不是二倍差距,是无数差距。 之前一番好打,不曾动用全力,赵昱也自有考量。难得遇到大圣这样一尊大能,好斗一番,熟悉熟悉自身力量,从大圣身上汲取许多感悟,这才是硬道理。 却把那大圣当个磨刀石来了。 实则那大圣也是无可奈何。 全盛时期的大圣,在天仙境界,其强横之处,自不可能这点神通。只是无奈,那大圣早失了肉身,只剩元神,况且残损。这一番交锋,远不是大圣极限,只是无法而已。 大圣与赵昱在同一境界的差距,虽然大,但并非不可以道理计。 大圣乃灵明石猴之体,补天石而来,算是一种半先天神体,又有功德在身,肉身强横,乃天地所成。 赵昱体质,更是非凡。他如今虽然不知,但境界越高,就越发现自己的肉身根底,非同寻常。 与那大圣元神化作石猴之体交锋,只六万余穴窍齐开,就能稍稍压制大圣。就算那大圣肉身尚在,元神不损,真要打起来,赵昱自信最多十万穴窍齐开,就能胜过大圣。 十万穴窍齐开,大略只五成实力。 亦即是说,只要赵昱战力完全爆发出来,不说翻掌之间就把大圣镇压,却也要不了几个回合。 此间对比,一目了然。似那凡人,若一个五十斤力气,一个百斤力气,还看不出质的差距。但若一个万斤,一个两万斤,这就无法比较了。若战法不娴熟,经验不丰富,一击就要了账。 这也可以看出,赵昱体质之超然,远远超过灵明石猴之体。 四十四章 四顾茫茫何胜败 “大圣!” 赵昱一拳震开大圣,拳**击之处,爆开一个黑漆漆的虚无空洞来。 “大圣要看我神通,我如何不能满足?今次一番讨教,所获良多,大圣,不打不相识,不如斗法过后,好好喝上一壶?!” 赵昱话里话外,意味明显。 然那大圣,却闷哼一声,不言不语。合身上来,展臂就打。 赵昱心中微叹,猛然一声大喝,气血涌动之间,化作猩红猩红的火焰,把周身上下皮肉筋骨,映照的晶莹剔透。 星星点点的光,一元数十二万九千六百,透体撒开,化作一方宇宙,轰然镇压下来! 那大圣一拳尚未击实,便绝压力无边,仿佛宇宙崩塌,咯吱咯吱,周身脆响个不停,登时就被镇在原处动弹不得。 星宇落下,大圣弯腰驼背,只一双眼睛,露出倔强无比的神色。吼叫连连之间,神通不要钱一般挥洒,力量、法力连连爆开,却竟无可奈何。 坚定的,迅速的,星宇压下,有五色光华,有雷霆阵阵,有阴阳黑白二炁,无数法则、道理、玄妙,纷纷涌现,将大圣神通消磨。 刹那之间,大圣便被镇压。 万万里神躯骤然缩小,那一方宇宙也随之变小,只镇在大圣头顶。 赵昱摇身一晃,也变作常人大小,就站在大圣身旁。 赵昱挥手散开星宇,大圣摇身直起,缓步走出,微微叹了口气:“俺老孙不如你。” 神色间,多有萧瑟。 赵昱笑了笑,打开死结,从胳膊上取下那条铁棒,双手捧起,奉与大圣:“是大圣相让,如若不然,我如何是大圣对手?” 大圣没有去接那铁棒,只摇头连连:“若以太乙之境来压你,俺颜面何在?” 然后道:“俺说话算话...这条铁棒跟了俺无数年,俺...便予了你罢。俺看你日后成就,必定使人仰望,这铁棒怕也是用不着,又粗俗,没见哪个圣人道祖用铁棒肉搏的,若遇到看得上眼的人,就送了罢。” 说着云淡风轻的摆了摆手,却忽然摇身一晃,化作一道光,突入世界胎膜。 赵昱见状,神色一怔,一变,连忙去追。 入了那世界胎膜,远远看见大圣被拦在大罗天,许多神仙正在说他。却那大圣不予理会,绕过开去,就要在长河郡落下,又有杨戬把他拦住。 “猴子...” 杨戬欲言又止。 大圣洒然一笑:“你若知俺,就不要拦着俺。” 杨戬无言以对。 大圣绕过他,就要步入赵家村。忽然一声巨震,满世界晃了一晃。杨戬不禁猛然回头,眉心三眼,神光爆射。 分明看到遥远东海之上,爆发出一道冲天彻地的神光,十六道身影冲宵而起。 为首者探手遥遥一抓,远远一只黄皮葫芦飞入那人掌中,那人看了一看,轻笑一声,隔着数万里,把目光落在赵家村。 “小猴儿。” 声音尚未落下,那十六道高大的身影便就出现在了赵家村外。 大圣身子一顿,缓缓转过来:“十太子,诸位兄弟、前辈。是来送俺一程的么?” 十太子沉默片刻,道:“跟我回去罢。” 身旁计蒙等人闻言,张了张嘴,却终归不曾开口。 大圣笑了起来,笑声渐隆,及至于震天彻地:“十太子,俺老孙知你!若是巫妖之时,俺老孙为你卖命也是无妨。然则如今,俺老孙心灰意冷,十太子便不要多说了。” 又把目光扫过四位妖圣,十一位妖王:“俺今日赴死,也是心甘情愿。不论诸兄弟、前辈心中作何设想,俺老孙都不予计较了。” 他抱了抱拳,四方一礼,长身站起,瘦小的身躯,这一刻竟无比高大。 良久眼中露出一抹水光:“俺这一生,唯独对不起三个人。两个是俺师父,一个是俺所爱。师父!师父!紫霞!紫霞!” 轰然间化作一道光,猛然冲入赵家村,没入地底! 赵昱这才赶来,便觉微微一震,不禁伸了伸手,脸上露出一抹哀哉。 乾坤鼎中,大圣化光投来,大笑一声,随即整个爆开。乾坤鼎神通自转,把那光华一一炼化...... 天地间弥漫一股悲哀,不知从何而起。 铅云低垂,山河默默。 赵昱长叹了口气,信手一招,把乾坤鼎招来手中,拿眼去看,只见鼎中,一汪湖泊般大小,散发着先天奥妙的精气,正在澎湃荡漾。 赵昱怔怔,心中有些茫然。 杨戬上前,拍了拍赵昱的肩膀:“猴子自己选的路,赵昱,你不必心生愧意。只不要辜负了猴子这一身精气。” 言罢扭头,转身就走。 赵昱默默的点了点头,翻掌收起乾坤鼎,这才面对妖神一干人等。 微微礼了一礼:“可是妖神当面?” 那妖神面上闪过一抹悲色,只瞬间抹灭,笑了笑:“道友可称吾陆压道人。” “原来是陆压道友。”赵昱点了点头,目光落在陆压手中黄皮葫芦之上:“还请道友归还法宝。” “斩仙葫芦...” 陆压摆了摆手,并不回头,却便止住了身后要说话的,对赵昱道:“这宝贝...呵呵...想当初,吾父以大巫元灵,先天精气,为我也练就这样一只葫芦,只是...唉...真是让人感慨。” 说话间,信手一抛,把那葫芦抛入赵昱手中,道:“便如那杨戬所言,道友,不要辜负了悟空一身精气。” 又道:“我不知悟空是否与你说过,他此去,再无归期。道友受了他好处,承了一分情,不知道友作何打算?” 赵昱默然点头:“我自知之。” 陆压颔首:“如此便好。” 然后抬头看天:“昊天至尊等候多时,道友不妨同去?” 赵昱也看天,随即回首看了看赵家村,想了想,把手中葫芦嘴对准赵家村,轻轻一拍,许多人影从中飞出。 赵昱道:“待我去见过天帝,回来再说。” 于是与陆压道人点了点头,一行人抬步往大罗天而去。 柳絮站在村口,仰望空无一人的天空,心中不知怎的,空落落。 大罗天,弥罗宫,凌霄宝殿。 昊天大天尊与众神数十,就在那殿前。 四十五章 原是故人他乡逢 赵昱与陆压道人一行十余,跨步乘光驭电,眨眼功夫就到了大罗天。 大罗者,永恒也。大罗天,乃三十六重天之首,高高在上,覆压三界。天庭帝宫弥罗宫,便在这大罗天中心之处。 放眼望去,无穷时空维度的深处,有一方浩瀚无垠的神宫,抬头不见其高,四顾不见其阔! 仙云缭绕,霞光氤氲,万万里,神威浩荡无穷尽也。 陆压道人脚步顿了一顿,拿眼去看那弥罗宫,忽而呵呵笑出一声,抬步又走。下一瞬,便来到弥罗宫外南天门。 “陆压真人,各位道兄。” 杨戬金甲金盔,手执三尖两刃,眉心三眼开合不定,神光吞吐。正在那南天门外,浩瀚一片白玉台上。 见陆压与赵昱一行人到来,抱拳微微一礼:“还有赵昱兄弟,大天尊已等候多时。” 然后转身:“请随吾来。” “真君前面引路。”陆压道人道了声请。 于是一行,脚下皆升起云烟,唯独赵昱,不曾休息仙法,不会驾云之术,只跨步虚空,紧随而入。 这一路路过诸多宝殿神宫,却皆荒凉冷清。 陆压等人浑然视若不见,赵昱则心有疑惑。 这偌大天庭,莫非真只那数十大神耳?那这些宝殿神宫,又拿来作甚? 心里疑惑,却并不开口。 很快,最高处一座浩瀚神殿,遥遥在望。 杨戬在前引路,道:“那便是凌霄宝殿。” 凌霄凌霄,凌驾于天宵之上,至尊至贵,至高至大,方为天帝居所。 那凌霄宝殿外,金玉为台,神石为阶,仙云化形作龙凤,霞光氤氲成麒麟。祥瑞、威严,言语无法为之叙。 神石阶下,金玉台上,有数十大神。为首一人,冕冠博带,有九九之象,天地至尊!正是那三界之主,天庭之帝,昊天大天尊也! 赵昱细细一看,忽的便僵住了。 而此时,陆压上前,与那大天尊见了一礼:“大天尊金安!” 大天尊袖袍一拂,还了半礼:“陆压道友可好?” 那四妖圣、十一妖王闻言,不禁齐声冷哼。被你那大天尊压在海眼五百年,哪得一个好字?! 陆压倒不以为意,笑道:“吃得喝得,自是好的很。” 大天尊微微颔首,这才一双目光,仿佛跨越时空万万年,落在赵昱身上。 “赵兄弟,别来无恙!” 言语间,竟当先一礼,略略有些叹息:“已有许多年不见啦。” 随之,有一白袍老仙,身上金星辉耀,笑呵呵抚须道:“赵兄弟,还认得李庚否?” 又有一尊仙翁,手持拐杖,笑道:“还识得李玉清否?” 又有一尊城隍,散开满面神光,笑眯眯:“还认得赵公明否?” 又有一尊神将,大笑一声,上前与赵昱拥抱,狠狠在他背上拍了三下:“还记得王翊圣否?” “你...你们...朱慈昊?!” 赵昱竟语无伦次了。 他哪里想到,此界至尊,天庭之主,竟是朱慈昊?连那面目,都还有八九分相似!天帝是朱慈昊? 又看那老仙,分明的的确确就是前世李庚。那仙翁分明便是李玉清。那交往了七八年的城隍,竟然是赵公明! 还有王翊圣,竟是天庭一尊大神将! 大天尊哈哈大笑:“如何,没想到么?” 李庚等人也大笑连连。 一时间,竟都开怀无比。 人生四大喜,他乡遇故知。如今竟在这等情况之下,遇到前世古知,比之他乡遇故知,还要更甚一筹。 这如何,能不让人开怀欣喜?! “你们怎么...”赵昱欢喜过后,有些茫然:“怎么都成神仙了?” 身旁王翊圣狠狠的给了赵昱一拳:“这都是缘啊!” 随后赵昱才知道,李庚原就是太白金星,天帝座下最亲近的近臣。李玉清则是玉清大帝,又为南极长生大帝,或曰南极仙翁。 赵公明号曰龙虎玄坛真君,又是天庭财部正神,财神是也。 王翊圣则是天帝座下北极四圣之一的翊圣保德真君。 而朱慈昊,本就是天帝至尊,昊天大天尊! 赵昱此世二十年,昊天至尊等是看着他转世成人,然赵昱毕竟不知,这也是他们此世第一次面对面。 昊天至尊等人不知许多年前,就已在此界成就天庭。而赵昱,才只二十载而已。 于是说个不停,笑声笼罩了这方金玉台。 只把个陆压等人,撇在一边,好不憋闷。 陆压心中暗想:这天帝果真算计了得,竟前世就结交了赵昱。而赵昱身份,非同寻常,关乎重大。这快了一步,优势太大呀... 他不禁侧脸看了眼计蒙等人。 计蒙等人也自面色憋闷,分外不虞,却又无可奈何。 “好你个天元帝,朱慈昊,啊,我来此界二十年,你都不来见我!”赵昱叫道:“还有你,我把你个财神,还装模作样,作城隍来骗我,实在是恼恨!” 天帝摇头失笑:“赵兄弟勿恼。我等来此界,已逾数万载。不差二十年。” 赵昱无语:“你有理,你是天帝嘛!” 众神不禁大笑。 然后才说起此前之事。 赵昱道:“此事总是朦朦胧胧,你们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他拿眼去看大天尊等人:“就我一人蒙在鼓里?” 大天尊笑道:“此事不急。赵兄弟,你会知道的,而且很快。” 赵昱点了点头:“也罢,既如此,我也不寻根究底。” 然后道:“那大圣又是何故,要自绝于我手中?我看他也是条汉子,实在让人于心不忍。” 大天尊闻言,不禁看了眼旁侧陆压,随即叹道:“此事...自有因果。赵兄弟随后便知。说到底,无非向赵兄弟讨个人情罢了...” 顿了顿,大天尊道:“悟空一身修为,太乙之中,也属上层。虽则早失了肉身,元神也受损不轻,可他满副身家炼化而来的精气,却不是那小妖小怪所能比拟。悟空出身,虽非先天之属,也算半尊先天神灵,又有功德加身,所炼精气,自当玄黄。赵兄弟须得好生运用,最好不要以之突破境界,用以加固根基,才是道理。” 赵昱点了点头:“我便是如此打算。” 四十六章 逆反先天炼真身 言谈半晌,赵昱翻掌取出乾坤鼎,信手一抛,落在大天尊面前。 “若非此宝,我这一身修为,怕是千八百年也不得圆满。如今事了,正该物归原主。” 大天尊看着面前宝鼎,微微摇头:“此宝非我所有。还是先放在你手中,日后见了娘娘,你再亲手交还也不迟。” 说着话,拂袖把宝鼎又还到赵昱手中,道:“赵兄弟此前数问,这宝鼎可予赵兄弟答案。” “哦?” 赵昱闻言,面露疑惑:“娘娘何人?这宝鼎可予我答案?” 大天尊笑道:“娘娘何人,是时便知。至于这答案...赵兄弟,可信我?” “如何不信?”赵昱笑道:“你我相交一世,亲如兄弟,我不信你,还能信谁?” 大天尊笑的开朗:“赵兄弟信我,便自投入这宝鼎之中,自会得到答案。” 周遭诸般大神,皆露出期待之色,只把目光,落在赵昱身上。 赵昱笑了起来:“既如此,我便入鼎一观!” 言罢便把那乾坤鼎置于金玉台上,宝鼎落地,化作三丈高大,鼎口张开,氤氲隐现。 赵昱哈哈一笑,纵身化作一道光,直直投入宝鼎之中。 哐当一声,宝鼎应声封闭。 大天尊这才与众神笑道:“炼假成真,就在此时!诸位,请!” 便是一道神光,拂袖打来。周遭众神、众妖,皆齐齐出手,各打出一道神光,七彩各色,风雨雷霆,恍然之间,那宝鼎暴涨,万里、百万里、万万里! 偌大一座宝鼎,把个世界镇在鼎足之下,最后化作亿亿亿万里广大,不着边际。一座世界,也只如一粒尘埃! 那宝鼎在虚空之中沉浮,数十个星星点点,犹如尘埃的世界,被吸入那鼎口之中。 数十尊大神、大妖,此时也化作亿万里广大,皆站在那鼎口之上。见这虚空之中,所有世界皆被纳入其中,大天尊微微颔首:“请。” 于是齐齐没入大鼎。 却说赵昱投入鼎口,时空变换,落在一个湖泊之中。那湖泊数百里,其中先天混元、玄黄之气氤氲,赵昱一看,分明便是那大圣满腹身家炼化而来的本源精! 正当此时,鼎中轰然震动,先有五点五色灵光陡然显现,随即化作滔天神光,显化六合、七星、八卦、九宫之象。逆行复归黑白阴阳两仪,随即归于混沌一炁! 正是由五行起始,显化万万,复归唯一!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此为之万物复归,混沌如一。 那一点混沌,渺小不可见,又广大无可量。当空落下,没入赵昱天灵,冲刷而下,只把个赵昱强横无比的肉身,直直刷成了虚无! 随后凝练出一点混沌玄黄的精血,还有一点闪闪发光的真灵! 混沌炁刷过精血,在真灵上一圈又一圈的绕,每绕一圈,就有一道光华从真灵中溢出,顺转八十一,逆转八十一,九九合一,不知多少道光华从真灵中刷出来。 那真灵逐渐变小,质量大减,却凝实了无数倍,圆润饱满,并显化出混混沌沌的气象!随后那一滴精血,其中玄黄,化于混沌,也作一滴混沌色,将那真灵,裹入其中。 就见那精气湖泊,以那精血裹真灵为中心,化作一个巨大旋涡,无量无尽的精气,奔涌而来,被那滴混沌色精血汲纳一空。 转瞬之间,成了一个巨大的茧子。其上混沌炁氤氲,显化阴阳二炁,五色神光,又复归阴阳,再归混沌,顺逆不休。 当此时,从那真灵之中刷出来的无数道光华,被聚在一处,冥冥中无尽先天混元灵光,将这些光华包裹其中,一遍又一遍的刷下。 待到那湖泊精气干涸,那光华也被先天混元灵光刷了无数遍。 不知过了多久,霹雳一声炸响,犹如开天辟地。精气湖泊凝聚一处,形成的巨茧,猛然爆开,一尊十万里高大,刀劈斧凿,完美到了极点的肉身,从中一跃而出! 那肉身睁开眼睛,左眼白光,右眼黑光,射将出来,阴阳盘桓,把那包裹住光华的先天混元灵光直直破开! 灵光一开,无数光华合在一处形成仿佛一尊昊日,被阴阳二炁一冲,化作无数道光华,冲天而起! 这些光华成群结队,冲入冥冥。那冥冥中,有数十点尘埃,分明是一个个虚幻的世界。那世界外,各站了一尊浩瀚神灵。 光华从那些神灵身上刷过,冲击元神,留下一道印记! 光华冲入世界,那世界阵阵闪耀,由虚化实,不论其中生灵,其中物质,皆为真实不需。 赵昱十万里神躯抬起头来,长啸一声,抬步跨入冥冥。 那数十尊神灵迎上前来,以大天尊为首,皆向赵昱一拜:“道友再造之恩,我等铭记于心!” 赵昱默然片刻,突然大笑起来:“朱慈昊,你我兄弟,这大礼,嘿嘿,我可受不得!” 便就还了一礼。 大天尊抬头,也笑将起来:“你不负我,我不负你!” 赵昱点了点头,目光扫过众神:“诸位兄弟、道友,历经劫数,如今归来,真实不虚,当贺之!” 又道:“诸位得了此方次混沌宇宙印记,并补满真灵缺陷,却也须得转世重修。此事重大,诸位先在此稍待片刻,待我见过鸿钧道友,再与众位分说。” “善!” 赵昱微微点头,瞬即抬步,踏破冥冥,无量时空,转换之间,便来到了一方破灭的宇宙之中。 眼见此情此景,分明便是当初进入唤圣牌,从一个有真实兴致的真灵之中,看到的那一幕。 赵昱知道,这,便是盘古大宇宙! 盘古大宇宙历劫数而破灭,被鸿钧道祖等圣人,施展大神通,大法力,练就一块唤圣牌,作为进出之物。 赵昱如今,经由乾坤鼎逆反先天,炼出真身,也明了此间原委。 他自当初,分出一半真灵,投入这唤圣牌虚幻世界之中。一则为历练,补全根基。他自来漫威宇宙,只数十年,便有天仙能为,实则有拔苗助长之嫌,根基并不牢靠,正好借唤圣牌炼假成真之机,补全其中疏漏。 二则便是为炼假成真而来。 四十七章 天道圣器吾所欲 炼假成真,乃赵昱与鸿钧道祖的一个约定。 当初借那真灵,于冥冥中一瞥,便已与鸿钧道人达成默契。赵昱以自身于漫威宇宙之根性法则,合于众神,炼假成真。其本质,在于给众神一个合理的身份。 毕竟盘古力宇众神,出身根脚,与漫威宇宙大相径庭。若不安排一个合理的身份,若突然出现在漫威宇宙,以众神的强大元神、真灵,必定引起漫威宇宙本源的本能排斥。 他们不比赵昱,有个系统。 赵昱自来这方宇宙,便有系统遮掩屏蔽。数十年以降,传道攫取气运,修行之中,合于这方宇宙的法则,取得了合理的身份。 因此将赵昱作为一个媒介,取其真灵之中漫威宇宙的本源烙印,通过先天至宝乾坤鼎,将之炼化,予众神打下这方宇宙的印记,如此,才能取得合乎宇宙本源的身份。 不过为防万一,他们仍须得真灵转世重修。毕竟,如大天尊、陆压这等人物,都是混元级数,最是接近圣人层次的大能。虽则肉身不再,但元神强横无边,漫威宇宙怕是无人能及。 若元神出幻圣界,就好比原本一个只有一米大鱼的湖泊里,突然冒出来许多百米长的大鱼,太过突兀。即便宇宙本源没有意识,也未必不会引起动荡。 而且一个新的宇宙,对于他们来说,也是个巨大的机会。盘古力宇的圣位早已瓜分完毕,而新的宇宙,圣位正是空缺。 但要以原本宇宙所修的法则,来证道新宇宙的圣位,那必定不能。也要转世重修,全身心合于此方宇宙,才有机会。 这便是鸿钧道人的要求,给盘古力宇众神一个机会。 而鸿钧道人,也允诺了赵昱一个要求。 冥冥中破碎的宇宙,赵昱十万里真身,在那破灭终结的夹缝之中出现,稍稍不敢动弹。在这里,休说他区区一个天仙,便是大罗金仙,跳出了命运长河的存在,被那破灭终结扫中,也要瞬间化为飞灰。 赵昱抬眼望去,正见那宇宙中心浩瀚一方大墓。 一位鹤发童颜的老道从那大墓中升起,与赵昱对视一眼,打了个稽首,点了点头。然后拂袖甩出一道明光,刹那跨越无尽时空,穿透无量破灭终结,来到赵昱面前。 赵昱探手一拿,拿住那道明光,垂首一看,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同时,耳畔传来一个祥和无边的声音:“老道在此谢过小道友成全...好教小道友知晓,这造化玉碟的碎片,可保的小道友五百载无虞。力宇破灭,天道黄昏,天道圣器威能大失,老道又要以之镇压这方将要破灭的宇宙,只能赠与小道友一片碎片。小道友要摆脱钳制,唯二法可用。一则证道成圣,他自无法左右于你。二则取你那方宇宙天道圣器镇压元神,也自能摆脱其纠缠。老道的话便说到这里,小友,我等来日再见。” 鸿钧话音落下,拂袖转身,又落入了那片大墓之中。 赵昱隐隐还看见六尊浩瀚身影,在其中若隐若现。尤其一尊,曼妙神圣,赵昱不禁多看了一眼。 四顾这宇宙之破灭终结,赵昱心头微微一叹,转身消散。 正如鸿钧所言,赵昱与鸿钧之间达成的默契,便是赵昱给盘古力宇众仙神一个机会,助他等炼假成真,取得身份。 而鸿钧,便给赵昱一片造化玉碟的碎片。 这碎片的用途,便在于摆脱系统的钳制。 赵昱不知道系统是什么根脚,但却已有猜测。连鸿钧都知道系统,看那模样,分外忌惮,分明不是个好路数。 这才是赵昱狠心分离一半真灵,投入这幻圣界中,再走一遭仙道之路的根本原因。幻圣界因唤圣牌而出,勾连破灭的盘古力宇,那系统的触角,无法深入其中。 但只要赵昱这尊一半真灵炼出来的真身出了唤圣牌,仍然逃不过系统的纠缠。 就好比太混道人、太鸿道人、太始道人一般,一炁所化,仍逃不过系统的掌控。 唯有天道圣器,才能镇压住自己的元神,避开系统触角。 当然,如鸿钧道人所言,若是证道成圣,自也不怕了。但赵昱如今,距离证道成圣,差距不可以道理计,可望而不可即。 唯有天道圣器,才是避开系统的唯一途径。 盘古力宇的天道圣器造化玉碟,在盘古宇宙破灭之时,便已大损。何况鸿钧还要以之镇压最后一线生机。 所以赵昱只得了一个碎片。 不过对赵昱而言,够了。 他早早就把目光,锁定住了漫威宇宙的天道圣器——命运石板。 命运石板七分,漫威宇宙六尊大神各得一份。最后一份,散落于主层面宇宙空间之中,也已进入搜集当中。 现如今,赵昱本尊,已有两块碎片。一为太冥圣母先天死神所有,二便是从无限残魂手中,得到的那一份。 七份,赵昱已掌控两份,还有分散的那一份,赵昱也拿到了一些。 造化玉碟可助赵昱避开五百载,这两份命运石板的碎片,多多少少怎么着也能助赵昱避开几千年。 几千载的时光,赵昱有信心,夺取其余的碎片。 等到碎片聚齐,合二为一,复归于完整的天道圣器,以为镇压,是时,那系统又有何能为? 当然,此为当务之急。赵昱虽有信心,去也马虎不得。 此番事了,必定要往大宇宙走一遭,先取了那吞星的碎片,然后再慢慢计较...... 心头有数,赵昱离开那破灭宇宙,还于幻圣界中。 幻圣界浩瀚虚空,什么都不见,什么都没有。赵昱默立片刻,忽然探掌摄拿。那有无之间,便一尊撑天大鼎凸显出来。 清叱声中,大鼎顶盖张开,喷射出百余道光点。其中一半,化为一方方世界,在这幻圣界虚空之中星罗棋布。另一半化作数十尊仙神,落在赵昱面前。 “诸位,请。” 赵昱缓缓开口。 大天尊、陆压道人等微微颔首,随之显化元神,皆千万里、数千万里广大。连声叱咤,充耳不绝,每一尊元神当中,一粒晶莹剔透的光华,从中迸射出来。 赵昱见状,展开大袖,轻轻一拂。 数十点真灵化作一道光流,朝虚空之外飞去。眨眼睛飞出幻圣界,随即一哄而散。整个终南圣地,除了正在太一宫中的太一道人和太冥圣母略有查知,但也只一晃而逝的感觉,只当错觉,其余皆无所知之。 那些真灵四散飞射,在冥冥中,在有无间,或是在世界树十二界域落下,或是飞出世界树界域,奔向大宇宙。 没人能够想到,这些真灵在数十年、数百年,乃至于千百万年之后,会给这个宇宙带来什么。而幻圣界中,赵昱也不去理会。该给的机会都给了,赵昱不会想着去掌控他们,因为那不可能。也不会为他做多少安逸的安排,那不是修行的法子。日后这些人,能否重现辉煌,甚至于更进一步,只看他们自己的走法。 而当初,妖圣计蒙的计较,也自落空了。 他自也不曾留下元神,以为护持。与那陆压等人一道,都真灵转世去了。 赵昱也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若那计蒙敢提出来,赵昱不会放他离开幻圣界,甚至剥夺漫威宇宙的烙印,将其囚禁在幻圣界中。 他们的真灵之中的烙印,来自于赵昱。尤其现在,刚刚烙下烙印,还不稳固,想要剥夺,只一个念头。当然,若等他们转世之后,真灵印记稳固,合于宇宙本源,再要剥夺,那便不能了。 大天尊、陆压等人,只是第一批而已。 盘古力宇虽然破灭,但存留下来的,也不止这几十人。鸿钧道祖与盘古力宇的诸位圣人,在宇宙破灭之时,也是下了大功夫,保下了不少苗子。 余下的,都在这幻圣界刚刚炼假成真,成就真实的数十方世界之中。不过他们不比大天尊等第一批人物,有赵昱直接打下烙印。他们须得在这些世界之中,逐渐汲取、弥补,待得功成圆满,再留下元神,真灵自主离开。 譬如赵昱眼前这方世界,金光耀耀,其中皆是些光头和尚。分明是佛门众神。又有一方世界,其中蛮荒浩浩,皆是些百丈、千丈、万丈的巨人在其中纵横,这是巫。 凡此种种,不胜枚举。 赵昱并不去管他们,就见他张口喷出一道红彤彤的洪流,仿似一条通天彻地的大河,环住那乾坤鼎,缓缓浸润其中。 他要对乾坤鼎进行初步炼化。 这宝鼎来历,赵昱已是知之。乃是混元无极太上圣人女娲娘娘的贴身至宝。此前在破灭宇宙知之,隔着无尽时空一眼,娘娘已将炼化这宝鼎的法子,授予了赵昱。 对此,赵昱自是感激不尽。 先天至宝,何等级数的宝物?除了那与大道同在的混沌至宝,如混沌盘古斧,便是这先天至宝最是宝贝。 也只圣人手中才有,余者便是拿到了,也保不住。 娘娘将此宝交与赵昱,不论其有何算计,但对赵昱来说,利大于弊。他需要这尊先天至宝。 没有此宝,未来数千年里,赵昱要成就道果,难之又难。毕竟,他现在已非是太一道人。太一道人是赵昱,赵昱却非太一。 要彻底摆脱系统钳制,赵昱便不会再用系统的一针一线。 所以系统后盾,那是太一道人的。赵昱没有后盾。 女娲娘娘给了赵昱这个后盾——有了这尊乾坤鼎,返本还源、逆反先天,助长修为,那是易如反掌。 四十八章 本源精气无穷尽 根据娘娘授予的法门,赵昱很快完成了乾坤鼎的初步祭炼。 勿须那所谓的符印,不必间接催动,已能直接催动乾坤鼎的一些威能,甚至比用符印,还要强横许多。 毕竟他现在已是天仙之辈。虽然没甚法力,但一身气血,其凝实程度,绝不差于天仙法力,甚至更甚许多筹。 稍稍祭炼一番,赵昱念头一动,乾坤鼎张开鼎口,吞吐之间,把那大天尊等人留下的元神躯壳,尽数纳入其中。 人之一身,有肉身气血,有神魂元神,然根本之所在,乃是真灵。 何谓之真灵? 乃先天之根性也! 此先天,非彼先天,非是天地初开之前的先天,而是生而为人之前的先天。人之生来,自于宇宙本源凝聚一丝根性,成就一点真灵,然后聚拢魂体,才是灵魂。 不论神魂还是元神,多谓之一个躯壳,一个保护真灵的躯壳。 真灵不但是灵魂的根本,也是肉身的根本,是人的根本,先天根性之所在。 寻常凡人,自是无法返照自身真灵,休说真灵,便是灵魂,也懵懵懂懂,不能查知。但修仙了道,明心见性,照见真我,到了一定境界,就能查知自身真灵之所在。 肉身可以毁灭,灵魂躯壳也能毁灭,但若真灵毁灭了,便是真的毁灭,涓滴不存。 想那盘古宇宙封神量劫之时,截教阐教,诸多大仙斗法,许多都被斩去元神,却仍能登上封神榜,便是这一缕真灵之妙。 人之转世,不是灵魂转世,而是真灵。先天一点根性,不论经历多少次轮回,只要这点根性还在,这个人便仍在宇宙之中。 真灵,是根性,也是潜能。真灵的雄厚程度,在根本上,代表了一个生灵的最高极限。低层次的世界,宇宙本源薄弱,于是根性浅薄,其成就极限有限。高层次的世界,宇宙本源雄浑,诞生的真灵,自然根性深厚,潜能极限便高不可计量。 往往说到低层次世界,一些天才如何如何,予以一个假设,说他若到了高层次世界,该怎样怎样牛逼。但实际上,因为真灵根性的浅薄,他再聪明,极限也就那样。 为什么高层次世界,才是宇宙的中心。为什么仙道大派、宇宙大国,真正强横的,都在宇宙中心的高层次世界?为什么他们的目光,多聚集在高层次世界,而不是去穷极搜寻低层次世界的所谓天才? 根本原因就在这里。 闲话休提。 大天尊等数十尊仙神真灵转世,留下数十尊浩瀚无边的元神躯壳。因失了真灵掌控,这些元神躯壳,在未来许多年里,会逐渐消散。但赵昱,自然不会任凭其消散。 这可都是本源精气呀! 百余尊大妖,成就了战败同境界大圣的赵昱。一尊太乙道果大圣的元神,成就如今先天混元真身的赵昱。二者不可同日而语。若要做一个比较,现在的赵昱,比与大圣斗法时的赵昱,强横了千百倍。 真仙也绝不是他的对手! 生生能把真仙用拳头打死。 仙道修行,境界越高,每个境界之间的差距,就越大。化神圆满,战败返虚地仙的几率,较之于但天仙圆满战败真仙境界的几率,差距不可以道理计。 大罗金仙翻掌之间,能打死无数太乙金仙。混元准圣,要杀大罗金仙,也是易如反掌。至于圣人——圣人之下皆为蝼蚁。 如齐天大圣这般,能在天仙境界与真仙抗衡,但要战败,乃至于击杀,就基本不能做到。 大天尊曾说,悟空的修为,在太乙之中,是上成。却不说他能纵横太乙无敌。因为他做不到。 如今赵昱,能以天仙级数的肉身境界打死真仙,其根性之深厚,就可想而知了。 大略这等根性,也只开天辟地之时,那些先天神灵才有。 至于齐天大圣孙悟空,他虽是一个劫数的主角,但要说根性,却远远比不上开天辟地之初的那些先天神灵。他只是一颗圣人没有用完的补天石所化,先天只占一半。 当然,赵昱能有现在,其一脱不开他神奇的体质。这个体质,是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就带来的。 赵昱不知其根脚来历,但却深感其玄妙之处。 其二,脱不开乾坤鼎妙用。 如果没有乾坤鼎,先天混元真身,此时万万是练就不得的。乾坤鼎逆反先天,是成就先天混元真身的重要原因。 眼下这数十尊大神留下的元神躯壳,最差的一尊,都不比大圣的元神来的差。如赵公明、南极仙翁等人,还都是大罗级数的元神。如大天尊、陆压,都是混元级数的元神。 可炼化成海量本源精气! 肉身一道,对资源的消耗极其巨大。若没有这海量的本源精气作补益,赵昱如今的先天混元真身要再进一步,便须得水磨工夫,慢慢磨。天知道哪天才能更进一步? 这其中,乾坤鼎至关重要。 只有乾坤鼎这等先天至宝炼化出来的本源精气,才是最纯粹,并带有先天奥妙。若随便抓一个漫威世界的大人物,把他吞喽,赵昱是不愿的。那是污染,污染自己纯净的肉身。自己给自己在前进的道路上挖坑。 所以赵昱感激女娲娘娘。 所以,赵昱才把这乾坤鼎,当做自己的后盾,甚至与那系统相提并论。 的确,系统之中,有无数的宝物,只要付出气运,随便可以兑换。但赵昱知道,那是有隐患的。 一则那宝物从系统而来,天知道系统在其中动过什么手脚。二则气运关乎重大,这一兑换,气运便转移到了系统上面,与赵昱无关了。 饮鸩止渴,不外如是。 至少现在,赵昱已经觉得,或者说,太一道人,日后在系统兑换上,会愈发谨慎。 乾坤鼎纳入数十尊元神躯壳,赵昱并不需要立刻将其炼化。只缓缓催动,大略炼化了所有元神躯壳的亿分之一。 只亿分之一,便在宝鼎之中,形成了一方无边的大海。这里便可以看出,仙道境界,后面几个境界之间的差距。 大圣炼化,只一个湖泊。而有混元、大罗级数炼化,只亿分之一,就形成了一方大海。 赵昱念头一动,把这方大海分出一半,这一半,也无量无尽。化作十余股,各自注入了周遭十余个世界。 这十余个世界,多是盘古力宇天庭、妖族其他元神真灵所在的世界。赵昱要吃肉,也留下些汤水,吃相要做出来。 至于佛门、巫族等其他世界,赵昱便不理会。 然后赵昱也不打算立刻离开幻圣界,便纵身跳入乾坤鼎中,闭关修行去了——那海量的精气,着实让人馋得慌。 第一章 高屋建瓴重修法 返本还源,炼假成真,赵昱分割真灵,于虚幻世界两世,一百七十载,借红尘重走大道,历练而夯实根基。以先天至宝乾坤鼎之妙,重炼圆满真灵、肉身,并以真灵之中沾染漫威宇宙本源烙印,将幻圣界炼成真实不虚。 如今,太一是赵昱,赵昱却非太一。太一真灵残缺,不经先天至宝练就,或千百年将养,无以圆满。 赵昱却独立圆满,真灵唯一,得先天至宝之妙,逆反先天,根性堪比先天神灵。这一身,起步就已攀上登天之阶。 将一副肉身,开辟一元数穴窍,炼就一元数神灵,生生能打死真仙。况乎尚未修行鸿蒙太一至圣真经! 早前与那大圣斗法之时,一元数穴窍齐开,神灵将将孕育万八千。而得大圣精气,以乾坤鼎逆反先天,穴窍自是齐开,神灵也孕育圆满。 如今又有大天尊等数十尊大仙大神元神躯壳,正该要一鼓作气,将那鸿蒙太一至圣真经修成相应境界。 就在那乾坤鼎中,赵昱十万里真身盘膝坐于本源精气的海洋之中,就似乎海洋中的一方高山,不动不摇,浩瀚广大。 然则十万里真身,较之于逐渐炼化的元神躯壳,而愈发广阔的精气海洋,便只一粒砂石,不足道哉。 以其身所在,吞吐精气,化作一个百万里广大的旋涡,哗啦啦,澎湃浩荡,犹如黑洞旋转,吸尽无量精气。 搬运法门,将其炼作法力,自炼炁一重起,节节攀升! 鸿蒙太一至圣真经,乃太一道人一身诸般法门、法术、神通熔炼而成的一门无上仙法。虽则尚未圆满,却也直指天仙大道。 这门无上仙法,在已有的境界之下,不弱于任何一门无上功法。无论混沌真身也好,三元归一炼炁法也罢,鸿蒙太一至圣真经不论在炼炁、化神还是返虚,乃至于天仙境界,都不输于这类直指大道的神功秘录。 不过这门功法,最适合,是太一道人,而非是现在的赵昱。 太一道人的体质,实则与现在的赵昱一样,都非同寻常,是一般无二。然则如今的赵昱,却经由乾坤鼎,练就了先天混元真身,已不是太一道人所能比拟。 鸿蒙太一至圣真经乃太一道人根据自身修行熔炼创造而来,却非是根据先天混元真身创造而来。 由是如今赵昱修行,便不可能按部就班。须得做一些调节、改变。 太一道人当初入道之前,也曾走过筑基这一阶段,然则并未开辟一元数穴窍,也不曾孕育一元数神灵。从这里开始,赵昱的道路,与太一道人,便已各自不同。 赵昱如今肉身天仙,真灵自也是天仙层次,再看那鸿蒙太一至圣真经,已是高屋建瓴。自然的,要将这门无上仙法改造成最适合自己的,至少天仙之下的境界,对赵昱来说,不难。 自数十尊大仙、大神的元神躯壳而来,经由先天至宝乾坤鼎炼化而成的本源精气,较之于如今漫威宇宙之中的后天所属的天地元炁,不可同日而语。此本源精气,有先天之妙,而漫威宇宙的天地元炁,只后天所属。 太一道人入道之时,吞吐的元炁,便是漫威宇宙的后天元炁。而赵昱如今,重修法力,则直接以先天之妙的本源精气而来。 赵昱震动周身一元数穴窍,穴窍星星点点,藏于肉身某个玄妙的维度之中,其中一尊尊神灵,吞吐霞光。这无量霞光,无视维度之限,跳出有无之间,各色霞光凝结纠缠,化作混沌色的神光,在赵昱肉身之中冲刷来往,许多恒河砂数的微妙穴窍,被一一开辟。 人之一身,穴窍如诸天星斗,无可计量。一元数穴窍,只是最主要的群体。还有更多的微妙穴窍,这些穴窍无法孕育神灵,因为太过微妙,渺小,但数量却极多。只能慢慢开辟。连赵昱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将这些穴窍开辟完满。 当然,这只是一个说法。一元数穴窍,实则已经大圆满。微妙穴窍,只是旁枝末节。就算全然开辟出来,也不定有前面开辟的百数穴窍有用。只是让自身更加圆满,更加通透纯净。 霞光冲刷,在体表形成一层混混沌沌的神光,这层神光坚韧、浩瀚,以赵昱观之,已超越鸿蒙太一至圣真经之中的造化神光这门神通。 赵昱以周身穴窍之神灵灵性,合一身先天之妙,坚韧、凝实到了极点的气血,凝聚出第一缕法力! 这一缕法力游走周身脉络,使得那空荡荡,宽阔如同天河,不曾修成法力的经络,如得了春雨滋润,焕发出无量光彩。 真灵之中,降下一点根性,溶于这一缕法力之中,将其作为法力本源,最后落在紫府之中盘踞下来。 到此时,赵昱才开始汲纳本源精气。 这经由乾坤鼎炼化而来的本源精气,可溶于肉身,炼成气血。可化为法力,练就元神。其奥妙,端端是玄之又玄。 赵昱放开肉身,肉身通透,仿似一个巨大筛子,无量精气涌入,进入经络之中,跟随法门搬运,在微调的过程中,转化为法力! 法力奔涌,从炼炁一重,眨眼间飙升到炼炁九重大圆满,然其浑厚程度,几乎超越一切化神修士! 谁让赵昱肉身天仙,一身经络如同天河般广阔?! 而炼炁九重大圆满,练就而来的法力,超越化神圆满,却连那经络炁海之中亿分之一的空间,都不曾填满。 法力鼓荡奔涌,汇聚于紫府炁海,在那浩瀚虚无的紫府炁海之中,形成一汪渺小的水洼。然后从紫府炁海落下,游走全身经络,冲刷、洗练、凝实,回到紫府炁海之时,那一汪小水洼,又变成了一滴混蒙蒙的水滴,量缩减了千百倍! 但其质,却增长了千百倍! 随之赵昱庞然神躯微微一振,真灵勾动一元穴窍之中的神灵,合其无量灵性,化出一尊万丈高大的震天彻地的真神,从冥冥之中,落入紫府炁海。 便见赵昱脑后,万亩庆云,升腾而起! 化神,成也! 寻常化神,便是太一道人当初,初成的真神,也只百丈高大。初成的庆云,也只一亩方圆。 第二章 宇宙为母需反哺 而赵昱如今,以天仙之境的肉身境界,重修法力,化出的真神,竟有万丈,练就的庆云,竟有万亩! 万丈对百丈,万亩对百亩,非是百倍差距,而是不可以道理计! 这便是肉身根基夯实到了极点的强横之处! 赵昱证得天仙肉身,却从未修一滴法力,就是在为此而做准备! 他不是专修肉身真灵,也不是专修法力元神,而是二者同修,要齐头并进。他的道,不是单一的某一条道,而是无量无尽的大道! 野望,浩瀚无边。 待化出真神,成就化神境界之后,赵昱一刻不停。更多的本源精气涌入肉身经络,呼吸之间化为海量法力,涌入紫府炁海。 而此时,真灵之中,许多道妙纷纷涌现。 这些道妙,来自于真灵当中,漫威宇宙的烙印。是太一道人当初修行之时,逐渐纳入的漫威宇宙的法则烙印! 没有这等法则烙印,赵昱是不会在幻圣界中闭关的。否则修成的道行,趋近于盘古力宇,这便是自绝于漫威宇宙。 这些法则烙印乃是太一道人修行之时,以自身真灵沟通漫威宇宙的本源法则,熔炼天地灵机而来。 道妙涌现,溶于法力,合于真神,再汲纳海量精气,化作法力。便见那庆云之中的真神,合那庆云,如吹气球一般猛涨。 万丈、两万丈... 同时,真神一跃,从庆云中跳入紫府炁海,叱咤声声之中,探出手掌,一把竟把那紫府之中海量的法力摄拿起来,然后一拳击出! 霹雳一声炸响,法力炸开,于紫府虚空之中,显现出阴阳五行之妙,地风水火纷纷涌现,眨眼间便就开辟出了一方堪比中千世界的真神世界! 那世界生长,从无到有,从莽荒到繁荣,许多法则在其中一一体现、凝聚。赵昱的法力境界,随之水涨船高。 化神二重...五重...吃饭喝水一般,及至于大圆满! 那真神耸天立地,在紫府世界中,如盘古一般,头顶苍天,脚踏大地。无论时空,无论阴阳,无论五行,化作条条彩带,在那真神周身缭绕。 而赵昱此时,脑后庆云,已涨到万里广大! 虽则万里庆云,较之于赵昱十万里真身,只如同一块抹布,有些可笑。但哪一个化神圆满的修士,庆云能涨到万里?元神能涨到万里?! 那庆云映照紫府世界,许多道妙,将庆云沾染的霞光万丈。 到此时,赵昱神躯一震,法力凶猛碰撞,在法门搬运之下,再凝实千百倍,紫府世界之中,那真神涨到三万里,并凝实坚固千百倍。庆云涨缩九九之数,也化作三万里方圆。 返虚地仙人劫境,成了。 修士要成地仙,化神圆满之后,便须得度过人劫,生死之间走一遭,明悟其中大恐怖。大造化,才能成就。 不过赵昱毕竟曾走过一遭。虽那时太一道人,但其领悟到的东西,赵昱仍然保留。因此直接跳过这一门槛,进入返虚,成了地仙。 待得炼化无数精气,将人劫境法力补满,赵昱睁开了眼睛。 就见周身百万里的精气旋涡,随之散去,诸般道妙,皆化于无形,归于平淡。 在这乾坤鼎中,赵昱已不能继续突破下去。不是道行境界不到,而是必要的过程,不能在这里进行。 返虚地劫境,须得于宇宙之中开辟一方次元世界,才能证就。这里是幻圣界,是先天至宝乾坤鼎中,不是开辟次元世界的好地方。 实则返虚地劫,是仙道修士对宇宙的第一次反馈。 修仙了道,夺天地之灵性,日月之精华,取其造化而成。是对宇宙的一种掠夺、一种伤害。 而宇宙中的生灵,却是因宇宙而来。宇宙的本源,便是所有生灵的母亲。为子者,当懂得回报。 所以成熟的仙道体系,才有了这个境界。虽说地劫开辟一方次元世界,借用的仍然是宇宙本身的力量——不论修士的法力神通,就整个宇宙而言,大而化之而言,仍然是宇宙一体的。修士在宇宙之中,总体来讲,宇宙的本源,是没有减少的。 当然,已经不直属于宇宙本源了。 仍然是一种掠夺和伤害。 开辟一方次元,是推动宇宙的发展。宇宙本源的延续,是根据其中人道发展是否完满,是否秩序而来。 每多一方次元世界,生成许多生灵,对宇宙本源来讲,人道发展,就多了更多可能性。在这个过程中,宇宙就会愈发圆满。 天道人道,宇宙两面,缺一不可。天道是宇宙本源的本身,人道是本源的体现。一体两面。没有生灵,缺了人道,宇宙就是死的。而没有天道,没有本源,宇宙何来? 宇宙本源是根本,人道发展是体现。 此,谓之天人合一。 广义的天人合一。 修行者合于天地自然,只是侠义的天人合一。 当然,开辟次元世界,这样做,也是修士规避宇宙法则对修行者限制的一种手段。掠夺的太狠,宇宙本源自然会生出反应。说不得劫难就要来了。 天仙之下,只这一个境界,有反哺宇宙本源的效果。而天人之上,直至于圣人,有三大境界反哺宇宙本源。 其一便是金仙境界。到了这个境界,须得开辟一发大千世界。 其二便是大罗境界。证道大罗,跳出命运长河之时,便须得离开宇宙胎膜,在宇宙外,濒临胎膜的混沌之中,开辟世界。 金仙、返虚地劫境,这两个境界开辟的世界,并无实质差距,都是借用宇宙本身的力量,只不过给了宇宙更多的可能性。 而大罗境界,于宇宙之外,在宇宙胎膜的庇护之下,以混沌之力开辟世界,将其挂靠在宇宙之上,这是实质上的为宇宙增添本源! 二者区别,不可以道理计。 盘古力宇发展了无数年,无数的大罗金仙在宇宙胎膜之外开辟了无数的世界,将盘古力宇的本源,增强到了一个无法计量的程度。 盘古力宇是混沌宇宙,漫威宇宙原也属于混沌宇宙,只不过天道圣器命运石板破碎之后,打落了半个层次,只是次混沌宇宙。但就算漫威宇宙仍是混沌宇宙,其本源深厚,也远远无法与盘古力宇相提并论。 漫威宇宙有几尊大罗金仙?赵昱没见一个。就算隐藏着有,但他们在宇宙胎膜外开辟了世界吗?为宇宙增添了一分光彩吗? 大概没有。 说来漫威宇宙的本源,也是可怜可叹。 第三章 修行不是无情人 盘古力宇第一劫之后,就出了鸿钧道祖。道祖掌天道圣器,镇压宇宙本源,保证宇宙有序的发展。 而漫威宇宙,没有道祖。秩序混乱,乃至于天道圣器都被打碎。使宇宙分裂,本源散开,法则疏漏到了极点。 其间差距,实在让人扼腕。 一个宇宙,她诞生的生灵,非但没有推动和促使她有序的发展,反而搞得宇宙降级,其中种种,让人哭笑不得。须得知晓,便譬如盘古力宇,不是没有过毁天灭地的大战,封神前的每一次量劫,其主角都是狠角色。 龙凤量劫之时,三族之长、鸿钧道人、罗睺魔祖,以及不少的先天大神,可都是近乎于圣的人物! 巫妖量劫也差不离,甚至更狠。 封神量劫连圣人都挽起袖子亲自下场。 可这些量劫,非但没有摧毁宇宙,反而是推动宇宙发展的一个催化剂。 其中的缘故,在龙凤量劫之时,就已定性。道祖登临巅峰,镇压宇宙,便就预示着宇宙即将走上正轨。而后来的圣人,也是宇宙的代行者,是道祖的助手。在赵昱看来,封神时的圣人之战,实际上应该是圣人参与量劫,主动去推动宇宙的有序发展。 每一次量劫,应该都有一个目的,这个目的,不是刻意的,而是宇宙本能的需要。 每每有人叫嚣逆天,在赵昱看来,这都是扯淡。是,修行本是逆天之举。但逆天之举不代表着目的是为了逆天。一个是过程,一个是目的,不能相提并论。 我们每一个生存在这个宇宙中的生灵,宇宙都是我们的母亲。有为子者,整天叫嚣着把母亲打死的吗? 每一个存在于宇宙的文明、进化体系,要长远,就必须要懂得回报母亲。 仙道体系的真正成熟,其体现,就在这里。自入道起始,在返虚地仙境界,首次对宇宙反哺。金仙境界,再来一次,大罗金仙更甚一筹。及至于成圣,那就更不用说了。圣人,是维护宇宙秩序的主要结构。镇压宇宙本源,镇压时空,使其唯一。梳理五行阴阳,使其秩序。以此来保证宇宙能够在有序发展的前提下,得到更进一步的成长。 鸦有反哺之义,羊有跪乳之恩,成熟而且能够永久存在的体系,必须要拥有和包含这一点。 交织而言,漫威宇宙,便不存在这样的体系。 毁灭是主流,创造被忽视。 实际上,就赵昱来看,漫威宇宙的本源,应该是早就做过相应的准备的。比如先天死神等几尊先天大神,他们的诞生,就各有各的应该承担的责任。 太冥圣母当为冥界之主,责于阴阳轮回之道。吞星,应该是为宇宙清理垃圾的存在。湮灭当是一个执法者的形象,去梳理一切的不秩序和混乱。而永恒和无限,在赵昱看来,他们二人应该有资格成为道祖的角色,但都没有。 赵昱没有看到他们如实的去履行他们生来的职责。 至于最后一个,号称超越一切之上的存在o-a-a,这个人,赵昱没有看到他为这个宇宙做任何事。如果他是道祖,他必须要引领一个完善的体系出来。 这就是两个宇宙之间的差距,一个有着完善的主要体系,能够秩序的推动宇宙的发展。一个则没有,由是混乱当道。 至于盘古力宇如此秩序的发展,为何还会毁灭,赵昱已有所猜测。 盘古力宇走向毁灭,当不少宇宙本身出了问题,而是外来的问题。 当然,具体赵昱并不清楚,不过到时候了,自然会之道。 闲话休提。 赵昱于漫威宇宙立道,反哺便须得在宇宙中进行。不论幻圣界还是乾坤鼎,现在都还不完全属于漫威宇宙,更趋近于盘古力宇。 所以法力境界一到返虚人劫境,便就要戛然而止。 精气海洋中,赵昱长身而起。四顾之下,一片白茫茫的精气海,先天之妙霞光无量。在那海洋深处,那数十尊大神大仙的元神躯壳若隐若现,到如今,大略已被炼化百之一二。虽然赵昱不曾专门去催动乾坤鼎,但以先天至宝之威,勿须催动,同样具有莫大威能。 于是一跃,化作一道光,便就出了乾坤鼎。 幻圣界虚空之中,赵昱摇身一晃,化作常人大小,探掌一拿,万万里高大的乾坤鼎滴溜溜一转,瞬息之间变作一粒光点,扑入赵昱眉心,入了识海,为真神托在掌中。 四顾茫茫,赵昱扫视,把幻圣界中数十个世界,一一看在眼里。却便斟酌一番,就在原地打出许多禁法,于虚空之中,造出一方浮岛。 浮岛不过千里,山川俱全。 然后赵昱打出一道法力,演化五行,作一方巨碑落在岛中。又在那巨碑之下,造出一个湖泊,又从乾坤鼎中引出一道本源精气充入。 随后拂袖挥了挥,浮岛便藏于有无,消失了。 到此时,赵昱才把双目落在大明这个已经炼假成真的真实世界之中。目光穿透虚空、穿越世界胎膜,最后落在辽东赵宅。 一缕若有若无的气机,跨越时空,传递进去。这一瞬,辽东赵宅,赵昱在那个世界的直系后代,脑子里登时凭空冒出许多信息。 这是赵昱给他们的机缘。是筑基阶段的修行之法。 当然,赵昱不会硬性去要求他们走上赵昱的路。穴窍之道实在太难。所以给他们的筑基之法,是最正统的修仙基础。按部就班,只要有足够的毅力,未必不能修成圆满,成就炼炁。一旦成就炼炁境,炼出法力,就有第一次机会进入赵昱刚刚造就的浮岛,在那巨碑之上,取得更进一步的修行之法。 而那湖精气,是赵昱给他们留下的一点福利。 做完此事,赵昱收回目光,翻掌取出了斩仙葫芦。 斩仙葫芦早前,赵昱拿来护持柳絮等在第二世赵家村的家人和村民,后来被陆压道人拿住,又交还给赵昱,便一直随在赵昱身侧。 赵昱在乾坤鼎中炼出真身时,这葫芦并未损毁。乾坤鼎并未炼化这葫芦。 把葫芦拿出来,赵昱看了良久,深吸了口气,然后便把葫芦嘴对准那世界,一缕流光护持着葫芦中浑浑噩噩,已经炼出真实不虚的众人,穿过那世界胎膜,落在长河郡赵家村。 自也随同有修行之法传承,并留下一些信息。 第四章 茶楼百丈在左侧 赵昱如今,没办法与柳絮见面。 心有不舍,却又觉得有些隔阂。毕竟,他如今不再是第二世虚幻世界的赵昱,而是觉醒真灵,炼出真身的赵昱。但总归柳絮是他一世的妻,不能放着不管。 正好如今幻圣界中,世界成真,自也有了真实修行的路子。传授高等法门,以那方世界的根基,未必柳絮等人就不能有所成。 虽然心里有些愧疚,好在柳絮已有身孕,也算是聊以慰藉了。 做完这些事,赵昱信手一抛,把掌中斩仙葫芦化作一道流光,飞出幻圣界,刹那入了终南山太一宫。 这只斩仙葫芦,不是赵昱自己炼就而来,而是当初太一道人从系统之中兑换而来。经历深红世界,为赛脱拉克所毁,后来又加以重炼,威能更甚早前。 但赵昱如今,要彻底摆脱系统钳制,决意不与系统粘上任何一丝丝的关系。虽然在幻圣界中,系统被屏蔽。但赵昱却知道,一旦他离开幻圣界,若身上还持有系统而来的东西,即便有造化玉碟的碎片作遮掩,也有可能被系统察知。 斩仙葫芦,他不能留。 如今,赵昱随在身侧的,除了一尊先天至宝乾坤鼎,算是清洁溜溜了。 随后,赵昱盘坐虚空,又仔细梳理了一遍自身的修为境界,这才催动乾坤鼎的一丝威能,将气息完全掩盖,纵身跃出幻圣界。 先天至宝非同寻常,即便只初步祭炼。 赵昱出了幻圣界,遁法展开,行走于有无之间,竟连那太一宫中的先天死神,也不曾察觉分毫。 看了眼终南山顶太一宫,赵昱转身走入虚空,奔鸿沟,往凌霄城而去。 ... 太一宫中,突兀一道流光射来,太冥圣母睁开眼睛,略略好奇。探掌拿住一看,不禁对旁侧太一道人道:“是你的葫芦。” 太一道人神色丝毫不变,接过葫芦,翻掌收起来,点了点头。 太冥圣母见状,便也不多问,却不知晓,此时赵昱,心中是心潮起伏。 “终于做到了...” 这一刻,他甚至想放声大笑。但他忍住了。 然后传音出去:“伏皇徒儿,速来太一宫见我。” 传讯罢,太一道人对太冥圣母道:“你那份命运石板的碎片何在?” 圣母文言,微微一怔,然后翻掌取出:“在这里。” 太一道人接过:“我有些用处。” “随意。” 圣母道。 太一道人微笑着点了点头。 片刻之后,伏皇道人来到太一宫:“师尊,圣母!” 太一道人招了招手:“上前来。” 伏皇于是上前。 太一道人便交给他两块灰扑扑的石片,然后打出一道流光,射入伏皇道人眉心:“你拿这两片碎片,按照为师的吩咐去办。” 伏皇道人咀嚼了一番脑海中的信息,稽首一拜:“知道了师父。” 于是伏皇辞别太一道人,离了太一宫,纵身驾云,来到终南山上空的时空挪移大阵阵盘之上。 这时空挪移大阵,起初之时,多为联系天外太元界与深红世界所立。 而这段时间以来,伏皇道人作为太一教门的实际掌控者,把者时空挪移大阵的用法,逐渐开发圆满。时空挪移大阵,传送之能可跨越宇宙胎膜。由是在宇宙内传送,便不是大问题。 于是这近两年以来,在太一道人往大宇宙行走一遭,铺平了教门传道的路子之后,伏皇道人便以这时空挪移大阵为基础,将宇宙之中,许多星球,都勾连起来。 走出世界树界域,前往大宇宙传道的化神弟子,寻到落脚之地,第一件事,就是设立传送法阵。 所以近两年以降,位于终南山祖庭的时空挪移大阵的阵盘,已经完成勾连了散落在宇宙星空中的百余个星球。自此,祖庭与遥远的别院之间的联系,就变得无比紧密。 非但如此,伏皇道人将教门的传送体系,也作了整合。当初祖庭与宝材天、宝药天之间的传送法阵,也皆归纳于时空挪移大阵。与凌霄城之间的传送法阵,自也一般无二。 甚至近段时间还有弟子建议,以传送法阵盈利的事。亦即是向宇宙各国通商的,开放一些传送法阵的权限,以此来为教门累计资源。 父皇道人已经在考虑之中了。 当然,就他的想法,不是向宇宙各国通商开放时空挪移大阵。而是另外在星球之间,布置一个传送体系,与时空挪移大阵隔离开来。 不过还未实施。 太一道人刚刚给他的那道讯息,让他往凌霄城走一遭。是时,自有人等着他。 并未仔细说明。 但伏皇道人知道,既然师父这样说了,那就有他的道理。并不疑虑,直上时空挪移大阵,刹那便传送到了鸿沟侧畔凌霄城。 如今的凌霄城,较之于太一道人行走宇宙一遭之前,又要繁华了无数倍。 太一教门的名头,已经在宇宙中打开,稍稍有些势力的宇宙国度,都知道了太一教门的存在。那可是征服了宇宙大国至高神灵的存在呀! 由是种种,世界树界域,对大宇宙的国度的吸引力,变得更强了。 商贸愈发的频发,连带着世界树界域各个次元世界的发展,也是日新月异。 走上的仙道体系的世界树界域,产出的许多商品,虽然在仙道而言,只是最低等的东西,但对大宇宙的国度而言,仍然具有相当的吸引力。 尤其到现在,能够量产的比如疗伤、强化身体、延年益寿的丹丸。比如符文器械、武器,都极受欢迎。 在这个变革的浪潮之中,地球最先获得受益。太一教门掌控的其他两个次元世界,也都随之发展起来。相应的,元始魔教掌控的几个次元世界,也同样走上了这条路。虽然因为修行侧重的不同,元始魔教麾下的次元世界与太一教门座下的次元世界,其产出大相径庭。但也同样受到欢迎。 原初神庭也一样没有落下脚步。 仙道的根基,在世界树界域,已经稳固起来。 却说伏皇道人传送至凌霄城,刚到的一瞬间,早已到了凌霄城的赵昱,便知道他已经到了。于是就在那传送法阵外,不远处的一个茶楼上,临窗等候。 待的伏皇道人从传送法阵走出来,赵昱传音:“左百丈茶楼,二楼临窗。” 伏皇道人微微一怔,心里有些骇然。但并不出奇。师父让把石片交予某人,说明这人与师父太一道人相识。能与太一道人相交的,必定不是等闲之辈。 于是不紧不慢,往茶楼而走。 第五章 石板碎片到手中 赵昱此次炼出真身,从幻圣界出来,行走红尘,自然要与太一教门、与太一道人有所区分。他是一个新的存在,一个暂时摆脱,以后将会永远摆脱系统钳制的新个体。 所以在某种程度上,赵昱,与太一道人,非得是两个不同的人才对。 如无必要,赵昱绝对不会与太一道人、太一教门产生瓜葛。就算有瓜葛,以赵昱的想法,那也是敌对。至少表面上要做的像模像样。 如果不是因为命运石板,如果不是命运石板对他的作用无法替代,赵昱这时候,早就离开世界树界域,去大宇宙星空去了。 看到伏皇道人,赵昱心中也多有感慨。 当初作太一时,在那终南山下,白鹿原上,与他相遇。掐指算来,距今也有三十载了。三十载如过眼云烟,伏皇道人却已成就化神,如今细细一看,有五重境界。 化神五重,三十载,的的确确是个了不起的成就。 说他机缘好,说他资质好,说他悟性好,这都是理所当然的。 实则太一道人对门下弟子,即便是伏皇道人钟山岳,也不曾下过太多的心思。耳提面命有之,但这样的时候并不多。更多的,是太一道人自己干自己的去了,还把个教门杂务,都一股脑儿塞给伏皇道人。 在这样的前提下,仍有这等修为境界,殊为不易。 赵昱能够清晰的看透,伏皇道人,如今化神五重,修五行之道,皆已颇有火候。至少五色神光这门神通,伏皇道人已修至小成。 五色神光这门神通非比寻常,就算拿到大罗金仙手中,也不见得落后。单一的五行之道易遭克制,与五行合一,轮转不休,是不能相提并论的。五色神光若修成先天五行圆满,基本上是没办法克制的,打将起来,只能硬碰硬,以力压之,才能胜过。 当然,伏皇道人如今的境界,距离先天五行圆满,还不知差距多远。休说先天五行,便是后天五行,也看不见边际。 而且要修成先天五行,需要的不单单是努力,不单单是时间,还要机缘。宇宙的演化,是从先天到后天的过程。如今的漫威宇宙,先天不存,要找齐先天五行之物,以之入门,是难之又难。 休说伏皇道人,便是太一道人或者赵昱,都不敢说什么时候能五行圆满。 不过这毕竟是一条通天大道,先天立意高远,找准了路子,一路走下去,一步一个脚印,再差也能跨过天人之隔。 “前辈,伏皇有礼了。” 伏皇道人上了茶楼,见到赵昱,自是不识得他。 赵昱在幻圣界炼成真身,历经两世,不论面貌模样,还是气质神态,都与太一道人天差地别。此时若太一与赵昱站在一起,就算太冥圣母,也认不出二者同出一源。 赵昱的真身,残缺的真灵,都是借乾坤鼎的先天混元灵光和大圣的一身精气,返本还源,弥补圆满,这才炼就而来。有先天之性。 太一道人则没有。 这是二者之间的本质差别。 赵昱如今,真灵圆满。而太一道人则不然。赵昱有乾坤鼎炼就圆满真灵,太一道人没有。当然,在赵昱于幻圣界中炼假成真之际,太一道人也修养的差不多了。 在伏皇道人的眼中,赵昱是一片朦胧。任凭他张开元神,也只觉这人似有似无,仿佛远在天边,又似乎近在眼前。 毕竟差距太大,一个已经证就天仙肉身,法力也有地仙境界。一个则只化神而已。 赵昱微微点了点头,伸手一指:“坐。” 伏皇应声坐下,竟有种身不由己,却又自然而然的感觉。 心中愈发觉得眼前这位前辈的恐怖,于是更加小心翼翼。 赵昱视而不见,道:“碎片呢?” 开门见山。 伏皇道人在见到赵昱的时候,来之前太一道人打入他识海中的那道灵光,就抖动了一下,并表明这便是太一道人让他来找的人。 于是也不多作疑虑,翻掌便取出了两片灰扑扑的碎片。 赵昱淡淡一笑,伸出手掌把碎片摄拿入掌心。而伏皇道人,竟无从反应。 赵昱细细打量一番,脸上露出喜色,随即便将碎片收好,站起身来:“你代我向太一道友问候一声...来日若有机会,再去拜望。” 言罢转身,余音袅袅,却已消失于无形。 ... 拿到命运石板的碎片,别过伏皇道人,下个一瞬,赵昱来到了遥远处不知距离世界树界域几多光年的陌生星空之中。 以他如今的肉身神通,横渡星海,也只吃饭喝水。几多光年,再他脚下也只等闲。 星空中四顾,上下左右,只以自己为参照,才能算是有个方向。四面八方,亿万离星空漆黑深邃,只遥远处,有恒星的光点点。 这里大略是两个恒星系之间的幽暗星空。 不远处就有一颗正在高速划过星空的巨大陨石,赵昱看了看,便再上面落脚。 命运石板的碎片虽然到手了,但赵昱知道,这不代表一切都安稳了。石板的碎片,一直在太一道人身边,不能排除系统会坐手脚。 陨石十分巨大,便是较之于地球,也有三分之一。 可这样巨大的陨石,在星空中,只是一粒尘埃,微不足道。上面皆是金属色泽的山石,没有空气,没有水,嶙峋怪异。 赵昱随便找了个山头,轻飘飘一掌,挖出个简陋的洞府,这便飘然入内,盘膝坐下。 于是拿出两块碎片,托在掌中,双目之中,爆射出阴阳二色神光,把碎片裹在当中。如此细细打量半晌,赵昱不禁摇了摇头。 “以我如今的境界,要看透这石板碎片,只是妄想耳。毕竟是天道圣器,即便是碎片,要一眼看个明白,不到圣人境界,怕也不能。” “只是如此一来,若那系统在其中做了手脚,却也防不胜防。” 斟酌片刻,赵昱心头一动,忽然露出一个微笑。 然后呵呵笑着,掌心之中冒出一片玉白色的碎片来——造化玉碟碎片! “既都是天道圣器,我来看看,二者相遇,有甚奥妙?” 第六章 天道圣器威煌煌 宇宙诞生之初,大道必定会生成一件镇压宇宙本源的先天神器,不论是何形态,这便是天道圣器。 这等先天神器,如无意外,必定是宇宙最根本的宝物,最强横的宝物。 造化玉碟、命运石板,皆然。 这等先天神器,宇宙第一,不论玄妙,不论伟力,乃至于坚固。 但坚固第一、玄妙第一、伟力第一的先天神器,也并非就无敌。造化玉碟诞生之时,也被盘古斧劈碎。命运石板也落得个破碎的下场。 天道圣器虽是宇宙第一,可譬如盘古斧,乃是超脱宇宙之外的大道神器!混沌至宝,与大道同在。这等宝物,都会一分为三,况乎天道圣器? 由此便就知晓,命运石板的破碎,并非偶然。 当然,要破碎天道圣器,也不定得用比之更强的混沌至宝。天道圣器与宇宙本源牵连太深,可谓之一体。漫威宇宙又没有道祖,命运石板没有主人。若被人从宇宙本源下手,也能把它搞的支离破碎。 可不论如何,即便是碎片,也不是只肉身天仙,道行天仙的赵昱能够看透的。 不过赵昱很想知道,两个不同宇宙的天道圣器碎片相遇,会爆发出怎样的火花。 在这之前,赵昱还要做好防护。 于是催动乾坤鼎,顶在头上,垂下道道先天混元灵光,将一身护住,这才将两个不同宇宙的天道圣器碎片,合在掌中! 啪。 一声脆响过后,赵昱浑身僵直,强横无比的肉身,经渗出冷汗来! 他仿佛看到两尊正在沉睡的庞然巨物,在自己掌心苏醒了! 那是何等的庞然巨物——只把赵昱压住,连思维都放慢到了极点。赵昱无比肯定,若非先天至宝乾坤鼎护持,怕是他已魂飞魄散了! 一时间,心有后悔,只道是鲁莽了。 果真也是鲁莽。 这等天道圣器,哪里是等闲敢激活的?何况赵昱还只是个天仙,较之于天道圣器,连一粒尘埃都算不上。 心头想要狂跳,却被镇压,跳不得。思绪减速千百万倍,迟钝到了极点。但好歹还能看清掌中情势。 就见三块碎片合在一起,仿佛同性相斥,登时各自苏醒,爆发出细微的毫光,相斥之下,各据一边。造化玉碟的碎片在左,命运石板的碎片在右。 两块命运石板的碎片,伟力非同凡响,竟把造化玉碟碎片压制。那掌心之中,命运石板碎片毫光大放,如昊日。造化玉碟碎片收缩毫光,如银月。 就似乎在试探,不论是更强一些的两块命运石板,还是稍弱的造化玉碟碎片,这种试探都暴露无遗。就似乎两个陌生人见面,忽然觉得对方跟自己很像,不禁相互打量。 这便就苦了赵昱。 两个宇宙的天道圣器碎片,爆发出来的威能,虽然局限于掌心,却愈来愈强。连乾坤鼎垂下的先天混元灵光都有种摇摇欲坠的感觉。 不是乾坤鼎弱。作为先天至宝,决不差于天道圣器的一块碎片。只因赵昱修为浅薄,远远无法发挥出这尊至宝的威能罢了。 被乾坤鼎护在其中的赵昱,此时是有苦难言。愈发强盛的威压,压得他强横无比的肉身噼啪作响,骨骼嘎吱嘎吱,仿佛风中的朽木,下一瞬就要断裂。皮表爆开一朵朵血花,有瞬间自愈,再爆开,再自愈,往复不休。 一双眼睛,几乎突出眼眶,口中满是清香——那是血液的味道。 修成天仙,身具先天之妙,赵昱的血液,自无腥气,反倒一股香甜,对任何一种生物而言,都是大补。便若是一块石头得了赵昱一口血,也有成精的可能。 当然,赵昱这会儿,没办法去考虑这些鸡毛蒜皮的事。他的思维缓慢到了极点,只一双眼睛,把掌心发生的一切都记录下来,但没办法反应过来。这个时候他就像是一个没有智慧的录像机,仅此而已。 天道圣器的玄妙,在这一刻展露无遗。 那等威压,若释放出去,不知几多星系,都要瞬间化为虚无。但只集中赵昱掌心,却有种平平淡淡的味道。掌心也不曾形成一个黑洞,也不见地风水火,平淡无奇到了极点。 这一刻,赵昱的双目记录了最真实的返朴归真。 只毫光,亮度也不大,比灯泡都小的多。两种毫光互相接触,缓慢挤压,也没有声音。 好一会儿,忽然,二者毫光碰撞了一下,只听得啵的一声,赵昱的肉身,除了托着二者的一双手,其他皆随之化作一滩肉泥!乾坤鼎差点坠落在地! 但好歹把这团肉泥护住了。 肉泥缓慢的蠕动,每每要重塑形体,就又是一声轻响,而再度化作肉泥。 往复不知多少次,待得赵昱肉身重塑,脸上煞白,精气消耗到了极点的识海,终于没有‘啵’了。 而此时,掌中传来的威压,突然收敛一空,赵昱的思维,终于恢复过来。 后怕无比的吐出口气,赵昱只觉得自己只剩下一个壳子,而内力,空虚到了极点。连真神都浅薄到了极点,似乎就要散去。 “天道圣器,果然厉害!” 赵昱咬了咬牙,再看手中,三块天道圣器的碎片,毫光仍在。 再细细打量,忽然看到,两个宇宙三块天道圣器的碎片放出的毫光之中,竟有一缕气息无比熟悉的虚无的光炁正在挣扎! 赵昱瞪大了眼,才看到,那光炁的尾巴,分作两股,正好链接着两块命运石板的碎片!分明是系统的气息! 这一点,赵昱绝对不会认错! 登时之间,他恍然大悟。 随即便笑了起来:“果然,果然厉害呀!竟真能在天道圣器的碎片之中做手脚...” 一时间,心中郁闷顿去,反倒觉得庆幸无比。 虽然把两个宇宙的天道碎片放在一起有些鲁莽,但却解决了赵昱的隐忧。虽然肉身精气大损,但系统对于赵昱来说,才是最为惧惮的存在。 肉身精气大损,有乾坤鼎,有其中海量的精气,随时可以补满。 而若被这系统的触角一直藏在身边,那就真的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什么算计,什么行为,皆在系统眼皮子底下,干脆自杀了算了。 第七章 勇猛精进如履薄冰 三块天道圣器碎片放出的毫光,影影绰绰,把那光炁罩住,呈三足鼎立之势,缓缓在赵昱掌中旋转。毫光震荡,似轻实重,只把那目光都投入不得,要被碾碎。分明将那光炁一点一点的磨灭,缓慢却坚定。不知过了多久,隐约听到声怒吼。 那怒吼袅袅,久久不散,就在那掌心回荡,左冲右突。一时之间,赵昱只觉心头震动,仿佛被天敌盯住。分明知晓,单只那声音冲出来,都能让自己魂飞魄散! 一时间是冷汗长流。 好在天道圣器威能无边,那毫光笼罩,真个是水泄不通。声音虽有传出,却屏蔽了一切威能。 直到那怒吼散去,最后一丝光炁才消散于无形。 赵昱长出口气,正待要细细打量那三块碎片,却见毫光仍然凝结不去,化作一个磨盘,磨灭震荡,不曾休止,心中登时起疑。 于是不敢动作,小心观察。 又过了片刻,那毫光笼罩之中,光炁竟又现形了!虽然细小一丝,与早前不可同日而语,但其坚韧、狡猾,却展露无遗。 赵昱真灵狂跳,不禁心中大叫:“如此之阴险!” 竟还有这般手段——在天道圣器的磨灭之下,竟还想潜藏。也亏得那天道圣器玄妙无边,要不然赵昱被骗了,还得蒙在鼓里! 他只道是天道圣器之下,当是万全无疑,却也不曾想到还有这一出。 竟还有反复? 赵昱不禁对那系统,更是惧惮了几分。 “我自以有些神通,大略又犯了毛病。”他不禁自省:“天仙,小角色耳。不过是仙之初始,我竟生出傲慢之心。这天道圣器也好,那系统也罢,都深不可测,如何敢小觑半分?” 先是鲁莽将两个宇宙的天道圣器碎片合在一起,也亏得乾坤鼎护持,要不然早飞灰了去。这还不算,总归是误打误撞,把那系统的手段逼了出来,也算是有得有失。 关键是盲目相信,竟以为天道圣器在手,就万事大吉了。现在看来,系统的暗手虽然不敌天道圣器,但也不是没有反抗之力! 亏得只是点暗手,要是系统亲至,怕是这几块天道圣器的碎片,也是无能为力罢? 果然这修行之路,勇猛精进是应该,却也要随时随地,如履薄冰才是。 圣人曰:吾日三省吾身。诚哉斯言。 自以炼就一副先天混元真身,却在那真正的大能眼中,也不过如是了。又想到那齐天大圣,想必他当初也是如此罢? 自以七十二变,炼就了一些神通,就无敌了。却不曾知晓,被人耍的团团转,看猴戏呐。 “难不成炼了那猴子一身精气,还附赠了那猴子初出茅庐时的狂妄自大?” 赵昱不禁自嘲。 心中反省:“天道圣器,宇宙第一。系统又来历神秘。我如今在这二者之下,不过蝼蚁,如何又敢疏忽半分?此番果真是自找的。就不该早早把这命运石板的碎片,拿到手里。放在太一那里,不也是一样么。待得日后神通广大,无所畏惧之时,至少有了自保之力,再来处理也不迟啊。” “造化玉碟碎片能保我五百年。五百年,我总不会白过。大罗永恒不敢奢望,金仙不朽倒是有些信心。到那时候再来处理此事,把握难道不是大了许多么?” 好一阵反省,赵昱心中,果真踏实了许多。 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来,把一方空间,吹成虚无。 再看掌中碎片,不禁自语道:“如今当无隐患了罢?” 眼看那一丝光炁终被磨灭,三块碎片毫光敛去,再作古朴,系统暗手当是清除一空了才是。 可因此前变故,说来赵昱,刚刚那光炁反复,也是杯弓蛇影。心里总不甚安稳。 不过到了眼下这个情况,安稳不安稳,都不是赵昱自己说了算。碎片到手,也看着那带有强烈系统气息的光炁被反复磨灭消散一空,这三块碎片,总是要用的。 不可能重新归还到太一手中,更不可能扔掉。 只能寄望于天道圣器的威能,希望那隐患万全消除了。 赵昱神色动了动,便就现了庆云,抬手将三块碎片投入庆云当中。真神探出手来,接住碎片,一口便吞了下去。 刹那之间,赵昱只觉心神大定——一种安稳,一种平和,一种不动不摇,稳如泰山的感觉,将心里填的满满的。 “好!” 赵昱动念将诸般杂念尽数斩杀,一概隐忧皆压在心底,只留下欢喜。 真神在庆云中沉浮,三块碎片镇压一切,屏蔽算计,端端有种超脱一切之外的味道。赵昱心中安宁,转动神念细察,琢磨片刻,脸上皆是笑意。 若只造化玉碟一块碎片,如那鸿钧道人所言,可保得赵昱五百年不被算计。这个算计,不是说不允许别人把注意打到赵昱头上。而是说,一概诡谲手段、掐算推演,对赵昱无效。 比如钉头七箭,就算拿到了赵昱的贴身之物,也奈何赵昱不得。比如想要推算、锁定赵昱的位置,也做不到。天道圣器镇压,就算是圣人,也没办法。 若赵昱得到了完整的天道圣器,自然一切无忧。不过碎片嘛,屏蔽的效用不见得降低,但持续时间却有限,无法万全屏蔽。造化玉碟碎片,可保五百年。如今将两块命运石板碎片,效用就大了许多。 一则这里是漫威宇宙,命运石板是漫威宇宙的天道圣器,是主场。本来威能,就容易展现。而造化玉蝶是外来者,自然受到一定压制。 二则命运石板的两块碎片,可都是大份。占了整个天道圣器的七分之二。而造化玉碟那块碎片就要小得多。 如此一来,根据赵昱估算,三块碎片叠加在一起,保证万载不被算计,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万载时光,这对赵昱来说,已经足够了。 休说赵昱的目的本来就是完整的天道圣器,早晚要把其他几份命运石板的碎片集齐。单说万载时光,赵昱的修为,再差,也能更进几步了。 到时候莫说集齐了天道圣器碎片,就算不曾集齐,也不定没有反抗之力。 第八章 心有目的直指吞星 这片星空,对赵昱来说,是陌生的。 或者说,整个宇宙,本来就是深邃而陌生的。 宇宙一直在变化,每一个瞬间,都有不同的模样。星系在运动,星图在变化。上一瞬,星图是这个样,下一瞬,星图就变了。 所以即便是宇宙中的高等文明,也不能说他了解宇宙。 往往对一个宇宙国度,或者文明而言,他们需要漫长的时间,去摸索所在星系的运动规律。等到大略摸清楚了,才有资格把目光,投向自己的星系之外。 为什么说大略? 就好比处于世界树界域,但同时又是大宇宙住层面空间一员的太阳系,它的运动的确有一定的规律。在太阳系内部而言,这些规律,研究清楚之后,会给予地球上文明以巨大的帮助。但太阳系整个也在运动,它处于它所属的星系群中的位置,时刻在发生着变化。 地球上的文明,能够走出地球,在太阳系漫步,不代表他们就能纵横大宇宙了。说直白一点,如果文明等级不够,对太阳系之外星系运动的变化规律不清楚,舰队驶出太阳系之后,多半找不到回来的路。 当然,对世界树界域而言,宇宙飞船是飞不出去的。鸿沟的存在,隔绝了太阳系与大宇宙之间的联系。这道鸿沟,甚至能阻隔绝大多数的宇宙国。除了少数的几个强国,都没有能力跨越鸿沟。 能在宇宙星空一定范围内通行的舰队,能够跨越星系的,都是较为强横,文明非常发达的国度。 在宇宙中横行,如果技术不过关,捷径也不是没有。有一些固定位置的空间虫洞,只要能找到它们,并稳固它们,也能做到。 但要找到虫洞,稳固虫洞,对技术的需求,又高了去了。 世界树界域,如今能够与大宇宙紧密联系起来,还是托了仙道体系的福。仙道体系是一个完整的体系,它的适用性,非常广泛。 盘古大宇宙也不是没有星空,虽然以一块主大陆为主,但大陆的周围,都是宇宙星空。也存在着无可计数的星辰。 仙道体系,自然也要适应星辰的变化。 而这种适应,星斗推算的能力,在仙道体系之中,并不显得生僻。 至于传送法阵,则更进一步。直接撇开这种变化,在两点之间,做上标记。不论这两点怎么变化,标记都不会变。只要标记不变,就能完成传送。 区别只在于运动之中,走远了,消耗的天地元炁更多,离得近消耗的少。 说的自是容易,但传送法阵涉及到的奥妙,关乎空间,比推算星斗,又高深了许多。 闲话休提。 却说赵昱从那巨大陨石上出来,四顾茫然。斟酌片刻,打算先找个落脚的地方。 至少要明白他现在在哪儿。 虽然赵昱有天仙之能,甚至不输真仙。但他还不是圣人,即便是圣人,也不能知道宇宙的所有变化,也需要推演掐算。 赵昱能锁定世界树界域的位置,随时可以返回。但那是因为赵昱熟悉那里,熟悉那片区域的独有的气息。而这里,却是陌生的。 他从凌霄城出来,根本就没有选择具体的方向。 他虽然心中有目标,但那个目标,需要去撞。 暂时而言,赵昱大略会在宇宙中流浪,直到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 “吞星是最好对付的一个目标。” 赵昱漫步星空,一边沉吟:“圣母曾说,此人百万年前受到重创,至今还远远不曾恢复。许是连金仙威能都欠奉。我如今若找到他,以有心算无心,不定对付不得他。他手中那块碎片,可是我必得之物。” 但吞星乃是先天所属的神灵。跟脚非凡。 赵昱却推算不得,根本不知道他在哪儿。 就算圣母,也很难知道吞星现在的具体位置。 不过赵昱心中早有计较。 吞星受到重创,这百万年来,一直在宇宙中游荡,吞噬星辰,用以疗养伤势。可对他那等先天神灵而言,吞噬星辰得来的那点本源,却远远不够。所以百万载,恢复不多。 但这对赵昱来说,是一条很显著的线索。 吞星每每吞噬星辰,动作都搞的相当大。比如在希阿帝国吞噬了一颗星辰,要不了多久,整个希阿帝国就都知道了。 赵昱只需要得到这样的信息,按图索骥,找到吞星,应该不在话下。 所以,赵昱打算找个宇宙国落脚,先明白自己在什么地方,再看看能不能搞到一份星图。如果有可能的话,遇到有缘人,收个徒弟,也不是不能。 当然,他不会像太一道人那样,搞个教门出来。 如今这宇宙,传道有太一教门,有元始魔教,有元初神庭,已经足够了。 他也懒的再插一手。 不知在星空之中游走了多久,每一步,都跨出几光年的距离,然而这点距离,对宇宙星空而言,连尺寸都算不上。 宇宙星空之中,能够孕育并存在生灵的星球,实在太少了。较之于那庞大无可计量的星球数量,连万万分之一都没有。 所以在宇宙之中,要遇到一个宇宙国,甚至遇到一个舰队,是多么的不容易,就可想而知了。 连赵昱这样的天仙大能,都如此孤独的行走了许久。 终于,赵昱目力跨越遥远的星空,锁定住了一支舰队。 大略在五光年之外。 有四艘飞船,一大三小。看那模样,应该是商船。 “不容易呀。”赵昱的脸上,不禁露出一抹微笑。 对于修士来说,孤独,是一种习惯。修行到了一定境界,稍稍闭关,最低都以年来计算。独自一人,去体体悟大道。或者为了炼成一宗法宝,数十年、数百年耗在上面,寻找材料、祭炼,也皆独自一人。 这种孤独,是修士独有的。 赵昱不是不能忍受孤独,反倒是喜欢这种味道。 但他现在有目的,需要找到生灵,所以看到这支舰队,自然是欢喜的。 赵昱也不知道自己在宇宙中行走了多久——或者说不是不知道,而是不知道该怎么计量。 在太阳系,地球是生命的家园。于是地球的时间,自然以地球的自转、公转来计算。但宇宙中,其他星球,其自转公转,与地球自然是不同的。 有的星球很大,自转一圈,能比得上地球一个月。公转一圈,比地球一百年还要长久。 第九章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 而甚至,有的大的宇宙国,比如希阿帝国这一档次的国度,他们计算时间,有两套标准。 一套标准便如地球一般,以本身所在星球的自转和公转来计量。但这种计量方式,有很大的局限性,只适用于单独一个星球。 另外一套标准,便是以国度疆域包揽的星系的运转规律来计算。 比如某个国度,占领了整个银河系。它以银河系在星系团中的运转规律,运转一周,所需的时间,作为一年。那么这个一年,比地球一亿年可能都要久远。 地上一日,天上一年,大略也适合拿到这里来说。 希阿帝国的纪年,就是以其本土所在的仙女星系的运转周期来计算的。虽然希阿帝国占领了除开仙女星系之外的其他不少的星系,比如银河系,就有很大一部分区域处于希阿帝国的控制之下。但他们仍然用的是本土星系的运转周期作为纪年。 仙女星系是与银河系等级齐平的星系,它的运转周期作为年的单位。月的单位,则是以仙女星系之下,类比太阳系这样的恒星系在仙女星系中的运转周期的平均数据为依托来计量。至于日,则以本星球本身的运转周期来计算。 当然,他们的计量单位,不是年、月、日,但可以看作类比。 希阿帝国,在他们自己看来,是一个年轻的帝国。因为帝国的成立,远远还不到‘一年’时间。当然,希阿帝国要存在‘一年’以上,这可不容易。 一个与银河系齐平的河系,其运转周期,拿到地球上来,的的确确,要在亿年往上。 这些事,自然不需要赵昱去考虑。 他发现那个小型的舰队之后,迈步就走了过去。 几步之后,分明已到了近前。 能在宇宙星空之中飞行的宇宙飞船,不是说都有光速的速度。绝大多数是没有的。但赵昱眼前这四艘飞船,速度都接近光速。 说明这四艘飞船,是长距离旅行的飞船。 星空之中,虫洞十分稀少。如果飞船本身的速度,达不到一定的要求,根本不能作长距离的旅途。也许还没飞到一半,里面的人都老死了。 而拥有接近光速、或者达到光速速度的飞船,都不是低等级的飞船。 速度越快,对飞船制造材料的要求就越高。毕竟速度快了,飞船要承受巨大的压力。如果材质不达标,以及能量护罩太低级,自己就爆了。 当然,有的国度,对空间有一定的研究。他们的飞船,也许物理速度达不到光速,但可以短暂的进行空间跳跃。虽然耗能较大,但也是一种很不错的技术了。 不过要进行空间跳跃,对飞船材质要求更高。 相较而言,与纯粹的专注速度相比,空间跳跃的方式,实际上更有前景。 这四艘飞船虽然速度飞快,接近光速,但对赵昱来说,还不算什么。他一个瞬间,不用力,就能跨出几光年的距离,速度可比这飞船快多了。 就见赵昱迈步,一脚踏上了为首那艘最大的飞船的外壳上。飞船的能量护罩,对赵昱就好像不存在一样。没有引起任何波澜,飞船中的生灵,也不知道有这样一个人,竟然在飞船外壳上站立。 神识铺天盖地,无孔有孔,皆能入。飞船材质虽然坚固,但却防不住介于虚实之间的神识。 尤其如赵昱这般,修出真神,法力境界地仙,道行跨越天人,神识就更加隐秘。就算希阿帝国探测精神力量的装置,也绝对发现不了。 实际上看似这些宇宙国分外强大,但多在物理层面。 比如希阿帝国,他们甚至还信仰神灵。即便那些掌权者知道神灵不是好东西,也奈何不得。因为他们防不住神灵。 这不是单纯的物质或者能量层面的东西。不是说希阿帝国的武器,一炮能打碎一座恒星系,一击能打落空间维度,就能杀死神灵。 纯粹的能量或者物理攻击,是无法给神灵造成大麻烦的。因为神灵,处于法则层面。 至于打落空间维度,就更可笑了。太一道人曾见过希阿帝国的降维武器,能锁定当前的物质空间,将其打落二维。 但可惜,神灵本身,并不处于当前的维度空间。 一击下去,空间是降维了,但神灵还在那里。 宇宙的维度,是无穷无尽的。从一个点,到无量维度。虽然到了一定层次的维度,已经没有意义,但毕竟存在。除非希阿帝国的降维打击,能无差别,包揽宇宙的所有维度,否则对神灵,不会造成任何影响。 实际上,就算造成了影响,也不一定能伤害神灵。 就好像赵昱,或者太一道人,虽然不是神灵,但可以类比。当初太一道人,与那些对手斗法的时候,也没少用这样的手段。 最早一次,太一道人那时候在纽约,与自己演戏,以唤圣牌唤来太清道德天尊附体,来了个一气化三清,第一次搞出赤混太无元魔尊的时候,就曾一掌把魔尊打落维度。 可那魔尊仍轻而易举从中跳将出来。 而那时,虽然有太清道德天尊附体,可太一道人也只不过堪比化神之威而已。 如今赵昱若与人斗法,粉碎时空维度,也完全不在话下。 说来也是这宇宙的巨大漏洞,只恨没有道祖镇压天道,才能举手投足,有毁灭时空维度的威能。若有道祖,宇宙本源唯一,并被牢牢镇压,哪里又会有这样的事发生?凭空消耗宇宙本源。 要对付一个人,就要多多的了解他。这个宇宙,仙道体系才刚刚生根发芽。就算那些大的国度已经意识到去了解仙道体系,但毕竟时间尚短,而仙道体系本身较为封闭,而且大异于他们本来的体系。放出来的东西,大多无关紧要。要了解,殊为不易。 于是,还不曾发展出能够针对修士的外道手段。 赵昱神识,透过这艘飞船厚重坚固的外壳,探入其中。其中生灵并不多,虽然这是一艘很大的飞船,长达百里,撞下百万人也轻轻松松。但实际上,不论那个体系,发展到一定程度,对单一的人力多寡的需求,就会降低。 这艘飞船,内里生灵不过十余,一切皆又智能生命操控。诸般杂务,都有傀儡般的机器人来做。 作为飞船的主人,只需要向飞船的智能下达一个指令,一切就可以了。 第十章 年轻只在一星期 在赵昱的神识返照之下,飞船内部是纤毫毕现,犹如掌上观纹。 其中十余生灵,皆在飞船的前部,主控舱或者附近的舱室。 其中只有两个是清醒的,正在主控舱的操作台上,与智能交流。在赵昱看来,应该是在例行公事作检查。这两人的模样大同小异,蓝色的皮肤,高大的身材,浑身上下充满了一股爆发力,大略与筑基中期五六层堪堪相当。 赵昱神识一扫,就知道这两个是哪个种族的——是克里人。 另外八九人,则皆在主控舱旁侧一种封闭的舱室之中。神识感应其生命气息的波动,以及精神力量的波动,可以断定,应该是在作着激烈的精神活动,而身体却在休眠。 这并不显得惊奇。 宇宙航行,是比航海还要枯燥无数倍的旅途。尤其长距离航行,往往一次,数以年计。在这个过程中,如果没有一个消遣来排解寂寞和枯燥带来的压力,八九成都要出精神问题。 不过对于大宇宙中有资格在星海进行长途跋涉的文明而言,消遣的玩意儿,也只是小儿科。 赵昱虽然不十分清楚他们怎么消遣,但可以猜测——分明是在人工智能营造的虚拟环境中活动。 所以他们的肉身在休眠,而精神波动,却极为剧烈。 正在休眠的九人,与正在主控舱中的两人,并不完全类同。其中克里人有三个,其他六个,来自不同的种族。奇形怪状不在话下。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更何况宇宙? 也休得说人类怎样怎样完美,那是自己的看法。人类在宇宙其他种族眼中,也不定有多少缺陷呐。 实际上说来,人类的的确确,算不得高等。 不比智慧,单说身体。在仙道体系尚未普及之前,人类体质强度的平均水准,说实话,拿到大宇宙中,完全排不上号。至于智慧——大宇宙中的无数种族,其征途都进入星辰大海了,难道智慧比人类低? 当然,也不是贬低人类。 毕竟地球上的人类,文明的诞生,时间尚短。 与宇宙中许多种族,远远无法相比。 时间不够,进化的程度,自然有相当的差距。 就譬如希阿人,或者克里人,他们的文明层次,至少在几十万年前,就比得上仙道体系普及之前的地球了。 如今仙道这一完美并且适应性无与伦比的体系,以地球所在区域为根基发展起来,可以预见,世界树界域的文明层次,会爆炸起来。 说不得千八百年后,世界树界域就成了宇宙的中心。 闲话休提。 赵昱神识返照,把个飞船里里外外看一个通透。 他并不打算搜魂。如果要搜魂,神不知鬼不觉,就能把这四艘飞船里面所有人的思维看的一清二楚。反正现在赵昱闲着也是闲着,不妨放松放松... 于是摇身一晃,作一道光,便就进了飞船内部。 虽然赵昱不打算搜魂,但仍然入侵那正在主控舱中的两人的灵魂。从中获取了相关语言的一些信息。 微尘一般的地球,还分人种,语言种类都让人头疼,何况大宇宙?大宇宙中,每个种族都有自己独特的语言,宇宙广袤,种族比地球上的沙砾还多,相较而言,就更加复杂了。 往往初出茅庐,刚刚从本恒星系涉足宇宙,与外界有了交流的文明国度,在语言方面,非常笨拙。他们往往需要搜集对方的语言,解析,然后去学习。 再高等一点的,就制造一些翻译类的玩意儿,但那东西具有针对性。遇到没有记录的新的语言,就要抓瞎。 宇宙中,真正通用的交流方式,在那些高等文明之中,实际上已经脱离的语言的层面。 他们直接针对精神波动,制造某些产物,用这种产物来分析对方的精神波动,以此来达到翻译的目的。而这种翻译,因为针对精神和情绪的波动,那么其准确性,基本上是不会出差错的。 愤怒的时候,精神和情绪的波动是一个样,高兴的时候又是另外一个样。但不论高兴还是愤怒,或许外在的表现形式因种族而有所不同,但精神方面,一定是一样的。 这种交流,不一定逐字逐句,但交流的双方,却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赵昱进入飞船,获取了相关的信息,心里自然有数。 这种方式,实际上是灵识交流的一种初步体现。至于神识,自然又更进一步了。 对修士而言,只要进入炼炁中期,孕养出灵识,便不会存在交流障碍的问题。至于宇宙中的其他强者,自然也不存在了。他们的精神力量,虽然比不得灵识、神识那种玄妙,但要体会对方的意思,那也是小菜一碟。 赵昱长发披肩,便就穿着一身朴素的袍子,闲庭信步,走进了主控舱。 赵昱并不遮掩脚步声,自然的,那两人听到了,回头一看,传来一股精神波动:“赵,你怎么出来了?距离轮班还有三个克里日。” 赵昱微微一笑:“太无聊了。” 那两人的表现,完全就是认识赵昱。 这不值得奇怪。因为赵昱做了手脚,在他们的灵魂之中,留下一点暗示印记。仅此而已。 不单单这艘飞船,另外周围三艘小的,里面的人,也都一样。 在他们现在的认知里,赵昱是他们一直以来的伙伴。 所以才有这一句话。 两个克里人,一男一女,年纪都不大——年龄最多不超过一个‘星期’。 这个‘星期’,与地球的自然不能等同。赵昱知道,他们的一个‘星期’,大概相当于地球人的一百年。也就是说,这两个克里人,放在地球上,差不多是八九十岁的模样。 克里人,或者说高等文明生灵的寿元,自然远超地球人。八十岁,的确只是青年。 寿元与文明等级,有着密切的相关。 文明等级高的种族,其寿元必定不低。 原因在哪里呢? 不说其他的,单单就说眼下——宇宙航行。就算是光速的飞船,在宇宙中,随随便便一次飞行,就是地球的几年十几年,甚至更加久远。如果驾驭飞船的是地球人,那很抱歉,你一辈子大约也就能往返几次,然后就完了。 十一章 宇宙纪元从此来 寿元,与宇宙活动,密切相关。 每一个种族,要在宇宙中有所建树,第一个要考虑的,就是解决寿命问题。 说句不好听的话,在仙道体系传播之前的地球,人类的寿命,平均几十岁。给人类一万支舰队,这一万支舰队飞出去,目的地是距离世界树界域最近的一个宇宙国。并且这些飞船都是光速的,那么飞船中的人类,其中至少有九成以上,都会因寿命的缘故,死在半道上。其他少数的,在抵达那个宇宙国的时候,都白发苍苍了。 一生,就一次旅行。 距离世界树界域最近的一个宇宙国,赵昱知道,虽然并未去过。但其与鸿沟之间的距离,就有近一百光年。 所以,要在宇宙中有所建树,难。 不是说建造了几艘飞船,就成功了。那只是第一步,而且还不是最重要的一步。 根本还是在于生灵的本身,要有足够的条件以满足跨步星海。 赵昱回想起穿越来到漫威世界之前的那个地球,或者仙道体系还未普及的地球,某些言论和行为,想想就觉得可笑。 叫嚷着探索星空,但实际上,人类本身虚弱到了极点。如果不解决这个问题,什么都是空的。 当然,可以慢慢熬。 用几千年几万年的时间,来逐渐解决。 这是绝大多数外道文明要走的路。 而几千年几万年的时光,给如今的修士来发展,一定会形成一个控制浩瀚一片星海的庞大教门。 因为有完整的传承。 “倒也是。” 女性克里人,名叫安。她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怨念无比:“从母星出发,已经十分之一个克里周了。隔三差五都是虚拟游戏,游戏再游戏,啊,我要疯了!” 十分之一个克里周,至少是八九个地球年。 男性克里人耸了耸肩膀:“没办法。但我认为完成这趟旅途最重要。而且这次跨国贸易不都是你的主意么。” 安闷哼一声:“早知道这么难捱,我就...” “自己的苦果自己吃。”男性克里人,也就是鸣,他撇了撇嘴:“也不知道是谁,不听劝。” 这才对赵昱道:“赵,你是修士。我一直以为你们修士是永远不会感到孤独和寂寞的。” 赵昱留在这些人脑子里的印记,就有相关的信息。 而且修士这个称谓,如今在银河系附近的三大帝国之中,都已经不再陌生。 稍稍有些地位的,都知道修士的存在,也对修士有所了解。 他们知道,那些修士,喜欢‘闭关’,就是独自一个人,在一间屋子里,或者一个山洞中,孤零零的,一坐就是几个月、甚至几年。 当然,如今的仙道体系,还不曾完全蔓延开来,除了从世界树界域走出来传道的,那些化神修士,若是闭关,几十年也是小意思。但因为要传道,这些化神修士至少短时间内,不会进行长期的闭关。 所以他们不知道,还有闭关几十年,乃至于千百年的存在。 “劳逸结合嘛。”赵昱在一个十分舒适的金属椅子上坐下,笑眯眯的:“而且我已经闭关好几次了。” 便问道:“还有多久能抵达目的地?” 之前从他们的脑海里,赵昱只获取了交流方面的一些信息,并未深入搜魂。所以赵昱也不知道,他们这次要去哪里。当然,赵昱如今参与进来,如果掐算,也能算到。但有必要么? “让我先看看。”鸣走到控制台上,在空中轻点几下,显出一片投影。 赵昱拿眼看去,分明是星图。 安也走上前,伸出手指划拉了几下,然后叹息颓丧:“还有三十分之一个克里周的漫长等待...啊,鸣,赵,我想去死!” 三十分之一克里周,也就是三个地球年多一点点。 这点时间,对赵昱来说,自然不算什么。到了他如今这个境界,寿元已有一元之数,十二万九千六百年的寿元。 而且赵昱勾动漫威宇宙的宇宙本源,才知道了修士寿元的真正算法,同样不是地球上的时间算法。 修士的修行,与宇宙的法则联系在一起。所以修士寿元的算法,跟宇宙法则和本源,产生直接的联系。 宇宙在旋转,赵昱不知道宇宙怎么旋转,但从法则中得到的信息,明确的表明,宇宙的确在旋转。宇宙旋转一周,在修士的计量中,称之为一个纪。 不同的宇宙,一个纪的长短,自然有所差别。 但修士在哪个宇宙,当然要根据所在宇宙来算。 漫威宇宙的一个纪,换算成地球时间,是一千零八十亿年。但实际上,这对宇宙来说,只是转了个身而已。一个纪,按照周天数,划分为三百六十份,每一份有三亿个地球年。 实际上,这个数字,就是仙道一元数换算到漫威宇宙的数字。 一元会,是宇宙的一个小圆满。一元会,在盘古力宇,洪荒大地上,是太阳、太阴这两颗盘古眼睛化作的星辰运转十二万九千六百周的数字。 而在漫威宇宙,则是宇宙一个纪的三百六十分之一。 宇宙本来的时间算法,只有这两个等级。大圆满与小圆满。大圆满是一个纪。小圆满是纪的三百六十分之一,可称之为元。 纪元! 赵昱如今寿元,有一元数。也就是说,地球过三亿年,他的寿元才会到极限。 克里人或者希阿人,乃至于斯克鲁尔人,这三大帝国的纪年方式,大同小异。克里人的一‘年’,有一亿八千万地球年。希阿人的一‘年’,稍稍超过,两亿年。最古老的斯克鲁尔人的纪年,是两亿八千万年,最接近宇宙本来的时间算法。 实际上,这三大国度,都只是百万年前,先天神灵之劫过后,才发展起来的。都是年轻的不能再年轻的国度。最古老的斯克鲁尔人,跨越劫难,也许在那之前,他们也有过许多年的辉煌。但希阿和克里,这两个国度,和宇宙本身比起来,的的确确,都是新的不能再新的国度了。 不到百万年,连他们的最高计时单位的百分之一都不到。 ——‘年’,只是用来以与地球时间的一个对比的说法。可看作宇宙中各大国度的时间最高计量单位就可以了。 十二章 机缘巧合得讯息 这样说起来,连百万年前的先天神灵之劫,对整个宇宙而言,也只才过去了三百六十分之一的三百分之一而已。是一段极其渺小、短暂的时间。 而一个克里周,只不过是一个克里年的一百五十万分之一。 是先天神灵之劫,百万年的万分之一。 由此可以看到,一个普通的生灵,在宇宙中,是多么的渺小。就算一个文明,譬如希阿、克里这样的宇宙强国,也渺小的可怕。 “三十分之一个克里周么...” 赵昱点了点头:“快了。” 一旁的鸣也认同:“的确是快了,已经走过了四分之三。从石原星出发,三十分之一个克里周之前,我们跨过国界。现在的位置,已经处于大熊座超星系团的边缘区域,距离三圣帝国...嗯,我看看,是霍格斯星,还有三十多个恒星单位。只需要三十分之一克里周的时间。” 恒星单位,是宇宙通用的星空距离单位。 是许多宇宙强国共同承认的,选取许多不同星系群中,一些处于特殊位置的恒星系之间的距离,取平均值,得出了这样一个单位。 三十多个恒星单位,以亚光速的速度飞行,需要三年多一点的地球时间,这距离,实际上也不短了。 但赵昱关注的,不是这些。 他二中,只有大熊座超星系团,还有三圣帝国。 “大熊座超星系团么...” 赵昱心中斟酌。 恒星系,就比如太阳系。恒星系之上,忽略一些其他什么繁杂的单位,取河系,也就是银河系这一类型的单位。银河系上,还有星系群,但并不正式,一般在正式的文书或者场合,不会计量星系群这个单位,直接便是比星系群更庞大,而且更加鲜明的超星系团作单位。 银河系便是室女座超星系团下的一个河系,仙女星系也是室女座下的一个河系。斯克鲁尔帝国和希阿帝国,实际上都发源于仙女河系。而克里人,则源自于室女座超星系团下的另外一个河系——麦哲伦河系。 这三大帝国,都局限于室女座超星系团。 大熊座超星系团,则是室女座超星系团旁边,最近的一个同等宇宙单位。 大熊座...赵昱念头一转,忽然冒出来一些信息。 赵昱如今真灵圆满,但毕竟是当初与太一道人各自分了一半真灵。太一道人知道的,他也知道。回想起当初太一道人与那生命法庭的几句话,赵昱就想起来了。 生命法庭与太一道人见过两面,其中就有提到招揽太一道人,帮助生命法庭对付敌手。而地方,就在大熊座超星系团! 而那个生命法庭的敌人,或者说三个,赵昱也记得,是所谓的至高法神! 维山帝三位一体至高法神! 又想到所谓‘三圣帝国’,赵昱不禁嘴角翘了翘。 说起来与这所谓的至高法神打交道,还要追溯到几十年前。虽然不是太一道人亲自打的交道,却是赤混太无元魔尊!算是神交已久。 那地球上所谓的至尊法师斯特兰奇,不就是这维山帝的牵线傀儡么? 只是那法师被魔尊拿了,不但夺了时间宝石,还把个魂魄炼入法宝,炼作一尊魔神了。 不过赵昱有想到,当初太一道人诛杀了生命法庭,却又是帮了维山帝一把。 真是恩怨难明。 “嘿,终归是恩大于怨。生命法庭比这三人强,虽然有限。但若逮住了这所谓的至高法神,怕是没有好果子吃。说来太一道友于他三人当是有恩。嗯...携恩图报,嘿嘿,我便去看看,这维山帝,到底是什么跟脚。” 有想到:“当初那生命法庭只道是维山帝作乱,没想到这么转身的功夫,就有了个三圣帝国。以维山帝的能耐,若能作为眼线,相比要找吞星应该要容易的多。” “而且第七份命运石板的碎屑散布于宇宙各大文明国度,说不得维山帝手中也有,正好免了我一番找寻。” 至于忌惮这三人,完全没有。 想当初太一道人能诛杀生命法庭,如今赵昱比当初的太一道人,强了不知多少倍,区区连生命法庭都放对不过的维山帝,又有什么能为? 心中自是愉快的紧。 便又于那安和鸣,稍稍扯淡几句,百无聊赖消磨了一些时间,赵昱便离开了主控舱,随便找了间房间,自顾自打磨修为去了。 随后的一段时间里,赵昱轮换了三次。 加上赵昱,统共十二人,每两人一个轮换,待到三次轮换过后,终于,霍格斯星就快要到了。 于是飞船中的所有人都从舱室中出来,齐聚于主控舱内。 “我们这次一定会大赚一笔。” 这时候,大略是看到目的地马上就要到了,安一扫之前的怨气,意气风发:“我有消息渠道——三圣帝国成立不久,他们对秘银和魔金有着巨大的需求。而这两种金属对我们克里帝国而言,却并不重要——至少一千倍利润!” 她几乎手舞足蹈:“哼,这下我看他们谁还敢小瞧我!” 鸣不禁面露无奈:“我的大小姐,是至少一万倍利润。如果只是一千倍的话,完全没有必要跨国贸易。” “一万倍么?”安更见喜色:“那更好啦!我就说嘛,我的眼光还能有错?!” 其他人都笑了起来。 鸣:“如果不是这样,你以为大家会心甘情愿?” 又道:“不过可能也就这一次了。秘银和魔金,虽然在科技上,用途不大,除了坚固,还有神秘性,与其他常规金属没有相性,并不能制造合金,或者其他什么的。但修士似乎对这两种材料,有一定的需求。帝国上层议会无论是出于对修士的考虑,还是利益方面的斟酌,都会提升这两种金属材料的价格。” 听了这话,其他人都不禁深以为然。 安皱起眉头,嘟囔:“只一次啊?” 分明是不满意。 “一次还不够啊?” 鸣笑道:“我们把石原星系附近十几个恒星系的秘银和魔金都一扫而空,赚取的利润,足够购买希阿一支千艘战舰的舰队了!” 安眉开眼笑。 十三章 霍格斯星在眼前 在宇宙中能称之为舰队的,唯有大规模集群的军用战舰。 如果是商队,就算有一万艘民用、商用飞船,也不能称之为舰队。就像地球上,航运公司的,只能称之为船队,没见哪个航运公司把旗下的船队叫做舰队的。 就像鸣所说的,他们这次跨国贸易一旦成功,赚取的利润,足够买下一支千艘军用战舰的舰队。当然,这是一个比方。宇宙各国,无论强弱与否,在这方面,都管辖的非常严格。 军用的东西,小批量的,比如三五艘小型战舰,还可以视而不见。但若真有民间的人物一次性购买一千艘军用战舰,那完全是捅马蜂窝,找死。 鸣只是做了一个比方。说明他们这次的贸易行为,的的确确,利润惊人。 赵昱并没有发表什么看法,脸上一直都带着淡淡的微笑。 这凡俗之间,多大利益,与赵昱完全无关。他们的钱,在赵昱眼中,与那荒漠中的沙砾一样,不值一提。 赵昱只是稍稍关注了一下秘银和魔金,也就是他们这次跨国贸易的商品。说是修士有所需求,想必应该是一种炼器材料。 不过看样子产出应该不小,这说明并不十分稀有。不稀有的东西,往往价值不大。对修士来说,价值越是高昂的炼器材料,肯定愈发稀有,这一点毋庸置疑。 因此赵昱心头一转,便就不甚在意了。 他如今修为上来了,但除了一尊无法真正运用的先天至宝乾坤鼎之外,基本上是清洁溜溜。法宝是修士必备,赵昱自然也少不得。 就算是专注炼体一道的修士,也不会少了法宝。 就算孙猴子,齐天大圣,好歹也有根棍子不是? 此番出来行走,赵昱最终的目的,是集齐天道圣器命运石板。但在这个过程中,如果遇到心仪的宝材,也不会视而不见。顺便搞到手,炼制一宗趁手的宝贝,也不是不能。 不过这魔金秘银什么的,赵昱也就听听。既然猜到不是什么珍贵的玩意儿,自然也就不在意了。 他是天仙,以他现在的能为,就算上三品的法宝,也不定趁手。后天级数的灵宝,大略才有些看头。然普通的材料可炼不出后天灵宝。 飞船的智能投影上,可以看到,霍格斯星已经就在眼前,用地球的长度单位来度量,大略还有一百亿公里。这个距离看起来非常遥远,但在宇宙星空之中,不值一提。 眼前的这个恒星系,比太阳系大了大概一倍。一百亿公里,实际上已经是深入到了这个恒星系的内部空间了。这个恒星系,直径至少有一千亿公里,半径超过五百亿。 到这里,飞船的速度,就必须要降低了。 这是一个繁华的星系——从飞船上的智能投影的外部景象中,已经可以看到一些来来往往的飞船。大的就在附近,小的跟沙砾一般,距离很远。 霍格斯星就在眼前,这颗星球,也是一颗在宇宙中不可多得的生命星球。它距离恒星系中心的那颗巨大的恒星,超过八十亿公里。 这颗恒星,可比太阳系的太阳,大多了。 它散发出无尽的热量,在距离八十亿公里外的轨道上,造就了一颗生命星球。 恒星的能量,以凡人的眼光来度量,可谓之无穷无尽。但实际上,宇宙星空中有无量的恒星,无可计数,它们每一颗,都只得了宇宙本源之中的一点至阳本源。 如果只比较能量的多寡,大略普通天仙的一身法力,才能及得上一颗恒星一生之中爆发出来的所有能量。但须得知晓,能量也有高低层次之分。 恒星的本源只有一丝,来自于宇宙本源。就量而言,并不大。但它散发出了让凡人震惊的力量。 但一个天仙,要泯灭一颗恒星,却轻而易举。 因为能量,并不是根源。法则,才是根源。不说如今的赵昱,单说当初从深红世界归来的太一道人,真要放开手脚,打破一个恒星系,绝对不在话下。 以多少能量,来衡量一个事物,一个生灵,到底有多强大,这是非常可笑的。 闲话不提。 因为宇宙中,任何一个地方,它的环境,都不可能类同。所以霍格斯星,与地球,自然是不一样的。不论大小,还是自然环境。 这颗星球,比较暗淡。它诞生而来的生灵,也是暗淡的。 从星空中看去,就好像一颗死星一样。 四艘飞船越是接近霍格斯星,速度就越慢。与许多来来往往的飞船擦肩而过,目标直指不远处霍格斯星大气层外的一处空间平台。 赵昱有太一道人的所有经历,他知道,惯例而言,每个星球停靠飞船的空间站,都不会设置在星球内部。都在星球外部。 因为在宇宙中航行的飞船,绝对不是电影中那种十米几十米的小玩意儿。 尤其长途航行,必须要大型的玩意儿。 宇宙中一次航行,时间难以计量,小玩意儿有什么用?载不了多少物资,跑什么宇宙?那种十米几十米的,算是微型的,只适合星球内部使用。 当然,这个大型,是对比而言的。宇宙飞船,也分大中小型。就算是小型的,基本也在十公里往上。比如赵昱这次搭便车搭上的这艘飞船,长达一百公里,实际上只是一艘中型飞船。 有些大型飞船长达上千、上万公里,跟块大陆似的,你让它怎么在星球内部停靠? 所以停靠宇宙飞船的空间站,都在星球外部。 霍格斯星外的这个空间站,非常广袤。它并不是一个实际意义的平台,而是许多搭建起来的架子。就像是货架一样。 飞船停靠,就是靠入这些架子中。 在太空中,飞船再大,也可以不计较其重量。只需要一个架子,把它固定就好。 免得轻轻碰一下,就飞走了。 架子形成的一个个的格子,有大有小。大的几千公里上万公里,这都是给大型飞船停靠的港湾。中等的上百至上千公里不等。 小型的自然是百公里往下,十公里往上。 安的四艘飞船,最大的一艘,要停靠在中型飞船的底部区域。小的三艘正好停靠在小型飞船的顶部区域,刚好相邻。 十四章 只一条路没的选 飞船停靠稳妥之后,就有四艘微型飞船,就是之前所说的那种,几十米长的玩意儿,从架子的顶端平台飞下来,与四艘飞船接靠在一起。 赵昱就跟着一帮人,来到飞船的进出口处,打开了舱门。 那艘接靠的微型飞船里,就走下来两个人。 “你们好,欢迎你们来到霍格斯星。我们是霍格斯空间平台的工作人员。” 安上前,与那两人交换了一个礼仪,道:“我们是从克里帝国石原星系过来的商队,除了这艘飞船,还有三艘小型飞船。需要作登记么?” “当然。” 工作人员笑着点了点头。 他们也是奇形怪状,身材较为臃肿,肤色暗淡,又不同于地球上的黑人,是一种灰色的人形生灵。有三双眼睛,并排在脸上,看起来有些诡异。 当然,地球人恐怕在他们眼中,也显得诡异——看呐,竟然只有一双眼睛,多么的奇怪。 在大宇宙中的行走,要淡定,不要少见多怪。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大宇宙是最大的林子。 随后自然是登记了。 这是必不可少的。 录入飞船的信息,是什么类别,商贸的还是旅游的。商贸的又作什么生意,有什么货物,凡此种种。 实际上,这个平台,还有商业中介的职能。 所以在登记完毕之后,那两人就问了:“你们的货物非常紧俏,在我们三圣帝国需求量很大。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们可以为你们介绍一些客户。” 又笑道:“当然,中介的费用不能少。” 对于空间平台而言,他们可以从这个过程中,获取一部分利益,自然的,他们非常热心。 安就打算答应下来,却被旁侧的鸣用眼色支柱了,鸣笑道:“我们在霍格斯星有固定的客户,所以抱歉,我们不需要。” 那两人一听,露出分外可惜的神色,但也不勉强,点了点头,就离开了。 待那两人离开之后,安立刻对鸣咆哮道:“你知道,我们没有固定的客户!” 鸣笑着摇了摇头:“你呀...你可知道,如果通过空间站平台介绍,我们要损失多少利润?”说着他伸出一根手指:“至少一成。也就是一百艘军用战舰的价值。” 他道:“你以为无亲无故,他们为什么热心?” 安张了张嘴,恼羞成怒:“就你知道,好吧?!” 闷哼一声,转过头去,不看鸣。 鸣无奈的很,只好对其他人耸了耸肩。 “好吧,亲爱的伙计们,我们现在可以下去了。”鸣拍了拍手:“先去打听打听行情,我想以秘银和魔金的紧俏,应该不会找不到合适的客户。” 赵昱对这个鸣,倒是有些赞赏。 他虽然年轻,但为人处世,非常老道。又很精明。 这样的人,不论在哪里,只要不遇上意外,都能吃得开。 随后与其他三艘飞船中的人联络一番,便乘坐微型飞行器,离开空间站,穿过大气,进入了霍格斯星。 在星球中的文明没有跨入星际的时候,他们会想方设法的,把星球中的空间利用起来。哪怕一个角落。就好像地球一样,楼要修的更高,地下室要多几层,凡此种种。 而一旦他们走出星球,有了更广阔的空间之后,他们会回过头来,把以前的一切都拆掉。让自己的星球,回归到顺眼的自然环境。 所以愈是高等的文明,他们的星球,环境就愈趋近于绝对的自然。 霍格斯星绝大部分区域都是这样的,就算再繁华的地方,都好像藏在森林里的部落一样。建筑尽量的低矮一些,自然一些,漂亮一些,和谐一些。 不过仍然有些非常醒目的地方——在高空中就可以看到,几座很高的尖塔。 就微型飞行器降落的这一面,目光范围内,只有三座这样的尖塔。细,而高。 通体都是白色的。 赵昱站在飞行器透明的窗户后面,看着这几座尖塔,目光不禁闪动了一下。 他的神识,已经铺天盖地,把整个星球都扫了一遍。只用了一个瞬间而已。这颗星球,超过地球表面积十倍的霍格斯星,只有三座这样的尖塔。另外一面,没有。 这三座尖塔,在赵昱的神识之中,明亮的犹如黑夜中的灯塔。 弥漫出一种特异的能量气息。 虽然在赵昱眼中不值一提,反掌之间,就算是一百万座,也给他飞灰了去。但实际上,这三座尖塔各自散发的气息,能及得上化神修士的气机了。 “魔法么...” 赵昱心中玩味,目光穿透虚空,分明看到那三座尖塔上,各自延伸出一道似真似幻的脉络,与冥冥中某三个存在,紧密的联系在一起:“赐予的力量,应该叫神术,魔法?呵呵。” 赵昱最是鄙夷的,就是这个世界的力量体系。 非常的可笑。 那些真正的大能,热衷于赐予力量。而从来没想过完善出一个合格的体系。或许是害怕体系完善之后,会被后来者超越,但目光之短浅,由此可见一斑。 所谓三位一体至高法神,他们搞出来的魔法,在地球上也不是没有。但实际上,他们给予的,就只是几本记录了具体法术咒语的书而已。旁枝末节。并没有告诉别人,怎样能够修炼到他们这样的境界。 地球所谓的至尊法师,最强大的,是借用这三个至高法神的力量。 他本身,说来也就那样。 地球上的法师们,实际上在完善魔法体系,但没有指引着,他们虽然研究出一些小玩意儿,小法术,小咒语,也仅此而已了。 否则如果能看到前路,就不会有那种宁愿投入黑暗,倒向塞托拉克的人的了。 因为至尊法师只有一个,只有他能借用至高法神的力量。别的法师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只能投向其他的人。 在这里,赵昱又看到了这可笑的一幕。 为了力量,这些人也是够了。 不是自己的力量,要来又有什么用? 当然,或曰:你赵昱有力量,当然会这么说了,你能理解我们对力量的渴望吗? 实际上,如果换成赵昱,大略跟他们也没有什么不同。 生物的本能,是渴望强大的。如果只有一条路,他们没得选。 十五章 万丈红尘生机在 霍格斯星上的法师塔,给了赵昱一个极好的机会。 维山帝三人,毕竟也不是小角色。不是说能找到,转身就能找到的。否则当初生命法庭单枪匹马就可以干掉这三人——只因为这三人滑溜,不好找。所以生命法庭才瞧上了太一道人,打算找个帮手,去围堵。 要找到这样的角色,其他的办法没用。就算赵昱用三圣帝国的存亡作威胁,那三人也会视而不见。以他们的本事,只要他们还在,三圣帝国就可以有第二个,第三个,乃至于十个、百个。 而这三座法师塔,却是指路的明灯。 以赵昱的能耐,顺藤摸瓜,以法师塔为线索,要找到那三人,不难。 这一点,赵昱还是有信心的。 谁让那三人惯于赐予力量呢? 在赵昱眼中,这就是和尚头上的一根头发,是那样的醒目。 不过赵昱并不着急。 一年两年,十年八年,对如今的他来说,与一个小时一天,没有太大的差别。 只要他想,随时可以去。 于是微型的飞行器就降落在了霍格斯星。是一座藏在森林深处的城市。 霍格斯星的森林,是灰绿色的,暗淡。一眼望去,就好像一片全都干枯的森林一样。 但实际上,这些植物,都是活生生的。 高等的文明,也追求与自然的和谐。这座城市藏在森林里,没有具体的格局规划,所有的建筑,都是依山傍水。是森林城市,也是城市森林。 可以看到一些奇特的动物,大模大样的,在城市里来往。或者拦住一个人,要吃的。 都有。 飞船自然有它停靠的地方,是一座山里面。 许许多多的洞窟,飞船飞进去,停靠,然后人出来。 霍格斯星是商业星球,商业贸易非常发达。所以赵昱他们从停靠飞船的地方出来,一路上见到许许多多来自于不同星球,不同星系,不同国度的不同物种。 有类人型,也有奇形怪状的。 有碳基生命,也有其他基的生命。 赵昱格外特意的关注了一下一种能量生命,对这种生命,他最是好奇。 在赵宇的认知里,直接从地风水火中诞生出来的,应该是一种灵。火灵、水灵之类的。天生是修道的材料。 不过细细打量之后,赵昱立刻不关注了。 他发现,这一类生灵,与其他生灵并没有本质的差别。他们并不是仙道体系之中的灵。他们看起来是纯能量的身体,实际上只是一种虚幻的投影,与五行四象不搭边。 想来也是。 地风水火中诞生的灵,极为稀少,怎么可能成种族呢? 如果真是这样,其他的生灵,大概没有活路。 天生就能操控五行四象之力,绝对是非常强大的存在,与眼前这些,看起来跟普通商人没有区别的家伙,有本质的不一样。 于是便不再关注。 鸣这时候正在说话:“我们先找个落脚的地方,美美的休息几天。” 他道:“这里虽然不是绝顶的旅游胜地,但飞船上却是囚牢。” “必须的。” 众人纷纷应和。 较之于长途的星空旅行,任何一个有生命的星球,都是天堂。 赵昱也不特立独行,就随他们一起,先找了落脚的地方。 衣食住行,任何一种生灵,都少不得。至少其中有一种,是不可或缺的。 就算那些所谓的能量生命,也就是赵昱之前看到的那种,他们也对此有所需求。 有了智慧的,自然的,会对自己的生活,有要求。 所以衣食住行,即便在星际时代,也一样不会衰落,甚至更加繁荣。 一行人找的住处,就是一个酒店类同的地方。提供食宿,还有一些游乐。 赵昱也随了大流,先美美的吃了一顿霍格斯星特有的食物,然后各自回房,休息。 就好比在火车或者轮船或者飞机上,待了十来年,那么一架软软的床,陆地上的软软的床,就是所有人所最期望的地方。当然,赵昱除外。 每人一间,单独的。 一夜自是无话。 翌日一大早,鸣来敲门。 赵昱打开门:“怎么?” 鸣道:“赵,你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赵昱道:“你的意思呢?” “我们。”鸣比划了一下:“有十几人,打算去乐呵乐呵。你呢?” 赵昱懂了,笑着摇了摇头:“我打算四处去看看。你们去吧。” 鸣也不强求,耸了耸肩,呵呵一笑,转身就走了。 大略鸣他们离开之后,赵昱也出门了。至于安,还有另外的一些人,也各自有各自的安排,就不多说了。 赵昱离开住处,就像个游客一样,半个星球日都在这座城市里闲逛。 对于修士而言,站在旁人的角度,看看世俗的繁华,也是种不错的体验。 尤其霍格斯星这样的商业星球,那真是千姿百态。人世的红尘,在这里展现的淋漓尽致。 日上中天的时候,赵昱在一家路边摊上,解决了口腹之欲。 别以为高度文明的地方就没有路边摊了,只不过这些路边摊,其卫生档次,不输于大酒店。关键是极有特色。对外来者吸引力很大。 不同的文明,饮食习惯,方式,基本上没有太多的类似之处。 他们吃熟食,但不一定是用火来烤熟的。他们吃冷食,但不一定是用的冰箱。 很是一种不错的体验。 口腹之欲,对赵昱如今而言,只是一种可有可无的东西。千百年可以不吃一粒米,不喝一滴水。但也可以一口吞下一颗星辰。 找点乐子罢了。 修士也不都是古板的。 相反,还必须要随时保持住热情。就算修士修成了一块石头,万古不化,但他心中,必须要有一股子活力。人老心不能老。如果心老了,消极了,没了动力,怎么修行? 这是修士的一大关隘。实际上很多修士,原本是天才。但时间的流逝,让他的心,变得老了。然后就裹足不前了。 所以,真正能见证大道的,绝对都非是常人。 他能在寂寞之中,保持住自己的一股活力,保持着那种渴望,永远不会消极,永远都在前进。 所以很多修士,每每一段时间,都会到凡俗之间去游戏红尘。 就是为了保持住自己心灵的活力。 当然,修士心灵的活力,不是凡人那样,永远在脸上,体现在情绪之中。修士的活力,只藏在心里,在道心之中。 赵昱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上,对修行,又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十六章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修士不怕外魔,怕的就是心魔。” 赵昱若有所思。 外魔再厉害,也有应对的手段。而一旦生出心魔,除非能悟透,否则永远被心灵囚禁。 道心长久的保持活力和生机,这是避免心魔丛生的最佳方法。 耐得住寂寞,把寂寞和孤独当作美味,绝大多数的修士,实际上都是这样过来的。如果能坚持,恭喜你,大道在望。如果不能,很遗憾,心魔会把你吞噬。 “大宇宙是这样的精彩。”赵昱面上露出轻松的笑容:“如果乏了,就出来走走。” 当然,若证道了,成圣了,自然又是一番不一样的天地。基本上,若是成就大罗永恒,就不会再被心魔滋扰。而大罗永恒之下,实际上也有一些手段,用以避免心魔的生发。 比如有一门梦中证道之法,听起来高大上,但实际上,很多仙家,都会一手。感觉没趣儿的时候,就睡一觉。封闭真灵,在梦中创造出一个个世界,让自己的真灵在其中轮回。 一次次的轮回,每一世,都是新鲜的。 这样做,不但能在平凡之中,领悟到一些平时忽略的道理,也能长久的保持道心的活力。 一时之间,赵昱脑海里,生出许多的念头。 良久才摇头失效,转念把这些杂念都斩杀殆尽。 “勇猛精进才是硬道理呀,其他一切手段,都是旁枝末节。” 什么梦中证道,什么避免心魔生发的法门手段,那是因为他们耐不住了。 既如此,何不在心灵生机旺盛的时候,一举证道?! 漫步在这座森林城市里,赵昱漫无目的。 恒星的日头眼看就要落下去了,赵昱这才慢悠悠的往住处回走。 “这时候应该急得跳脚了罢?” 赵昱这样想。 却原来,昨日里,在星球外的空间站,鸣没有接受平台工作人员的中介,隐患就埋下了。 赵昱看的很清楚,甚至不用掐指演算,就能知道个大概。 不过赵昱当时并没有说。而且他看鸣信心满满,以赵昱这一路过来对这个人的了解,鸣应该有解决办法。 至少最终能够解决。 今日漫步城市,途中赵昱好几次产生感应。毕竟他与鸣这些人一道过来,产生了一些联系,虽然因果不深,但只要有一点点,任何事,除非是超越了赵昱道行所能理解的范畴之外,否则他都会在事发之前有所感应。 赵昱能够猜到,这一天,安和鸣他们,肯定不太好过。 赵昱就想看看,鸣要用什么办法,来解决他们的麻烦。 或许修士,都有这种恶趣味。大概是长久的生命之中,实在太过贫乏,所以乐意看到一些好玩的事——任何事都可以当作好玩的。 甚至专门去设计——神话传说之中,往往有凡人遇到仙人,然后仙人就诸般的刁难,口里说是考验机缘之类的,但实际上,遇上了就是机缘。 什么考验都是多余的,不过是找乐子而已。 赵昱现在大略也在向这个方向发展。 只要他们没有生命危险——实际上,凡人的生死,早已不看在赵昱眼中。说句不好听的话,如果此时,有人要打爆这颗星球,只要不妨碍赵昱,赵昱绝对会冷眼旁观。 赵昱在意他们的生命,本质上来说,是为了自己的面皮——好歹一路过来,有些缘分。我赵昱堂堂天仙,如果有点缘分的人都护不住,这面皮往哪儿放? 就好像某些大门大派,有弟子被杀,然后倾巢出动,把凶手干掉,不论缘由。这不是说这个大门派有多看重这个弟子。而是因为这样的行为,打了大门派的脸,落了他威严。如果不处理妥当,以后如何服人? 比如当下,随便他们怎么搞,只要安一行人不丢掉性命,赵昱反而会乐呵呵的看。 对这些凡人来说,这样的经历,实际上也是一次很好的体验。前车之鉴嘛。 天黑之前,赵昱终于回到了住处。 刚进大门,就看见安等七八人正焦躁不安。安在来回走动,其他人也好像浑身长了虱子一样,坐立不安。神色都不太好看。 见赵昱从门外进来,安就叫了起来:“你去哪儿了?!怎么现在才回来?!你知道我们有多担心嘛?!” 这语气,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赵昱诧异到:“怎么了?” 状作不知。 然后安嘴巴里噼里啪啦,爆豆子一样把今天发生的事,一一告知赵昱。 赵昱听着。 今日大家都打算放松的。但放松的方式不一样,鸣等十余人,选择去找乐子。另外几个女性,跟安一起,逛商店去了。剩下一些人与赵昱一般,都是独自行动。 却原来,鸣等十余人,找乐子的时候,落入人家彀中了。 被诬为强行发生关系,然后带走关押了起来。只放回来一个,报讯。 报讯的回来,没见一人,都出去了。只好焦躁等待,直到正午左右,有人回来,得知消息之后,又连忙去找安。刚把安找回来,这边抓人的,就到这里来了。 便是一番交涉。 其中憋屈,自然不用多说。 明里暗里,话里话外,目标直指安这次带来的货物——秘银魔金。 在鸣拒绝平台中介的时候,赵昱就猜到了后续。 他们这次带来秘银和魔金,量不小。真心不小。搜罗了十几个恒星系,所有的魔金和秘银,装了四艘飞船。十几个星系,只装了四艘飞船,看起来不多。但要知道,秘银魔金虽然不被赵昱放在眼里,但在凡俗之间,较之于那些高产的金属矿物,绝对算得上是稀有。 如果金银铜铁,随便一颗星球,搜罗干净,就算是一颗死星,也不止四艘飞船的量。 在三圣帝国,秘银和魔金关乎于魔法,是如今统治这浩瀚一片星域的那些魔法师的必须的用品。其价值,在三圣帝国而言,可想而知。 这叫做怀璧其罪。 这么大批量的秘银和魔金,多大利益?而鸣还不打算与那些人分享。虽然鸣不一定不懂得分享利益,但他拒绝了空间站平台的中介。 那些人虽然只是小人物,但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若与这个星球上的魔法师,面对面交易,那些魔法师也不定会狠狠压榨。大略鸣就是这样的想法。但可惜,那些小鬼没给他足够的时间。 十七章 符印一枚乐的看戏 他们是外来者,人家是地头蛇。 随便找个根由,就能收拾你。 也许鸣早有猜测,但他没有想到,那些人的动作会这样快。 鸣毕竟放出了烟幕弹的——他说了,在这里,他有固定的客户。但分明,那些人是查过了。知道鸣他们没有依仗,所以毫不犹豫的,动手了。 赵昱看的非常清楚。 利益大到一定程度,可以让人无比狂热。有钱能使鬼推磨,诚哉斯言。 面对几船的秘银和魔金,那些人不动心,那根本不可能。依着赵昱的猜测,绝对是连夜打探,然后查清楚了鸣他们的跟脚,知道他们只是放烟幕弹。 所以一早就动手了。 他们并没有直接把停留在空间站的飞船没收,而是通过这样的手段,逼迫货主放手。这一点也不奇怪。越是高等的文明,其法律越少有漏洞。 但如果双方意愿,那么便与法律无关了。 妥妥的。 不过这其中的道理,安并没有想明白。 虽然她已经知道了鸣等人被抓,黑手的目的,就是秘银和魔金,但她第一个想到的解决办法,是诉诸法律。 于是在与那些人交涉无果之后,安便通过正常手段,诉诸法律了。 但可惜她没想过,黑手要算计,肯定把方方面面都做妥当了。鸣他们的罪名,基本上是落实了。诉诸法律,是痴心妄想。 不过到了这一步,双方都按捺住了。 黑手要的是秘银和魔金,把鸣他们投入监狱,不是目的。他们要的,是安的妥协。而安,在得知法律途径走不通了,也抓瞎了。 她想要救出鸣等人,也不愿意放弃辛苦一趟的利益。何况安在石原星系,也是横着走的角色,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事。 她憋屈,不愿低头。 于是就这么着吧。 一直等到大多数人都回来了,商量来商量去,没个结果。 就有人提到了赵昱。 说他是修士,而修士,代表了强大。 在宇宙中,星球内法律森严,也只针对普通的生灵。这在任何地方都一样。而对于强者,法律就是一张废纸。 于是左等赵昱,右等赵昱,等到天黑了,赵昱才回来。 一时间,一天积攒的怨气,爆发出来,安的语气,就非常生硬。 赵昱是不在意的。 他状作不知,问明了情况,这才出谋划策。 道:“大家的意思我明白了。但这里是三圣帝国,太一教门、元始魔教和元初神庭的影响力,还不曾延伸过来。若要来硬的,未免适得其反。” 听了这话,安等人不禁皆无言以对。 因为赵昱说的很有道理。 当然,这个道理的前提,是赵昱不够强大。 “那你的意思呢?”安道。 “很简单。”赵昱笑了笑:“我想鸣一早的打算,肯定是直接与魔法师联系,对吗?” 目光落在安身上。 安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这就对了。”赵昱笑道:“既如此,何不按照原计划行事?去把魔法师找来,让出几分利益,事情就解决了。” 这里面的道理,非常的明显。 首先,三圣帝国是维山帝新建立的国度,魔法师在这里,地位超然。 其次,直接与法师达成交易,货物出手了,黑手自然没有理由继续与他们刚。 其三,让出一部分利益,就是要让法师作一个保证,摒除黑手在安出手了秘银和魔金之后恼羞成怒,不放出鸣等人,反而害其性命。 这是一环扣一环的。 魔法师地位高深,一旦他保证了,想必那黑手自然不敢违背魔法师的意思。 如此,虽然要损失一些利益,但事情终归是解决了。 安并不愚蠢,相反,作为一个恒星系的上流人士,还狠优秀。只不过年轻,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没有经验。等到赵昱一提,立刻就明白了。 当下神色一松,吐出口气:“抱歉,我刚才语气不太好...谢谢你,赵。如果不是你提醒,我几乎都要忘了...” 赵昱微微一笑:“人之常情么。” 任何智慧生灵在焦躁的时候,都会发生判断有误的情况,脾气肯定也不会太好,并不值得在意。 于是安立刻做出安排,准备亲自带人去最近的一座法师塔,寻求法师的帮助。 离开之前,赵昱翻手摸出一块符印,却是暗暗搬运法力,凭空捏造而来,将其交给安,嘱咐道:“你如果见到那法师,就把这符印交给他,请他到这里来,我在这里等他。” 言罢便不再多言。 安有些疑惑的接过符印,想了想,不明白赵昱是什么意思,但手头的事要紧,没时间多想,于是便去了。 赵昱背着手,站在大门处,眼看他们去了停留微型飞船的地方,不禁微微一笑:“既如此,便先见见这法师罢,耽搁不耽搁,推迟不推迟,都一样么。” 却又转念:“不过他们不定能顺利见到那法师。这三圣帝国既然是所谓的至高法神新立,相当于开国之初,法师的地位必定无比高深,哪儿是随便一个人,想见就能见的?” 不过赵昱并不担心,要不然他也不会给安一块符印了。 想到这,不禁呵呵的笑了起来。 ... 便却说安等一行人,驾驭微型飞行器,很快便抵达了最近的一座法师塔。 说是最近,至少也是几万公里。不过星际时代,几万公里,跟在家门前没什么区别。不到盏茶的功夫,就到了。 但法师塔严禁不相关的人靠近,于是只能在外围停下。 一行人从飞行器中出来,便被拦住了。 拦住他们的,是法师扈从。法师在三圣帝国是超然的,他们并不属于政府,又超越政府。平时不管事,但有重要的事,政府都得听他们的。 而法师塔的护卫,也不是政府方面的人,而是法师自己招募的扈从。 所谓宰相门前三品官,法师扈从虽然只是法师的奴仆,但在外人面前,却又高高在上了。不由分说,就要赶人。 好在安此时脑子清醒,没说别的,只道是有大批量的秘银和魔金。 法师扈从如何不知秘银和魔金对法师的重要性?当下脸色一转,态度就变了。不过态度虽然变了,却那种高高在上,只是隐藏,真要给安他们多好的脸色,却也不尽然。 十八章 黑云压城城欲摧 “你是说你们有大批量的秘银和魔金?” 扈从头头神色里不甚相信,但也不愿意错过。对他来说,如果真有这么一大批资源,经手再献给法师,分明是从天而降的功劳。法师历来大方,手指缝里随便露出一点利益,就够这些扈从吃饱了。 如此利益,由不得不上心。就算是假的,也没什么损失不是? 当然,如果真是假的,那眼前这些人,肯定逃不过一顿收拾就是了。 安正色点头:“是的,我们有大批量的魔金和秘银。” “多少?”那扈从头头问道。 这时候安就聪明了。她联想到鸣他们的遭遇,正是因为利益大到太过骇人的缘故。那空间站平台的人忍不住出手,这法师扈从,难道就是圣人了? 她很明确,她要找的,是法师,而不是这些扈从。 因为这些扈从,无法给予她保证。 她不能说有多少,说出来,保不准这些扈从也动心。到时候处境反倒更加艰难了。 于是道:“很多。你放心,一定不会放法师阁下失望。” 那扈从头头一听,皱了皱脸皮:“这么说你们要见法师阁下?” “当然。”安毫不犹豫。 “不可能。”却哪知这扈从头头也毫不犹豫,直接拒绝,喝道:“你可知道,法师阁下每天有多忙?难道随随便便,阿猫阿狗,就能见到法师阁下吗?” 旁侧就有一个扈从冷笑道:“骗子而已。这样的人,我见的多了。你听见她说的没有,很多,哈哈,很多。”嗤笑连连:“把我们都当傻子吗?法师塔是随随便便都能进的吗?滚滚滚,哪儿来滚哪儿去!” 安登时手足无措了。 如果连法师塔的外围范围都进不去,怎么见法师?怎么解决难题?但她却不能明明白白的说出自己有多少资源,因为前车之鉴。 她毕竟年轻,一时间竟毫无办法。 好在身后跟随的人,有不少颇有阅历。 就有人扯了扯她的衣襟,附耳道:“赵的那个东西,一定有用。要不然他不会那样断定,断定法师看到那个东西,就会亲自去见他。” 安不禁一怔,随即恍然大悟。 于是立刻就硬气了许多:“你们只是法师阁下的扈从,没有任何资格能代替法师阁下来作决定。如果不想事后被法师阁下怪罪的话,我认为你们应该马上让开,请我进去。” 那些扈从登时就奇了。 怎么一下子态度变化这么快? 不过这些人作奴仆做到现在这样的境界,在这霍格斯星上,已经横着走了好几年,哪里会随随便便就被镇住?当下一个个冷笑不止。 “还真有些骗术。”那扈从头头嘿嘿笑道:“不过要瞒过我这双眼睛,告诉你,没门。” 然后就亮出了武器,直指安一行人:“快滚,如若不然,打死在这里,也没人管!” 安愣了愣,她的阅历经验实在是太少了。 但她认为自己捏着一张底牌,既然到了眼下这个情况,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当下就把那符印掏了出来。 符印一见天光,顿时就散发出蒙蒙的紫色毫光。亿万分之一个呼吸,毫光铺散开来,把安等一行人罩在其中。随即天象变化! 紫气升腾,引动天地法则,就在那头顶上空,风起云涌,霎那之间,这一方以法师塔为中心上千里范围之内,竟伸手不见五指! 黑云压城城欲摧! 那扈从一干人等,皆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正当此时,霹雳一声雷震,响彻天际。无穷无尽的毁灭般的压力,从高空中压下来,直直把千里范围之内,除开那法师塔周遭三五里,余者好大一圈环形区域,压的塌陷下去! 仿佛世界就要毁灭了一般。 但实际上,这道符印,不过是赵昱随手捏造的。 因此只得千里范围,否则以赵昱的能为,招来一片雷云,把个霍格斯星所在的恒星系罩在其中也不在话下。 这等天象,这等压力,那法师塔反应再慢,也不会无动于衷。 果然,就见那法师塔亮起光辉,塔顶迸射出一道明亮的光,划破了黑暗,直奔高天黑云而去。 可结果却让人不能接受。 那是奋起法师塔全力一击,有化神修士全力施为的能耐,一击打碎数千里的大地也完全不在话下。却不料射入高天黑云之后,便如那肉包子打狗,完全没有反应。连一丝丝涟漪都不曾激起。 法师塔中的法师登时冷汗长流。 就见那黑云化作一个漩涡,从中狠狠劈杀出一条紫电雷龙,活灵活现,分明直指那高高的法师塔。眨眼工夫就到了近前! 塔中法师已经闭上了眼睛,他甚至来不及召唤至高法神的力量。只能闭目等死。 可片刻之后,却不闻动静,睁开眼来一看,目瞪口呆。 却见那雷龙如活物,竟盘绕着法师塔十几圈,硕大的冒着紫色电光的龙头,正好对准法师所在的那一层的窗户。雷光闪闪的巨大的龙目之中,有无匹的威压,直愣愣的钉着法师。 法师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一些意思,深深的吸了口气,颤颤巍巍走到窗前,恭敬的行了个礼:“不知是哪位大神路过霍格斯星?这里是三圣帝国至高法神的领地,请尊神不要误会。” 那龙目之中,闪过一抹诧异之色,这法师虽然看起来怕的要死,却还有些骨气。 于是那雷龙开口了,声如雷震,滚滚而来。 “吾知晓此乃维山帝的领地。本尊并不忌惮维山帝三人,不过也不想随意结怨。大略是个阴差阳错,你且下了这高塔,自然会见到人,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言罢那雷龙吐出一口雷炁,噼里啪啦一阵爆响,法师塔外层的一概护卫手段,摧枯拉朽,全数被摧毁了一个干净。然后那雷龙扶摇直上,冲入黑云之中,随即黑云收敛,化作一道符印,从天上落下来,重归于法师塔外围的安的手中。 瞬间,天光大亮。 对于安他们来说,就好像是梦幻一样。眨眼间伸手不见五指,眨眼间经冒出一头威风凛凛的怪兽,眨眼间又消失了,让人摸不着头脑。 但安却紧紧地捏着手中的符印,她知道,这一定是赵昱的手段。因为修士,就有这样的手段。 作为克里帝国石原星系的上流人物,她是知道的。 十九章 尺寸当面人不知 那法师等到雷龙升天,突然天光大亮,隐约看着一点微尘般的东西在雷龙消失之后当空落下,位置就在法师塔外围。当下就大略明白了那雷龙所言。 这时候,他基本上是忘了法师的雍容——或者说做作。 往常里,不论见任何人,他都会缓缓地,不紧不慢的,从容的,华贵的,从塔上下去。这是身份显赫的证明。但现在,有哪个必要么? 反正法师塔的所有禁制手段都已经烟消云散,就施展了一个空间之门,直接离开了法师塔。 正是电光火石,前一瞬仿佛就要灭世,后一瞬又消散无踪。 待得安身后的一干人等从梦幻中回过神来,四下里一看,不禁齐齐咽了口唾沫。只见他们所站立的地方,竟成了一座小小的孤峰。四面都塌陷下去几十丈,竟也居高临下了。 除了他们所站立的地方,也就只剩下法师塔周遭一圈地面,还算是完好。 倒也更加突出了法师塔的高大了。 不知那法师事后是该哭还是该笑。 不过此时,安却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了。 这动静实在太大了一点吧? 要说这星际时代,能有此伟力的外道科技手段,也是层出不穷。大型的军用战舰,一击之下,把个星球打成飞灰也是轻而易举。 但那是许多代的努力——而且每次攻击,还有许多道程序要走,要调试、瞄准,等等等等。 但在修士而言,这样的行为,只是动念之间。 地仙之下的修士,实际上面对外道科技的高等手段,能安然无恙绝对是少数中的少数。但修士却令人羡慕。外道手段,那毕竟是外道,比如战舰上的主炮,你不能揣在荷包里随时发一炮。 离开了战舰,仍然脆弱的如同尘埃。 而且伟力归于己身的修士,神出鬼没,防不胜防。一旦惹到了,永无宁日。 当然,安不知道苦笑与否,于此无关。她在想,就这么稀里糊涂就给了法师塔一个下马威,这事怎么解决? 赵昱算是坑了她一把。 的确,用这种手段,那法师不见也得见。但要说那法师对安他们的态度,会有多好,那肯定不能。 不过事情到了这一步,想太多也没什么意义,安深吸了口气,正此时,眼前一个光圈亮起,一位长袍罩身的法师,从中疾步走出。 那法师念动咒语,散去空间之门,一边就在打量眼前这些人。 细细一看,分明都是凡俗之辈。 最终,就把那目光,落在了当头一个女性手中的一枚符印上,直觉告诉他,这就是今日无妄之灾的罪魁祸首。 法师不会给这些人好脸色,但那枚符印就在眼前,也不敢放肆。 于是硬声问道:“就是你们?” 道:“你们来这里作什么?” 安虽然捏着符印,但在这法师面前,却也不敢放肆,只把来意一一道明。 那法师听完,为之气结。 一恨这些人不懂规矩,竟直愣愣找来法师塔做生意。 二恨那扈从太过跋扈,否则也不会有这等颜面扫地的事。只可惜了那些扈从早被压成了肉泥,找不到出气筒了。 他大略也明白了,分明这些人得到了某位大神的信物,然后殃及到了他这法师塔。 好不容易把心口愤懑塔下,冷硬道:“你们的秘银和魔金我都要了。你们的人,我也会传话让人放出来,但以后不要让我再看到你们!” 安如释重负。 暗道:“你不想看到我,我还不想看到你呢。这该死的霍格斯星,以后再也不来了!” 当下连连点头不止。 那法师顿了顿,犹豫了一下,看着安手中的符印,欲言又止。 他不知道,那尊大神,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好问。 因为他很清楚,那些大能,就譬如维山帝三神,都脾气古怪。要是问岔了,稀里糊涂就得罪了大神,以后还能有好日子过? 安欢喜过后,就想起来时赵昱的嘱咐,又见那法师就盯着他手里的符印,于是道:“尊敬的法师阁下。这...是一位仙道修士给我的符印,他现在正在霍格斯星。来之前,他让我告诉法师阁下,请阁下去往一见。” 法师立刻暗暗松了口气。 不怕知道,就怕不知道。 知道那大神要见他,心里反倒松活了。 他也不怕这过去有危险——如果那大神要对付他,之前他就死了。 “好,既然尊神在上,自当应该拜访请教。” 心里却想着安的话。 修士? 这法师琢磨了一阵,觉得有点耳熟,但云里雾里,不太清楚。 修士的名头,还没有全然传播过来。在室女座超星系团,修士自然是大名鼎鼎。尤其近几年的时间,许多修士来往奔走,伐山破庙,拘拿、打杀许多神灵,让人噤若寒蝉。 可在大熊座超星系团,大概除了高层的那些大能,如眼前这个法师,能有所耳闻,就已属不易了。 不过对他而言,只要知道那人强大,就足够了。 于是也不多言,问清楚方向地点,直接一道空间之门,把一干人等,一起带回去了。 ... 还是在那住处的大厅之中,倒也空旷。左右有些区域,都是休息休闲的地方,赵昱一个人坐着,也没叫服务,便就凭空捏造了一套茶具,不知哪儿拿出来些茶叶,悠哉游哉,就那儿品茗。 这地方的服务人员,倒也是见怪不怪。来自四面八方,各个星系星域的不同的人,有自己不同的习惯。他们早就学会了包容。 只要不搞破坏,随便你什么奇怪的习惯,都无所谓。 正当此时,那大厅中间,一个光圈凭空显现出来。 大厅中的服务人员见状,登时面色骤变。有的连忙联系上面的老板去了,其他的都齐聚在光圈外,躬身等候。 这是法师到来的前奏。 赵昱瞥了一眼,笑了笑,端起茶碗,抿了一口。 下一刻,那光圈之中,就走出一行人来。 有那法师,还有安等人。 法师一出来,全然不理会那服务人员的礼敬,四顾一望,并不能察觉赵昱的气息。这法师在赵昱眼中,不过一个蝼蚁,他如何能察觉到赵昱的存在? 果然那法师没找到人,就回首看向了安。 安知道他的意思,当下领着人,就往赵昱这边过来了。 二十章 先礼后兵邀相见 赵昱自顾自品茗,一副悠闲自得的模样。 不远处,安引着那法师,其余人在后面簇拥着。 看着赵昱这般作态,安一行人心里异常的复杂。在他们的认知里,是在石原星系,意外逢着赵昱,然后才有了随后的一行。 他们脑海里的信息告诉他们,赵昱是个修士。但并不知道赵昱到底有多厉害。只以为是入门不久,稍稍有些成就,然后出来历练的低级修士。 但此前种种,却分明推翻了他们的认知。这不是一个小修士,而是个大修士,非常厉害的那种。 安的心里,不禁有些后悔。早知道这样,就该付出所有的时间,甚至可以放弃这次利润惊天的跨国贸易,也要与赵昱好好拉一拉关系。 真正厉害的修士,那可是比神灵都强大的存在。而与神灵有所不同的是,修士虽然神出鬼没,却与神灵把众生当作羊来牧养,便于收割的态度,又不一样了。 如今仙道修士在室女座超星系团名声广大,在这样的情况下,若能得到一个大修士的友谊,好处就太大了,区区一些金钱利益,又算的了什么?就算这次贸易,获取的利润足够买下一支千艘战舰的舰队,也远远比不上一个大修士的友谊来的重要。 尤其对本来就不差钱的上流人士而言。 作为石原星系一大实力的新生代,安甚至可以为此付出所有。 但可惜,错过了。 当然,安不知道的是,就算她付出一切,付出十辈子的代价,把她的家族都送给赵昱,赵昱也不会有丝毫感觉。能在茫茫星空中遇到这些人,对赵昱来说,是一种巧合,但对他们来说,就已是天大的机缘。 至于其他人之中,在石原星系有身份地位的,想法大概与安差不离。剩下一些招揽来的普通成员,则心里多是可惜——可惜的是,没能与一个大修士搞好关系。他们考虑的不是与大修士搞好关系之后的巨大利益,而是从虚荣、力量等只关乎自身的方面出发。 赵昱就好像没有看到他们一样。 直到一行人到了面前,赵昱适时抬起头来。 看着那发丝,直接开口:“今日唤你来,是因我打算见见维山帝。” 一句说完,转言便道:“你且先作好眼下的事。” 那法师一愣,随即连忙点头,在安等人愣神的时候,只用了片刻功夫,就将安的事,一一作了安排。 赵昱也不说话,任凭那法师解决事情之后站在面前,视而不见。直到鸣等十余人,被放回来。 鸣等人回来的时候,先是高兴——任凭谁,在他乡陌生之地,被抓捕羁押了一个白日,心中忐忑不安,再见到同伴的时候,就不可能不高兴。 不过随后就感受到了当场的怪异的气氛。 而此时,赵昱缓缓起身,仙家风采,登时展露无遗。就在眼前,却犹如天边,遗世独立,飘飘渺渺。 他看着安,慢条斯理道:“那茫茫星空,能遇到诸位,自此行来,相伴不少时日,也算是有些缘分。如今尔等麻烦,业已告结,我也自有去处,便就在此别过。尔等哪里来,快快回哪里去罢。” 袖袍一拂,赵昱对他们点了点头:“我那符印,便就做个纪念。如若有心,可持此符印,去往仙家大派拜师。若不愿,念动一句‘雷来’,招来雷霆御敌,可保三次。” 这也算是赵昱给这份浅薄缘分的一个交代了。或者说,是他自己乐意,随手为之。如果他不愿,谁还能强求不成? 至于拜师之说,并不是说笑。符印之中,自有一缕法术印记,而且还是刚刚赵昱不着痕迹打下的。无论元始魔教还是太一教门,及至于元初神庭,只要安拿着这符印上门,保管入门。 至于能否有所成就,这就不关赵昱的事了。 然后赵昱袖袍一甩,仿似个遮天大幕,把个法师罩住,转身就已消失于虚空之中。 ... 对赵昱来说,遇到安这些人,不过是他途中的一丁点调剂。转眼就将之撇在一边。 却说他拂袖拿了那法师,下个亿万分之一瞬,竟就出现在了那法师塔中。待把那法师放出来,那法师还正愣神。因为变幻太快,以这法师的能为,尚不曾反应过来。 赵昱背负双手,抬头看着法师塔的尖顶,目光穿透虚空,不知看了多远。好一会儿才开口:“尔等一干法师,力量皆为维山帝赐予,当能与其有所交流?” 那法师低眉顺目:“是的,阁下。” 对于赵昱,这法师愈发是敬畏,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赵昱点了点头:“我惯于先礼后兵。若直直找上门去,怕有些失礼。你便代我向你那至高法神传达一个意思。” 那法师忙不迭点头:“请示下。” 反正眼下看来,面前这人,应该没有什么恶意...法师如是想——既如此,当不算是背叛至高法神罢? 道:“阁下请稍待。鄙人能力有限,要沟通至高法神,需要作一些准备,抱歉。” 赵昱不以为意:“无妨。你只需告知你那至高法神,只道是有仙道修士赵昱,欲与三位一体维山帝见上一面。须得教他三人知晓,我要见他,本不必如此麻烦,先礼后兵而已。如若不来,把我言语当成耳边风,便须得承受后果。” 不吃敬酒,就要吃罚酒。 跟这法师猜测的不一样,赵昱此来,可没有什么好事。那维山帝短短时间打造出一个三圣帝国,以往这片星域的国度,必定被其剿灭,那么文明精粹,亦即是命运石板第七份的碎屑,必定落在这三人手中。而却是赵昱必须要夺取的宝物。 先天就有了矛盾。 赵昱说来先礼后兵,并不是对这三人保持什么尊敬之类的。这三人不被赵昱放在眼里,哪里有强者尊敬弱者的?只不过赵昱还有另外的打算罢了。 第七份命运石板的碎屑要拿,而吞星的踪迹,就更须得在意。 赵昱只是不愿在人前留下一个太过蛮横的形象罢了。 到底是要与维山帝动手的,不教而诛不是赵昱的风格——这是赵昱自己这样认为的。 二十一章 一家三口非寻常 文明精粹,或者说第七份命运石板的碎屑,落到维山帝三人手中,要轻松让他们交出来,大略是不能。好歹也算是强横人物,面皮还是有的。 二话不说,就要人交出来,你是谁呀? 所以动手,不可避免。赵昱自然心里有数。 不过对这三人,赵昱也还有其他的用途——偌大一个三圣帝国,耳目眼线遍及星域,难道不是帮助赵昱寻找吞星的最佳角色吗? 吞星手中,整整一份命运石板的碎片,那才是大头。 或曰:为何不掐算推演? 实际上,如吞星这样根脚的人物,赵昱如今是没有能力推算其位置的。不说吞星,就算是维山帝三人,如果没有抓住蛛丝马迹,只凭空推算,也只能得到一个大概。 吞星毕竟是先天所属,先天神灵,其行踪,连同属先天的太冥圣母,都无法感应,更遑论赵昱了。若赵昱证道大罗永恒,自是无需多说,但可惜,赵昱如今,只肉身天仙而已。 所以外在的手段,是必不可少的。 幸好吞星并非那种藏在洞子里的蛆虫,反而经常大模大样去吞噬星球,只要有所动静,没来由找不到他。 维山帝三人,加上整个三圣帝国,就是赵昱物色的外在手段。 闲话休提。 那法师不敢怠慢,连忙准备沟通维山帝去了。 而赵宇,百无聊赖,就在这法师塔中闲逛。或书房,或其他地方,还略略显得有些新奇。法师塔中,还有一些人,数量不多,大概是这法师的学徒,也有些魔力。此前那符印发威,一则不曾直接对法师塔动手,二则威压被法师塔的种种法术禁制抵消,这些人倒也没出什么问题。 但他们只敢远远的看着,本能的畏惧赵昱。 若赵昱完全收敛气息,那自然与平常人没有区别。但只要稍稍露出一丁点气机,那种生命层次本质上的差别,就显而易见。 就像是高等生物面对低等生物,天然有一股镇压之力。 大略过了三炷香的功夫,赵昱忽然有所感应,不禁抬头看了看。随即露出一抹微笑,抬步一跃,便已到了那法师塔的最高层。 法师塔毕竟也不是凡俗之物,这最高层,原本应该是空间狭小,但实际上,其中运用了一些涉及空间和维度奥妙的固定法术,把这里打造成为一个较为广阔的空间。 那法师,就在其中。 赵昱这会儿拿眼去看,分明看到那法师头顶之上,一道肉眼不可见的光柱冲破虚空,与冥冥之中某些存在联系在一起。这道光柱在赵昱的目力之下,显得愈发灿烂,就好像一条通往虚空的路。有三道凛冽的气息,沿着这条光柱蔓延而来。 赵昱不禁抚掌一笑:“好,有些自信,难怪号称法神。” “本是法神,何来号称?” 一个声音从光柱中传出,便见三条气息浩瀚的若隐若现的身影,从光柱中走了出来。 两人一兽,正好三个。 其中一个浑身笼罩着一层白茫茫的光,就好像一朵光焰,随时在变化。但赵昱却能一眼看透他的本体——是个光头却体态修长的男性巨人模样。 “阿戈摩托。” 赵昱一语道出了他的名头。 然后把目光又落在旁侧另一个人身上,同样看透其本体——分明与阿戈摩托有着深层次因果关系的一个女性巨人。 最后一个,状如虎形,硕然庞大,一双轮盘大小的眼睛,正无情的盯着赵昱。而赵昱同样一眼看透了它的本体——这不是一个寻常意义上的生灵——赵昱非常熟悉,或者说,在仙道体系,它应该被称之为——灵! 地风水火中诞生的灵。 赵昱以肉身证得天人,成就天仙。开辟一元数穴窍,炼成先天混元真身。一双眼睛,便自有神通。阴阳二炁,是其根源所在。 神目之下,一切虚妄都要回归本质。 他看到,这三人之间,有着极其深刻的联系——这不单单是因为他们号称三位一体,气运相连。更因为他们之间,有着血脉关系! 当然,并非寻常意义上的血脉关系,这一点,尤其体现在那虎形的,亦即是名为霍戈斯的灵与阿戈摩托之间。阿戈摩托的灵魂气息,有一半,来自于这头灵。而另一半,紧紧与那尊女巨人,亦即是维山帝之中的另外一尊法神,欧希特联系在一起。 欧希特还有血肉肉身,而霍戈斯,却只是灵,并没有血肉物质的肉身。若以赵昱说,他们并非寻常意义上的血脉关系。 他们是父子、母子的关系。 赵昱笑了起来:“阿戈摩托,欧希特,还有霍戈斯。竟原是一家人。” 不过看起来,这一家子是儿子当头。阿戈摩托不置可否,口里吐出神秘的声音:“我的奴仆告诉我,如果我们不来见你,后果自负,是么?” 赵昱淡淡的点了点头:“然也。” 阿戈摩托得到肯定答复,但并不生气,道:“那么,我们来了,你的目的呢?” 三双眼睛,直直射来,要把赵昱锁住。 但令维山帝三人暗暗心惊的是,他们竟然锁不住眼前这个人的一丝一缕的气机! 这就恐怖了! 这说明,如果斗起来,他们根本打不到这个人。 赵昱浑然视而不见,慢条斯理,笑道:“我请三位前来,自然有事要说。不过何必急在一时?何不坐下来,慢慢说?” 维山帝三人微微一怔,阿戈摩托点了点头:“你说的对。对于我们这样层次的生命体而言,没有什么事是值得急躁的。” 于是赵昱盘膝坐下,维山帝三人,与赵昱相对而坐。 阿戈摩托先开口:“阁下是修士,仙道修士?” 赵昱笑道:“然也。” 不是阿戈摩托看透了赵昱的本质,他虽然号称是全知,但那只不过是号称。脸大皮厚的人,漫威宇宙多了去了。号称创世神的一把能抓出几十个。 不过是赵昱之前让那法师带话,说了自己是修士的身份。 “希阿、斯克鲁尔和克里三大帝国那边,仙道修士名声广大。”一直没开口的欧希特说话了,声音柔柔的,就好像棉花糖一样:“许多神灵都被驱逐、打杀。似乎有三大仙道教门,不知道阁下是哪一个教门的修士?” 二十二章 闲话休提说正事 “哦?” 赵昱闻言,不禁笑问:“三大教门的名声,三位都知道了?” 欧希特点了点头:“当然。我们虽然身在大熊座超星系团,但并非不关注室女座。” 赵昱哈哈大笑:“是么?莫不是在关注那生命法庭的动静?” 此言一出,登时间,气氛骤紧。 三道凛冽气息铺天盖地,只千万分之一个瞬间,就把这法师塔从上到下,自物质世界之中,全然抹除,一干二净,连一粒灰尘都消失无踪。 这塔中法师,学徒,尽皆一命呜呼,魂飞魄散。 然这点气机,对赵昱而言,如微风拂面,反倒爽利的紧。 四条身影,便就完全呈现出来。 维山帝肆无忌惮的气息,仿佛搅动世界的手,整个霍格斯星上空,风起云涌。刹那间铺展开来,不过一个呼吸的功夫,这一座星系,都动摇起来。 “原来你是生命法庭的人!” 维山帝三者冰冷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赵昱笑了,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却指着维山帝,手都颤抖个不停。 好半晌,笑的这三人都莫名其妙,都重新收摄了气息,赵昱这才出声:“我把你个不当人子的维山帝,生命法庭算个什么东西?!竟把我归于他麾下?!真真是岂有此理!” 又道:“也是惊弓之鸟,看来那生命法庭,没少收拾你们呐。” 三人气机波动,分明被揭短,气的。 “你既不是生命法庭的人,又来见我们作甚?!”阿戈摩托喝道:“莫非专程来揭短,看我等笑话?!” 赵昱摇头不止,失笑连连:“我道你一家三口神通广大,又关注室女座变化,却原来也是个瞎子。好教尔等晓,那生命法庭却是早已殒命!” “什么?!” 维山帝异口同声,惊叫出来。 “你是说,生命法庭陨落了?!”阿戈摩托难以置信:“怎会如此?!” 赵昱笑道:“莫非不少好事?据我所知,那生命法庭曾追杀你一家三口,如今他魂飞魄散,你等三人,该欢呼雀跃才是。” 这才是正常的打开方式嘛。 “等等...” 维山帝三人缓了口气,好久才从这个消息中解脱出来。欧希特叫道:“是谁杀了生命法庭?莫非是你!” 有如此猜测,不足为奇。 三人此前气机锁定试探,分明拿不准赵昱根底,连气机都锁定不住。这说明赵昱之强横,已经超越了他们的理解。比他们认知之中的生命法庭,还要强大。 生命法庭纵横宇宙无数年,多少大神恶魔臣服,其厉害之处可见一斑。至少,若非那些老东西出手,这个宇宙之中,绝对没人能杀掉他。 可眼前这个修士,却大略有那个能力。 但赵昱却摇了摇头,叹道:“也不知你一家三口是怎么关注室女座的。难道以为,除了我,就没人能打死生命法庭了么?” “是谁?!” 阿戈摩托问道。 “此前你们不是说过室女座三大教门么?生命法庭就是死在太一教门掌教,太一道人的手中。那头颅,如今还在那世界树大宇宙一侧鸿沟的一处平台上摆着呐。”赵昱直接道出实情。 想当初,生命法庭原本打算威胁太一道人,使太一道人为他所用,来围堵维山帝。却不料一番作为,虽然让太一教门死伤许多弟子,却也丢了自家性命。 被那太一道人斩下头颅,死不瞑目。 端端也是自找。 然而维山帝三人听了之后,却更见吃惊。 欧希特不禁道:“仙道三大教门竟然如此厉害?!” 这是他们的第一个感悟。 又叫道:“难道太一道人不怕生命法庭背后的存在?!” 这是第二个感悟。 生命法庭并非自然生灵,而是一尊造物。来自于一个无与伦比的大能。 其能纵横宇宙,除了本身强横,背后倚靠的大能,才是关键。 这其中的道理,赵昱不是不明白,太一道人也不是不明白。但当初那情势,却不得不为。难道人家打脸上门,弄死许多弟子,到最后还要恭恭敬敬把人礼送出境?! 不论是赵昱还是太一道人,可都没那等隐忍。 不过如今看来,至少短时间内,没有太大问题。毕竟自诛杀生命法庭至今,也有好些时间,并未见有人找上门来讨要说法。 当然,并不排除背后的算计手段。 但只要给赵昱和太一道人时间,算计又算什么? “这句话,你应该去问太一道人。”赵昱微微一笑:“不过据我所知,太一道友如今还好好的。” 维山帝三者顿时无言。 吃惊于生命法庭的死和太一道人的强横,心里同时也松了口气。那生命法庭着实是头上的一口铡刀,指不定什么时候斩下来,三人就没个好下场。 一直担惊受怕,没想到那敌手却已死了。 其中的奇妙,实在是让人无言以对。 “难怪这段时间以来,不见生命法庭的踪迹。”阿戈摩托恍然大悟:“连我们建立三圣帝国,这么大的动静,他也不曾现身,原来早就死了。” 却是心里,虽然为太一道人感到怜悯——杀了生命法庭,那背后的人,早晚会找来。但毕竟于维山帝是好事,隐隐竟然也有些感激。 “多谢相告。” 这时候,一直没开口的霍戈斯郑重出声:“如果不是阁下,我们还不知道要躲藏多久。” 阿戈摩托和欧希特自也同声开口道谢。 然而赵昱却摇了摇头。 “附带而已。”道:“我请尔一家三口见面,却不是为了告知尔等生命法庭一死之事。” 维山帝这才反应过来,齐齐微微一滞。 好一会儿,阿戈摩托才沉声开口:“那么,阁下是为了什么?” “我为尔三人而来。” 赵昱悠悠道:“且听我道来。” 他双手负在背后,长身立在虚空,遗世独立,仿佛超脱于世界之外,有种亦真亦幻的错觉。 “尔一家三口立下这三圣帝国,一则必定搜罗了一些文明精粹。我请尔等前来,这第一个嘛,便是索要尔等手中所有的文明精粹。” 维山帝三人一听,登时气机暴涨。 赵昱拂袖一挥:“听我说完。二则嘛,我要寻吞星踪迹,须得借助你三圣帝国的耳目。便就此二之者。我先与尔等说个明白,否则未免有不教而诛的嫌疑。现在告诉我,你们的答复。” 二十三章 扯起虎皮拉大旗 “仙道教门...也在搜集文明精粹?!” 维山帝三人对视一眼,阿戈摩托沉声道:“仙道教门要文明精粹作甚?阁下又是哪一方的?” 这分明是试探。 维山帝三人看不准赵昱,由是不愿轻易动手,却开口试探。 但赵昱却看出来了,这三人,多半是知晓文明精粹的根脚的。否则若不知晓,不知道文明精粹的重要性,面对赵昱这样一尊强者,以这些人的老谋深算,当是拱手奉上换来交情才对。 拿一个没用的东西,换来一尊强者的友谊,这怎么看怎么划算。 又何必冒着得罪这样的强者的危险,去拒绝呢? 赵昱笑了起来:“看来你一家三口,也非同寻常,当是知晓文明精粹的根脚罢?”顿了顿,道:“尔三者背后,站的又是哪位大神?区区不过天仙境界,若没有来历,是不该知晓才对。” 文明精粹的根底,便是命运石板。而命运石板是这方宇宙孕育的天道圣器。至于维山帝三神,赵昱一眼看透,一身气机不过堪堪类比天仙罢了。 这样的角色,在寻常凡俗眼中,自然是高的没边了。但在强者阶层,却不过是起步,底层小人物而已,哪里有资格知道命运石板的底细? 这三神一听赵昱索要文明精粹,登时气机大放,如此紧张,莫非没有来由? 维山帝闻言,心头齐齐一紧。 不禁再来打量赵昱。 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历?听那口气,大的骇人,莫非也是大有来历? 阿戈摩托斟酌半晌,缓缓道:“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阁下的意思,我们已经明白了。阁下不但平白无故索要文明精粹,还要让我三人为阁下服务,这实在是强人所难。莫非阁下以为,稳稳就拿捏住了我三人不成?!” “那倒也不是。”赵昱微微一笑,弹了弹袖子:“兔子急了还咬人,何况你一家三口也非是蝼蚁之辈。” 然则随即话音便是一转:“不过在我而言,你三人的的确确,不被我放在眼里。” 说着话,目光便是一凝,隐隐阴阳二炁流转,跨越虚空,把那维山帝三人所在一片时空维度尽皆镇住。三人顿觉天塌地陷一般,哪里还敢怠慢? 连忙施展神通,喝声频频,堪堪抵住,却也被压制的死死的。一时间,不觉心头大骇——早知这人强横,却哪里料到强横到了何等程度! 当下心头齐沉,感觉大是不妙。 “且慢动手!” 阿戈摩托大叫一声,勉力道:“阁下之强,我三人万万是比之不过。然则阁下既知文明精粹来历,猜到我等背后有靠山,却如何还要动手?难道不恶了大神,早晚遭难?” 心里却暗道——早知就不该大模大样降临此地了。大略是近段时间不见生命法庭踪迹,松懈了些,阿戈摩托不禁心生悔意。 “哦?” 赵昱哈哈一笑,浑然也不在意:“那你来告诉我,你那靠山,却又是哪位?兴许使我惧惮,放尔等一条生路也说不得呀。” 阿戈摩托心头又是一沉——这人怎生如此大的口气? 暗道今日怕是难以幸免,于是一边与身旁父母传递讯息,使其做好准备。一边开口道:“阁下如此强横,想必不是孤陋寡闻之人。阁下可知宇宙开辟之初诞生的几尊大神?我维山帝背后,便是其中一尊。” 说着话,阿戈摩托心却提了起来——那背后大能,虽是来头极大,但如今却无法真正作为依仗,只盼这名头,能把这修士唬住,如若不然,今日难矣! 赵昱一听,眼睛不禁一亮。 果真是背后有人——说来他将三人镇住,仍不直接动手,便就是想要多多探寻一些内情。对于赵昱而言,这个宇宙,仍然陌生。虽然知道最高层次的一些大能,但其下暗流,却知晓不多。 而只知大能,却全然无用。因为以赵昱如今的本事,无法通过推演那些大能的名讳,而得知这个宇宙之中的详细脉络。 他还没到那样的层次。 如果能知道更多的关于潜藏在这个宇宙深处的许多奥妙,对赵昱今后行事,大有好处。至少能够避免稀里糊涂被算计而遭难的危机。 至于眼下这事,维山帝背后就算站着有人,就算打杀了他们,得罪了背后的人,赵昱也顾不得许多了。只要能从这三人口中得知一些蛛丝马迹,详加推演,也不定不能避开——毕竟如今赵昱身据天道圣器的碎片,连系统都无法锁定他、察知他,那背后之人再强,总也比不过系统罢? 好歹还是有些依仗,不是盲目鲁莽。 “来来来,道来我听听。”赵昱笑眯眯的,就好像在对那阿戈摩托说,来啊,你说呀,看看爷爷我怕是不怕! 阿戈摩托登时气急,却有些犹豫,不知自己真搬出那人名头,能不能唬住这修士。 但箭在弦上,已是不得不发。 只好道:“无限尊神的名讳,不知阁下知晓不知晓?!” 然后道:“尊神乃是与宇宙同生的古老神灵,是宇宙中最强大的神灵之一,一念破灭时空,一怒毁灭宇宙。我们三人正是无限尊神的拥趸!” 一时间,竟趾高气昂了,那模样,只分外荣耀。 “搜集文明精粹,乃是无限尊神赋予我们的使命。阁下若敢对我们出手,无限尊神必定不会放过阁下。是时上天入地,阁下在劫难逃!” 说的是一个斩钉截铁! 就好像真靠着一座大山,稳稳当当了。 赵昱却瞠目结舌。 他万万没有料到,这维山帝竟然是无限的从属! 这真是众里寻他千百度,踏破铁鞋无觅处。 却原来竟就撞到手里了! 无限? 此时怕是刚刚真灵转世,才只顽童罢? 而这三人,竟把那无限,作为靠山,端端是让人有些地笑皆非。 不过转念一想,却又觉得理所当然。要么是知道无限已经转世,情急之下,以其名来诈一诈赵昱。要么就是不知,狐假虎威。 但赵昱却能肯定——他们必定不知无限已转世之事。 那只太一道人与太冥圣母二人知之,还留下那神魂躯壳以为麻痹,连其他先天神灵都瞒住了,何况维山帝? 那么,这维山帝搜集文明精粹的使命,无限是什么时候下达的?搜集了多久?搜集了多少? 赵昱不禁心头微微一热。 二十四章 反掌之间遭镇压 既知晓维山帝是无限从属,对赵昱而言,事情就好办了。 无限注定了要入太一教门走上仙家大道,说到底,是要成为太一道人的门徒。既如此,以赵昱与太一道人之间的关联,这无限的从属,自然可以拿来运用,还不必担心后患。 然而此时,赵昱目瞪口呆的神色,却让那维山帝三神长长的松了口气。 只道是眼前这修士,被无限尊神的名头给吓住了。 阿戈摩托放松了些许,正待说话,却就听赵昱笑了起来。 那笑声,简直就好像捡到一个宝一样,是高兴和愉悦的笑声。 维山帝三神不禁齐齐愣住了。 莫名其妙。 便听赵昱说道:“原来是她!我道尔等背后到底站着哪一尊!” “她...”阿戈摩托不由得心头一转,吸了口气:“你是说‘她’?阁下识得尊神?!” 于是也笑了:“莫非是误会?!” 赵昱大笑一声:“如何不识得?” 呼! 阿戈摩托三人都松了口气,既然识得,看那神态,当也不是敌对,那么今天这事,应该不会有差了。 便道:“既如此,阁下你看...” 他震动周身魔力,却被镇住,难以动弹。 意思无非让赵昱放开他们。 却怎见赵昱摇头! “我虽识得无限,然则...呵呵,今日说来,也是机缘巧合。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还要劳烦三位随我去星空隐秘处好生说道说道。” 言罢不予反应,便欺身而上,翻掌一式神通,仿如那番天印,在维山帝三神眼中,变得无穷广大,覆压下来,如天崩塌,直直要把维山帝三人拿在掌心! 维山帝三人登时色变,连忙各展神通,魔力浩浩荡荡,如星河一般,三位一体,气机顿时暴涨,竟也勉力把那镇压撑开,化作一道长虹,冲天而起,要把赵昱翻掌撑住。 “咦!” 赵昱不禁轻咦一声,略略称奇。 “难怪号称三位一体,你一家三口,血脉相连,竟能三合为一,不分彼此,威能大涨,果然有些妙处。” 这一家三口以其子阿戈摩托为中枢,将父母二人连在一起,三人魔力合一,竟能从堪堪比及天仙初期的境界,暴涨一个层次,有天仙后期的伟力。 “难怪能在生命法庭的追捕之下,一直逍遥,果然不是侥幸。” 那生命法庭自也强横,有天仙后期境界,单纯一身能量,怕是能隐隐与真仙相抗。若单对单,这三人绝非生命法庭的敌手。然一旦这三人融为一体,便能暂时抵住生命法庭,从而从容退走。 “不过,”赵昱翻掌压下,丝毫不停,却笑道:“在我眼中,也不过尔尔!” 只噗的一声,那三合一的浩瀚魔力充起的虹光被一只肉掌轻而易举碾碎去了,继而浑然也不停顿分毫,顷刻间把三人压在掌心,随即捏拿起来,神通一发,将三人禁锢了账。 这三人合力,虽有天仙后期伟力,然则在赵昱手中,也只不过土鸡瓦狗。赵昱如今一身能为,真仙也能硬生生打死。而天仙与真仙,其中鸿沟,不输于天人之隔! 除非这三人手中有撼天动地的宝贝,否则要在赵昱手下脱身,那是万万不能。 却便就轻而易举把三人擒拿,随即赵昱侧眼,看了看远处,微微一笑,抬步踏破虚空,往星空中去了。 而那远处,一片飞船升空,正是混乱无比。却是三神之前爆发气机,搅动星宇,仿如天灾,才造成这般景象。其中自有鸣、安等一行与赵昱有些缘分的人物,也正惶惶驾驭飞船往星空而走。 赵昱只看一眼,便也不在关注。擒拿了维山帝三神,一瞬到了星空深处,四处无穷广大,幽暗深邃不见生气。 赵昱大袖一拂,搬运五行,凭空造出一个浮岛,有百里大小,便就落将上去,盘膝一坐,这才挥袖把三神放出来,正好在眼前。 三神滚地一扑,连忙爬起来,却觉如同凡人,一身魔力被禁锢的严严实实。 再看赵昱,正幽幽相望。 三神对视一眼,齐齐叹了口气。便在赵昱面前坐下。 “以阁下神通,要取我三人性命,应是易如反掌。宇宙之中,强者为尊,阁下的要求,我们都应了。只是阁下把我们带到这里来,不知又是为何?” 阿戈摩托自己的神通,自己自然知道。当初那生命法庭强横如斯,也不曾奈何他们。也是想走就走,却不料在这修士手里,连一点反抗之力都不曾拥有。 无论什么魔法咒术,都逃不开镇压,如今被拿住,自是心服口服。 正如阿戈摩托所言,宇宙之中强者为尊,既然被拿住了,自是该认输时就认输。要识时务,否则死期岂非就在眼前?! “能在宇宙横行的,狠毒霸道果然只是表象。”赵昱不禁笑出声来:“识时务者为俊杰,不识时务的,坟头草怕都成精了罢?” 三人略有羞臊,却也不以为意。臣服于强者,那是弱者的本能。尤其非人的存在,根本不存在凡俗那般,譬如普通人憎恨富豪高官,可以随便胡乱开口。 不过说来,也只背后胡言,若真当面,怕也不敢了。 本质上,都是一样的。 赵昱说了一句,这才道:“我把你三人拿来,自是不会取尔等性命。如今你三人既已服输,我目的便已达成。文明精粹在何处?” 阿戈摩托心里一叹:“我把搜集的文明精粹藏在隐秘之处,然阁下禁锢了我的魔力...” 赵昱了然,微微一笑:“那便不急。” 也没说要立刻解开禁锢。 往往很多人,阴沟里翻船,都是大意。这维山帝虽然不被赵昱放在眼里,可却也不会真的视而不见。万一这人有什么底牌,能翻身呢? 赵昱在幻圣界历经一百七十载,尤其第一世百五十载,什么诡谲事没见过?这人心诡谲,不因其生命层次而有所变化。最多只是手段有变,本质上,阴谋还是那些阴谋,诡计也还是那些诡计。 有那般经历,赵昱自不会与那小青年一般粗陋,不会在任何时候疏忽大意。 二十五章 原来算是一路人 既然已拿住这三人,文明精粹早晚要入囊中,也不差这一时半会。 见状,那阿戈摩托心里一顿,便就知晓眼前这人,也是个老江湖。 便不在此纠缠,道:“三圣帝国自我三人及以下,阁下有任何吩咐,我等皆从之。” “好,”赵昱抚掌一笑:“如此便好。” “我之前便也说过,我需要吞星的行踪。你三人既是无限从属,想必是知道吞星的。其人也是先天所属,宇宙诞生之初便存在的大神,只不过...呵呵。”赵昱转言一笑:“你此前搬出无限,扯虎皮拉大旗,却不知我早知内里详情,且比尔等三人知道的还多。百万年前的劫数,无限被打破肉身,镇压神魂。那吞星,也受到重创,一直不曾恢复伟力。这百万年来,大略也是浑浑噩噩,在宇宙中游荡,吞噬星球攫取本源,以恢复创伤。我说的可对?” 维山帝三神不禁无言以对。 阿戈摩托心中暗叹,真真是没有料到哇,还以为扯起无限的大旗就能逃过一劫,没想到对方早就知道。想起之前所为,不禁脸热,心中臊得慌。 不过听赵昱这么一说,大略知道,赵昱寻找那吞星,必定是没有好事。阿戈摩托心里不禁又是一笑——那吞星虽受重创,然则毕竟来历非凡。眼前这叫赵昱的修士,竟敢打吞星这样的人物的主意,嘿,任凭他去死罢! 赵昱看了他一眼,笑眯眯道:“你大略以为,我寻吞星,上门送死?夏虫不可语冰,你三人,如何知道我的神通?” 阿戈摩托一愣,脸色微微一变,又连忙恢复淡然模样。 赵昱不以为意,道:“除此二事之外,我把你三人拿来,也有事要说。” “早前以为你三人背后是谁,却原来是无限。如此,我也不藏着掖着。你三人大略不知,无限早已脱困了罢?” 维山帝三神顿时齐齐抬头。 “怎么,不信?”赵昱笑道:“无限当初被围攻遭难,肉身破灭化作深红世界,神魂也未能逃远,最后被囚在世界树之下。并以先天死神看守之。然否?” 维山帝齐齐点头。 “这就对了。”赵昱悠悠道:“然则自仙道教门崛起于世界树界域,这事情就有了变数。” “正是这变数,致使无限脱困。” 维山帝三神仍有不信。阿戈摩托道:“有死亡之神看守,无限尊神如何...如何脱困?阁下休要骗我!” 赵昱失笑:“我骗你作甚?你三人于我,如砧板上的鱼肉,我让你往东,你如今敢往西?” 阿戈摩托张了张嘴,顿时无言以对。 果然如赵昱所言,的确没有欺骗他们的必要。因为他们如今已落入赵昱手中,要杀要剐,也是悉听尊便。何必再多此一举呢? “无限尊神真的脱困了?!” 欧希特终于忍不住开口。那眼神里,多是期盼之色。 赵昱点头:“自是脱困。” “那死亡之神为何...”虎形霍戈斯忍不住问道。 “其中详情,不便多言,免得走漏了风声。”赵昱笑道:“我只能说与诸多先天神灵有关。” 实则赵昱是不怕说出来的。他身据天道圣器碎片,说出的话,做了的事,都被遮掩阻隔,根本不怕被人算到。但如果详情告诉了眼前这三人,便就像是打开了一道口子,未免从这三人身上,泄露隐秘。 关乎仙道之事,赵昱也须得谨慎。 正好说的云里雾里,即便这三人泄露出去,便让人猜测去罢。他道是诸多先天神灵,却是胡扯,正好让人疑虑,猜的越多,就越糊涂,算是赵昱顺便用来打草惊蛇的一招暗手。 “实则我与无限还有一面之缘。她能脱困,也有我的襄助。由是知晓尔三人乃无限从属,我才放声大笑。” 维山帝三神这才释然。 难怪这人当时一副瞠目结舌的模样,难怪当时笑的那样欢。 难怪不杀他们,而把他们拿到这里来。 竟是因为这个原因。 想必是没有太大出入的。 一时间,三人心里也活络了许多。 关键在于无限的脱困,这让维山帝三神精神大振。 这许多年来,三人作了许多事,无不是为此而努力。不论是在地球所落下棋子,搞出个至尊法师,还是搜集命运石板的碎屑。而现在,上神终于脱困了,这是怎样的激动? 但激动过后,又有些失落。 努力许多年,却恍然回头,事成了。却不是自己做成的。那种失落,自是无法言表。 “我今将此事告知尔等,虽有手段遮掩因果,但你三人也要闭紧嘴巴。无限脱困之事,一旦为那些人察知,必定不会善罢甘休,尔等当心里有数。” 维山帝三神连忙点头,郑重不已。 “好。”赵昱满意的点了点头:“事情说开了,我与尔等三人,也没有仇怨。至于文明精粹之事,日后我自会与无限说个明白。” 然后才转言:“你三人这许多年来,不知搜集了多少文明精粹?” 这才是赵昱关心的事。 如果自无限被镇压至今,地球时间一百万年之中,他们一直在搜集文明精粹的话,那么说不定第七份命运石板的碎片即将圆满。 若真是这样,对赵昱来说,的的确确,是一件大好事。 至少免去了许多小麻烦。 是小麻烦。 文明精粹,基本上都在各大文明国度之中。这些国度,还挡不住赵昱。麻烦的地方在于耗时。宇宙毕竟广大,不知道边际。真要一点一滴的搜集,也不知道要多长时间。 阿戈摩托直接答道:“不多。” “哦?” 赵昱眉头微微一皱:“百万年搜集不多?” 阿戈摩托反应过来,不禁摇头道:“阁下可能猜错了。我们是在不久前,才接到上神的神谕,并非从百万年前开始搜集。” 赵昱一怔,不由得心里叹了口气。 联系前后,他大略明白了。 百万年前劫数之后,无限并未下令搜集第七份命运石板的碎片。直到前不久,细细算来,大略正是太一道人从深红世界归来的时间段。 也正是那个时候,一直潜藏的维山帝三神,才突然跑出来搅风搅雨,才会被生命法庭追杀。 算算时间,的确不长。 大略就只这三圣帝国原本所属国度的文明精粹落入维山帝三神手中罢? 二十六章 时空深处次元世界 “不过这大熊座超星系团的文明精粹,应该已经搜罗齐全了...” 阿戈摩托接下来这句话,印证了赵昱的猜测。 话说一半,阿戈摩托犹豫了一下,斟酌片刻,道:“阁下寻吞星,大略应该不是找他聊天罢?。当初尊神遭难,也有吞星的一份...”到这里,阿戈摩托眼中闪过一丝光芒:“若阁下要对付他,我们或可出一分力。” 赵昱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拂袖道:“不必了。你三人只需为我找到吞星踪迹。” 此间事,赵昱不想不相干的人直接插手,未免生出变数。 阿戈摩托心里一转,只好点头。 既然这人要找吞星的麻烦,反正对他三人而言,也没有什么损失,让他们去拼罢。 便就把一些念头按捺了。 到此,些个事情大略也算是说开了。赵昱不再耽搁,问明三人老巢,便提遛着三人,几步之间,不知跨越了多少个层面的时空维度,来到了一处潜藏在时空深处的次元世界之外。 散发着迷蒙光彩的次元胎膜内,是一个大略有地球面积三倍的次元世界。也是山清水秀,颇有些景致。 主层面宇宙空间,以星球为主体,构建出星系、星系群、星系团,最终组成了主物质宇宙。而主层面之外的其他维度时空之中,次元世界,却多非是星球形态。而多是大陆形态。 眼前这个次元世界,也是如此。 这里,是维山帝的老巢。 这个次元世界,潜藏在无尽的时空维度的深处,除非是大罗金仙,跳出了时空命运长河的存在,才能居高临下,找到这个次元世界。就算是太冥圣母这样的先天神灵,要把这个次元世界从无尽的维度时空之中找出来,也不知道要耗费多少功夫。 也正因此,维山帝藏在这里,生命法庭也如之奈何。 无数年来,他们都非常安稳的,在这里,高高在上,作那神灵。可如今,赵昱来了。 就好像自己最隐私的空间,被强迫着带进来陌生人,维山帝三神从赵昱袖子里滚落出来的时候,脸色都不太好看。 赵昱浑然视而不见。 只啧啧打量了一番,便道:“尔等搜集的文明精粹,就在这里?” 阿戈摩托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好。” 赵昱拂袖把三人卷起来:“就在那当中宫殿?” “没错。” 于是便就到了那宫殿。 作为三位一体,号称法神的存在,维山帝这宫殿,自然是神威浩荡,威严壮丽。不过这等外在皮相,对赵昱而言,没有任何影响。 入了宫殿之中,在维山帝三人的引领之下,轻车熟路,于其宝库之中,他们搜集的所有的命运石板的碎屑,便都落到了赵昱的手中。 赵昱得了文明精粹,心里大是高兴。 就这些文明精粹的体积而言,大略应该有完整一份命运石板碎片的三分之一。亦即是说,只还有三分之二流落在外。 赵昱不禁想到室女座超星系团——希阿等三大帝国,应该能搜罗出不少。或者说,如今太一教门、元始魔教和元初神庭,应该都到手了不少文明精粹。 如此一来,这第七份命运石板碎片的碎屑,当是绝大部分,都在室女座、大熊座这两个超星系团。 不过即便如此,赵昱对短时间内搜集齐全第七份命运石板,并不抱有太大的希望。宇宙实在太广袤了。天知道有些碎片跑到哪个旮旯里去了。 搜集碎片,实际上对赵昱而言,大略是顺手为之。 着重还是要在于其他几份完整的碎片上。命运石板七分,六块完整的,一块化作碎屑。赵昱知道,只要能入手四块以上,就能通过这些碎片之间的联系,去寻找定位其他的碎片。若六块完整的都到手了,那么第七快的碎屑,完全可以通过六块碎片,直接召回。 “很好。” 赵昱满意的收起碎屑,一边打量着这座宫殿内里的景致,一边谓维山帝一家三口道:“尔等三人接下来要为我寻找吞星的下落,我便解开禁锢。不过为防你三人阳奉阴违,还需留下一些手段作为钳制。” 赵昱并不讳言。说白了,就是不放心。 维山帝三人早知赵昱是个老江湖,闻言并不觉得意外,只是点头。 赵昱便自为三人各自下了一道紧箍咒,这才解开三人一身禁锢,算是得了一些自由。 禁锢解开,维山帝三神一身澎湃的魔力,自然又回来了。这一瞬,三人心里,不觉有些沉溺。失去力量的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感受,对他们来说,的的确确,是再也不想体会了。 “力量是个好东西,但我希望尔等三人记住教训,好自为之。不要以为我解开了尔等禁锢,就生出小心思。”赵昱淡淡一笑:“大略还是要让尔等先体会体会紧箍咒的厉害。” 勿谓言之不预。赵昱习惯了把一切能够抹杀的危机,都抹杀在摇篮当中。不会等着这三人生出什么心思,给自己造成了什么麻烦,再催动紧箍咒予以惩罚。 他也不会认为,自己说了那一番话,这三人就老实了。以为赵昱与无限相识,便是亲密无间的朋友了。 实际上,赵昱连维山帝对无限的忠诚,都不抱有期望——无限被镇压百万载,时间这把杀猪刀的伟力,赵昱不信斩不去这三人的忠诚。 钳制手段,是必须的。 自然的,连齐天大圣孙悟空那等全盛时期堪比这个宇宙的几位先天神灵的强者都抵挡不住的紧箍咒,也让维山帝尝试了一个饱。 看着三神喘着粗气,跟团烂泥似的模样,赵昱不禁点了点头。 这三人不是赵昱的旧友,也不是赵昱培养出来的门人弟子,相反,他们现在这个境况还是赵昱强迫而来。说恨,那是一定的。若不炮制一番,如何能让他们老实? 赵昱神识铺散,知道这宫殿之中,不知有多少的陷阱和法术。这是这许多年来,维山帝打造出来的最坚固的老巢。若不让这三人心中畏惧,一不小心发动了这宫殿中的手段,怕是赵昱也要吃个亏。 二十七章 九天九地灭绝神光罩 打发走了维山帝,使其发动他们所有能够发动的手段,人力物力,去时刻关注吞星的踪迹,赵昱便鸠占鹊巢,直接霸占了维山帝打造出来的这座次元世界。 就站在宫殿前的广大平台上,赵昱目视维山帝离去,这才又来仔细打量这座次元世界。 这维山帝的次元世界,广大有地球三倍。其环境,自然不是地球能够比拟。甚至于世界树界域的十二个次元世界,没有一个能比得上这里。 珍禽飞天,异兽走地。奇花初开奇香卉,异草莹莹飘渺间。 珍禽大逾山岳,扶摇九天。异兽纵横四野,咆哮万里。 又有山峦,万万丈。也有大川,贯东西。 怪石嶙峋,树木丛生。江河湖海,水波殷殷。 “端端也是个洞天福地。” 赵昱不禁心中欢喜。 生出把这里纳为己有的心思来。 倒也不觉羞耻——此地虽原为维山帝所有,但如今三人都被赵昱拿住,不得自由身,那这次元世界,赵昱占了又有何妨? 理直气壮。 这方次元世界,的确是个好地方。珍禽异兽奇花异草,便不必多说。单单天地元炁之丰沛,就是修士修行的圣地。虽则比不上当初太一道人在宇宙胎膜外开辟的太元界,却也比许多赵昱见过的次元世界,好了太多。 这里还有一类人形生灵,生的高大健壮,天生体魄非凡。虽则原始,也并非没有智慧。 赵昱仔细一瞧,不由笑了起来——分明这些体型巨大的巨人,与那维山帝,有些血脉关系。 也不知是三神生出来的还是造出来的。 以这三人的血脉,这方世界的巨人种族,潜力还是不错的。如果太一道人到了这里,说不得还要见猎心喜,从中收些门人弟子。 不过赵昱则没有这个心思。 只把这世界打量一番,转身进了宫殿,静修去了。 赵昱如今一身能为,能打死真仙。但实际上,他道行也只才天仙境界,只是肉身强横的紧。尤其法力真神,才不过返虚人劫境圆满。 本身还有许多短板。 当务之急,赵昱除了要入手命运石板的碎片之外,法力境界,也须得修成天仙。 另外,要从吞星手中取来那块碎片,也并非一件容易的事。面对面硬刚,赵昱并无绝对把握斗败吞星。吞星毕竟根脚惊人,就算受到重创,难以恢复,但寻常至少有真仙能为。 一旦不管不顾,爆发本源,短时间内爆发出太乙金仙的伟力,也不是不能。 如此一来,休说斗败吞星,连自身的性命都保不住。 所以赵昱必须要做好准备——吞星有巨大的缺陷,针对这个缺陷,做些算计,赵昱还是心里有数的。 就在那宫殿深处,一片浩瀚虚空当中,赵昱盘膝坐下来,张口吐出一只小鼎。 那鼎滴溜溜一转,迎风见长,刹那化作三丈高大。霞光氤氲,先天之妙,正是那先天至宝乾坤鼎是也。 自乾坤鼎入手,赵昱将之初步祭炼,收入识海之中,交由真神掌管。这一路过来,时时刻刻,无不在缓缓祭炼。如今这乾坤鼎的祭炼程度,大略到了千万分之一。 休要以为千万分之一不值一提,须得知晓,此宝乃是先天至宝。混元境界的准圣大能,都无法完全炼化。唯有圣人,才能完美的掌控先天至宝。 而赵昱,不过一个肉身天仙而已。能炼化千万分之一,已是实属不易。若非赵昱所修法门非同寻常,法力因先天混元真身之故也有先天之妙,换一个寻常天仙过来,休说千万分之一,便是亿万分之一,也炼化不得。 看着这尊宝鼎,赵昱略略有些出神。 也不知何时,才能把这宝鼎的威能,尽数发挥出来。 微微叹息一声,赵昱心知自己距离大道还有遥远不可计的距离,却也把这种心思按捺下来。 便反掌之间,掌心里,冒出一根金针。 那金针一转,化作一条霞光万丈的丈长的铁棒,却不正是那定海神针金箍棒?! 当初大圣自斩,投入乾坤鼎之前,把这条铁棒交给赵昱,只道是日后若遇到合适的,把铁棒传下。赵昱也不曾把这铁棒要据为己有。于是前文道他清洁溜溜,便不曾计算这铁棒在内。 定海神针在齐天大圣手中,实则是埋没。除了拿来敲人,别无他用。但实则,这条铁棒,还有诸多妙用。 须得知晓定海神针的来历——乃是大禹王治水之时,用来定住东海波涛的宝贝! 那东海,可是盘古宇宙主大陆的东海,广袤不知多少亿亿万万里,不知多少个光年。而这条铁棒,当初随说不能用来镇住整个东海的波涛,却也能镇住一小部分。 定海,驱波,才是这条铁棒真正的妙用。 加之这条铁棒被大禹王用来治水,功劳甚大,得了些人道功德,算是一件功德灵宝。人道之内,杀人不沾因果。 只可惜了这铁棒落在大圣手中,也不定海驱波了,只用来敲人,实在埋没。 不过如今落到赵昱手里,大略其原本妙用,也无甚大用了。赵昱也不需要这宝贝来定海驱波。又不像那大圣,喜欢用一根棍子。赵昱却是不喜。 于是便打算以这铁棒为原材料,用先天至宝乾坤鼎加以炼制,炼成一宗专注杀伤先天神魂的宝物,拿来对付那吞星! 也好在有先天至宝乾坤鼎,否则凭赵昱如今的微末本事,要把定海神针重炼,还做不到。 赵昱眼下要炼制的这宗宝贝,乃是一宗出自盘古力宇巫族之中的宝物。巫族以肉身称雄,但并非不会法术。巫族的法术,较之正统的仙道法术,还要诡异凶狠的多。 想那盘古力宇,龙汉量劫过后,妖族凭着鸿钧道祖的支持,才能掌天。而巫族,可没有鸿钧支持,却能与之相抗,甚至一度把妖族天庭压在下风。 除了十二祖巫厉害的爆炸,巫族的诡异法术、宝物,也有巨大的作用。 那时候的妖族,与巫族一般,尤其中坚力量,多是先天所出。多为一族第一人,天地为母。先天所属的人物,肉身暂不去说他,单单神魂真灵,就有先天之妙,杀之不易。 这等人物,实则妖族最多。 为此,巫族钻研出了许多杀伤先天神魂,乃至于泯灭先天真灵的法术和宝物。 赵昱如今要炼制的,就是其中之一。 名曰:九天九地灭绝神光罩。 二十八章 返本归元首山铜 在赵昱而言,要对付吞星,最令他忌惮的,便是吞星的根脚来历。那全盛时期,定然也是一尊堪比太乙级数的大能。 重创过后,保持在真仙水准。若只如此,赵昱倒也不惧。 只是人到危机关头,如何会束手待毙?那太乙级数本质的先天神魂一旦燃烧爆发,反掌之间就能把赵昱摁死。完全不是一个级别——天仙、真仙、金仙、太乙,其中有着巨大的鸿沟。 不须任何奥妙神通,绝对的力量碾压。 就好比一头受了重伤的猛虎,不反扑则矣,一旦反扑,便是同为猛虎的存在,也不定能全身而退。 由是要斗败吞星,制住其先天神魂才是第一要素。 针对先天神魂的法术神通或者灵宝,无论巫妖,还是仙魔,各擅胜场。妖族以血脉神通著称,种族颇多,神通各异,也有不少专门针对神魂的血脉神通。但妖族的神通法术,除了天妖屠神大法之中,有赵昱需要的手段之外,其他的,都有血脉要求。 而正统仙道的手段,则多是水磨工夫。虽然威能令人侧目,但却须得慢慢熬炼,短时间内要炼成,那不太可能。 至于狠毒诡谲,尤其速成的,巫族第一。巫族破落之后,实际上许多狠毒的手段,都被魔道继承了。而且多是皮毛。 所以赵昱的第一个选择,就是巫族。 九天九地灭绝神光罩,便是这样一宗宝物。其全名,谓之曰:九天九地太阴神煞灭绝神光罩。 巫妖破落之后,许多诡谲手段,被仙道正统称之为旁门左道。但真正涉及道巫族、妖族的核心的一些宝物和法门,却非是旁门左道。虽然狠毒,但同样有直指大道的玄妙。 灭绝神光罩便是又狠毒,也非是旁门左道的一宗宝物。 太一道人曾使用过一门名曰:神煞破魂针的神通。这门神通,实则便源自于灭绝神光罩的一些皮毛。 要炼成灭绝神光罩,如果不具备相应的条件,也须得水磨工夫。但只要具备了相应的条件,便可速成。 九天九地太阴神煞灭绝神光罩,顾名思义,其中九天九地,说的是无处可逃。只要被这宗宝物打中,天上地下,无路可走。非是大罗,跳出时空命运长河的存在,是必死无疑。 太阴神煞,便是其本质。 巫族有十二都天神煞大阵,其本质之一,便在于这神煞二字。何谓神煞?先天浊煞之精也。盘古精血合先天浊气,汲纳开天煞气,才孕育出了十二祖巫。 太阴神煞,便是先天浊煞之一,份数太阴,主死,专杀元神真灵! 混元一体的神煞,以开天煞气为宗,阴阳秽炁分化两仪,合于种种戾气煞气,浑圆如意,有大道之妙。非是圣人,又无宝物护身,绝难抵挡。 而太阴神煞,只单一一种先天浊煞,太乙之上却是奈何不得。 当然,混元一体开天神煞赵昱是炼不成的。开天煞气,遍数这宇宙,又到哪里去找? 好在那吞星也只太乙级数,若真有大罗级数的先天神魂,赵昱便也不找他了。 就见赵昱把那铁棒置入鼎中,然后现了庆云,真神从中跳将出来,端坐于鼎盖之上。法力滚滚之间,便开始催动宝鼎。 宝鼎古拙,霞光莹莹。先天混元灵光古荡,甫一发难,那在鼎中的定海神针登时就躁动起来。 这神针非是一般,自也有灵性。便就知晓,这一炼,多少年灵性苦工,就要毁于一旦。便则要反抗。忽而化作顶天之柱,要把乾坤鼎撑破。然则乾坤鼎乃是先天至宝,内里一方世界不知几多广大,哪里撑的到头? 又化作细针,四处躲藏,却在人家家里,哪里躲藏得住? 先天混元灵光铺天盖地,把那神针裹在其中,登时就动弹不得。一缕缕白茫茫的道妙显现出来,一转又一转,哔哔啵啵脆响不停,就见那神针爆发出一阵阵光彩,分明其上诸多禁法奥妙皆被炼化出来,返本归元,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化作了一方首山之铜! 首山乃是盘古力宇开天辟地之初,孕育一条先天铜母之处。那铜母五行属金,得了一分先天金行的奥妙。于是被道德天尊采来,放在八景宫中。 后来人道有人皇出,曰轩辕。道德天尊便以这条先天铜母,为其炼制了一口人道至宝,正是那轩辕剑! 首山没了铜母,却有铜。虽则不是先天所属,却也沾染了一丝丝先天之妙。人道人皇登天,其后几任人皇,都曾采集首山之铜,炼制宝物。 而定海神针,便是最后一任人道之皇大禹王采首山之铜炼造而来。 人道者,生灵之道也。大禹王之前,几任人皇,皆统辖盘古力宇诸天所有种族,才是真的人道至尊。大禹王登天之后,其后人家天下,致使许多种族不服,则便人道衰颓,不见圆满。由是其后,便再无真正的人道至尊了。 话说回来。这首山之铜,自然不是一般的宝材,最是合于炼制后天灵宝。说来法宝炼成之后,要将其返本归元,并非易事,基本上做不到。但谁让赵昱有乾坤鼎呢? 这尊先天至宝,最擅返本归元。 便则就炼成一方首山之铜,余者其上禁发,炼成一枚枚符印,悬于当中。 忽而那乾坤鼎中,一只大手探下来,把那些符印捞走。随即便有道道禁法从天而降,落在那方首山之铜上。被先天混元灵光一炼,合于其中。 赵昱端坐,肉身不动。却那真神,打出禁法,来炼制灭绝神光罩。 不知过了多久,乾坤鼎微微一动,盘坐与鼎盖之上的真神,随即收手,然后反身跳回庆云。赵昱这才睁开眼睛,拂袖打开鼎盖,就见一道迷迷蒙蒙的光,从鼎中飞出,落在赵昱手心,显出原形来。 却是一个古铜色的圈子。 那圈子收摄了宝光,圈身上,显出一条条扭曲的道文,暗红色,诡异的紧。 任凭一人盯上一眼,天仙之下,轻则神魂重创,重则真灵泯灭。 二十九章 都天神煞炼灭绝 这圈子,便是灭绝神光罩! 何以谓之罩? 却看那圈子中,空荡荡,似乎什么也没有。但若探出神识,便能看见那圈子似乎箍着一尊要择人而噬的魔神,有着绝大的危机。 赵昱微微一笑,法力一催,信手抛出圈子,那圈子滴溜溜一转,放出一圈红光,陡然间将一方时空罩在其中。只见有一缕黑红色的光炁,若隐若现,登时那圈子放出红光罩住的一方空间里,忽然之间,仿似失去了灵性,登时腐朽枯败。 竟连天地的灵性,都能灭杀! 赵昱不禁满意的点了点头。 于是把这神光罩收起来,缓缓站起身来。 这神光罩,毕竟才只粗胚而已。虽然经由乾坤鼎炼制,已有绝大奥妙,但并不圆满。 要把神光罩炼的圆满,须得熔炼一道太阴神煞炁! 这才是根本! 眼下这口粗胚,看来有些威能,大略连天仙也要吃大亏,真仙被罩住,也难以脱身。但要用来对付吞星,怕是不能。 太阴神煞炁,才是根本。不炼入一道,这宝物便是个空壳子。 而若要凭借赵昱本身凝练太阴神煞炁,实在耗时耗力。然则赵昱,却早有去处。 说来要凝练太阴神煞,首先须得找个煞气磅礴的所在。譬如战场,譬如诸天污秽戾气凝聚的地方。若在盘古力宇,自然有血海可去,但漫威宇宙,赵昱却不知晓有没有这样的地方。 毕竟盘古力宇,与漫威宇宙是不同的。盘古力宇是盘古真人开辟而来,漫威宇宙,却非是人为开辟。盘古舍弃的肉身的肚脐,凝聚宇宙污秽戾气,作为一个马桶一样的存在,化作了血海,用以调节宇宙的阴阳平衡。但漫威宇宙,却不可能诞生这样的地方——没有肚脐眼。 所以要凝练太阴神煞,除非耗时日久,专寻那文明之间的战场,一处处去搜集,再引动太阴之力炼化。不死个千百万亿的生灵,绝难炼成一道太阴神煞。 好在赵昱心里有数。 却便就离开这方次元世界,真神勾动法则,略略一察,找准方向,往室女座超星系团而走。 说来要炼制灭绝神光罩,赵昱实则差了一种材料。 若在盘古力宇,巫族炼制此宝之时,须得取一滴大巫精血炼入其中。那巫族的大巫非同等闲,个个都有大罗金仙级数乃至以上的伟力。而且绝大多数,都不是后天生来的巫族,而是与十二祖巫一般,在盘古殿的血池之中孕育而来的先天巫族。 其精血之中,有先天浊气。 若非如此,这宝物也难杀先天神魂了。 赵昱手头,自然没有大巫精血。但他有先天至宝乾坤鼎。先天至宝炼就的宝物,先天就要比寻常手段炼就的高出一等。以先天至宝之中蕴含的先天混元灵光,来代替大巫精血,也并不差了多少。 若没有乾坤鼎,又没有大巫精血,赵昱就算炼制出来,也最多能够对付金仙。要对付太乙金仙,却是不能。 赵昱便就拿了那粗胚,一路跨越时空维度,不多久,就到了室女座超星系团。 他目光所及,不远处,就有一座庞大的恒星系。 这座恒星系,较之于那霍格斯恒星系,或者太阳系,要大出许多。那中央的恒星,其体积,至少是太阳的万倍以上。环绕这颗恒星,至少有数百颗行星在运转。 眼帘里,密密麻麻的宇宙飞船,在这座恒星系中来来往往。环绕着这座恒星系,还有许多星空战堡,作为护卫。其中不知安置了多少外道科技手段,也不知潜藏了多少的宇宙舰队。 这里是克里帝国的中心。 赵昱遥遥看了一眼,分明感受到那恒星系中一颗星球上,有一股隐晦又熟悉的气息。这道气息非常的隐晦,若非赵昱与其有本质上的联系,几乎无法察觉。 一股子终结毁灭的味道。 除了这道气息,这座恒星系中,偏向于毁灭、杀戮、七情六欲的气息,还有数十道。细细看来,都是化神级数的存在。其中几个强大的,都有化神中期的境界。 赵昱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轰然间,周身气血沸腾,就好似一颗煌煌大日,从黑暗中升腾而起。如斯强横,竟把那当中的恒星的光芒都压了下去! 这一瞬间,整个恒星系,四处响起了无尽的警报。 这威压一发即收,随即赵昱转身消失在了幽暗的星空之中。 克里帝国的高层,这会儿已是战战兢兢了。那道气机,犹如最伟岸的天神从天而降,横扫之下,竟把一座浩瀚的恒星系,都囊括其中。如此的肆无忌惮,如何不让人心头惊骇? 于是一边调集防卫,一边便就遣人往那星系中一颗昏黄昏黄的星球而去。 到了那星球,直奔当中一座大山上的一座宏伟至极的宫殿而走。 到了当头,只道是要觐见魔尊。 却得知魔尊刚刚已经离开。 便就知晓,分明那道气机把魔尊引出。 这才松了口气。 却说那赤混太无元魔尊在赵昱放出气机的一瞬间,便就离开了这颗星球。 赵昱能冥冥中锁定魔尊的气息,但魔尊却无法察觉赵昱的气息。一则赵昱虽从太一道人分离,但毕竟为主。二则赵昱有天道圣器碎片镇压气息。 连那系统,都无法锁定赵昱,更遑论魔尊了。 但那道气息冲霄而起的一瞬间,魔尊便就知道了来者是谁。 并不声张,连其元神真灵,也不曾波动分毫。然后直直出了这个星球,奔星系外的星空而走。 待得魔尊抵达那气机放出的地方,四下里一看,突然探掌伸入虚空,拿出来一块符印。那符印并无威能,连一丝特别的气息,都不曾留下。但上面有四个字——都天神煞。 魔尊心头一转,面无表情,却便就信手扔掉了这块平凡到了极点的符印,转身又回去了。 这符印被魔尊扔出,化作一道光,不知飞了多久,突然虚空中出现一人,探掌把符印拿住。正是赵昱。赵昱右手拿住符印,左手便显出一块命运石板的碎片,将之镇在符印上。 细细一看,没有异常,这才把符印收了起来。 要说赵昱如此,也怪不得他谨慎。那系统,实在让人惧惮,不谨慎就要失去自由。 魔尊虽曾是太一道人分出的一道化身,但同样在系统的掌握之下。赵昱如今要炼就一道太阴神煞之气,最简便的方法,便是借用都天神煞大阵。 而当初炼就的这门阵法,如今正在魔尊手中。 三十章 黑洞之中炼阵法 想当初太一道人与太冥圣母,以世界树的枝条为旗杆,以太冥圣母收藏的先天宝材编织幡面,二人合力,这才炼就十二面都天神煞幡。 初时,将十二面旗幡置于世界树界域十二次元世界,汲纳界域内所生诸般煞气戾气,以本源孕养。一则增添大阵威能,二则在太一道人离开世界树界域前往深红世界之时,护持界域不被侵袭。 后来这门大阵被魔尊取走——一则这门阵法的玄妙,与魔尊所修大道颇为相合。二则当时局势已显稳定,世界树界域之内,煞气戾气,也一扫而空,没有必要留在世界树界域之内。 赤混太无元魔尊得了这门阵法后,在大宇宙中,每每文明之间有战争发生,便就以此阵吸纳煞气,增其威能。到如今,这门阵法的威能,与早前,已是不可同日而语。 魔尊为了更好的祭炼都天神煞幡,一直把这这大阵,藏在室女座三大帝国的边境——容易引发战争的地方。因此并未随身携带。 毕竟这门阵法,要说大成,却不知还要差了多远。 这些年来,魔尊忙于清剿克里帝国境内的神灵,并未着重祭炼此宝。但三大帝国之间的战争,却从来不曾停止。虽然只是边境上的小打小闹,但孕生的煞气,却也不在少数。 宇宙国之间的战争,即便是小打小闹,也比星球内的战争,要宏大太多,涉及到的生灵,也多了太多。 眼下室女座境内,不论太一教门为主的希阿帝国,还是元始魔教为主的克里帝国,乃至于元初神庭为主的斯克鲁尔帝国,以往诸般神灵,都已经清剿的差不多了。要么死,要么降伏作了护法。 近段时间,魔尊已经开始着手推动三大帝国之间的战争了。 对魔尊或者说对元始魔教而言,越是混乱,越是乐意看到。许多魔功魔法,都需要生灵的血肉灵魂来祭炼。如果不死人,怎么练法? 至于狠毒残忍,这对魔道修士而言,那是家常便饭。 而对太一教门与元初神庭来说,一个统一的室女座,比分裂的,要好。至少传道方面,要方便许多。 三大仙道势力,潜在里毕竟同出一体,就算有竞争,乃至于杀斗,都只是局部,不影响大势。何况宇宙广袤,先齐心合力把室女座碾平了,才好携手共进,把触角向其他超星系团延伸。 或者说,虽然因为修行的方向各有差异,理念各有差别,行为也各不相同,但远远还没到你死我活的地步。除非有朝一日,三大势力已经完全瓜分了整个宇宙,到时候没了别的对手,互相之间,才是正面开始竞争的时候。 赵昱这一番也是偷偷摸摸了。无非是惧惮系统。 好在以天道圣器碎片检验,不曾出了幺蛾子。 那魔尊当时见那符印,看似随意一扔,实则已经打下一道印记,把这符印,炼成了暂时能够操控都天神煞大阵的符印。 赵昱与魔尊,虽有本质上的联系,但魔尊的法宝,赵昱还不能操控。而且为了避免被系统抓住根脚,赵昱还须得竭力避开与太一道人和魔尊等人的直接联系。 便就拿着那符印,几步之间,不知跨越多少时空维度,很快就来到了三大帝国边境交界之处。 所谓兵家必争之地,大略便是这个地方。 大概是因为战争多在这个地带发生,这里的星系,早已打的残破不堪。星空中弥漫的,都是零碎的陨石带。这些陨石带在遥远的恒星的照耀下,发出各色的光彩,就好像一条条的彩虹,在这里徘徊环绕。 三大帝国的边境驻军,就藏在这些陨石带中。 而在这些陨石带环绕的中心区域,有一个黑咕隆咚的黑洞! 这个黑洞,应该是三大帝国或者合力,或者某一个帝国,耗费了大功夫,将其定住。否则以黑洞吞噬一切的性质,这周遭的陨石带,怕是早就一扫而空了。 也许这个黑洞,就是战争打出来的。 三大帝国不是没有那种能打破时空,造就黑洞的武器。 这等武器,实则也是凌厉。如果正面相抗,天仙之下,怕是难有抵挡的存在。不过外道科技的手段的弊端,却在这里展现的淋漓尽致。 打个比方,若要用这样的手段,去攻伐修士,不说返虚地仙,便是化神,在其生出心思要瞄准的时候,心里就会产生无法抵御的警兆,自然是逃之夭夭了。 所以说,三大帝国一直以来被神灵所钳制,不是没有理由。他们有手段,可以正面打死某些神灵。但前提是能够打得到。 神灵还好,如果找到他们的神国,把神国打破,神灵也不好过。当然,神国藏在无尽的维度时空之中,至少至今,还不曾听说过哪个帝国找到过神灵的神国。 如果换成修士,那就更加不好对付了。修士伟力归于一身,什么洞天福地,什么道场之类的,完全可以抛弃不要。就算毁了,对自身也没有什么影响。然后神出鬼没,说杀谁就杀谁,凡俗国度外道科技再强,又能如何抵御? 就算星球内,大本营中,研究出了手段能够检测到修士的存在。但在星空中呢? 外道科技的手段,往往需要外物器械的承载。星球内,非常方便,但星球外的星空中,就不好过了。除非你一个宇宙国放弃星空,重新变回星球内的文明,这是退化。 何况若是遇到高等级的修士,就在那星空中,不知隔着几多时空距离,一巴掌盖下来,祸从天降,连带一颗星球,一座星系,都要被抹平。 漫威宇宙的星空之中,存在许许多多的宇宙国,外道科技发展到了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地步,却仍然被诸如灭霸这一类的存在凌驾其上,并非没有原因。 当然,这些都是闲话。 赵昱就到了这地方。神识探出,笼罩一方星空,很快把这里三大帝国的势力据点,摸了一个通透。这对赵昱来说不难,而且也没有什么用处,他又不打算对三大帝国动手。 便就把目光,最终落在了中心处的黑洞上。 三十一章 都天神煞祭宝物 十二都天神煞大阵,魔尊便是将其安置在这黑洞之中。 黑洞说来厉害,但实则只在凡人眼中。如魔尊这种,已有天仙伟力的,黑洞也只了了。 如果他愿意,挥手打出十七八个黑洞,也不在话下。 而要抹平这黑洞,也不难。 不过是虚空的一种体现形式罢了——黑洞没有终点,不是凡俗的外道科学所言的那般,黑洞的尽头是另一个世界。并非如此。 黑洞是外力作用之下,把空间壁障打破,沟通了空间壁障之外的虚空。凡人看到的,是黑洞,但黑洞内部,实际上连接着虚空。 或有人推测,如果任凭一个黑洞吞噬物质,一直这样下去,会把整个宇宙都吞噬掉。这也是无稽之谈。 除非宇宙到了要毁灭的时候,否则黑洞就只是一个点缀。 宇宙的秩序法则,不会允许黑洞无限制的扩张。打破的空间壁障,会在宇宙本源力量的作用之下,逐渐恢复。所以把黑洞当作一种天体,与日月星辰一般无二,倒也说的通。 凡俗间,认为黑洞是天体星辰坍缩形成的,的确有这个因素。虽然不是所有的黑洞都是星辰坍缩而成。 星辰坍缩形成黑洞,是因为星辰毁灭的时候,产生的巨大引力,撕裂了空间壁障。 而黑洞会消失,也正是因为宇宙本源法则梳理。 否则广袤无边的宇宙中,每时每刻都有星辰坍缩,自开天辟地以来,这么多年,坍缩了多少星辰?如果这些黑洞不消失,那么宇宙中,哪里还有生灵生存的余地? 物质全都消去,宇宙就只剩下一片虚空了。 当然,这对宇宙而言,本身没有太大的影响。主物质层面之外,宇宙的主体,实际上就是虚空。在宇宙胎膜与主物质层面之间,浩瀚的都是虚空。而许多次元、无量的维度,都在这虚空之中。 话说回来。 魔尊将都天神煞大阵置于黑洞之中,正好在三大帝国驻军的环绕之下。一旦发生战事,因战争和死亡产生的煞气,就会乖乖的被吸入黑洞之中,然后被旗幡炼化。 赵昱长身而立,目光穿透那黑洞黑黝黝的洞口,看到其中隐约沉浮的十二面旗幡,不禁微微一笑。 当即便就翻掌取出了神光罩,又把那符印往神光罩上一压,信手将其丢入了黑洞之中。 要炼入一道太阴神煞,最简便的办法,便是直接从神煞大阵之中抽取一道。但这样做,一则会伤了神煞大阵的根基。毕竟要炼入神光罩的,不是随随便便一道神煞,而是神煞之源。眼下这门大阵,自炼就以来,这么长的时间,凝聚出的神煞本源,也不过双手之数。 二则时间并不十分紧迫。 还没有吞星的下落呐。 等找到了吞星,再来取回神光罩,也不迟。 把神光罩置于大阵之中,以神煞大阵之力,缓缓祭炼,反而比直接炼入一道神煞更加玄妙。 到了这里,九天九地太阴神煞灭绝神光罩,便就只剩下最后一个步骤了。 只待神光罩在大阵之中祭炼成功,取将出来,再于乾坤鼎中炼化一番,这宗宝物,便就成了。 至于时间...依着赵昱的掐算,大略要地球时间二十七年。亦即三九之数。 二十七年看来漫长,但在宇宙中,也不过一瞬。 就譬如当初安等人作跨国贸易,一个来回,差不多就是这点时间。 赵昱还等得起。 把神光罩安置妥当,赵昱也不曾多作逗留,转身便回大熊座那边去了。 ... 那已被赵昱更名为天一界的次元世界,赵昱在那神殿之中静修。 世界生于道,大道始于一,天一者,道一也。 赵昱如今这一身法力,乃是重修而来。这个重修,区别于太一道人。他这尊先天混元真身,崭新崭新。只不过真灵之中,有太一道人修行的经验。 借乾坤鼎中海量的本源精气,赵昱初修,便直登返虚,越过人劫,成就地仙。 接下来便是要开辟一方世界,度过地劫,成就地劫境地仙。 这并不困难,反而非常简单。以他如今的肉身境界,举手投足,开辟一方世界,完全不在话下。而世界初成之时,阴阳相吸,天地复归本源的压力,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 顶得住。 当初太一道人开辟太元界,如果不是有无上帝主插手,也是轻轻松松。 不过赵昱暂时并不打算开辟世界。开辟世界,不能草率,这是第一点。第二,赵昱准备去天外,在宇宙胎膜外开辟世界,不用漫威宇宙的本源,而取宇宙外混沌之中的力量,作为开辟世界的根基。 也算是为这方宇宙,增添一分色彩了。 虽然赵昱并不是这个宇宙土生土长的生灵,真灵都非是这个宇宙本源赐予。但赵昱还是要承一份情。就算不是亲生母亲,也是干亲了罢? 另外,取宇宙外混沌中的力量开辟世界,增添漫威宇宙的本源强度,也是赵昱不愿意与宇宙本源牵扯太深的缘故。相反,他希望宇宙本源能欠他因果,而不是他欠宇宙本源因果。 否则到了一定境界,必定要受到宇宙本源的钳制。 宇宙中诞生的圣人,乃至于天道执掌者——道祖,他们都是借宇宙本身的力量,成就了自身。欠了宇宙大笔大笔的钱。在获得力量和尊位的同时,也要担负起梳理和镇压宇宙稳定的责任。 这个责任,有太一道人去承担,而赵昱,只想做个没任何限制的逍遥仙。 所以他要开辟世界,必须要选择在宇宙胎膜之外去开辟。 这非常困难。 为了不欠宇宙本源的因果,开辟世界,就不能借用宇宙本源一丝一毫的庇护,全数要自己来做。而要凭借自己的力量,取混沌开辟世界,就算是一方小千世界,那难度,也顶到天上去了。 要在混沌中行走,非跳出时空命运长河的大罗金仙不可,还得有宝物护身,否则也不长久。 当初太一道人开辟太元界,并非全是自己的力量。一则借用了深红世界的一半本源,二则毗邻宇宙胎膜,借助了宇宙胎膜的护持。 否则太一道人若敢稍稍远离宇宙胎膜,到那混沌中去,刹那间就被混沌炁淹没一空。 赵昱如今,不打算借用任何与漫威宇宙相关的力量,打定了主意要漫威宇宙的本源欠他的因果,就须得脱离宇宙胎膜的护持,初步涉足混沌。 当然,赵昱也非是没有依仗。 三十二章 重修神通太一身 先天至宝乾坤鼎。 这尊至宝,就是赵昱最大的依仗。 只要能炼化这尊至宝万分之一的威能,赵昱就有信心初涉混沌,以乾坤鼎的伟力,镇压一团混沌炁,从而如愿开辟世界。 是时世界开辟成功,采混沌炁为根基,不与漫威宇宙有丝毫牵扯。然后将那世界搬到宇宙胎膜处,与漫威宇宙连接在一起,便能达成赵昱的目的。 赵昱成为漫威宇宙的债主。 如果可能的话,赵昱甚至想开辟无数个世界,赠给漫威宇宙,从此成为漫威宇宙的太上皇。 但这不可能。 做任何事,都有一个限制,第一才是王道。后来作的再多,这因果,就小了。没有必要了。第一是开创,与后面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就算随后再开辟一万个世界赠给漫威宇宙,因果仍然有,但加起来也抵不上第一个。否则盘古力宇那边,只要一个大罗金仙,没事就去开辟世界挂靠宇宙,长久以降,岂不是要凌驾于道祖的脑门上了? 不过赵昱还有办法,这里暂且不提。 他现在呀,主要精力,仍然放在打磨修为上。虽然算是‘重修’,经验丰富,又有一副先天强横到了极点的肉身作为法力和真神的承载,但细微之处,毕竟还有差池。 当初甫一重修,便直奔地仙境界,虽然没有隐患,但细微处却也说不上大圆满。 如今等待搜寻吞星下落,有些闲暇,不妨利用起来。 前时搭便车去往霍格斯星的途中,大部分时间也是这样过来的。不过多在梳理炼炁境界的细微之处。如今正好着手化神境界。 把法力纯粹到极限,凝练到极限。把功法,再次细微进行调整,使得最适合现在的肉身。这是赵昱必须要做的。万丈高楼平地起,根基是第一。 他现在几乎把自己从漫威宇宙给摘了出来,又有天道圣器的碎片镇压本身,游离在诸般诸象之外。倒也不必如太一道人那般,整日里心忧。 不必过分的追求勇猛精进,可以抽出更多的时间,来打磨根基。 勇猛精进,也要如履薄冰。 小心翼翼,不忽视自身的每一个哪怕细微到了极点的缺陷,这才是修士。 除此之外,赵昱还需的精修鸿蒙太一至圣真经中的诸般神通。 这门无上法门,太一道人当初实则也是初创,只在天仙境界,其上尚未有所涉足。包揽了大神通三门,余者神通法术,不计其数。 这三门大神通,如今的赵昱,同样非常重视。 鸿蒙太一真身,是肉身神通。赵昱先天混元,要说真身,比玄妙,比强度,决不差于把鸿蒙太一真身修炼到天仙境界的太一道人。 但鸿蒙太一真身是神通,先天混元真身,却是乾坤鼎炼造而来的胚子。 虽说赵昱的先天混元真身开辟了一元数穴窍,炼就了一元数神灵,但除此之外,很多微妙之处,却无法比及鸿蒙太一真身。 以先天混元的肉身,来修行鸿蒙太一真身神通,两相一合,自是一加一大于二。 又有造化神光。 这门神通,取诸般法则运转之中的造化奥妙,凝结神光。其立意高远,威能无穷。可攻可守,妙用万方。不过要把这门神通修成圆满,天仙境界,却无法企及。 说白了,就算是太一道人,这门神通,也才修成一些皮毛而已。 当初创造造化神光,心头一点灵光还是来自于五色神光。不过五色神光只关乎五行,虽则包揽大道,但仍算不得镇压宇宙的无上神通。只要超脱五行,不在三界,浑圆如意,破开大罗桎梏,登临混元境界,五色神光便也没用了。 盘古力宇之中,把这门神通修到大放光彩的,乃是凤凰之子孔雀是也。 凤凰乃万禽之祖,先天所属的第一等的尊神。想那龙汉量劫之中,能与凤凰相提并论的,也不过寥寥数人而已。那时就算鸿钧道祖,也不敢说能胜过凤凰。 只是三族一意孤行,终归是翻不出天道的掌心,皆被压下。 那凤凰受了重伤,涅槃之后得了新生,便永镇南山不出,却留下了两个后裔。一便是孔雀,二便是大鹏。要说这孔雀与大鹏在飞禽一族之中,有多厉害,也说不上。虽说是凤凰涅槃留下的后裔,但也只得了凤凰的一点本源。而飞禽一族之中,无论朱雀青鸾这些种族,其老祖,也都是先天所属的强横存在,比凤凰只稍差。不过大多殁在量劫之中,便不多说。 凤凰乃天道祥瑞之属,身居五德,包揽万方。孔雀得了凰母一点五行本源,也是先天所属,由是才炼就一门五色神光。那神光在封神量劫之时,大放光彩,许多大罗金仙,都逃不过一刷。 连那准提圣人,都丢了面皮。 然则实际说来,对混元准圣之上的存在,五色神光已无作用了。 就好比那凰母,并非圣人,大略亚圣。但其一身道行,包揽五行阴阳,大道俱在心中,这一等的人物,怎会被五色神光所伤? 准提圣人说白了,是自己送上门去,为的就是找个理由,好把那凤凰子纳入彀中,为他所用罢了。 嘿,你小子竟不尊圣人,刷我面皮,你不得还回来? 虽然有点下作,但理直气壮,没人能说什么。 当初太一道人,最先修行的神通,就是元磁神光,亦即是后天五色神光。后来集诸般法门,创造鸿蒙太一至圣真经之时,自然就把这门神通的奥妙,运用了进去。 造化神光的源流,就来自于此。 不过太一道人心大,想的却不单单是五行所属。而是更深入的去立意——在当时的太一道人看来,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这道的演化过程,是一个法则分化的体现。随后才有诸般精彩的世界的诞生。 道的演化这个过程,法则的演变的过程,其中蕴藏着道的真意。 姑且强名之曰:造化。 混沌分化阴阳,其中有造化。阴阳分化五行,其中也有造化。五行分化先天后天,同样是造化。轮回是造化,创生和毁灭,也是造化。 在太一道人看来,这宇宙间的无穷变化,都脱不开造化二字。 由是立意,创造了这一门造化神光。 三十三章 鸿蒙元神造化光 取本源大道诸般演变蕴含的最根源的奥妙为核心,熔炼一体,包揽万方,神通乃成。 这门神通,那是直指大道根本的法门。一旦修的圆满,大道便在心中。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无不是道的体现。到那时,自己就是大道,不受任何钳制,先天便是不败了。 当然,立意是立意,真要把这门神通修成,并非口里说的那般简单。 修行之路,从旁枝末节开始,一路回溯,寻根究底。 要修成这门神通,便须得把五行阴阳,创生毁灭,诸般轮回的本源奥妙,皆了然于胸。然后融为一体,这才能够大成。 然而要修成这样的神通,何其难也? 非得要先天所属的混元真灵,才有一点可能。 后天生灵,便是把这法门摆在他面前,他能修成其中一点道之造化,得望大罗,都已是侥天之幸了。 就譬如盘古力宇,在开天辟地以来,前面两劫,亦即是龙汉、巫妖之间,大能是层出不穷。盖因那时,先天所属尚未完全演变成为后天。许多大能,都是先天孕育,有混元之数。 而自巫妖退避,残存合于人道,后天圆满,大能便愈发稀少了。 真灵限制,乃是根本。后天真灵,是有极限的。当时人道大兴,看起来繁荣无比,但又出了几个威震天地的大能呢? 那几尊人皇,也还是借了人道气数,才得了尊位。又非是自身修成了。 尤其越到后来,修行之路,就越发艰难。或者说,要登顶,越发艰难。底层的修士,仍然繁荣无比,但要有大成就,难难难。 就譬如西游之时,猴子初出茅庐,不过天仙境界,却有纵横天下之象。一则是那些大能算计,站在局外看戏。二则也说明了那时候山野之间,没有真正的强者了。 开天之初,生灵少之又少,却个个强横。先天演化后天,后天圆满之后,生灵多之又多,却个个平庸了。 这其中增减,无非天道变化。宇宙的发展趋势,需要更加多样的可能性,而不是更多的强者。有一些强者镇压宇宙就足够了,后天所属的生灵,就来好生演绎他们的人生,把宇宙的法则,延伸出更多的可能性,为宇宙的成长,添砖加瓦。 就好比宇宙的本源,是一团泥巴。然后孕育出诸般大能,这些大能,或把这团泥巴捏成一个碗,或捏成一个瓶,或烧制成瓷器,或者垒筑成房屋。 把泥巴最根源的特性运用到实际。 后来者,便需要在他们成就之下,延伸出更多的用法。宇宙的本源,在这个过程中,汲取法则演变的造化之力,从而健康有序的成长。 就好比修士追求大道,要永恒不朽。宇宙也是有轮回的,有创生,也会毁灭。而宇宙虽然没有主观意识,但却本能的不愿意毁灭。同样要追逐永恒不朽。 修士追逐永恒不朽,与宇宙的永恒不朽,不可同日而语。 宇宙太大了,变数太多了,要完美,就愈发困难。而宇宙诞生生灵,其用意就在这里。让无尽的生灵,来演绎法则的极致,找到完美的方法。 于是文明体系就诞生了。 譬如仙道体系,最初的时候,是鸿钧道人建立。但鸿钧道人传道,传的,却不是某一个法门或者多个法门。而是传递出仙家道意。 根据鸿钧的理论,于是百花齐放。诸多修士于是创造出了许许多多的法门,把道的奥妙,通过不同的方向,一一演化。 于是仙道繁荣了。 每一个有资格成为一个宇宙主要体系的体系,都必须要具备无限的可能性。就算是盘古力宇在遭劫毁灭之前,仙道体系的发展,仍然在进行着,仍然还没到极限。 它会根据环境的变化,衍生出许许多多的分支。 先天留存之时,道的体现是一个样子,于是许许多多的大能,能够修成登顶。后天所属的时候,难以登顶,于是又把注意力转移到细微之处,或专注于各色法宝法器的炼制,或各种功用不同的阵法,亦或者法术。这些法宝、法术、阵法,威能不及先天之时,但却另辟蹊径,演化出细微的道妙。 从直面大道,及至于术和技巧。 无论怎样,虽有伟力差别,却同样的道的演绎。 赵昱的这门造化神光,就是逆行先天,从法则的表象,深入法则的根源,从而找寻出道的演化蕴含的玄妙的根本法门。 当然,赵昱修行这门神通,如今便勿须从技巧和术这等旁枝末节开始逆推。他已是天仙,可高屋建瓴。许多宇宙本源演化出来的旁支法则,他已了然于胸。 同样的,赵昱修行这门神通,仍然从五行法则开始。 盖因赵昱深深的知道,宇宙演化的根基,都在五行。先建立五行的框架,再来逐渐填充其他奥妙。虽然创生和毁灭,及至于轮回,在某种意义上都要凌驾于五行法则之上,但五行法则却是根基所在。 赵昱一身道行,如今领悟到的五行奥妙,皆属后天。即便当初太一道人知晓那世界树乃木属先天灵根,但因修为浅薄的缘故,要领悟其中的先天木行,也不可能。只是从其中领悟到了后天所属木行的许多奥妙。 要接触道之先天,非得要成就金仙不可。 不得不朽,若敢以元神触碰先天大道,必定要化道而去,成为本源大道的一份子。那便不是道祖一般的合道了,而是死。 死的渣都不剩——是把自己的一切,都奉献给了宇宙本源。 赵昱如今,后天五行虽说尚未大圆满,但要初步以之为根基,炼就造化神光的皮表,倒也不是难事。只是需要一些时间,来慢慢打磨。 除了鸿蒙太一真身和造化神光之外,另外一门,便是专注于打磨元神的法门——鸿蒙元神。 赵昱以及太一道人、魔尊等多位一体的存在,其元神,与寻常修士,都有不同。乃是真神。直接以真灵体现,而不曾修成一个真灵的外壳——元神。 说不上谁强谁若,但真神却比元神更敏感。 更加容易窥伺大道。 不过真神也更加危险——元神遭遇攻伐之时,毕竟有外壳,少说能为真灵作一些抵挡,不至于一击就伤及真灵。但真神却不然,没有外壳,一旦受到攻伐,容易受损。 于是太一道人便根据这个弱点,创造了这门鸿蒙元神法。 旨在锻炼真神,使真神坚固强横,不惧攻伐。 三十四章 凝道行炼而为器 而要炼就不惧攻伐,乃至于不朽不灭的真灵,却须得先炼成造化神光。 再以造化神光之力,洗练冲刷,使得真灵具备大道诸般之妙,继而蜕去后天之数,完全逆反先天,成为真正的先天混元真灵。 赵昱的真灵,自然不是先天。 在来到漫威宇宙之前,他也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凡人。真灵与其他凡人,没有差异。 修士的传承,每每挑选弟子,无不万中取一,取的这个一,就是根性,亦即是真灵的特性,超越普通人的那一点。唯有这样的人,才有资格走上修士的道路。 否则普通人,最多炼成筑基圆满,而无法化生灵识,炼就法力,成就炼炁。 原本赵昱也是这样的人物,绝对不会比其他凡人强。 但穿越的过程中,似乎有些变故。先是体质的超然,继而影响到了真灵的本质。这才是他能够顺风顺水,一路修成如今这般神通的缘故之所在。 要知道,修行之路,一路上提升生命层次,但却无法影响到真灵的本质。反而是真灵的本质,决定了修士的上限。 当然,天道之下,必有一线生机。也非是绝对没有办法去改变真灵的本质。但需要巨大的代价。而这个代价,不是想付出就能付出的。 赵昱的真灵,在奇异体质的影响之下,潜移默化,发生了本质的变化。但蜕变并不彻底。及至于后来在幻圣界炼假成真,把一半残缺的真灵,借助乾坤鼎炼造本源,沾了先天至宝的光,这才有了较大的蜕变,当仍然还不彻底,只是比以前要更进一步。 上述说的代价,大略便是如此。就譬如以先天至宝重炼真灵! 而这,又有几个人能享受的到? 如今赵昱的真灵本质,已经具有了相当的先天特性。只剩下最后一丝后天之数,还盘桓不去。那是他的真灵之中,自于宇宙本源的一点印记,不是漫威宇宙的印记,而是他出生的那个宇宙的印记。 非常顽固,连先天至宝都无法一次性炼去。 而现在,赵昱的真灵,已经炼成真神,如果再以先天至宝回炉,先不说要多少次才能炼化那一点印记,关键是这一炼,真神又要打回原形了。 好在有造化神光和鸿蒙元神这两门神通,只需要炼就神光,再炼鸿蒙元神,持之以恒,终归能把那一点顽固的印记洗去。 在本身的修为方面,赵昱首先就是要把这三门神通,一一修成入门。将自身道行累积的底蕴,以这三门神通的形式,一一挖掘体现出来。 其实说起来,太一道人也早早炼就了这三门神通,但实际上,也不过皮毛。就算太一道人是鸿蒙太一至圣真经的创造者,但毕竟修为浅薄。 而除此之外,赵昱还有一个极其关键的步骤要走。 那就是凝练道行,显化为器。 很早之前便就说过,入的化神,便可凝练此器。而至于返虚地仙之时,还有一次改变的机会。此后再无更改。以道行凝聚的器,便是修士的证道至宝。 就好比是准提圣人的七宝妙树一般。 大略盘古力宇六尊圣人,也就只准提圣人的证道至宝人尽皆知。其余几尊圣人,都藏着掖着。道德天尊手头的太极图、玄黄塔、扁拐,都不是证道至宝。这都是开天辟地之时生成的宝物,非是他自己道行炼造而来。元始天尊也是如此,不论他的盘古幡,还是三宝玉如意,也都不是证道至宝。通天教主的青萍剑、诛仙四剑,也都不是。 其中三清圣人的扁拐、三宝玉如意和青萍剑,都以为是其证道至宝,实则不然。此三者同出一体,乃是十二品青莲化生而来,非是道行炼就。 太一道人的证道至宝,便是一口大钟。若太一证道,这证道至宝,未必会比先天至宝差多少。若合道,必定会超越先天至宝。 而赵昱,便也须得炼就自己的证道至宝。 他自于幻圣界中两度转世而来,此后于乾坤鼎中炼化精气,一步攀上返虚地仙,却也未来得及把一身道行凝练成器。 已是返虚,若再不凝练出证道至宝,以后就会愈发的艰难。 为何凝练这等仰望大道的证道至宝,在化神阶段就要开始?就是因为化神阶段初见道妙,修为浅薄的缘故。正是因为那时体悟的道妙不深厚,才容易把自身的道行凝练成器。也因为进入化神,初见大道,正是自己最根基的时候,正好先凝练成器。 一旦修为高深,领悟到的奥妙无穷无尽的时候,要再回过头来凝练道行成器,那就难了。是个巨大的工程了。 所以先炼成一个粗胚,日后每领悟加深一分,就加上去,这样一步步走来,才是水到渠成。 当然,把道行凝练成器,不代表就能证道了。只是一个种子。这世上,万万亿亿的种子,真正能长成参天大树,永恒不倒的,又有几棵? 而凝练道行,以之成器,其中也有关键。 并不是一个简单的过程。 不是想当然,要把道行凝练成什么,就是什么了。要不然个个把道行凝练成钟塔鼎这样的存在,乃至于以盘古斧这样的开天圣器为模板。 那根本不可能。 这同样与自身的根性直接相关。 把凝练道行而成的器,在证道之前,称之为道器,还算不得证道至宝,那是圣人的尊称。 而凝练道器,要跟着自己的心意走。这一点心意,自于根性,发于真灵。真灵的局限,就是道器的体现。 当初太一道人入化神时,凝练的道器,不过是一条黑白二色的绳索。直到他精修鸿蒙太一至圣真经,又开辟太元界,悟到开辟创生的一丝奥妙,重炼道器,才炼出一口大钟来。 而九成九九的修士,他们的道器的体现形式,往往在化神期就定格了。到了返虚境界,很少有人能够重新凝练出另外一个形态来。 赵昱如今就要凝练道器。 不过这须得放在最后。他打算先把鸿蒙太一至圣真经修到一定火候,再来凝炼。 三十五章 缘来抚顶授长生 以鸿蒙太一至圣真经的奥妙,精修其中大道,必定会对道器的凝炼,产生影响。 这是直指大道的无上法门独有的奥妙。 譬如混沌真身,譬如三元归一炼炁法,都有这样的妙用。 除此之外,一些外物,也对此有所影响。但这种外物,却非得是先天所属。比如世界树,比如乾坤鼎。但在化神或者返虚境界,就拥有这样的宝物的,古往今来,也没有几人。 基本上可以摒除。 就说了,那如果让所有的修士都来修行无上功法呢? 不现实。 这不是敝帚自珍。 而是无上法门的修行,要求实在太苛刻了。 许久之前就说过,譬如混沌真身这门法门,先天要求修行者的血脉肉身要非同凡响。稍稍低级一些的体质,别说修成这门功法,不把自己练死就算是侥天之幸了。 任何一门无上法门,都有类似的要求。 不像那传说中,某某某,跳个崖,捡到一本绝世秘籍,几年之后一出来,就是绝顶高手了。 那也得炼成才行。 越是厉害的法门,修炼起来就越不容易。混沌真身还能任何人都可以入门,只不过要把自己练死。如三元归一炼炁法,没有那条件的,就像是看天书一样,根本入不了门。 太一道人创造的这门鸿蒙太一至圣真经,其入门条件,几乎与三元归一炼炁法等同。 至少在太一道人座下,那许多弟子,就像伏皇道人那样的资质根骨,也无法修行。至少暂时不行。若伏皇能修成天仙,再回头来,大概能修成其中一些神通罢。 当然,这些局限,对于赵昱来说,完全不是问题。 一则太一是赵昱,虽然赵昱不是太一。但太一创造功法、修行功法的经验,都在赵昱的脑子里。有迹可循。 二则赵昱如今的真灵根性,比太一更强。 所以要修成鸿蒙太一至圣真经,并不难。 其实最大的一个难点,是对这门功法的微调和改造。 太一是赵昱,但赵昱不是太一。二者已是不同。不论根性,还是肉身,都有了巨大的区别。以不同的根性和肉身去修行同一门法门,必定要根据自己的特性,作一些更改。 实际上,仙道法门多是如此。 创造功法的人,与后来者,修行同一门功法,它的极限乃至于细微之处的一些体现,以及其中包含的一些神通和法术,都会发生一些变化。 聪明的后来者,会根据自己的情况,添加自己的理解,把古人的功法,修成自己的功法。而蠢笨的,只知道按部就班,最终被古人局限,而成就有限。 赵昱既然不同于太一,那么自然的,这门最适合太一的功法,就须得进行一些调整。 至于重新创造一门,完全不必。 太一是赵昱。 在本质上,仍然有最深层次的联系。 最适合太一修行的法门,比任何一种法门,都更加适合赵昱。 只是需要进行微调。 就在那神殿之中,冥冥蒙蒙,时间流失也只当等闲。 ... 这一日,赵昱从神殿中走了出来。 站在殿外,迎着天光,赵昱不禁掐指一算。却已然是过了好一段时间了。这次元世界之中,一种最常规的植物,都轮回了七八个来回了。 若换算成地球时间,已是去了十载。 十载闭关,赵昱终于把鸿蒙太一至圣真经梳理完毕。细微之处的调整,也做成了。 正是觉得有些枯燥,于是才出关来,见见光。 神殿位于这次元世界中央一座大山,半山腰上拦腰截断,矗立其上。维山帝建造这座神殿,也是用了心思的。其材质,都非一般。 就算是铺就殿外平台的,都是精铜、金精这一级数的宝材。 把这平台掘了,拿来炼宝,大略能炼出几件下三品的法宝来。 至于神殿本身,其中精华,都是太白金精这一级数的宝材,可作为上三品法宝的材料了。 神殿在这个次元世界,地位自然是超然无上的。 在这里,维山帝就是一切的主宰。当然,那是以前。 这个次元世界之中的智慧生灵,亦即是那种生活非常原始,却有智慧,并拥有维山帝血脉的巨人,其信仰的神灵,就是维山帝三神。 自然的,如今这些巨人,还不知道这里已经被赵昱占了。 赵昱闲庭信步,脚下自然而然生出一缕云霞,步步生莲,走到了那平台的边缘。低下头,看见一方石头后面,露出一个懵懵懂懂的脑袋。 这是个巨人孩童。 即便是孩童,也有八尺高,所以要在前面加上一个巨人。 看那模样,茫然懵懂,手指头还咬在嘴巴里,大略跟人类四五岁的孩子差不多。 这巨人孩童茫然的望着赵昱,呆愣愣的,好一会儿,才从石头后面出来,咧嘴露出了一个纯净的笑。 赵昱忽然有所感概。 他看了眼山下,那万丈之外,有一队巨人正小心翼翼的攀爬上来,分明看到他们脸上的焦急还有畏惧。他们在呼唤。 赵昱知道,是这个巨人孩童的父母长辈。 这里是维山帝的神山,是维山帝的神殿。若没有维山帝的召唤,任何一个智慧生灵,都不能靠近,那是大罪。然而这个只及得上人类四五岁的孩童,竟然攀爬了万丈高山,来到了这里。 着实让赵昱有些惊讶。 赵昱是无所谓的。那些巨人的焦急和畏惧,都不放在他心上。可以原谅,也可以翻掌把他们打死。 修士行事,都凭心而来,心里怎么想,就怎么做。 不过赵昱对这个孩童,还是感到有些好奇。这个次元世界的巨人,虽然有着超然的血脉,但一个只及得上人类四五岁年纪的孩童,应该呆在他的部落里,在成年巨人的保护之下生活。 可他竟然爬上山来了。 而且刚好是赵昱出关的时候。 这不禁让赵昱心有所感。 “缘分么...” 尤其那个纯净的笑容,让赵昱都觉得心灵通透了许多。 这是一个极有根性的孩子。 “既如此,也罢,成全你又有何妨?” 赵昱微微一笑,对那孩童招了招手。 跟他一样高大的孩童见状,咯咯一笑,攀爬到近前。 赵昱伸出手掌,在他脑门上轻轻一抚。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三十六章 维山帝无奈寻灭霸 到了赵昱如今这样的境界,除非是遇到关乎自身道途的紧要关头,或要刻意算计。寻常时候,道藏于飘渺,心似浮云,意如流水,一概皆任心意而为。 他并未因为巨人血脉超凡的缘故,就多看一眼。但也不吝惜珍重一个纯净的眼神。 抚顶而过,赵昱大笑一声,悠悠转身,又静修去了。 独独留下一个懵懵懂懂的孩童,还有他脑子里的一门神通——大龙象大力神通。 对这巨人孩童而言,这是仙缘。但能不能修成这门功法神通一体的法门,还要看他自己。赵昱自然是不会管了。 ... 却不说赵昱一边精修神通法门,一边等待九天九地太阴神煞灭绝神光罩的祭炼。 单说那维山帝。 维山帝被赵昱所制,要说心甘情愿,那自是不能。但神魂上的禁法,紧箍咒,却让人无可奈何。他一家三口离开次元世界之后,也是想了许多办法,要摆脱紧箍咒的钳制,但终归不过是妄想。 紧箍咒这样的禁法,对他们来说,实在太陌生了,完全不是一个体系。根本抓不住关要。然则就算维山帝知晓一些仙道奥妙,却又能如何呢? 修为不及赵昱,便必定无法逃脱。 紧箍咒十分玄妙,就算找个力量远超于赵昱的人来帮忙,也不能暴力解除。否则就不是逃脱,而是解脱——生命的解脱。 所以赵昱下了禁法,便就不担心他们敢不用命。是吃定了三人,除非赵昱自己为他们解开禁法,否则一生一世,都要乖乖为赵昱所用。 三人无计可施,只得把赵昱的吩咐,摆在第一位。 寻找吞星。 维山帝在大熊座超星系团建立起三圣帝国,时间非常短暂。但毕竟三人非同寻常,帝国虽短,却同样能如臂使指。 便只管在帝国境内所有的生命星球,找几个人,赐予力量,建立法师塔,然后一切就完美了。 于是随后的一段时间里,整个三圣帝国,一些特殊的部门,都行动起来。目的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探查吞星的踪迹。 这样的行为,作的虽然不太明显,但范围却很广大。不单单只局限于三圣帝国境内,整个大熊座,都有这些人的身影。乃至于室女座,以及周边其他的超星系团,都在维山帝的找寻范围之内。 这样的做法,也许会让周边国度有所诟病,但这不在维山帝的考虑之中。对他们来说,赵昱这个如今掌握着他们性命的人,才是第一位。至于其他,都是旁枝末节。就算因为这件事而导致三圣帝国瓦解,都只等闲。 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吞星的踪迹仍然是个谜。维山帝便按捺不住,有些心急了。 万一赵昱不满意他们的进度,而迁怒于他们,怎么办? 这天,维山帝一加三口,便就商量起来。 “让凡人去寻找,可能会有所疏漏。”阿戈摩托斟酌着:“吞星也是一尊上神,如果他不愿被人察知,就算是当面,也是视而不见。” “关键是我们已经浪费了很多时间。”霍戈斯粗声粗气道:“万一他不满意,我实在不愿在体会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 三人顿时默然。 “有什么办法呢?”欧希特皱眉问道。 “从底层着手找不到,那就从高层着手。”阿戈摩托心有计较:“或许我们可以亲自去联系一些人,请他们帮忙寻找。” “比如?” “比如...”阿戈摩托眼中闪过一丝光:“灭霸。”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我想过,其他一些与我们可以平起平坐的,基本上势力都局限于他们自己的领域。唯有灭霸,他的势力虽然松散,但范围却非常广大。无论是室女座还是大熊座,周边好些个超星系团,都有灭霸的势力的影子。” “喔...” 欧希特不禁沉吟片刻:“倒是个不错的注意。说起来,这个后辈小子,近段时间以来,倒是跳的越发欢快了,一身能力,也是逐日见长。不知道他见到我们,发现血脉相连,会有什么感觉。” 霍戈斯摇了摇头:“这人是个枭雄心性。莫说有些血脉关系,就算是他父母,不如意也要反目。希望你不要对此抱有太大的信心。” 阿戈摩托听了父母的话,不禁点了点头:“我当然不会因为有血脉关系,就对他抱有信任。我会给他一份礼物,他一定不会拒绝。” 欧希特和霍戈斯对视一眼,欧希特道:“先看看他的本事。如果实在低微,又何必把他放在心上?不过是借用一下他的势力罢了。” “我心里有数。” ... 灭霸的日子,说起来过的火热,但又憋屈。 憋屈在哪儿? 想当初,灭霸第一次与太一道人交锋,就被太一道人斩下一只手,还失去了无限手套和镶嵌在上面的力量宝石。其中的羞怒和恨意,实在是洗刷不清。 于是才有了后来灭霸纠集一干人手,攻伐世界树界域的事。 但他失败了。 不但带来的几个有些本事的,譬如湿婆等人,都被拿住。连他的底牌,召唤而来的一组天神组,都殁在了诛仙剑阵之中。 失败了就失败了罢,却还遭到算计。 原以为结联了赤混太无元魔尊和元初天帝,合力共抗太一道人,能高枕无忧。却是个陷阱。当初许下的诺言,他必须要遵守。 虽然他不愿意,但赤混魔尊和元初天帝可不是好相与的。 只能任凭赤混魔尊和元初天帝借助他的势力触角传道。这让他心里有苦,只能自己咽下。 无他,只因奈何不得这两人。 说来灭霸这些年来,大略是因为有太一道人和赤混魔尊等人潜在的逼迫,使得他的力量,也增长极为迅速。当初与太一道人第一次交手,灭霸的力量,不过堪比化神。 而到灭霸纠集人手攻伐世界树界域,要报仇并夺回无限宝石的时候,他的力量层次,已经到了返虚地仙境界。其中的机缘,还要应在生命法庭身上。 但可惜,连生命法庭都死在了太一道人手中。 他自身的力量增长迅速,太一道人和赤混魔尊等人,也不曾落下。反而每次见到赤混魔尊与元初天帝的时候,还愈发觉得深不可测。 仇恨不能不报,但无能为力的时候,灭霸也不会疯狂的去送死。大略他是不知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句话,但其中的道理,却心知肚明。 三十七章 灭霸立教号灭天 虽然灭霸不是个君子,反而是个枭雄。 但较之于君子,枭雄更能隐忍。 于是他暂时把心中的一切不满和愤懑,都压制下来。却一边着重于提升自己的力量,一边就开始发展自己的势力。 那时灭霸的势力范围,实际上最大的一部分,局限于室女座。其主体,是一部分克里人,以罗南为代表的克里人。 可自那之后,灭霸便转移自己心中的恨,把目光转向了室女座超星系团之外。 这也是近段时间以来,灭霸势力发展如此迅猛的缘故。 他是在借鉴仙道教门的行为。 非但是借鉴行为,还在偷师。 灭霸的力量,源自于他的血脉,泰坦。 他并没有具体的修行体系,只是随着时间的增长,他的力量会逐渐增长,但也有限。灭霸原本对无限宝石抱有极大的期望,就是为了一步登天,但遇到太一道人之后,便再也不敢想了。 他看到那些仙道修士,从一个凡人,逐渐修成神通,并且好像都看不到极限,这给了他巨大的震撼。灭霸并不是一个蠢笨的人,相反,他非常的有智慧。 师夷长技以制夷,灭霸如果知道这句话,他一定会说出来。 当然,这个夷,应该是仙道修士,对灭霸这一类人的称呼。 灭霸于是一边与魔尊和天帝虚与委蛇,还状作竭力帮助两人传道,但暗地里,却在竭力搜集仙道法门,打探仙道修行的要点。 他似乎要把他的势力,改造成为一个仙道势力。而最大的取经对象,是元初神庭。因为元初神庭内部等级更加森严,更类似于政治团体,目的在于掌握天地权柄。 灭霸也有这样的野望。 说起来这些年里,灭霸已经有所成就。至少他手底下的势力,一则更加有凝聚力,二则平均力量等级,较之于以往,有了很大的提升。 对于灭霸的行为,赤混魔尊和元初天帝并非没有察觉。反而是早早就有料定。 就好像那凡俗之中,第一个国家研究出了核弹,其他的国家,一定蜂拥景从。 在这个过程中,这两位,暗暗做了推手。 否则的话,灭霸哪儿能那么容易搜集到仙道法门? 尤其灭霸如今也走上了仙道之路,他所修行的法门,可是直指天仙的高等法门。如果不是这两位允许,他能得到? 灭霸野望天地,赤混魔尊和元初天帝如何看不出来? 他既然要向仙道靠拢,那就靠拢吧。是好事。这两人正愁着传道速度不够快呐。 有人主动帮忙,乐意之至。 至于灭霸能不能完成他的野望,魔尊和天帝都笑了。 到头来,仙道鼎盛,只要翻掌把灭霸打死,他所做的一切,不都成了魔尊和天帝的囊中之物了? 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 而灭霸也不是没有这样的感悟。但事实逼迫,他不得不这样做。如果不向仙道靠拢,如果没有成体系,无极限的法门修行,他灭霸很快就会落伍,而被清理。 没用的人,弱小的人,只能任凭鱼肉啊。 他只能期盼自己后来居上。 虽然希望渺茫,但并不绝对。至少比走其他的路子,希望要大几分。 自太一道人在大宇宙走了一遭,并斩杀生命法庭以来,复归于世界树界域不出,灭霸的行为,也逐渐有所收敛,而且行踪愈发诡谲。 很多时候,连魔尊和天帝这样一直不曾忽视灭霸的,也很难察知他的行踪。 由是这二位,对灭霸是愈发的警惕。 ... 这天,天神之颅。 天神之颅是个地名,在室女座超星系团还比较有名。尤其是游离于主层面社会之外的暗世界中的人,绝大多数,对这个地方,都非常了解。 这里位于三大帝国某一处交界的星空之中。 三大帝国无比广袤,名义上瓜分了整个室女座超星系团。但实际上,仍然有很大一部分区域,并不直属于三大帝国的统辖,而游离在外。 这三大帝国直接掌控的区域接壤之处,必定是军事禁区,就如同魔尊孕养都天神煞大阵的地方。但天神之颅这种游离在直接掌控之外的地方,却大略是一种军事缓冲区域。 这里什么牛鬼蛇神都有。 天神之颅,是一个堪比星球大小的骷髅头。传说是上古之时,一尊伟力无边的神灵被砍掉的头颅落在这里,年长日久,形成了这样一个特殊的地方。 早前这里,是室女座暗世界的中心,是诸如罪犯、赏金猎人等这些游离在主社会层面之外的人的聚居地。也是一个销赃的销金窟。 在此之前,天神之颅的掌控者,是一个叫做收藏家的人。 这个人也是有些本事的,至少很会跑路,能够保命。有一种跨越空间的能力。这种能力不是那种浅薄的空间传送,而是连灭霸、三大帝国的神灵,都抓不住的玄妙能力。 他安稳了许多年,原以为就这样高枕无忧。 但现在,他的头颅,就挂在天神之颅最上方的一个入口处,供人观瞻。 砍掉他头颅的,不是别人,是灭霸。 灭霸自从决定要把势力打造转变,向元初神庭靠拢,就起了心思。原本灭霸是没有一个具体的老巢的。他就像一个幽灵,随时出现在任何地方。 但一个稳定的势力,必须要有一个总部。灭霸就把目光,放在了这里。 所以收藏家就悲哀了。 原本灭霸的确很难抓住收藏家,更别说杀掉他。但自从灭霸修行了仙道法门,对自己的力量,有了一个成体系的统合之后,又修成一些法术神通,便就看透了收藏家的能力。 有心算无心,收藏家又如何在灭霸手中保得住性命? 自是身死魂消。 于是这个地方,便就成了灭霸的巢穴。 在灭霸看来,汇聚于天神之颅的人,都是些穷凶极恶的家伙。但这样的人,更适合灭霸的口味。他认为,能在宇宙中横行作恶的,再怎么着,也比那些普通的凡俗之人,更有价值。 他要收服他们,为他所用。 当然,灭霸做到了。 并且依靠天神之颅,还有自己麾下原本的势力,以及收服的这些暗世界的人物,在这里成立了灭天教。 灭天教,听这名字,实在中二。但灭霸不这么认为,他是要掌握整个宇宙的人,灭天又何妨? 三十八章 莫非是恶客临门 也是蛙在井底,不知天地之大。 灭天,赵昱知道了,必定要好生嗤笑一番。 连那圣人教派,也不曾有这等称呼,灭霸又算什么东西? 那盘古力宇,无论道教玄门,无论人教、阐教、截教,乃至于佛门,其名称奥妙,都直指大道核心,道,才是其根本所在。 况乎一个势力到了一定程度之后,在许多方面,都有忌讳。这灭霸如今不过蝼蚁,他倒是敢起灭天之名。便若他得了太乙果位,直面宇宙本源之时,还敢以灭天相称,必遭气运反噬,天谴而亡。 灭霸立下教派,颇有些自得,只道是与那太一教门、元始魔教,也相差仿佛了。然则灭天教虽然势力庞大,似乎其他三大仙道教门加起来,也不及他。但灭霸却知道,自己这灭天教,不过一个空壳子,没有什么底蕴——仙道底蕴。 没有足够强横的仙道法门,没有足够多的仙道法门,连体系都不完满,不知道炼丹,没办法炼器,不了解符箓,种种缺陷。 但他有信心,向仙道教门暗暗取经,逐渐完善起来。 只是需要足够的时间。 这天灭霸正在静室内静修。只看他脸色变幻,青红交加,一身法力澎湃,大略压制不住,分明不甚好过。他那修行的法门,曰:坎离水火法。是他暗暗得来的最高深的法门,但并不十分适合他。 灭霸也是个心高气傲,不适合没关系,他只要最好的。 于是便也修行。 初期倒是入门迅速,毕竟灭霸一身力量有些底蕴,蛮力破之,也能入门。但到如今这个地步,就有些把持不住了。 坎离水火法的奥妙,在于一个水火相济,关乎阴阳转换之妙。但灭霸虽然力量强横,可道行嘛...他这一练法,炼成水火法力,倒也强横,却总是无法使水火相济,反而相冲。 连炼出来的元神,都颇为不稳当。 大略此时灭霸,与当初塞托拉克,有些相仿。只道是拿到法门,就能修成,却哪里是那样简单的事? 当然,灭霸比塞托拉克强几分,缘故在于,灭霸暗暗搜集的修行心得和要点,对他起到了不小的帮助。可他搜集的这些要点,多是筑基炼炁境界的要点,等他修成元神之后,无人与他解惑的时候,便就抓瞎了。 修行是很严肃的事,一丝一毫都马虎不得。一旦稍稍出了差错,麻烦就大了。 灭霸的麻烦,无非如此。 他曾想过拜入仙道教门,却放不下面皮。也想过旁敲侧击,从魔尊和天帝那里,打听相关要点,然则这二位可都是老谋深算,从来不会说到这些,让灭霸无可奈何。 也曾想过抓一个化神境界的修士,迫使他,来汲取他的经验,但又害怕被魔尊和天帝发现——毕竟,入了化神境界的修士,如今可是仙道教门的中坚,是宝贝。 曾有化神修士在某些神灵手里吃了大亏,火陨落了,立刻就把魔尊和天帝引出来了。 这不得不为前车之鉴。 灭霸还不想,也不敢此时与魔尊、天帝翻脸。 没有把握,反倒要把自己陷进去,智者不为。 终究是忌惮仙道修士的手段,什么紫微斗数,什么掐指一算,还有命牌牵连的手段,都让灭霸警惕。 近段时间以来,灭霸是辗转反侧,前些时候消失了一段时间,再回天神之颅,稍稍平和了一些。可毕竟问题不曾解决,心里愤懑。 静室内,灭霸好不容易压下造反的法力,稳住元神,睁开眼,愤愤难平。 想起屡次见魔尊和天帝之时,那两人严整的口风,灭霸不禁暗暗咒骂:“该死!” 长身而起,灭霸雄壮无比的身材,充满了压迫力。背后的披风在法力鼓动之下,猎猎作响。 正待要走出静室,就听一声铃响,抬头一看,正是挂在门上的铃铛。 这是灭霸专设,便于手下有事时,将他惊醒。 灭霸大手一挥,嗡嗡之中,门打开了,有个绿皮肤的纤纤身影,就站在门外。 “卡魔拉。” 灭霸瞥了一眼:“是谁?三人?” 却是灭霸之前就察觉到突然有三道毫无顾忌的强横的气息从天而降,这才镇压法力,结束修行。于是出门,开口便问。 卡魔拉也不意外,在她眼中,灭霸这个养父兼仇人本来就强横无比,知道人来,不值得惊奇。 点了点头:“是的父亲,是维山帝至高法神。” “是他们?” 灭霸眉头不着痕迹的皱了皱,抬步就走:“我知道了。” 又嘱咐一句:“好好修炼。” 卡魔拉看着灭霸的身影,眼中光芒闪烁。 灭霸身子一晃,便就已经出现在一处大厅之中。 这厅中,也是威严厚重,自有七分华贵。上首高高一尊神座,那是灭霸的位子。其下左右,各有九尊座位,乃是灭霸手下一干得力助手的位子。 往往有事,将人召集起来,便在此议事。 而此时,那大厅当中,就有三条身影。神光笼罩之下,若隐若现的威压,让灭霸心中,颇为警惕。 这三条身影,每一个的气息,都不比灭霸来的差,甚至更强一二分。 “维山帝?” 灭霸缓步近前,到了百丈之外,停步了。 那维山帝一家三口,这才缓缓转身。 阿戈摩托抬起头来:“灭霸。” 灭霸看不出表情,心里猜测这三人的来意,但并不输了微风,他披风一甩,抬步就走到上首神座上座下,道:“我早闻三位大名,果然名不虚传。不过我从未与三位法神有过交集,不知三位今日到我这里来,有什么事?” 维山帝自不会仰望灭霸,却齐齐腾空,还要高出灭霸一筹,反而居高临下。 那大厅之中,哔哔啵啵,闪过几点火花,又有烟气,泯灭不见。却是这厅中,设有禁法,除了灭霸,余者一干人等,都要禁飞。 但灭霸这手禁法,却奈何不得维山帝。于是维山帝腾空,直直便把禁法给撑爆了。 灭霸脸色一黑,分外不愉。 但并不多说什么。 强者,自然有强者的地位。 他灭霸要居高临下与人说话,若人弱小倒也不必多说,但维山帝可不弱。 微微吸了口气:“三位莫非恶客。” 阿戈摩托虽然是欧希特与霍戈斯的儿子,但在维山帝三神当中,以他为首。每每有决定,或说话的时候,都是阿戈摩托开口。 三十九章 脱身直奔世界树 “无事不登三宝殿。” 阿戈摩托目光跨越虚空,落在灭霸身上,有一种打量的味道。 这灭霸的血脉,与他分明相似,那股子同族的味道,让阿戈摩托感到高兴的同时,也略略有几分审视。 “我们三人今天前来,有一件要事与你相商。” “哦?” 灭霸神色一动,心里稍稍放松。 既是有事相商,必定有所求。那么,眼下看来,应该不是敌手。 他也略略察觉到了维山帝的一些气息,感觉有些奇怪,有种泰坦血脉的味道,尤其那欧希特和阿戈摩托。但灭霸有些疑惑。他虽然听说过维山帝的名头,但从来没想过维山帝竟然有两人是泰坦血脉。就他所知,泰坦血脉,除了世界树界域,其他的地方,应该都灭绝了才是。 而且还是他灭霸动的手。 灭霸原本是某个次元世界泰坦族的天才后辈,血脉趋近于返祖,非同凡响。成年之后的灭霸,展露出了他的伟力,其中缘故不必多说,反正他那一族泰坦,都死在了他自己的手中。 而其他的泰坦血脉,近一些的,就只世界树界域背面的奥林波斯,亦即使宙斯一系了。还有世界树界域正面的巨人国度。 不过如今,宙斯一系早被元初神庭折服,死的死,臣服的臣服,也都作了仙道修士去了。灭霸还曾暗暗找上门去,想要凭借关系,从这一系泰坦血脉手中得到一些仙道法门,但被拒绝了。 至于巨人一族,不论冰霜巨人,还是火焰巨人,都被元始魔教灭绝了。 “那么,是什么事,要三位亲自前来,与我相商?” 灭霸问道。 “自是大事。” 阿戈摩托淡淡道:“不知你这里,是否隐秘?” 灭霸微微一怔,需要隐秘?那的确是大事了。 于是点了点头,突然张口吐出一道毫芒,迸射而出,化作一把蒲扇,古拙简陋模样。却一半青,一半红。正是灭霸炼就的半成品法宝——水火扇。 这宝物,乃是灭霸根据他自身所修的坎离水火法炼就而来。但因对炼器之法一知半解,只炼成个半成品,算不得完满。 但即便如此,这水火扇也在上三品法宝之列,虽是末尾,份属三品。 灭霸毕竟身家丰厚,要说宝材,是随便取用。炼就这宝扇的材料,如果给太一道人或者赵昱来炼制,最次也是一品法宝,甚至还要沾染后天之数,成就一宗后天灵宝也说不得。 不过即便如此,灭霸也颇为宝贝这扇子,时常祭炼不提。 水火扇一出来,滴溜溜一转,化作簸箕大小,凭空扇了两扇,扇出一青一红两道光,没入虚空消失不见。 登时那维山帝三人便感受到一种禁锢,一冷一热,如磨盘转动。 虽然威力不被这三人放在眼里,却有些玄妙,似乎能遮掩什么。 灭霸收起水火扇,道:“现在应该可以说了。” 好整以暇,正视三人。 维山帝三人对视一眼,阿戈摩托这才缓缓说出来意。 “我三人要寻一位上神的踪迹,只因你势力庞大,这才来寻你。”阿戈摩托道:“你若帮了我们这一回,日后有你好处,若不帮...” 灭霸眉头一挑:“不帮又怎的?” 一句话之间,竟有些剑拔弩张。 灭霸只是不愿意弱了威风,顶了一句,话音一转,道:“不过三位法神毕竟非同寻常,这等小事,我灭霸还是要给出颜面的。” 阿戈摩托眼中不禁闪过一抹笑意,暗道这灭霸,也是个识时务的。 若真要拒绝,动起手来,三人打一人,灭霸可受不住。 “好。” 阿戈摩托原本也是打算先把灭霸压服,让他乖乖听命。但感受到灭霸血脉气息,又看到灭霸一些非同寻常的手段,便就暂时按捺。 他看得出来,这灭霸,竟然走上了仙道修士的路子,不得不让他感到惊奇,心里也有些艳羡。 竟盘算着,看看能不能从赵昱那儿,得到一些好处,如果也能走上仙道之路,总比这许多年来,力量不曾寸进要来的强。 见灭霸服软,便也熄了动手的心思,道:“我们要寻找吞星尊神的踪迹。但宇宙太大,谁也不知道吞星尊神会出现在哪里,你势力庞大,眼线众多,必定有些用处。” 灭霸一听,不禁怔滞了一下,瞬即掩没,眼中却闪过一缕别样的光,口里却道:“哦?三位要寻吞星尊神?”却一副有些好奇的模样:“不知三位寻吞星尊神,又是为何?” 灭霸的年龄并不大,虽然号称纵横宇宙,但实际上,许多上古秘闻,他并不知道。 他之前怔滞,却是别有缘故。 阿戈摩托神色不动:“这便不须你操心。那是我们的事。” 他自然不会说出原因。 一则为人所制,说出来面皮上过不去。二则此事毕竟事关重大,分明那赵昱寻找吞星不是好事。哪里能够随便透露? 灭霸闻言,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却点头:“也罢,既如此,我便应了。回头我叮嘱叮嘱,若麾下有人知道了吞星尊神的踪迹,我便遣人告知三位,如何?” 阿戈摩托这才露出一个笑容:“好。那么,就打搅了。” 却就三人各自落在一个座位上,闭目不动了。 灭霸一愣——感情这不走了? 却终归是不好在意,只得听之任之。 便就撤了禁法,招来卡魔拉,当着维山帝三神的面,嘱托吩咐一番,灭霸这才告辞,缓步走出大厅,转眼回到了自己的静室。 盘膝坐下来,灭霸脸上的神色,终于完全展露。 多是疑惑,多有猜测。 “他们要找吞星,是为了什么呢?” “三人一起出动,还要赖在我这里不走,分明有些关要之处。” 思来想去,灭霸不得所以然,站起来又踱步片刻,神色一定:“我须得去见见他。” 便就在这静室中留下了一尊法力化身,散发气息以为代替,自己却悄无声息,离开了天神之颅。 灭霸出了天神之颅,一路迤逦,竟是奔世界树界域而去。 他有堪比天仙的能为,速度极快,跨越虚空维度,完全是吃饭喝水,轻而易举。 不多时,世界树界域在望。 四十章 灭霸至阿斯加德 灭霸行走在时空和维度的夹缝里,穿梭于虚空之中,一身气息,随着世界树界域愈发靠近,而逐渐变得不可捉摸。 漫威宇宙力量体系的混乱,导致很多强者的力量,并非苦修而来。就算是灭霸,原本也是不会收敛气息的,反而非常张扬。 当然,气息这种存在,玄之又玄。往往力量层次接近的,就算没有敏锐的神魂,也能直接感受到,就好像麋鹿之于猛虎。 但生命层次高过头了,譬如神龙之于麋鹿,麋鹿便无法感受。这不是因为龙收敛了气息,而是麋鹿不懂得龙的气息。 当然,若龙刻意勃发气息,又不能等同而论了。 只说是气息这种东西,就算不会收敛,如果生命层次相差太大,低等的也无法感受到高等。 但仙道体系之中,有专门的收敛气息的法门。一些玄妙的法门,可以从里到外,连同神魂都龟缩起来。能把自己变相的变成无,使人忽视,或者不使感受到。 当然仙道法门也不是万能的。这种收敛气息的法门,多半是针对于境界相差不是太大的存在。天仙怎么收敛气息,也无法瞒过金仙。而大罗金仙也永远无法瞒过刻意关注他的圣人。 但前提条件是,刻意关注。 这世上的生灵,万万亿,就算是圣人,全知全能,也不会没事吃饱了去关注每一个生灵。 灭霸所修的一门收敛气息的法门,却是来自于元始魔教。曰:天魔幻灵法。 此法第一重天魔幻形,第二重天魔幻神,第三重天魔幻灵。 修到三重大成,便如那来无影去无踪的天魔一般,可幻化出任何气息、形态,端端一门害人、避劫之术。 不过灭霸得到的,只有第一重法门,如今倒也练的像模像样,可以改换肉身气息,蒙蔽于人。以灭霸如今的境界,地仙之下,就算他站在别人面前,也无法发觉他的存在。 修成这残篇之后,灭霸来过世界树界域,并且不曾被人发现。 虽然太一道人和更加强横的太冥圣母都在世界树界域,但灭霸只需稍稍伪装成一个化神境界的修士,就可如意来去。关键在于,不论是太一道人还是太冥圣母,都不会刻意去关注每一个来往世界树界域的人,灭霸也不会傻到针对二人产生敌意,这才是灭霸不被发现的秘密。 说起来,天魔幻灵法给灭霸带来了巨大的便利。如果不是修成了这法门,如果灭霸不曾考虑通透,是绝对不敢轻易涉足世界树界域的。 到鸿沟外,灭霸已经伪装成了一个元始魔教的化神修士。 他面目笼罩在法力之下,迷迷蒙蒙,闲庭信步,就通过那界桥,进入罗睺城。 在登上界桥的时候,灭霸气息陡降,变作一个炼炁境的魔道修士。 灭霸心里很清楚,几大仙道教门之中,化神境界的修士并不很多,每一个,在世界树界域,都是如雷贯耳。如果以化神修士的身份,大模大样进入罗睺城,城中的元始魔教弟子,并不是摆设。 一不小心就露馅。 相反,炼炁境的修士,在世界树界域,便多如牛毛,不会引起任何关注。 进入罗睺城,灭霸并不停留,直奔传送法阵而去。 世界树界域的教门和神庭,之间的关联十分紧密。往往任何一个势力有所变化,其他的势力都会随之产生变化。太一教门在普及传送法阵,元始魔教和元初神庭,自然也不会落在下风。 罗睺城自然有传送法阵,这法阵联通了元始魔教完全掌握的几个次元世界,阿斯加德、巨人国度、死亡过度,甚至元魔天。 灭霸通过传送法阵,直接传送到了阿斯加德。 阿斯加德原本是阿萨神族的国度,不过连奥丁都死在了魔教修士手中,自然,这国度就成了元始魔教的囊中之物。 阿萨神族的直系血脉,除了已经进入大宇宙的雷神托尔,余者全灭。但不代表阿斯加德就没有其他生灵了。阿斯加德毕竟是一方次元世界,地大物博,阿萨神族也只是占据其统治地位罢了。 元始魔教征服了阿斯加德之后,这里的变化,实际上并不非常大。除了弥漫在空气中的隐晦的魔炁的气息,其他与以往没有太大差别。 魔尊并不会直接去统治任何一个次元世界的所有生灵,就好比太一道人一样,地球仍然是地球,只是太一教门凌驾于任何国家之上罢了。 阿斯加德被征服之后,元始魔教直接指派了一个种族作为统治这个世界凡俗政权的王室,除了每隔一段时间魔教招收弟子的事,余者一如既往。 当然,这里也有许多修士安家落户立下道场——阿斯加德毕竟环境非同寻常,天地元炁充沛。即便是魔道修士,其根本法门,仍然是汲纳天地元炁。 魔道也是仙道的一部分。 只是他们修行的时候,对秽炁、戾气等诸般蕴含杀戮、毁灭、红尘七情六欲的气机,有所需求。 当然,有征服,自然有反抗。不过那是许多年前的事了。 阿萨神族灭亡之时,多被魔教修士炼化,或是直接吞了增长法力,或是炼成僵尸、傀儡、魔神。自就有揭竿而起的。但结局显而易见,为诸般魔道修士,增添一些练法的材料罢了。 强权为何不能征服?只因为强权还不够强。 只要够强,反掌之间能灭绝一切,哪里有不能征服的道理? 有视死如归的,但灵魂也要被修士玩弄炼化,怕也没办法视死如归了。 说起来,元始魔教的修士征服凡俗生灵,比太一教门和元初神庭便便捷的多。魔道修士不会跟你讲道理,甚至完全不在意,一个字,干。 这些年下来,阿斯加德自然又回到了以往,反而更加安宁祥和。 别以为元始魔教掌控的世界就混乱无边,实际上跟太一教门掌握的,如今没有太大区别。 其中的道理很简单,不是魔尊心善,而是有所需要,强行压制罢了。元始魔教的修士之间,其竞争比太一教门和元初神庭要激烈的多,甚至相互仇恨、杀伐。如果不压制,自然,元始魔教麾下的世界,说不得就乱的一团糟了。 四十一章 修士坊市遇故人 只不过因为元始魔教毕竟还未成为真正的庞然大物,需要这几个世界为教门输血,从而强行压制混乱,保持秩序。 而其弟子,要打要杀,可以,去大宇宙,随便怎么打,怎么杀,只要不被教门直接发现就可以了。 当然,这局限于同辈弟子之间。 元始魔教有一条教规,不允许上一辈的弟子刻意杀戮下一代弟子。 当然,若下一代弟子专门惹到头上了,又另当别论。 魔道本来就不是秩序之道,而是混乱之道,极度自我。早晚元始魔教成为庞然大物的时候,魔尊就不会再去压制。弱肉强食,将展露淋漓尽致。 如果有弟子从凡人之时,就与人争,与人斗,与人杀,一步步踏着尸山血海走来,成就大神通的,才是魔尊愿意看到的,才是真正的魔道修士。 自然,这是少数,但只要不死,绝对是杰出的人物。 其实这个道理,在太一教门和元初神庭,也是一样。只不过这两个势力秉持的理念不同。但不代表不鼓励弟子去争杀。 只是不能把刀子向着自己人。 教门的敌人,遍地都是,在秉持道心的前提下,教门完全鼓励他们去争斗,去杀伐。 所以正道的修士,也不会差了魔道修士一筹。 斗将起来,谁能胜,还要看自己的手段。 闲话休提。 对于灭霸来说,到阿斯加德,并不是这回来世界树界域的最终目的。 只因阿斯加德有一个魔道修士的坊市。 这里是世界树界域内部,元始魔教修士之间正常交易的唯一一个坊市。 灭霸到这里来,就是打算看看有没有自己需要的东西——灭霸偷师,最初的时候,也是如没头的苍蝇,只能乱撞。后来知道有修士坊市的存在,这才顺利了许多。他手中的法门、残篇,实则绝大部分,都是从坊市而来。 当然,是位于克里帝国的修士坊市。 阿斯加德坊市,是他第二次莅临。 也是磨刀不误砍柴工,既然来了,自然要看看。万一有什么好东西呢?就像他修行的坎离水火法,不也是这样来的么? 不但是阿斯加德坊市,他还打算去太一教门宝药天的丹药坊市看看,去宝材天的法器坊市看看,然后去地球,最后离开的时候,去界域背面元初神庭的坊市再瞧瞧。 灭霸的行程,可谓安排的有条不紊。 世界树界域十二个次元世界,虽然被三大势力瓜分,泾渭分明。而且各个势力修士之间,也颇有矛盾,尤其理念上的矛盾,非常严重。 但自从三大势力的触角,伸到大宇宙之后,在世界树界域内部,可以口角,就不允许直接斗法了。 因此,在元始魔教开设的坊市中看到太一教门的弟子,千万不要惊讶。在元初神庭的坊市中,也同样有元始魔教和太一教门的弟子。太一教门的坊市中,魔道修士和神庭弟子,也不在少数。 相互交易,取长补短。 毕竟,魔道修士得到的东西,不一定适合修行魔道法门。正道修士得到的宝贝,也不定适合自己。以此类推。 正好互相交换,各取所需。 这对灭霸来说,是个很好的机会。他夹杂在修士中间,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不显得瞩目。看上了需要的,也与其他修士一样,斤斤计较,你来我往的砍价。 阿斯加德这里的坊市,隶属于元始魔教。这里的官方店铺,都是元始魔教开设的。不论奇形怪状的丹药,还是功用奇诡的法器。 官方店铺集中在坊市一边,另一边,则是零散的摊位区域。 较之于官方店铺那边,摊位区域明显要热闹的多。来自于世界树界域各个次元世界的修士,在这里都能看到。那边一个矮人,摊位上是一堆看不出材质的炼材,还有些分明是练手而成的法器。这边是个精灵,摊位上瓶瓶罐罐,还有药材等等。 也有来自于大宇宙的修士——三大教门势力在大宇宙中发展了这么些年,收取的弟子,比世界树界域本土还要多。很多修士在练法有成,成就炼炁之后,慕名而来,前来瞻仰祖庭。 有克里帝国的修士,有希阿帝国的,也有斯克鲁尔帝国的,各种奇形怪状。当然,这一类修士,修为普遍不高。毕竟修行时间较之于世界树界域这边,差了几十年。 他们除了跟随自家师父一起的,其他的多是乘坐宇宙飞船而来——太一教门的宇宙传送体系,还未正式运营。 灭霸穿梭在修士之间,这里瞟一眼,哪里看一下。偶尔看到稍稍有兴趣的,停下来与摊主谈谈。 灭霸最感兴趣的,还是修行功法和一些注解、释义之类的典籍。至于其他的,他感兴趣的,大略要数丹药。不过丹药方面,太一教门一家独大,这阿斯加德坊市可没有什么好的丹药,宝药天才是丹药的圣地。 至于法器,以灭霸如今的修为境界,上三品以下的法宝,皆看不上眼。炼器材料嘛,说来大略任何一个仙道教门,都没有灭霸的家底深厚。 灭霸纵横宇宙这么多年,搜集到的好东西,可不在少数。 即便被魔尊和天帝敲走了许多,但剩下的,仍然海量。 灭霸在一处摊位前停了下来。 摊主一看就是太一教门的弟子,修为有炼炁九重境界,自然不被灭霸放在眼里,但也算不错了。 摊位上,摆着一列列的玉简——除了特殊的功法,或者特殊的嗜好,仙道修士的功法,基本上都刻录在玉简之中。 灭霸缓缓蹲下,挑挑拣拣,声音不急不缓开口:“没想到你竟成了太一教门的弟子。” 这声音并未传出,周围的修士,就算刻意关注,也听不到,甚至都看不到灭霸嘴巴动过。但他确实开口了。 那摊主缓缓抬起头来,露出一个在大街上随便扔一块砖头都能砸到一片的平凡面孔。 这样的面孔,实在太不出奇了,五官没有任何一点特色,看过之后,转眼即忘的那种。 但正因如此,才显出其特异之处。即便再平凡的人,他的五官单独出来,都不可能没有一点特色。而这个人,就是这样的人。 四十二章 吞星当面谁人识 “还好吧。”摊主微微一笑:“我说今日一早怎么会有所感应,原来是你。” 灭霸笑了笑:“上次见面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的。” 虽然似乎语气平淡,跟朋友交谈一样,连称谓都不显得奇怪,但总给人一种尊敬和敬畏的味道。 灭霸对眼前这个平凡到极致的人,打心眼里敬畏。 “上次是上次。”摊主呵呵一笑:“连那个疯婆子都入了太一教门,你说我会忽视吗?” 说到这里,摊主不禁感叹:“博大精深呐,永恒以降,我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形形色色的文明,但从来没有过任何一个能像仙道这样,令我震惊。这是一条无极限的道路,你明白吗?” 灭霸默默的点了点头,却转言道:“可...那位就在终南山,你难道不怕被她发现?一旦被她知道,怕是不好相与。那太一道人也不是个等闲的角色。” “哈哈,”摊主轻轻一笑:“你知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个道理吗?何况你焉知我不是真心要加入太一教门?就像那疯婆子,如果我也与太一道人摊牌,你说,他会不会接纳?” 灭霸微微一怔,眼神里露出一抹惊色:“您莫非真是这样想的?” 不经意的,已用处尊称。 摊主却不置可否。 然后问道:“你今次前来,分明是来寻我,否则我不会产生感应。说吧,有什么事。如果能让我感兴趣,这里的功法,你可以随便挑一门。” 说着露出一个微笑:“这可都是太一教门的高等法门。如果不是我手段惊人,怕也拿不出来。” 灭霸愣了愣:“都是高等法门?!” “自然。我能看上眼的,你以为呢?” 灭霸心里不禁跳了跳。 他实在被坎离水火法给折腾怕了。如果能有一门堪比坎离水火法的高等法门,他毫不犹豫就会转修。即便非常困难。 不过灭霸毕竟不是等闲人物,道:“这样的高等法门,恕我直言,如果就这样流传出来,怕是太一教门不会善罢甘休。如此您藏在太一教门之中,也算不得安稳了。” 摊主笑了起来:“不论你是怎样的想法,能说出这句话,我感到欣慰。不过你大概不知道,这里的功法,不论谁买了,都是我愿意让他知道的。高等的法门,我自然不会乱传,否则被那疯婆子和太一道人知道了,还不上天入地?” 灭霸心下了然。 也对,以眼前这人的力量和智慧,自然不可能发生自己所说的那种事。 这人又不是慈善家,怎么可能冒着风险,为别人作贡献? “说吧,你来是什么事。”摊主笑道:“你看我这里,有中央黄帝后土真经,这可是太一教门的首席,伏皇道人初修的功法。有玄武真经,是终南山玄武峰掌峰首座初修的功法,其他几门功法的来历,也都不差。你告诉我,只要我感兴趣,任凭你选。” 灭霸不禁深深的吸了口气。 实在太诱人了! 看着摊位上的这些玉简,他甚至有直接抢走就跑的冲动。 但灭霸知道,至少以他自己的能为,做不到。 平复了一下心绪,灭霸这才道出来意:“我此次冒险前来,的确是为了寻你。” 他道:“有人在打听你的消息。” 此言一出,摊主不禁眉头微微一皱,眼神里闪过一抹疑色:“打听我的消息?是谁?” “是。”灭霸正色道:“我离开天神之颅的时候,他们还在等着我的消息。是维山帝。他们因为我手底下有些势力,耳目众多,于是找上门来,向我打听。” “维山帝...是他们这几只蝼蚁?” 摊主露出一抹思索之色:“他们不会不知道我,以他们的胆量,怎么敢对我有所企图?一定有人站在他们背后。难道是那娘们?” 说着又摇了摇头:“她如今还在树底下,我分明能感受到她的气息,不会有错。也就是说,那三只蝼蚁投靠了另外的家伙...” 这些话,完全不曾避讳灭霸。但灭霸听着,反而非常疑惑。 什么那娘们? 什么树底下? 灭霸毕竟不知道上古隐秘。 但他不会问,也不敢问。 像眼前这个人,他愿意告诉的,你乖乖听着。不愿意的,你要是敢问,立马翻脸不在话下。 实际上,这是许多强者的通病。 灭霸自己也有,所以他非常能够体会。 摊主嘀咕了一会儿,忽然露出一个笑容:“怕是以为我还游荡在宇宙之中,寻找星球吞噬,所以连凡人都能知道我的行迹。倒也是破费苦心,宇宙毕竟广大...不过要让他们失望了,灭霸,你说是么?” 灭霸连忙点头:“您放心,我绝对不会把您的消息透露给任何人。” “真乖。” 摊主笑了起来。 “好吧,你的消息让我有些感兴趣,这里的功法,你挑罢。” 等到灭霸乐颠乐颠的离开之后,摊主缓缓消失在了坊市中。他的离开,没有任何一个人发现,就好像从来不曾出现过一样。即便是镇守在坊市中的化神修士。 其间差距实在太大,不可以道里计。 这位,就是赵昱苦心孤诣要寻找的吞星,先天神灵。 赵昱怕是也不曾想到,这位竟然已经来到世界树界域,就在太一道人和太冥圣母的眼皮子底下,甚至已经打入了太一教门。 如果知道了,也不知赵昱会是怎样一个表情。 人毕竟不能全知,尤其赵昱把这事托付给其他人。而如维山帝这样的,可没有赵昱能够遮掩因果的能力。只要作了,就会留下痕迹。 实际上,吞星在维山帝开始寻找他的时候,就已经有所感应。 毕竟是先天所属的神灵,即便是重创之身,又哪里是那么简单呢? 他今日来到这里,就是为了等灭霸。灭霸的行为,早就被他感应的一清二楚。在灭霸都还未行动的时候,他就已经看到了灭霸来到阿斯加德的情形了。 大能的恐怖,就在这种无意之间。 要算计这样的大能,除非量劫之时,天机自混。除非修为道行超过,否则只能人为的搅动天机,使其混乱,才能算计。如果没有赵昱这样有天道圣器碎片镇压一切因果的宝物,只要敢动念,只要修为不超过对方,就绝对会被察知。 这也是同等层次的大能在劫数未来临之前,相互之间多保持一个距离的缘故之所在。如果不是必要,他们绝对不会产生直接的矛盾,因为要对付对方,太难。 四十三章 知作不知有计较 其实灭霸来寻吞星,对吞星来说并不重要。 不存在灭霸说的,能让吞星有多感兴趣。因为他早就有所感应。维山帝在开始寻找他的时候,他就感应到了。然后灭霸的行为,他也知道,就是因为之前的感应。 他将一门功法交给灭霸,不过是随手为之罢了。 在他看来,或许为太一教门找那么一点点麻烦,也是一件可乐的事。他并不认为灭霸能成为太一教门的大患,甚至连他自己,都有些怀疑自己能否真的与太一教门对抗,灭霸又算是什么呢? 无极限的体系,让吞星感到震撼,同时,也分外的觊觎。 他从这里,看到了快速恢复自己伤势的可能,也从太冥圣母的行为中,体悟到了突破桎梏的希望。就像他跟灭霸所说的那样,如果有可能,他是愿意投向太一教门的。 但肯定有前提。 否则不会悄悄加入教门,反而会大模大样,直接去寻太一道人摊牌了。 更加不会给灭霸功法,让灭霸为太一教门添堵。 就算是物品,也要想方设法卖个好价钱,何况一尊先天神灵? 离开坊市后,下一瞬,吞星悄然出现在了世界树下。 对于此前的猜测,他仍然心存疑惑。 虽然他觉得,不可能是无限在其中作怪,但还是要再次确定一番。 当初刚刚来到世界树界域的时候,吞星来过这里。毕竟是老朋友,不论是出于任何目的,来看看也不错。当然,封印中的那位,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被镇压了一百万年,已经跟太一教门那位一样,可以成为疯婆子了。 一顿毒骂,让吞星掩面而走。 不是羞愧,而是气的。 吞星和无限的关系,可不是太冥圣母和无限之间的那样。太冥圣母与无限本来是好友,非常亲密。而吞星与无限本来就有矛盾。 一场大战,为什么独独吞星受到重创? 因为无限最后一击,直接针对的就是吞星。 百万年的煎熬,想尽了办法要恢复伤势,吞星的恨,可想而知。 但隔着封印,吞星没办法把里面的无限怎么样。能够随意进出封印的,只有太冥圣母。这个封印,是几尊先天神灵合力设下的,而且因为吞星当时重创,还不曾有他。只有太冥圣母承担看守之责,能进出。其他几尊,除非齐至,否则只能通过暴力手段进入。 吞星现在连暴力手段都不能使用,封印实在强大,他寻常的力量,不过堪比真仙圆满,无法击破封印。若燃烧本源,自是可以,但吞星没那么傻。 何况打破封印,万一那娘们逃了怎么办? 站在封印之外,吞星叫道:“无限,我又来看你了。” 里面的反应,一如既往。 “吞星!卑鄙小人,无耻之徒!” “我一定会杀了你,一定会杀了你!” ... 听到这番针对性的谩骂,吞星放心了。 “果然不是你。”点了点头,吞星转身离开。 在他离开之后,里面的谩骂登时停止。 然后,一个若隐若现的曼妙身影也在封印外一闪即逝。 终南山顶,太一宫。 “幸亏当时没有留下破绽,要不然这会儿一定炸锅了。” 圣母从虚空中走出来,异常优雅的在太一道人面前盘膝坐下。 太一睁开眼:“我自是考虑通透,哪里会留下这样的破绽?” 当初让无限真灵转世,留下一个神魂躯壳作为迷惑。太一道人也曾考虑到万一有哪尊大能来了兴致,要看看无限呢? 于是与圣母一道,早早在那神魂躯壳之中,作了手脚。 就好像现在一样,任何一人前来,直接就是针对性的谩骂。 如果是永恒,那就骂永恒,如果是吞星,就骂吞星。 怎么辨别?圣母在其中留下了这些先天神灵各自的气息。加之那代替封印的神魂躯壳在真灵离开之后,本就留下一些记忆印记,于是骂起来顺风顺水。 “吞星。” 太一缓缓道。 心里却正想着赵昱。 赵昱这会儿,一定在找吞星。 赵昱要作什么,太一能够猜到。但这件事,太一不能够通过本质上的联系去沟通赵昱。赵昱好不容易才摆脱系统的钳制,如果太一直接与其联系,因果勾连之下,说不得又要被系统趁虚而入了。 就算有天道圣器的碎片,也不保险。 任何一点可能性,都要摒除在外。 因此,即便吞星一来到世界树界域就被太一和圣母发现,太一也没有鲁莽动作。 吞星自以为来的隐秘,他毕竟不知道,镇压在世界树下的无限,早已脱困。而那个代替的神魂躯壳,有太一和圣母留下的手脚。 这个神魂躯壳,不单单用来迷惑,还有警铃的作用。谁来见无限,都会被太一和圣母察知。 “他都混入教门了,还是新一代弟子之中最杰出的,连伏皇都颇为赞赏。你打算怎么做?就任凭他修行功法?”圣母分明不太乐意。 即便当初与吞星联合对无限出手,圣母也看不上吞星。 “吞星最是恶心。就算是湮灭,也比吞星好到天上去了。他竟然什么都吃,连狗屎都吃,丢尽了先天神灵的脸!” 圣母分外不屑。 太一不禁微微笑。 吞星的本源大道,无非是吞噬。而且宇宙本源赋予他的责任,就是清理宇宙的垃圾。自然的,狗屎什么的,他也是要吃的。 这是不可避免的。 往往吞噬星球,一口下去,连带生灵一起。那肠肝肚肺里面的,不都一起吃了么? 想想的确有些恶略。 但实际上,到了他那样的生命层次,又哪会在意这些?他的眼中,看到的是物质的本质,而不是表象。 不过是因为圣母讨厌他,拿来恶心他的话罢了。 “他要入教门,那就让他入。仙道广大,难道还容不下区区一个吞星?” 太一道人笑道:“他得了我的好处,早晚是要还回来的。” 圣母凝眉:“可是...他修行仙道功法,必定会体会到好处。口子一开,难保不会传出去。依我看,你让灭霸修行仙道功法,就是一个错误。这灭霸毕竟在宇宙中有些分量,永恒他们偶尔关注,一旦察知仙道的妙处,你怎么办?” 至于普通人修行功法,圣母反倒没有这么在意。 缘故就在于普通人就是蝼蚁,那些高高在上的先天神灵反而不会关注。只是灭霸这样的人物,在宇宙中有名有姓,被大能关注的可能性,就高多了。 四十四章 逐出山门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太一慢条斯理道:“圣母修行之前,不善望气,对气运气数的玄妙,怕也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如今吾仙道日益广大,气运昂扬,愈显隆重。就算彼等不善望气,大略也该有所感应才是。” 一个势力的气运气数,在修成元神的仙道修士的眼中,多是一目了然。何况仙道广大,并非用势力二字可以概括。这是一个能够成为一方宇宙的主要体系的存在。 这样的体系,处于宇宙本源之下,却能够最直接的影响到宇宙本源的变化。 如彼等一干先天神灵,最是接近宇宙的本质。仙道萌芽之时,宇宙本源的变化尚不凸显。而如今的仙道体系,较之数十载之前,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连灭霸都在向仙道靠拢,这分明体现出了仙道对宇宙本源的一种影响。 就算那些藏在海底的大能再怎么迟钝,也到了应该有所反应的时候。 太一对此看的异常分明。 到了现在这样的地步,遮掩已经没用了。 仙道气运在室女座的蓬勃鼎盛,一目了然的事。就算再是不善望气的,也能有所感应了。 圣母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觉得有些不忿。就好像原本应该是自己的东西,却要分给别人了,自然是不情不愿。 “何况到了如今这境地,也的的确确,是该让吾仙道大步迈进的时候了。”太一道:“吾任凭灭霸踏足仙道,甚至推手他的势力向仙道教门转变,非但如此,我还要通过他和吞星,主动引起彼等注意。” 说到这里,太一不禁顿了一顿,笑道:“这还要劳烦圣母,稍稍作些动作,糊弄一番。” “糊弄?” 圣母妙目一亮,随即轻笑:“应该很好玩罢?” 太一笑道:“便看圣母区处了。” “那吞星...” 圣母斟酌了一下,问道。 “寻个由头,逐出山门。”太一弹了弹指头,轻描淡写。 “由头?” “然。他不是把那一门八卦八门天元法私相授受给灭霸了么?”太一道:“教门明文禁止私相授受教门功法,何况灭霸还是教门敌人?” “这样么岂不是明摆着我们知道了他的身份和行为?” “为什么不?”太一大笑一声:“就是要让他知道。” 说着这话的时候,太一心里却正想着赵昱那边。总要弄出些动静,要不然难道寄望于灭霸把吞星的消息传出去? 灭霸不敢。 “以吞星的性子,怕不要大闹一场。”圣母咯咯一笑:“也好,我好些年没怼过他了,有些想念呢。” 太一摇了摇头:“我也按捺了好些年头,骨头都要生锈了,还是我来罢。” 圣母瞅着太一:“吞星可不好相与。” 太一笑道:“我也不好相与。” 这些年来,太一并非白过的。虽早前分出一半真灵,成就了赵昱,自赵昱于幻圣界炼假成真二三载,又离开世界树界域,又有数十载,太一的真灵之伤,通过系统资源,早已弥补完满。 非但如此,这些年来,太一的修为境界,也不曾落下分毫。虽然不能如赵昱那般,回过头来弥补根基,但几十年下来,凭借鼎盛的气运和超然的体质,以及无穷的资源,单说战力,太一自忖不差于真仙。 再合着手中宝贝,就算是吞星,只要不燃烧本源,太一也不惧惮他分毫。 太一如今的战力,多在神通,而不在境界。 他一身道行,已近乎真仙。而法力境界,只才地仙圆满,待度过天劫,才能成就天仙法力。可即便如此,因修行无上功法的缘故,太一的法力浑厚程度,决不差于顶尖的天仙。 尤其逐渐完善的鸿蒙太一至圣真经中的诸般神通,譬如鸿蒙真身,那是越级诛敌的依仗。 太一吃定了吞星不敢燃烧本源——只是逐出山门,又不是要取他性命,自然不会死磕。 而且太一几宗贴身的宝物,如今都已有所成就。无论太一宝印还是鸿蒙造化图,乃至于赵昱从幻圣界出来交还的斩仙葫芦,都已入后天级数。 尤其斩仙葫芦,因悟空归灭,其入了太乙境界的不灭灵光在乾坤鼎中被斩仙葫芦汲纳,使得这尊葫芦已入后天上品。不说斩杀太乙,金仙级数的大能绝对逃不过这宝贝的诛杀。 吞星若不爆发本源,说不得一个不慎,就要被斩仙葫芦切下脑袋,身死魂消。 这宝贝,如今连圣母,都颇为忌惮。 大略也算是太一手中的大杀器了。 现如今,单单凭借这斩仙葫芦,太一就稍稍有了些自保之力,只要小心谨慎,不被那大能偷袭,当不至于意外身死。由是信心多了几分,至少不十分惧惮那诸般大能的关注了。 当然,吞星是赵昱的猎物,太一道人只将其逐出山门,这打杀的事,还是赵昱自己去作。免得太一打杀了吞星,那命运石板的碎片落到太一手中,要交给赵昱,又是一桩麻烦事。 太一便就唤来伏皇道人。 伏皇道人如今修为境界,已臻至化神圆满,一只脚已经踏入了返虚地仙。不过要成就地仙,这生死人劫,还须得度过,并非吃饭喝水那般简单。 伏皇根基深厚,道心坚固,在太一看来,其心性,要度过此劫并不难,难就难在渡劫之时,未免身死。 生死之间的大恐怖,他能看得开,但看开归看开,还需的活下来才是。 实际上最好的办法,是给他找一个势均力敌的敌手,拿性命去斗上一场。就好比当初的太一道人与无血道人一般。 当时无血实则不是太一敌手,但无血有杀手锏,那不灭灵光施展起来,连太一都扛不住,突然一下,让太一好生体会了生死之间的恐怖。 太一看着伏皇,不禁心头一转,微微露出一个笑容:“你且去把那夏噬星逐出山门。” 伏皇登时一愣。 他自不知晓师尊唤他来所谓者何。 突兀之间,竟听到要把教门新一代中最杰出者,不到数年功夫就从一个凡人成就炼炁圆满的天才逐出山门,这不得不让伏皇诧异。 四十五章 怒而动手 但诧异过后,伏皇瞬间反应,问也不问,直接稽首:“是,师尊。” 伏皇何等智慧? 自家师尊要把那夏噬星革除教门,无非两个缘故。要么有所计较,要么就是这夏噬星本身就有问题! 但不论哪一个,夏噬星被逐出山门,都已是必然。 太一微微一笑:“那便去罢。” 伏皇转身离开了太一宫。 圣母才对太一道:“你使他去作,未免有所损伤。” 吞星的性子,圣母最是了解。原以为太一道人会亲自去处理此事,没想到会交给伏皇去作。那吞星大闹,一旦动手,伏皇如何是敌手? 太一笑道:“伏皇半只脚已入地仙,然则不度生死,不明大道。眼下岂非一个好机会?” “你不怕弄巧成拙?”圣母笑道。 “你我皆在眼前,如何弄巧成拙?”太一哈哈大笑。 圣母白了他一眼:“就你算计多。” 便就齐齐把目光穿透虚空,正好落在山下麒麟峰上。 伏皇道人下了太一宫,便就使人传唤夏噬星。 夏噬星,便是那吞星的化名。 吞星早前往阿斯加德走了一遭,然后便就直直回来,打算闭关。 对吞星来说,诸般小动作,都是找乐子。最重要的,是恢复伤势。而他在仙道体系中,看到了希望。既如此,他如何不会加紧用功? 正待闭关之时,又麒麟峰的长老寻来。 知道是首座要见他。 吞星心中并不感到疑惑,因为他足够杰出,伏皇道人提携,见面也不在少数。 不过心里总是有些奇怪的感应,并不明显,也分辨不清是好是坏。 这就有些奇怪了。 他不禁皱了皱眉,却并不推辞,与那长老一道,至麒麟峰。 什么事,见过之后不就知道了? 如他这般,心中的信心,自是无与伦比的。 麒麟峰大殿,伏皇道人就站在殿外。一身素白的道袍,仙意袅袅,颇为飘渺。 见峰中长老引着夏噬星降下云头,伏皇与那长老点了点头,这才移动目光,落在夏噬星身上。 这会儿,他不禁仔细打量。 这夏噬星的的确确是个天才人物,这许多年来,教门弟子一代又一代,能与之比肩的,唯有一位。其天赋资质,无与伦比。 这样的天才人物,如今却要革除山门,这让伏皇道人感叹的同时,又不禁对夏噬星的根脚,产生了一些好奇。 他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要让自家师尊都特殊对待? 吞星迎着伏皇道人的目光,心头转动不停,却微微一稽首:“不知首座唤弟子前来,有何事吩咐?” 伏皇道人收回目光,望向天边氤氲雾气,淡淡道:“尔与本教无缘,今日唤你来,便是要告知于你。即时起,革除教门,逐下终南山。” 吞星愣住了。 他几乎不敢想象,竟然把自己逐出山门! 这是为什么?! 一旁的麒麟峰长老则忍不住开口:“首座,这...夏噬星是犯了哪条教规么?这,不能啊。” 这等天才人物,怎么好怎么对待,又怎么能逐出山门? 长老不禁有些怒意。 伏皇道人看了长老一眼:“本座自有区处,勿复多言。” 然后对夏噬星道:“去罢。你这一身修为实属不易,贫道怜惜,便不予收回。只望你日后行为端正...” “虚伪的仙道修士!” 吞星闷哼一声,目光如刀锋一样,狠狠的盯着伏皇道人,再也不见半点恭敬:“伏皇小儿,你要逐我下山,还不够格!” 伏皇愣了愣,一旁的长老更是露出匪夷所思的神色。 伏皇不禁叹道:“看来吾要逐你下山,并没做错什么。你这等人物,哪里是我仙道修士?” “嘿!”吞星连连冷笑,一双手已经收入袖子,道:“你要逐我下山,牛鼻子,难道还要本神乖乖滚出山门?!端端是欺人太甚!” “你一身法力留不得!” 伏皇眉头一皱,手从袖口探出,对准夏噬星遥遥一抓,道妙涌现,旋即五行逆转,五色光华闪烁之间,一股泯灭的奥妙便要冲入夏噬星紫府之中,废其法力,灭其根基。 “好好好!” 吞星大笑起来:“就让本神今日用仙道手段来掂量掂量你这太一教门首座的能耐!” 言语之间,周身迸射毫光,竟同样五色闪烁,流转如意,不见分毫滞涩,分明已把五行元磁神光修的大成! 伏皇道人不禁吃了一惊:“安敢偷学功法!” 吞星入门不过数年,虽则修为进境迅速,但时间尚短,又少做教门任务,哪里来那么多教门贡献去兑换功法来修行?! 即便是伏皇道人,作为教门首座,也是在成就化神之后,才累计兑换出五行元磁神光所属的五门真经来! 非是偷学,哪来他这五色神光?! 伏皇道人心中不禁怒气横生。 当下如何还会保留?道袍鼓荡,黄白赤黑青,五道神光冲天而起,化作五条彩虹,找准夏噬星,当头便刷。 这一刻,麒麟峰所在这一片空间,变得无尽的幽远。五色神光冲起,竟不曾被教门中修士发觉,如同独立于天地之外。 吞星隐隐有所察觉,但忿怒之中,哪里管的其他? 见状眉目一瞪,脑后同样升起五道神光来,噼里啪啦与伏皇五色神光搅在一起,只把个一片空间,搅得粉碎,时空维度不知打穿了多少层! “果然一个白眼狼!” 伏皇大怒,拂袖把旁侧长老甩入身后大殿之中,随即腾身而起,张口吐出一点光芒,滴溜溜一转,化作一方宝印来! 那宝印明黄明黄,遍布麒麟神纹,印底硕大‘后土’二字,当空放出无量玄妙,无尽玄黄土炁涌现,镇压时空,兜头盖面,朝夏噬星脑门打去! 吞星咧嘴一笑:“果然一桩好宝贝!你们这些修士,也并非一无是处!” 却竟不闪不避,伸出手掌,要去拿那化作百丈之巨的宝印。 他那手掌伸出,愈发变大,最后显出青蓝青蓝的兽爪,鳞片密布,狰狞恐怖。竟泄露出一缕气息,便把那宝印定住,伸手就要摘下来! 伏皇心头一震,大惊失色! 那一缕气息,太过恐怖,便是不曾针对于他,也竟把他元神镇的滞涩,难以运转。 但伏皇又如何会折服? 摇身一晃,法天象地,化作万丈高大,分明一尊真身,五行作飘带,萦绕周身,有甲乙木,有丙丁火,有戊己土,有庚辛金。五行俱全,无不小有圆满! 四十六章 迫其服软落其面皮 “哪来的野神!” 伏皇道人声如雷震,万丈真身震动虚空,顶住吞星一缕气机威压,一边搬运元神,竭力催动中央麒麟后土印,同时一指点出,只闻的啵的一声响,虚空炸开,这一指如擎天之柱,狠狠点在那狰狞兽爪之上。 似金铁交鸣,分明一点火花闪烁,只让伏皇脸上惊色更甚! 那一指玄妙,已是用出诸般神通奥妙,合于一处,全力之下,以伏皇道人如今的道行法力,怕不连一方小千世界都要点出一个窟窿来,却竟分毫不见功劳! 非但如此,只觉反震之剧,噼里啪啦一阵脆响,伏皇硕大一根指头,竟登时炸开,化为虚无! “好毛神!” 伏皇惊怒万分,却夷然不惧,五道神光当空刷下,狠狠刷在那兽爪之上,却只如一缕清风吹过湖海,难掀起半点涟漪! 说时迟那时快,电光火石,亿万分之一个弹指,伏皇道人连连施展神通,然那兽爪,却如岿然磐石,不动不摇,眼看一把就要摘下宝印! 伏皇心中如何还不知晓? 这所谓夏噬星,分明一尊强横野神,混入教门,难怪师尊要将他逐下山门! 然这野神着实强横,他自以修成化神圆满,能纵横寰宇,等闲少有敌手,竟也没料到这混入教门的野神,有这般伟力! 伏皇却不惧惮,这里是太一教门,可不是哪个山旮旯! 当下目光如电,直锁吞星本体,不去管他那兽爪,便就合身一扑,从时空维度而来,兜面一掌,就要盖在吞星脸上。 吞星根脚非凡,自是最重颜面。伏皇这一掌若是击在他脸上,倒也不会把他怎样。但堂堂一尊先天神灵,却被个后天蝼蚁扇耳光,这关乎面皮的事,吞星如何不怒。 便喝道:“好胆!” 空出的一只手便如那苍蝇拍子,挥了一挥,只把个伏皇打将出去,万丈真身龟裂开来,似乎就要崩碎! 伏皇只道是心中一股狠劲,无名之火升腾,似乎蒙蔽元神,没了理智,只发疯似的搬运法力,催动真身,反过来又是一扑。 这一扑,只扑的时空维度层层破碎,就照着吞星的脸皮去打。 吞星已是摘下宝印,见状心头冷笑连连:“既然你想死,我便成全了你!” 翻掌便盖。 这一掌打出,分明掌心一个巨大的漩涡,那漩涡深邃,奥妙无穷。无尽的吞噬之力展现出来,似乎要把个天地宇宙都吞入其中,炼成虚无! 伏皇身形一顿,想要避开,却不可得,就似一片落叶,狂风扫中,就要跌入那漩涡之中。 当此时,伏皇心中种种情绪瞬间泯灭,只剩下一点清明,不见了生死,不见了荣耀,脸上露出无比的平和之色。周身忽然涌动起一股玄妙,微微一震,返虚乃成! 却心中叹息:“我自遇到师尊,修行百十载,终成地仙,却也都不过这生死人劫呀...” 眼看一发千钧,忽然之间,吞星身子微微一动,掌心漩涡停止了旋转,然后把双眼睛望向一旁虚空。伏皇道人觉察吞噬之力散去,身形一动,脱了开去。 便见那旁侧虚空,一人步步生莲,走将出来。奇古相貌,混沌道袍,只掌心托着一只黄皮葫芦,那葫芦嘴发出莹莹白芒,隐隐对准了吞星。 “师尊!” 伏皇道人躬身稽首。 “太一。” 吞星脸上露出无边戒备之色,盯着那葫芦,心中万分警惕。 太一道人先不看吞星,只对伏皇露出欣慰之色,微微颔首,满意道:“不坏不坏,百十载成地仙,伏皇徒儿登堂入室,可喜可贺。” “多谢师尊!” 伏皇面露欣喜。 太一拂袖让他退开,这才看着吞星,笑道:“道友大名,贫道久闻之。却不知道友如何竟入了贫道门下?想是当初,道友合该与贫道一见,如今颜面是怕是不好过。” 吞星皱眉:“怎的,本神不过想借鉴借鉴你那仙道,你还想作本神祖师不成?” 太一大笑:“道友修了贫道之法,却不认贫道这祖师,果真先天神灵,有一副先天面皮,厚的出奇。” 吞星恼怒,却喝道:“你既知我,却任凭我修你道法,是诚心要落我面皮!?” “道友此言差矣。”太一道人不紧不慢,笑道:“道友入我门中,以道友根脚身份,我自欣喜,如何要诚心落你面皮?分明你自遮掩,不愿与我见面,如何要怪到贫道头上来?” 吞星竟无言反驳,只心头更见羞怒,道:“本神懒得与你分说。太一,我修你法门,是给你颜面,你竟玩出这一手,落我面皮,今日不给个说法,便是死亡那疯婆子当面,我也要与你做过一场!” 太一神色渐冷:“好不要脸的一个毛神!” 喝道:“你修我法门,不告而取也便罢了。还把法门传将出去,予那灭霸,分明不把贫道放在眼中。我见你一尊先天神灵,要留你一个颜面,只让我伏皇徒儿逐你下山,你竟恩将仇报,要杀我徒儿。口口声声说以仙道手段与我徒儿斗法,却经显露真身,还要夺我徒儿法宝。你这等人物,实在恬不知耻。” 言罢,便将掌心葫芦托起:“你若今日不在贫道面前服个软,贫道说不得便要把你留下,斩了你先天肉身,炼了你先天神魂,只把你当个资粮,作那进身之阶!” 便就念头一动,摘了葫芦嘴,里头跳将出来一尊九尺高白白胖胖的婴孩,那婴孩跳将出来,咯咯直笑,绕着太一道人左三圈,右三圈,最后一双眼睛放出白芒,直愣愣盯着吞星,只待太一一声令下,便要斩他首级! 吞星如此戒备,便是早早察知那葫芦危险,似能取他性命。否则以其狠辣,哪里会与太一啰嗦许久?当面怕就动手了。 闻听太一言语,又见葫芦婴孩,吞星只气的七窍生烟,恼怒万分,却不敢有所动作。 只觉若敢动静,那婴孩就要斩了他! 完全没有把握能躲过去! 狠狠压下心头火焰,吞星冷森森道:“你今日便要与我死磕?!” 四十七章 半条性命留与赵昱 “非也!” 太一面无表情:“贫道知你威名,原也不曾打算与你为敌,便是藏经阁,也任凭你来去自如。好歹赚个人情。却不料你这般凉薄,如何还有人情在?好教你知晓:若乖乖服输,道一声歉,还我徒儿法宝,我便任凭你离去。如若不然...嘿嘿!” “欺人太甚!” 若只还回法宝,吞星二话不说。反正对他用处也不大。 但要当着伏皇那等蝼蚁的面,向太一道人低头,那便是万万不能! “哦?” 太一笑了起来:“如此,便是要尝尝贫道这斩仙葫芦的味道?” 那婴孩分明有些急切,一双灵动的眼睛盯着吞星,露出无比的贪婪。 那先天神灵的不灭灵光,对斩仙葫芦,可是大补之物哇! 迎着那贪婪却又纯净的眼神,吞星忽然心头一颤。便好似大冬天里一瓢凉水,从头顶浇落,瞬间把心头火焰浇灭了一个通透。 但作为先天之神,吞星又万万放不下面皮。若只太一一人当面,服个软倒也能忍受。毕竟这太一有手段可以斩他,当个平起平坐,也无不可。 然那伏皇,以及那殿中长老,不过蝼蚁中的蝼蚁,让这些人看见他堂堂吞星服软,心里如何过得去? 心念急转之下,吞星脸上露出一些纠结之色,旁侧伏皇便就以为这吞星就要服软,忽然间,吞星身子一晃,就化成虚无,消失不见! “哈哈哈...” 太一大笑连连:“好个先天神灵,难怪圣母看你不入法眼,却只蝇营狗苟,如小人一般!要逃?!” 却哪里逃得掉?! 太一道人修为境界本质上不及那吞星,若手中没有手段,怕也只任凭其来去。只可惜,吞星早被斩仙葫芦锁定,天上地下,能逃到哪里去?! 太一言罢,念头一转,托起葫芦置于虚空,后退一步,躬身一拜:“请宝贝转身!” 那婴孩面上露出不情愿之色,只好从眼中射出两道白芒,合二为一,杀入虚空消失不见。一个呼吸之后,虚空深处隐隐传来一声惨叫,随后白光卷回,其中卷起半截腰身,婴孩才咯咯一笑,抱起那腰身,投入葫芦中去了。 吞星不能死在太一手中,这是太一早早就有定计。 因此一心要迫使吞星服软,给他个台阶。 没想到这吞星倒也有些骨头,不认输却逃走。 如此太一也不会让他好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只让那葫芦斩下他一半肉身,稍伤他神魂便可。 算是为赵昱作了点帮助。 这也是那葫芦不情不愿的缘故之所在。 若能斩杀吞星,炼了他不灭灵光,葫芦得到的好处,自是无与伦比。 可太一不让,也如之奈何。 “师尊。” 待诸事毕了,伏皇这才开口相询:“不知这夏噬星到底是什么根脚?” 伏皇道人心中疑惑。 “夏噬星...呵,”太一收起葫芦,微微一笑:“他那来头,与圣母一般。” 说完便已回太一宫去了。 伏皇道人怔滞半晌,不禁叹息:“原来如此。” 原来是开天辟地之初的人物,难怪没有丝毫反抗之力,也难怪师尊要给他一分颜面。一瞬间,心中一些杂念一扫而空。那先天神灵,天地而生,与宇宙同在,天生便得了本源大道,又活了不知几多年,自己不是对手,也在情理之中。 想必此前也只当他是个蝼蚁,神通用出不到万一,否则翻掌打灭,哪里还有存活的机会? 只想着日后好生修行,一路登仙,成就大道,再来寻他找回颜面! 憋着一股气,伏皇道人进了殿中,二话不说,闭关去了。 至于封锁麒麟峰的神通,乃是圣母暗暗设下,在吞星离去之后,便已撤去。 麒麟峰还是那麒麟峰,连殿前平台,也不曾损伤分毫。 ... “你斩他一半肉身,还不如直接杀了他。” 圣母笑道:“杀了他,成全你一个名声,那余者也不敢轻视了。” 太一微微摇头:“斩他一半肉身,不也同样成全了名头?若杀他,反倒激起彼等心中怒意,适得其反。” 圣母点了点头:“也罢,随你就是。” 又道:“想来他此番逃得一命,心中很怒,少不得要给你找些麻烦,你做好准备应对了么?” “有圣母在,我何须担心?” 圣母轻轻一笑。 太一说完,只把双眼望着虚空,心中却已想着赵昱那边——怕是此时,当有些察觉了罢? 虽说之前圣母将麒麟峰封锁时空,却也把斗法余波直直转入宇宙星空。伏皇道人与吞星斗法,余波倒也不大,以赵昱修为,若在银河系之外,怕是感应不到。 但太一最后那一下,可是专门搞出了大动静。斩仙葫芦放出白芒,追将出去,不知几多远的虚空,狠狠一击,搅动虚空崩塌不知多少万万里,就算离了室女座,也当有所感应。 这也是太一暗暗给赵昱留下的线索。 他不能够直接联系赵昱,甚至不愿派遣教门弟子去联系。只能通过这样有意无意的手段,来达到这个目的。 赵昱能否找到吞星,并斩了他,夺得命运石板碎片,那就要看赵昱自己的能耐了。 而太一这边,也须得做好准备,迎接风暴的来临。 却说那吞星逃得一条残躯,不知几多远,这才搬运本源,要把身体修复起来。 然那斩仙葫芦凌厉,斩了他留下的一缕锋芒,却也阻他许久。 心中恨怒,自是不必多言。 原以为借了太一教门的法门,可以早早修复伤势,却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搭进去半截肉身,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如今不但伤势更重,连带神魂,也被波及,吞星只觉心中火焰,似乎要把自己吞没! 但想想那太一道人的能为,想想那葫芦,吞星登时畏缩。却转瞬又想到灭霸,只道是若无灭霸,自己不曾传出太一教门的法门,怕也不会遭到太一道人的驱逐,也不会落到如今这下场。 漫威世界的强者,强则强矣,却少有修心者。与那凡人一般无二。七情六欲,从不压制。 他不去想自己的作为对与不对,又善欺软怕硬,知道太一不好相与,只得按下,把那愤怒,转移到了灭霸头上。 四十八章 泥菩萨过江心中寒 当时是,赵昱正在那原属维山帝的天一界神殿之中静修。正是真神合于道,敏感万分之时。突然感到无尽时空维度的深处,通过法则传来的剧烈激荡,登时之间就睁开了眼睛! “斩仙葫芦?” 那葫芦原就在赵昱手中,离开幻圣界之前,才还予了太一道人。由是对斩仙葫芦的气机,赵昱最是是熟悉不过。 “如此动静,莫非太一道友正与谁大打出手?” 赵昱心念转动之间,暗暗琢磨那另外一股被斩仙葫芦激起的陌生气机,同时掐指推演。 这一推演,赵昱就察觉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他并不能直接推算出那道气机来自何人,模模糊糊,此人必定超越了赵昱的道行推算之外。但转念一想,赵昱大概就明白了。 斩仙葫芦杀人,历来悄无声息,白芒一闪,头颅滚滚。哪里会搞出如此动静? 太一这样做,分明有所指引。 “莫非...是吞星?” 想到这里,赵昱眼中精光大放! “是了,必定如此。否则以太一道友的性子,绝不会以站下葫芦搞出这般动静来。” “定是向我示警,予以指引。” 太一什么性子,赵昱自然知道。同出一源,怎会不知? 若已是威震寰宇,作了那道祖,倒也不存在。但如今,仙道教门在这方宇宙之中,并不具有优势。遮遮掩掩都来不及,怎会大模大样搞出这般动静来? 赵昱非但想到了太一道人是为了给他指引,同时也想到了太一道人另外的打算。 “想必太一道友已经做好准备了罢...” 赵昱长身而其,信步就要走出神殿,去寻那吞星。却又顿住脚步,来回踱方,细细斟酌起来。 “斩仙葫芦合了大圣的不灭灵光,威能暴增,以吞星如今的状态,必定要吃大亏。这倒是便宜了我。不过动静毕竟太大,难免引起某些目光的关注,如此...还需小心谨慎一些,免得落入有心人的彀中。” 赵昱思虑严密,想到一些疏漏,心里便就有了定计。 当下出了天一界,步入时空维度,消失不见。 ... 灭霸也非常人,有堪比天仙的伟力。那吞星初与伏皇道人斗法之时,他便就有所察觉。盖因天神之颅就在银河系范围之内,相距并不十分遥远。 原本灭霸拿到八卦八门天元法,兴冲冲回到天神之颅转修此法,正要闭关,察觉如此动静,也不得不暂时按捺下来。 吞星拿出多门高等功决,不乏太一教门诸峰掌峰首座所修的高深法门,但他却选择了八卦八门天元法,不得不让人赞叹灭霸的智慧。 灭霸之前所修法门,乃是坎离水火法。修行这些年来,灭霸对仙道奥妙,也非是一无所知。至少知道先天八卦的一些道理。 实际上,坎离水火法就是八卦八门天元法的一部分,主修坎离水火。他便想着,若改换八卦八门之法,乾坤山泽风雷水火齐修,齐头并进,又有其余数门以为平衡,便能解决水火相冲的弊病。 这个想法并没有错,实际上,若是真正的仙道修士,有师父指点,要么从水火修五行齐全,要么走八门八卦。但可惜的是,灭霸并没有人指点他。 越是复杂高深的功法,实际上忌讳就越多。他修行八门八卦,遇到的难题一定比坎离水火还要多。 当然,灭霸如今是不知道的,他正信心满满,意气风发。 不过察觉到虚空中传来的激荡,灭霸心中的高兴登时消散一空,心思一转,咯噔一声,就有了许多不妙的猜测! 尤其随后,更遥远的虚空中,传来的激烈了无数倍的气机,那种让人遍体生寒的气机,更是让灭霸打了个寒战。 这不知隔了多少维度时空传来的气机余波,都让灭霸心头发寒,尤其其中一方,气息让他感到熟悉。那么交手双方的身份来历,瞬间就有了答案! 吞星! 而连续两次气机激荡,相隔还不到盏茶功夫,第一次明显来自世界树界域方向,另一次虽然隔了无尽遥远,但两次之间如此紧密,难道是巧合么? 另一方必定是太一教门的人! 而谁,有那个本事,能把吞星从世界树界域赶出来,在极为遥远的虚空深处斗了一下,就可想而知了。 “死亡之神...还是...太一?” 灭霸第一个想到的,是太冥圣母。 第二个才是太一。 因为在灭霸看来,太一强则强矣,然较之他灭霸,差距并非无限大。以灭霸心目中太一道人的强横,要对付吞星,不可能。 但随后,灭霸又有些犹疑。 那太一道人来历神秘,每每行事出乎意料,并不能排除是他的可能性。 “吞星一定是被发现了...” 转念之间,灭霸想到更多:“莫非今日吞星与我功法之事,被太一知晓了?” “不妙,大大的不妙!” “若非是知晓了吞星今日行为,太一又如何会发难?如此,未免会牵连到我!” “非但太一...”灭霸作为一个枭雄,从不惮以最恶略的想法,去称量其他人:“吞星若是吃了大亏,又奈何不得太一教门,必定会迁怒于我!” 这样的事,灭霸自己作的也不少。眼下他冷静非常,一瞬间就想到了这个可能。 想象吞星气势汹汹来寻他麻烦以解怒火,灭霸就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太一教门不怕吞星,他灭霸可不行。 “该怎么办呢...” 逃? 宇宙之大,杳无边际。但得罪了先天神灵,天上地下,又能逃到哪里去?! “投靠太一教门?” 灭霸又冒出这个想法。 但总是不甘。 好端端一个宇宙霸主,原也与太一道人争锋,到头来却要借太一道人的羽翼活命,实在是丢尽了面皮! 又想到其他的先天神灵,但灭霸也否定了。 不是不能,而是急切之间,找不到人。 如吞星那等人物,报起仇来从早到晚,哪里容得许多时间? 况且那高高在上的先天之神,与吞星本质一样,同出一个时代,都是熟人。若投靠的人选错了,岂非送上门去送死?! 灭霸忽然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可想! 若是当初,与生命法庭还有联系,但生命法庭的脑袋都在世界树界域外挂了许多年了。 “要是太一能杀掉吞星就好了。” 他不免发出如此感叹。 太一若是找上门来,想来还有转圜的余地,大不了投靠他,作个打手,就像那被仙道教门收服的许多神灵一般,然后再徐徐图之。可吞星找上门来,又有什么说项呢? 四十九章 灭霸借势渡劫难 正在灭霸绞尽脑汁之时,他的养女卡魔拉来了。 “父亲。” 灭霸连忙收敛心绪,脸上表情重归霸气,道:“怎的?” “那三位...”卡魔拉顿了顿:“他们又在催促了。” “维山帝?” 灭霸皱起了眉头。 他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哪里还有心情去管维山帝。 正要呵斥,却忽然之间,心中却闪过一缕灵光。 随即便哈哈大笑起来。 卡魔拉一脸茫然,不明白自己这个养父兼仇人怎会发神经一样的突然大笑,但她不敢发出疑意,连忙垂头束手。 就听灭霸道:“快,去把三位法神请到这里来,就说我有吞星的消息了!” “啊?” 卡魔拉一愣。 “还不快去!”灭霸呵斥道。 卡魔拉连忙去请维山帝去了。 灭霸才暗暗感叹:“这么好的靶子,我怎么差点就忘了呢?” 嘴角自是会心一笑。 这维山帝不知靠了谁人,竟来寻吞星的踪迹,想必那背后之人,必定有些能耐,至少不惧吞星,而且与吞星之间,必定不善。如此,他灭霸再蠢,也知道借势的道理。 可恨之前差点忘了,解开危机的机会,可不就摆在眼前么! 心里计较着,把前前后后都梳理通透,维山帝就到了。 “灭霸,听说你已经有了吞星的踪迹?” 阿戈摩托当即开口。 那语气,颇为有些激动。 毕竟被赵昱所制,如果能早早完成赵昱的交代,对他一家三口而言,自然不是坏事。 灭霸点了点头:“请坐,听我慢慢道来。” 维山帝三人对视一眼,便落座了。 灭霸才道:“实则我早有些吞星的消息,只是不够确切。你们三位与我,毕竟有些血脉上的关系,我灭霸虽然对外人不假辞色,却也不会陷你们于不义!” 这话说的好听,但维山帝三人可不是木梆脑袋,只当左耳进右耳出,心中浑然也不在意。 只是面上嘛,倒是频频笑意。 灭霸笑道:“由是我亲自走了一遭,确定了消息的准确性,这才把三位请来,详细告知。” 阿戈摩托三人登时直起了身子。 不论灭霸的那些托词说的如何,他们只关心答案。 “这件事对我们很重要。”阿戈摩托道:“如果不出差错,灭霸,你将会得到我们的友谊。” 灭霸大笑:“我灭霸最喜欢与强者交好。” 便才一一道出:“我早闻手底下有人说,在世界树界域周围,曾发现过吞星的踪迹。但我不敢肯定,于是此前,专程往世界树界域走了一遭。不出我所料,那吞星果然在世界树界域,就藏在太一教门的眼皮子底下,还作了太一教门的弟子!” “哦?!” 维山帝三人不禁讶然。 “他为何会去世界树界域,还作太一教门的弟子?!”阿戈摩托惊讶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灭霸摇了摇头:“我发现了他,但没有惊动他。毕竟吞星非同寻常,三位也是知晓的。那可是古老的神灵,伟力无边。” 维山帝深以为然。 “三位的托付,我一直放在心中。但心想,那世界树界域也是个险地,不但三大仙道教门的根脚都在那里,还有另外一位古老尊崇的神灵!” 维山帝一听,就明白过来。 作为原本无限的从属,他们如何不知道死亡之神看押镇守无限的事? 分明灭霸口中所言,就是这位死亡之神。 死亡之神可不比吞星。那吞星受过重创,不复鼎盛伟力。但死亡之神却不然。这些事,灭霸虽然不太清楚,但他们却非常了解。 虽然从赵昱口中听闻无限已经脱困,但死亡之神是否离去,这就说不定了。其中一些奥妙,赵昱毕竟不会跟他们详言。但不妨碍他们的猜测——世界树界域如果还有一位先天尊神,那必定是死亡之神无疑。 世界树界域,的的确确,是个险地。 “我心想三位要寻吞星,不论作何打算,若在世界树界域与他照面,怕是不好。于是我便越俎代庖,为三位作了点事。” 灭霸说到这里,笑起来,声如雷震:“我悄然把吞星的消息,告知了太一教门!” 维山帝三人一听,暗道灭霸狠辣诡谲,但却齐齐露出了笑容。 灭霸又道:“然后我便立刻返回了天神之颅。此前虚空深处连续传来两次气机激荡,以三位的伟力,必定感受到了。我想三位如此紧急询问消息,必定也是与此有关。” 维山帝齐齐颔首。阿戈摩托道:“我正是感应到那让人震惊的气机波动之后,这才按捺不住。” 毕竟他们来到这里时间并不长,以这等人物的耐性,心性再差,三五十年也该是也等的。正是因为感应到那种波动,尤其后来一次让人心头发寒的波动,维山帝才按捺不住,连连问询卡魔拉。 “如今听你一说,大略该是世界树界域的仙道教门出手,把吞星逐出来了罢?不过那仙道教门有这样的强者?” 阿戈摩托道。 不是他看不起仙道教门,他们三人如今,不也是被仙道修士所制么? 但吞星的来头,实在太大。较之而言,他们更相信吞星的力量。 “莫非是死亡之神出手?” 灭霸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三位大概是小觑了那仙道教门。那些个掌教、天帝,可都是深藏不露的人物,有许许多多让人摸不透的手段。不过具体情况,我也不知,或仙道教门,或死亡之神,大概都有可能。” “如此说来,吞星的确仙踪了。” 阿戈摩托点了点头,转言却道:“可如今吞星被逐出世界树界域,以他的神威,又该怎么找?你此前作为,还是太过大意了。应该早早告知我等,做好准备才是。” 颇有些责备。 灭霸不以为意,笑道:“三位大概以为,吞星这一走,又要杳无踪迹。但却忽视一点。” “哦?” 三位略略疑惑。 灭霸道:“我给吞星挖了个坑,你道吞星是如何大度的人物么?以他的能耐,必定会知道是我作的。他奈何不得世界树界域的仙道教门,奈何不得死亡之神,必定会迁怒于我!” 维山帝听了,精神不禁一震,齐道有理。 灭霸继续道:“我就在这天神之颅,等吞星缓过气来,必定会来寻我出气。如此,呵呵...” 维山帝三神齐声大笑。 五十章 取宝神煞大阵 维山帝三神为赵昱所制,神魂之中下了咒法。然紧箍咒着重于制人,而非监视。由是隔着无尽星空,赵昱随能感应到维山帝所在,却也无法直观的知晓维山帝的行为言语。 此时赵昱正在物质层面之外的时空维度之中行走,并不知晓维山帝的状况,除非维山帝主动触动禁法联系赵昱。 早前猜到吞星行迹,赵昱便离开天一界,打算先去都天神煞大阵所在之处,取回灭绝神光罩,再来细细计较。于是这一路行走,不多久,便一头扎破空间壁障,眼前却不正是那三国交界的兵家必争之地? 对修行有成的修士而言,若在主物质层面遁走,这速度,就要慢上许多。譬如赵昱,一身伟力能斗败真仙,可在主物质层面的星空之中,一步跨出,也不超过十光年的距离。 但若打破空间壁障,进入虚空之中的时空维度,于其中行走,便譬如捷径。亿万光年,也只等闲。 实则赵昱所知的许多仙道法门,多是在主物质层面遁走的遁法,譬如大圣的筋斗云,譬如纵地金光,譬如化虹之术,无不如此。 其缘故不在漫威宇宙,而在盘古宇宙。 盘古宇宙的主体那洪荒大陆,空间最是稳固,又因天道唯一,稳稳镇压时空,由是要于虚空维度行走,便难之又难。在洪荒大地之上,不得太乙道果,万万是打破不得空间壁障。 而这漫威宇宙,则差了许多。一则本源散开,化作无数平行宇宙,时空维度薄弱到了极点。又无天道镇压,天道圣器破碎,没有起到半点作用。所以大略除了少许特殊的时空世界,譬如天道圣器或先天神灵诞生的起源之地,余者绝大部分,那空间壁障,都薄如蝉翼,一捅即破。 普遍来讲,只要入的化神,就能打破空间壁障,在无尽虚空中游走。 诸般于物质世界遁走的仙道遁法,也并非那样简单。就似乎大圣的筋斗云,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但须得知晓,以大圣的修为,一个弹指不知能翻多少个筋斗。 而且还是在洪荒大地。 若在漫威宇宙,那一个筋斗,就不知要翻出多远了。 空间的稳固、强弱,是决定性的因素。 何况这些遁法,尤其高深的遁法,本身就蕴含大道。修成遁法,便领悟了其中的大道,施展出来,自是无有不如意者。 赵昱从虚空中走出,遥遥便望见那当中一口黑洞。 更让人感到好笑的是,此时在赵昱眼皮子底下,那三大帝国的舰队,正在混战。 不过是小规模的交锋,一方不过百十艘战舰罢了,倒也不值得惊奇。这样的局部战役,在三大帝国边境上,随处可见。也影响不到大局。 总归是乏了,要玩的刺激的。这些军队常年驻扎在这里,不可避免会有这样的情绪。 不过这样的战役,对都天神煞大阵大阵而言,却是好事。战争越频发,规模越浩大,产生的煞气戾气,就越浓厚,正是那都天神煞大阵的食物。 这大阵立在这里,以这黑洞为根基,其影响的范围,至少遍布周边两个河系。只要这两个河系之中,有煞气戾气秽气产生,统统都要被汲纳,化作大阵成长的养料。 赵昱自不去管那凡俗之间的征战,却便一步跨出,到了那黑洞之前,掐了个印诀,那黑洞中心,便隐约现出一道口子,然后一点红彤彤的光,从中飞射出来,眨眼落在赵昱掌中,正是一个古拙模样,密布着诡异黑红道纹的圈子——九天九地太阴神煞灭绝神光罩。 赵昱将这宝贝置于其中,换算地球时间,已逾三十载。 早前便就说过,这宝贝,只需在大阵之中孕养三九二十七载,便可告成。是时赵昱却并未来将其取走,盖因不知吞星踪迹,不如放在其中多多孕养几年,也增添一分威能。 如今既知吞星踪迹,赵昱这才来取走此宝,为其作最后一步炼制。 这宝物,以定海神针返本还源,经由先天至宝乾坤鼎炼制而来,如今炼入神煞,合该要回炉祭炼圆满。 取回神光罩,赵昱张口吐出乾坤鼎,那宝鼎滴溜溜一转,化作巴掌大小。赵昱这又将神光罩投入其中,合上鼎盖,打出几道印诀,任凭那乾坤鼎精雕细琢。 这些年来,赵昱勤修悟道之时,也不曾放松了对乾坤鼎的祭炼,到如今,将将快有百万分之一,能够发挥此宝伟力愈强。 不过毕竟是先天至宝,非圣人至尊不能全数炼化。到如今,祭炼起来也是愈发困难,犹如蚁行。 赵昱估摸着,若无机缘,以如今的境界修为,最多祭炼个百万分之一便要裹足不前了。 然则即便只祭炼了百万分之一,即便连其中一道先天道禁,都不曾祭炼成功,可先天至宝的威能,的的确确,让人震撼。若赵昱与人斗法,用出此宝,便是堪比真仙境界的大能,翻掌之间也能炼成精气。 要知道,这乾坤鼎还不是杀伐至宝。若是盘古幡,嘿嘿,百万分之一的祭炼层都,挥一挥旗幡,金仙也要杀给你看。 说起这先天之宝,较之寻常法宝,又多有不同。其为先天所生,道之所在,先天道禁自成。每一道先天道禁,就是一条完美的本源大道。若能炼化一条先天道禁,领悟完整,成就太乙道果不在话下。 不论先天灵宝还是先天至宝,皆是如此,区别只在于蕴含的本源大道的多寡和高下之分。 所谓高下,实则也不是高下。只是其本源大道在宇宙本源之中,所占比例的多寡而言。 譬如先天五行大道,乃是宇宙基础,所占宇宙本源的比例,颇为广大。其所生的先天之宝,少说都是中上品。譬如盘古力宇之中的五方五行旗,都是上品的先天灵宝。 大道之数五十有五,由是这道之所成的宝物,其先天道禁,最多也只五十五道。而宇宙天道,只得五十之数,演化只七七四十九数。由是宇宙本源之下,最强的先天至宝,也只四十九道先天道禁。 五十一章 名讳天一真君 以先天道禁分先天品级,五九之数往上,皆为至宝。四九之数往上,皆为上品先天灵宝。三九之数往上,则为中品先天灵宝。二九之数往上,则是下品先天灵宝。二九之下,先天之宝。 至于七七之上,有五十道及以上数的先天道禁的,皆为混沌至宝。譬如盘古斧之类。 另有特殊一类,便是天道圣器,此宝有四十九道半的先天道禁,超过先天至宝,稍次混沌至宝,为宇宙之根,镇压之源。 赵昱如今手中这尊乾坤鼎,有四十七道先天道禁,只比开天三宝少了一道,在盘古力宇之中,也是少数几尊与盘古斧牵连不深的先天至宝之一。 其因四十七道先天道禁,至少要祭炼到万分之一,才能炼化一道先天道禁。 休说四十七道,须得炼化四十七分之一,才能炼化一道。实则不然。 先天道禁层层叠加,融合牵连,每一层的难度增加许多倍,由是祭炼万分之一,便能炼化第一道先天道禁。 若到那时,赵昱少说也是炼成不灭灵光的金仙了。 这还是赵昱非同寻常,所修功法,所悟大道皆超乎常人的缘故。若是一个寻常的金仙,非得要太乙级数,才有可能炼化一道。 而更多的可能性,是永远无法炼化。 炼化先天道禁,实则便是领悟其中的完整大道。不是说道禁在那里,你就能领悟到。这要看个人的悟性、缘法。盘古力宇之中,大能先天所生,生而有先天灵宝伴身,可绝大多数,到应劫身死之时,也不曾把伴生灵宝祭炼圆满。 由是先天灵宝诱人,却又拒人于千里之外。 闲话休提。 赵昱取了神光罩,信手放入乾坤鼎中,慢慢祭炼。一边就转身,打算先回天一界,主动催动乾坤鼎,把神光罩尽快祭炼圆满。 主动和被动,一字之差,但效果,却天差地别。 若任凭乾坤鼎缓缓祭炼,说不得十载八载才能圆满。若赵昱以法力催动,以道行烙印,最多一年时间,就能大功告成。 如今吞星既显露了踪迹,那便时间有些紧迫了,耽搁不得。 正打算走进虚空,忽然之间,赵昱脚步一顿。 分明真神察觉有异,细细一感应,原来是维山帝主动触动了紧箍咒。 “莫非作死?” 但转念一想,赵昱又否定了:“定是也察觉到吞星踪迹,向我上禀!” 原本打算立刻催动禁法,使维山帝吃点苦头的事,也立刻按捺下来。 赵昱抬头,顺着感应的方向望去:“银河系么...” 赵昱不禁斟酌起来。 维山帝触动其神魂之上的禁法,若非作死,必定有要紧的事。莫非吞星就在他们附近? 然如今,神光罩尚未祭炼圆满,还有瑕疵。没有哪个修士,会傻到用有瑕疵的法宝。除非生死关头。 赵昱心念转动:“我这宝物尚未祭炼圆满,但吞星的踪迹,又耽搁不得。一旦错过这次,他一走,又要到哪里去寻?” 真真是两头为难。 想来想去,赵昱心头一定,抬步往跨入虚空,往银河系方向而走。 吞星最重要。 何况要加快祭炼神光罩,也不是没有办法。那乾坤鼎中,浩瀚如海的本源精气,倒是可以燃烧一些,拿来催动乾坤鼎,使之尽快把神光罩祭炼圆满。 于是一边赶路,一边便催动乾坤鼎,燃烧了一些本源精气,促使乾坤鼎威能大盛,祭炼起来,快捷如意。 至于消耗的本源精气,赵昱倒是不在意。那鼎中精气如瀚海,只这神光罩的最后一步祭炼,用不了多少。 盏茶功夫,大略估算到银河系已至,赵昱弹指一划,从虚空中走了出来。 四下里一看,真神感应,便就直接锁定了维山帝三人所在的地方。 距离实在不远,不过千八百光年而已。 赵昱纵身一晃,化作一道迷迷蒙蒙的神光,即刻向维山帝所在之处赶去。 半柱香的功夫,天神之颅已近在眼前。 赵昱神识横扫,把这一方星空,都纳入心中,下一瞬,便已将这比一颗星球还大的天神之颅里里外外,摸了个通透。 “灭霸?” 赵昱略略有些惊奇。 他倒是没有想过维山帝会来寻灭霸。 不过转念之间,倒也明白过来。灭霸势力庞大,借助其触角寻找吞星,倒是个不错的选择。这跟赵昱选择维山帝没有什么区别。 微微点了点头,赵昱身形一晃,下个亿万分之一的弹指,分明已出现在那天神之颅顶层的大殿之中。 五双目光,齐刷刷射来。 其中三人,分明复杂,又松了口气。这是维山帝。 另外两人,一个锋利,赵昱放眼一看,不是灭霸又是何人?至于另外一个,目光好奇,却是个绿皮肤的女子,站在灭霸身边,规规矩矩,看也是偷看。 “真人!” 维山帝见状,齐齐起身一拜。 要说有多情愿,倒不见得。只是为人所制,不得已罢了。 赵昱也不在意,甩了甩袖子:“不必多礼。” 而那灭霸,此时开口了:“阁下便是三位至高法神背后的人?!不知阁下名讳?” “你便是灭霸?”赵昱状作不识得灭霸模样,微微颔首道:“贫道便是维山帝背后的人,至于称呼么...你可以称贫道天一真君。” 这对外的尊号,赵昱之前倒是忽略。 便是维山帝,也不知他身份来历,只以‘真人’相称。而‘真人’,便是仙道教门之中,对证就元神修为以上的修士的尊称。 听到灭霸问起,赵昱心头一转,便给自己安了个‘天一真君’的尊号。 “天一真君...”灭霸心头咀嚼片刻,一边暗暗震惊于这道人的修为——竟看不出深浅,似乎比那魔尊和天帝,都要高深许多! 于是满脸堆笑:“真君到此,端是蓬荜生辉,快请上座!” 连忙把自己的尊位给让出来,请赵昱就坐。 赵昱不以为意,摆了摆手:“不必了。本君接到维山帝传讯,匆忙赶来,莫非吞星行踪已定?且快快道来!” 分明不予客气。 灭霸许是心头不虞,这喧兵夺主,作为主人,的的确确,不太爽利。但维山帝的行为,他都忍了,何况眼前这站在维山帝背后的道人?! 他随不知何时竟出了这样一个强横无比的道人,但的确不敢怠慢,于是与维山帝三人你一眼我一语,连忙把前前后后说了个通透。 赵昱同时掐指推算,以为验证,却察觉其中有些弯弯绕绕,虽然迷迷蒙蒙,但赵昱什么智慧?心头转动之间,就觉察到了其中灭霸的一些手段。 五十二章 吞星一击兀临头 赵昱暗暗掐算片刻,也只电光火石,察觉到一些异常之处,不禁把目光,就落在了灭霸身上。 这一看,隐约发现眼前这灭霸,似乎有些不一样。 目中一缕神光萦绕,正待细看,却突然间,乾坤鼎从眉心跳将出来,滴溜溜一转,化作丈余高大,耸立在赵昱头顶,垂下条条瑞气道道神光,把个赵昱周身护住,滴水不漏。 也在同时,心中陡然生起一缕警兆! 赵昱反应不可谓不快,只见他大袖一拂,化作一个黑洞,兀的向旁侧维山帝三人罩去! 当此时,赵昱那大袖凌空,刚把欧希特与阿戈摩托罩住,霍戈斯只罩住一半,那天神之颅外的星空中,便嘣的一声虚空裂开,一只狰狞恐怖的兽爪从中探将出来,狠狠就是一搅! 这一搅,天翻地覆! 浩瀚一片星空,附着时空维度,诸般物质,无论能量,及至于法则,瞬间化为虚无!周遭数个星系,恒星行星,种种天体,也在一瞬间经历了从有到无的过程。 若在遥远处,便只看到那兽爪探出,把个黑黝黝如幕布一般的星空,打破出一个巨大的窟窿来! 无量的剧烈震动四面八方铺将开来,几个呼吸的功夫,便不知波及到了几多恒星系,不知几多生命星球,在这一击之下,归于寂灭。 宇宙本源很快反应过来,一道道法则,在凡人不可见的领域,形成一条条巨大的锁链,就像一张大网,把这片混沌的星空锁住,并要将其修复。 一尊浩瀚无边的魔神,从虚空中走出来,上半身鳞甲密布,黝黑黝黑,散发出古老无比的气息。而下半身却崭新崭新,色泽分明浅薄。 上下对比,给人一种极度别扭的感觉! 就仿佛时间在他身上,产生了截然不同的效果。 乾坤鼎放出条条瑞气,把赵昱护住。他本在那片搅成混沌的星空之中,却又在其外。无边的震荡,就似乎清风拂面,从身旁吹过。 先天至宝超越一切之外,便是宇宙本源,也无法对这样的宝物形成有效的遏制。拥有先天至宝的圣人,能够完全催动至宝威能的圣人,他们若是斗法,便是超越宇宙之上了。 若不打出真火,圣人交手,就如表演一般,明明在宇宙之中,却不会对宇宙造成任何伤害。 盘古力宇圣人交手,很多时候都是隔着无尽的时空维度,最多把自己的证道至宝丢出去,玩一玩。而且每每斗法,都平淡无奇,连空气都不会波动一下。 但若真斗起了火气,便譬如那通天教主曾说过的一句话:“毁灭宇宙,重造乾坤又何妨!” 说了这么多,无外乎表明了先天至宝的超然性。曾经赵昱将两个宇宙不同的天道圣器的碎片放在一起,能透过乾坤鼎的护持,把他压的肉身崩溃。 但那是天道圣器,完整的天道圣器,品级还在先天至宝之上,自然能对先天至宝进行一定程度上的压制。 但如今动手的这位,又如何能与天道圣器相提并论?! 只不过非常突兀,又因其根脚非凡,连赵昱都没能事先及时察觉,而乾坤鼎却已感应到,并自主护主了。 乾坤鼎超越眼前诸般毁灭之外,赵昱在瑞气护持之下,如同一个局外看客,分明不受涓滴影响。 倒是他袖袍之中的维山帝,那霍戈斯,因赵昱护持不及,这一击降临之时,还有半边身子在外,由是只剩下半截,死倒是没死,只是受了重创。 实际上这一击,就算没有乾坤鼎护持,赵昱也不见得就怕了分毫。这一击,不过真仙威能罢了。以赵昱如今的强横,便是任凭其威能全数落在身上,也打不破他的鸿蒙真身。 不过有乾坤鼎护持,万法不侵,至少不落面皮,也是个好处。 只可怜了这天神之颅中诸多生灵,那也曾是在宇宙中搅风搅雨的黑暗人物,却稀里糊涂全都化作了虚无。堪比真仙一击,他们的真灵,都不曾逃脱,全然已是回归宇宙本源了。 大略也只有灭霸,还完好无损。 是真的灭霸,而不是之前当面的灭霸。 在那一击降临之时,赵昱清清楚楚的看到,那灭霸被直接命中,然后回归原型,分明一个替命人偶,随即飞灰了去。 也难怪赵昱当时感到有些不妥,若这一击稍后降临,怕也是看出来了。 也不知这灭霸什么时候搞到一个替命人偶,想来不出魔尊与天帝之手了。 除此之外,灭霸不可能从任何地方拿到这样一件保命的底牌。想来真正的灭霸早早就远离躲藏了起来,留下这一个人偶,以敷衍维山帝和赵昱,并把赵昱和维山帝拖下水,为他挡劫。 “果然是个枭雄。” 赵昱抬眼望,见那混乱之中,一尊浩瀚魔神若隐若现,只两只巨大的眼睛比恒星还要耀眼无数倍,正在这片混沌中扫视。赵昱不禁暗叹,只道是自己竟也被灭霸算计了一场。 不过也算不得什么。 目的不是达到了么? 那魔神,不是吞星,又是何人? 至于灭霸,想必也是气数未尽。便暂且先放下,日后再慢慢讨回来。 赵昱抬步穿梭于混乱之中,眨眼功夫,已是到了那魔神面前。 “哪位道友当面大动干戈?贫道天一,有礼了。”赵昱状作不识得吞星,口里虽道有礼,语气却分外森然,似有问罪之意思。 吞星分明吃了一惊! 他对自己的手段,有足够的信心。他不认为,除了那些老朋友,还有谁能在他一击之下活命!而且分明他不曾感应到这其中还有生命的气息! 但眼前这个自称天一的道人,却给他脸上狠狠的来了一下。 “你是何人!” 吞星惊过之后,想起此人语气,心中登时恼怒,打量喝道:“你也是个仙道修士!” “然也。” 赵昱稽首又礼了一礼:“贫道天一,有个诨号,称作天一真君。” “天一真君?你如何在此!?莫非要与我作对!”吞星打量着这道人,语气咄咄,心中却分外警惕。此前在太一道人手中吃了大亏,吞星即便再是狂妄,再面对这些修士的时候,也不得不心生警惕。尤其能在他一击之下浑然无恙的,必定不是小角色! 他拿眼瞅了瞅赵昱头顶的乾坤鼎,瞅了一眼,又一眼。 “道友此言差矣。” 赵昱眉头一挑,语气带着质问:“道友倒打一耙,倒是贫道的不是了?贫道还要问问道友了。贫道自在此处逍遥,道友为何不分青红皂白就动手,是要挑衅于我?!” 五十三章 得寸进尺勤勒索 吞星闻之更见恼怒。 虽则眼前这天一真君让他着实摸不准深浅,感到有些棘手,但终归是不愿落了面皮。天大地大,面皮最大。当初在终南山,面对那斩仙葫芦的威胁,都不曾服软,眼前这里,又如肯说半个软字? 便就喝道:“本神想动手便动手,难不成事先还要与你作个说明!兀那修士,你若识得时务,便快快退下,尚能逃得一命。如若不然,恼了本神,翻掌打死你!” 似乎觉得这话还不够强硬,又补充一句:“本神毁灭天神之颅,正是高兴时候,才与你多说一句,你不要不识好歹!” 赵昱看的清楚,心里不禁暗笑。 这吞星分明心虚,看不透赵昱,不愿大动干戈,又不愿说几句软话,这才拐弯抹角,说出这一番话来,还稍显生硬。想来此人,自诞生以来,怕也少有这般体验,没有经验,难怪如此。 毕竟根脚非凡,先天神灵。若换个角度,赵昱自身也是先天所生,怕也难逃出这种高人一等的先天桎梏了罢? 不过赵昱面上神色,却仍然森肃,道:“道友也是个不得了的人物,却怎生这般无礼?!我与道友无冤无仇,连见过道友都不曾,道友毁灭这天神之颅,我无话可说,然以道友神通,难道不该细细查看一番,再来动手?道友如此霸道狠毒,实令贫道心中寒意顿生!” 说到这里,话音一顿,赵昱眼睛眯了起来,隐隐寒光闪烁:“好教道友知晓:若今日不给贫道一个说法,贫道如何肯与道友干休!” 吞星瞠目,竟有种骑虎难下的感觉。 便如赵昱猜测那般,他的的确确,不愿与这看不透的道人大动干戈。早前被斩仙葫芦所伤,好不容易修复身体,但根基损伤,却令人心痛。一股怒火发泄不出,这才转身就来寻灭霸霉头。说到底,如今他较之与太一斗法之前,更弱了一分,又安知眼前这天一真君,又有什么奇怪手段? 若他那头顶的东西,与那太一手中的葫芦一般无二,岂非还要受难? 但这道人口口声声要讨说法,难道真要给他道个歉不成? 吞星念头一转,喝道:“兀那道人,你可知本神是谁?!” “哦?” 赵昱心头微微一笑,口里却道:“道友何人,难不成说个名头,贫道便要退避三舍?!” 吞星大怒,道:“你且竖起你那耳朵,好生听着:我乃是宇宙诞生之初,自本源而生的先天之神,司职吞噬。那道人,你敢不怕我?!” 赵昱脸上登时露出震惊之色,叫道:“竟是先天之神?!” 分明神色,有些退却之意。 心里,却在暗暗发笑:“我却与你好生乐一乐。” 道:“尊驾既是先天之神,却为何...为何...” 吞星见状,果然自得一笑:“为何怎的?本神要动手便动手,便是波及了你,你也得乖乖受着。你竟敢质问于我,讨要说法,嘿,你且听好喽:若识时务,乖乖奉上一份礼呈,使本神高兴,如若不然,本神就拿你问罪!” 这说话之间,龇牙咧嘴,作出凶恶之象,竟反过来威逼赵昱了。 赵昱有些瞠目结舌,暗道这吞星果然不当人子。自己这边稍稍露怯,他就得寸进尺。 心里这般想,脸上自不表露出来,却微微稍退几步,作难色:“尊驾先天之神,如何能看得上贫道这副身家?莫非说笑?” 吞星心中大笑,畅快不已,只道是自己这名头果真好使,竟把这道人给吓住了。念头一转,不禁贪婪的盯上了赵昱头顶的乾坤鼎。 那宝鼎他自看不出所以然来,但本能觉得,应该是个好东西。 就喝道:“兀那修士,休要与我多说废话。快快把你宝物奉上!否则本神就亲自来取!” 赵昱大略也是无聊的久了,虽则早早计较要诛了这吞星,夺他宝物,但当面了,却发现这吞星也是个有乐子的。不禁就暂时按捺,打算虚与委蛇,与他乐一乐。 闻言脸上难色更甚,作状斟酌,好一会儿,才犹犹豫豫,从怀里掏出一只玉瓶,那玉瓶里外通透,其中满满一瓶液体,粘稠晶莹。 却捏在手中,紧了又紧,犹豫道:“贫道这里有一瓶本源之炁,乃是贫道耗废无数时间和功夫才搜集起来,原本打算自用,将修为推进一步。不过尊驾当面,我不得不敬...只是...” 赵昱揭开那瓶锥,一股子本源的味道散发出来,引的那吞星眼睛都瞪出了眼眶。关键是那玉瓶内藏空间,怕不有一颗星球那般大小,其中满满一瓶,如何不让人心生贪念? 若只几滴,吞星自不在意,实在太少。但堪比一颗星球那般体积,就算是吞星,也不得不为之流口水。 “拿来,快快拿来!” 吞星连忙伸手。 赵昱顿时闪开,叫道:“尊驾可是说话算话?贫道若予了这瓶本源之炁,尊驾便不计较贫道冲撞?” “不计较,自然不计较!” 吞星连连答道。 “好。”赵昱长长的吐出口气,摊开手掌,玉瓶飞起,直奔吞星而去。吞星连忙接下玉瓶,看了有看,脸上布满了怎么也掩饰不住的兴奋。 有了这瓶本源之炁,只需蛰伏一段时间,他那伤患,必定要恢复许多! 赵昱此时,便作状要走。 那吞星尝到好处,哪里肯放人,一个闪身,就把赵昱拦住。他那真身,浩瀚广大,如同竖立在宇宙中的一堵墙,拦的结结实实。 赵昱作状神色大变,叫道:“尊驾何意!?” “嘿嘿...” 吞星嘿笑连连,一边把玩玉瓶,漫不经心道:“难得你遇到本神,如何要这般匆忙?不如好生详谈一番,亲近亲近,可好?” 赵昱神色颇有些色厉内荏道:“尊驾竟是这般人物,贫道着实瞎了眼!我道是先天之神胸怀如宇宙广大,竟怎生出了你这样一个败类?!” “你敢骂我?!” 吞星怒火一烧:“快快把你宝物交出来,让本神满意。如若不然,今日必定要你陨落在此!” 赵昱神色又犹豫了。 在吞星看来,这天一真君,分明不愿与自己硬碰,颇为有些顾忌。于是心中更是放松,大笑道:“快交出宝物!” 五十四章 鸿蒙战法造化拳 赵昱似乎无奈到了极点。 看看那吞星广大无边的真身,又露出些许畏惧。 只好又拿出一块铜锭,依依不舍道:“此乃首山之铜...” “拿来吧你!” 又拿出一团灵光:“此乃呼名夺魂术神通符印...” “拿来吧你!” 赵昱几乎要苦出声来的模样,连连拿出好些宝物,都被那吞星一一收了,却不见那吞星满足,反而更见贪婪。一双比恒星耀眼万倍的眼睛,就直愣愣的盯着赵昱,似乎要把他榨个一干二净! 赵昱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一阵青一阵红,让那吞星心里笑的几乎要跳起来。 这是个宝库哇! 予取予求的宝库! 不容易呀,吞星暗道,他倒霉了这么多年,今日终于遭逢好运。 又是宝物,又是功法,又是法术,又是神通,爽利!实在爽利! 赵昱此时,咬牙切齿,一只手在怀里摸了又摸,最终摸出一个黑红道纹的古拙圈子,看那模样,几乎心头滴血。 吞星连忙问道:“这又是什么宝物?!” 他自有眼光,大略看出这圈子非同一般。 赵昱牙齿咬的嘎嘣响,一字一顿:“此乃贫道用了十万载才炼就而成的后天灵宝,唤作九天九地太阴神煞灭绝神光罩...” “快拿来,快拿来呀!” 吞星眼睛里面的光,几乎要溢出来。 听听这名头,九天九地,灭神神光,啧啧,一定是一桩好宝物啊! 吞星心里的高兴,就甭说了。探出手,就要去拿那神光罩。而一双眼睛,分明盯着赵昱头上的乾坤鼎。 所谓得寸进尺,吞星是发扬的淋漓尽致。 就见赵昱头一瞥,狠心把那神光罩抛了出去。 吞星摊手去拿,神光罩乖乖落到他掌心,缩回手掌,拿到眼前,就要细细观摩,一边口中还道:“我看你头上那东西,也是个不错的玩意儿...” 这话还未说完,变故陡生! 就见吞星拿到眼前的神光罩忽然神光大放,猛然之间,扫荡万万里,把个吞星脑门全然罩在其中!吞星心头大震,却发觉思维缓慢到了极点,分明被那神光压制,肉身一点反应都做不出来! 神光罩发出神煞神光,把那吞星压制,明晃晃一个圈子,滴溜溜一转,化作万万里广大,直直落在吞星头上,正好把一颗硕大的脑袋箍住! 随即狠狠收缩,没入了脑门之中! 那漫天神光一放即收,全数缩入吞星脑门,登时之间,吞星只觉脑子里如锤击针刺,神魂动荡,疼痛难忍,不禁嚎叫一声,倒地翻滚! 那真身无比广大,粗粗算来,连一颗脑袋,都有万万里。这一滚,翻出去不知几多远,把许多星系,压出一条通天大道来! 而赵昱,只面露微笑,闲庭信步,跟在他后面,不落半步。 “你...你敢暗算本神!” 吞星抱着脑袋,强忍着无边疼痛,恶狠狠道:“你到底是谁!” 到如今,吞星如何还不明白?! 这天一真君,分明是状作示弱,引他上钩而已! 还道是自己名声广大,令人畏惧,却竟落入彀中,到了这般田地。回想种种,分明自己如一个小丑,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其中羞愤,不知几多。 “好歹一尊先天神灵,你总算是回味过来了。” 赵昱慢条斯理,既不接近,也不远离。 毕竟一尊先天之神,要说只一个神光罩就能让他束手无策,赵昱不信。越是到了紧要关头,就越要沉着冷静。如若不然,未免被人翻盘,那就真是阴沟里翻船了。 果然此时,那吞星逐渐抵住神光罩之威,只见他脑门之上,黑漆漆一片,似乎什么也没有,就如同一个巨大的黑洞一般。 分明实战神通,就在神魂之中,抵住了神光罩。 赵昱并不以为意。 他早早计较,要拿住吞星,诛杀了他夺取宝物,而神光罩,只是其中之一,用来限制其神魂,避免在斗法之时,吞星爆发本源! 只要把他先天神魂压住,他便爆发不出本源之力。如此,赵昱如何还会惧他?! 堂堂正正,也能杀了他! 何况,赵昱的手段又哪里是那般简陋!? 当此时,赵昱腰身一晃,化作万万里广大,虽则只有吞星一颗头颅大小,却已然非同凡响。那吞星毕竟先天之神,真身广大理所当然。而赵昱这真身,可都是自己炼出来的! 吞星勉强抵住神光罩,忽见那天一真君摇身化作万万里,也是吃了一惊。连道此人果真非同寻常。那万万里真身,周身混蒙之炁缭绕,勃发出一阵阵白茫茫的毫光。 见其双目,阴阳盘桓,日月轮转。见其周身,五行五色,周而复始。 脑后有时空为带,肉身有星光点点! 一举一动,震天彻地,举手投足,威镇寰宇! “吾前番闭关,悟得一门战法,可将吾穴窍神通,凝为一体,施展肉身大力,无不如意,曰:鸿蒙造化神拳。今日便让吾施展一番,请尊驾品评!” 鸿蒙造化神拳,却是此次闭关,赵昱梳理自身道行之时,总结而来的一门战法。 战法,便是肉身神通的战斗之法。 就赵昱所知的最强一门战法,曰:开天战法。这门战法,大略是盘古力宇的圣人根据盘古真人的开天大道总结创造的一门战法。开天战法多半是三清圣人创造,或许与十二祖巫也有所联系。不过开天战法的施展要求太高,最次也要肉身境界达到准圣才生施展,圣人又不至于要与人肉身搏杀,又不会凭空将之交给其他的大能,于是束之高阁。 赵昱知道这门战法,还是从前的记忆——那系统之中,最昂贵的一门战法,便是这门战法。 赵昱精修肉身神通,自然需要属于自己的战法。只有肉身神通的战法,才能把肉身神通发挥的淋漓尽致。一分力可作十分、百分来用,异常的霸道凶猛。 由是根据自己所知的一些战法,结合自身道行和肉身神通,才创造出这门鸿蒙造化神拳! 自然,赵昱的这门战法,远不能与开天战法相提并论,但毕竟是自己的,是最合适的。而且待到他修为日益高深,战法逐渐圆满,到头来未必不能与开天战法一较长短。 创造这门战法,赵昱还颇多遗憾。只恨不能借鉴开天战法,但也无可奈何。那战法太贵,当初太一道人换不出来,而今也不愿拿气运去换,未免便宜了系统。由是只能自己创造了。 五十五章 突生变故坏好事 说来赵昱对那系统,猜测颇多。 其中就有这诸般功法。 盘古力宇诸般功法,连开天战法这样的无上杀斗法门都在其中,连混沌真身和三元归一炼炁法这样的无上功法也在其中,也不知那系统的根脚,到底是何等的深厚了。 不过这事还早,远远没到与系统摊牌的时候,所以只得按捺。 闲话不提。 却说赵昱显出真身,要以吞星这尊先天神灵试验鸿蒙造化神拳这门战法的凌厉。当下哪里犹豫?纵深一跃间,周身种种神异,全然收摄不见,露出古拙又完美到了极点的肉身,却只余拳尖一点毫光,分明那夜空之中,一点灯火,毫不起眼。 但在这一瞬间,吞星一身鳞甲都竖了起来! 危险! 这是吞星唯一的感觉! “吃吾一拳,鸿蒙初生!” 话音不落,就见这一拳打出,一点漆黑,诸般皆无,从中陡然生出一点紫气,那紫气莹莹,勃然爆发,弥漫出一片混蒙又毫无规则的无法形容的‘世界’! 打上引号,便是因为其无法形容。因为那紫气萦绕出的,不知道是什么,不知道是不是世界,是不是空间,有没有物质,有没有能量,有没有法则! 不过赵昱这一拳,毕竟还浅薄,他道行只在天仙而已。由是仍有破绽。 那吞星随则感受到绝大的危机,却也看出了一点破绽,看出了那一拳之中,并非完全无法形容。 要真正打出一拳,造出一个鸿蒙,除非赵昱超越宇宙天道,否则即便圣人,也难有这样的伟力! 鸿蒙乃混沌之母,而混沌便是什么也无,又什么也有。混沌之中,只有混沌,不见五行,不见阴阳,也没有时间,也没有空间。而不论五行阴阳,还是时空轮回,却又皆是混沌演化而来。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道,不可见,不可知,无法形容,形而上,形而下,在一切之间,又不在一切之间。 鸿蒙,便是道。 赵昱之道,立意高远,已经超越了太一道人的立意。因此他道很难,但伟力,却又无边。 这鸿蒙战法初成,虽则还有瑕疵,却已然能让吞星这般先天神灵感到震骇! 这一拳打出,粗陋一个鸿蒙,从最小的一点爆发出来,登时充斥在整片天地之间。鸿蒙初生,诸道退避!竟连这一片星空之中,宇宙本源所有法则,都畏惧避开,让出来一片虚无! 只在那虚无当中,一尊先天神灵,被一拳轰中,登时打的鳞甲爆裂,惨叫连连! 任凭他施展神通,那神通却不离体,一离体就直接消散。 分明成了一个靶子! 一瞬间,赵昱不知打出多少拳来,吞星初时还能勉强抵挡,却一拳又一拳,把他肢体打散,最后竟把那他的面目全非,眼珠爆裂,身躯坑坑洼洼,凄惨到了极点! 而此时,赵昱却收手了。 他摇头,喟叹道:“这战法尚不圆满,呼吸之间破不的你这先天真身。” 吞星神魂被压制,肉身却属先天无疑,自也有莫大威能。赵昱这鸿蒙战法虽强,但要伤他容易,杀他却难。毕竟战法还不圆润,初创而已。 不过若真要死命打下去,也未必不能把他打死。一日打不死就打十日,十日打不死就打一年。 反正其神魂被制,反应远不及赵昱,只能被动挨打。 然而赵昱却收手,无外乎这一瞬间,施展战法,已经察觉到了其中的许多疏漏,既然有了体悟,便不再施展这门神通了。 却见他笑道:“战法先且按捺,我还有神通,请尊驾再品评一番!” “五色神光刷尽万物,不过你这肉身份属先天,跳出后天范畴,我这五色神光仍属后天,刷不得你...不若尝尝我四象开天神通?!” 四象者,地风水火。 盘古真人开天辟地,混沌显化阴阳,继而地风水火涌动,由是有四象开天之理。 赵昱这门神通,实则由五色神光逆推阴阳之理,当中演化出来的一门神通。五色神光赵昱的记忆里,太一道人用过许多次,不见得新奇。倒是这四象开天的神通,尚不曾用过。 正好拿来试一试。 吞星一边忍者神魂剧痛,一边勃发伟力修复肉身,心里却莫名悲愤。 堂堂一尊先天神灵,永恒以降,走到哪里不受人尊敬畏惧? 却到眼前,竟成了这修士的实验品,这是何等的悲哀?! 悲愤之中,怒火几乎把一颗心都烧成灰烬,那种侮辱,简直深刻到了他的先天神魂之中!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四象开天!” 吞星就如同一只受惊的大猫,一跃跳将起来,亏得肢体早被打散,还不曾修复,只得合身一撞,要撞开出去,看那模样,分明要逃! 而赵昱却笑了起来。 他口里喊着四象开天,却浑然也不曾动弹。只哈哈大笑的看着吞星撞开虚空逃走。 吞星撞入虚空,长长的吐出口气,就要遁走,却陡然之间,那虚空之中,一只洁白如玉,散发着凛凛圣洁神光的大手,从冥冥之中探出。 “咚!” 一声闷响,竟在虚空中震起。 那大手拂在虚空,竟似击在实物之上,发出猛烈震动。接着在吞星的震骇之中,一尊无边广大的大鼎,从虚空里浮现出来,其鼎口,正对准了吞星! “天一真君!!!” 吞星咬牙切齿! 他如何还看不出来? 这尊大鼎,分明就是之前那天一真君脑门上耸立的那尊大鼎。竟不知在何时,早早埋伏在虚空之中,在这里等着他吞星! 想到这些,吞星不禁打了个寒战! 只看这尊大鼎散发出的蒙蒙灵光,竟把那打来的一只手反震的鲜血淋漓,吞星就知道,这尊鼎一定非同寻常。若是落入其中,哪里还有命在?! 而那大手,是什么身份,吞星也已知之。正是因为知道那大手背后之人的身份,他才更加震惊。那人,可不是他吞星,可不曾受到重创啊!那是全盛时期的人物啊! “安敢坏我大事!” 当此时,一声暴喝响起在吞星背后——赵昱踏入虚空。 五十六章 却来无上是帝主 怒喝声中,赵昱合身扑杀,撞入虚空。只见他那万万里真身如同一粒钻头,竟把一切诸般撞得扭曲起来,就似乎一根手指尖尖狠狠的戳中有弹性的幕布,形成一个巨大的锥状! 速度快到了极点,甚至连那吞星,都竟反应不及! 轰然一声炸响,吞星巨大的肉身竟被直愣愣从胸腹间撞出了一个巨大的窟窿,前后通透,登时间,黑黝黝如同一个个黑洞组成的先天之血如银河坠落,铺天盖地! 而此时,才响起空间壁障被撞破发出的裂帛声! 这一撞,直到赵昱从吞星背后撞入,从胸口穿出,那时空扭曲发出的破碎的声音这才响起。只因太快,连时空扭曲破碎的回响都来不及显露,实则其早已破碎了! 吞星长大了嘴巴,巨大的眼目中,露出一抹难以掩饰的痛楚,接着大叫一声,一个普跌,栽入虚空,身形一晃,就要逃走! 实际上以吞星的能耐,并非无法反应过来,只不过之前变故,分了他的心,一时大意,这才吃了大亏。 而赵昱撞穿吞星肉身,浑然也不顿留,合身一跃,就跳入了乾坤鼎中! 哐当一声,鼎盖合拢! 与此同时,那只如玉般散发着圣洁神威的大手,轰然盖下来,将将没追上赵昱,狠狠一掌,就落在了乾坤鼎的鼎盖上! 这一掌下来,乾坤鼎微微一震,只些微灵光波动,不见丝毫损伤。反倒反震之下,把那手掌震的裂开无数缝隙,如破损瓷器般,沟壑纵横,金血长流。 乾坤鼎中,一团瑞气包裹之中,赵昱脸上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那洁白如玉的大手,其散发的气息实在太熟悉了——不是那无上帝主,就是何人! 此贼当初在太一道人开辟太元界之时,就差点坏了太一大事,如今竟又轮到赵昱!端端是宿世的敌手,狠辣的冤家! 赵昱原本设彀,任凭那吞星逃亡,就是把乾坤鼎暗暗置于虚空,等他乖乖落网。毕竟那吞星非同寻常,即便赵昱使了手段,压制其先天神魂,但赵昱仍然心里谨慎到了极点。 实在不愿与其死命拼杀——即便是之前把吞星打的头破血流,但实际上,并未伤其根本,赵昱也没有真正拿出全力! 没想到眼看吞星就要落网,却忽然出了这样的岔子——打心底里,赵昱实际上并不觉得出乎意料——在很早以前,打算要诛杀吞星夺取宝物的时候,赵昱就来回想过通透。 以吞星的身份来历,要杀他,实在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即便有绝对把握能一对一杀了他。 这样的人物,生存了无数年,难保没三五个臭味相投的。遇到生死危机之时,无论出于任何理由,都有可能会有人出手相助。 赵昱原本有些妥帖计较,但此番毕竟事发突然,计划赶不上变化,又不能眼睁睁看着吞星离开,否则要找他又是个大难题。 但真正到了有人援手的时候,赵昱还是忍不住忿怒。 大好的局面,毁于一旦,如何能让人爽利的起来?!何况夺取天道圣器碎片,关乎赵昱道途,对赵昱来说是最最重要的事。 赵昱胸怀再是广大,也忍不了。 阻人道途,如杀人父母,不共戴天! 但即便如此,赵昱忿怒之中,也仍是冷静。那无上帝主一出手的瞬间,赵昱通过乾坤鼎就感应到了他的气机。是如此的熟悉! 这无上帝主异常厉害,比之太冥圣母,大略也差不了一丝。有全盛时期的太乙金仙的伟力! 面对这样的人,赵昱实在没有半分把握能够抵住。 唯有乾坤鼎,才是赵昱的依仗。 所以他一感应到无上帝主的气机,非但没有远离逃遁,反而直接撞入虚空,进入乾坤鼎中。因为赵昱知道,面对这样的人物,怎么逃都没用,天上地下无门无路,更不可能寄期望于无上帝主救了吞星就退走。 赵昱从来不把希望寄托在敌人的愚蠢上。 只有紧靠乾坤鼎这尊先天至宝,赵昱才有挡住无上帝主的把握。 至于赵昱为何撞入乾坤鼎,而不是直接把乾坤鼎召回,却是自有计较。那无上帝主一击拿不下乾坤鼎,反被震伤,如何还不知道这宝鼎威能?必定会对这宝鼎产生莫大觊觎。而这宝鼎,赵昱祭炼不过百万分之一,根本不能如意催动操控,呼吸间没办法收回宝鼎。否则之前也不会一边吸引吞星注意,一边暗暗布置了,直接打出乾坤鼎,吞星哪里逃? 只要有稍稍一点空档,一旦无上帝主施展伟力,不说他能夺走乾坤鼎,那不太现实,以他太乙金仙级数的伟力,还做不到。但完全可以隔绝赵昱与乾坤鼎之间的联系! 到那时,赵昱想要进入乾坤鼎,也是不能了。 所以他当机立断,直接撞破虚空,冲入乾坤鼎中,这才松了口气。 藏于乾坤鼎,依靠先天至宝本身的伟力,勿须催动,无上帝主都拿他无可奈何。 这毕竟是先天至宝,圣人都万分觊觎的宝物。 说实话,如果不是乾坤鼎,而是盘古幡这样专司杀伐的至宝,赵昱说不得还要跟无上帝主正面较量较量! 先天级数的宝物,是仙家越级斗法最大的依仗。想那盘古力宇封神之时,一些修行不过一二十载的三代弟子,拿了自家师尊的先天宝物,就能把老一辈的打的狼奔豚突,可见先天宝物的伟力! 当然,那些拿了自家师尊宝物,反过来又把自家师尊打的没脾气的,那不过做戏而已。开玩笑,那宝物是他师尊祭炼,其弟子催动,还需符印、口诀。若是想,动念就能把宝物召回来,怎么可能任凭自家宝物来打自家? 说到底,当时阐教收的三代弟子,不过都是挡劫的棋子而已,他们的一切行为,其师尊早就安排妥当了。 闲话不提。 赵昱依仗乾坤鼎,要斗败堪比太乙金仙的无上帝主,那是不能。但要自保,却绰绰有余。 果不出赵昱所料,那无上帝主两击无果,并不退却,反是真身降临! 五十七章 乾坤宝鼎动人心 无上帝主非同寻常,太冥圣母曾说过,此人并非先天神灵,但却借信仰之道,一路走到如今这个地步,只比圣母等先天神灵差那么一丝。 而且其来历神秘,连圣母都不知道他的根脚。 只能断定不是先天所生。 说来如果这人不是走的信仰之道,能以非先天之神的根脚走到堪比太乙金仙的层次,着实也该令人佩服。尤其在漫威宇宙这样没有一个完善体系的宇宙之中,殊为难得。 但走信仰之道,赵昱便就看不上眼了。 这条道路,与信徒牵连太深,因果纠缠,他能成就太乙级数,大略已是到头了。不摆脱那如乱麻一般因果,绝无可能跳出时空和命运的长河,成就大罗永恒。 而且与人道产生莫大因果——窃取生灵根性,便是窃取人道气数,而人道虽是三才之一,是一个完善的宇宙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但却时常变化。 那人道生灵,国破族灭,文明崩毁,一轮又一轮。如果不能保证每一个人道轮回的信仰,都能窃取,那么,一旦其信仰神道立足的种群、文明遭到毁灭,其神道根基就要受到毁灭性的打击,从而跌落神位,身不由己。 这是一条死路,看得见的死胡同。 到了他这样的程度,下一步必须要跳出时空和命运的长河——而信徒再多,信仰再广泛,信仰之力泛滥,也无法把他的修为再推进半步了。 这样的道路,一则窃取,实为真正的大盗,赵昱不齿。二则是死路,没有前途,又如何能看得上眼? 那无上帝主搅风搅雨,似乎什么地方都有他,大略也是看不到前路了,躁动的慌。 对于真正的大能而言,譬如那盘古力宇的三清圣人,他们也曾教化众生,也曾建立教派。但他们却不会窃取信仰。因为对他们来说,信仰无用。 反面的例子,就比如世界树界域地球上,那基督教,把那雅威吹的牛逼哄哄,但从本质上却可以看出来,雅威实则不过如此——因为他需要信仰。 一个根本看不上,一个却极度需要,谁强谁弱,一目了然。 当然,赵昱如今大略是知道一些的——那雅威早就失踪了,其神国,不也被太始道人元初天帝占了,如今改成元初神庭了么? 却说那无上帝主两击之下,虽则未用全力,但发现奈何不得那口大鼎,一时间哪里还不明白这是件宝物?登时心生贪婪! 就见圣光缭绕、圣歌绵绵之中,一尊浩瀚巨神,从冥冥中降临,轰然落在虚空! 无量气机散发出来,把那虚空镇住,如同将海水变成一面凝固不动的镜子。连刚刚远去不远的吞星,也被定在其中。 那巨神浩瀚无边,圣洁无边,光芒无边,即便是吞星,在他面前,也不过手掌大小! 吞星毕竟曾遭受重创,真身萎缩的厉害。如若不然,也有这巨神这般壮大。 那巨神头上有金冠,身上披着圣洁的白袍,脑后有一团乳白的氤氲,肩头上有天使在飞舞。他赤着脚,手中拿着一条金光灿灿的权杖,另一只手则平托着,掌心什么也没有。 诸般异象在他身外显化,呈现出一种曜曜的炽白的光,即便是吞星,也被那神光压得低头垂首,只能心中暗骂,连动弹都困难的不可思议。 无上帝主脸上永远带着那种令人温暖的微笑,他抬起赤脚,绕着巨大的乾坤鼎走了一圈,又反过来走了一圈,不禁发出啧啧的声音。 “真是一件好宝物!” 他探出手,虚空中轻轻一抹,便见许许多多的时空维度,在这一抹之下,化于无形。全然已是泯灭。整个虚空,除了乾坤鼎和吞星所在之处,皆变成了无。 乾坤鼎上瑞气条条,霞光万丈,却不为所动。 那能抹灭无尽时空维度,把虚空都磨灭一大块的一掌,对乾坤鼎来说,似乎微风拂面。 无上帝主收回手掌,看着这宝鼎,略略有些忌惮。早前两击,没奈何得这宝鼎,反倒把自己手掌给震伤了,使他不敢轻易与乾坤鼎直接接触。 又拿起权杖,远远去敲那宝鼎,却被宝鼎的瑞气托住,根本敲不下去。 无上帝主眼中更见热切,心头一转,忽然开口:“那鼎中之人,你是何人?” 然则他却不知,这声音虽然超越法则,在虚空中都能传递,却无法传入乾坤鼎中。赵昱自是没有听到。于是那宝鼎动也不动,除了霞光莹莹,如同死物。 无上帝主心头一转,大略就明白了。 他不禁斟酌一番,忽然回头,看向吞星,登时有了计较。 就见他探掌一拿,遥遥便把吞星拿住,直接丢在了脚下。 吞星一愣,抬起头来,叫道:“无上,你是什么意思!” 无上帝主不理他,只抡起权杖,当头找准宝鼎便是一砸。那权杖抡起,把虚空抡出一条深深的沟壑,不知绵延到了哪里! 但乾坤鼎瑞气勃发,仍是托住,令无上无功而返。 但毕竟对乾坤鼎造成了一缕轻微的震动,其中赵昱,自是感应到了。 说来长,实则自赵昱投入鼎中,也才几个呼吸而已。赵昱正在斟酌如何应对,感应到这一缕震动,念头一转,抬起手掌在面前一抹,圆光术! 一面明镜如水波荡漾,便显露出了鼎外情形。 待看到吞星正在那无上帝主脚下,似乎正是惊愕,又看无上帝主眼中热切,赵昱心念转动之间,大略就明白了。 他并不直接就要回应无上帝主,却细细斟酌起来。 “此贼定是盯上了乾坤鼎,那吞星模样,莫非是他拿住?” “打的什么主意?” 想到这里,赵昱不禁开口:“你是何人?” 他自不能表露识得此贼,于是装模作样,将声音送出乾坤鼎。 那无上帝主听到回应,心中大喜,暗道就怕你装缩头乌龟,只要开口,就有的说。 于是拿捏姿态,状作神威凛凛,淡淡道:“吾乃宇宙之神,无上帝主。你是何人,又为何与我这老友大打出手?多少生灵被波及,罪莫大焉呐!” 竟是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 若赵昱不知其根底,若不是有乾坤鼎护持,换个人来,怕是就要乖乖任其鱼肉了。 分明是一门神通,譬如那佛门秃驴的度化之术一般,惑人心神! 五十八章 大鼎横空撞将去 把自己摆在一切的最高点,去制裁敌人,这是信仰神道的神灵历来惯用的手法。 无上帝主既然是漫威宇宙信仰神道第一人,这种手段,自然是信手拈来,用的熟稔无比。 到了他这样的境界,已算是金口玉言,说什么就是什么,黑的能说成白的,白的说成灰的,无不如意。种种蛊惑人心的神通,是他的本能。 但赵昱如何为之所动? 就算没有乾坤鼎护持,以赵昱初成的鸿蒙元神神通,也有抵抗之力。或许会受到一定的影响,但绝对不会任凭摆布。 何况有先天至宝乾坤鼎护持,这等上不得台面的龌龊手段,连一丝微风都掀不起来。 历来有先天宝物护身的修士,基本上不会被暗算。除非先夺了护身之宝,就譬如通天教主座下的赵公明,也是先被夺了定海珠,才能以钉头七箭暗算。 若定海珠尚在,便是那钉头七箭再是阴毒不过,也不可能让赵公明这样的大能神不知鬼不觉就被暗算致死。 更遑论先天至宝了。 所谓万法不侵,先天至宝生来如此。 除非混元无极大罗金仙这一级数的圣人,余者皆对先天至宝无能为力。 那口舌蛊惑暗算,自被乾坤鼎摒除在外,却也被赵昱察知,不禁心里暗暗冷笑。 也不与无上帝主拐弯抹角,直言喝道:“休要逞口舌之利,言语蛊惑,小道耳,安敢在贫道面前献丑?!” 无上帝主一听,心里自是不虞,不过他这等神灵,脸皮厚到了极点,怕只比那宇宙胎膜稍差,面上浑然不在意,只圣洁微笑:“也罢,你这等不识天数,不悯众生之辈,早晚必遭天谴,本神便不越俎代庖了。” 便转言道:“我来问你,你为何要与我这老友大打出手?” 赵昱哪里会跟着他走?直道:“休要废话。我看你一身信仰之力蓬勃如海,端端一个毛神。你这等毛神,哪里有一个好人?莫非看到好处,想来捡便宜?!” 无上帝主神色顿时滞住,随即又扯开圣洁笑容:“安敢污蔑于我?我与吞星,数百万年的交情...” 赵昱不屑冷笑:“哦?是么?那你已救了他,还不快走?” “气煞我也!” 无上帝主周身神光澎湃,几乎冒火,但看着这尊大鼎,只道是奈何不得,又贪心于此,终归按捺下来,沉声道:“本神不与你啰嗦,好教你知晓,你伤我老友,今日不给个交代,若放你走了,本神这张脸皮往哪里放!” 赵昱嗤笑出声:“我道你早前还端庄大气,一幅圣洁模样,现在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无上帝主,你有能耐,就动手与贫道试试,贫道就在这乾坤鼎中等你!” 无上帝主眼睛都要瞪出来,只道是这人竟一个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实在不好相与。 但这大鼎太过让人眼馋,尤其这会儿,他愈发觉得这乾坤鼎玄妙非常,看的越久,就越能察觉到其浩瀚无边的力量,既然遇上了,怎么也不能放过。 如果能得手...无上帝主心中暗暗计较,若能到手这尊乾坤鼎,怕是诸多老友之中,他一跃就要跳到他们头上去! 这等诱惑,如何能按捺的住? 他心思转动之间,又是呵呵一笑:“不若如此——我看你与吞星大打出手,我不知你有何深意,但想必不会平白无故。这废物就在我脚下,我把他交给你,你应下我一个要求,如何?” 这下轮到吞星怒火中烧:“好哇,无上,我就知道,你哪里来的好心救我!好好好,来来来,我吞星纵横宇宙无数年,到如今反倒被你这小辈儿蔑视,当作物件,今日不与你分说一番,我还有何面目见人!” 说话之间挣扎起来,一身鳞甲耸立,双目如火,似流出血来,恶狠狠的盯着无上帝主,一言不合,就似要大打出手,与他拼命。 鼎中传来赵昱的嘿笑声:“果然是个脸厚心黑的毛神。不错,我寻吞星已久,今日发难,的确不无缘故。我道是你来救他,虽心思不纯,但也没料到你这般心毒。说说看,你有什么要求?!” 无上帝主浑然也不理会吞星,翻掌又把他压下,笑眯眯道:“我就要你这口大鼎。” 赵昱哈哈大笑。 这笑声充满了嘲讽,只笑得那无上帝主脸色发黑,怒喝道:“笑甚!住口!” 赵昱这才道:“我道你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没想到这般无知。你道我这乾坤鼎是路边大白菜?区区一个吞星,就要换我先天至宝?真是异想天开!便是你自个儿束手就擒,要换我宝物,我也不屑一顾。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这一番指名道姓,骂的无上脸色铁青。 他掌下吞星嘿嘿直笑,讽刺不已。 “好,很好。” 无上帝主缓缓道:“你自忖一口物件,竟敢以下犯上,辱我太甚。今日若不与你分说一番,我无上帝主脸面何存?!” 赵昱冷淡道:“来呀。” 乾坤鼎轰然转动起来,散发出无尽的瑞气,一条又一条,一道又一道,只把个虚空都照耀的如同天宫仙府一般,云霞明灭,异象频生! 那无上帝主定住的虚空,登时被破去神通! 乾坤鼎无边广大,滴溜溜一转,圆滚滚的鼎肚横里就是一撞! 无上帝主吃了一惊,连忙拿权杖去顶,只咔嚓咔嚓,那神光万丈的权杖登时被压成碎片,圆滚滚的鼎肚狠狠撞在无上帝主胸前,只把这帝主撞成了一张纸! 同时间,那鼎盖裂开一道缝隙,一只大手从中伸出,向正趴在鼎下的吞星抓去! 赵昱竟还想着要拿住吞星! 正此时,一只没有厚度的大手从侧里伸出,张开手掌之时,就变得丰润圆满,虽则破纹密布,鲜血盈盈,却在赵昱之前,一把抓住吞星,抢了过去! “无上帝主!” 赵昱大怒! 他没有料到,这无上帝主被乾坤鼎一撞,竟还能分出心思,来与赵昱抢夺吞星,端端是可恶之极! 眼见那箔纸般的无上帝主闪将开去,拿住吞星的大手就要回缩,赵昱怒气难耐,就要驾驭宝鼎,狠狠去撞。却轰然间,那帝主掌心炸开,一道血光从中飞射而出,眨眼便就远去了! “气煞我也!” 赵昱见状,便知晓今日功亏一篑。 分明那吞星情急之下,爆开肉身,神魂逃走了! 无上帝主也吃了一惊,反手就要去阻那血光,却正好赵昱驾驭宝鼎狠狠撞来! 五十九章 诸般大能显身来 赵昱根本不打算去追吞星。 一则无上帝主在侧,束手束脚,便是追上了,也难以得逞。 二则有九天九地太阴神煞灭绝神光罩,那灵宝在吞星神魂之中,赵昱自有感应。吞星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今日暂且放他一条生路,待解决了眼前的麻烦,来日再悄然摸去,一举把他拿住。 便只一口大鼎,在虚空中飞撞,直来直去,把个无上帝主追的如同丧家之犬! 无上帝主闪避连连,无奈之下,也只能任凭吞星逃离。 乾坤鼎乃先天至宝,赵昱如今难得用出几分对敌的伟力。但驾驭这宝鼎,以宝鼎先天至宝的不朽材质和万法不侵的本能,硬生生去撞,倒也物尽其用了。 无上帝主自是奈何不得这宝物,闪避是唯一的途径。任凭他神通通天,却怎么也动摇不得这尊宝鼎。连掌中随身权杖,都被撞碎成片,他那肉身都受了创伤,哪里还敢硬抗? 只一幕可笑画面,端端一尊神道第一人,被一口宝鼎,追的上天入地,竟无路可逃! 他跳入低纬度,宝鼎自也相随。 他入高纬度,宝鼎还是相随。 他回溯时间,宝鼎还在侧畔。 他穿梭空间,宝鼎紧追不放。 他入物质层面,宝鼎还在背后。 甚至逃入老巢,宝鼎也把他巢穴崩毁,化于一旦。 只把个神道第一人气的七窍生烟,却又无可奈何。 这一番动静,直直把个宇宙都惊动了。 不知几多双眼睛暗暗里观摩,或觉可笑,或生贪婪,或是嘲讽,或是冷漠。 赵昱却知,如此追将下去,永远也没有结果。不可能把无上帝主累死,这样的人哪里累的死?反倒是要耽搁自身的时间。 但却不得不为。 对这样的人,不给他点颜色看看,让他心生忌惮,日后纠缠不休,那才是大麻烦。 赵昱是铁了心要好好把无上帝主搞一搞,让他胆寒,让他丢尽颜面。 也不怕他憎恨,以仙道和信仰神道天生的对立性,早晚是要宰了这贼子。恨与不恨,完全无须在意。 等到日后赵昱修为上去了,这样的人都成了蝼蚁,又何必计较呢? 大略觉得无上帝主这般颜面扫地,兔死狐悲之下,让其他人感同身受,终于有人忍不住,跳出来了。 四面八方,无量广大的虚空,陡然间爆发出一股向内的巨大压力,包裹着乾坤鼎,似乎要将其压成一粒弹丸。这等伟力,便是毁灭一个平行宇宙,也不在话下。 但让人目瞪口呆的是,那宝鼎竟浑然不觉,轻而易举穿梭出去,仍紧追那无上帝主不放,连一点停顿都没有! 一尊面色温和的大神从虚空中显现出来,盯着远去的宝鼎,目光闪了闪,微微皱了皱眉。 “感觉如何?” 一个女声侧畔响起,太冥圣母也从虚空中走将出来。 永恒摇了摇头:“这个东西...好像超脱一切法则之外,我的行为无法对其产生任何影响。” “难怪太一叮嘱,”太冥圣母喃喃叹道:“先天至宝果然是超脱一切法的至宝啊。” “先天至宝?” 两个声音响起。 “湮灭,你也来了?” 圣母看了一眼。 “当然。”一个面色冷漠的大汉从虚空走出:“如果连这样的动静我都无法察觉,我应该归灭了。” 然后道:“什么是先天至宝?” “什么是先天至宝...”圣母嘴角一翘:“那是圣人才能如意使用的宝物。” “圣人?!” 又多了一个声音。 圣母、永恒和湮灭,三双眼睛,齐刷刷望去。就见当中一道身影,从无到有,显露出来。看不清面孔,甚至连他的姿态都无法形容,这是一尊无与伦比的大能。 “死亡,告诉我,圣人是什么?” 圣母脸上露出无比谨慎的神色:“您也来了...圣人,又叫混元无极大罗金仙,天道的代行者,宇宙的护道人。” “天道?护道人?” 那人影转过身来,一双眼睛目光好似从天而降,无处不在:“天道又是什么?护道人又是什么?” 圣母不禁有些结舌。 这是仙道体系的术语,如果要完全理解,就必须要理解仙道体系。否则一个问题,就能牵引出无数个问题,根本说不清。 “原来你也说不清。” 那人又转过身去:“那口大鼎,我也看不透。不过无上的颜面,还需保存些许,否则你们和我都要伤及面皮。走吧,随我去会会那鼎中之人。” 都是这宇宙金字塔最上头的人物,一人颜面受损,岂不说明其他人也不过如此? 自是要给那无上留下些面皮,免得都被人看轻了。 几人点了点头,抬步一跨,赶上那人脚下的光辉,一瞬间就追了上去。 乾坤鼎中,赵昱嘿嘿直笑:“无上帝主,你偌大一个名头,跑什么跑!来来来,与我斗一斗,看看是你神通广大,还是我法力无边!” “该死!” 无上帝主怒火中烧,却无奈到了极点:“该死啊,你有能耐从那破鼎中出来,本神不把你打成肉泥,名字就倒过来念!” “你站住!” “你出来!” “无胆鼠辈!你给我站住!” “缩头乌龟!你给我出来!” 端端一场儿戏,连赵昱自己,都觉得臊得慌。 忽然之间,前头一片光辉,无上帝主身形一顿,随之乾坤鼎撞将上来,只把个帝主撞的金血喷涌,狼狈到了极点。 赵昱此时心头一动,连忙催动驾驭宝鼎,稍稍远离。 就见那无上帝主身旁,陡然出现几条人影。 赵昱心里一叹:“果然来了么。” 这样大的动静,如果没人出来拦着,那才不正常。此前有人施法,奈何不得乾坤鼎,自然要现出真身。赵昱还猜测何时才会显露,没想到只这会儿。 乾坤鼎散发出更加强烈的瑞气,映照出一方虚空,在异象里沉浮。 远远的,那无上帝主恢复真身,又连忙施展神通去了一身血污,只脸色有些不好看,正站在圣母几人身前。 圣母笑声里带着刺儿:“哟,这不是宇宙之神无上帝主么?怎生这般狼狈?” 无上帝主脸色一黑:“你来看我笑话么?” 圣母只是轻笑不止。 “好了。” 为首那人影动了动,圣母顿时收敛笑容,无上也连忙正色。 他便问道:“你们是怎么回事?” “万分歉意,打扰到了您。”无上深深的吸了口气:“此人要杀死吞星,我去阻拦,所以...” “是么?” 那人抬头去看乾坤鼎,赵昱在鼎中,迎上那冷漠无比的眼神,不禁神色一肃:“是他吗?” 六十章 宝物伴身虽惮不惧 透过圆光术,赵昱看到太冥圣母,看到无上帝主,还有余者几人,想必也皆是这宇宙金字塔最顶端的人物,却在那人影身后,显露出忌惮而恭敬的姿态。 那道人影,如梦似幻,看不清面孔,说不出姿态,却给人一种极其独特的感觉。 赵昱不禁深深的吸了口气。 “应该是他,除了他,这漫威宇宙还有谁能让太冥圣母等人如此忌惮而显出恭敬?” 好在乾坤鼎不曾示警。 如果那人有打破乾坤鼎,威胁到赵昱性命的能耐,乾坤鼎不可能毫无动静。这是先天至宝的神异之处。 要么只是一道毫无力量的投影,要么这人的修为境界,还无法撼动乾坤鼎。 赵昱看不出来这道人影的底细,毕竟自身的修为境界不够,无可奈何的事。但却知道,要撼动先天至宝,即便是无主的先天至宝,至少也要有堪比混元级数的伟力。而且还只是稍稍撼动,仍是奈何不得先天至宝。 真正有能耐打破无主的先天至宝的防御,能收取至宝的,只有圣人。 这还只是先天至宝不逃逸的前提下——想那盘古力宇,巫妖量劫之末,妖族天庭覆灭,先天至宝混沌钟生生在诸位圣人眼皮子底下逸走,从此杳无踪迹。 大略也只有那镇压天道的道祖鸿钧可能知道此宝的去处,至于其座下几大圣人弟子,则不能察知。 由此可知先天至宝的强横之处——其超越一切之上,有与圣人平起平坐的资格。除非天定归属,否则基本上没有人能够收服先天至宝。 如今乾坤鼎在赵昱手中,乃女娲娘娘借赠,也只祭炼了百万分之一,但就凭这尊宝鼎,赵昱只要不作死,基本上没人能够害他。 除非这漫威宇宙还有圣人。 但这怎么可能?! 如果漫威宇宙有圣人,那么这第一尊圣人,必定成就道祖,就像鸿钧道人一般。那么天道圣器命运石板也不会破碎,漫威宇宙也不会如此无序。 赵昱计较前后,这才敢凭借天仙境界的修为,出来冒头。如果他没有乾坤鼎在手,怕是还要蛰伏不知几多年成,待得修行有成,不惧他人之时,才能放开手脚。 说起这先天至宝的神异,大略还需说一说天道圣器。 天道圣器的品级,还要比先天至宝高出半个阶位。其坚固之处,还要在先天至宝之上。盘古力宇的天道圣器,在盘古真人开天辟地之初诞生之际,被盘古斧擦中,这才破碎开来。毕竟盘古斧超越五十之数,乃混沌之宝。 但天道圣器又与先天至宝有很大的不同之处。 天道圣器秉承宇宙本源而生,乃是镇压宇宙稳定的唯一神器,与宇宙本源一体。要强行打破天道圣器,圣人都办不到。但却有取巧的办法,可以破碎这等至宝。 便是从宇宙本源入手。 只看如今这漫威宇宙,本源分散,散落出无数的平行宇宙,赵昱就能猜测到那天道圣器的破碎,缘故何在。 打破天道圣器,宇宙本源没了镇压,会分散。反过来,若人为的去算计,分裂宇宙本源,天道圣器也会在那一瞬间变得脆弱无比。 这就是打破天道圣器的机会。 天道圣器比先天至宝更坚固,但却可以用这种办法将之打破。而先天至宝却不会! 很难说命运石板的破碎其中涉及到怎样的算计,赵昱也猜测不到,算计的那个人,到底是什么想法。如果换成是他赵昱,天道圣器入手,宝贝还来不及,哪里舍得打破? 至于这人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仍是迷迷蒙蒙。 也许就是眼前这道人影,也许另有其人。 毕竟,算计这种东西,只需要脑子,对力量没有绝对的要求。 看到这个人影,赵昱心里一瞬间想到许多,但并不慌张。忌惮归忌惮,赵昱并不惧怕。不说有乾坤鼎护身,只要小心谨慎一些,不会有大危机。单说只要离开这些人的眼帘,身据两个宇宙天道圣器碎片镇压气机的赵昱,就绝对如同一滴水落入大海之中,任凭他们有什么神通,也找不到他,算不到他。 那时候再要找赵昱,就如同赵昱寻吞星一样,须得借助凡俗势力,或者等到赵昱自己跳出来。 至于借助凡俗世界来找赵昱,可比找吞星难的多。找吞星,是赵昱笃定了吞星会跑出来吞噬星球,动静大,凡人都能见到。而赵昱可不会吞噬星球,寻常时候,要瞒过凡俗中人的眼睛,不要太简单。 当然,赵昱此前寻找吞星,也大略有些失算。他没有料到吞星会去世界树界域,并藏在太一教门之中修行仙道功法以替代吞噬星球。如果不是太一道人出手把他激出来,怕是找遍整个宇宙,也找不到他。 而赵昱自己,若要藏身,比吞星都要厉害无数倍。吞星能藏的瞒过赵昱,那是因为他的生命层次超过了赵昱,赵昱算不到他。 可比吞星更强的,却不是没有。就比如眼前这人影,他若要找吞星,比赵昱可要容易的多。 但此人能找到吞星,却必定找不到赵昱。 不过赵昱对此,却心里了然,因为这不是他自己的本事。不论是先天至宝还是天道圣器,都是外物。若有朝一日能凭借自己的能耐,让人不能察知,那才是真本事。 虚空中,一边瑞气条条霞光万丈,一口大鼎沉浮不休。一边神光普照镇压万方,几尊大能神威凛凛。就似阴阳各半,独踞一方。 那人影遥望乾坤鼎,眼中闪烁着若有若无的光,良久也不说话,也不曾动手。 一旁的无上帝主,却有些急了,不禁道:“您...” 人影摆了摆手:“不必多言。这口大鼎非同寻常,我只投影,奈何不得,没有出手的必要。” 正此时,乾坤鼎中传来赵昱的声音:“你是何人?说又不说,打又不打,拦住本君,是何道理!” 那人影大略皱了皱眉,因为他的形态无法形容。 “你是天一真君,来历神秘,时间和命运的长河之中,我看不到你的过去,找不到你的未来。我是超越,超越一切之上的存在。” 六十一章 诸天大能颜面第一 “果然是他。” 赵昱听到这话,心里不禁一凛。 超越一切之上的存在,不就是o-a-a么。 但较之于记忆之中,最初听到这个称谓时的那种惧惮,如今的赵昱,却只觉得可笑。 超越一切之上,这该是多大的口气呀。就算是鸿钧,也不曾如此赤果果的表露尊号。 如仙道修士的尊号,比如鸿钧,比如太上,比如元始,比如通天,都大到无边无际,但也不敢以超越一切有无来自称。 越是修为高深的人,就该越发懂得敬畏。知道的越多,疑惑就越多。 道无穷尽,连鸿钧或者盘古这样的存在,都在道之下,都不敢自称超越了道,眼前这个超越,又何德何能?! 他的力量虽然比赵昱强,强到现在看不到边。他的地位虽然比赵昱高,高到连这些先天神灵都忌惮恭敬。但赵昱却觉得这是一个愚人。 因为他不知道自己处于什么位置,狂妄自大到超越一切,这不是愚人又是什么呢? 或许是没了敌手,自以为无敌了罢? 大略反掌动念之间,就翻覆许多平行宇宙,抹除许多时空维度,没有人是他的敌手,才会如此自大罢? 又或者单纯的狂? 谁又知道呢,谁还在意呢? 反正赵昱是不在意了。 这人口气淡淡,理所当然,却只能令赵昱心里觉得可笑,仅此而已。 不过赵昱却不会像之前羞辱吞星那样,去撩拨此人。超越与吞星不一样,吞星是个半残废,好对付。但此人却不是。 虽然不怕,但惹恼了他,也不好过。 修为越高的人,越重面皮。赵昱如今便是如此。若是凡人怒骂羞辱,赵昱只当蚂蚁在脚下乱爬,自不在意。但若有神通有修为有地位的人敢侮辱赵昱,却必定是要讨个说法的。 就如同盘古力宇封神量劫,虽是宇宙必经的一个推动过程,但内里,却夹杂了圣人的面皮之争。圣心即天心,因此圣人动念之间,就会影响到天道的判断。如果圣人不在乎面皮,怕是那一量劫,就会无比的顺风顺水。 直接把自家弟子往天庭派遣,封一个神位,然后反过来把阻碍天道进程的需要清理的一并清理掉,哪里还需要那般打杀? 只争面皮,什么道统,什么教派,其实都是旁枝末节。对于万劫不磨的圣人来说,他在,道统就在,随时可以建立十个百个教派,难么? 不难。 只不过几大圣人争一个面皮,争一口气而已。 凭什么你弟子不上榜,而我弟子就一定要上榜?那不行。我应了,不就自承低了一头?我脸皮往哪儿放? 好吧,各凭本事,打呗。 就这样。 说到底,就是颜面对大能的重要性。修为越高,宇宙间对他有影响的外物就越少。最后就留下自己一张颜面,自是重视非常。 所以赵昱并不撩拨此人,闻言便开口道:“没想到道友这会儿功夫已经把贫道的来历查了一遍,果然是神通广大。时空命运的长河里,贫道一直都在,但也不在。不过阁下突然降临,与这诸位道友一起,拦在贫道面前,又是何意?” 又道:“贫道不曾记得何时与诸位有过交集。” 超越沉默了片刻,道:“今日事急,吾本尊有要事不能脱身,便不与阁下...道友,便不与道友多言,待来日吾有闲暇,再来请教。不过无上乃吾等老友,道友今日所为,使其颜面扫地,吾等也看不过去。便在此向道友讨个人情,如何?” 太冥圣母打量着乾坤鼎,妙目之中,光芒微闪:“正是如此。无上虽然龌龊,但吾等却不能任凭道友扫他颜面。阁下虽然神通广大,又有至宝护身,但想必也不会随意树敌罢?” 其余几人皆是微微颔首。 乾坤鼎中,默然片刻,似乎赵昱在沉吟。 良久,开口道:“既然这么多道友求情,无上,今日贫道便不与你计较了。但来日你若再与我过不去,贫道可不会善罢甘休!” 无上只觉憋屈,说不出话来。 这天一真君要说有多厉害,不见得。只不过凭着一口大鼎肆意嚣张。若敢出来,无上敢保证,一巴掌把他拍死! 恨啊! 赵昱声音又来:“超越道友非比寻常,若有闲暇,自当请益。还有诸位道友,今日贫道有机会能与开天辟地之初,第一等的先天神灵见上一面,实在是令人心慰。我仰慕诸位已久,早恨不能与诸位相交,只可惜今日情况不对,倒是怠慢了诸位道友。” 说到这里,话音一转:“那吞星我必杀之,不知超越道友以为如何?” 却就把吞星重提。 超越微微凝神,却拿眼去看圣母等人。 吞星的生死,他并不在意。只是那吞星与圣母等人同属一等,也早有交情,却是要看他们的意思。 毕竟吞星不比无上。吞星半残,至今不曾恢复,尤其看过时空命运长河之后,知道吞星在半残情况之下,又爆掉了肉身,在超越眼中,已是看低一等,沦为蝼蚁。杀便杀了,也不涉及颜面了。 圣母捂口轻笑:“我历来讨厌吞星,他的死活,与我无关。” 湮灭面无表情,半个字都不说。 永恒倒是有些犹豫,但看看圣母,又看看湮灭,再看看事避之不及的无上,最后回味了一下超越之前的姿态,也只好闭口默认了。 超越这才开口:“吾不能久留,天一真君,来日再见。” 言罢在众人目视之中,逐渐散去。 无上目光闪动一下,转身就走:“我还有事。” 其他几人见状,也要离开。 乾坤鼎中,却又传来赵昱的声音:“几位道友且慢。” 永恒、圣母、湮灭,三人闻言,不禁微微一顿。 而无上,却愈发快速,已然消失无踪。 赵昱才道:“我辈修行,法财侣地。到了贫道这等修为境界,若能有些道友交流,才是件大好事。三位与我,不曾有怨,不如为友,择日不如撞日,便在此地交流一番,若何?” 圣母微微一怔,随即笑了起来:“有何不可?我自修行以来,虽有道侣太一随时交流,但若能与道友这般人物比一比道行,也是幸事。” 又看向永痕和湮灭二人:“不妨留下来听听。” 两人原本是不感兴趣的,但见圣母认真,不禁点了点头。 六十二章 大道不名状作元珠 赵昱披头散发,一身灰袍,颇有些逍遥自在的味道。便在那乾坤鼎的霞光中显现出真身,微微一稽首:“三位道友,贫道有礼了。” 说着一指点出,宝鼎滴溜溜一转,落在赵昱头顶,垂下条条瑞气,把他周身罩住。 太冥圣母格外好奇的打量着赵昱,却也不失了礼仪,回了一稽首:“有礼。” 湮灭和永恒也皆点了点头,多把那宝鼎打量了几眼。 赵昱盘膝坐下,圣母相对而坐,湮灭、永恒则在圣母左右顺势坐了下来。 “今日能得遇诸位,实乃幸事。”赵昱笑道:“犹疑道友气机,颇为熟悉,定是同道中人,贫道这才开口,留诸位一叙。” 后面一句,分明说的是太冥圣母。 赵昱当然识得圣母,但却要状作不识。识得圣母的,是太一,而非赵昱。 “哦?” 圣母目光流转,仔细打量赵昱,只觉这人气息陌生,便也把心中一些疑惑暂时按捺。 圣母修行已久,又常在太一身侧,对太一许多隐秘,都知之甚详。便如那赤混太无元魔尊与元初天帝,圣母便知那二者必定与太一关联紧密。 原猜测这天一真君当与太一有所关联,毕竟太一曾说过,这漫威宇宙的仙道体系,发祥于太一。既如此,那这天一真君的来历,就值得玩味。 不过眼下细细一看,分明看不出与太一有任何哪怕一丝丝相符的地方,圣母只好把这疑惑暂时按捺,打算之后再旁敲侧击,摸一摸底。 于是笑道:“道友倒是眼光锐利。诚如道友所言,我与道友,也算是同道中人。” 然后话音一转:“只是我却从来不曾见过道友,不知道友从何而来?” “从来处来。” 赵昱淡淡一笑:“不如论道,若何?” “请。” 圣母见赵昱不说,也不多问,点了点头,便就一推头上凤冠,脑后显出庆云。那庆云黑漆漆一片,死寂死寂,有亿万亩广大! 这虚空中众人,都是真身以对。说来赵昱真身不过万万里,在这里只是小字辈。如圣母三人,只一只手掌,就比赵昱真身小不了多少,大略比无上帝主的真身,还要广大一些。 三尊先天神灵,倒属圣母真身稍大。 说明圣母修为境界,已经逐渐与永恒、湮灭拉开距离。 倒也不足为奇。圣母毕竟修行仙道法门,已有许多年,以其底蕴,如今单仙道修为境界,就超过了赵昱,端端一个货真价实的真仙。 那庆云一片死亡的气机,浩瀚无比,铺散开来,使的这虚空都显露出一种要将要死亡的味道。 俄而庆云鼓荡,黑暗死寂之中,竟有一点明光,如耀耀昊阳似从地平线生起。这点明光充满了无尽的生机,透过庆云照耀出来,瞬间把虚空死亡的味道抹去,化作洋洋生气。 分明一尊元神,手里托着那点明光,从庆云中缓缓升起! 就见庆云一动,盘桓旋转,明光耀耀,死寂无边,竟化作一方黑白太极的阴阳鱼,一只白耀耀,一只黑漆漆,正在那庆云中嬉戏纠缠! 片刻之后,太极阴阳两只鱼儿又是一动,竟作了一方石门,那门广大,似容纳一切,一半黑不见底,一半白无瑕疵,轰然镇落,被元神背起,就在那庆云中隐约沉浮。 这诸般异象,显化出无尽的道妙,天花金莲,虚空乱坠。 赵昱看的是如痴如醉。 不禁抚掌赞道:“一阴一阳谓之道,竟是生死轮回,道友果非常人,此大道也,前途无量!” 赵昱也不曾想到,这许多年过去,太冥圣母竟修成这般道行,阴阳如意,转圜如意,凝练出道器,化作一方轮回之门,看那玄妙,待得这轮回之门大成之时,必定能跳出时空命运的长河,证就大罗永恒! 旁侧湮灭与永恒则吃了一惊。 圣母根脚,他二人如何不知?死亡之神,司职宇宙死亡灵魂之道,却哪里想到,竟从死到生,凝成一个轮回,这完全是超越了其根脚本源的大道,如何不让湮灭和永恒吃惊?! 尤其其中玄妙,生死一体,便是这二人不曾修行仙道法门,也不禁多有感悟。 “小妹,你...” 永恒忍不住想要开口。 圣母摆了摆手:“不急,先与天一道友论过之后,再来详谈。” 永恒只好把躁动按捺下去。 他与湮灭,如当初圣母一般无二,也是自诞生以来,自身本源大成之后,便再无寸进。一直卡在堪比太乙金仙的级数,挪动半步都不得。 而如今,看圣母模样,分明是遭到了前路,这如何不让人心里痒痒? 湮灭虽然一脸冷漠,但眼神之中的热切,与永恒毫无差别。 赵昱见过圣母道妙,自也不藏私,念头一动,庆云升腾,初作一团混沌,不见形态,不见生机,不见死亡,不见轮回,连阴阳五行,皆混沌一团,不曾分化。 俄而混沌炸开,如宇宙初辟,一点白芒闪过,就见阴阳显化,四象升腾。阴阳作清浊二炁,一者上升,一者下沉。四象地风水火,显化出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灵,咆哮震动,各据一方。 又见一尊麒麟五光十色,自当中升起,牵引四灵,显化出五色毫光。 诸般大道,在此之中一一展现,开天辟地,一阴一阳,四象显化,五行流转。就见一尊真神从中走出,周身抖出许多星点,落在其中,作一方无垠星空,又一道虹光升起,氤氲出一团紫气,那紫气落在真神掌中,或作拳脚,或作法宝,变化多端,无可计数。 又有一道白茫茫的光,不知从何而来,那光流过,阴阳平衡,照见生死轮转。四象据外,镇压一切,五行运转,构架宇宙。 忽而一团迷蒙在真神头顶显化,一变作混沌,二变作阴阳,三变作万物! 继而震动之中,迷蒙散开,露出一粒圆坨坨,毫光迸射、一条紫气萦绕吞吐的珠子! 赵昱不禁抚掌作歌:“混沌无穷道无尽,一身只在其中寻。我问大道为何物,不可名状作元珠!” 六十三章 先天尊神齐入彀中 说来赵昱此前于天一界闭关,也曾打算凝练道器,然则毕竟不成,只觉差了些许。不料此时,竟在与太冥圣母论道之时,有所感悟,凝混沌阴阳,四象五行,合星空万物,炼鸿蒙肉身之妙,以造化神光为炉,终成了一粒元珠! 只道是大道无穷尽,往复皆其中,分明便是一个圆。 这道器,号为元珠,元者,一也。一者,道也。道之圆者,一切皆无出其外,又超脱其外。 道器凝练的霎那,赵昱心中不禁涌起了无尽的感悟,许许多多的奥妙,自心中翻滚,一身气机随之暴涨! 真仙! 竟悟得一个道之真意,道行一跃臻至真仙! 那肉身之中,一片星域,有紫气,有虹光,光芒大盛,就有头顶乾坤鼎,垂下一条精气长河,落在赵昱肉身之上,只把个肉身,再推进一步,进入真仙境界。 随之法力暴涨,却终归局限于返虚地仙人劫境圆满。但那法力之浑厚,以人劫圆满之境,堪比天仙中期! 便是法力品质,也不差天仙分毫,甚至更为凝练,更为玄玄! 那一粒元珠,落将下来,被真神托在掌心,真神盘膝一坐,周身显化无尽道妙,与元珠合在一起,闭目过去,沉入了庆云之中。 天花乱坠地涌金莲,有不足以道出赵昱凝练出元珠的妙处。 分明那宇宙深处,本源所在,传来庆贺。散发出一片又一片的金光,照耀了整个宇宙! 在这一刻,无论那凡俗之人,还是修行众人,皆有所感应。只觉心头一股喜气,却怎么也掩藏不住! 煞气被这金光一瞬磨灭,战争歇止,争执解脱,整个宇宙,在这一瞬间,变得无比的和谐和秩序。 忽而一声炸雷,不知从何而起,虚空中竟风起云涌。 赵昱缓缓起身,对那风云躬身一礼:“天道为吾庆贺,多谢多谢!” 那风云之中,一只冰冷的巨目一闪而逝。 良久,诸般异象才退散开去。 那圣母这才惊叹道:“道友一身道行,虽还浅显,但已触碰到了道的根本。道友前途,无量无穷,恭喜道友,河西道友!” 赵昱微微一笑,还了一礼:“还要多谢道友才是。若非道友显化道妙,使吾有所领悟,否则要凝出道器,找准我道根本,还不知要多久。我欠了道友一个大人情,自记在心中。若有一日,再还给道友。” 圣母轻轻一笑:“倒是我捡了个便宜。” 赵昱笑着摇了摇头。 虽然圣母必定也从赵昱显化道妙之中,领悟到一些东西,但较之于赵昱从圣母这里所得,却无法相提并论。就算赵昱只从圣母处领悟了一丝丝道妙,但正是这一丝丝道妙,助赵昱找准根本,凝练出道器,证得真仙道行。这其中因果,可不在小数。 若有朝一日,赵昱将要跳出时空和命运的长河,便须得把这因果还了,否则道心瑕疵,便难以如愿。 圣母自是心头高兴。 原以为不过是寻常论道,稍稍拉点交情,却没想到,不但从这天一真君这里,触类旁通,悟透了一些道理,更是让这天一真君欠下莫大人情,这等好事,哪里去寻? 以这天一真君之前突破之时的动静,连宇宙本源都为之庆贺,哪里又是个简单的人物?只要不中途夭折,必定一尊大能就在前面,与这等大能拉上交情,可遇而不可求哇。 而此时,旁侧永恒、湮灭二人,才将将回过神来。 永恒忍不住道:“小妹,你修了什么法?怎么...怎么...” 永恒自百万年前一战之后,就多在自家老巢之中,少有现身,不理俗务,湮灭也差不离。此前虽然有圣母与他们商议瓜分了主层面宇宙空间,却也不曾联系到仙道体系。 如今还蒙在鼓里。 眼下一看,这天一真君分明与圣母道路约莫相似,再看那动静,连宇宙本源都跳出来了,哪里还忍得住? 圣母不禁便笑了起来:“两位兄长不知,我所修法门,乃是仙道法门。” “仙道?” “然也。”圣母笑道:“天一道友与我正是同道。” “那...你这仙道,可有前路?”湮灭忙不迭问道。 “若无前路,今日我也不会留下两位兄长。”圣母正色道:“我自修行法门至今,已有些时日。如今终有所得,如何能忘了两位兄长?” 永恒和湮灭不禁齐齐露出一个笑容。 赵昱道:“两位道友虽然神通广大,但为天生,却非修来,怕是许多地方,只是本能,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吾仙道,便是知其然也知其所以然。两位若想修行法门,也并非不可。” “道友有法门传我?” 湮灭道。 赵昱微微一笑:“或可先问死亡道友。” 于是两人把目光刷刷落在圣母身上。 圣母才笑道:“有何不可。不过此中,还有些关要之处,我须得与两位兄长说个明白。” “快快道来!” 分明已急了。 这道途前路,于这等人人物,才是大如天之事,哪里不急? 圣母道:“我所修法门,为我道侣太一所传。太一者,太一教门之掌教至尊。两位兄长若想修行仙道法门,还需的太一点头。” 赵昱一旁插口:“所谓道不轻传,两位虽是先天之神,但要轻而易举修的法门,怕是不易。那天人之上的法门,其珍贵之处,两位心里当是明白。” “这...” 永恒犹豫半分,道:“若要修的法门,该如何去做?” “还须太一决定。”圣母不能予以肯定答复:“此番不妨与我一道,往太一教门一行,与太一面谈,如何?” 永恒与湮灭点了点头:“自无不可。” 他们是这个宇宙之中,金字塔最顶端的少数几个人物,也不是吞星那等半残的废物,其自信之处,可谓无所畏惧。去见见那太一,又有何不可?难道太一还能吃了他们! 赵昱微微一笑,打了个稽首:“既如此,今日也已尽兴,三位可自便。啊,对了。” 他顿了顿,看向永恒和湮灭,最后落在圣母身上:“我意每百年于这此处旧地,与三位一晤,交流论道,或交换宝物功法,三位以为如何?” “百年?” “便是那世界树界域的百年。”赵昱道:“圣母当是多有体会。” 圣母点了点头:“自然可以。” 六十四章 阴阳相合刚柔并济 赵昱图谋甚大,行事并非一味刚强。 尤以修为境界不足之时,只一路打杀过去,便是过刚易折,早晚受挫。 该出手时要出手,该忍耐时要忍耐。 就譬如之前,把那无上追的上天入地,引出这许多大能,其看似鲁莽,实则也有仔细考量。神通中人,地位是打出来的,要人高看一眼,要人不敢轻易招惹,本事就须得拿得出手。 也正好是无上插手,若是换成湮灭或者永恒,还不定打的起来。 是有选择性的。 无上当初暗算太一,使太一开辟太元界几乎失败,这便是大仇。既已有仇,就无需顾忌。而若永恒湮灭等人,此前并未照面,至少当下没有仇怨。 虽说赵昱有信心在未来超越这一干人等,但却不会把自己搞得遍地都是仇家。 这非是智者所为。 因此,对无上,赵昱可穷追猛打。但超越等人拦路了,便就偃旗息鼓。 正是应了阴阳相合,刚柔并济的道理。 非但如此,此后论道,还把湮灭和永恒给绕了进来。这两位,虽说眼下与赵昱并无仇怨,但他二人手中,有一件宝物,却是赵昱必得之物——正是那命运石板碎片。 若抢夺,遍地仇家,赵昱不取,既如此,何不曲线救国?! 从圣母处,赵昱就知道,这些先天神灵,对命运石板的碎片,并不十分看重。大略也是不知其中深藏的奥妙。当然,要强取,又涉及到一个颜面的问题。 于是赵昱便打算引诱。 用希望和前途,去换取命运石板的碎片。 不过这急不得,须得一步一步来。 要是太过急切,让这些人产生警惕,知道了命运石板的奥妙,再要从他们手中取得碎片,难度就大太多。 因此灵机一动,就想出了这个百年一交流的法子。 是时,赵昱自有办法,把这二位手中的碎片勾引出来。 无论是直指大罗的法门,还是高深的禁法、炼宝之法、炼丹之法,赵昱相信,他们在看不到前路的前提下,一定会动心。 至于太一那里,赵昱也早有计较。 虽然不能与太一直接沟通真灵,交流信息,但一则赵昱深知太一,知道他不会轻而易举把好东西交给这两位,必定有苛刻条件。 连太冥圣母都是作了太一铁杆盟友加道侣,才有机会,遑论湮灭和永恒? 最低也一定会要求他们加入太一教门,甚至以自身大道根性立下本源誓言。而以这两位先天神灵的根脚和骄傲,怕是不那么容易答应。 何况他们还有另外一个选择——赵昱。 赵昱在这里给了他们区别于太一教门的另外的选择,他们未必不会打着在交流的时候,与赵昱作一些交易。 何况赵昱也不是没有保险措施。 眼见圣母等人离开,一直消散于无形,赵昱这才微微一笑,动念之间催动乾坤鼎,也消失无踪。 若以他自身神通,怕是被人抓住蛛丝马迹。但以乾坤鼎神威,却不必担心。 说来此前能追的无上上天入地,若无乾坤鼎,是万万不能。以赵昱本身的修为境界,若无上要走,瞬息之间就能让赵昱失去感应。 也唯有先天至宝的伟力,才能令一个天仙能跟得上堪比太乙金仙的先天神灵。 几个弹指,一片不知名的虚空,赵昱缓缓显露身形。 四下里一看,微微一笑,拂袖甩出两条半的影子,正是那维山帝一家三口, 当时吞星突然降临,一击毁灭了天神之颅合周边好大一片星空,半座河系都受到震动。赵昱当时得乾坤鼎警示,但也慢了一步,三个人只收住两个半。 那虎身的霍戈斯,被这一击泯灭了半条身躯。 他的生命和力量层次远不及吞星,受此重创,又在赵昱袖子里良久,却也不曾恢复。 吞星与他,有本质差别,若要杀他,弹指之间。任凭他在那天人之下的神通中人眼中有不死之身,但面对更高层次的力量,却又是纸一般的脆弱。 三人从赵昱袖口滚落出来,一个个翻身起来,都恭敬无比,眼中都是敬畏之色。 他们藏在赵昱袖中,而赵昱并不曾把袖里乾坤全部封住,因此其后发生的诸事,他三人都听在耳中,这才知道赵昱的强横。 连那先天神灵,也要与他平起平坐,这三人于是也熄了反抗之心,倒是觉得跟赵昱做事,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霍戈斯正是虚弱,他一半身躯都被泯灭,创口处还有吞星的力量意志,阻碍着伤势的回复,这会儿已经奄奄一息。 赵昱把三人放出来,二话不说,只对头顶乾坤鼎一指,引出一道先天混元灵光,在那创口处一绕,便把吞星的力量意志消磨干净。 霍戈斯登时大松一口气,瞬息之间,便长出了另一半肉身。 自是感激不提。 赵昱对这三人反应心里有数,也不以为意,摆了摆手,淡淡道:“吾有一事,须得你尔其中一人为我走上一遭。” “请尊上吩咐。” 三人齐声道。 赵昱点了点头:“那便由阿戈摩托走一遭罢。” 顿了顿,手指之间一点光华闪过,却造了一块符印,将其递给阿戈摩托,道:“去那世界树界域一趟,寻太一教门修士,把这符印交给太一掌教。” 又补充一句:“不必多作,不必多说,完事就回天一界。” 阿戈摩托双手捧过符印:“是,尊上。” 转身便已离去。 赵昱看他远去,微微点了点头:“走罢,回天一界。” 不提阿戈摩托往世界树界域而取,却说赵昱与维山帝另外两人一路回到天一界,赵昱便以乾坤鼎施展神通,将天一界完全隐藏起来,不露丝毫痕迹,这才安心入内。 于那大殿之中,赵昱对霍戈斯和欧希特两人道:“你一家三口也算是贫道门下,也算为贫道矜矜业业,作了些事,贫道自不亏待。” 说这话,弹指打出两道灵光,眨眼射入二人眉心:“此乃仙家法门混元法,最是中正平和,直指天仙大道。你二人一身伟力,大略堪比天仙,但须得从头开始,好生整合,暂时便给你二人这部功法。待得日后立下功劳,再另行赐予更高深的法门。” 六十五章 二三事各有吩咐 两人大喜,连忙躬身道谢,却也是发自内心。 如维山帝,实则比那先天神灵还要悲哀。好歹先天神灵天生有大道相随,自能成太乙级数。而维山帝这般,却早已到顶,勉强混了一个天仙级数,许多年都不曾寸进。 如今也算是因祸得福,连那先天神灵都垂涎的仙道法门,就这样传授给了他们,这如何不让人激动感激? 何况这还只是第一步,日后好生为尊上办事,自有莫大好处哇! 一时间二人心里恨不得立刻找个安静的地方,好生修行。 赵昱又说话了:“这功法尔等下去之后,再慢慢体悟,不急在一时。稍后吾有事要交代你二人去办。” 说着又摸出三块符印:“我已施展神通隐藏天一界,这符印便是进出的信物。若无符印,尔等是找不到天一界的位置的。把符印拿去,多余的一块代贫道交给阿戈摩托。” 又道:“尔等滴血认主,这符印便只认你三人。若被人夺走,察觉气息有异,便会自毁,须得警醒。” 这符印之中,封印着三人的气机,乃是赵昱早早抓取备用。让他们再滴上一滴血,便是双重保险。就算这三人遇到劫数陨落,符印落入其他人手中,也会立刻自毁,不会暴露天一界的位置。 欧希特上前一步,接过符印,当下递给霍戈斯一块,便当着赵昱的面,各自滴血认主不提。 赵昱微微一笑:“吾要交代给你二人的事,有两件。一则是为我搜集文明精粹,不局限于室女座和大熊座,能搜集多少便是多少。做的多,功劳大,做的少,功劳少,仅此而已。二则为我监视宇宙中的动静,哪里有高人斗法,哪里有大事发生,若是紧要的,便要通报于我。这二事该怎样分配,待阿戈摩托归来之后,尔等自行商议。” “是,尊上。” “再则,若你一家三口有好的代言人,便也勿须亲历亲为,可回天一界闭关修行,吾不作强制要求。” “谢尊上。” “那便去罢。” 便就打发走了二人。 眼见两人离开天一界,赵昱微微一笑,却转身,也离开了天一界。 对赵昱而言,眼下还有一件要事没有办完。 那吞星,还等着他去收尾。 真神感应,稍显模糊的锁定了神光罩的位置,赵昱抬步穿梭虚空,直奔所在而去。 ... 阿戈摩托持了符印,一路穿梭虚空,盘算着到了世界树界域范围,便从虚空走出,进入主物质层面。 抬眼一看,远处不正是世界树界域? 便整理一番心绪,信步走了过去。 赵昱使他将符印递交给太一道人,阿戈摩托自不会鲁莽。尤其见过赵昱神威,便对太一道人的修为,有了些许猜测,必定也是一尊无可匹敌的大能。 因此,鲁莽不得。 若是按着寻常的性子,惹恼了太一道人,不说被太一道人惩罚,万一坏了赵昱大事,如何交代? 所谓寻常性子,便是如那灭霸一般,狂妄自大,直接降临搅风搅雨。如此做派,岂不是打太一道人的脸,如何能不得罪? 而且来之前,赵昱暗暗传信与他,让他不与太一见面,因此,他也有了计较。 于是便一路走过界桥,进入了城池,念头一动,便知这城池乃是太一教门麾下的凌霄城。暗道正好,便感应一番,找准了这城池内里一座殿宇之中最强横的一道气机,传出了一枚念头。 赵昱不使阿戈摩托与太一见面,就是为防万一。 若见面,说不得那系统会在阿戈摩托身上作手脚。而不见面,这样的几率,就小得多,更保险。 至于那符印,其中只普普通通有一条没有任何气机的信息,便是与太一道人通气,务必使湮灭和永恒不能轻易加入太一教门,便于为赵昱创造机会。 这,就是赵昱的第二道保险。 就是要如此,才能让湮灭和永恒想到他赵昱。否则,以圣母在太一教门的地位,以他们与圣母之间的关系,他们必定更加信任太一教门。 这是赵昱不愿看到的,至少在得手之前,不愿看到。 又两尊先天神灵加入太一教门,对赵昱来说是一件好事,至少太一道人的谋划,不但去了大敌,还增添把握,正是此消彼长。 但命运石板的碎片,必须要赵昱自己取得。避免经手太一,而被系统抓住马脚。 诸般算计,都只为一个目标。 命运石板不但关乎赵昱本身,也关乎于太一道人的大道。 是必取之宝。 而且要毫无隐患的取得。 否则哪里需要如此劳心费力? 阿戈摩托一粒念头,自是引起了镇守凌霄城的太一教门修士的关注。 轮换镇守凌霄城的修士,都是太一教门的护法长老,或如万磁王玄昃,又如邪神多玛姆玄炎,都是教门收服的护法打手。 这些人物,个个都不是简单的角色,或原是天资非凡,或本就纵横宇宙,也有那希阿帝国原本的一些神灵,最次也是化神境界的修士。 这些人物自修行仙法,一身底蕴得到彻底发挥,较之于他等当初,不知厉害的多少倍。 当然,教门收服的护法,有的志存高远,多是一些神灵,早早抛却因果纠缠的神体,把一身力量归于天地,还掉了大部分因果,真灵转世,再重入教门,从弟子开始。但也有许多放不下力量,只转修法门,大略前途坎坷。 这样的人,教门对他们的用法,多是镇守某地。 教门的真传弟子,现阶段担负着传道的重任,固守一地的,必是护法。 今日凌霄城的镇守,正论道玄昃。 玄昃不比那些信仰神灵护法,要说底蕴,他比不上这些人,但要说前景,却远超这些人。这许多年来,玄昃一直勤于修行,便是成就化神,也只在少数一二个真传弟子之后,说来真正从最初就是修士的,他在护法之中,也算是独一份了。 玄昃乃是变种人,变种人的天赋,根源在于无限,得自于先天神灵。他一身天赋,乃是磁力,正是修行五行元磁神光的资质。 从金行太白元磁法门开始,进入化神之后,修的五行平衡,如今已有化神八重的修为境界。在整个太一教门之中,也是第一流的高手。 太一教门的弟子当中,如今证就返虚的,也就伏皇道人钟山岳一人而已。其他多在七八重,九重的也就一二人。 加之玄昃与真传弟子之中好几人都是熟识,因此在教门之中,护法这一群体里,地位算是最高的一位。即便其他有些护法的修为,比他还要更高一筹,也最多跟他平起平坐。 他正在元炁牵引大阵之中精修,突然抓到阿戈摩托的念头,神识一搅,得到了其中讯息,念头一转,便就从殿宇中出来,正好看到远处人群里,那似乎被无数行人遗忘的身影。 六十六章 越是修行越全能 正统的仙家修士,普遍而言,非成就元神者,还不能窥伺其他维度。当然,天赋异禀,或修行法门奇特者,倒是不在此列。 而漫威宇宙,尤其地球上,在仙道教门开花结果之前,一些变种人或者机缘巧合,借了无限神魂散发力量的荣光,能以凡人之身窥伺其他维度的,又在另说。 这种对比,只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到了一定境界之后,修士或者说有能为的超凡者,与凡人不在同一层次。这不是寻常意义上的不同层次,而是实际上的不同层次。 如果一个修士要在凡人之中隐藏身份,只需行走于物质世界之外,谁也察觉不到。 而修为高的,要在修为有本质差别的低等修士面前隐藏行迹,也不比在凡人面前困难。 阿戈摩托虽然现在还不是修士,但他毕竟是一尊堪比天仙能为的人物。他在这凌霄城中漫步,非是修为超过他的,他不愿让人看到,那就看不到他。 玄昃能看到他,那是因为他想让玄昃看到。 他就是要找玄昃。 玄昃穿着一身道袍,这道袍非常怪异,色彩斑斓又给人一种非常和谐的味道。躯干部分是纯正的黄,头上的道冠却是纯正的黑,一只袖子纯白,一只袖子纯红,下半身则纯青。 然那纯黄之中,隐约似乎有两条明暗不一的鱼儿在游动。 知道其中奥妙的,大略就晓得玄昃如今的道行,已经到了一个非常高深的境界。五行元磁已有所成,大略快将将要领悟到一些阴阳的道理了。 修士从来不会只擅长某一个方面的仙法。很早以前就说过,仙道是一个完美的体系,每一个分支之间,都有无比紧密的联系。比如擅炼器的,多半擅炼丹,而擅炼器,又须得先擅符箓和禁法,而通晓了禁法和符箓,以及炼器,又能向阵法方面发展。 不会符箓和禁法,你便无法炼器,因为炼器不是把一些材料熔炼在一起就够了,还需要打下禁法,符文。而要炼器,又须得通晓火候、知道使用炉鼎。而通宵火候,擅使炉鼎的,就有了炼丹的最基础的手段。 当然,这里不是说这个。而是说,修士绝对不可能只专修某一条极为单一的大道。 譬如玄昃,以金行太白庚金元磁入手,路子是合五行,逆反阴阳,这是最正统的大道。他不可能只修太白庚金元磁,就能一路登仙。 最少也要再修成辛金,以至于阴阳平衡,最终还是要窥得阴阳奥妙。 但这不太可能。只有先走五行,取五行平衡,以五行之演化奥妙来逆推阴阳。而要通过单一的某一行,来分化阴阳,就须得把这一行的奥妙,钻研到极其深刻的地步,这对初入大道的修士而言太过艰深。 大略要天仙才能如意的运使五行之一的阴阳分化。 当然,天才不在此列。 不过不论是超级天才,还是寻常修士。只要能证得天人,终归是殊途同归。只不过一个早一步,一个晚一步罢了。 这不能说明其他,而是说明,一个真正的修士,他多半是全能的。 仙道是精英法门,真正能培养出来的,都是精英,多是全能。越是修为高深的,就越全能。而这样的人,在同等层次或者其下,是无法针对的,几乎没有破绽。 不像那些电影或者小说里写的,凡人找出了仙人的破绽,然后把他击败。那是笑话。 所以仙道的普及,实际上最多局限于化神之下。筑基和炼炁这两个境界,大略能够真正普及。而自化神开始,便不能了。 十万个筑基的,可能有一万能成就炼炁。而十万个炼炁的,也不定有十个能成就化神。至于越往上,就越是困难。而神通就越是广大。 太一教门如今,能有数百化神境界的修士,那是因为集合了几个次元世界的精华。 不说宝材天和宝药天,单单地球,就有数十亿人。宝材天虽然智慧生灵不多,但也有十亿,宝药天也差不离。近百亿的生灵,如今已过百载,才数百个化神,可见证就化神的难度。 当然,如今仙道教门在室女座之中的布置,已经完全走上正轨。以超星系团的庞大,如今化神修士,应该快要进入一个爆炸期了。 数千数万,也只等闲。 不过修行越是到后来,如果没有机缘,就越是水磨工夫。伏皇道人自筑基开始,不到二十年就成就化神。而证就返虚,也才将将不久。至于其他的,都还在返虚之下。 要知道,以伏皇道人的身份,资源功法,可不缺一样。 闲话休提。 只道是那阿戈摩托神通广大,至少寻常的返虚地仙,很难察觉到他的踪迹。而玄昃,则涉猎五行,略有阴阳,化神八重,也是了不得。 玄昃道人走出殿宇,看到阿戈摩托,也不动容,微微点了点头,伸手示意:“道友请里面说话。” 阿戈摩托自不客气,信步走上台阶,率先进了殿宇。 有其他炼炁的弟子,从两人身旁路过,却分毫不觉。 便在玄昃道人的静室中,两人相对而坐。 修行是一门大学问,松弛有度,要保持活力,又要耐得住寂寞。所以绝大部分修士,都有自己的一些额外的喜好。比如品茗,或者书画之类的。 能放松道心,又能陶冶道心,一举两得的事。 玄昃道人便爱好品茗,大略也是入了终南山之后,从其他修士或者太一道人那儿学来的。 便就一方矮几,玄昃拂袖取出一套茶具,引来真火纯水,赏心悦目一套冲茶的功夫,便两碗清茶摆在面前。 “请。”玄昃端起茶碗,微微抿了一口,露出极为享受的神色。 他入道之前,已超花甲之龄,须发斑白。如今也还是这般模样。大略也是习惯了这副容颜。否则以他的修为境界,返老还童早就能够了。 教门中,不是没有这样的同门。明明百多岁了,还装嫩。 “此乃终南山上洞天之中出产的灵茶。”他道:“如我这般护法长老,每三年能分半斤。” 当初太一道人兑换的洞天里,如今多是培植一些教门平常所需的资源。药材和宝材等资源,都集中到了宝药天和宝材天。 六十七章 符印一枚呈太一 不过教门的灵茶,一直都是香饽饽。 那灵茶三年才有产出,一次产出,很快就被瓜分完毕。就连许多去了大宇宙传道的化神真传,每到瓜分茶叶的时候,都专门传送回来,就怕被其他师兄弟给拿走了,没自己的的份。 教门的护法长老,听起来有地位,实际上是打手,但毕竟要是要给些颜面的。所以他们能分到的灵茶,与化神真传差不多,并不在这里,凸露地位的差别。 如玄昃,每次品茗,都只一片茶叶就足够了。 今日既有客来访,便多出了一片茶叶,实际上心里,还是有些肉痛。 教门的许多资源,都是独一份的,外面根本没有。 平时都藏着掖着,一个个都是吝啬鬼。 阿戈摩托自然不会品茗,但他能从这碗茶的气息之中,嗅到一些别样的气机。那是一种充满活力的气机。 他也端起茶碗,咕嘟一口,顿时唇齿生津,只觉回味无穷。 “好!” 玄昃道人微微一笑:“自是不差。不是贫道鼓吹,这灵茶,唯有我教门圣地才有,其他地方,搜遍天地,怕也找不到。” 阿戈摩托几口喝完茶水,连其中茶叶,也生吞了,这才道:“我活了许多年,的确没有见过这样的东西。” 玄昃道人看他牛饮,眼中闪过一丝肉痛,随即便转言道:“不知道友是何身份,今日来此,又有何见教?” 玄昃道人入道之前,可是个心狠手辣的枭雄,心思灵敏至极,当然知道,这人来此,又是传递念头,又是进殿对坐,肯定不是为了交朋友。 他也不啰嗦,也没必要绕弯子,开门见山。 阿戈摩托点了点头:“我今日来到这里,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说这话,他摸出一块灰扑扑的符印。 那符印没有灵光,只有寥寥几道纹路,但玄昃一看,就知道必定是仙道手段造出的物件。 “这是...” 阿戈摩托正色道:“这是我家尊上的符印。受我家尊上所托,要将这符印,交给太一教门的掌教至尊太一至尊。” “哦?!” 玄昃道人微微一怔,略略惊讶道:“原来是寻我家掌教来了。” “是的。”阿戈摩托道:“不过这符印我不能亲手奉与太一至尊,我来时我家尊上有所嘱托,我不能违背。于是我来寻阁下...道友,便是拜托道友,把这符印,代我立刻奉与太一至尊。” “这...” 玄昃心有疑惑。 他看着这符印,知道是仙道手段造就,但却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奥妙。非得要通过教门门人递上去,而不是直接去拜见而奉上。 其中必定有些缘故。 因此心里略略犹疑。 阿戈摩托见状:“道友不必多想。我家尊上也是仙道修士,号曰天一真君。似乎与你家掌教有些交情。你只管把这符印奉上便是。” “天一真君...” 玄昃念头转动,一时间想到不少。 便登时有所猜测。 “莫非是与那赤混太无元魔尊或元初天帝一般的人物罢?”他心里如斯想到。 自家掌教来历神秘,自己这些门人弟子自是不清不楚,但未必没有许多道友。只是以往隐藏,如今出来了。 他倒也不怕被暗算,于是点了点头,接过了那符印。 这里是世界树界域,终南山就在眼前。而且他随身还有时刻可以与终南山传讯的宝物。如此还要忌惮,便也没了大教的气度了。 “好,贫道这里走不开,镇守此地乃是职责所在。然我可立刻传讯教门,请人来把符印取走。” 阿戈摩托站了起来:“符印我已交予道友,只要能尽快奉上太一至尊即可,至于过程,只看道友区处。我便告辞了。” 说这话,转身就要离开。 玄昃起身:“道友是何身份来历?” 阿戈摩托没有回头:“我不便多说,我家尊上有吩咐。” 却就已是消失无踪。 见状,玄昃也不多想。 既然这事作的弯弯绕绕,其中肯定有些忌讳,不留名讳,也是理所当然。反正天一真君的号已经留在这里了,其他不必强求。 便就念头一动,将这里讯息,传回了终南山。 大略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一尊道人从城中传送法阵走出,进了殿宇,直奔玄昃静室而来。 “玄昃长老。” 玄昃道人睁开眼:“是金光真传啊,请入。” 正是金光道人推门而入。 金光道人是大宝峰的一尊化神真传,如今有化神三重的修为境界,不算高,但也不算低。有一身法宝傍身,威慑力十足。 要说太一教门之中,最有身家的,就数大宝峰和元丹峰的修士了。 这两峰的修士,个个都富得流油。 而最穷的,则是都天峰的修士。都天峰的修士精于阵法,消耗大,每每入不敷出。 大宝峰的掌峰首座欧冶道人还在大宇宙主持传道扩张的事宜,如今已经涉足大熊座,每三五载才回来一次。其峰留守的几尊化神,其中就有金光真人。 终南山十二峰,每一峰都有几尊化神留守。平素里,每一峰都要出一个化神真人,协助首座伏皇道人掌理教门诸般事务。 这是轮着来的。 早前是几个月一轮,如今时间不当回事了,三年一轮换。 今次正好是金光道人负责接收分析内外信息之事,接到玄昃道人传讯,闻听关乎掌教,便就亲自过来了。 金光道人性子不温吞,反倒疾风急火。 入门稽首一礼,便道:“何事竟关乎掌教师尊?!” 玄昃于是一一道来。 金光道人这才知道,原来是这么回事。 他接过玄昃递来的符印,翻来覆去打量一番,看不出奥妙,这才道:“既然是与掌教师尊有关,我便立刻回去,把此符印交予首座大师兄。” “此关乎掌教至尊,自是不能耽搁。” 玄昃深以为然。 金光道人与是拿了符印,转眼又传送回了终南山。 自从传送法阵越来越普及,这来来往往,就顺利方便了太多。就算是大宇宙之中,有什么事发生了,也能顷刻之间知晓并处理。 这些年来,伏皇道人当初提出的运行两套传送法阵的计划,大框架已经基本完成。对凡俗开放的一套,主要方便于凡俗之间的对外交流。而另一套,则是专为教门服务。 自然的,两套法阵,有质的差别,便不一一赘述了。 金光道人回到终南山,便直奔麒麟峰。 伏皇道人自成就返虚以来,便不曾闭关。返虚之前的积累,在证就返虚的时候,都消耗殆尽,要进一步成就地劫境地仙,还早的很,不在一时。 与是多把精力,放在教门事务上。 这也是这近段时间以来太一教门发展越来越顺利的缘故。 “金光师弟,急匆匆的,有何事?” 伏皇道人见金光道人来见他,不禁笑问。 金光便呈上符印,把玄昃所言,一一道来。 六十八章 仙道之根在太一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舜。 这是心灵的修养。 对修士来说,泰山崩了,麋鹿突兀,都算不得什么。世界开辟毁灭就在眼前,也浑然当作无视。就算身死道销之时,也能欣然接受,大略才算是道心圆满。 修士修行的时间长了,每每都变得淡定。但有的,却是急性子,千百年都改不了。这不能说不好,这样的修士,在保持道心活力方面,比寻常的修士要好,但也容易鲁莽行事而致使陷入危机。 金光道人修行了这么多年,性子一如既往,略显急性。伏皇道人虽知其本性,却每次都忍不住要说他。 金光道人也不以为意,只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伏皇接过符印,神念一扫,不觉异常,但听了金光道人所言,又点了点头:“吾已知之。师弟,你去罢,我自去见师尊。” 在伏皇道人的眼中,太一道人深不可测。既然送来这符印的人,称那天一真君与自家师尊是旧识,想必那天一真君也不是登仙角色。就好比赤混太无元魔尊与元初天帝。 伏皇虽成就地仙,却从不自大的以为,能与这些人物掰腕子。 这一等的人物,拿出来的东西,他看不出底细,想来也是正理。 伏皇当然不知道,这符印,本来就是这样。除了一道隐藏的信息,其他什么奥妙都没有,自然就看不出奥妙。 有时候想得多,但实际上事情却非常简单。 得知消息,拿到符印,伏皇并不耽搁,当即下了麒麟峰,往终南山顶太一宫而去。 话说如今的终南山,与前时差异甚大。 许多年前,太一道人在这里开山立教之时,这终南山虽幽,却也只寻常。后来诸般手段,牵引地气,置下灵脉,又加持阵法,使得这终南山逐渐变化。 如今这太一圣地,一座终南山,环绕十二峰,合周边灵地,已扩张到了万里方圆,与地球相连,却又处于另外一个维度层面。 在圣地的护山大阵外看圣地,看到的,只仙云层层,大略十里方圆,内中却是广阔的洞天福地。 那主峰终南山,已有万丈高,其余十二峰,也皆八九千。 这圣地之中,仙道体系的每一个分支,都完整而完善。其中修士,非炼炁后期,不得入。 最初之时,这圣地还招收弟子,筑基修士也在其中。后来更改,将筑基分流至于各地别院,便只成就炼炁的,才能进入圣地潜修。而如今,这个标准,已经提高到了炼炁后期。 也许再过不长的一段时间,便只化神才能在圣地潜修了。 圣地嘛,就要有圣地的格。 何况圣地之上,还有个太元界。如今能有资格随意出入太元界的,也只一人,那就是伏皇道人。 当初太一道人开辟出太元界,就定下了规矩,谁人能先成就地仙,便是太一教门的下任掌教。而太元界,也只返虚地仙,才能随意进出。 不过伏皇道人成就地仙不久,大宇宙这边的事务,尚未处理完满,因此并未立刻进入太元界。他需要把大宇宙这边整合完善,才会考虑深红世界,然后才会常驻太元界。 到那时,终南山圣地这里,也只算作一处分教了。 虽然是主脉。 伏皇道人驾云落在太一宫前,上前躬身稽首:“师尊,弟子伏皇求见。” 太一宫中,浩瀚一片虚空。一座浮岛,仍是那模样,一棵老松,也不见变化。 不过此时,老松下,幽泉畔,一方矮几四四方方,一面正坐着一人。 太一道人,太冥圣母,还有先天尊神永恒以及湮灭。 前时圣母与永恒和湮灭别过赵昱,便一道来到太一教门。这三人自是行踪飘渺无人察知。 永恒与湮灭来到这里,自有所求,无非如圣母一般,获得一线希望。当然,这两位也知道,肯定要付出一些代价,世上从来没有白吃的午餐。 当然,是否付出代价,他们自然是考虑过的。 如果不曾见过天一真君追杀无上,也许会来硬的。但见过之后,对于这些仙道修士,永恒和湮灭,心中就生出一些顾忌。 虽然看起来太一道人比及他们这些先天神灵,还差了些层次,但谁知道他手里有没有如那天一真君的大鼎一样的宝物? 何况还有太冥圣母。 这一路过来,两人言语试探,知道太冥圣母不会倒戈。 别以为这先天神灵就是圣贤,其巧取豪夺之处,与强盗没有什么差别。在这样的人物的眼中,力量是唯一。力量不及他们的,任凭宰割。 他们的小手段,不是没有施展,而是没有成功。 如果他们能让圣母倒戈,那么很明显,太一的处境,就危险了。 而且圣母倒戈的话,他们的所求,也能实现——这是他们自己的想法——既然圣母得到了功法,那么为什么不可以直接从圣母手中获取?非得要太一? 他们当然不知道,要修行与自身本源相合的功法,才有希望突破桎梏。 先天神灵虽得天独厚,但同样也是限制。先天有大道相随,便也容易被局限于天生大道之中难以突破。 圣母是先天死神,修轮回大道,那是天作之合。而这两位若是拿到圣母的功法去修行,很明显,最后一定会后悔。 他们不是开辟仙道体系的祖宗,不要妄想着怎样怎样修改,就可以把轮回大道的功法,改成合于自身的功法。越是高深的功法就越完美,而越完美,就越容不得更改。 一改,就出错。 而且是大错。 所以他们没有说动圣母,那是他们的运气。 当然,圣母不被说动,也不定是圣母对太一有多大的感情。到了他们这样的境界,感情这种东西,都是浮云。是因为太一能给圣母更多更大的希望。 而湮灭和永恒给不了。 圣母在太一身边的每时每刻,都有收获,都能获得一些仙道的奥妙。但在永恒他们这里,没有。 圣母不是傻子,就好比当初圣母开玩笑,说等太一成就道祖之后,讨一尊圣位。也只有太一,才有这个可能。至少太冥圣母如今不会认为,自己有成为道祖的可能。 因为仙道之根,在太一。 六十九章 一尊圣位作画饼 那矮几侧畔,四人各据一方。 太一道人自是仙风道骨——随着时间的流逝,太一身上那种飘渺的仙家气质,愈发是浓郁。就算近在眼前,也似乎立刻要飞走。 他面色淡漠,就算是面对永恒和湮灭。 没有丝毫动容。 圣母只是嘴角勾起轻笑。 永恒与湮灭打量着太一,似乎能看到他深浅,但似乎又觉得他笼罩在迷雾当中,看不清。 于是心中愈发警惕——这太一既然是仙道第一人,又怎么会比那天一真君来的差呢? 湮灭是一条面色冷然的昂藏大汉,此时看不出表情,却先开口:“我不擅言谈,便就开门见山。死亡如今已经要超越我们,而之前在虚空中见过的天一真君,也给了我们巨大的震撼。死亡告诉我,你能给与我们破开桎梏的希望,那么,我需要这个希望,你有什么条件,可以说出来。” 永恒温润如玉,跟着点了点头。 太一道人闻言神色不动:“道友说的不错,贫道手里,握着你们破开桎梏的希望。然世间事,不能平白无故。两位道友又能付出什么,打动贫道?” “这...” 永恒微微凝眉:“太一道友,你看这般可好——我二人皆应诺道友一个条件——在道友需要的时候,为道友出手一次,如何?” 太一面无表情。 圣母轻笑起来:“两位兄长说的真是轻松。” 湮灭皱眉:“这宇宙之中,若得我与永恒出手,没有无法摆平的事,这个条件难道不够优厚?” 圣母笑道:“亲爱的哥哥们,你们认为,我的希望,是怎么来的?” 说着嗔怪的看了太一一眼:“我也想只一次出手就换取永远的希望,可我把我自己都搭进来了。” 太一言道:“超脱的希望,如果这般廉价,那么两位可以去别处了。” “你是什么说法。”湮灭冷然道:“休要太过分。” 太一微微摇头:“不朽的奥妙,以一时换取,实在划算。若有这样的好事,两位可不要忘了通知贫道一声。” “你说吧。”永恒斟酌了片刻,正色道:“凡俗间有讨价还价,你若不满意,还个价,如何?” 太一道:“也罢。两位道友也算是诚心,那贫道便直言。若两位能以各自本源大道,向宇宙本源起誓,归化于我太一教门,受贫道节制,贫道便不吝惜法门。” 眼看两人面露怒色,太一又道:“且听贫道说完——若得一日,贫道手握机缘,可许诺一尊圣位于你二人。” 此话说的异常郑重。 说来也是下了大本钱了,虽然是画饼。 许诺圣位,那是道祖才有的资格。而太一如今可不是道祖。 但他却是漫威宇宙仙道的根源,若说谁能成就道祖,太一第一。 然后太一又道:“若二位应下,吾与二位虽有尊卑之别,却也是道友,日后必不会令二位为难,如何?” 虽说只许诺一尊圣位,却与两人,似乎吝啬。但须得知晓,一方宇宙,圣位就那么几尊。盘古力宇的宇宙本源,等级还要超过漫威宇宙半筹,而其能承载的圣位,就算加上道祖,却也只七尊而已。 一尊,不少了。 然而永恒和湮灭却不知道其中的道理。 闻言不禁各自色变。 湮灭脸上露出冷笑:“你要我二人为你卖命,却只给一个苹果,实是阴险至极!” 圣母不禁有些不虞,道:“两位哥哥难道以为圣位是大白菜么?” 她道:“那可是万劫不磨,超越一切,开天辟地,重造乾坤的存在!” “开天辟地,重造乾坤...呵呵,”永恒轻轻的笑了起来,但并不是高兴,而是怒极而笑:“你我反掌之间,不也能颠覆宇宙!” “笑话。” 太一忽然大笑出声:“端端是笑话。你等先天神灵,宇宙本源孕育而生,天生有大道相随,有调动一些宇宙本源的力量,能把许多平行宇宙、时空维度洗白重置,但那只不过是借用宇宙本身的力量而已。若宇宙毁灭,本源崩毁,你再来开天辟地试试?” 说到这里,太一连连摇头:“你二人若能离开这方宇宙,走出宇宙胎膜,在那混沌中开辟一方世界,贫道纳头便拜,如何?” 一个非常简单的比方——这方宇宙就好像一块黑板,众多的生灵就是黑板上的粉笔字。而这些先天神灵拿着黑板擦和粉笔,能够把黑板上的字迹一一擦去,又重新写上。 他们便以为,自己能造黑板了。 但实际上,黑板是工厂的造的。 他们只是拿着粉笔和黑板擦的人而已。 如果粉碎了黑板,黑板不存在了,他们的黑板擦和粉笔,就是去了一切作用。 实际上,这就是神灵,无论先天神灵还是后天所成的信仰神灵。他们的一切,都依赖于宇宙本身。一旦宇宙破灭,他们却跳不出去。 而仙道修行,却并不一样。是从一开始,就学着去制造黑板,制造黑板擦和粉笔。把一切都纳入掌控之中。 黑板没了,我再造一个。黑板擦没了,我也造一个。 所以圣人怒极,敢开口重造乾坤。那不是在原本宇宙本源的基础之上重造,而是摒除原本的宇宙本源,重新去开创一个新的宇宙。 实际上宇宙天道,对宇宙内的圣人,的确有很大的限制。但圣人自成一体,若离开宇宙,虽然失去了本源的护持,有身死道消的危险,但却有能力在混沌中重开一方宇宙。 当然,这其中称谓,有所差异。一缕元神寄托天道的,叫圣人。若把元神收回来,便是混元大罗金仙。 何谓混元,便是自成一体,不假外求。 在宇宙内,圣人借天道之伟力,可力压混元大罗金仙。但若离开本方宇宙,便也是混元大罗金仙了。 二者差别,便是一个尊位。但这其中,却有先后之别。 一般而言,修士要先成就圣人,才能成就混元大罗金仙。在宇宙内,没可能先成就混元大罗金仙再取得圣位。因为有天道压制。 只有得到尊位,打通了天道的关节,才能成就真正不假外求的混元大罗金仙。 盘古力宇几尊圣人,早已是混元大罗金仙。他们得到尊位之后,打通关节,便没了压制,直入混元大罗。 所以封神量劫之时,通天教主才敢狂言毁灭世界重造乾坤。因为他有那个能力。 但这是天道所不允许的。如果没有其他的圣人,没有道祖,他怎么做无所谓,而且也能办到。就像漫威宇宙的本源一样,没有镇压者,于是被分散了。但有其他圣人,有道祖,就不会允许他这么做。尤其是道祖。 天道不是道祖,但道祖是天道。道祖的意志与天道一致。 要彻底毁灭世界,就要毁灭宇宙本源,毁灭天道。没有镇压者的天道,是没有反抗之力的。 盘古力宇之中,天劫也只在道祖合道之后,才生成。那此前,是没有天劫的。宇宙本源,没有自主的能力。 七十章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往往说天道大恶,掌控众生命运,要逆天,要怎样怎样。能说出这样的话的人,都是没脑子的脑残。 前文便说,天道乃宇宙本源显化,为众生之母,是一方宇宙一切生命非生命的源泉。生灵由此而生,是为人子,却对其母喊打喊杀,实乃大逆不道。 宇宙本源天道的存在,是维系宇宙稳定的根本。要破灭天道,就是毁灭宇宙,哪里又说得上正义?不过是把自身想要为所欲为的私欲,借‘自由’这一所谓的制高点来发泄罢了。 宇宙本源,或者天道,是没有自主能力的,它只按照对宇宙最有利的发展方向前进。而对宇宙最有利的发展方向,在宏观上讲,也是对生灵最有利的发展方向。 我们破坏自然,于是引起天灾,那是宇宙本源的本能反应。我们憎恶天灾,但却不能把罪恶加于宇宙本源头上。而自由,是人人所向往的,但就像一个逐渐成长的孩子,我们会自己用最合适的手段去获取自由,而不是杀了自家老妈来得到自由。就像修士,他们修行,攫取宇宙的资源,却也反哺宇宙。就像我们在母亲的呵护之下成长,也要孝顺母亲。 修士就算得到圣人尊位,成就混元大罗,也不见有肆意妄为者。 那通天教主曾狠言灭世,却也只是狠言。那也是在气急之下说的狠话,当不得真。他有能力毁灭宇宙,但真要让他毁灭孕育他的宇宙,他是绝对不会去做的。 修士修行,把自己从诸般因果之中摘取出来,但最终,就算成就混元大罗,独立于一切之外,却也会主动承担起维护和镇压宇宙运行的职责。 就好像一个孩子,他会无比希望自己的父母能安安稳稳的颐养天年,会为他们送终。 说来许多,却也感慨之言。 道是那永恒与湮灭,自不满太一所言。分明要臣服,却又如何甘心?身份地位,生命层次,他们都是这个宇宙最顶端的一小撮人,怎能轻易臣服于某人? 就算超越,也不曾让他们臣服,只是令他们忌惮而已。 虽说有一个‘希望’摆在面前,但看不见,摸不着,谁敢一下子就当真了?至于圣位,那是什么? 就比方盘古力宇,也是鸿钧证道成圣,于紫霄宫开讲大道之后,诸般大能才知晓圣人威名。而太一,如今哪里又敢与证道成圣的鸿钧相提并论?鸿钧能让人心悦诚服,而太一却办不到。 虽则有太冥圣母一旁说话,却也不可能让这二人只凭几句话,就作太一的打手。 当然,太一也知道这不可能。如今把这苛刻条件说出来,只是先打个预防针。早晚是有计较的。 太一心里有数,这神通中人,要折服其人,第一个凭的不是名声,第二个凭的不是口舌,就算是美味的诱饵,也没有那么大的诱惑。要折服,只有力量。 有朝一日,太一道人翻掌之间能镇压这两人,一句话,他们敢不服?打死便是。 不过到那时,这两人就没用了。 实则在很早之前,太一就把这漫威宇宙的顶尖人物作为假想敌来对待。至于圣母,那也是因为迫不得已。太一那时修为太低,需要一个保障。 其他的,都是太一的猎物。 不过世易时移,世间没有不变的东西。早前把这般人物当作敌手,早晚要诛杀。而现在,太一却打他把他们归于麾下。 原因在于何处? 在于盘古力宇! 幻圣界勾连了即将毁灭的盘古力宇,其中怎样勾连,奥妙何在,太一如今是看不出来。但盘古力宇之中的诸般人物,却早晚是太一的竞争对手! 一方没有圣人,没有道祖的世界,对任何一个修士来说,都是绝大的诱惑。 为何你太一可立意道祖,我等就不行? 那昊天至尊也好,妖魔鬼怪也罢,从第一批亦即使赵昱出来之时的那一批,到如今,陆陆续续,已经有不少炼假成真,把自身真灵转换与这方宇宙本源相合,而真灵转世。 虽都还在蛰伏当中,但以太一猜想,最早出来的那一批,亦即使昊天至尊和陆压道人那一批人,此时最少也有化神修为。 虽说真灵转世有胎中之迷,也许有一部分转生一世,都无法觉醒记忆,但必定有能够觉醒记忆的。这些觉醒记忆的,身据功法,藏在宇宙深处,深山大泽之中,勤苦修行,几十年下来,以前世经验,要成就化神那是轻而易举,炼就地仙也不在话下。 不过要成就天仙,却不容易。至少开辟一方世界,历经天地考验,诸般大动静,如今太一还不曾察觉。 但他们得天独厚,不说能比得上太一,但却比太一座下教门之中的弟子,绝对要强的多。 这些人不会臣服于太一座下,早晚会冒出来,是时一个个宗门必定如山林立,各自拉起山头,相互竞争。在太一还未成就道祖之前,必定会与太一死磕。 为的,就是争夺本方宇宙最大的机缘。 要与这些上辈子上个宇宙不知活了多少年的老谋深算之辈竞争,太一便觉得势单力孤。因此,需要帮手。而眼下最好的帮手,除了自家分出的几尊化神,便是这方宇宙的先天之神。 只要能把这些人纠集起来,至少不会比盘古力宇转世而来的,相差太多。 太一不会把把盘古力宇的仙家们看的如同圣贤,道祖机缘,那是何等诱人?休说昊天至尊这些人物,便是仍然留在即将毁灭的盘古宇宙行镇压之责的诸位圣人,太一也不相信他们会视而不见。 盘古宇宙已有道祖,而且即将毁灭。漫威宇宙对他们来说,是一个新生的宇宙,虽然有所混乱,但比即将要毁灭的盘古宇宙,不知要好到哪里去了。 当然,太一道人除了要收服拉拢漫威宇宙的顶尖人物,对盘古力宇转世过来的其他仙家,也不是没有考量。 那些能觉醒记忆的,管不了,至少现在管不了。因为与鸿钧道祖的约定,不能违背。让他们转世,这是太一或者赵昱向鸿钧道人的保证。 七十一章 早早落子来日方长 只有等到他们跳出来,与太一作对的时候,这个约定才会烟消云散。 也就是说,如果他们不出来,太一是没办法去对付他们的,即便是找到他们的转世之身,也无可奈何。 太一可以违背与其他人之间的约定,但却不敢违背与鸿钧道祖和盘古力宇诸位圣人之间的约定。 不过太一也不是什么都不作,只眼睁睁看着。 他的目光,聚焦的,是那些没有觉醒记忆的仙家。 太一教门、元始魔教、元初神庭大肆扩张,穷搜天地,就是要把这些人物都收入教门。只要入了教门,气运相连之下,除非将其逐出教门,断绝气运关联,否则,这诸般人物,便会为太一所用。 太一也曾想过,他会这么做,那盘古宇宙转世而来,觉醒了记忆的,也一定会这样做。等他们开山立教之时,也一样会与太一、元始、元初三大势力争夺弟子、争夺地盘。 而争夺弟子、地盘,便是争夺气运,争夺未来。 不过太一毕竟先行了一步,在这方面,更有优势。他已经确立了这方宇宙仙道第一人的名位,就算日后那等人物山头林立,在名位上,也要屈居太一之下。 太一真正缺乏的,是强横的打手。有一世无数年经验的盘古力宇修士,修行起来,绝大多数,都比本方宇宙招收的弟子要顺风顺水的多。 亦即是说,到了某个时间段,太一手底下的弟子,大略还在天仙真仙的时候,那些人都已是真仙金仙,乃至于太乙金仙也并非不能。 到那时,太一座下的中坚力量,就远远落后。 因此,本方世界的先天神灵,就成了太一的目标。 不过太一心里也清楚,对本方世界的这些目标,不能迁就,必须要真正掌控住。否则就算口头纳入麾下,或者能请其出手,也未免在关键时候,给自己背后来一刀。 所以太一才会提出那等苛刻的要求,所以太一才会许诺圣人尊位。 太一冷笑连连,言语中分明看不起永恒与湮灭,只道他等井底之蛙,自大狂妄。只把这二人说的恼羞成怒,愤愤心头如火烧。 “放你娘的屁!” 湮灭怒道:“太一,你有何资格鄙视我等!来来来,我们去虚空中比划比划!” 说这话,就站了起来。 还是永恒更冷静一些,他拦住湮灭,神色已经逐渐平复:“我不知你说的是对是错,也不愿与道友在这里逞口舌之利。你我既然说不开,那便暂时按捺,待想通透,再来计较,如何?” 他心里,还是不愿放弃这样的机会。 看看圣母,一身气机深邃如渊,已经超过了他们,这是看得见摸得着的。这说明太一这里,的的确确,有好处可拿。 但条件苛刻,他自不愿应诺,便打算暂时搁置,或许可以作些什么,逼迫太一低头? 或者... 太一闻言,全然也不勉强,点了点头:“也罢,既如此,便从道友之言。吾太一教门永远向两位道友敞开,若得两位想通,随时可来此处。” 说完便端起了茶碗。 分明是要送客。 永恒颔首,也站起身来,微微施礼:“那边告辞了。” 却就与湮灭齐齐消失于无形。 圣母这时开口:“你是什么打算?真要逼他们成为你的打手么?” 太一不置可否,却问道:“你那徒弟,眼下修行如何?” 圣母便不寻根究底,笑道:“她根脚非凡,天资超然,修行又踏实努力,如今已有化神八重。依我之见,最多三五十载,怕是就要赶上伏皇了。” 太一点了点头:“她自一幅先天真灵,虽则大起大落,毕竟还有大气运加身,自是顺风顺水。不过这也不定是好事。还是让她出去多多历练,方是正理。否则太过顺利,未免也是魔障...” 正此时,殿外伏皇求见。 太一话音一顿,道:“进来罢。” 伏皇道人便入了殿中虚空,来到浮岛之上,躬身稽首一拜:“师尊,圣母。” 太一拂袖:“有何事?” 伏皇这才把符印递上。 太一道人接过符印,神念一扫,微微一怔,脸上露出一抹微笑:“吾已知之,你去罢,无事。” “是,师尊。” 伏皇道人便告退而去。 圣母才问:“这符印...” 太一微微一笑,弹指一震,符印化作飞灰,笑道:“乃是吾一道友传讯,不是大事。” 顿了顿,笑道:“圣母当已是见过这位道友了。” 圣母怔了下,随即笑道:“莫非天一真君?” 太一微笑颔首:“正是这位道友。” “果真与你旧识?”圣母分外好奇:“我道是你仙道第一,却怎么冒出这一个天一真君来,他是什么来历?” 太一道:“这位道友,大略与我相识于微末之中,已有许多年的交情。我自有机缘,修成仙道,他也不差。而今若与他比斗比斗,怕也不知谁胜谁负了。” 脸上微微有些叹然之色。 “此前倒是不曾听你提过此人。”圣母笑道。 太一摇了摇头:“说到道友,非只此人啊。圣母不知,这仙道一系,修行者实则不少。来日圣母便会知晓,自有会教门林立,如雨后春笋。” “哦?!” 圣母不禁一愣:“是么?” 太一道:“不足为奇。这些道友各自有些来历,怕是日后不服,也要与我争一争这道祖之位,是时还需圣母出力呀。” “那便是敌手了?”圣母凝眉:“如此,还是早作打算。” 顿了顿:“我看那天一真君,自身修为,还不及你,只凭了一宗宝物,才能把无上弄的灰头土脸。不过你我皆知仙道奥妙,时日越长,威胁越大。不如先下手为强,把这般人物找出来,一一剪出?” 圣母这提议,倒是不错,但可惜,她不知道其中的奥妙。如果可能,太一也会狠下杀手。但可惜,不能。 而且圣母眼中的天一真君,她看到的修为,多是法力浑厚程度,若赵昱与太一斗法,各自摒除法宝,怕是太一还要落在下风。 太一叹道:“不可呀。其中有些顾忌,不能随意动手。而且天一真君与我乃是好友,你自知晓便可,若日后我有为难之处,他还会助我。” “这样么...” 七十二章 二超越根脚自神秘 “便是说你那些道友之中,也有向着你的?” 圣母道。 太一笑了笑:“可以这样说罢。” 那些‘道友’,要说有向着太一的,非未觉醒而被收归门下者不能。至于自主觉醒真灵的,太一不抱希望。面对一方空白的宇宙,那些老谋深算的,一个个怕都仰望着那个位子呢。 主宰一方宇宙的浩瀚权位,就算是石头,也要动心呐。 毕竟,就算是太一,如今也不曾有绝对优势。就算那昊天至尊、如来佛祖、陆压道人,以他们的名头,也镇不住人了。毕竟都是转世之身,都是从头开始,凭什么你行,我就不行? 因此,那些侥幸能活到现在转世重来的小角色,怕也不甘心罢? 现在的情况,是太一稍大,而余者如万条龙蛇潜伏大泽,待时而动。时间一到,就要乱起来。只有到了一定层次,至少能蹦出大罗级数的人物之时,逐渐兼并,才能形成几强争霸的局面。 到时候几方势力各自推举一人,竭力助其夺那权位,为的,就是那最高权位之下的圣位了。 就好比三族争霸前,万族万灵,互不相服。最后还不是被三族一一兼并,然后三强碰撞,决出一个胜负来。当然,三族是失败了,只怪算计稍欠,怨不得别人。 也当作个前车之鉴,至少到了那等关头,太一不会忽略隐藏在暗中的眼睛。 仙家说来逍遥,但每一个仙家,在道心深处,都埋藏着超脱的执念。如果没有这个执念,仙家又何必修行?逍遥也罢,自在也好,都是超脱的附带品。 太一深知其中的奥妙,因此绝不会有半分轻视。 说来太一也算是游走在夹缝之中。此前有系统在上钳制,总是摆脱不得。如今有机会摆脱,却也是借了他人之势,而不得不付出一个承诺。 可这个承诺,却带来了巨大的隐患,给自己造出了许许多多的对手。 不过即便如此,太一也是毫不犹豫。 如果头上坐着一尊阴影,就算成就道祖,又哪里来的快活? 对太一或者赵昱来说,摆脱系统钳制,才是第一要务。至于与人争持,就算命丧黄泉,魂飞魄散,那也是凭真本事,死了不怨人。 心甘情愿。 对盘古力宇诸转世真灵之事,太一不愿多说,便转言道:“圣母此番一行,于那虚空之中,不知具体如何?想必不止永恒湮灭这二人罢?” 圣母闻言,这才说起虚空中事。 前时与永恒和湮灭一道至此,并未详言虚空中事,在于谈判。此时道来,太一才知晓有哪些人物一一出现。 太一虽强,却也无法抓住这等人物的根脚,又不能与赵昱勾连真灵,倒是只能从圣母口中得知详情。 听完之后,太一才道:“原来如此...那超越果非常人,不知其来历如何?神通如何?这一方宇宙,也是浩瀚广大,难不成就这几尊大能?” 圣母口中不过五人,还要算上无上,若除去圣母与无上,也只得湮灭、永恒与超越三人而已。但太一不相信这宇宙中,只这几尊大能。 以前圣母也稍提过这宇宙中的一些事,涉及到一些人物,但这次都没有出现。 圣母闻言,轻轻一笑:“有自是有的。不过超越降临,其他人哪里会来。” “哦。”太一微微颔首:“如此说来,这超越的威慑力,还真是不小。” “然也。”圣母道:“若斗将起来,我不是他的对手,就算我与湮灭和永恒联手,也敌不过他。” “莫非有大罗神通?”太一不禁道:“非是大罗,如何能压住你三人联手?” 圣母摇了摇头:“我也不知其修为如何。而且超越历来神神秘秘,少有露面,我连他老巢在何处,也不知晓。” 然后道:“不去说他。就算日后对上,待我修为突破,也不惧他。至于其余人物,还有一尊,我只见过一面,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大略不是对手。” “还有一人?”太一来了兴致:“除了超越,竟还有人能让圣母服输?” “不是服输。”圣母摇了摇头:“我是不如他,却也不服输。” “那此人又是何人?” “其自称原始超越者。” “原始超越者?”太一怔了怔:“超越一切之上的存在、原始超越者,这两人...” 说着,不禁摇了摇头。 “那此人又是何来历?” 圣母轻轻摇头:“我曾问过超越,他说是来自于宇宙之外的人物。” “来自宇宙之外?” 太一神色不由得一动。 “亦即是说,此人非本方宇宙之人?” “大略是罢。”圣母犹豫道:“我只见过他一面,也不曾有所交流,其中详细,也是不知。” 太一点了点头。 至于随后圣母所言的一些人物,太一都大略都不是非常在意。他真正在意的,就这两人,都有超越二字的两人。那超越一切之上的存在的超越,太一知道,那一定就是系统给自己下达的主线任务的最终目标。 而原始超越者,却让太一想到了许多。 漫威宇宙之外的人物,亦即是从其他宇宙而来。 说来能行走混沌,跨越宇宙,大罗金仙就有这般能为。当然,须得有先天宝物护身,否则走不远。因此,倒不觉得这人一定就是圣人或者道祖这一级数的人物。 如果是,这方宇宙早就为其所掌控,哪里还有太一的份? 不过据圣母所言,此人来到漫威宇宙,已有无数年。但深居简出,不知在作甚。换个人来,便若是任何一尊大罗金仙级数以上的人物,来到这样一方没有主宰的宇宙,哪里忍得住? 必定是要谋夺那最高的权位。 可这人不见动静,那就奇怪了。 太一心念转动,却不曾想出个所以然来,只得暂时按捺,将其牢牢记在心中。 这等人物,没有存在感,但隐藏在暗处,却极具威胁,万万是疏忽不得。 “圣母不妨花些功夫,助我拉拢一些人物。”太一最后道:“太一教门毕竟底蕴浅薄,唯你我二人还有些能为,余者时日未够,不堪大用。” 七十三章 玄牝下宇宙初生地 圣母心里有数,微微颔首:“放心便是。待得时机成熟,我自为你拉来些打手。” 所谓时机,自然非是眼下。 那等人物,神通随次于几尊先天神灵,与超越无法相提并论,但也都是金字塔顶端的人物。都是老谋深算,诡诈狡猾。而太一也不可能会如同对待永恒和湮灭一样,给出圣位作条件。 而且就算真用这样的口舌以诱惑,也不定能说得动。 不见兔子不撒鹰,湮灭和永恒不都是这样的么。 太一的意思,是先拉拢一些关系,等到大势来临,这些人再怎么老谋深算,也由不得他们了。 一旦到了紧要关头,这一方宇宙,天上地下,又能藏到哪里去?量劫之所以为量劫,那就是谁也逃不掉。 是时,自会偏向关系更好,手段更强,给出利益更大的一方。 太一颔首:“不过最要的,还是你我自身修为。若能翻掌镇压,这等人物,也不过炮灰,要与不要,都无所妨碍。” 道:“你那奈何圭、无常剑、酆都印,都炼的如何了?” 奈何圭、无常剑、酆都印,乃是盘古力宇,轮回之地,冥王之首,酆都大帝的三件大宝,都是先天所出的灵宝。尤其那酆都印,有上品先天灵宝的级数,其余两宗宝物,也都是中品级数。 奈何圭勾魂夺魄,无常剑灭神破魂,酆都印镇压轮回。 不过此方世界,轮回之所在,无序又无理,不曾有秩序的管理,也不曾应运生出先天宝物。便是圣母随身的宝贝,也是她自己用一身本源凝练而来,不见细腻,非常粗糙。 太一对圣母的定位,是主宰生死轮回,因此自然要炼制一些法宝以为镇压。 便就择了几样宝物的炼制之法,其中就有这三种。 闻言圣母笑道:“只粗胚而已。先天灵宝我炼不出来,但寻常的后天灵宝,我可看不上眼。” 又道:“况且我专注于轮回图,奈何圭等三种宝物,先炼成粗胚,且搁置。” 太一点了点头:“也罢,既然圣母自有计较,我便不作多言。” 几宗宝物之中,的的确确,是这轮回图最是重要,圣母先炼此图,乃是正理。 “你那口钟...” 圣母笑着,目光落在太一腰间玉带上扣着的一只铃铛上。 太一笑了笑,忽然神色一变,站起身来,腰间铃铛叮咚作响,忽然飞出,作一声洪钟大吕! 咚! ... 赵昱自吩咐了维山帝一干事务,便就离了天一界,神念牵动九天九地太阴神煞灭绝神光罩,找准方向,直奔吞星藏身之处而去。 这一走,就是半个时辰。 那虚空中,赵昱化作吨光,若隐若现,一闪便已去万万亿。 当初那超越拦路,挽救无上颜面,却也让赵昱从超越口中,拿到一个承诺。吞星必诛,不得阻拦。 既如此,正该要痛打落水狗,不能耽搁。 正是要趁着吞星肉身破灭,元炁大伤之时,予以其最后一击。 吞星爆开肉身,逃遁出一个赤果果的神魂,自是快到极点。他又纵横宇宙许多年,多少地方他都知道,也是熟门熟路。 若非赵昱早早算计,先给了下了灭绝神光罩,吞星逃走之后,再要寻他,怕是就难了。 宇宙广袤无比,浩瀚无边,即便自虚空而行,赵昱也走了几日,才能清清楚楚的锁定住吞星的藏身位置。此前越是遥远,感应就越模糊,好在吞星无法截断灭绝神光罩与赵昱之间的联系。 只要有个大的方向,一路循来,不怕找不到他。 毕竟那神光罩制住的就是吞星的神魂,而他只剩神魂,对神光罩,大略也快要无能为力了。 赵昱站定,由极动转为极静,中间没有半分不合时宜。 就见他弹指划破空间壁障,抬步走出虚空,来到了主物质层面。 一瞬间,景致是豁然大变! 那虚空中,靠近主物质层面,只一层层的时空维度,还有远远近近、许许多多的次元世界的胎膜,而远离主物质层面的,是无穷无尽的虚空,永远如出一辙,不见新奇。 而这一出来,暴露在眼前的,是无数色彩夹杂在一起的斑斓。 这种色彩,包含了整个宇宙,一切色彩的成分。赤橙黄绿青蓝紫,只是其中之一,还有许许多多无法形容的颜色。 就在他脚下,浩瀚浩瀚,无穷无穷,一片斑斓异彩的云烟! 这云烟不知几多广大,方言望去,至少几十亿光年。 这片云烟之中,弥漫着一种本源的味道,虽然很淡。 赵昱四顾,脸上终于露出许久不曾见过的惊叹之色:“玄牝之地!” 所谓玄牝,便是如母体孕育胎儿之处。而这片云烟,便是宇宙孕育主物质层面的一切物质能量和生灵的起点。无论能量,无论物质,无论从宇宙本源分化而来的生灵真灵,都是从这里起始。 漫威宇宙不是人为开辟,这里是宇宙的基点,是第一个星球,第一片物质,第一个生灵出生的地方。 赵昱知道,这云烟之下,就是起源之地,也是几尊先天神灵诞生的地方。 起源之地在下,如卵巢。玄牝之地在上,如子宫。 这里,赵昱不曾来过,但记忆中,太一道人却从圣母口中听过。 玄牝之地与起源之地相连,但要从玄牝之地进入起源之地,赵昱自忖若无先天至宝乾坤鼎,是万万办不到的。这其中,有宇宙本源形成的一层胎膜,无比的坚固,只比真正的宇宙胎膜稍次。 可以说,玄牝胎膜之下的起源之地,那一方空间,才是这方宇宙最为稳固的世界。 “竟然逃到这里来了...” 赵昱心头微微感叹,却也不足惊奇。 吞星既是先天之神,这里就是他家的外院。人遭逢大难之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回家,那是港湾。吞星也一样,何况此人从不修心修性,说来心性,许多地方,与凡人差别也不是太大。 赵昱也知道,吞星恐怕是不敢进入起源之地的。起源之地不单单是他一人的家,还有其他人。他历来不讨喜,也害怕在遭逢大难的时候,被他的兄弟姐妹们暗算。 因此藏在这玄牝之地,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里有起源奥妙,本源之气,有巨大的干扰力。若非有神光罩作为指引,怕是赵昱就算知道他在这里,也找不到他。 至少几十亿光年广大的玄牝之地,要早一个人,何其艰难? 七十四章 宇初之处乃宝地 赵昱抬步走进玄牝之地,霞光万万里,氤氲照四方。周遭弥漫的一丝丝本源之炁,交织碰撞,与赵昱护身造化神光擦起一缕缕烟霞,纷飞散落。 在这里,等闲人物,休说深入,便是涉足,也是个危险的行当。 天地元炁是修士的根本,但本源之炁这最高等的天地元炁,却不是寻常修士能够汲纳的。具有极其强烈的侵蚀和同化之力。 若修行不到家,法门尤低劣,到了这里,唯一的下场便是被化道而去。 一身修为沦为画饼,一朝散去,杳无踪迹。 不过本源之炁对有能力炼化的修士来说,却是大补之物。连那吞星,当时就被赵昱拿出的本源精气所诱惑。不过这玄牝之地的本源之炁,却又不一样。 因为这里是最接近宇宙本源的地方,这里的本源之炁,与宇宙本源直接关联。如果吞星尚在全盛时期,大略还可慢慢汲取,增进能量。但他遭受重创,这里的本源之炁,便会使他虚不受补,反而有大害。 他这些年来游走宇宙,寻找星球吞噬,一点一滴的炼化本源之炁来修复伤势,却终归也不敢来这里疗养。 当然,对这个宇宙之中的先天神灵而言,他们早已是完全成熟的状态。非是如吞星这种受到严重伤势的,其他的,对本源之炁已经没有需求。 所以那些先天神灵的老巢,都不在这玄牝之地下的本源之地中。 其实若吞星受创不甚严重,只需到这里来转一圈,大略就恢复了。但可惜的是,当初无限最后拼死一击,伤了吞星根本。 根基受损,其害之大,百万年后成了这样,也就可想而知了。 此番吞星逃到这里,大略也是无奈之举。以他如今只剩先天神魂的残躯,在这里时间越长,危害就越大。说不得赵昱不去找他,只把他堵在这里,千百年后,就再无吞星这个人了,回归宇宙本源去了。 不过这不是赵昱想要看到的,吞星的那份命运石板碎片,是他最为觊觎的,若失落在这里,以其特性,以及这里的环境,若无机缘,怕是再也找不到了。 赵昱不会把希望寄托在机缘上。 修行重在一个争字,激流勇进,这才是修士本色。 守株待兔,那是自取灭亡。 循着若隐若现的感应,赵昱正行间,忽然看到远处斑斓云烟之中,一团白蒙蒙的光点从中飞出。 赵昱脚步微微一顿,细细一看,不禁眼睛亮了起来。 他这才恍然想起,这玄牝之地,非但是危机重重的地方,也是一处宝地! 宇宙初生之处,非为宝地,又是何来? 那团光点,因本源之炁的干扰,使得赵昱不曾在其出现之前就有所感应。但出现了,就逃不脱他的目力。那是一种生灵。 十分的细微,而且不在于物质层面,而是处于一种玄之又玄的另一时空维度。 光团是上千只微小生灵的集合体,这些微小的生灵,其体态类蝉,细细一看,都有六对翅膀,通体透明,并散发出一种玄妙的毫光。 赵昱赶忙遁上前去,张开袖口当头就罩了上去。 却让人惊讶的是,赵昱那如同法宝一半的袖子,在这些小生灵面前如同无物,一罩而过,袖子还是袖子,光团还在飞舞! “咦!” 赵昱不禁讶然轻咦。 这才打起精神,双目之中放出神光,好生观摩,才发现,原来这些小生灵,竟天生有时空神通! 它们散发的白蒙蒙的毫光,与时空长河勾连在一起,处于超越无数维度和时空的层面之上。赵昱一袖子罩下去,根本与这些生灵都不在同一层面,自然罩不住! 看透此节,赵昱目光大亮:“好宝贝,好宝贝!” 端端也是好宝贝! 这等天生有时空奥妙的生灵,对修士来说,其用途之大,难以想象! 时空的奥妙,隐藏在五行和阴阳之中,若不曾有高深的悟性,要把握时空的脉络,便极其艰难。许多修士,法力神通都到了,但却无法如意的运转时空奥妙,缘故便在于此。 若能将这种小蝉炼化,炼入法宝或者法力之中,举手投足,就能搬运时空伟力。这还只是旁枝末节。 若能日日观摩,细细体悟,说不得能从这小蝉身上,体悟出时空玄妙,创造出相应的神通和法门来! 对修士来说,这才是最重要的。 当然,对赵昱来说,这小蝉的作用不大。时空的奥妙,他早已有所领悟,如今已略入佳境。否则也不会一眼就看透这小蝉的底细。 不过对赵昱无用,但对其他修士,却是求之不得的宝物。 既然遇上了,自不放过。 当下念动一动,便要隔绝面前这一片时空,把这团小蝉禁锢其中。但神通施展起来,才想起这里是玄牝之地,施展任何神通,都要受到巨大的压制。 好不容易才把这团小蝉禁锢起来,放在手心,如同一个透明的球,其中小蝉,正如没头苍蝇乱撞。大略也是感受到环境的变化了。 很多有独特神通的生灵,因其得天独厚,在智慧方面,就要受到压制。如圣母这等先天神灵,那是少之又少。就好比盘古宇宙,龙汉量劫之前,开天辟地之后最初的一段时间,有凶兽纵横大地。那些凶兽没有智慧,只凭本能,但偏偏神通广大,一度让先天神灵都无可奈何,便是如这小蝉一般的存在了。 赵昱翻手把这团时空灵蝉收入乾坤鼎中,抬眼望着这一望无际的玄牝之地,脸上露出沉思之色。 “若非是要找吞星,这里倒是一个寻宝的好地方...” 他原以为,这方宇宙没甚宝物,譬如圣母这等人物,无数年来的收藏,也都是一些材料。但现在看来,却是偏颇了。不是没有宝物,而是没有发现宝物的眼睛。 “说不得此番过后,我须得花些时间在这里徘徊一阵了。” 他虽然有一尊乾坤鼎傍身,但赵昱却不曾把这先天至宝当成自己的。否则,又置女娲娘娘于何处?娘娘把这宝物借给他,护他安危,已是大恩大德,若要昧下,那便是没良心了。 七十五章 功亏一篑影随行 既然后知后觉,到这时才发现这玄牝之地的妙处,说不得要找个时间好生搜寻搜寻,不说直接找到什么先天至宝,但一些先天宝材,总是有的。 总要炼制一些宝物傍身才好。 否则一出手就是乾坤鼎,大事小事都是乾坤鼎,大材小用,却也污了先天至宝的名头了。 何况赵昱心头早有炼制宝物的念头,只是没有材料,只能搁置。如今既然找到宝地,那自然要提升日程。 收取了一团时空灵蝉,将之置于乾坤鼎中,也算是一种保护和孕养。这灵蝉出没宇宙初生之地,想必对生存环境,有极高的要求。而先天至宝之中,要说环境,那是第一,不会害了那些小东西。 赵昱便就放慢了脚步,一边循着感应去寻吞星,一边沿途观察,这般下来,倒也搜集了一些材料。 这玄牝之地,也不是一干二净。时而几块灰扑扑的石头从烟霞中飞出来,赵昱连忙拂袖收起。时而又遇见一株二株灵草灵花,也有先天之妙,赶紧收起来。 待得感应愈发清晰的时候,赵昱脸上的笑容,已经笑开了花。 收获不多,但也不少。 到这里,赵昱收敛精神,不再关注外物。 却见他头顶跳出一口宝鼎,滴溜溜一转,垂下一道灵光,继而便已消失不见。 那吞星虽重创欲死,但毕竟根脚非凡。为防其事先察觉,赵昱必定要小心又小心,谨慎再谨慎。他可不想又追吞星追的满宇宙跑。 玄牝之地仿佛一团巨大的云烟,云烟或作山状,或作海状,或作大地状,或作生灵状。却都在缓缓的漂移,但并不快。 这些云烟化作的种种形态,还算稳固。 山间有沟壑,海面有起伏,大地绵延,生灵行走。 远处,两片巨大斑斓的云烟之间,是一条椭圆状的沟壑,这沟壑没有棱角,向下不知几多深。而且这条沟壑地势很低,若平视过去,怕是还不能发现。 若非有神光罩勾连感应,怕是赵昱会忽视这里。 “倒是藏的紧。” 赵昱身在明明之中,不露行迹,却已是落入沟壑内里。 真是别有洞天——这一进入沟壑内部,却豁然开朗。抬头望,上面一个椭圆的开口,只一颗星球大小,在这玄牝之地毫不起眼。但这下面,却一望无际,云霞散溢,飘飘荡荡,端端有仙家之妙。 散溢的云霞在某种力量之下,遵循着固定的方向流动,就好像一条大河。在这些散溢的云霞两旁,是一座座云烟构成的山峦。 或是险峻,或是隽秀,或是巍峨,或是清丽。 皆色彩斑斓,却又不扰眼,令人心旷神怡。 赵昱不禁暗道:“真真也是个好去处。” 不过诸般外物,却动不得赵昱的心。 他循着愈发清晰的感应,于冥冥之中跳出云霞长河,穿过十几座云烟之山,一片开阔的山间平地,就出现在眼前。 那远处,竟有一座府邸。 府邸宏伟,却呈黑漆漆一团,看一眼,就仿佛要把人吸引去。 但那府邸,却散发出一种排斥的力量,将所有飞临的烟霞都排开,不使一缕本源之炁进入其中。 吞星如今已只剩神魂之体,若直接沾染本源之炁,说不定要被毒死! 赵昱看到这座府邸,分毫也不犹豫,只在亿万分之一的刹那之间,一口大鼎化作万里广大,找准那府邸,当头就罩了下去! 鼎口散发出一片白光,呈现出一个巨大的漩涡,吞吐之间,就要把这府邸一口吞下去。 赵昱脸上却并轻松,除非大局已定,否则赵昱绝不会放松分毫。历来许多被翻盘的,阴沟里翻船的,都是在最后时刻。 他引以为戒。 果然! 那黑漆漆的府邸微微一震,猛然发出无比剧烈的斥力,内里一声惊怒:“天一!” 轰然间,一股强横无比的力量从乾坤鼎尚未完全罩下的鼎口的缝隙的中爆发出来,将这浩瀚一片云烟之地,瞬间搅的粉碎! 赵昱长啸一声:“吞星,还不乖乖束手就擒!” “欺人太甚!” 府邸竭力抵抗着乾坤鼎的吞吸,其中吞星怒吼连连,大叫一声:“天一,你竟要赶尽杀绝!我吞星纵横一世,休要小觑了我!” “日薄西山,吞星,乖乖受死!” 赵昱哈哈大笑,眼神却无比冷冽,双手一搓,发雷一震,乾坤鼎宝光大盛,威能暴增! 只闻的嘎吱作响,也不知吞星几多年来造就的漆黑府邸,发出裂帛般的撕裂声,眼看就要抵挡不住! 赵昱纵身一跃,来到近前,摇身化作万万里广大,头顶破天空,脚踩裂烟霞,双臂一展,造化神光一刷,只把周遭本源之炁都刷成了虚无! 他双目之中神光爆射,穿透那黑漆漆就要崩溃的府邸,一眼就看到了吞星! “今日,我看你往哪里逃!” 吞星早已惊骇失色,他只一条神魂,化作实质,脑门上还有个红光灿灿的圈子,脸上痛苦狰狞纠结,已经到了极点。却便迎上赵昱双目射来的射光,轰然一声炸响,当此时,整个府邸都爆炸开来,掀起一阵无比强烈的震动! 也好在有乾坤鼎当头,赵昱真身阻断,否则这玄牝之地方圆亿万里,在这一瞬间就要被炸成虚无! 赵昱神色一动,连忙退将开去,一边法力滚滚,竭力催动乾坤鼎,就要把上下四方所有时空,一起隔绝。却终归在这一瞬,差了分毫! 就见烟霞泯灭的虚无混乱之中,一道红艳艳的光,如白驹过隙,眨眼飞射而出! “好!好!好!” 赵昱大怒! 此前那府邸顶住乾坤鼎,使得宝鼎不曾完全隔绝这一方时空,待得那府邸炸开,在乾坤鼎完全罩下之前,却有一线机会,终归让吞星抓住,逃将出去! 赵昱如何不怒? 这一番追来,用心良苦,却不料最终还是功亏一篑! “哪里逃!” 却又如何能任凭吞星逃走? 赵昱心绪瞬间一定,探掌收起宝鼎,纵身化作神光,一遁便追了上去! 七十六章 夜长梦多拦路者 赵昱不担心吞星这一走便杳无踪迹,有神光罩制住其神魂,要找他轻而易举。怕就怕夜长梦多,出了差池。虽说曾从超越口中,讨来一个承诺,但赵昱却不会把希望寄托在区区一个承诺上。 超越又不是他儿子。 任何事,拖不得。拖得越久,疏漏就越大。 因此赵昱此前,便是打算一举诛灭吞星。又怎料到先是无上插手,这会儿吞星竟又循着一线生机逃遁出去。 实则赵昱与吞星,并无仇怨。但怀璧其罪,谁让吞星身怀命运石板碎片,又是最好拿捏的一个呢。赵昱寻命运石板的碎片,是为了打破自己的命运,这是在争一个未来,断断是不会心慈手软。 他还不是圣贤,圣贤可以舍生取义,但他不会,至少现在不会。 废了这么多功夫,若不诛杀吞星,夺得碎片,他赵昱一番苦心,岂不都付诸流水,白白浪费了? 这一追,便就追出了玄牝之地。 玄牝之地虽为宇宙中心,初生之处,但与主物质层面,却并非处于同一时空维度。那片浩瀚少说数十亿光年的斑斓云烟,在一追一逃之间,很快便被抛在了身后。 吞星逃的快,使出了吃奶的劲,已经控制不住力量的散溢,遮掩不住行踪。尤其箍着其神魂的神光罩,放出熠熠红光,化作一条长虹,贯通天际。 噗嗤一声,便穿透了时空维度,进入了主物质层面。 浩瀚的力量波动,震动空间,那红光一路过出,破灭一切,拦路星球被一冲飞灰了去,星系被一贯剖开两半,不知引出多少天灾人祸。 赵昱鼓荡法力,遁法神通施展到了极致,却只咬住其尾巴,难以追上,反而被越拉越远。 又施展时空神通,却皆被那吞星免疫,不曾影响分毫。 吞星是在逃命,自然竭尽全力,以其先天神魂的根脚,虽无甚玄妙神通,但遁走起来,却快到了极点。这种速度,超越一切物理概念,超越了时空。 甚至比此前赵昱驾驭乾坤鼎追杀无上还要快出许多。 这并不值得惊奇。 便譬如修士斗法,一方若被破灭肉身,元神遁走之下,另一方几乎追不上。 但赵昱并不放弃。 此前就说过,夜长梦多。若不趁此机会把他拿住,一旦耽搁下来,谁知道中间又会发生什么意外? 且此番暗追,已让吞星生出警惕,必定会猜到是因神光罩的牵引,等他安稳下来,也未必不能想到法子隔绝神光罩的感应。 赵昱穷追不舍。 正追间,突然前方星空一变,那幽暗深邃的深处,一个巨大的黑影缓缓浮现出来,正好挡住赵昱的去路。这黑影硕然庞大,千百颗恒星,也不及其十之一二。 若一个滚滚圆球,长了千百亿触角,细细一看,每条触角都是一只大手,而每只大手的手心,都有一颗散发着诡异光芒的眼球。 赵昱眼神一冷,暗道果然出了差池,叹一声,却分毫不停,合身一扑,便撞将上去,那模样,分明不把这怪物放在眼里! “且住!” 这一声,如婴孩啼哭,嘤嘤诡谲,似千百亿万恶鬼,在耳畔嘈杂叫嚣,让人心烦意乱。 这等手段,犹如魔道神通,也非凡响。但在赵昱这里,却如清风拂面,不值一提。他练就真神,以鸿蒙元神神通锤炼,真神坚固到了极点,心灵清明到了极点,区区这等扰人心神的手段,也不过尔尔。 “这是我的领地,你作的太过...” 却音不落下,一道紫气从那怪物身躯一穿而过,登时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震彻寰宇! “蝇营狗苟之辈,今日贫道匆忙,先不与你计较,待来日空出手来,再来与你分说!” 赵昱穿过此贼,还不忘反手给他一巴掌,把那怪物当成个球,惨叫声中翻飞出去,不知砸破了多少个星系,眨眼已是消失不见。 “区区不过真仙气机的怪物,也敢拦我,端端是找死!” 赵昱心中恨恨,转眼已把这怪物撇在一边,只感应神光罩,一路追去,追不远,竟又有拦路的。抬头一看,那拦路的如一条长蛇,浑身光滑无鳞,似有粘液,反射光辉。其蜿蜒盘桓,浩瀚的躯体,竟将几个恒星系都缠绕其中! 气机迎面冲来,赵昱不禁神色一肃,暗道一个厉害。 这无鳞无皮,无头无尾,前后上下,大小一般,如一根肉条的怪物,却比此前那贼,要强上许多。其气机强横之处,大略堪比金仙! 这等对手,若换个时候,怕也是一番好斗。 一般真仙,已不被赵昱放在眼里。当初从幻圣界出来之时,便已能打死真仙,后勤修神通,精炼法力,真仙已是尔尔。唯有金仙,才能让赵昱产生兴趣。 不过如今追杀吞星要紧,哪里来的时间应付这等人物? 却便念头一动,乾坤鼎滴溜溜飞出卤门,垂下道道玄光,把个赵昱裹得严严实实。却浑然也不停顿分毫,合了宝鼎,迎面便撞了上去。 先天至宝威能无边,想当初,连那堪比太乙金仙的无上帝主,也被赵昱携乾坤鼎之威追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这区区一尊堪比金仙的怪物,又如何被放在眼里?! 只闻得一声大喝:“且住!” 便玄光一闪,又是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那无鳞无皮的怪物,被这一撞,弯弯绕绕的身躯几多段被一撞两穿,放眼一条直线,几多窟窿。随即鲜血横流,如银河垂落九天! 那蜿蜒身躯痛的一缩,随即一弹,周遭许多星系,都在这一缩一弹之间,化作飞灰。 “该死啊!” 暴怒之声从身后传来,赵昱遁走之间,不禁回头去看,这才发现,那无鳞无皮的怪物盘绕之间,竟还藏着一尊!只一眼,大略看出个人形来,却也不被赵昱放在眼里,只急速遁走,一晃而过。 这一路过处,拦路者数以十计,却皆被赵昱蛮横闯过,伤者不知凡几。而赵昱浑然也不在意,那拦路者,最强也不过堪比金仙,弱者只真仙乃至天仙,又哪里能让赵昱忌惮? 若非追杀吞星要紧,怕是这一干人等,早早就被赵昱拿入鼎中,炼成了精气。 七十七章 变故连连展神通 那吞星大略也知晓赵昱穷追不舍,分明也不停留分毫,只忍住痛苦埋头苦走。 而拦截者,分明也不只针对赵昱,也有觊觎吞星的。 谁让这吞星先天所出,根脚诱人呢? 若吞星尚在全盛,这一干人等自不敢轻履其锋芒,遇到自是逃得远远的,生怕被他吞吃了。然如今吞星虚弱到了极点,若能反过来把他吞吃炼化了,得其三分根脚,也是天大机缘。 不过吞星神速,虽仅余神魂,也非无神通,那拦路的虽也有金仙级数的人物,但吞星死了心要逃,却也拦截不住。 也不知诸拦路者,打的是什么注意,有阻赵昱的,却皆被伤。有觊觎吞星的,皆无功而返,又回过头来阻赵昱。于是自玄牝之地而出,一路闯将过来,赵昱过处,皆一片惨叫。 而后那许多人物纠集起来,缀在尾后,一路循着痕迹尾随而来,竟也不放弃。 赵昱哪里去管? 此时大略也摸清了方向,前方不远,影影绰绰,竟看到一颗大树的影子。 “世界树界域!” 赵昱这才发现,吞星逃来,竟直指世界树界域! “莫非是要借圣母之威保其性命?” 赵昱首先就想到了这一点。 但随即摇头。 这吞星先前才在这里吃过太一大亏,又怎会把希望寄托在圣母与太一教门上? “莫非祸水东引?” 这倒是有些可能。 赵昱想来想去,眼看就要进入世界树界域,只得把心思按捺下来,纵身一晃,就要扑过鸿沟。 当此时,陡然间,那鸿沟深处,突然喷出一张大网来! 那网巨大,方圆有一光年,正乃是——条条丝线织成,晶莹剔透,道道灵光闪烁,威能不凡。 竟由下至上,向赵昱兜杀过来。 赵昱神色一动,探掌五道五色,神光暴刷而下,扑哧之间,便把那大网刷成了飞灰,才看到一头巨大的八足十六双眼的黑蜘蛛,从鸿沟深处爬了上来。 那蜘蛛险恶,背上一张鬼脸,散发着诡异的气息,看一眼,寻常修士必定失落心神。这蜘蛛巨足刷动,爬的飞快,瞬间便上来,背部两侧十六双眼睛,轰然射出三十二道幽幽的光,交织成天网,恢恢落下,疏而不漏。 同时之间,这恶蛛喷射出无数的网,兜头盖面,四面八方,堵住周遭,水泄不通,似乎要把个赵昱困在这里,拖将回去,当作肉食。 赵昱哪里有时间与这等鬼物纠缠? 却大笑一声,周身造化神光流转,毫芒一冲,就冲散了那三十二道幽幽的诡光,随即张口一吐,鸿蒙真火如长江大河,涤荡乾坤,把诸般蛛网,一烧而空。 随即引指一点,一粒星光闪耀,刹那化作巨大一颗星辰,熠熠生辉,轰然坠落,砸在那蜘蛛背上,只砸的吱吱直叫,碧绿的液体横流而出,化作一团毒雾,笼罩了好长一截鸿沟! 这毒雾险恶,腐蚀之下,竟把虚空都腐蚀成了虚无,把段鸿沟,都扩大了数倍! 这等毒雾,端端了得。 然赵昱却浑然也不在意,纵身穿过毒雾,但那蜘蛛未死,还不放弃,藏在毒雾之中,又喷蛛网,被赵昱翻手一巴掌拍入鸿沟深处,惨叫声良久才传将出来。 而此时,赵昱已入了世界树界域,循着感应,一路就要到终南山。 “好胆!” 当此时,一道红光落在终南山上,穿透了护山大阵。当此时,那鬼脸蜘蛛又从鸿沟深处爬出。当此时,那诸多拦路者,也已赶将过来。 陡然一声暴喝,随即洪钟大吕。 就见一口大钟横空而出,钟身混沌古拙,熠熠有光。钟声一响,铺天盖地,镇压时空。 这一声钟响,震动寰宇,整个宇宙,无论上下,无论左右,无论有无,堪堪有神通者,皆不由自主,把那目光,往这里投射而来。 那口大钟,不知处于何等层面,就高高悬挂,在宇宙任何一处,竟都看的一清二楚! “安敢侵我太一教门,找死不成!” 太一道人纵身一跃,脚下升起云霞,托着冉冉而起,便就来到那大钟旁侧,信手一摘,把那口大钟摘下,托在掌中,目中神光横扫,先看了眼将将落在终南山上的红光,又隐晦的看了眼正要落下的赵昱,最后把目光,定格在鸿沟例外的诸般奇形怪状的人物身上! “坏我教门秩序,合该问罪!” 话音一落下,大钟滴溜溜一转,当空落下,直直向那鸿沟内外诸般人物罩将过去。 那诸般人物,正如那雕像,一动不动。分明此前,钟声响过,都被定住,分毫不得动弹。 世界树界域,十二次元世界,无尽时空维度,皆被冻结,什么物质,什么能量,什么法则,什么意识,都被镇住。 唯有当中,一道灵光闪耀,隔绝镇压,落在终南山上,显露出了赵昱的身形来。 他身据乾坤鼎,却不惧那钟声震慑。 便正要抬步而走,直扑吞星而去,要把他拿住,诛杀了账。 吞星被钟声镇压,却毕竟根脚非凡,被镇住一时,却好歹以先天奥妙,将之勉强抵住,却回头就看到赵昱正大步而来,登时骇的魂飞魄散! 尖叫一声,神魂之中竟爆出一道灵光来,随即便化光一纵,竟上了当空悬浮的时空挪移大阵! 赵昱嘿嘿一笑,哪里在意? 钟声响过,时空挪移大阵也被禁锢,难道还想凭借这阵法逃到宇宙胎膜之外不成? 便也一跃,就要登上时空挪移大阵。 当此时,突然间,一只大手从虚空中探出。那手无比巨大,覆压而下,一条河系都在其阴影当中。手心处,正好对准了太一道人! 太一道人正要拿住那鸿沟内外诸般牛鬼蛇神,突然此番变故,也是神色一变。只觉那大手压下,竟免力破开了钟声镇压,反倒把太一道人要镇住! 太一不敢怠慢,念头一动,大钟弃了诸般牛鬼蛇神,回来落在头顶,垂下道道玄光,把个太一护住,随即叮叮咚咚,钟声响个不停,直直把那大手定在当空! 七十八章 一触之间皆退去 “超越!” 突兀间,太冥圣母出现在太一道人身旁,她神色凝肃,脑后庆云升腾而起,元神一晃暴涨亿亿万,便托着一尊浩瀚巨门冲天而起,轰然一声把那大手撞了开去,一边抬头喝道:“超越,你要作甚!” 这手竟是超越之手。 而此时,赵昱落在时空挪移大阵的阵盘之上,闻听此言,不禁抬头看了一眼。 他虽与超越照过一面,但那不过投影,不露气机,这大手出现之时,赵昱也不知是超越降临。待圣母出口道破,心中也诧异了一番。 此前追杀无上,追的满虚空乱跑,超越也只以投影降临,未曾出手。而此番对太一,他却突然直接出手,这其中,分明有些奥妙。 但赵昱却来不及多想。 超越一掌覆压,使太一那口大钟的镇压之力露出一丝停顿,吞星分明抓住机会,只见脚下阵盘微微一闪,红光一动,吞星已然是杳无踪迹! 赵昱暗恼,再不去管太一之事,却也法力一催,时空倒转之间,随之消失在了阵盘之上。 只在这一刹那,引起诸般变故的祸首,两两皆以消失。 然则引起的后果,却还在发酵之中。 却说圣母现身,以道器之威顶开那被大钟定住的大手,开口质问,却还未得到回应,旁侧竟又有一只巨爪从虚空探出! 这巨爪硕然庞大,通体金红鳞甲,有十二指,指尖利爪如刀,锋芒毕露。却扣作一个弹指状,突然探将出来,啵的一声,一指头便弹在了超越的手背上! 只见一缕火花闪过,叮咚一声脆响,超越大手不禁痛的一缩,而那巨爪也趁势一收,与之遥遥相对。 “这又是何人?” 太一道人神色肃穆,双目神光熠熠,一边淡淡问圣母。 圣母皱起眉头,细细打量,最后摇了摇头:“气机陌生,我不知也。” “哦...” 太一不禁心头万般念头,一一转动。 看这巨爪,其大稍次超越之手,却也差不了多少,分明也在同一层次。但与超越处于同一层次的人物,圣母曾说过,还有个原始超越者。 可圣母见过原始超越者,却不认得这巨爪的主人,难不成这漫威宇宙,还有更深的水? 正想到这,就听圣母又道:“我虽觉气机陌生,但必是原始超越者无疑。” “为何?” 太一不禁问道。 “我曾见过原始超越者一面,那不过人身,而且遮遮掩掩,不露气机。由是对其气机,自觉陌生。宇宙之中,能与超越相提并论的,唯有此人,不可能还存在我都不知道的人物,不是他,又是谁?” 太一听完,缓缓颔首。 也是,以圣母的资历根脚,这宇宙中,如果还存在连她都不知道的强横人物,那几率实在太小。 “若是原始超越者,这缘故何在?”太一指了指对峙的两只手爪,心生疑惑:“吾不曾与超越有过交集,可超越却突然对我出手。我也不曾与原始超越者有过交集,但其却出手相助。” 圣母也是疑虑频生,不知其所以然。 正言谈之间,就见两只手爪对峙片刻,却又皆悄无声息退去,如不曾出现过一般。 恍兮惚兮,似乎从未发生过任何事,太一与圣母对视一眼,各自心有所思。 似这等人物,不曾放开手脚,对力量的掌控,精细到了极点。虽则两只手爪覆压,却也不曾对这方星宇中的普通生灵造成任何影响。 对他们来说,只是一秒钟的时间,该庸庸碌碌的还是庸庸碌碌,该争权夺利的还是争权夺利,永远深陷在红尘当中不可自拔。 反倒是此前吞星逃遁,一路过处,破灭许多星球,祸及无数生灵。 却也是吞星受创太重,又有赵昱追击,哪里还有心思精细力量?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不要命的跑,余者一概不在考虑之中。 大能交手,若只试探,对普通生灵,倒也无甚影响。但若性命相斗,便也不会再有所顾忌了。 而此时,先前那鸿沟内外诸般牛鬼蛇神,皆已消失无踪,太一只好暗叹,转身与圣母回了太一宫。 这一连串的变化,如电光火石。自吞星遁来,赵昱赶上,诸般牛鬼蛇神纠集冒头,直至于超越与原始超越者齐齐现身,到最终尘埃落定,也不过转瞬之间而已。 连那太一教门之中,诸般化神修士,都才将将反应过来,却事情便已告终。 那大能交锋,只在一念之间,哪得许多时间? 又非是量劫,非是大势力之间的直接碰撞。 不过其中变化,却让诸般修士心旷神怡,只道是那神通广大法力无边,让人羡慕。 闲话休提。 却说赵昱自时空挪移大阵之中,尾随吞星,遁破时空,下一霎那,便就来到了天外太元界。 那太元界中,正当风起云涌。 却见这方中千世界,本源显化,雷云滚滚之间,有天数威压,禁锢了好大一片时空。一只大手正好从雷云之中探出,向一抹红光抓拿而去。 那吞星也没料到一出时空挪移大阵,便有此变故。 他自不知,这方中千乃太一开辟,又令太鸿道人合于世界本源,主掌此界天数。他自来,便是如野物入彀,正好落在太鸿道人的掌心之中。 不过吞星毕竟并非寻常,刹那反应过来,纵身一遁,就要破开这方中千世界的时空壁垒,逃离此处。 随之此时,赵昱便到了。 “吞星,你已无路可走,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赵昱大笑一声,遁光一走,便就到了近前。他掌心宝鼎浮现,一缕漩涡吞吸之间,找准吞星,就要拿他。 吞星被中千本源镇压,稍稍迟滞,但中千本源却也奈何不得吞星。毕竟有太乙根脚,即便太元界有太鸿道人主掌天数,也最多能镇压一尊真仙,再高便无能为力,反而会反噬世界本源。 吞星如今重创至斯,但根脚尚在,有先天之妙,眼看赵昱一掌拿来,再也不顾的许多,竟死命抵住神光罩的神通,扯出一缕本源,轰然炸开,不但破了世界镇压之力,还把赵昱手掌震开,接着纵身一遁,就遁出了太元界。 赵昱气急,三昧真火从蹊跷之中喷出,烧的空间哔哔啵啵,片片化作虚无。 却不敢耽搁,回首望了眼雷云中若隐若现的太鸿道人,也是遁光一走,就跟了出去。 七十九章 宇宙边缘人将死 吞星受制于神光罩,先天本源难以搬运自如,如若不然,其爆发本源拼死一击,怕是赵昱依仗了乾坤鼎,也不会好过。 前时赵昱能追的无上上天入地,那是因为无上知道他不会与赵昱拼命。 而吞星这里,分明已是生死攸关。 不过即便如此,吞星也能暂时抵住神光罩的压制,到如今已爆掉了两缕先天本源。 一缕在终南山,也是眼看赵昱要拿住之时,以之脱身。二缕便在此处,又震开了赵昱,并逃离太元界。 赵昱端端已是气急,只道是这先天所属的神灵,果然是气运所钟,竟多次逃离必死之局,让赵昱屡次无功。但赵昱却不会放弃,事已至此,必定要穷追猛打。 否则若放他一时,先不说前功尽弃,单单日后,这吞星就必定与他不两立,不共戴天,必定会为赵昱带来诸般掣肘。 不过眼下状况,却也让赵昱始料未及。 他既为吞星的抉择感到可怜,但同时,也为自己的麻烦,感到厌恶。 吞星先天所出,为气运所钟,若在宇宙之中,本源笼罩之下,即便落到如今这个地步,赵昱要拿下他,怕还要耗费许多功夫,并有失败的可能。 但吞星却如没头苍蝇似的,离开了宇宙,来到了这宇宙胎膜之外! 在这里,宇宙本源,宇宙气运的影响,已经降到了最低。一旦再被赵昱追上,没有本源和气运的护持,他必死无疑。 但同时,又给赵昱带来了许多麻烦。 这宇宙胎膜之外,现存仅两方世界,除了太元界,便是深红世界。而吞星有了太元界的教训,必定不会进入深红世界。更没有本事深入混沌。他要躲藏,就一定会藏在胎膜上的某一处。 而宇宙胎膜广大无边,在这里,宇宙的法则影响又最小,推演推算的神通,被压制到了极点。如果没有神光罩的牵引,要找他,就难之又难。 赵昱追了这么久,已经厌烦了。 他遁出太元界,入目的,就是宇宙胎膜散发的柔和的毫光照耀的与混沌之间的一段虚空。一道红光在远处,贯穿黑漆漆的虚空,是如此的耀眼。 “哪里走!” 赵昱面无表情,眼神却狠厉到了极点。 在这里,他不再压制任何神通,腰身一晃,显出万万里真身,周身星光点点,脑后七彩飘飘,阔步奔走,如那夸父追日,一步亿亿万,横冲直撞,直奔红光而走。 吞星已是惶恐到了极处。 自于挪移大阵离开宇宙之后,他便觉似乎失去了什么,有一种压抑和恐慌从心底升起。加之背后赵昱追的急,一时间惶惶难安,心思混乱。 眼看爆掉两缕本源,却也不得脱身,反而使得自己愈发虚弱,再难抵挡神光罩的压制,不知怎的,他心里竟生出一股狠劲! “好好好,你要杀我,我便与你玉石俱焚!” 赵昱追在其后,眼看那红光速度愈慢,正是喜色之时,突然见到那红光一拐,竟扑混沌而走! 当即便大惊失色,喝道:“吞星,你找死不成!” 宇宙胎膜是护持宇宙不被混沌侵蚀,并从混沌中汲取养料维持宇宙持续生长的根本之所在。宇宙胎膜隔绝混沌,形成一片虚空。 这虚空如同星球表面的大气层一样,是宇宙与混沌的缓冲地带。其并不宽广,反而非常狭窄。 以吞星与赵昱的速度,几个呼吸,就能遁出这片虚空从而进入混沌之中。 而混沌伟力,无可抵御。非大罗金仙,无可行走。 赵昱随自忖了一尊先天至宝,也不敢进入混沌。 可那吞星,竟是找死,赤裸裸一尊神魂,竟就要扑入混沌,这让赵昱心头一空,只觉自己一番算计,难道就要打水漂?! 不到最后关头,赵昱却仍不放弃,纵身一跃,急追而上。 前方,滚滚混沌,如烟尘,如云霞,翻来覆去。与宇宙胎膜散发的力量碰撞,时而显化一缕阴阳,时而勾起地风水火。 望着那混沌的边缘,一种危险到了极点的警兆,从心头升起。 红光一顿,止住了。 就在那最边缘的地方。 赵昱也止步。 吞星显出人形,缓缓转过身来,脸上已没有任何表情,平淡无比。 人之将死,往往是最平静的时刻。他自忖必死无疑,既如此,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天一,你追我许久,怕也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局罢?” 吞星淡淡道:“我心里有一个疑惑,在将死之前,希望能得到答案。” 赵昱暗暗叹了口气,颔首道:“请。” 吞星面露惆怅,作回忆状:“我自于宇宙诞生之初,得了吞噬之妙,责于为宇宙本源清理妨害。我的来历,与其他几人大略有所不同,他们是纯粹的先天神灵,而我,是这混沌之中的一条小虫,合了先天本源而生。因此与他人多有隔阂。” “哦?” 赵昱这才知道,吞星来历,竟与其他几尊先天神灵多有不同。竟是混沌所出。 不过也不值得惊奇。 譬如盘古力宇,开天之初,还有混沌魔神肆虐,可最终,不也被诸般先天神灵一一剿灭?就算不曾被剿灭者,也蜕去了混沌肉身,转化为先天神灵。 “因此我与他人,虽多有照面,却没甚情谊,反而互相憎恶。”吞星叹道:“我若与他人多有交情,怕今日也不会落到如此境地,连一个说情的都没有。” 他回顾了一番自身的经历,恍然发现,这许多年来,似乎浑浑噩噩的白过了,竟是有些后悔。 最后才问道:“我自忖与你,不曾有过节。却也不知,你为何要针对于我,穷追猛打,非要置我于死地不可?!” 赵昱闻言,微微一叹,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谁让道友身怀我觊觎的宝物呢?” “哦?” 吞星微微一怔:“你看上了我的宝物?不知是哪一桩,哪一件?” 赵昱摇了摇头,不说话。 他仍然不曾放弃最后的机会,若开口说出命运石板的碎片,以吞星此时状态,怕是转身拿出来,就要投入混沌之中,如此,便再无机会了。 吞星笑了笑,却突然翻掌,手里一只长长的口袋显现出来:“这是我肉身曾蜕下的皮制成的口袋,我的所有的收藏,都在里面。如今我要死了,这些就没用了。” 说这话,展臂就把那口袋投向了混沌。 八十章 得偿所愿欲开天 “吞星!” 赵昱长啸一声,怒目圆睁,睚眦欲裂。却即便到了眼下这般境地,眼看那口袋就要投入混沌,也不曾放弃。就见他催动法力,手中打出道道印诀,如天花乱坠,口里叱咤声声,如洪钟大吕:“水禁火禁五行禁,禁天禁地;时禁空禁阴阳禁,禁锢乾坤,给我定!” 禁法之妙,直通大道,每一种禁法,或功用不同,却都是法则最直接的体现。无论炼丹炼器,还是炼制法宝布下阵法,都离不开禁法。 是贯通整个仙道体系不可或缺的一环。 对禁法之道,赵昱自也深谙。那鸿蒙太一至圣真经之中,也有禁法奥妙。赵昱闭关多年,以都天云箓禁法为根基,融合多种禁法玄妙,合成鸿蒙至圣禁法。此禁法包揽万方,诸般所悟大道根源,皆合于其中,无论炼丹炼器,布阵炼宝,皆妙用无穷。 说来禁法之道,原本鸿蒙太一至圣真经之中,并不完善。鸿蒙至圣禁法,是赵昱自己归纳总结而成。在这里,赵昱的鸿蒙太一至圣真经与太一道人的鸿蒙太一至圣真经,就有了极大的差别。 当然,其中差异,早已不同。赵昱修鸿蒙真经,是肉身证就天人,炼成先天混元真身之时。而太一道人,则自凡俗起始,两门功法名虽同,本质却逐渐产生了不同之处。 闲话休提。 却说千钧一发之际,赵昱施展禁法,那禁法玄妙,生生竟把那吞星与正在飞出的口袋,禁锢当空。见状赵昱飞身一扑,展开手掌,五指虚抓,就要去拿口袋。至于吞星,则便放在第二位了。 诸般算计,即便是要取吞星性命,为的,也只是他手中的石板碎片。至于吞星本身,在赵昱严重,则远不及那碎片来的珍贵。 眼看赵昱就要摘下那口袋,却恍然之间,那吞星扭过头来,脸上露出诡异而疯狂的微笑。 赵昱暗道不好,却哪里怠慢? 当下念头一动,乾坤鼎滴溜溜飞将出来,一晃化作万万里。 随即赵昱催动,口中叱咤:“乾坤鼎,乾坤鼎,镇压天地,造化乾坤,咄!” 却原来,这混沌边缘,混沌之力充斥,使得赵昱诸般神通,在这里受到几大压制。鸿蒙至圣禁法只禁住一个弹指,便被吞星挣脱。 那吞星嘿然一笑,猛然之间,一副先天神魂爆炸开来,眨眼席卷万方,把个浩瀚一截虚空,炸出了一个巨大的窟窿来。 那窟窿前通混沌,后连宇宙胎膜,生生一条通道,引动混沌炁澎湃而来,轰然撞击在宇宙胎膜之上,只把一片胎膜撞的明灭不定! 而此时,赵昱则如同海啸之中的一方小船,在乾坤鼎放出的瑞气灵光的护持之下,摇摇摆摆,不能自已。 但赵昱终归是松了口气。 他手里,正捏着一个长长的口袋。 也是他反应及时,以乾坤鼎镇压,才在混沌炁涌入的一瞬间,把口袋拿入囊中,否则稍慢片刻,这口袋就要落入混沌炁中,怕是眨眼之间就要被消磨干净。其中命运石板碎片,大略无妨,毕竟品质还要超过先天至宝。但其微小一块,若落入混沌,几个浪花,怕就看不见了。 翻掌收起这口袋,赵昱便把注意力,放到了眼下。 如今乾坤鼎护持,在这混沌浪潮之中,倒也暂时能够自保。毕竟这里仍在宇宙胎膜的影响之下,即便吞星玉石俱焚一爆,对整个宇宙胎膜而言,也只是小患,很快就能平息。 混沌浪潮终归会被宇宙胎膜排挤出去,但身在混沌浪潮之中的赵昱,却就遇到大麻烦了。 说不得到时被宇宙胎膜一并排斥出去,流落于大混沌之中,最后下场,不得一个死字? 乾坤鼎虽神威无穷,但毕竟只炼化了百万分之一,赵昱也没有足够的法力,去催动乾坤鼎一直护持。到最后深入混沌,是时法力枯竭,精气耗尽,难不成一辈子就要呆在乾坤鼎中,流浪混沌? 赵昱心中焦躁,思来想去,突然之间,心中闪过一道灵光。 登时赵昱哈哈大笑:“危机危机,危中有机,我倒是糊涂了!” 却便见他纵身一涨,施了个法天象地神通,万万里真身再暴涨十倍,随即一跃跳出乾坤鼎,反身展臂,把那大鼎抱在怀里! “今日是良机,正借这混沌浪潮,开天辟地!” “乾坤鼎,转转转!” 宝鼎轰然巨震,鼎盖哐当一声打将开来,放出无穷引力,顷刻间,当头一个巨大漩涡,引动混沌炁,铺天盖地朝鼎口涌来! 赵昱面色通红,额间青筋暴跳,一双比恒星还要大的手臂上,筋肉虬结,释放出一股无穷的力量感。随着混沌炁的涌入,赵昱只觉怀中大鼎愈发沉重,压得他一身骨头嘎吱作响,整个人微微就要弯曲。 “再来!再来!” “越多越好!” 赵昱狂啸连连。 说来这乾坤鼎,有炼化一切的本领,然则赵昱只祭炼了百万分之一,却还做不到这般能为。如若不然,便是这混沌炁,也能一并炼化喽,作为进身之阶。 若有那般能为,便是流浪混沌,也不见得不好过。 如今大开鼎口,汲纳混沌炁,并非要将之炼化。这涌入进来的混沌炁,实则稍显稀薄,毕竟这里临近宇宙胎膜,混沌炁不可能太过凝聚。 赵昱此前突然想到开辟世界,度过地仙地劫境这个坎,才恍然想起,不妨就借此处混沌炁,行那开天之事。如此,不需漫威多元宇宙任何资粮,独自开辟出一方世界,再归于漫威多元宇宙,怕是得到的好处,就大了去了。 原以为是危,却道是机,不外如是。 随着乾坤鼎汲纳的混沌炁越来越多,赵昱逐渐觉察难以支撑,便知晓时机已至。当下催动宝鼎,搬运法力,震动肉身,怒吼之间,抱起宝鼎,拔地冲起,随即一个倒转,鼎口朝下,放出一大团浓郁的混沌炁来! “就在此时!” 赵昱一把掀开乾坤鼎,肉身一震,放出道道造化神光,随即合身一扑,便扑入了那团混沌炁中! 这一扑入,恍然察觉,一股难以抵御的力量,在消磨侵蚀造化神光。赵昱知晓,若等到造化神光被迫,肉身被消磨殆尽,便是身死之时。 而开辟天地,却须得亲历亲为。 非是乾坤鼎无法助他开辟世界,而是他无法操控乾坤鼎相助。若得祭炼了万分之一,便只催动乾坤鼎,在混沌炁中狠狠一砸,也能砸出个大千世界来。 只可惜,赵昱祭炼不够。 赵昱跳入混沌炁中,一边催动神通,抵御消磨,一边催动法力,现了庆云。周身星光缭绕,栩栩然一方宇宙。诸般神通全开,不再有涓滴藏私,却就见他大喝一声:“鸿蒙战法,造化神拳,开天辟地,就在今朝,给我开!” 八十一章 显神通开天辟地 这一拳捣出,比恒星还要硕大的拳头上,闪耀出一道蒙蒙紫气。那紫气炸开,四面八方,上下左右,铺天盖地,纯粹的力量震荡混沌炁,使得混沌炁产生了剧烈的变化。 不比当初太一开辟太元界。 太一开辟太元界时,先是借了一半深红世界的本源,又是施展了自身领悟的诸般道妙神通,才造就一方太元中千世界。 而此时赵昱,却全然摒除诸般神通道妙,以绝对力量施展鸿蒙战法打破混沌,促使混沌炁进入演化阶段。 一拳捣出,浑然不停,千万拳轰隆隆,如雨点般落在混沌炁中,叠加之下,无穷无尽的力量爆炸开来,就见那混沌炁先是现了玄黄二色,随即便分化出阴阳二炁! 阳炁清清,升腾而起;阴炁浊浊,沉降而下。 随即五行五色,轮转显露,构筑出空间雏形。阴阳道妙,一一展现,合于五行,展露出时间奥妙。又有层层叠叠的维度和次元,相继而生,又有一道道造化之气,在尚未分化的混沌炁与阴阳玄黄的碰撞之间生就而成,一一落在初成的天地之间。 那浊炁下沉,合于五行,生成一方急速扩展的大地。其中山川河流,逐一呈现。 那清炁上扬,合于五行,湛蓝湛蓝,成就一方天空,其中有至纯至真至阳之炁,结于东天,一颗昊阳,冉冉升起。有至纯至真至阴之炁,结于西天,一颗太阴,缓缓没入虚空。 当此时,虚空生成,有空间壁障,隔绝于虚空与物质世界之间。 当此时,阴阳不定,五行不稳,交互摩擦,形成滚滚雷云,雷霆阵阵,落入大地,合于造化灵机,带来丝丝生气。 无穷无尽的造化玄妙,在这一刻,于赵昱眼前展露无遗。 他站在大地中央,仰望天际,看到本源凝聚,合于一处,那是世界本原,天数所在。 又垂首俯瞰大地,那大地深处,绝高维度之间,有幽冥浑浊之气凝聚。 当此时,嘎吱嘎吱的脆响,在冥冥之中响起。 就见那正在凝聚的世界本源,凝而不凝,聚而不聚。无穷无尽的压力,从虚空之外传来,压的这方世界,摇摇欲坠! 赵昱神色一肃,便就知晓,开天辟地最大的难关,到了! 混沌包揽一切,分化阴阳,显现造化,才成就一方世界。世界归灭,又要归于混沌。世界初生之时,本源尚未凝聚,法则极不稳定,混沌威压最是强烈之时。就好比将一颗大石扔进水里,砸出一个窟窿,但片刻之后,大水倒卷,就要把那窟窿淹没。 在混沌炁中开辟世界,压力便由此而来。 因此,要成功开辟出世界,便需得开辟者顶住混沌炁最后的反扑。 人为开天辟地,如此反噬,便是那盘古,也不得不舍弃肉身。当然,盘古开辟的宇宙,乃是混沌级数的大宇宙,而赵昱此番开辟,不过一方大千世界,完全无法相提并论。 如萤虫比之皓月,差距不可以道里计。 实则开天辟地,除了这般暴力而为,还有自然生成,或徐徐图之。 自然生成,约莫是在混沌中一些特殊环境里面,因其较为安定,造化交汇自处,自能诞生宇宙。徐徐图之,便譬如混沌中一株灵根,缓缓生长,依傍此灵根,逐渐生成一方世界。 这两种方法,因其潜移默化,自不曾有混沌反噬之力。 而赵昱要开辟世界,则不能取这般法子。他是要渡劫呀。 眼见混沌反噬,赵昱腰身一晃,双手撑天,脚踏大地,栩栩然化作一尊天柱,无穷无尽的法力和力量,涌入虚空之中,一边促使世界本源凝聚,一边稳固世界壁垒,抵住混沌反噬之力。 这等消耗,大的不可思议。 便是让赵昱背起一方大千世界徒步而走,也比这消耗要小得多。 他须得一边顶住来自混沌的绝大压力,一边稳固世界,一边还要促使本源凝聚。分心三用,力量也要一分为三,可见其难度之大。 从这里就能看出,那独自开辟盘古力宇的元始天王盘古真人,到底强横到了怎样的程度! 有又说那盘古真人开天辟地之时,被天道算计,那也是扯淡。盘古开天,不但不能打破天道,还要促使天道的诞生,因为天道的诞生,才标志着世界的稳定。 这与盘古真人的意志,是一致的。 盘古未死,冥冥中,赵昱如今,已有所感知。 他察觉自己似乎与元始天王盘古真人有所关联,尤其在刚刚开辟天地的时候,那种感应,愈是清晰。 不过此时,还不是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的时候。 混沌之力的反噬,即便在临近漫威多元宇宙的胎膜旁侧,也大的不可思议。赵昱这一顶,只觉无穷无尽的压力铺天盖地,压的他一身筋肉鼓起,骨节劈啪作响。 赵昱不敢分心,连忙施展了神通,星星点点,一方星域,从肉身之中投射出来,萦绕四周,帮助赵昱分担压力。真神处于庆云之中,手里捧着一粒元珠,滴溜溜的转,放出无穷无尽的道妙,为赵昱抵御反噬。 赵昱举着双手,缓缓抬起头来,望着那虚空深处,缓慢而坚定不移正在凝聚的世界本源,半口气也不敢松一下。 随着世界本源的愈发凝聚,混沌反噬之力,愈发广大。赵昱的腰背,缓缓佝偻,天高万万里,狠狠被压下来五分之一。 “哈!” 一声暴喝,赵昱猛地抬头挺身,腰背再度挺立,又给顶了回去。 相应的,他皮肉绽开,周身爆出一缕缕血花来。那血花落地,化出道道生机,没入大地之中,怕是日后,说不得能生出几尊大能来。 恍然不知多久,赵昱已觉将要油尽灯枯,忽然之间,压力骤减。 他松了口气,朦胧双目,抬头一看,便见大地五方,有五道灵光冲天而起。 正是那五行本源归位! 东南西北中,中央正在赵昱脚下。 混黄的土炁凝聚而出,显化一尊明黄的麒麟神兽,仰天咆哮之间,四蹄踏空,飞奔而其,来到高天,绕着赵昱左三圈,右三圈,欢快无比,随即一头扎入大地,消失不见。 东天,有木炁显化一头苍龙,龙吟阵阵,对赵昱拜了九拜,也没入东天大海消失不见。 北天又有一尊龟蛇玄武,硕然庞大,水炁袅袅之间,游动九周,向赵昱一拜,也自没入不见。 南天有一头凤凰,火红火红,清鸣阵阵,火焰滔天,分外傲娇,也一拜没入南山不见。 又有狂风,席卷大地,继而大水,涛涛而来。地震火山,绵绵不绝,雷霆滚滚,霹雳有声,这非是末日,而是宣告世界的诞生! 八十二章 林木终要秀于林 赵昱周身一抖,垂下五色玄光,合身一跃,便离了天地中央,回首去看,那五色玄光正合二为一方天柱大山,坐镇中央。 赵昱心头想了想,拂袖一挥,就见五色敛藏,作古拙清灰,斑驳久远,似已去了万万年。那山作脉,广大延伸,延绵有几光年,大大小小山峦拔地而起,数之不尽,而天柱居中,高万万里。 正是那:百川汇处擎天柱,万劫无移大地根。 此时天地初成,远远近近,有道道伪先天造化灵光此起彼伏,乃是此界生机之源,造化所在。不过天地广大,乃一方大千世界,因其本源凝聚,等级与超星系团类同,大小却不及,但也有一座河系广大。 熙熙攘攘一些伪先天造化灵光,较之这方天地之大,却又显得分外渺小。 赵昱心头一动,抬手把那在天外堵住混沌窟窿的乾坤鼎招了进来。 开辟这方大千世界之前,那吞星自爆神魂,炸开一个混沌窟窿,引得混沌炁冲击漫威多元宇宙胎膜。赵昱突觉时机已至,这才行那开天辟地之举。 先是以先天至宝汲纳凝聚混沌炁,再以混沌炁为根基,开辟出了这一方世界。 开辟世界之时,赵昱掀开乾坤鼎,却是将之置于混沌窟窿口子处,以之堵截混沌炁的涌入,为自己开天辟地减轻压力。 如今世界已成,本源凝聚,诸般法则皆已稳定,况乎漫威多元宇宙胎膜释放力量,逐渐将窟窿修补,混沌炁涌入愈少,便不需继续阻截。 乾坤鼎滴溜溜一转,从天外落入这方世界之中,赵昱信手摘下宝鼎,打开鼎盖,倒转鼎身,从中倒出一条精气长河来! 当初取盘古力宇诸大能元神躯壳炼出如海精气,赵昱却不曾消耗太多,皆藏于乾坤鼎中。如今天地初开,只见得伪先天造化灵光稀薄,赵昱知晓,自己这方世界的根基,实在有些浅薄,于是倒入这许多精气,以为补益。 盘古力宇之中,那诸多大能层出不穷,其中不单单在于其宇宙等级,还与盘古真人舍弃肉身有莫大关联。正是盘古肉身无尽精气,才造化出那许许多多的大能来。 而赵昱这方世界,他又不曾舍弃肉身补益天地,勉强以堪比真仙圆满的底蕴,开辟出一方大千世界,底蕴浅薄,便也在情理之中。 至于这方世界,能有大千等级,说来也是运气。本来开辟大千,至少都要金仙级数以上的能为。而赵昱却是取巧,借了乾坤鼎之力,以混沌炁开辟世界,否则以其修为,绝无可能凝聚混沌炁,开辟出大千世界来。 勉强成就大千,自是底蕴浅薄,算是那大千世界之中,最低等级的那一档次了。 不过好歹一方大千,也不能任其荒凉,与是倒入精气长河,以之补益底蕴。 果然,只见那长河落下九天,化作早早灵光,飞散四溢,使得整个天地之中,造化气机愈发浓郁。不知过了多久,赵昱觉察鼎中精气少了一半,这才收手,把乾坤鼎收了起来。 要知道,当初炼化的那些元神躯壳,最少都是金仙级数。太乙金仙、大罗金仙也不在少数。譬如那昊天至尊、陆压道人,可都是混元金仙准圣级数。 以其元神躯壳炼就而来的精气,可谓海量。赵昱此前消耗,不过其亿万分之一而已。如今为了造化这方世界,他却倒出了一半。 自然,这世界底蕴,被充分补足,不说最顶尖的大千世界,然其底蕴,也是上品档次了。 大千世界的极限,在太乙金仙。亦即使说,赵昱这方世界生成的生灵,其真灵极限,在太乙金仙。世界的等级,限定了生灵的成就,世界等级太低,真灵浅薄,成就有限。 因此,赵昱下一步,便须得把自己开辟出来的这方世界,与漫威多元宇宙挂靠在一起,将其本源权限,交付一部分与漫威多元宇宙。 如此一来,这方世界便成了漫威多元宇宙的附属世界,其生成的生灵,其真灵,便与漫威多元宇宙本源挂钩,其极限,便能打破。 就见赵昱抬步之间,脚下升起紫气云烟,浩浩荡荡,有三万里。此乃世界之主、开辟者的排场。不是赵昱自己搞出来的,而是世界本源为其开道。 行走至高天,赵昱顿住脚步,侧脸看向天柱山,微微沉吟一番,拂袖在山体上打下四个道纹——第一大千。 便是道明,这方世界,乃是漫威多元宇宙胎膜之外的第一方大千世界。 是名副其实。 这才抬步,走出世界,来到第一大千世界与漫威多元宇宙之间的夹缝虚空之中。 赵昱四顾片刻,转身走向第一大千世界的另一方,摇身一晃,使了个法天象地大神通,作亿万里广大,便就展开双臂,一把搂住第一大千世界的胎膜,肩部一顶,就仿佛愚公一般,推着第一大千,向漫威多元宇宙胎膜靠拢。 那大千世界有几多光年广大,赵昱虽施展神通显出亿万里法身,却也如一只蝼蚁。但其力大,无有穷尽,背负一方大千,虽则缓缓,却也坚定不移。 赵昱一边推动第一大千靠拢漫威多元宇宙,一边汲纳乾坤鼎中的精气,恢复开天之时消耗的力气和法力,速度于是愈发快捷。 这宇宙胎膜之外,混沌的边缘,时间空间,都稍显混乱,没有秩序。也不知过了多久,眼看那第一大千就要靠拢宇宙胎膜,就见那宇宙胎膜之上,竟迸射出一条条无量广大的瑞气霞光,就仿佛张开怀抱的臂膀,一一合拢,把第一大千抱在其中。 隐约似有哐当一声,第一大千微微一震,停住了。那冥冥之中,登时有一种大喜悦,大极乐,合着无穷无尽的道妙,充斥在赵昱心头,使他立刻进入了顿悟状态。 而在这一瞬,不止赵昱,那漫威多元宇宙之中,上到先天尊神,下到蝼蚁蚍蜉,皆发自心底,生出一股喜悦之情。 虚空之中,有天花乱坠,有地涌金莲,为之庆贺。 说来这般动静,已比之此前赵昱凝练元珠道器时,宇宙为之贺还要轰动,但除了太一与太冥圣母等少数几人,余者皆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那终南山上,太一道人与太冥圣母齐齐出现在当空,皆抬头仰望天外。太一不禁叹道:“吾仙道,又迈出了最坚实的一步哇。” 仙道体系的确立,与反哺宇宙,有着至关重要的关联。一个体系,若没有反哺宇宙的手段,而只知道索取,早晚都会灭亡,只有有取有还,才是长久之道。 “这便是于天外开辟世界,对宇宙的反哺么?”圣母忍不住问道。 太一颔首:“然也。圣母若有闲暇,也要在天外开辟世界才是。” 圣母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却也有点气恼:“早知这么大动静,连宇宙都为之庆贺,我就该早前开辟世界,哪里让天一捡了便宜。” 太一摇头失笑:“话不能这么说。天一道友身据至宝,自能取混沌炁开辟世界,而圣母至宝尚未炼成,要凝聚混沌炁开辟世界,难。若不取混沌炁开天,而借这多元宇宙本身的力量开辟,所获却又可有可无。圣母也知晓,吾也开辟太元界,然则却不曾引起宇宙反应,那便是因为,我开辟那方世界,一半借了深红世界的本源,一半借了宇宙本身的力量,对宇宙本源而言,不曾有增减。” 圣母这才恍然。 “原来如此。”她道:“这便是为宇宙增添一分本源,自被宇宙所喜了。” “然也。” 却不说那宇宙内诸大能的反应,单说赵昱,在宇宙予以嘉奖,顿悟诸多道妙,也不知一去多长时间。待他回过神来,却恍然发现,自己一身道行,已臻至与真仙极限。只需法力到了,凝练出不灭灵光,便可顺风顺水,证就不朽金仙。 庆云中,真神得道,已增至万万里,与此前真身相仿。那道器元珠,滴溜溜转动,紫气莹莹,霞光万丈,竟已有堪比上品后天灵宝的品级,几乎一跃两个层次。 肉身更是突破天仙桎梏,有真仙圆满境界,真身力量、神通,千百倍暴涨,怕是不需法宝与金仙正面硬刚,也能打的有声有色。 尤其肉身神通,那穴窍作星辰化作的一方星宇,几要成就实质。并显露出极为深邃的奥妙,有周天星斗大神通。 而一身法力,分明度过地劫,达至地劫境圆满,只需入宇宙之内,度过天劫,便能一跃成就天仙境界法力。尤其法力浑厚,竟以地仙地劫境,超乎了天仙大圆满。 而他道行臻至真仙圆满,待法力成就天仙,便一路宽广,直奔真仙圆满而去。 连赵昱自己都不曾想到,只开辟一方世界,竟有这般大的收获。无论肉身还是真神还是法力,都破开了长久以来的桎梏,一身能为,直直跳上了几个层次。 “第一,第一,果然第一。” 赵昱不禁叹道:“虽说木秀于林,狂风必摧。然则木终归要秀于林。否则在余者阴影之下,何来未来之说?正是要那第一,才是大好处。” 一番感叹,赵昱对那宇宙胎膜拜了一拜,转身便走进了第一大千。 第一章 静极思动 子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正是那浩浩长河,奔流不回。时光长河,亦复如是。 仙的概念,渐为人所知。仙道教门更是高高在上。那大宇宙之中,无数的超星系团,无数的星系群,无数的星河和星系,无数的文明国度,如今已是仙道之花遍开。 有那太一教门,号称仙道第一圣地,有那太一道人,号称诸天太一至尊,有仙道第一人之称。其座下诸般弟子,多有大能,譬如此时掌教伏皇道人,便是第一代仙道弟子之中名副其实的第一人,早已成就金仙,证得不朽。 无数有志于修行的生灵,无不把太一教门当作首选。每每太一教门诸峰别院招收弟子之时,不知多少人挤破了头,削尖脑袋也要往里钻。 有元始魔教,为魔道第一圣地,其太上掌教赤混太无元魔尊,乃是能与太一至尊相抗衡的魔道魁首,第一老魔。其凶残暴虐,诡诈狠毒之处,使得宇宙诸文明国度,无不战战兢兢。 那魔道修士,纵横宇宙,一言不合,就要血祭一颗星球、一方星系,其凶残、其狠毒,简直令人发指。 老魔麾下,有诸多魔王。譬如那杀戮魔王金并,开心时要屠杀,愤怒时要屠杀,他手中沾满了冤孽,死在他手里的生灵,不知几亿亿万。 又有欲望魔王,挑动生灵欲望,使父子相残,母子相乱,夫妻反目,子女相淫。使该高兴者却悲哀,使该流泪者大笑。凡被其祸乱之处,无不混乱到了极点,哀鸿遍野。 除此几多魔王,多是罪恶滔天者,为生灵所惧所恶。 又有元初神庭,掌理天地秩序,梳理天灾地祸,却因其强权,为凡俗政权所忌,但又无可奈何。 又有灭天教,其霸主灭霸,也是一方豪强。其行事亦正亦邪,难以捉摸。但受上三教排斥,势力有所局限。 又有昊天教,也行那元初神庭之职能,但因其立教较晚,屡屡被元初神庭压在下风。 又有万灵教,其中驳杂不堪,有作恶多端的魔道修士,也有异类成道修成的大妖,凡此种种,也是不好惹的角色。 还有佛教,其蛊惑人心,消磨意志,使人寄希望于来世,虽也劝人向善,但并不受到太多欢迎,势力不大。 除此之外,还有一方巫门,稍显神秘,其门下弟子不多,但都蛮横**,等闲人物不敢招惹。 又有一些杂乱教派,不成体系,或在凡俗祸乱,或躲藏与深山大泽之中,不足道哉。 那宇宙诸国,原也各有神灵教派,却皆被这些仙道教门伐山破庙,其神或杀或俘,一一剿灭。如今早存的教派,只有一方一神教,其信封的一神,乃是无上帝主,凭其修为能耐,倒是暂时能抵住各大仙道教派的挤压和侵蚀,仍然站住了脚跟。 如今宇宙各处,是烽火频发。屡有修士斗法,波及凡俗生灵。使得那凡俗之人,除了各大教派的立足之地祥和安乐,余者皆苦不堪言,每日里战战兢兢,生怕遇到这等祸患从天而降。 这一日,大熊座超星系团与室女座超星系团临界的一颗生命星球上,一道不可见的灵光,从天外降临。 室女座超星系团原本是太一教门、元始魔教和元初神庭三教瓜分,可这许多年下来,势力逐渐变化。元始魔教的势力,被元初神庭和太一教门联手驱逐了出去。 元始魔教的魔道修士,个个肆意妄为,不但太一教门的修士厌恶他们,元初神庭更是视元始魔教为搅乱天地秩序的罪魁。因此两方合计,邀约元始魔教,定下章程,一场斗法,元始魔教以一敌二,败,于是便让出了室女座的地盘。 说来这许多年下来,室女座超星系团,倒是安宁祥和了许多。 太一教门不理世俗,除了每次招收弟子稍显旗鼓,余者皆深藏功名。而元初神庭则自顾自梳理天地秩序,与太一教门没有多少瓜葛。 矛盾不生,自是不乱。 不过较之于室女座超星系团,因有太一教门和元初神庭坐镇,无人胆敢觊觎。那大熊座,则是一块肥肉。大熊座这些年来的主宰,乃是维山帝三人。当然,现在这三人,已不叫维山帝,皆已转修仙道,以天一真君门人自居,各自起了道号——那阿戈摩托号曰:法真子;欧希特号曰:法明子;霍戈斯号曰:法灵子。 此三子者,如今皆有真仙修为,在大宇宙中,算不得第一档次的人物,但依傍了天一真君的名头,倒是震慑了许多人物,勉力维持住了大熊座的稳定。 不过天一真君虽名声广大,曾传闻追的一神教的无上帝主如丧家之犬,还诛杀了先天尊神吞星。但毕竟多年不出,逐渐被人所忽略。于是许多双眼见,都盯上了大熊座超星系团,准备把这块肥肉拿入囊中,夺取这座超星系团代表的宇宙气运。 如此,诸般诡谲的暗中手段,一一施展试探。便使得这大熊座边缘一些星系,逐渐显出混乱之态。 对此,法真子等三人,是急在心头又无可奈何。 好在与天外第一大千还有联系,三人眼见难以镇压局势,只好上禀第一大千,祈望天一真君出手,镇住局面。 不过法真子三人,却并没有信心。盖因这许多年来,天一真君从来不曾过问大熊座超星系团的事务,分明不放在眼里。如此,三人也不知道天一真君是个什么想法。 话说三人通过冥冥中的联系,把消息上禀至第一大千,是时天一真君赵昱刚好出关,正在与诸位弟子说法。 那第一大千天柱山山腰上,一座古拙大气的殿宇,号天一宫。 有诗为证:开天辟地第一天,元始道妙一眼间;天者至大法无边,天一真君元始前。 宫门外左右,有两位道童,一男一女,粉雕玉琢,真个金童玉女者也。 正乃是天一真君的道童,男童名纯阳,女童名纯元。 此二之者,秉承第一大千阴阳二炁合天一真君开天之时流落的精血所化,生来就在这天柱山上,被天一真君收为道童,随在真君左右,已修行有三十载时光。 第一大千一个日月轮转,便是一载,比及那世界树界域的地球,一载比他一万年。由是这二位,若换算成世界树界域的时间,已经修行了三十万年。 当然,距离天一真君开辟第一大千,漫威多元宇宙之内,世界树界域,过去的时间,也才一万八千载。二者时间不同,流速不一,一者在内,一者在外,不能相提并论。 这两位童子,如今皆有真仙修为。实则第一大千三十载,内里生灵,得天一真君讲道,修成金仙的,也有不少。但这两位童子,因其根脚非凡,天一真君为其未来计,有意压制,使其夯实根基,这才只真仙而已。如若不然,以其背靠天一真君,诸多资源,怕是太乙金仙也证得。 两位童子此时站在门边,都面向门内。那门里大殿,真君端坐其上,阶下上千个蒲团,坐满了各色修士,都是这第一大千土生土长的生灵,天一真君收取的弟子或记名弟子。 “...吾开天辟地,取混沌炁,以绝强之力,打破之,分化玄黄阴阳,显化五行五炁,天地始成...” 真君讲道,平淡无奇,不见天花乱坠,不见地涌金莲,却蕴含诸多奥妙,让人听的如痴如醉。 这殿中诸弟子,皆是根脚非凡,都是这第一大千第一批自然孕养而出的生灵,尤其前头一排蒲团上四尊人物,两男两女,都与纯阳纯元两位童子一般,沾染了真君开天时遗落的精血而生,根脚最是深厚。 这四者,皆有金仙道行,但修为,也只真仙,在这殿中,不在第一档次。但其气度,却是第一。真君教授弟子,越是看重者,越是为其计较未来。四人深知真君深意,无有不从。 正说法间,真君忽然一顿。 诸弟子正听的痴醉,突然顿住,都有些难受。 那第一排为首一人,乃是个面目方正的昂藏大汉,不禁开口:“师尊...” 天一真君摆了摆手,微微一叹:“唉,劫数将至啊。” 这一句没头没脑,但不少弟子都听懂了。 以前真君讲道之时,也不曾少了修为之外的东西。都知道,如今漫威多元宇宙,已经逐渐出现水火之势,早晚有一场大劫,以定天数归属。 真君又道:“尔等诸弟子,自诞生以来,少有离开第一大千者。今日吾便与尔等言明:今日之后,可随意进出第一大千。劫数既至,便须得参与其中。我门下虽不是劫数主角,却也少不得。” 又道:“想必那多元宇宙之中,有一方大熊座超星系团,尔等多有知之。法真子三者,也自来过此界,尔等多有熟识者。眼下法真子上禀于为师,言道有觊觎大熊座气运者,只怕镇不住人物,向为师求援。为师多年修行,静极思动,打算出去走一走,看一看。尔等此番离开第一大千,只需遵循两个要求。” “请师尊示下。” 诸弟子俯首拜道。 真君道:“一则与太一教门交好,为师与太一教门太上掌教太一道人乃是至交好友。但也不能失了主动,不能被太一教门的人牵着鼻子走。” “是,师尊。” “其二,便虽尔等之意行事,只要不违背本心,想怎么做便怎么做。若有为难者,自有为师为尔等撑腰。” 第二章 纯阳子拜谒太元界 一干弟子三三两两走出天一宫,互为一礼,多则散去。 或计较出世,无有门人弟子牵挂的孤家寡人,当即结伴离开第一大千,往大宇宙去了。或有门人弟子者,须得回返道场一番嘱咐。或要闭关,巩固所得,或炼宝,或练法,待得诸事毕备,再出山入世。 待得真君多数弟子离去,这天一宫外的白玉台上,便就只剩四人,合那童儿两人,六人矣。 那真君大弟子,号曰:天柱。天柱子根脚,正乃是这天柱山诸般道妙灵性,合了天一真君开天遗落精血,生就而来。其性稳,厚德,大气,又不失细腻,颇得真君看重。 天柱子道:“我等随师尊修道练法,已有数十载。如今皆有所成,正该要入世行走红尘。若无今日之事,怕是不久吾也要去大宇宙走一遭,以寻道访友,印证道法。” “莫非大师兄的赶山鞭已炼成了?”三弟子乃是女性,号曰:明英,乃是集东川大海之精气,合了天一真君精血,于海眼孕育而出。正是天地灵气聚于一身,有水性温华,性子颇为柔和。 “三师妹的定海珠怕也差不多了罢?”二弟子太白,乃西方金性灵华所孕,性子锋芒必暴露,声音铿锵有力。 明英子温婉一笑:“三十六颗定海珠,眼下只炼成二十四颗,倒也足用。” 太白子点了点头:“我那太玄诸天白虎镇魔刀还差些火候,怕是此番不能同行。” 四弟子南离性烈,大大咧咧,闻言道:“依我看二师兄藏在家里炼宝,倒不如同去大宇宙。你那镇魔刀主杀,而这第一大千安宁祥和,哪来杀斗?反倒是那大宇宙之中,争杀不断,杀戮戾气无穷,正好拿来炼宝。” 又道:“我那南明真火剑也还差些火候,第一大千虽则得天独厚,但较之于大宇宙,却差距不可以道里计。依我之见,大宇宙广袤,机缘多多,早些去闯,莫要等到机缘尽为人所得,便欲哭无泪了。” 太白不禁大笑:“你这丫头,倒是说教起为兄来了。” 一旁明英子掩嘴轻笑。 天柱子也大笑出声:“小妹话糙理不糙。二师弟,你历来刚强,怎得这回如此谨慎?” 太白子摇头道:“修行之路,非谨慎而不可为。我自刚强,也须得刚强在须得刚强之处。” 天柱子不禁颔首,深以为然:“二师弟言之有理。” 便道:“既如此,便同行,可好?” 又道:“吾这些年来,虽不曾去大宇宙,但旁侧太元界与深红世界,倒是去过多次。与那太一教门的几位道友,论道数次,各有所得,也算是至交。师尊今令我等出世,又以太一教门为交好,不如便先去太元界一行。” “善。” 师兄妹四人三言两语商量妥当,又与纯阳纯元两位童子别过,这才抬步走出虚空,离第一大千而去。 天一真君走出宫来,望着四人远去,微微叹了口气。 这四之者,都是他非常看重的弟子。不单单根脚非凡,聚一方天地灵机所生,也不单单因身据自家血脉,有父子之谊。更重要的,或许是因为第一大千得了个第一,漫威多元宇宙本源赐予的奖励,使得第一大千所生的第一批生灵,其真灵根性,没有桎梏。 亦即使说,即便第一大千只是一个品质远低于混沌宇宙的大千世界,但其中第一批生灵的根性,却不受限制。以赵昱看来,若无差池,这四大弟子,证得大罗,也不是妄想。 对修士而言,除了极少数的那么几个之外,其他的修士,大罗永恒,就是他们的极限。而证就大罗,就是终点。大罗金仙,跳出时空命运之长河,有永恒不灭之妙,正是那普遍的仙道极限所在。 而混元金仙、圣人,乃至于道祖,那便只是少数一些人的机缘了。那不单单因根性而成,最重要的,还是气数和机缘。 这是强求不得的。 因此,若有能证就大罗的根性,对任何一方势力,一个教派而言,都是最为重要的弟子。 自赵昱开天,十载,第一批弟子陆续孕生。如纯阳子、纯元子、天柱子、太白子、明英子、南离子,随他修行,皆有二十载余。换算成世界树界域地球时间,便是二十万年。这二十载以来,赵昱在他们身上,付出的心血有多少,别人不知道,赵昱如何不知? 如今大争之世将至,但谁又知道,其中几人,能度过此劫,证就大罗呢? 即便是赵昱,也看不到未来。 自大宇宙烽火孕育,各方势力林立争持,这宇宙的天数,便已是变幻莫测。天机混沌,哪里又看的清? “唯一个争字罢了...” 天一真君赵昱不禁低声自语。 良久谓纯阳子、纯元子道:“为师要去大宇宙走一遭,这天一宫便闭门不开。纯阳,你持为师符印,下去太元界见太一道友,将吾符印奉上。然后归来,与纯元一道,去大熊座,襄助法真子等三人坐镇局面。” 纯阳和纯元一听,皆乐了。 因身份之故,没有真君吩咐,他们便得一直待在天一宫,哪里也不能去。这许多年来,早已枯燥厌烦。如今眼见其他师兄弟姐妹都要入世,眼馋的紧,原以为没有自己的份,正是无精打采,没想到峰回路转,当下开心应诺。于是纯阳子接过真君符印,即刻往太元界去了,纯元子便眼巴巴的等着。 赵昱见状,心里不禁一笑。 却便脚下升起云烟,也自离第一大千,往大宇宙而去。 纯阳子持了符印,一路出了世界胎膜,直奔旁侧太元界。第一大千与太元界之间,并无传送法阵关联。毕竟都是一方老巢,门下弟子又无人知晓太一道人与天一真君之间的潜在联系,自然要有所顾忌。 不过太元界毕竟距离第一大千不远,都在一处胎膜左右。行走虚空,也不需多久,便能抵达。何况纯阳子有真仙修为,根脚不凡,神通法力,皆无边广大,区区虚空,抬步即过。 片刻之后,便到了太元界。 那世界胎膜,自有本源守护,若有陌生人闯入,自有胎膜警惕。太一教门也有镇守胎膜的弟子,得世界本源警示,于是有修士走出胎膜,便看到了粉雕玉琢一个童子。 第三章 纯真性惹出大麻烦 纯阳子从不曾离开第一大千,如今困鸟出笼,正是兴致盎然,连那虚空,也似乎颇为景致。此时正四下张望,打量胎膜,颇为好奇的模样。 虽则有真仙修为,道行高深,但在天一真君的膝下护持,不曾见过许多世事,仍是纯真心性。 那太一教门弟子不过返虚修为,自世界胎膜而出,见一童子正在好奇张望,先是一乐,随即神色却是一肃。若只得一个童子,哪里有本事行走虚空? 又看不透虚实,分明一个高人。 于是不敢怠慢,稽首一礼,高声道:“哪里来的前辈高人,这是要入我太元界么?” 纯阳子眼睛一亮,滴溜溜一转,神色一整,故作高人状,拿捏姿态:“你是太一教门的弟子?” “正是。”那修士道:“晚辈正是镇守世界胎膜的太一教弟子。” 纯阳子装模作样,点了点头:“吾乃是第一大千世界天一真君座下纯阳子,奉我家师尊之命,持符印觐见太一至尊。” 那修士一听,微微一怔,道:“稍前时有天柱子几位前辈到此,莫非前辈是天柱子前辈等人的同门?” 心里却稍显疑惑。 他知天柱子,盖因天柱子多来太元界,与师门长辈谈玄论道。但却不知纯阳子。又道是若天一真君令人觐见自家太上掌教,为何不干脆使天柱子等几位前辈觐见,非得要分两拨? 心里便有些生疑。 纯阳子虽然心性纯真,但并非愚鲁,反而非常精灵。一眼就看透了这修士的想法,不禁暗笑:“待我来耍他一耍。” 于是道:“天柱子?是何人?我竟不识?莫非打折我家真君的名号,四处招摇撞骗?” 那修士一听,登时心下一动:“天柱子招摇撞骗?分明你这孩童模样,才是招摇撞骗。若那天柱子是骗子,如何又能骗得过师门长辈?那可都是成就天仙,乃至于真仙的人物。尤其天柱子与如今掌教伏皇真人乃是至交好友,而掌教至尊,那可是不朽金仙!若是个假的,哪里还认不出来?” 便立刻断定,这孩童模样,才是个骗子。 不过这修士心思灵活,因看不透这孩童,知晓其修为高深,便也不表露出来。只道是这里乃太一教门根基所在,太上掌教都在这里修行,便是这孩童再怎的神通广大,入了这太元界,哪里还有翻身的能耐? 于是笑眯眯道:“前辈既是来见我家太上掌教,不若晚辈引路,可好?” 纯阳子笑道:“自是再好不过。” 于是便随同这修士,入了世界胎膜,进入了太元界中。 登时眼前,便豁然开朗。 这太元界,开辟时间早于第一大千。其中诸般生灵,已多有繁荣,较之于第一大千,可要热闹的多。纯阳子驾云,一路是看花了眼。 不禁一会儿问一个问题,这让那修士感觉,这孩童状前辈,似乎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七八岁孩子。 心里不禁对自己之前的猜测,产生了疑虑。 不过即便如此,他也不曾怠慢,已是暗暗传讯于门中长辈,要把这孩童给拿下盘问! 两人一前一后,各自驾云,眼看远处一株撑天的血玉灵根,那修士便指着道:“此乃太元界开辟之时,太上掌教用以撑天的灵根。这灵根每十载一开花结果,结出的血玉灵果,有淬炼肉身的绝佳妙用...” 纯阳子不禁抬头去望,正看见那大树之上,道道血红灵光闪烁,估摸着便是那血玉灵果,不禁咽了口唾沫:“应该很好吃罢?” 那修士一愣:“倒是不知。这灵果,须得转修肉身才有配额。我自转修法力,少修肉身,由是不曾吃过。” “那真是可惜了。”纯阳子小脸上满是遗憾。 就要临近那撑天灵根,那修士驻足道:“劳烦前辈在此稍待,容我去通禀一声,可好?” 纯阳子点了点头:“自是应该。” 却就见那修士越过庞大树干,上山去了。 纯阳子自一人,便偷偷打量那树,琢磨着找个机会摘下几个果子,尝一尝味道。 这童子在天一宫中久了,心性实在孩童模样,又历来好个口腹之欲。那天一宫后院的灵草灵果,可每少被他与纯元祸祸。也是天一真君不在意,要不然板子都不知道打了多少次了。 若天一真君知晓这童子把主意打到太一教门的血玉灵果上,怕也是哭笑不得了。 纯阳子等了片刻,不见人来。又看那灵果诱人,转念一想,便就有些忍不住,于是驾云飞起,落在那高天树冠之上,瞅准一个果子就要去摘。 正当此时,一声大喝传来:“谁人敢盗吾灵果!” 纯阳子吓了一大跳,缩回手一看,就见几个修士欺山赶海,风驰电掣,气势汹汹就到了眼前。 纯阳子眨了眨眼睛:“作甚?不就吃个果子么?” 那赶来的修士,为首的,正是太一教门玄武峰的首座,玄武真人班纳。当然,班纳这个名字,他自己都早已忘却。 当初那生命法庭袭世界树界域,为太一道人所杀。但在那之前,玄武真人便陨落在其伟力之下,只余下一点真灵,被太一道人收起,投入幻圣界,炼假成真,再来一世。 正因如此,其班纳一世,早已是前尘。炼假成真重来,再入教门,因其一世经验,勤修苦练,竟又重归玄武峰,修为第一,仍是玄武真人。 玄武峰有三大分支,或修阴阳动静之机妙,或修玄水五行之道,或专修肉身。尤以掌峰首座玄武真人精修肉身之道,使得玄武峰三大分支之中,精修肉身者最多。 因此,这血玉灵果有三成配额,都分在了玄武峰。 之前那修士传讯门中长辈,又稳住纯阳,便去寻长辈来拿纯阳,正是遇到的是玄武真人。于是玄武真人便下山来,却看到那童子,正要摘取血玉灵果,不禁心中生怒。 你那居心叵测,来我太元界,不怕我拿住你,反倒还要摘我灵果,这是什么道理? 于是一声怒吼,便就到了眼前。 却又听这童子懵懵懂懂,浑然只把那灵果当成寻常,心中更是又气又笑,道:“你那童子,欺我门人,盗我灵果,你还有理了?” 纯阳子一愣:“我何时欺你门人了?” 又道:“你这果子大模大样,就在门外,分明让人吃的嘛。我就吃一个,还没吃呢,你也太小气了罢?” 玄武真人气闷,只道是这童子果真天真,竟无话可说。 只好道:“休要逞口舌之利。你到我太元界撒野,难道不知此是何处?还不快快束手就擒,听候发落?!” 纯阳子一听就不乐意了:“我持符印来拜见太一至尊,你又是谁?要发落我?!” “你还说此事!”玄武真人怒了:“那天柱子几位道友我早识得,你号纯阳,我却不识。你又道不识得天柱子道友,你哪里来天一真君的符印?!” 纯阳子一听,就知道自己开玩笑被人所误,但却不认。他只道一个孩童心性,哪里肯认?就道:“来来来,你是要见见我的神通吗?” 玄武真人大怒:“今日不把你拿住,我玄武二字倒着写!” 说着就要动手。 第四章 果真一个童子 “真君终是舍得放几位道友下山,你几位这出山一闹,怕是那多元宇宙,不知该多热闹喽。” 伏皇真人言笑晏晏。 天柱子哈哈一笑:“道友说笑了。我等道德俱全,哪里有那般不堪?” 伏皇真人笑而不语。 一旁太白子一口饮尽一碗香茗,金铁铿锵道:“大师兄何必谦虚。我等此番下山,正该要作一番动静,使我第一大千扬名天下,必不令人小觑。” 众人一听,都笑了起来。 “合该如此。” 伏皇真人笑道:“真君神通广大,纵横寰宇少有敌手,诸位道友也皆非常之人,蛰伏如许多年至今,正是要扬名之时。” 天柱子等人早来一步,太一教门掌教伏皇真人亲自接待。这伏皇真人已证得不朽金仙,炼出不灭灵光,神通广大法力无边,那修为境界,较之于天柱子等人,高了整整一个层次。 然则伏皇真人却不把这几位当晚辈对待——盖因论道之时,才便知晓,这几位虽则修为差了一层,但道行却不比他差多少。 分明是有意压制法力修为,夯实根基。 这等人物,不能等闲对待。 加之其师天一真君又与太一道人为友,辈分也是相当,脾性也是相合,自是成了好友。 这天一真君门下四大弟子,天柱子来太元界的次数最多,余者几人则来的少,不过都是性情中人,言谈之间,也无甚忌讳顾忌,交流颇为爽利。 一番闲谈之后,这才说起正事。 那天柱子正色道:“此番吾师令吾等下山,一则有游历红尘,磨练道心之意。二则便是要历劫。” 顿了顿,又道:“道友乃一方掌教,神通法力也高妙万分,自当是知晓如今这多元宇宙的局势,正是那烈火烹油。吾师言道:大劫将至。于是令吾等与太一教门诸道友同进退。不知道友意下如何?” 伏皇真人一听,心中微微一动,却是格外喜悦。 虽则因天一真君与太一道人为友之事,猜测不两人座下当不会为敌。但真正从天柱子口中听到此事,伏皇真人仍是忍不住喜色。 就如那天柱子所言,如今宇宙之中,山门林立,各方争持,如那烈火烹油,又有诸方势力首脑,仰望那至高尊位,暗地里动作频频,正是大劫将至的态势。 太一教门虽则强横,有仙道第一圣地之称,但也无有那自信,能镇压一切。何况第一大千也是势力强横,其中诸多修士,皆是那世界开辟之初的第一批生灵,根脚非凡,神通广大。若非是那天一真君限制,怕是早就闹得宇宙沸沸扬扬了。如今结盟,正中下怀。 就算天柱子今日不来,伏皇真人也会择日前往第一大千,拜谒天一真君,提出此事。 “此乃天大好事!” 伏皇真人大笑道:“若道友今日不来,明日我就要去第一大千拜谒天一真君喽。” 一拍即合,围坐几人,皆是畅怀大笑。 正当此时,那殿外突兀传来一声炸响,随即有灵光游动,这山门诸般阵法自启,爆发出浩瀚伟力,登时惊动了殿中诸位修士。 那伏皇真人望向虚空,随即笑道:“却是有些小麻烦。诸位道友稍待,我去去就来。” 那天柱子等人闻言,不禁笑道:“不妨同去。” “不知何人,胆敢在这里撒野?” 说话间,一行人便出了殿宇,各自驾云而起。有伏皇真人排开阵法,一行鱼贯而出,抬眼便看见了那血玉灵根树冠上正在斗法的场面。 分明一个唇红齿白的童子,胖乎乎一双小手,挥动之间,端端是惊天动地。有太阳真火、少阳真火、纯阳真火,笼罩一方虚空,噼里啪啦,烧的虚空爆裂,烧的时间断流,连那血玉灵根,都被烧的枝叶枯黄。 那火焰笼罩之中,有一尊巨神,呈龟蛇之象,乃玄武真身。举手投足,有撼天动地的伟力。周身有动静之机,玄元水炁笼罩,抵住那真火,与那童子斗的正是激烈。 乍一看,势均力敌,细细一看,分明那玄武真身堪堪落在下风。 伏皇真人不禁吃了一惊,道:“此吾师弟玄武子,也有真仙上品修为,不知这童子何人,竟有这般神通!” 说着话,手中托起一方宝印,那印云纹密布,呈麒麟状,甫一出现,便有镇压一切的气机,铺天盖地,使人震撼。 便就要把那宝印打出,镇住那童子。 斗法二人,都有真仙修为,神通皆是广大奥妙,任凭其斗下去,余者先不说,那血玉灵根,怕是就要遭一番磨难了。伏皇自不允许。 正此时,天柱子叫道:“道友且慢!” 伏皇真人微微一顿,拿眼去看天柱子。 天柱子便对那斗法的童子叫道:“纯阳师弟,你这是作甚,还不快快住手!” 伏皇真人瞬即明白过来,当即叫道:“玄武师弟且住!” 斗法二人,纯阳子一听是天柱子,连忙便住手了,然则却因斗法经验不足只顾,没来得及退却,正好迎着玄武真人一道神通。 那玄武真人闻听掌教喝止,按照以往斗法经验,打出一道神通,这便要退却,却看到那童子竟傻愣愣站在那里,不禁吃了一惊。 他先听天柱子唤这童子为师弟,又听自家掌教大师兄喝止,便就知晓这一场斗法,分明是误会,哪里还要伤那童子?但发现这童子实在单纯,连斗法的禁忌都竟不知,于是连忙搬运元神,拼着反噬,把那神通收回,是憋的面红耳赤,分外不爽利。 纯阳子浑然不觉,咯咯笑起来,遁光飞扑而下,落到天柱子等人身边,叫道:“大师兄,太一教门的人实在太小气了,我就想吃个果子,他都不允,还要打我!” 天柱子与伏皇真人等闻之,皆哭笑不得。 此时那玄武真人也带着几位修士落在旁侧,纯阳子见他,还做了个鬼脸,却是让玄武真人满肚子气恼登时烟消云散。 这才知道一个童子,心性纯真,不通人情世故,如若再气,岂非是小肚鸡肠? 第五章 听道太一座下 “就是他,大师兄,他要打我!” 纯阳子对玄武真人作了个鬼脸,转脸就跟自家大师兄告状,一幅气恼模样,着实可爱的紧。 哪里看得出是活了二十万年的真仙修士? 天柱子一个脑瓜崩弹在纯阳子额头上,纯阳子哎哟一声,登时泪光闪烁:“我要告诉师父,你欺负我!” 一旁太白子三人皆抬头望天,状作不见。 伏皇真人等修士则大笑连连。 一时间,一点紧张的气氛都没有了。 伏皇真人和煦笑道:“小道友是何人?怎的与我玄武师弟打将起来了?” “哼。”纯阳子小脸偏向一边,撇撇嘴,又作高人状:“你听好了,吾乃是天一真君座下童子,纯阳子是也!你又是谁?” 一旁天柱子歉然解释道:“道友勿怪。纯阳子师弟自诞生以来,便于纯元子师妹于师尊座下侍奉,无忧无虑,不曾沾染世俗,实在纯真,不通世事。” 伏皇真人笑道:“纯阳子小道友这般纯净,吾欢喜还来不及,哪里怪罪?” 又道:“相比玄武师弟也不气了罢?” 玄武真人苦笑摇头:“我若早知小道友如此纯粹,哪里还气?” “我气!” 纯阳子愤愤道:“我就要吃个果子,你就打我!” 玄武真人苦笑连连。 “好了!”天柱子又去敲纯阳子脑门,纯阳子这下有了准备,一闪躲开,对天柱子作个鬼脸:“打不着,打不着!大师兄,你欺负我,我回去一定会告诉师父,让师父罚你在冰火洞闭关一载!” 天柱子也忍不住苦笑起来,谓伏皇真人道:“看到了罢?我师兄妹几人,可奈何不得这小家伙。” 太白子等三人皆笑了起来。 一番言谈,这才知道事情原委。 那纯阳子道:“我就是觉得好玩嘛,他要那么猜,关我何事。” 跟小孩子是讲不通道理的。 早前纯阳子状作不识得天柱子等人,这才让那修士误会。这才是主要原因,偷摘血玉灵果,还在其次了。那玄武真人以为是外敌入侵,这才一言不合就出手,哪里晓得,竟然是童子觉得好玩。 这算是一场打闹,解开之后,反倒更是融洽。太一教门有些修士只觉这童子可爱,竟是忽略其修为境界,逗乐童子,分外欢乐。 一行人回到殿宇,天柱子才想起问道:“纯阳子师弟,你随后来此,莫非有事?” 纯阳子这才想起正事,连忙正色作高人状,嗯哼两声,对伏皇真人道:“吾奉吾家真君师尊之命,持符印谒见太一至尊,还请伏皇掌教引见。” “原来如此。” 伏皇真人微微颔首,谓天柱子等人道:“几位道友稍待,我领纯阳子小道友往见师尊,然后再来与诸位道友论道。” 那天柱子闻言,忽然道:“吾等到此,不曾谒见太一至尊,实在不该,不妨同去?” 伏皇闻言,想了想,点头道:“可。” 于是便随伏皇,一路登山,到了那最高处。这山与血玉灵果相伴,高度相仿。整个一座大山,泰半藏于云深之中。到那山顶,七彩霞光,瑞气条条,又隐隐有雷云滚滚,端端一个奇处。 伏皇真人道:“师尊行宫,便在这上面。” 于是拂袖打出一道法力,便就一方石阶矗立显形,石阶尽头,一方柴扉,小巧精致,古拙自然。 伏皇在前,登上阶梯。一行人在后,紧随而上。 片刻穿梭时空,便到了那柴扉前。伏皇真人躬身一拜:“师尊,弟子求见。” 柴扉内传来一声轻叹:“进来罢。” 这才推门而入。 那柴扉外看来,内里似一方农家小院。入的内里,却是浩瀚虚空。有各色霞光,有万千道妙,当中有一方浮岛,岛上一颗老松,松下幽泉侧畔,有两尊神人端坐。 正是那太一道人与太冥圣母者也。 这方虚空,与那终南山顶太一宫中如出一辙,实则这里,本就是那处。只因太一神通愈发广大,将这虚空,一边勾连终南山,从终南山太一宫入,也是这里。一边跨越时空,勾连宇宙胎膜之外的太元界,从这边入,也是这里。 便就到了那浮岛之上。 伏皇真人早早解释了太冥圣母的存在,于是纯阳子、天柱子等人齐齐一拜:“天一真君座下弟子,拜见太一至尊、太冥圣母,至尊、圣母圣寿无疆!” 太一道人淡淡一笑,拂袖道:“都坐罢。” 圣母笑道:“尔等便是天一道友门下弟子?果然良材美质,非同凡响。” 天柱子道:“圣母谬赞,实不敢当。” 太一道人颔首道:“尔等此来,所为何事?” 就有纯阳子捧起一块符印,躬身奉上:“我师令晚辈持此符印谒见至尊。” 符印飞临,太一道人信手摘下,微微点了点头:“吾已知之。” 收起符印,转言道:“吾与天一道友相交日长,理念相合,是为挚友。此番大劫将至,天一道友与吾同进退,实在可喜。尔等乃天一道友弟子,吾亦视如门下弟子。今日既然到此,不妨静坐片刻,听吾讲道。” 天柱子等人一听,登时喜不自胜。 太一道人神通广大,整个宇宙,已是数得着的人物。见一面尚难,何况听道?分明是大机缘呐! 自是连连道谢不提。 倒是那纯阳子,并不觉得如何。这孩童心性,在大人面前,反倒不自在,恨不得太一道人立刻打发他离开,好去玩闹。 不过纯阳子毕竟也是得道的真仙,待得太一道人开讲,自也很快进入状态,如那海绵,汲取道妙。 不知过了多久,太一道人停下讲道,一干人等这才恍然回神,依依不舍,若有所失。 “去罢。” 太一道人话少,讲道完毕,即刻打发人离去。 一干人等不敢怠慢,皆退将出去。 见人离开,太一道人才取出那符印,笑对圣母道:“我早料到天一道友近日会与我通讯。劫数将到,吾与其共进退,当扫清寰宇,证道至尊。” 圣母闻言有些犹豫:“那天一真君也是神通广大,怕是不差于你我,如何肯心甘情愿助你?” 太一道人微微一笑:“自有缘故。然则此时,不便说开。” 圣母闻言便不再多问。 第六章 道心誓约算计俨然 圣母随太一已有许多年,每每大事,太一总有遮掩。初时圣母尚心有不虞,却渐渐看出,太一似有大顾忌,不是不愿说,而是不敢说。 尤以到了如今,太一神通,几不差于圣母,仍是如此。其中缘故,便值得深思了。 何等模样的存在,能使太一多年如一日,忌惮如斯?! 想想就心有震怖。 又想到太一大道,直指那第一尊位,圣母略也释然。于是每逢此节,就不多问。 君不密则失其国,臣不密则失其身。这大道之路,尤甚之。如履薄冰,战战兢兢,也不为过呀。 太一指尖碾过那符印,登时间,符印化作飞灰。略一沉吟,太一道:“明日圣母不妨邀约永恒与湮灭两位道友至吾太元界。” 圣母略显诧异:“自那日之后,吾这两位兄长便不曾再来见你,怕是早已死心,或从他处得了法门也说不得。” 太一笑道:“哪来那般容易?这多元宇宙,法门出处,尤数我太一教门最为宽宏。你道我那些道友,个个如我这般大方?” 太一对法门并不十分吝啬,就算许多高等法门、大神通,看的也不是那般重。那些被擒拿强迫入了教门的,也一视同仁。这等事,放在除开太一教门、元始魔教和元初神庭之外,余者那些教派,可都吝啬的紧。 错非这二位拜师,把自己绑上他人战车,否则谁人会把直指大罗的法门交给两个土著? 那可都是盘古力宇来的人物——那些人物,历经一宇,上辈子活了无数年,越是如此,就越在意这些。而不像太一。 所谓道不轻传,那可是道祖鸿钧的铁律。 而且老谋深算,不见兔子不撒鹰,较之于此方宇宙之人,那在盘古力宇历经许多劫难的,更是谨慎无数倍。 这还都是猜测。 关键是据太一道人从天一真君的符印中得知了一件事,让他无比确定了这方宇宙的土著大能,如永恒湮灭等人,至今都还在为此奔走——许多年前,大略是天一真君诛杀吞星,开辟第一大千后大概地球时间三千年,有联袂来寻者,与天一真君达成协议——一元数时光之内,谁也不能对土著大能开放直指大罗的法门。 这是协议诸方首脑对道心发下的誓言。 所以太一道人才敢肯定,永恒和湮灭,此番必定会被他归化。 这等协议,背后的缘故,太一道人只一看,就心知肚明。 盖因盘古力宇诸修士转世重来,要证道大罗,须得一定时间。而这方宇宙的大能,尤以先天神灵为甚,只要得到法门,勿须转世,就能转修。若使其人率先一步证道大罗,那这方宇宙的道祖之位,怕是就有变故。 谁也不愿看到这方宇宙的道祖尊位,落在土著身上。 谁也不愿这方宇宙的圣位,为土著道祖所拿捏。 若如此这般,他们来这方宇宙作甚? 毕竟,土著乃此方宇宙本源所生,天生有地利优势,气运所属。一旦给了机会,就算不大,也未必不能一飞冲天,这是他们任何人都不愿意看到的。 至于不寻太一,原因也非常明显,无外乎圣母之故。况且也知晓太一并未对那等先天神灵一视同仁,都开放法门。大略仍觉得有些默契罢? 说来太一传道圣母,也是草率了。如若圣母一时开窍,悟透道妙,一身底蕴飞快转化,怕是早已证就大罗。不过好在并非如此。 要从原本固有的体系中挣脱出来,从另一条陌生的道路走通关要,并非易事。原有的力量,毕竟用惯了无数年,有了一种惯性和适应性,要飞快转化,便很难作到。就好比一个站在手工艺巅峰的大师,转眼要去从政,一步要做到总统的位置,其中并非那么容易。 这些先天神灵都活了无数年,自己手头的力量,早已用的熟稔,短时间内要转换过来,就算是圣母也做不到。而且圣母作了太一道侣,入了太一教门,气运与太一教门作一体,实则被太一教门扯住了步子,也只能一步步的来。 其中的一些奥妙,就算是太一,到如今琢磨起来也觉得玄之又玄。传道圣母虽则草率,但那时却不得不传。却圣母又被太一教门羁绊气运,不能一步登天,也是一饮一啄了。 但这对圣母而言,并非坏事。若她真先行一步,登临大罗,怕是就要站在所有人的对立面了。太一都不会心安。 这毕竟是没办法的事。 真正的大罗金仙,实在太过强横了。那跳出时空命运的长河的存在,高高在上,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种巨大的压力。反倒是如超越这等人物,就算有堪比大罗,甚至拥有更强一分的力量,也并十分令人忌惮。他自于这方宇宙许多年,都不曾证道,甚至不曾开辟出一个完善的体系来,这样的人物,也就那样了。远不如修成仙道的土著令人来的忌惮。 “亦即使你此番有所把握?” 圣母妙目一转。 太一微微一笑:“待他等来时,你自知晓。” 又道:“你我蛰伏许多年,如今劫数降至,正是大展手脚之时。先归化了永恒、湮灭二人,便则掀开劫数罢。” 圣母自是微笑颔首。 却说天一真君赵昱自离了第一大千,转瞬入了多元宇宙,于那虚空之中,打出两道神光,没入深处消失不见。不多时,就有两人联袂而来。 岂非正是那永恒与湮灭两尊先天神灵? 想当初,赵昱驾驭乾坤鼎,追的那无上帝主上天入地,超越等人拦路,这才挽回其颜面。后来赵昱提议,每地球时间百年,可于此处聚会一次。 随后时间,至于今日,也有七八次了。并非每一个百年,都会相聚。 每每聚在一处,多是交易。赵昱拿出一些小玩意,与这二人交换一些宝材,或是稍稍提及仙道之妙,但也仅此而已。 不过是下饵而已,饵料并不需要十分丰厚。 但这数次下饵,为的却都是今朝。 第七章 出大千顺道邀先天 “两位道友,多日不见,一向安好?” 赵昱笑眯眯,打了个稽首。 时至今日,面对这堪比太乙的先天神灵,赵昱再也不必心有顾忌,也不必以乾坤鼎护身。只大大方方,就在面前,不惮分毫。 这许多年来,赵昱勤修苦练,一身神通,已不差于太乙金仙——虽则法力修为,才金仙圆满,不曾证得太乙果位,却早有太乙神通。 无上法门直指大道,然则较之于稍低的法门,修行起来却也困难许多。而且耗费资源,也是海量,多有水磨工夫。因此,即便如太一教门这等门派的二代弟子,伏皇道人这等人物,都已证的金仙,而赵昱,却也不超过太多。 但若斗将起来,休说一个伏皇,便是一百个,也不在眼中。 所谓胸中五炁,脑后三花。金仙之境,修的便是胸中五炁。修士自真仙证得金仙之后,以一身道行,合精炁神本源,凝练出不灭灵光,然后勤修胸中五炁,这五炁,便是五行。 待得后天五行大圆满,五炁才能修的大成。 五炁大成,合不灭灵光,修顶上三花,将精炁神皆臻至不灭境界,悟透万元归一之妙,三花显化,才能证的太乙金仙。 按道理说,赵昱要证就太乙并不难,但难就难在精炁神的统一。 三花和谐统一,不分高低,不分先后,相互融洽,才能顺风顺水成就太乙。而赵昱,精炁神三花,并不十分统一。他的精和炁,要强过神,而且还是许多。 盖因其肉身强横,在真仙圆满境界,就已有堪比太乙伟力的肉身力量。肉身强横,便是容器广大,加之有乾坤鼎中海量精气炼化,由是法力滔天,远胜寻常。 而炼就的堪比元神的真神,则需要耗时打磨。就算有鸿蒙元神法,也一样是水磨工夫。修炼元神,本来就须得小心谨慎,不是如一些小说话本中说的,用什么极端的手段去刺激,那是旁门左道。元神何等重要?藏匿真灵之所在,一个疏忽,就要万劫不复,太过极端,分明是把自己往死里整。 因此,赵昱的真神强横程度,便不及肉身和法力。 精炁神不统一不平衡,战力虽上去了,但要证就太乙,却是个难关。 “道友安好。” 永恒和湮灭二人到了面前,各自打了个稽首。 修士的礼仪,在这方宇宙,已经成了惯例。就算是永恒这等人物,言语间也必称道友,行礼也是打稽首。潜移默化,分明一个野修士了。 赵昱点了点头,盘膝坐下。 永恒二人自也一般。 三人相对而坐,赵昱道:“掐指一算,你我三人上次见面,至今已有多年。不知两位道友这些年来,可有收获?” 又道:“吾闻大宇宙之中,教门教派如雨后春笋,山头林立。想必以二位的神通能耐,索要法门,当不在话下。” 永恒与湮灭对视一眼,齐齐叹息起来。 永恒道:“道友这些年来闭关不出,大略不知我等凄惨。” “哦?此话从何说起?”赵昱状作奇色:“难不成除了那几位,还有人敢给两位道友颜色?” 湮灭面色僵硬:“如何不敢!” 闷哼一声,他道:“我与永恒上门索要,皆被拒之。以宝物换之也不可得。” “既如此,便是那些人物不识时务。何不动手?”赵昱笑道。 永恒叹道:“非是那般容易。那些人物,前时修为浅薄,非我与湮灭之敌手。然则却皆有宝物傍身,能保得万全。我与永恒,如之奈何?” “况乎我二人若对一门一派动手,其以宝物抵住,很快其余教门皆至,围攻我二人,无奈只得退走。”湮灭冷森森道。 只听这二人言语,赵昱大略便就知晓这二人这许多年来是如何度过。 软的硬的,都来过,却都无所获。阴谋诡计,也施展过,也无所得。 想想也是。 盘古力宇的诸位道友,来此方世界打拼,自然携了保命的东西。上一世都是纵横盘古力宇的强横人物,随身宝物,都厉害的令人发指,先天灵宝不计其数,或是阵法,种种底牌,还真不好区处。 至于阴谋诡计,以赵昱观之,这两位怕不是那些老狐狸的对手。恐怕非但算不到他们,反遭算计,说不得吃了不少的亏。 其实这些,都在预料之中。 否则赵昱今日,也不会传讯请这两位到这里来。否则这两位也不会一接到传讯,就立刻赶来。 就见赵昱略作沉吟,道:“也罢。两位道友求道之心殷切,吾深知之。所谓天无绝人之路,或可为两位道友指点一条明路。” 永恒和湮灭二人一听,虽心有猜测,却也忍不住面露喜色。 端端是这些年来,碰壁太多,又放不下颜面归化,眼看那诸多教门愈发壮大,其中首脑,多成了强横人物,机会愈发渺茫,已是心急如焚。 如今赵昱要指点明路,如何不让人欣喜? 永恒温润如玉的脸上,愁色敛去,露出一丝笑容:“难不成道友打算传道与我兄弟二人了?” 永恒和湮灭二人,早前从太一哪里铩羽而归之后,希望多放在赵昱身上。但赵昱每每顾左右而言其他,他们又忌惮赵昱的乾坤鼎,知道仅凭两人拿不住赵昱,也只能叹息,另作他想。 今日并非百年之期,却得赵昱传讯,两人心里便有所猜测,以为赵昱松口,尤其听道赵昱说出指点明路的话,更是肯定了这一猜测。 却就听赵昱道:“二位道友先听吾说完。” 顿了顿,他道:“两位道友大略不知,在许久以前,这宇宙之中许多教门的首脑,便联袂寻我,立下道心誓约,不得将大罗之妙,传道于他人。由是我也无计可施。” 道:“两位如此神通,也被那些教门所迫,我只一人,不敢与他们翻脸。” 永恒和湮灭一听,不禁齐齐色变。 “原来竟是如此!” 湮灭大怒:“端是小人,竟如此迫我兄弟二人!” 赵昱道:“何必恼怒。所谓道不轻传,那大罗之妙,哪得如此轻易赠与?” 永恒叹道:“话虽不错,然则我与湮灭一番苦心,却只徒劳,想来实在心有火烧。” 赵昱深表同情的点了点头:“吾自见两位道友这许多年来,如此孜孜不倦,实在心中不安。今日我从天外而来,本有要事,走到这里,想来想去,还是于心不忍,于是请两位道友过来,分说个明白。” 第八章 多年下饵今朝收钩 “这大宇宙中,教派山头林立。但先后有别,强弱各异。” 赵昱正色道:“因先后之别,其中各有矛盾。后来者与先行者,并不融洽。” 此言一出,不禁让永恒和湮灭二人若有所思。 永恒道:“莫非道友所指,乃是太一教门、元始魔教、元初神庭三教,与后来教派之间的矛盾?” 赵昱笑着点了点头:“然也。太一教门等三大教派先行一步,占了先机。后来者要与之相抗,不使三家独大,矛盾由此而来。由是那禁止传道的誓约,仅限于后来者,而三教不在其中。” 湮灭接话道:“如道友所言,莫非我与永恒的机缘,还要应在三教上?” “然也。”赵昱大笑道:“正是如此。余者如我,皆有道心誓约所限,不敢破之,唯恐坏了道心。只有太一道人、赤混魔尊、元初天帝,不在此列。” “然则我与湮灭曾被太一道人所拒。”永恒沉吟道:“那赤混魔尊、元初天帝,也曾拒绝我二人。其条件苛刻,我二人不愿,如之奈何?” 湮灭也颔首称是。 赵昱摇头道:“贫道有一言,不知两位道友愿听与否?” “洗耳恭听。” 赵昱才道:“那太一道人也好,赤混魔尊、元初天帝也罢,其开出的条件,依我看来,不外乎要求两位道友归化罢?” 两人齐齐颔首:“正是。我二人逍遥自在惯了,自诞生以来,便身份尊贵,如何能屈居人下,受制于人?” 闻言赵昱不禁摇头不止:“两位只放不下颜面?那贫道来问:是那颜面为重,还是大道为重?弃大道而保颜面,吾窃以为不可取。” 道:“若两位自持颜面,稍显矜持,待得那诸般修士,各自证得大罗,反过来把两位皆当蝼蚁,颜面又何在呢?若换作是贫道,正该要放下颜面,寻那大道。大道有成,颜面自成,而非是口头之说呀。” 听了赵昱所言,永恒两人皆陷入沉思,脸上各有挣扎之色。 许多年来,这两位皆是身份尊贵,以先天神灵统领宇宙众生,高高在上。如今要得道,便须得放下颜面归化,实在为难。自见太一道人以来,两位就从未放弃过这种矜持,也是他们不曾寻到法门的根本原因所在。 若这二人稍稍无耻一些,脸皮厚一些,能放下颜面,不论是太一教门等三教,还是其他教派,怕是早就打开山门,欢迎这二位了。 毕竟是先天神灵,神通广大。能收归己用,那是再好不过。 就算曾立下誓约,却也不定没有绕过的法子——譬如‘不经意’间泄露了法门之类的,只要不是成心,也没有太多顾忌。 不过赵昱肯定不会把这些话说明,反倒要着重指出誓约的严重性,让这两位把唯一的希望,都放在三教,或者说太一教门。 这才是赵昱的目的。 良久,永恒吐出口气息来:“是我与湮灭错了。” 说着与湮灭起身,齐齐一拜:“多谢道友点明我等。” 赵昱抚掌一笑:“二位何必多礼?果真是得天独厚先天之神,如今能有所悟,正是要腾飞之时。” 便道:“两位道友的机缘,就应在三教之上。然以我之见,怕是太一教门要摆在第一位。” “愿闻其详。” “吾与太一,多有交情。知晓太一道侣,乃是与两位道友同出一源的死亡之神。敢问一句,两位道友与那死亡之神太冥圣母,交情如何?” “这,”永恒斟酌一下,道:“很好。” “正是如此。”赵昱笑道:“既然太冥圣母与两位道友交好,那太一教门,如何不是最好的选择?有太冥圣母为两位道友说话,也不显势单力孤。反倒是那元始魔教、元初神庭,两位若去,孤家寡人,怕是要受到排斥。” “喔...此言大善。”永恒和湮灭齐齐颔首。 此中道理,他二人不是不知。只是之前想着,若入了太一教门,莫不是就要低了太冥圣母一头,颜面上不好看。但转念一想,岂非正如这天一真君所言,有圣母照顾,也好过孤家寡人遭到排斥啊。 反正要得到法门,就须得放下颜面。既要放下颜面,何必还拿着那么一丝丝不放呢? 一时间心中不由得释然开来。 却听湮灭道:“道友所言虽是至理,然则我与永恒当初见太一时,拿捏身份,怕是恶了他。这些年来,连死亡都不曾与我等通讯,此番再去,结果难料。” 赵昱闻言,不禁作沉吟状,片刻才道:“如此...倒也是个麻烦。” 又想了一阵,作坚定状:“也罢,吾今邀来两位道友,若是让两位道友白来一趟,怕是说不过去。好教两位道友知晓,太一道友那边,我若开口,倒是能给我个颜面。然则此事,却不能如此善了。” 他抬头看向两人:“交情归交情,我若请太一给颜面,这其中因果,便就大了。我有条件。” 永恒和湮灭两人对视一眼,却看到各自眼神里的轻松。 若这天一真君真无偿襄助,他们反倒要犹疑了。这些年来,与天一真君照面数次,性格也有所了解。绝非那种为了朋友就大付出的人物。何况两人与天一真君,实乃也是泛泛之交。 有条件,才是正理。 “请说。” 赵昱沉吟一下,道:“两个选择。其一,两位道友应诺,若成功入了太一教门,得了法门,大道在望。应诺日后,我有所求,便无顾忌出手助我一次。” 两人一听,皆思索起来。 这条件看起来并不严苛,但转念一想,若入了太一教门,必定要为太一道人所限,能不能出手,尤其关乎太一教门之时,怕是顾忌多多。自不可能为了相助这天一真君而出手,而违背太一教门的利益。 如今孤家寡人,想怎么出手便怎么出手,若有教门牵绊,绝非容易之事。 两人交流了一个眼神,各自看到了对方的意思。 永恒便道:“那第二个选择呢?” 赵昱眼神里莫名闪过一抹笑意,一闪即逝,道:“第二嘛...若两位不选第一个,那么便就在这当场,了结此番因果——两位各自拿出一件宝物,若我满意,自是因果各消。” 又补充一句:“而贫道却保证两位能入的教门,得传大道。” 第九章 善恶非因果 早前有言,如那般神通中人,愈是强横,便愈是不为外物所动。 此非只心境坚固,流水磐石。便如眼前这两尊先天之神,要说道心无暇,那只玩笑话。盖因其强横之处,乃是此前此方宇宙最顶尖的人物,要什么有什么,外在诸般事物,探掌可得,自然便不在意外物了。 而外物不在眼中,这颜面,便是第一。 那圣人都要争一张面皮,况乎这几尊先天神灵? 由是这许多年来,总归是拿捏身份,放不下面子。即便多方奔走、盘算,也只徒劳无功。 要说那仙道法门,零零散散一些低等的玩意儿,倒是好搜集。一些修士坊市之中,随随便便,就能入手。但低等零散的法门,对永恒和湮灭这等人物而言,却毫无用处。 休说只凭借零散低等的法门,就能完善出仙道体系——如果他们有那般本事,这漫威多元宇宙,怕是早就有了独属的完善的体系了。 仙道法门,愈是高深境界的法门,就愈是严谨无缺。稍有疏漏,非但无益,反而大害。 永恒与湮灭二人也不是不曾打过这般主意,只是失败了。天仙之下的法门,他们可以摸清脉络,但却无用。而天仙之上的法门,各大教派又藏着掖着。 尤其如今仙道体系愈发繁荣,随着盘古力宇诸修士的崛起,方方面面都得到完善。在功法的保密方面,已经做到了绝巅。 他们也曾想过偷偷拿住几位天仙、真仙修士,炼其元神,掠夺功法,但一开始就失败了。 那仙道教门,天仙之上的功法传承,非一块玉简、一册书籍,而是元神传法,有严苛禁制。若门下弟子遭难,元神被拿,一旦要要从元神中搜出法门,元神立刻自毁。 这般做法,一则便是为防搜魂而遗失教派法门。二则也是对门下弟子的一种钳制。 所谓不肖弟子,任何时候,都是存在的。不单单只气运捆绑,就能让人心甘情愿。总有那种野心勃勃,背师逆教的。 一旦出现这等人物,没有二话,那传法之时烙印的禁法,登时就要发动,打破其肉身,打散其元神,摧毁其修为,重新转世去罢。 仙道教门收取弟子,可不是义务。 如这等钳制手段,除了在传法这一方面施为,还有譬如魂灯,譬如其他一些手段。最典型的,就是同盘古力宇上古天庭的招妖幡、昊天天庭的封神榜。 仙道势力培养弟子,可不是为了给自己添麻烦,自然要有钳制的手段。 而这等手段,如今则便成了摆在永恒和湮灭这种不想付出,又觊觎法门的存在面前的一道巨大的门槛。 当然,这种手段,对仙道教门而言,只是一种保障。并非永久限制。 要跳出这个限制,只有一个方法——那就是证道大罗。 一旦证就大罗金仙,跳出时空命运之长河,便可听调不听宣,不受钳制了。当然,对成就大罗的教门弟子而言,他们却又不会如那些修为不高却又心思颇多的愣头青一样,随时生出悖逆之心。 修为越高,就越是在意因果。即便大罗金仙跳出时空命运长河,不沾凡俗因果,但培养其成长的教门,又在另说。 当然,如今这漫威多元宇宙因天道不出,天道圣器破碎,而致使秩序失常,许多有神通的人物,多是肆意妄为,似乎没有因果。实则却不然。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作了什么,宇宙本源都记者呐。待得有朝一日,道祖归位,天道既出,秩序运转之下,自要食其恶果。 譬如那太一道人,每每行事,都有进有出,十分在意。就是为了不在宇宙本源之中,留下瑕疵。 说起因果,往往凡俗之人,都以善恶有报之类的来解释。 实则谬矣! 对宇宙本源或天道而言,无善恶、好坏之分。正是那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太一自立教至今,直接或间接死在他手中的生灵,不计其数。当初陆沉英伦,死者数以亿计。夺取宝材天、宝药天,那教门弟子也一样痛下杀手。 赤混魔尊及其麾下魔道修士,因种种缘故,也不知杀死多少生灵,甚至以其血肉魂魄祭炼法宝、修行神通。 赵昱也一样,当初追杀吞星,一路毁天灭地,不知几多文明,都毁灭在余波之中,就算赵昱不是有意为之,也与他有莫大关系。 你说那太一道人是好是坏?那赤混魔尊又是好是坏?赵昱又是好是坏? 然则赵昱只开辟一方大千,附着于宇宙,便却得到嘉奖。而太一和赤混魔尊,实则也与宇宙有功。 何也? 只因这三人所为,在整个宇宙的层面而言,是积极向上的。 赵昱开辟大千,增添宇宙本源,起了个好头,自是功莫大焉。太一与魔尊,则有宣扬仙道体系,促使宇宙完善的大功。 较之而言,就算这宇宙之中的生灵,在他们手中死了一半,也是功大于过。 对宇宙而言,生灵虽然重要,但只要不灭绝,不影响宇宙的运转,就无大碍。而赵昱等人所为,却能直接推动宇宙的进步。 其中因果,便一目了然。 因此,无论是赵昱还是太一,亦或者魔尊等人,皆不惧杀生因果。反倒是对同等层次的人物,相互之间的因果,更加在意。 这又不得不说力量在其中的分量了。 闲话休提。 永恒和湮灭二人,这许多年来,终无收获。眼看那仙道教门一一崛起,许多大能如雨后春笋,各成名头,自也是急了。 就如之前赵昱所劝的那样,他们也一样看到,那些仙道修士的愈发强横。如今他们暂时还能坐稳金字塔的顶端,但依着眼下这态势,怕是要不了多久,就要被那些修士踩在脚下。到那时,怕真就如赵昱所言,要被人当作蝼蚁对待。 说是心急如焚,也不为过。 听道赵昱提出条件,两人皆深以为然。 若无条件,才是怪了。 那永恒直接点头:“因果之说,我与湮灭如今也感触愈深。日后我二人若入了太一教门,自要在意与太一教门的因果。若是时为道友出手,却悖逆教门之意,怕是不好。我二人中意第二个选择。” 第十章 终究得所愿 赵昱说出条件,实则就已知晓这两人的抉择。 这些年来,在仙道教门的大门上,两人撞的灰头土脸,因此愈发在意仙道体系的一些说法。何况便就不计因果,他们若答应第一个条件,怕到时也不好区处。 分明若入太一教门,必定要受太一钳制。这钳制,非是名义上的钳制,必定有实实在在的手段。这种情况,就算放在他们身上,也是一样的。譬如反转过来,太一要投靠他二人,他二人也不会放心,既不放心,自然要留一手,以为钳制。 是时若赵昱要求他二人出手之际,太一教门却以钳制手段,将两人阻拦,那就麻烦了。 至于耍赖否认,这样的事,极少出现在大能身上。同样也关乎一个颜面的问题。 毕竟,赵昱与他们,现在就已是同等层次的人物。日后怎样,那还用说?这耍赖,可以耍到蝼蚁那儿,蝼蚁没办法伸冤。 但要耍在同等层次或者更高层次的人物身上,那分明就是蠢货。 除非赵昱某一天死了,人死道消,因果全无。否则必定是要还的。 既如此,与其被因果长久牵绊,倒不如直接了结来的爽利。 因此永恒的回答,并不出乎赵昱的预料。同样,这也是赵昱希望听到的。 他与太一之间的关系,如今怕是只有系统有所察觉,除此之外,连太冥圣母这位太一道人的枕边人,都不曾知晓分毫,只道是道友。 若永恒二人知晓其中关系,肯定就不会选择第二个条件,也会恍然知晓赵昱和太一在算计他们。 赵昱面上露出遗憾之色,叹道:“两位道友神通广大,待入了太一教门,修为定是突飞猛进,说不得转瞬就要成就大罗。有两位大罗金仙应诺为我出手一次,价值无量。可惜,可惜呀!” 端端是一幅可惜到了极点的模样。 道:“既然两位道友选择其二,也罢,便就如此。” 道:“不知两位道友打算以何等宝物,来换取大道通途?” “这...” 这下反倒让永恒和湮灭感到棘手了。 这些年来,数次会面,也各有交易。他们手中,自诞生许多年以来,搜集了一些宝材宝物,此前与赵昱也有所交换。但多不被赵昱看在眼中。 如今却要拿一种宝物,换取大道通途,永恒二人心里一番计较,竟找不出合适的宝贝来。 他们也知道,不是拿出价值多少多少的宝物,就能换到。对面前的赵昱这样的人物而言,价值不是口中说的,而是看对其是否有用。没用的,就算是先天宝材一大堆,也是废物。有用的,就算是一粒沙子,也是宝贝。 赵昱饶有兴致的看着二人,先道:“你两位道友以前拿出来的那些收藏,今日就不要献丑了。” 两人一时不禁默然。 好一会儿,永恒才道:“我二人也知晓,大道通途,乃是无价...你看这般可好——我二人拿出所有收藏,你看上哪一样,便是哪一样,如何?” 赵昱心头登时一定,脸上却不露痕迹,笑道:“看看再说。” 永恒与湮灭无奈,只好拿出自家收藏,登时两座大山,各在一旁。 那山皆是无数霞光异彩的宝物累起,有如山岳般巨大的草叶,有灰扑扑的石块,也有奇花异果,凡此种种,让人目不暇接。 永恒道:“道友,这便是我二人所有收藏,你看看罢。” 赵昱早就放出神识,并已找到目标。 两座山堆之中,各一块毫不起眼的碎片,藏在旮旯里。 命运石板碎片! 赵昱心中,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千算万算,今日终于算到,也不枉费那许多心思了。 但碎片尚未到手,还松活不得。 却就装模作样,细细打量,时而摇摇头,时而目露异彩。 良久,赵昱略显遗憾道:“你二位收藏的宝物,倒是不少。然则皆非我所急需。” “这如何是好?!” 湮灭有些急躁:“我许多年收藏,难道一件都不入你法眼?” 赵昱默然片刻,微微叹了口气:“说来也是得罪,实在两位道友的宝物,虽然不错,的的确确,非我所需。” 说着,目光扫过两人,又重重的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两位道友求道心切,我实不该为难二位。况且我与太一乃是道友,你二位若能入太一教门,好歹也让太一教门力量大增,间接与我,也是件好事。这样吧,你二人这些宝物,我皆取一成,如此因果各消,如何?” 永恒湮灭二人一听,顿时松了口气。 一成而已,就算一半,也在两人底线之下。当即连连点头:“好!” 赵昱颔首,拂袖一挥,便就两座宝山,各自飞出一成宝物,落入他袖中。 然后永恒两人各自收起余下宝物,齐刷刷望住赵昱。 赵昱哈哈一笑:“两位端的心急。” 话虽如此,却从袖中拿出两枚符印,一一交予二人:“此符印乃是当初刚入道之时,某次我助太一之后,太一欠我因果,与我的信物。共三枚,只道是我若有所需,便可使人持此符印上门。三枚信物,太一可允诺我三件事。却并非任何事都可应诺,有所选择性。若我让太一去死,他自不应。” 永恒二人接过符印细细打量一番,看不出玄妙,闻言永恒道:“若有选择性,太一道人也可不收我二人入教!” 赵昱大笑一声:“放心便是。收两位入教,说来太一还要谢我。你二人神通,我知,太一也知,否则当初便不会有意两位道友加入。有两位襄助,太一教门势力大增,乃是好事,就算当初两位恶了太一,太一看在这符印面上,也不会再计较。” 又道:“贫道作保,如若不成,我所取宝物,十倍奉还!” 听了赵昱保证,永恒两人都笑了起来。 赵昱这才站起身来,稽首一礼:“如此,贫道便不耽误两位的大事。两位且去那太元界,太一道人自会大开山门以迎二位入教。贫道还有事,告辞。” 言罢转身,便已消失在了虚空之中。 永恒和湮灭二人对视一眼,也转身向天外而去。 十一章 低头垂首只为道 太冥圣母走出太元界,顿住脚步,遥遥望见永恒、湮灭二人联袂踏虚而来。 就在一个呼吸之前,太一道人请太冥圣母亲自出来相迎。 如今这宇宙胎膜之上,有两条通道。其一便是早前深红世界亦即是太元界开辟之后,与宇宙内相连的胎膜通道。其二便是第一大千开辟挂靠宇宙胎膜之后,形成的一条新的通道。 对寻常人物而言,要离开宇宙来到天外,必须要走这两条通道。而属太元界的通道,直接勾连终南山的时空挪移大阵,过这条通道,就非得走时空挪移大阵不可。 至于第一大千的胎膜通道,则异常隐秘,除了天一真君及其座下弟子,余者皆不知晓。 不过对于宇宙本源孕生而来的先天神灵而言,便勿须走通道了。进出宇宙,虽则有些麻烦,但并不十分困难。毕竟源自于宇宙本源,在某些方面,有潜在的特权。 然则这种特权,对漫威多元宇宙的先天神灵而言,大略成了鸡肋。他们从没想过这种特权有什么用。自他等诞生以来,怕也不曾出来过几次。 毕竟这天外就在混沌边上,实在危险。 永恒和湮灭两人得了天一真君的符印和嘱咐,便一路来到天外,正好是太冥圣母出来相迎之时。 圣母不禁笑道:“我道是怎的今日心血来潮,原来是两位兄长来访。” 永恒和湮灭甫一撞上圣母,大略有些尴尬。 虽则打定主意要放下颜面,但事到临头,仍然觉得别扭。 永恒笑了笑,道:“今日来此,只为拜访太一道人。不知...” 圣母微微一笑,心思转动,暗暗盘算:莫非太一早已料到这二位今日要来? 却脸上不露声色,笑道:“太一正在静修,两位兄长既然来了,便见一见罢。” 说着伸手一引:“请。” 三人一路,似乎都觉尴尬,没甚话说,便就到了太元界周山之巅,一前两后,迈步登了上去。 入了那虚空之中,入目处,仍是那般模样,抬步一走,落在浮岛上。 太一道人睁开眼,面无表情,拂袖示意:“两位道友也是稀客,请坐。” 圣母便自落座在太一身侧,永恒和湮灭二人则与之相对。 一时气氛沉闷,好一会儿,永恒与湮灭对视一眼,永恒神色一定,道:“我与湮灭今日来见道友,只为大道通途。道友乃仙道第一,太一至尊,道行高深,神通无边,还请道友不吝赐法。” 今日来此,非是争锋相对,而是要低头遮面,自然,这言语之中,就温软了许多,有一种拍马屁的味道。说来永恒心中,也是羞耻难当。 然则较之前途未来,这又算不得什么了,忍着罢。 这许多年来奔走,少有所获,也毕竟是一种打击。 眼看越来越多的强横人物崛起,眼看就要被人爬到头上,什么颜面,暂且放下罢。 到了这一步,永恒二人也不藏着掖着了,皆取出符印,置于案桌之上,太一面前。 道:“我二人得天一真君指点,深知机缘只在道友处。当初得罪,还请道友大量,一概揭过罢。” 太一道人目光落在那符印上,微微一凝,似笑非笑道:“原来两位道友请出了天一道友的颜面...” 旁侧圣母面露疑色,纤纤玉指指着那符印:“这符印又是什么道理?” 太一道:“那还是入道之初之事。我与天一,早为道友,那时遇事,他出手相助,使我欠下因果。我便予了他三枚符印,应诺择取三事相报。这许多年来,都快忘记,不料今日见到,实在令人回味。” “原来如此。”圣母恍然。 太一这才面向永恒湮灭,只见这二人虽则面色沉稳,但目光之中,毕竟带着一些忐忑。不由得心里暗暗笑。口里却道:“罢了,于此之时,我也不藏掖,开门见山罢。两位道友皆是先天所属的尊神,说来入我教门,与我而言,也是大善之事。若非是那后来诸般教门有所约定,怕是两位道友早已有了落脚之处,也不会选择来此,自失颜面。” 这两句话,倒是说到永恒和湮灭的心坎里去了。 永恒不由道:“道友也知那诸般后来者之誓约?” 太一微微一笑:“如何不知?我太一教门乃仙道第一圣地,却因是占了先机。那后来诸位道友哪里肯服?近些年来,明里暗里,多有争持。其所行所为,我也非聋非瞎,自是看在眼里。说来他等非不觊觎两位神通,若得两位道友入其门,怕是转瞬之间就能与我太一教门相抗。然则坏就坏在两位神通太过广大,未免两位反客为主,又患不均,我那诸般道友害怕其中有人忍不住诱惑,这才相约定下道心之誓,要同进退。” 永恒和湮灭不禁齐齐颔首。 “一元之数,说来并非多长久。”太一又道:“若两位道友等得,待得时日一过,必定有人找上门来,大礼延请两位道友。” 这话说的也是坦然。如果永恒和湮灭等得起,等到他们约定的时间一过,找上门来的,必定如过江之鲫。 这一点永恒和湮灭也心里有数,不过他们想的更多。 永恒摇头道:“一元数,不过十数万年,自是弹指之间。然则到那时,我二人怕已是跌落顶端,被人压在脚下。” 很显然,待得他们约定的时间到了,也不知有几人登临大罗。不说其他,单说眼前这太一道人,怕是那时,就已看不上他两位了。 此一时彼一时,此时还有地位有价值,到那时,怕就要反过来喽。 就算是卖,也要卖个好价钱嘛。 何况一步先,步步先,眼前太冥圣母,不就是证据么? 早早与这太一道人捆绑在一起,如今修为,分明二人已隐约看之不穿,如同迷雾了。现在入门,还来得及。等到一元数时光过去,怕是不知落下几步,到时候就来不及了。 太一笑了起来:“看来两位道友也是明白人。” 顿了顿,道:“既如此,我便实话实说。” 说着,便从袖口掏出一卷锦帛来。 十二章 万法万仙是宝 那锦帛卷成一卷,约有尺长。但一展开,却是三尺长、一尺宽的卷轴,其中云纹密布,迸射出一缕又一缕的霞光。那霞光照耀之下,两人只觉神魂一紧,有种不适之感。 就见太一将卷轴摊开,放在案上,道:“此乃贫道所炼的一卷宝图,唤作万法万仙图。乃是我太一教门镇宗至宝之一。门下弟子,但证道天仙者,便要在此万法万仙图中留下一点真灵烙印,才能从这宝图之中得传法门。” 这一卷万法万仙图,便是太一道人这些年来炼制的一宗宝物之一,乃是上品级数的后天灵宝,其材质皆是先天所属,或是圣母收藏,或是太一从系统兑换而来,耗费万载时光,才堪堪炼成。 这宝图取意自封神榜、招妖幡,用以传法并限制天仙级数之上的门人弟子的宝物,对于太一教门而言,意义重大,说是镇宗至宝,并非虚言。 “两位若入我教门,我自心中欢喜。然则我教门之中,却容不得三心二意之辈。两位若入教,贫道便代师收徒,与两位师兄弟相称,两位道友便是我太一教门的太上长老,门中一干高等法门,任凭两位道友择取修行,然则却需两位道友将真灵留下一点,置入这宝图之中。” 太一说到这里,更显郑重:“贫道是先小人后君子,如何抉择,只看两位道友自己。” 看到这卷宝图,听闻太一叙说,两人不禁沉默。 太一所言,虽然逆耳,但却实在。若有所得,必有付出,这是天理。他们来时,心里也早有准备。不过事到临头,终归是有些犹豫。 太一闭口闭眼,只把那选择权,交予两人,似乎不闻不问了。 不知过了多久,永恒与湮灭二人对视一眼,齐齐下定决心。 却见两人眉心之处,各自飞出一点灵光,落入那宝图中,掀起一丝丝涟漪,随即消失不见。然后那宝图上,便有两张面孔一一呈现,随后没入其中。宝图便射出两道霞光,连接两人眉心,登时间,两人闭目凝神,脸上神色,各有变化。或惊喜,或疑惑,或高兴,或纠结。 正是那宝图传法,让两人一瞬间挑花了眼。 到此时,太一睁开眼,与圣母对视,相视一笑。 对这两人,太一可不会如当初对圣母那般,还专门为她挑选出大阴阳轮回真经。永恒和湮灭二人,其所获,便看他们自己的选择。选对了,那是机缘,选错了,也是机缘。 这宝图之中,天仙之上的法门,只要太一知晓的,皆在其中。有只能修成真仙的,也有能修成金仙的,更有能修成太乙、大罗的。大罗法门便是极限,其上混元法门,实在珍贵,太一并不置于其中。 也有诸般仙法、神通之术,凡此种种,数以万计。 过了好些时候,宝图连接二人眉心的霞光,相继散去,两人一前一后,皆睁开了眼睛。 太一信手收起万法万仙图,合掌一卷,那宝图化作一点灵光,被太一捏拿住,仿如腰间悬挂的灰扑扑的铃铛之中,镇压不提。 万法万仙图虽有上品级数后天灵宝的品质,但毕竟孕养时日不长,威能较之全盛的上品后天灵宝,只三十之一二。要说能完美镇压两尊堪比太乙级数的先天神灵的一点真灵,怕是有些疏漏。于是才被太一置于腰间铃铛之中,稳稳镇住。 太一道人腰间这枚铃铛,并非寻常宝贝。也非是太一炼就的道器。 太一一身道行,虽则凝练的道器也是一口大钟,但却非是腰间悬挂这铃铛。 这铃铛,来历非常,其历经原本主人,只一位,曰:太一。 此太一非彼太一,乃是盘古力宇上古天庭之主,曰太一尊神。乃是那一代天帝,号令万妖,抗衡巫族的妖族帝君。 混沌钟。 便是这铃铛的来历。 先天至宝混沌钟。 这宝贝,却是太一从系统而来。而且非常奇怪的突兀出现,早前并未看到过。并且只需一个数的气运便兑换出来,便是系统中最便宜的货色,也比这贵。 其中奥妙,实在让人想不通。 不过再是想不通,太一道人也不曾错过。先天至宝,就算这里面,有再大的玄机,太一也不会放过。那可是安身立命的宝贝! 有了这混沌钟,太一才能直起腰杆。 这口大钟,其原本主人,是太一,此时主人也是太一,莫非天定? 得到混沌钟,已是许久之前之事。那时天一真君刚炼假成真,从幻圣界出来不久。此后那天一真君追杀吞星至终南山时,太一运使的大钟,便是这口混沌钟。自也是祭炼不多,然则其伟力,竟也能暂时顶住那突兀出现的大手。 否则若只太一道器,绝无那般雄浑伟力。 混沌钟,镇压鸿蒙,蕴藏时空,先天至宝,伟力无穷。 闲话休提。 如今这许多年过去,太一已将这混沌钟祭炼到一定程度,合着如今法力神通,就算以一敌二,自忖也能镇住永恒与湮灭二人,即便多有困难。 说来正如那永恒湮灭所想的那般,若再过一元数时光,太一还真不把他二人放在眼里了。 有混沌钟镇压,便是这二人立马成就大罗,也不怕他们能逃脱万法万仙图的钳制。 大罗金仙虽然跳出时空命运之长河,但较之先天至宝,却又算不得什么了。 任何一种或可表示或不可言语的存在或不存在,都不是绝对的。金仙号称不朽,但杀起来,也不是难事。大罗跳出时空命运长河,也非是绝对。 一山还有一山高,强中自有强中手,不外如是。 太一收起宝图,正好迎上睁开双目的二人。二人眼睛一亮,齐齐起身,便对太一稽首一拜:“师兄,有礼了!” 太一哈哈大笑,起身还了一礼,大袖一拂:“两位师弟何必多礼?请坐。” 如此,便也是一家人了。 圣母神色,也是柔和许多。 四人便自闲谈,很快气氛热络起来。 那永恒笑道:“可笑我与湮灭二人,此前不识大道,实在是该死。” 湮灭连连颔首。 “入道艰难,道阻且长。”太一笑道:“两位师弟能及时醒悟,善莫大焉。不知两位师弟所得若何?” 十三章 气运所钟有缘法 永恒道人笑道:“好教师兄知晓,我自于宝图之中,得传一门大罗无量心经,若修成此法,如如不动,永恒无量,正是合了我道之本源。” “大罗无量心经...倒是一宗好法门。”太一道人闻言,不禁笑道:“师弟也是好缘法。” 那大罗无量心经,乃是专修元神的大罗之法。一旦修成,法力无量,元神不朽,如如不动,永恒不灭,有大自在,大逍遥的道妙。 太一心中不禁暗道这永恒果真先天尊神,有这方宇宙的气运所钟。 又看向湮灭,相比这位师弟,也不差罢? 湮灭道人心情颇好,冷肃脸上,也露出笑容:“永恒的大罗无量心经虽好,我得传的破灭道乾坤真典也不差。这门真典,转修破灭道玄妙,也正是合了我一身道之本源。” 闻言太一不禁大笑:“两位师弟果然气运所钟。” 破灭道乾坤真典,名虽凶戾,却是正宗大道,非是旁门左道。 这门道法修成之后,极擅杀斗,有破灭一切、湮灭一切,重塑乾坤的伟力。破灭非破灭,阴极阳生,破灭之中,有塑造之妙,端的也是非凡。 这门真典,据太一从系统所知,乃是那盘古力宇之中,第一龙汉量劫最后,与道祖鸿钧相争的魔祖乾坤,创出传授给其麾下魔神所修的法门。 那魔祖虽号称魔祖,但所创之法,毕竟也是大道正宗,非是旁门左道。其与鸿钧之争,也非是什么正邪之争,而是道祖尊位之争。鸿钧胜了,他是道祖。若乾坤胜了,乾坤便是道祖。 至于某些所传的罗睺魔祖,太一便不知晓了到底是怎么回事。系统说魔祖是乾坤,那魔祖定然是乾坤而非是罗睺。 太一虽忌惮系统,但却知晓,这些在曾经另一个宇宙发生过的事上,没必要欺骗他。 而且太一还知晓,乾坤魔祖与鸿钧道祖之间,乃是势均力敌。鸿钧有盘古幡,还借用了太一尊神的伴生至宝混沌钟。而魔祖乾坤,则有太极图和诛仙剑阵。两人无论法宝还是法力神通,皆是相仿。鸿钧能胜,大略也有运气的因素。 闲话休提。 永恒道人与湮灭道人都得了大罗妙法,太一也只叹两人气运深厚。 但太一也不会说什么,他们能得到妙法,那是机缘。何况两人如今入了太一教门,为万法万仙图所制,就算他们顺利证得大罗,也不怕翻天。 反倒是增添了教门势力,也是一件好事。 随后两位道人就所传法门一些疑惑之处,与太一和圣母论道许久,这才各自作别,离开这方虚空,自于那太元界周山山顶左右,各自立下洞府,潜修去了。 太一随后把此间事,传讯于伏皇道人,便且作罢,也自静修不提。 ... 伏皇道人得知又有两尊先天之神入教,心里也是大喜。如今他掌教门,作掌教至尊,当家作主,对宇宙形势,了如指掌,因此压力颇大。各方教门山头林立,对顶着仙道第一圣地的太一教门而言,有着巨大的威胁。如今多了两尊大神,那是再好不过。 自是传达各方,只道是两尊太上长老归位之事。 又说此前第一大千的天柱子等几人,其中纯阳子早已回第一大千去了,而天柱子等人,皆已与太一教门之中的一些修士,结伴通过时空挪移大阵,往大宇宙去了。 至于此去若何,这里先且不提。 单说天一真君。 赵昱别了永恒、湮灭两人,转身便已入了大宇宙主物质层面,正好落在那大熊座与室女座交界处的霍格斯星之上。 这已是天一真君第二次来到此处。 回想上次,还是将将炼假成真,从幻圣界出来,为搜寻吞星踪迹,一路来到这里,并偶然收服了维山帝三人的时候。 那时这霍格斯星,还是所谓魔法师当道做主之时,有几座尖尖法师塔矗立。而如今,那法师塔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却是天一道场别院。 自维山帝三者入了真君门下,各自修得仙道法门,自是改换门庭,在其三圣帝国各大生命星球之上,推倒法师塔,转而设立了许多道场别院收取弟子,其名便以‘天一’相称,意为天一真君门下。 说来赵昱不管不顾,却早已在大宇宙中,有了一方势力。 当然,这方势力,较之于第一大千不能相提并论,但在大宇宙中,也有二流水准。 毕竟过去了这么多年,三圣帝国也不小,生灵众多,逐年累计下来,法真子等三人座下弟子,天仙级数的,也有好几尊了。 只是那法真子三人,勤修苦练这么多年,却也还只真仙修为,不曾证得金仙,也不知是因果纠缠过多,还是其真灵极限所限,终归成就不大。 这三人,在被真君收服之前,就有堪比天仙的底蕴,这么多年才只真仙,也难怪如此猜测。 仙道体系在这方主物质层面已经得到确立,无论那诸般宇宙国原本是什么形态,仙道体系都顽强的在其中扎下了根基。 赵昱落在这霍戈斯星上,一眼望去,随处可见的都是仙道体系烙下的痕迹。 衣食住行,方方面面,符箓阵法,皆闪耀着辉煌的光辉。 看到这些,赵昱心中,不禁升起那么一丝丝的成就感。这些,源头可都在他身上。 天不生赵昱,万古如长夜。 不过这样的念头,转瞬即逝。 对如今的赵昱来说,宇宙众生是什么样的,完全没有必要去在意。 只当作风景,看过便罢。 赵昱蛰伏三十万年,此番出世,自有大事要作。 却就见他腰身一晃,作了个普通游方道人打扮——竹杖芒鞋,风尘仆仆。 正是一条大街之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有那富人,身上衣着灵光微闪,分明有法器痕迹,不但穿着舒适,有自洁功能,还有一定的防御能力。来往的交通工具,无论地面行驶的,还是天上飞过的,都有阵法和符箓的奥妙。 远处还有一座医馆,有那修行不成,只得出师谋生的半吊子修士,其中售卖丹丸,也是多种多样。 凡此种种,无不印证了仙道的繁荣。 耳畔便就传来一些议论,无论远近,皆入赵昱二中。 细细一听,原来这几日,正是附近的天一道场别院招收弟子之时。 难怪这里人来人往,如此热闹。 赵昱心想,这天一别院虽不是他自己所立,却毕竟算是他座下的势力,便打算去看看。虽然大事要紧,但不急在一时。 十四章 太上忘情谓之道 现如今,赵昱千方百计搜集到的命运石板碎片,已经有五枚还多。 整个一宗天道圣器,当初一碎七分,六份大的碎片,无限、圣母、吞星、永恒、湮灭各一枚,还有一枚在无上帝主手中。最后一份化作零星,散落在宇宙间,引导出了多如繁星的文明,造就了一个又一个宇宙国度。 而除开无上帝主手中的那一份碎片之外,六份大的碎片当中,有五份如今都已落在赵昱手中。而第七份作零星的碎片,当初赵昱收服维山帝之时,就从这三人手中得到一部分。 亦即是命运石板这宗天道圣器,已有接近八成,为赵昱集齐。 如今五份大的碎片与零星一些碎屑,加之一块造化玉碟碎片镇压己身,使赵昱底气大增,再不惧系统诡谲。 许久之前,赵昱在幻圣界中,与那鸿钧道祖作了约定,这才换来一块造化玉碟的碎片。而那碎片,一则因其微小,二则因非是此方宇宙天道圣器之故,由是威能大受限制,只能保得赵昱短暂时光。后来从幻圣界出,得了太一道人手中自无限与圣母处而来的两份命运石板碎片,虽则因检校之时稍显鲁莽而大受其害,却也摒除系统手段,以之保住自身,及至于今日。 后又逼杀吞星于末路,得其碎片。如今又不着痕迹的拿到永恒与湮灭手中的两份碎片,如此,只待将那无上帝主手中碎片拿到手,再将六份大的合着那碎屑,以因果之妙施展神通,自能召回余者碎屑,使这一宗宝物复归于完整。 眼看大局在我,赵昱自是心头轻松。 正见那天一道场别院招收弟子,便打算去看看。 大略是敬畏,那凡俗之人,在这一处道场别院附近数百里之内,便皆弃了一切代步工具,个个作朝圣者模样,一步一个脚印,望那道场而去。 人流涌动,滚滚如潮。 赵昱作了个游方道人模样,混杂在人群之中。 耳畔传来许许多多的声音,嘈杂却又大致如一。无外乎那许多父母亲族,对自家参与弟子招收的少年孩童的期许。 修士,高高在上。 如今这世道,修士是超等。就算修行不成,不见前途,而被迫出师下山的半吊子,也是一等人物。至于凡俗钱权之辈,最多也只与这等人物相提并论。 乃至于那凡俗之中,钻研外道的科技人物,也想方设法多入仙道进修。 如今,不明仙道法门的外道科技人物,在凡俗中也混不开了。毕竟,仙道手段已经融入凡俗之中的方方面面。如果你不懂,那么你必定举步维艰。 当然,仙道是少数人的道,真正能在仙道体系中走出一条路的,是凤毛麟角。但这并不能阻碍凡俗中人对仙道的向往。 越是接近天一道场别院,一路上的行人,便愈是安静。他们沉默着,那些送自家孩童来的成年生灵,眼神里愈是忐忑。而那些参加考研的少年孩童,则愈是激动和期待。 初生牛犊不怕虎,少年不识愁滋味。那些孩童,个个都有信心。 却也不知,待得刷下来入门不得,又该是如何伤心。 仙道体系,能够在凡俗之中全面开花的,大略只在筑基前几层。一些拳法、锻炼气血、磨练筋骨的法门。就好比这一路上的凡俗之人,个个身上都有修炼拳法的痕迹。 从这方面来讲,仙道的的确确是普及了。 但仙道体系,是精英体系。而且是精英中的精英体系。愈是往上,真正能够有路可走的,就越少。这是无可奈何的事。 仙道的终点,直接与宇宙本源联系在一起。宇宙本源赋予了这个生灵多大的根性,那么他的极限几乎便定在那里。只勤修苦练,成不了大神通。只有天赋姿才,也成不了大神通。只有运道机缘,也不定能成就大神通。 这一路上,里里外外的考研,实在太多太难。 知道一个勤字的,大有人在,但只凭一个勤字,能镇压宇宙的,古今几人? 有天赋姿才的,天才妖孽,如过江之鲫,但能度过种种劫难,有所成就的,又有几人? 出门能捡到法器,探手能拿到功法,这等气运所钟的人物,每一个星球,每一个文明,每一个宇宙国度,也并非没有。但这许多年来,又有几个能出头? 就算是凡俗之中,各行各业,能作顶尖的,也是少数。何况仙道这等能触摸大道本源的体系? 宇宙的构成便是这样的,人人如龙,那也只能是精神上去鼓舞。不能每个人都能成就大罗金仙甚至证道成圣。 蝼蚁毕竟是绝大多数,能作棋子的,虽然不好听,但也是少数中的少数,没有用处的,作不了棋子。而棋手,才是真正的掌舵者。 这一路上,赵昱想到了许多。 思绪如天边浮云,轻飘飘的,不着痕迹。 想得多,但能在心中留下痕迹的却涓滴也无。想过之后,顷刻间已是消失不见。 眼看远处一座大山,云雾飘渺半山腰,那便是这颗星球上的一座天一道场别院。 那云雾渺茫之中,偶尔有道道灵光掠过,或是法术神通的光辉,或是法器宝光的绽放。到这里,这些凡俗之人,眼神中的敬畏和渴求,愈是明显。 同时,已看到一些身着青袍的人物。 道袍模样,却有些花式的纹饰,分明是制式服饰,赵昱一看便知道是那山上的天一别院派遣下来维持秩序的低级弟子。 修为愈高,譬如到了赵昱这样的境界,越发便不为外物所动。平素里的行为,愈是简洁。所谓大道至简,诚哉斯言。 在赵昱看来,这天一别院的服饰,就稍显花哨。 哪里要什么纹饰?只一身袍子,最多有个八卦图或阴阳鱼,便已足够。 但这样的想法,在赵昱思绪之中一飘即过。 随他们去吧。 对赵昱来讲,他愈发的只在乎自己的大道了。除了自己专门培养,伴在身旁许多年的弟子,其他的都不会萦绕心间。 所谓太上忘情,不外如是。 十五章 昊阳域成离道人 说圣人无情,盖因圣人将一切生灵,视作尘埃,一般无二。任何生灵,无论仙凡,在圣人眼中,皆是同等,无有高下之别。 一切的一切,就好比眼中看到的浮云一样,偶尔会聚在一起,就如同生灵之生。也会散去无踪,如同生灵之死。又如毁灭,也如创生。但无论聚散生死,亦或毁灭创生,皆是浮云。 眼中唯一,‘道’也! 道难行,无穷尽。或在疲乏之时,看看那世间风景,或计较面皮颜面,大略也只是一种调剂。 赵昱自非圣人,却已有类似圣人的心态。人之立意,在于高远。高远着,眼光所在,皆登高望远,不看脚下,而无有穷尽。 便随那人潮,一路到了山脚不远。 有低级修士维持秩序,初选弟子,一批批投入考验,赵昱则退开一边,悠然张望。 正此时,有一修士,面目平平无奇,却来到赵昱身旁,稽首笑道:“道友是哪边人物?也是专程来这天一道场观摩的么?” 这修士在远处打量了赵昱许久,看这人一身着装,虽是游方模样,却总觉得气质太过平凡了些。 如今这大熊座超星系团,尤其三圣帝国,是波诡云谲,许多教门山头,在这里都有所计较,只因忌惮那法真子等三圣背后的天一真君,而一直不曾作出太大的动作。 但即便如此,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却数不胜数。 其中之一,便是争夺优秀弟子。 弟子是教门的根基所在,优秀的弟子尤其如此。但这三圣帝国,乃至于大范围内的大熊座超星系团,名义上都是法真子等三圣的势力范围,有天一真君背书。在这片浩瀚的星系团中,天一道场才是正统。 其他的教门再是觊觎这块肥肉,若不能抵住天一真君的伟力,也不敢明目张胆,在这里设立道场招收弟子。 但明的不来,来暗的。 尤其霍格斯星,这里处于大熊座超星系团的边缘区域,是最好下手的地方。近些年来,那许多教门宗派,早已把触手深入到了这个星球的方方面面。 明面上天一道场才是统治者,但暗地里就不好说了。 最近一些年头,每每逢着天一道场招收弟子的时候,来打秋风的不在少数。正好借着天一道场的名头,汇聚八方英才,然后方便截胡。 如此,比四处悄悄寻找弟子要轻松太多。 这样的事,发生在三圣帝国乃至于大熊座大多数角落,除了三圣帝国的中心区域,外围绝大多数的星域,法真子等人已经难以控制这股暗流。 非但如此,甚至有直接跳出来,挑战天一道场的正统名器的存在。 于是法真子三人不得已,这才向第一大千上禀,祈求真君垂怜。 赵昱回过神来,淡淡的打量了这修士一眼,将他看了个通透。 以赵昱如今的修为境界,就算是一只蚂蚁打量他,也能轻易察觉。就算十年百年后这里要发生一场地震,赵昱也转念即知。 但这却毫无意义。 除非是能够威胁到赵昱安危的,否则都如清风拂面,不去管他。 这修士老早就在打量赵昱,赵昱是知道的。这一路上,打量他的,数不胜数,因此并没在意。 等到这修士来到面前,看他一看,便知道这修士的底细了。 这人修行的也是正统仙法,虽则有收敛气息的法门遮掩,但在赵昱这儿,却如掌上观纹。他那法门,没有太一教门的味道,也没有元始魔教的味道,更没有元初神庭的味道。 其法门根源,不在这三教之中。 这仙道体系诸般功法,虽则不脱五行阴阳之妙,但各门各派,因其根源不同,法力元神所蕴含的气息,便自有所差异。 同样是修行五行之道的,太一教门与其他教门山头,在气机上,一定有截然不同的区别。 这人已有化神中期修为,若在三十万年之前,在这宇宙之中,也能纵横一方。但如今却算不得什么。那大教大派之中,连金仙都已经出世,区区化神,自是蝼蚁。 这人修的也是五行之妙,主火,其元神之中压抑着一股爆裂的张力。想必动起手来,必定火爆冲动。 “哦?何出此言?” 赵昱道。 那修士微微一笑:“贫道成离。道友何必欺我?你我来意,莫非还有差别不成?” “原来是成离道友。”赵昱点了点头。 对赵昱来说,只要是入道的,都可称之为道友。虽然眼前这道友,的的确确,弱小的如同蝼蚁。 “贫道赵昱。”赵昱指了指天:“自此而来,不知道友是哪门哪派的高人?” “原来是赵昱道友。”成离有所误会,顺着赵昱指的方向,以为的室女座,笑道:“赵道友必定是太一或元初两大教门的高士,久仰久仰。贫道从昊阳域而来。” “原来是昊天至尊门下。” 此人根脚,赵昱已是知之。只看他一眼之时,便就知道此人乃是昊天至尊门下的弟子。至于昊阳域,乃是一方数十个相邻的超星系团的合称。 随着仙道愈发光大,各大教门的势力范围,自是逐年见长。如太一教门,虽然其宇内总教在室女座银河系的世界树界域,但势力的主体,却非是室女座了,而是室女座向大熊座相反方向的百余个超星系团,合称太一域。 域,便是如今宇宙各方教门,按照自己所占势力范围,划分出来的一种地域格局。 至于室女座,早前是三大教门合占,后来太一教门联合元初神庭,将元始魔教的势力从室女座驱逐,于是室女座便成了元初神庭与太一教门两分天下的格局。 赵昱指了指天,意为从天外而来,但成离误以为从室女座而来,因此道他是太一教门或元初神庭的修士。 一时间倒也恭敬了许多。 一则太一教门等三大教门乃是主物质层面最顶端的仙道圣地,势力实力,都要超过其他教门。二则这里临近室女座,在成离看来,这赵昱道人,也算是地头蛇。加之看不透其修为,自然要恭敬一些。 修行修行,不是越修越蠢,而是越修越精明。 如那种修成了榆木脑袋,开口闭口就得罪人的,那几乎不存在。除非是走火入魔烧坏了脑子,或者劫气冲脑,蒙蔽了元神的。 成离猜测赵昱自室女座而来,一时间心中浮想联翩。 这大熊座毕竟也是一块肥肉,在另一个方向上,也与昊阳域交界。如今宇宙之中烽火酝生,能轻易瓜分的无主的地盘,都快要瓜分完了,自然,如大熊座这样的看似纸老虎的,就入了附近教门的眼。但近些年来,无论那许多教门暗施手段,却也没见太一教门和元初神庭插手。 因此,由不得成离不心生猜测。 十六章 一瞥眼心生怒意 “道友乃是高人。” 成离略显恭敬的笑道:“如今宇宙,各大教门林立。如我昊阳域,已经发展到了一个极致。再要向外扩张,便只如大熊座这般名器模糊的星域,才能简单可得。否则便须得与其他教门争持斗法。贫道自来这霍格斯星,已有不少时日,倒曾远远见过一些太一教门与元初神庭的道友,但这些道友多是历练。要么于红尘之中,不会来这天一别院附近。要么论道,便直入天一别院了。难道太一教门与元初神庭,也有意大熊座?” 这话说的敞亮,似乎这成离道人是个实诚的人物。 但真要这么想,便是傻子。 实诚与否,还要看他面对的是什么人。 便若面对赵昱,便是狡诈至极的魔道修士,也会不由自主的说出他不想说的话,而且还不会自己察觉,自然而然。 这是一种道的影响,非是赵昱刻意为之。 有时候赵昱想起来到这个世界之前,看到的某些小说。竟有人能在圣人面前撒谎,也是没谁了。 圣人之下,皆为蝼蚁,就算是赵昱,如今有先天至宝护身,也自忖不可能在圣人面前有所欺瞒。 “名器模糊?” 赵昱笑了起来。 虽然他的确不甚在意这大熊座,也无意在宇内扩张势力。但是他的,就是他的,谁也拿不走。否则一张老脸,面皮往哪儿搁?! 一时间,赵昱心头竟有些怒意。 天一真君赵昱这个身份,别人不知道,难道昊天还不知道么? 真以为他赵昱修炼成了石头,什么都不管了么?连面皮都不要了? 还有那其他的教门,一个个能炼假成真,在这方宇宙转世重来,莫不是得了赵昱恩惠。虽然有鸿钧道祖的约定在其中,但恩惠就是恩惠。 却不料时过境迁,人心大变。 但转念一想,却又释然了。 较之于这些因果,还是那至高尊位,诱惑更大。 “罢了,日后再好生分说。” 心里暗叹一句,赵昱道:“我听说这大熊座乃是法真子等三圣的势力,而法真子三圣,又是天一真君座下人物。莫非昊阳域不把天一真君放在眼里?” 那成离道人笑道:“此言差矣。” 道:“道友所言,虽然不错。但这许多年来,不见天一真君降世以彰显神通,分明真君修为入圣,不假外物,早不在意这区区一座超星系团。” 赵昱闻言,心里直是摇头。 却也不再继续这话题。区区成离道人,化神修为,又知道多少?不过一个小卒子而已,如同尘埃。昊阳域为何不顾他赵昱的面皮,觊觎这大熊座超星系团,必定不单单只因一个猜测。 于是道:“除了昊阳教门,想必还有其他教门觊觎这大熊座罢?” “道友英明。”成离道人道:“万灵域与极乐域插手进来,其余一些零散的教派,也有动静。” “喔。” 赵昱转过头去,不打算继续问下去了。 没有意义。 因为成离道人所说的,赵昱若想知道,只需要动一动真神,连勾动法则都不需要,只瞬间神识一扫,这颗星球,乃至于以此为中心的浩瀚一片星空,事无巨细,都在心中。 如今天机逐渐混沌,隐秘之事,尤其被人以法力神通抹去了头尾,断去了中间的隐秘,以推算之法或元神勾连法则的方式,已经无法察知。 但对赵昱这样的人来说,若脚踏实地,譬如到了这颗星球,这方星域,直接以神识横扫,除了被抹去天机的隐秘,余者仍是逃不脱他的掌握。 许多教门觊觎大熊座,根本原因在哪里,赵昱竟无法察知,分明有些人物作了手脚。但他们觊觎大熊座,实实在在派遣了人手,这就是无法抹去的痕迹。 赵昱根本不相信,区区一座大熊座超星系团,对这些教门,有那般巨大的吸引力。 他心思转动之间,抬头正好看见几个修士驾云从山上下来。一身袍子,与之前那些低等修士有所不同,乃是金边黑袍,为首的一个有化神修为,余者都是炼炁后期。 站在赵昱身旁的成离道人,此时一溜烟,已经消失在人群之中。想必是不愿被天一道场的人看到。未免起了冲突。 赵昱此时,目光淡淡的落在那几个刚刚落在山脚的修士身上,眉头为不可察的皱了皱。 在这几个修士身上,赵昱看到了一些不寻常的东西。 他们修行的法门,的的确确,是赵昱所传的法门,这一点赵昱自不会看错。但在这熟悉的气息当中,却隐藏着一股别样的味道。 一种没有自我的奴隶的味道。 赵昱心头一动,眼中有阴阳二炁流转,分明看到那几个修士的神魂之中,有一道为不可测的炽白的神光在闪烁。 看到这里,赵昱轻轻笑了起来。 眼中,却有一抹怒色一闪即逝。 “好,真好!” 转身,已是消失无踪。 ... 三圣帝国占据了大熊座超星系团六成以上的星域,其余四成,在名义上,也是三圣帝国的附属。 三圣帝国的中心,位于大熊座超星系团的正中位置,不偏不倚。这里地理奇特,一眼望去,竟是一方悬浮在星空之中的大陆。 这方大陆的主体有近百光年,细细一看,似乎是三个不同的部分组成的。 实际上也是如此。 这方大陆,便唤作三圣界,乃是法真子、法明子、法灵子三尊真仙修行仙法至于地仙地劫境,于宇内开辟的中千世界合在一起的产物。 开辟世界,对寻常的修士而言,选择当然在宇内,而非如太一或赵昱这等人物,敢在宇宙胎膜之外开辟世界。他们可没有那般本事。 只有到了金仙境界,第二次开辟世界,才会选择天外,在那个时候,才是他们反哺宇宙的时候。 法真子等三圣,便是依托宇宙主物质层面,各自开辟出一方中千世界,然后将其拖入主物质层面,合在一起,造就了这样一方融于主物质层面的三圣界。 三人虽被称之为三圣,但也是虚言。只是一种名义地位上的称呼,或者是从三圣帝国而来的称谓。并非法则位格,也非大道尊位。 那三圣界融于主物质层面,方圆近百光年,许多星球,都环绕着这块大陆在运转。 法真子三人道行不到家,凭空造出的日月,无法一蹴而就,于是干脆熔炼了许多恒星,作大日,环绕三圣界运转,又熔炼许多死星,炼入太阴之炁,作皓月,与大日相对运转。 三圣界在赵昱眼中,全然都是破绽。 虚空中,赵昱跨步而出,找准方向,径直向那三圣界中心处的一座大城而去。 十七章 五行阴阳八卦阵 仙家修士就一定藏在深山老林,这是一种片面的错误的认知。 如果修士是极少数中的极少数,整个宇宙就那么三五两个,就算不遮掩,以其神通法力,也能不为人所知,于是被人以为只在山间野地纵横,倒也说的透。 但如今漫威多元宇宙这一主层面的宇宙空间之中,仙道盛如繁花。仙家道场别院林立,每一个星球,不说修士随处可见,但偶尔天上掠过一道虹光,人们也都知道那多半就是修士。 如三圣帝国这般,其凡俗的主宰都是修士的,自然,那修士就更是光明正大了。 说来修士主宰凡俗红尘,自仙道繁盛以来,例子不算多,但也不少。一些边远的地方,一些边缘的低等修士,或是下山历练的低等修士,会借助凡人的势力搜集所需的资源,于是建立相应的国度之类的,也不是没有。 三圣帝国就更进一步了。 法真子等三圣虽然不理俗务,但这个帝国实实在在,是掌握着他们三人手中的。在他们还没有得传法门转修仙道之前,这个帝国就已经掌握在他们手中。自然而然的,转换过来,三圣帝国也就成了一个修士的帝国。 三圣以天一真君名义建立的天一道场,形成一张有别于凡俗军政网络之外的网络,实际掌控着这个国度。在三圣帝国的中心,三圣界,这里的城市,修士随处可见。 天一道场的祖地,就是这三圣界的中心城市。 在这里,凡人与修士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 这一类城市的各行各业,其核心主旨,都是为修士服务。而每一个行业,涉及到许多人力,修士不能亲历亲为,于是凡人就参与进来了。 说句实在话,在修士座下做事,对凡人而言,是一件大好事。因为修士的时间很宝贵,他们绝大多数的精力,都放在修行上,没有时间去管鸡毛蒜皮的小事,所以凡人们的生活,显得非常轻松。 在凡俗,就算在工厂里打工,隔三差五还要被上头训斥。但在修士手底下,人家修士哪儿来时间训斥你? 当然,不要以为这样就可以跟脱缰的野马一样找不着北了——不要惹恼了修士,否则下场会很凄惨。 赵昱跨步走出虚空,瞬息之间,就到了三圣界中心位置的中心城市,亦即是天一道场祖地。 这座城市异常广大,方圆有亿万里,几颗星球加起来,也不及这一座祖地来的宏伟。 放眼望去,初看格局零散,再看却显自然。这座庞大的城市里,森林、河流乃至于海洋,都被包揽在里面。鳞次节比的各色建筑,高的矮的,数之不尽,形成一个个相对聚集的区域。有的区域是以炼器为核心的聚居区,有的则是炼丹的,凡此种种。 每一个区域,其所处的位置,都非常的独特,贯连起来,就形成了一座庞大的阵法群。 赵昱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奥妙。 城池的中心位置,有一片奇异的景致,左边是浩瀚冰冷的大洋,将天空映照的湛蓝湛蓝。右边则是一片无边炽热的岩浆,冲天而起的火光,红彤彤霞光万丈。 二者占据了三千万里方圆的面积,各据一边,形成了一个巨大阴阳鱼。 分明这阴阳鱼,乃是引动三圣界水火两道本源显化而成。 水火相济,在交界处冲起一阵阵云烟,一座方圆百万里的大岛被冲将起来,悬浮其上。 这是一座阴阳两仪大阵。 在阴阳两仪大阵之外,呈三才,分别有白、黄、青三座千万里高的巨山拔地而起。 正是一座三才大阵。 这三才大阵,分明引动三圣界土、木、金三行本源显化而来。 水火相济,立两仪阴阳大阵,三才相辅,成天地人三才大阵。二者相合,正是一方五行本源大阵。 而在五行本源大阵之外,有八个大的聚居区,正好形成了一方阴阳五行八卦大阵。 真个是环环相扣,精微奥妙。 赵昱不禁微微点头,只道法真子三人倒也是用了心的。 凭着这阴阳五行八卦大阵,以三人真仙修为,倒是能暂时抵住金仙的攻伐了。 休说赵昱在天仙级数,就能斗败真仙,也休说如今赵昱不过金仙圆满,就不惧太乙。修行越是到后面,越级就越发的不可能。 法真子三人不论所修功法,还是道行境界,乃至于体质血脉,与赵昱都是天差地别。赵昱能越级斗法,他们三人合力,借助阵法,都很难作到。 不过这座连环大阵,在赵昱眼中,仍然不够看。 虽说出自于三圣之手,已是他们三人竭尽全力,才落成这样一座大阵,但在赵昱这儿,比这样的阵法强的多的,比比皆是。 心思转动间,赵昱迈步走进了这座城市。 他也不耽搁,一路走马观花,不快不慢,往城中心而去。 说来赵昱要来这里,可直接降临在阴阳两仪大阵中心位置的浮岛上,还不会被察觉分毫。不过他就是想浏览浏览,仅此而已。 修士有时候,显得神经质。或者说思维天马行空。 天边云卷云舒,庭前花开花落,这是修士心思的真实写照。 不能以凡人的心态,去揣度修士的想法,那是极端错误的。 眼看就要到城中,赵昱对这座城市,已经了如指掌。 这座城池,以三圣命名。虽则外界把这里称之为天一道场的祖地,但法真子三人可不敢。天一真君赵昱还从没来过这里。真正的祖地,是第一大千。 不过三人很会作人——他们三人在这里的道场,是三才大阵的阵基——以土木金三行本源显化而来的三座大山。水火相济之间的浮岛,则是供奉赵昱的真君殿,除了重要节日时候的供奉,一概不开放。 三座道场环绕保护着中间的真君殿,显得非常的恭敬。 所以说这些年来,赵昱对他们,还算是满意。一应的赏赐,比如功法,比如法宝之类的,也不曾少了分毫。 法真子三人,如今都在各自道场静修,这座城市远远近近的一些气机,都被赵昱纳入心湖。有多少天仙,有多少地仙,有多少化神,了如指掌。 便就到了坎离海边。 十八章 收徒赐宝安其心 水火在八卦之中,称坎离。坎水、离火。 由是将这一方三千万里方圆的水火之海,称之为坎离海,也是相得益彰。 赵昱负手背后,立在坎离海边,遥望着水火互冲涌起的滚滚烟霞,脚下升起层层叠叠的仙云,腾云驾雾而起。弹指间,便已是到了烟霞笼罩的浮岛之上。 那岛中一座宏伟古拙的道殿,正是那真君殿无疑。 上前一看,道殿大门之外,左右各一尊如山华表,有万丈高。其上蟠龙飞凤,跃跃欲出。 华表下,两尊巨龟,闭目咧嘴,口水长流。 这龟乃是活物,也不知法真子三人从哪里捉来,用以托负华表。 托负华表虽是劳力活,但对这两头巨龟而言,怕是一件求之不得的好事。这里常年安静,无有打扰,除非三圣帝国灭亡,除非天一真君败落,否则安全不是问题。吃有人供奉,睡无人打扰,修炼有仙法,安全又懒散,岂非好去处? 这两只龟都硕然庞大,托着华表酣然入睡,口中流出的涎水幽幽成了两条长河,各自一边流淌,从浮岛流出,悬落成瀑布。 赵昱闲庭信步,从华表中央过,便到了大门前。 那门高大,有九千丈,青灰色,古老无比。说来并不奇怪,这三圣界开辟,也有些年头了,换算成地球时间,超过十万年。十万年的时光,自然要留下了该有的痕迹。 门上悬了一块牌匾,曰:天一真君殿。 左右有联,上联曰:开天辟地祖法大道元始归一;下联曰:天道自然神通无量法力无边。 这大门上,禁法层层叠叠,匾额与上下两联,每一个字都霞光万丈。若得有人不敬,天仙之下,顷刻间就要飞灰了去。便是天仙,也不敢放肆。 赵昱伸出手轻轻一推,大门应声而开。 那诸般禁法虽则凌厉,但在赵昱眼中,也不过小孩子把戏,不足道哉。 他一伸手,那禁法便被禁锢,连一丝烟尘也不曾激起。 走进大门,空旷一座大殿,别无他物,只一座神龛,上盘坐一尊道人,分明自家模样。 看到这殿中金身,赵昱不禁生出一股荒谬之感来。 “黄白的木胎,泥塑的金身,要来何用。” 摇了摇头,赵昱摆手,那有九万丈高大的金身,登时化作了虚无,取而代之,是一幅大道图——一个歪歪扭扭的道字。 便就上前,就在那神龛下唯一一尊蒲团上盘膝坐了下来,随即口里淡淡道:“来真君殿见吾。” 法真子正在静修,忽闻耳畔有音从天降,顿时睁开眼睛:“真君!” 当下哪里敢怠慢?忙不迭出了静室,腾身而起,正好看见法明子、法灵子两人也自道场而出。 三人合在一处,也不言语,直奔当中真君殿而走。 及至浮岛,三人联袂走进真君殿,当头看见赵昱盘膝坐在神龛之下,连忙上前,齐齐躬身稽首:“真君。” 赵昱颔首,拂袖呈现三尊蒲团,道:“坐。” 三人依言坐下,恭敬无比。 赵昱道:“我自一路行来,看你这三圣界,虽则不甚入眼,却也尚可。” 听到这话,三人心里不禁一松。 赵昱又道:“吾虽不在意凡俗势力,可有可无,但尔等三人,毕竟用功,吾非视而不见。”说到这里,微微一顿,使得三圣心里提了起来。 “想当初,吾以法力神通,强服尔三人,至今已许多时光。尔等矜矜业业,吾甚怜之。如此,今日便收你三人作个弟子罢。” 三人一听,登时愣住了。 说来三人在赵昱座下,地位非常尴尬。说弟子不是弟子,虽则有传法之谊。说属下不像属下,盖因真君不在意所谓凡俗势力。 如此却让这三人行事之间,颇是束手束脚。连如今局势,都难以掌控。外界之人,甚至不都太相信他们三人是真君的人。 如今听闻要收为弟子,心中却如何不激动? 这是一种承认! 当下哪里还犹豫? 齐齐一拜:“师尊!” 那声音,也显颤抖。 这三人也是活了不知多少年的人物,却从来没有如今这般心绪激荡。 赵昱颔首:“起来罢。” 道:“尔那阴阳五行八卦大阵,一无是处,不提也罢,这里有一块元清神符,法真子你拿去,其中有一门两仪微尘阵,好生体悟。” 元清神符乃是赵昱这些年闲来炼就的一宗后天灵宝,其蕴含天地大道,两仪阴阳化微尘于洪荒,乃是一门不可多得的仙家阵法。若领悟通透,护持这区区三圣界,那是绰绰有余。 较之于他们自己布下的阴阳五行八卦大阵,不知要好到哪里去了。 法真子连忙接过神符,心中激动,自不言喻。 收了弟子,自然要有作师父的样子。赐了法真子元清神符,自然也少不得法明子与法灵子二人。于是又予了这两人各自一件后天灵宝,一为四象塔,一为三才珠。 赵昱于第一大千蛰伏许多年,练手的宝物层出不穷。如四象塔、三才珠,都是亲手炼制而成。其座下弟子,人手都有一件。 随后又传了三人嫡传的法门,乃是赵昱专门为座下弟子创出的一门仙法,曰:天一真法。 这门真法,不但高深,而且适用性广泛。最是适合作为门人弟子修行所用,从筑基起始,及至于金仙而终。 这门阵法的适应性,因修行的人不同,在这过程中,会发生相应的变化。同样是修行天一真法的弟子,因自身的根基和悟性,修成的神通、特性,皆有区别。 如此,同一门真法,造就的弟子,各有不同,局限性小。 至于鸿蒙真经,实在太过高深,至少至今,赵昱诸弟子,没有一人有资格修行。 说到鸿蒙真经,如今在赵昱手中,全称已有改变:鸿蒙天一至圣真经。是天一而非太一。这门无上法门,在赵昱手中,已经与太一所修,产生了截然不同的变化,自然不能用同一种称谓。 这门道经入门苛刻,尤其开辟穴窍的过程,更是苛刻到了极点。当初第一大千第一批生灵孕育,亦即是天柱子等人孕育而出之时,被赵昱收归门下之后,赵昱也曾让他们从开辟穴窍而起,然而都失败了。 最成功的,天柱子,开辟出三百六十五个穴窍,便无以为继,只得改修天一真法。 自那时开始,赵昱就知道,他自己的血脉体质,远远超过了一座大千世界诞生的第一批生灵。 十九章 千疮百孔疏且漏 要知道,第一大千因其特殊性,天柱子等第一批生灵,在漫威多元宇宙本源的赐福之下,真灵极限被打破,有证得大罗的根性。 加之皆为世界本源孕育,根脚血脉,非同凡响。 但即便如此,却修不得鸿蒙真经。 可见赵昱本身的血脉体质,有多么超然。 对这一点,赵昱疑虑由来已久。 他不知道是自己原本就有这样的体质,还是因为其他的缘故。第一个猜测,赵昱直接否定了。如果他在穿越之前,本身就有这样的体质,那么只睡觉,睡个几百年,就能称霸那个世界的地球。 但事实上,他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普通人。 至于其他的缘故,赵昱就不好判定了。是因为穿越的缘故被改变了体质,还是... 当然,这些都是旁枝末节。该知道的时候,一定会知道。血脉体质,只要修炼通透了,自然而然会明白到底是什么血脉。 只能说他现在修为不到家。 而一个金仙圆满境界,不惧太乙的修士,连自身血脉都摸不清楚,可见这种血脉的高深,是何等的骇人。 闲话休提。 赵昱特来收下法真子三人作弟子,也非是心血来潮随意为之。 如今大劫将至,该落下的棋子,已经到了亟待落下的时候。赵昱此番亲身出世,可不是来游玩的。 这三人一直以赵昱的名义行事,但终归没有得到赵昱的承认,心里必定是七上八下,不太安稳。赵昱需要安他们的心。 便就为三人讲道数日,将天一真法的一些关节之处,细细传授。 法真子三人此前所修的功法,虽然也是赵昱传授的,但肯定比不上天一真法。加之赵昱又不曾为他们讲道,因此他们虽然有完善的功法可以修行,但多是在自己摸索中前进,少不得有疏漏之处。 如今这一番讲道,自然三人,是收获良多。 心中的喜悦,便不多说了。 数日过后,赵昱停止讲道。 三人意犹未尽,怅然若失。 赵昱道:“既已为吾弟子,来日方长,随时可至第一大千于天一宫中听为师讲道。” 三人自是点头不提。 成了赵昱弟子,当然要出入第一大千,就是理所当然的事。不像以前,虽然能与赵昱联系,却不得进入第一大千,被排斥在外了。 “为师从天外而来,至此之前,也稍稍看过一眼这大熊座超星系团。其中微妙之处,吾如掌上观纹。尔弟子三人,虽则打下如今这番局面,殊为不易,却让为师不甚满意。” 说到这里,赵昱微微一顿:“那诸般教门暗地里上不得台面的动作,为师便不多说。你那天一道场别院之中,诸般修士,早已被人侵蚀,尔等知否?” 闻听此言,三圣微微一怔。 法真子道:“师尊何出此言?” 他却不知其中奥妙。 赵昱微微摇头:“那外敌入侵,不足道哉,反掌之间可灭之。坏就坏在你那天一道场别院,早已千疮百孔不分敌我了。我来问你,你道这方主物质宇宙层面之中,信仰之道,还有何者?” “信仰之道...一神教?” 法真子神色一动:“莫非...” 连法明子与法灵子都紧张起来。 赵昱点头:“然也。便是那霍格斯星,吾来时看过一眼,有一座道场,分明许多修士,神魂之中根性尽失,信仰因果之光纠缠。非是那无上帝主一神教,又是何来?!” 赵昱慢条斯理:“窥一斑而见全豹,也不知你那道场别院,几多修士,成了那无上帝主的傀儡奴隶。” 三人脸色顿时难看无比。 “怎的如此!” 法明子恨声道:“我辈修士,求的便是一个自由逍遥,怎的还有人如此愚蠢,甘愿奉上本源根性?!” 对法真子三人而言,赵昱所言的这个情况,是一个巨大的打击。他们努力经营许多年,造就出来的势力,竟是千疮百孔,还不自知。这简直打脸打的啪啪响。 “不必惊慌。” 赵昱摆了摆手。 他说出来,也只是给三人提个醒。至于那低等的修士,不过蝼蚁而已,就算被人策反,也浑然不曾在意。 道:“那失了根性的修士,不足道哉。你等经营势力,也必有反制手段,想来要清理干净,并非难事。” 三人一听,也皆安稳下来。 的确,反制手段简单的紧。只把那修士魂灯,下个咒法,自能区分敌我,然后歼而灭之。 只是这样一来,许多年努力,不知多少要化作流水了。 赵昱道:“吾今临凡,只为劫数将至。眼下有二三事,须得你三人区处一番。” “请师尊吩咐。” 赵昱道:“一则便是将你那道场内部清洗干净,以免事到临头却后院失火,平白没了面皮。” 法明子面露狠色:“师尊放心,此事弟子来处理。” 分明要下狠手。 赵昱颔首,道:“二则便是好生探查一番,为何那诸般教门,皆把目光放在这大熊座超星系团。把根由找出来,免得事发之时还一头雾水。” “敢问师尊,”法真子有些疑惑:“难道那诸般教门,不是看上了大熊座的资源和地盘?” 赵昱失笑摇头:“区区大熊座,又算的了什么?你三人屈居于大熊座之内,难道不知宇宙之中的局面?如那太一教门,势力包揽上百座超星系团,昊阳教门,也有数十座。你一座大熊座,犯得上让许多人觊觎?” 三人结舌,想到许多,顿时汗流浃背。 赵昱笑道:“若非别样缘故,以本君的颜面,哪里有人敢来大熊座放肆?” 三人心头这才一片敞亮,但随即更多迷雾汹涌而来。 他们仨的确这些年来,都窝在大熊座,而不曾把目光远望。一则因周边星域皆有其主,以三人能为,不敢扩张。二则三人要发展仙道势力,又没有经验,摸着石头过河,许多精力都放在内部了。 于是致使隐患暗发之时,三人都不明就里,还以为是那些人物觊觎大熊座的资源和地盘。 “弟子明白了。”法真子叹了口气:“下去之后,弟子必定查清是何缘故。” “嗯。”赵昱颔首,又道:“其三,你三人取一人,往太一教门走一遭。为师与太一道人乃是至交好友,此间事,或可借太一教门通个气。” 然后又道:“尔等诸师兄弟,亦即第一大千为师诸般弟子,皆已入世。有纯阳子、纯元子两个童儿,会来相助尔三人,须得注意一番。” “为师要推演天机,尔等便下去罢,若无大事,不要来扰吾。” 便就打发走了三人。 二十章 两童儿下山 修行的目的,是为了超脱一切烦恼和束缚,只为那大自在、大逍遥。 而要超脱烦恼和束缚,得到真正的大自在大逍遥,便须得有看穿一切时空命运的道行和摩弄混沌天地乾坤的伟力。 一切尽在掌握中,没有什么秘密,可以遮住双眼,没有什么神通,能威胁生命,没有什么存在,可并肩而坐,自然是大自在大逍遥了。 从这方面来看,无论是凡俗还是神通中人,越是强大的,就越习惯把一切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蝼蚁蚍蜉尚且如此,况乎屹立在金字塔顶端的人物?! 而修士惯于推算天机,这便是拨开迷雾,见证事物的强横手段。 即便天机混沌,修士也更相信自己的推演神通,而非是通过耳闻或者打听而得到的消息。 那是现象,而不是本质。 透过现象,看到本质,这已是修士修行以来炼成的一种习惯。 天机混沌,连赵昱都不知道大熊座超星系团为会何吸引诸多目光,就算偶尔心血来潮,也是模模糊糊。但他仍然更相信自己的推算。 打发走了法真子三圣,赵昱便坐关推演天机去了。 ... 不说法真子三圣依着真君吩咐,前去处理诸般事务。却说真君的两个童儿,纯阳子与纯元子。这两位道童在真君座下,无忧无虑,虽则生命长久,也算是老怪物了,却是个孩童心性。 纯阳子持真君符印,走了一遭太元界,归来之后,从真君吩咐,便要与纯元子出世,去襄助法真子三圣,顺便历练红尘。 第一大千世界与多元宇宙之间,自有通道,虽则隐秘,少为人知,但自从第一大千附着在宇宙胎膜之上,那通道便就形成了。 只不过被真君施展神通遮掩住了。 两个童儿粉雕玉琢,头上皆是总角。纯阳子一身小巧道袍纯白如玉,纯元子则碧绿如翡。一个手腕上戴着金圈,一个脚腕上悬着铜铃。一个如深山里的公子,自然如意;一个是海天中精灵,纯粹无暇。 两双大眼睛滴溜溜的转,行走间铃声清脆,咯咯的笑个不停。 “师哥,师父说让去什么大熊座,你知道在那儿么?” 纯阳子哪知道大熊座呀,他可从来没离开过第一大千,不过毕竟是真仙,元神勾动天地法则,要找个地方还不容易?又不是什么隐秘的事。 不过他眼珠子一转,急忙摇头道:“不知道,师妹知道么?” 纯元子咬着手指:“不知道。” “那可怎么办?”纯阳子看着纯元子,眼中闪过一丝好玩的神色:“要不然我们先到处找找?” “宇宙那么大,怎么找啊。”纯元子皱起小眉头。 纯元子嘿嘿一笑:“太元界的人一定知道,要不然...” “要不然我们先去太元界,好好玩一玩,对不对?太元界的血玉灵果可真好吃啊,对不对?” 纯元子小嘴巴一撇:“师哥,你的智商真让人捉急。想玩就直接说嘛,何必拐弯抹角的呢。” 纯阳子一张小脸顿时皱成了一团。 “好哇师妹,你玩我呐!” 纯元子嘁了一声:“还找不到大熊座...你当我修炼这么多年,白修了一场啊?不就是去了太元界一趟么,整天吹,吹的牛都成精啦!” 纯阳子小脸一红,赌气道:“那你说怎么办罢。” 纯元子嘻嘻一笑:“当然要好好玩耍啦。我可从来没离开过第一大千呢。” “那好,现在就去太元界。” 说这话,纯阳子转身就要退出通道,先去太元界。 纯元子又鄙视了:“看你那出息。太元界才多大点地方?还没完没了了。宇宙才精彩,知道么!” 纯阳子几乎要挖个坑跳进去,实在太丢脸了,竟被师妹鄙视。 他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话都说不出来。 纯元子哪儿管他,自顾自道:“师父的吩咐也不能忘了,要不然会打手板的。” 好吧,真君教育童儿,实在跟凡俗的幼儿园没什么区别。当然,这打手板的工具,可是特制的,一板子下去,真仙都要哭爹喊娘。 想起那板子的厉害,纯阳子不禁打了个寒颤:“那怎么办?” “先去大熊座呗。”纯元子斜睨他一眼:“大熊座也不小好不好?反正是玩,哪里不是玩?到了大熊座,也是法真子他们的地盘了,找不到法真子他们,也不是我们的错,我们又没见过法真子,不认识,师父总不会怪我们吧?” “哎呀,有道理。” 纯阳子一拍手掌:“那还等什么?” 这童儿平素也是古灵精怪,但在师妹面前,总是低了一头,也是如之奈何了。 两个童儿商量妥当,便也走出了通道,元神勾动天地法则,直接就找到了大熊座的方向,穿越过浩瀚的虚空,撕开主物质层面的空间壁障,正好是大熊座边缘。 纯阳子已经急不可耐了:“好热闹啊!” 站咋星空中,望着远处那颗星球,两个童儿都瞪大了眼睛。 “走走走。” 两道无形遁光陡然便降落在了那颗星球上。 宇宙之中,每一个国度或势力的边界星球,往往因为不同势力之间商业或者其他方面的交流,形成非常繁华的局面。就好像凡俗之中,沿海的城市、边界的一些城市,会因为商业和交通枢纽等缘故,显得非常繁华,甚至比内陆的繁华无数倍。 这样的规律,在大宇宙中也一样说的通。 就比如霍格斯星,是大熊座与室女座之间的少数几个生命星球之一,因此通商的,必定会把这里当作一个交通的转折,怎么着也会在这里停留,与是就造就了霍格斯星的繁荣。 纯阳子和纯元子降临的这个星球,并非霍格斯星,也不是与室女座交界的星球,但也是位于大熊座边缘的一颗星球,这个星球,是大熊座与另外两座超星系团之间交界的地方。这两个超星系团,一个属于万灵教,另一个则是较为混乱的超星系团,其中有不少的山头。 如今这方大宇宙主层面空间,如太一教门、元始魔教,以及如通昊阳教等顶尖或者一流的教派势力,自是下辖许多超星系团,势力广大无边。但也有许多杂七杂八的小山头,这些势力,甚至比三圣帝国还要小,没有能力占据一座完整的超星系团,只能与其他的小势力瓜分之。 便就形成了一些格局混乱的超星系团。 这些超星系团,如今明里暗里,实际上都有大教插手。蚊子再小也有肉,虽然说不上觊觎,但若能为教门开疆拓土,那毕竟也是一件好事。大教明里暗里的插手,却也使得这样的星系团更加混乱。 而混乱,却是浑水摸鱼的好地方。 二十一章 三元星生变 三圣帝国对大熊座的掌控能力,逐日在降低,如这种边缘位置的星球,也只是名义上还属于三圣帝国,实际上,早已被许多势力瓜分掉了。 但正是因为许多势力的插足,使得这样的星球,形成了更加繁荣的局面,一种较为畸形的繁荣。 在繁荣的水面下,暗流涌动。 各方势力的争斗,日渐激烈。 纯阳子和纯元子降临在这个星球,并无人察觉。 虽然这个被称作三元星的星球是各方势力角逐的角斗场,但这个星球主持角斗的各方势力首脑,较之于纯阳子和纯元子这等修为来说,都是小虾米。 连一个天仙都没有。 也就些返虚地仙级数的人物,哪里有能力察觉真仙的踪迹? 不过纯阳子和纯元子关注的可不是这些。 他们直接降临在一座繁华无比的超级大城市里,就像个乡下来的土包子,这也好奇,那也好奇。哪儿的衣服漂亮了,要看看。哪儿出了件本来不奇怪,但在两个童儿眼中奇怪的事,也要驻足看看。 反倒是街面上奇奇怪怪的生灵,万灵教的小妖小怪,浑身魔炁萦绕的魔道修士,其他乱七八糟的人物,都不曾吸引他们的目光。 在第一大千,奇奇怪怪的生灵多了去了。 不说其他,就是他们自己,生来也不是人形。 两个童儿走走停停,逛了几天,差点被这座城市的紫醉金迷看花了眼。不过再新奇的外物,对修士来说,也只是一种调剂。即便两个童儿孩童心性,但修行这么多年,道心还是有的。 兴致逐渐降低。 “师哥,我们去其他地方看看罢?” 纯元子踢飞一颗石子,嘟着嘴:“这里不好玩了。” 纯阳子也觉得不好玩了:“那去哪儿呢?” 纯元子咬了咬手指:“我不知道哎。” 在这个城市的边缘,两个童儿都纠结了。 该去哪儿玩呢? 还有什么好玩的呢? “要是这里也有棵血玉灵果就好了...” 纯阳子不禁道。 “凡俗之地,红尘滚滚,怎么可能有那样的灵果。”纯元子撇撇嘴,正要继续说话,突然一道粉红色的光炁兜头罩下,正好把两个童儿罩在其中。 纯阳子一个激灵,就要出手,却被纯元子眼神止住了。 两人自生来一起许多年,那甚至不用传讯,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当下纯阳子眼中闪过一抹好玩的神色,就见他白眼一翻,一头栽倒在地。纯元子也跟着装模作样,晕了过去。 呼吸间,一股清风吹过,就有俩穿着黑袍的人物,出现在两个童儿身旁。 却听其中一人低声道:“端端是好资质,血祭了可惜...” “宇宙这么大,资质好的天才如过江之鲫,那又算什么呢?”另一人冷笑道:“半途夭折,那是天数。” 起头说话的那人点了点头,袖袍一拂,将纯阳子与纯元子收入袖中,随即两人脚下缩地成寸,一路往城中而走。 正是将要入夜,这城市已显灯火辉煌的模样。其中一人叹道:“这等景致,转瞬就要化作枯骨血海,可怜,可怜。” “如果完不成上面交代的事,我们才真可怜。”另一人言语之中,毫无情绪:“你修魔功,怎得多愁善感?” “嘿,多愁善感?”起头说话的冷笑起来:“我只叹其中好处,没我的份。” 两人言谈,却怎的瞒得过纯阳子和纯元子? 这两人不过化神修为,在两个童儿眼中,比蝼蚁只大那么一丁点,休说他们言语,便是心中所想,也很快看了个通透。 当下便就明了内中详情。 却就在那修士袖子里面,排排坐,说了起来。 要说这袖里乾坤,的的确确,也是一门神通。但袖里乾坤入门简单,随便一个化神修士,袖子里都能练出百十丈虚空来。 不过这门神通易学难精,要修的大成,那是少数中的少数。 纯阳子和纯元子所在的这方虚空,就只八十丈方圆,逼仄的不可思议。两人排排坐,纯阳子小脸上露出认真的神色:“师妹,他们竟然要血祭了这座星球!” 纯元子皱着小嘴巴:“那可不行。这里虽然不好玩了,但是不能平白没了呀。” “那你说怎么办吧。”纯阳子倒是无所谓。 天一真君门下,或者说修士,可不是孔圣人的徒子徒孙,绝不会无缘无故去怜悯生灵,对蝼蚁讲仁义道德。虽然孔圣人的徒子徒孙大多数时候也只是讲一讲,不会去作。但修士讲都不会讲。 纯阳子不会在意一颗星球亿万生灵的死活,纯元子也不会。甚至他们被人暗算——当然是假装被暗算——只是为了好玩——他们甚至第一时间想到的都不是这个,而是因为这里是他们玩耍过的地方,虽然没兴致了,但也不能平白无故没了。 从这两个黑袍修士的心灵之中,他们看到了事情的大概。 有些人,要把这个星球血祭了。 至于目的,还不知道。因为这两个修士,也不知道。 他们只是执行者,而不是知情者。 “先跟着看看。”纯元子想了想:“伺机而动。” 她圆溜溜的大眼睛里,一缕光芒在萦绕:“我想看看是哪个找死的,要把我玩过的地方血祭了。” “嗯。”纯阳子点头:“然后把他也血祭了。” “对。” 大略片刻功夫,两个童儿有所觉察,皆一歪又装晕过去,随即就被人从袖子里放了出来。 然后听到骂骂咧咧一些远去的声音,感受到周围驳杂的气息,两人一骨碌就爬了起来。 正是一处石窟。 这石窟不小,方圆有七八十丈,其中二三十,皆是些幼童。什么种族的都有。 石窟壁上,印刻着许多歪歪扭扭的道纹,血红血红,放出一缕缕煞气,将这石窟笼罩其中。使得这些幼童各个神情呆滞,仿佛失了魂魄。 纯阳子一眼就看透了这些道纹的奥妙,不禁低声道:“是炼魂煞。” 纯元子把目光从幼童们的身上收回来:“这些小家伙要么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生,要么是阳年阳月阳日阳时生,要么是三煞年月所生,难怪被抓来这里,作为血祭的引子。” 二十二章 七天仙议事 “这又是怎么一个血祭法?” 纯阳子疑惑道:“阴阳数,煞数的都有。” “阴阳魔煞祭。”纯元子白了师兄一眼:“这你都忘了?” 纯阳子嘿嘿一笑:“我都没记过。” 纯元子道:“师父说你不学无术,还真是。” “鸡毛蒜皮的用得着记么。”纯阳子嚷嚷道:“不是还有师妹你么。” 纯阳子小小的叹了口气,道:“阴阳魔煞血祭法,取阴阳数、煞数生辰的童子,以炼魂煞先炼其魂,再置于七十二血坑,以诸般手段折磨致死,取其怨恨之毒,在阴阳相交之际,引动天地之力,血祭一方天地。” 顿了顿,道:“这种血祭法虽然是旁门左道,但可用来炼器,也可用来炼丹,用处非常广泛。难道主持血祭的,是想把这个星球的所有生灵合天地灵机,炼成一颗大丹?” 纯阳子听了撇嘴道:“真是旁门左道。这样的丹药也能吃?不怕污了元神?” “若是魔道修士就不怕。”纯元子道:“他们巴不得把所有的生灵都祭了呢。” 纯阳子嘀咕:“到时候把他给血祭了,炼成大丹,拿来踢着玩。” 然后指了指这些幼童:“那现在怎么办?” “简单。”纯元子打出一道灵光,在这些幼童身上一绕:“我先护住他们的神魂...等等看。” 这一道灵光过后,石窟中的幼童陆陆续续都恢复了神智,一时间都惊慌失措,要大喊大叫,好不容易才被两个童儿安抚下来,竟作起了游戏。 纯阳子作了会游戏,感觉有些无聊,看了眼正兴致盎然的纯元子,道:“师妹,我出去看看。” 纯元子头也不回。 纯阳子身化虚无,走出石窟,正好一条黑漆漆的通道左右绵延。 他看了看,择了方向,迈步而走。 走不远,忽然抬起头,然后嘴角微微一翘:“天仙么...正主到了?” 抬步又要走,刚一步,又微微一顿:“又一个?” 再片刻:“又一个!” 竟陆陆续续,有七道天仙级数的气机,隐晦无比的降临在了这个星球上。 纯阳子有点挠头:“怎么一下子来了这么多?” 他倒是不惧天仙。本身有真仙修为,底蕴又深厚的不可思议。要法宝有法宝,要神通有神通,休说七个天仙,就是七十个,也不被他放在眼里。只是觉得突兀来了这么多天仙,到底哪一个才是正主呢? “咦...” 忽然纯阳子神色一动,随即转身又回到石窟:“师妹,你感应到了吗?” 纯元子自然也感应到了。 但她这时跟那些幼童正玩的不亦乐乎,哪里去管这些:“去去去,你自己去看,别烦我!” 纯阳子瞪大了眼,为之气结。 只好转身离开石窟,却下一瞬间,就到了另一处地方。 ... 这是附着在三元星另一个维度的一处空间,什么都没有,只有层层叠叠的云。 云层之中,若隐若现七尊浩瀚的身影。他们身上偶尔绽放的神光和道妙,显露出诸般异象,把各自身边的云层染的霞光异彩。 有的黑漆漆,如乌云滚滚,有雷霆阵阵。 有的金灿灿,如朝阳初升,有慈悲生机。 有的云淡风轻,有的威压凝重。 凡此种种。 纯阳子不着痕迹,就来到一人身旁,那人却丝毫也不察觉。纯阳子觉得好玩,伸手要去扯他头发,却好歹想到现在不是玩的时候,只好按捺下来。 就一人说话了。 那人满头是包,方面大耳,腆着肚子,坐不是坐,卧不是卧,身上披着一件金丝袈裟,倒是神色慈和,分明悲天悯人。 道:“三元星多杀斗,人相争,不见佛炁,流毒无穷,今日万事将毕,诸位道友一起出手,将这毒瘤扫去,还那世间一个清宁,善哉,善哉!” 这话说出口,顿时其他六人,都面露嫌弃之色,理也不理他。 就有一人开口:“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无上帝主手下的神棍还没来?” “我看是不敢来了。”又一人道:“消息是他们放出来的,若有差池,他能活命?” “管他什么劳什子神棍。”一个壮汉粗声粗气道:“如果消息不准确,直接打上门去,宰了那老神棍!” “欸,诸位道友。”又一人道,口气云淡风轻:“料想那无上帝主不敢胡言乱语。他虽强横,但我等诸教门,哪一个也不差他几分。” “先天至宝,谁都想要。”之前开口的壮汉喝道:“但我巫门可不信这方宇宙能孕育先天至宝。如那无上帝主,如那什么先天神灵,若真有孕育至宝,早早便落入他们手中,哪会到如今才出世?你看那些人物,个个穷酸,一身精光,屁都没一个,还至宝?” 说到这里,那壮汉又道:“今日我来,非是要参与此事,乃是与诸位作个说明。我巫门不信无上帝主,并无意与天一真君交恶,你们要作,我作壁上观。” “都说巫族的汉子脑子里都是肌肉,现在看来是闻名不如见面。” 一直没说话的一人开口了。 这人与其他人都不太一样,穿的不是道袍袈裟,也不是巫门汉子的粗布麻衣,而是一身盔甲,头盔两支弯角顶天,手里还持着一根顶端弯月的权杖。 此人乃是洛基。 这许多年以降,竟也有了天仙修为,实在是令人刮目相看。 当初洛基落到赤混太无元魔尊手中,也不知怎的辗转,有了如今局面。 他笑眯眯的:“你巫族作壁上观,让我等动手去恶天一真君,却把自己摘出去。若是无上帝主消息有误,你转身就就走,什么都不损失,若消息无误,再插一手。你巫族蛮横,谁人不知?” 那壮汉怒火一烧,七窍之中,通红通红的火焰喷出来,烧的维度空间哔哔啵啵,喝道:“洛基,你再说一句!” 洛基是个什么人物? 最识时务。 他这些年来,与这诸般人物打交道可不在少数,哪里不晓得巫族的暴脾气?说一句还可,敢说二句三句,怕是那巫族汉子翻脸就要杀他。 当下撇撇嘴,不再言语。但那面上神色,却鄙视无疑。 二十三章 原来至宝是先天 七尊天仙,各自修为相差仿佛,背后教门势力,也相差仿佛,于是自不相服,各怀鬼胎。 实则洛基一句话,把所有人的阴暗心思都翻到台面上来了。 非独巫门是那般想法,便是那口口声声要扫清毒瘤,澄清宇内的大和尚,口里说的大义凛然,但心里怎么想,也脱不开这个道理。 这七尊天仙,代表了七个教门势力。其中有昊阳教,有万灵教,有佛门,有巫门。另外三个势力,虽则差了一层,却也不是小角色。 但无论昊阳教还是万灵教,亦或者佛门巫门,虽然如今搞出动作,已是万事俱备,只欠发动。但打心眼里,实实在在,在还未确定消息准确性的前提下,对三圣帝国或者确切的是说三圣帝国背后的天一真君,着实心存忌惮。 在这里,大略只洛基不太清楚天一真君的根脚身份,其他人,哪个不知? 洛基是土著,而其他的,皆是从另一个宇宙传世重来的人物。他们能有重新开始的机会,源自于天一真君赵昱。先天就欠下了莫大的因果。 若那天一真君只是个等闲角色,倒也无所谓。 若是寻常的人物,随随便便设个局,再装模作样出来卖个好,就把因果给了结了。或者干脆结果了天一真君,人死因果自去。 可天一真君哪里是等闲人物?! 那可是与鸿钧道祖对话的人物! 不是说现在就有多厉害,能与道祖相提并论,关键是潜在有那么一股子气数。这样的人物,是最不好对付的。你以为看清楚了他,若贸然动手,怕是转瞬就要被反杀。 实际上,若不是得到令人无比心动的消息,区区一个大熊座又算什么?不说别的,只天一真君的名讳,就能镇住所有人,不会有人来捋虎须。 “明人不说暗话。” 云淡风轻的道士打圆场道:“洛基道友的话,虽然不中听,但并无错漏。何况此事教中早有定论,教中长辈早有约定,刑天氏道友何必说出这般话来?” 巫门的汉子,原来是巫族刑天氏的人物。 巫门与其他教派不同,是以种族血脉维系而成大势力。其中分氏族,如今仅存有三大氏族。刑天氏就是其中之一,另外两个氏族,一者为后土氏族,一则为夸父氏族。 甚至后土氏,都不是十二祖巫之中后土祖巫的嫡系血脉,而是后羿的血脉。 十二祖巫的血脉,早已消亡。 否则以巫族的强横,若十二祖巫血脉皆存,怕是无论昊阳教还是万灵教,怕都不是巫门的对手。绝对会一跃成为比肩三大顶尖教门的强横势力,甚至更强一分也说不得。 只可惜巫族在盘古力宇遭劫的时候,早已衰落。劫难降临之前,巫族就只剩下大猫小猫两三只,说来能有幸存者,并且在漫威多元宇宙形成一个一流的大势力,已经是侥天之幸了。 那巫门刑天氏的汉子凶狠的瞪了洛基一眼,煞气冲天:“惹恼了爷爷,拧下你脑袋!” “我等今日至此,非是为相互争杀而来,乃是领了教门法旨而来。” 大和尚开口:“这三元星要血祭,无可置疑。至于能否得到我等想要的?天一真君又会如何看待此事,自有门中长辈决断。” 其余六尊天仙,仍是不理他。 洛基瞥了眼巫门汉子,见他闭目凝神,这才开口:“既是做好了准备,又有教门法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何必犹犹豫豫。天一真君虽声名广大,颜面却也敌不过先天至宝。诸位,想想吧,若此次能有所收获,到头来一件先天至宝,就算把这大熊座炼成废墟,至多不过去那天外与真君叩首赔罪,教门再奉上丰厚礼呈。真君总不会为了这区区一座星系的蝼蚁,与我等这么多教门翻脸罢?” “善。” 这话一出口,几乎得到了所有人的赞同。 若真能入手先天至宝,就算与天一真君直接翻脸,也不是什么大事。这是所有教门的共识。 先天至宝是什么级数的宝贝?! 若有一尊先天至宝,稍稍能发挥其威能,三流势力一跃就要成为一流。先天至宝,是绝代大教的核心底蕴。甚至凭着这等宝贝,仰望那圣人之位,也非是空谈啊。 虽说拥有先天至宝不代表便能证道成圣,但圣人必定会渴望拥有先天至宝,没有先天至宝的圣人,天生比有先天至宝的,必定要低了一筹。 当然,先天至宝的消息,实在玄之又玄。 这等宝物,若神物自晦,便是圣人也算之不到。所以对于消息的准确性,对于传出消息的无上帝主,所有教门都心存疑虑。 不过想来那无上帝主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玩弄所有的教门,那分明是找死的行为。因此将信将疑。 但只要有一丝丝机会,就不会有人放过。 若是真的呢? 至于真有传言中的至宝,如何分配的决定权,也不在这七尊天仙手中。他们不过是背后教门遣来三元星的操刀者,并非决定性的人物。 如今的修士体系,天仙已不是绝顶人物,金仙都已出世,天仙又算什么呢? 不过是来打前锋,作妖试探罢了。 所以七人并不就先天至宝的归属有任何讨论,八字还没有一撇,也轮不到他们来决定。 纯阳子这时候就在洛基身旁,听道洛基那话,一时间气的不行。分明是不把自家师尊放在眼里呀! 不过这童儿却按捺住了,没有当场跳出来把洛基打死。 不是纯阳子一下子想到了大局什么的,而是他人为,应该在这些混蛋即将成功的时候跳出来,破坏他们的计划,让他们白欢喜一场。 说到底,纯阳子觉得这样更解气,而且很好玩。 童子就在洛基面前,张牙舞爪,使劲的作鬼脸,而洛基却什么也察觉不到。 仙道修行到了后来,每一个层次之间,差距就越大。早前便说过,越级挑战,越到后来越难。天仙和真仙之间,道行有质的差距,对道的运用,不能相提并论。何况纯阳子本就不是寻常的真仙。只要纯阳子不鼓荡法力,搬运神通,丝毫气机也不泄露,区区在场天仙,又如何能察觉的到? 二十四章 血祭生灵仙无情 任凭那纯阳子在洛基面前张牙舞爪,洛基也看不见他,就似乎两人处于截然不同的世界,就好像一个在镜子外,一个在镜子里面,绝对平行。 洛基又道:“下面的人已经作好了万全的准备,所有七十二血坑皆已就位,血祭大阵早已布置完成,生辰在阴阳煞数的童子,也不是问题。” 说来要毁灭一颗星球,地仙都能轻易办到,不用说当场七人都是天仙。但血祭与毁灭不同。血祭更复杂,更玄妙,需要多方准备。 而这些天仙自持身份,不到最后不会亲自下场,诸般准备,都是下面的弟子去作。 要血祭这一颗星球,所需生辰在阴阳煞数的童子,各七百七十七人。即便三元星繁华广大,也搜罗不全。所以其他星球的,自然在选择当中。 实际上这场血祭,洛基是下了一番功夫的。他虽然不曾亲自下场,但负责旁枝末节,搜罗童子,布置阵法的,洛基座下的弟子是出了大力气的。 “三日后便是早前约定之时。”他道:“是时血祭一开,引动大道冥冥,自能得到一些启示。” 纯阳子听的一清二楚,他虽孩童心性,但智慧却不与孩童类等。 当下心头一转,结合这些人物前后所言,当下就有所明悟。 于是不再听洛基等人扯皮,转身离开了这个维度,下一瞬,就回到石窟当中。 “师妹。” 纯元子还在玩,见纯阳子回来,知道他有事要说,当下挥手,把这石窟中诸童子禁锢,道:“说吧,师兄。” 纯阳子才道:“是一个叫做无上帝主的家伙,传出消息,似乎是说大熊座将有先天至宝出世。于是有七尊天仙,至少七个教门参与,要血祭了三元星。一则是试探师父的反应,二则可能是想通过血祭,感应冥冥中的大道,以确定先天至宝是否确切存在。” 纯元子一听,当下就皱起了眉头:“不对。” “啊?” 纯阳子一怔:“怎么不对了?” 纯元子白了他一眼:“你就不想想,先天至宝是什么级数的宝贝?区区阴阳魔煞血祭法,血祭这么一颗星球,”她弹出白嫩的小指,指尖比划了一下:“就想确定先天至宝的存在?” 纯元子万分不屑:“他们都是傻瓜么?” 先天至宝,别人不知道,这两个童儿难道不知? 自家师尊随身那尊乾坤鼎,不就是先天至宝么? 天一宫中的炼器宝箓中,也有所提及。虽然先天法宝无法通过后天炼制而来,即便是用先天宝材,也只能炼成后天灵宝。但相关先天法宝的一些信息,在宝箓后面,也不曾遮掩。 就算是先天灵宝,在即将出世之前,也算不到。而先天至宝,就算是圣人,在其不出世之前,也是算不到的。只有即将出世的前一刻,天机变化,才会显现出来。 至于所谓的阴阳魔煞血祭法,难道还能比圣人的感应都强横? 这不说笑么。 虽然童子不知道圣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层次,但天一真君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却将圣人的伟力,表露无疑——圣人之下,皆蝼蚁。 “这样么...” 纯阳子也反应过来,他不禁挠了挠脑门:“那他们是什么意思?” “管他什么意思。” 纯元子撇撇嘴,眼睛晶晶亮:“要是有先天至宝,师兄,你说如果我们拿到了,师父会不会夸奖我们?” “啊?啊!”纯阳子眼睛也亮了,拍手道:“师妹,你真是聪明。” “哼,那还用说。就算没有,这些坏蛋要把我们玩耍的地方血祭了,我们也不能让他们如意。三元星不是大熊座的星球么,如果破坏了他们的计划,你说师尊会不会夸奖我们?” “嘿嘿嘿...”纯阳子嘿嘿直笑:“师妹说的太好了,不管他什么算计,一概坏了就是,反正师尊都要夸我们!” “好!” 纯元子摩拳擦掌:“师兄,我们如此这般...” 嘀嘀咕咕,片刻之后,师兄妹两人兵分两路,各自遁走。而且还思虑完备的留下了两尊分身。 ... 三日即过。 这一天,星球上空,七尊天仙齐齐现身,有仙气渺渺,有佛光阵阵,有魔炁滔天,有妖云滚滚。这七尊天仙皆现了真身,皆有万里广大。 星球是圆的,但就算在星球背面,不论处于任何位置,看那七尊天仙,都面对着自己! 在仙道之中,修为低道行低神通低的修士,几乎不存在偷袭高等修士的可能。除非有非同一般的法宝,否则面对高等修士,皆是碾压。 因为你无论是在他面前,还是在他背后,无论是在他脚下,还是在他头顶,他都是面对着你的。 天仙现世,自是气焰滔滔。 若寻常时候,一尊天仙展露真身,气机勃发,就算隔着一条河系,也瞒不过同等层次的人物的感应。七尊天仙只气机泄露,就能扫灭一座恒星系。 但眼下七大天仙现身,却不曾动摇这方恒星系分毫,连气机都不曾传递出去。 却是早有准备,以大阵封锁了星空。 这一刻,星球表面的空间,皆被天仙气机封锁冻结。 整个一座恒星系,一颗恒星,数十颗行星,都被冻结了。 光也被冻结了,时间也被冻结了。 天道不显,本源分化,圣器破碎,漫威多元宇宙无有镇压,时空成为了神通中人手中随意操持的垃圾。 若在盘古力宇,休说区区天仙,便是大罗金仙,也不敢随意操持时空。否则搅乱因果,动摇命运,天道降罪之下,他承受不起。 但在这里,却成了家常便饭。 随便一个神通中人,无论是修士还是原有的土著大能,若出手之间,不断绝时空,不打灭几多维度,甚至覆灭几多平行宇宙,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大能。 幸好这是主层面宇宙空间,是本源分化之后,剩下最坚固的一个层面。若在其他的平行宇宙,只这几尊天仙,就能把平行宇宙给重置个几次。 就在那一切冻结之下,两个总角小脑袋,从地面冒出来,却不曾被人察知。 “师兄,我叫你作的,作好了没有?” “好了。”纯阳子拍拍胸脯:“师兄做事,师妹你放心就是。” 纯元子小脑袋点了点,正要说话,突然之间,星空之中,一道猩红的细线延伸过来,弹指间穿透了星球的大气层,垂落了下来! 纯元子愣了愣,脸上露出原来如此的恍然之色。 二十五章 大手笔血祭大熊 如果站在绝对宏观的角度,把偌大的大熊座超星系团上亿光年的庞大宇宙空间,都放在一眼之中,可以看到,在这一瞬间,一条超越了时间和空间限制的血色虹光,沿着大熊座超星系团的轮廓,以环绕大熊座边缘位置的所有生命星球为节点,勾勒出了一头悠然漫步的血色巨熊! 这道血光之迅捷,超越了光速不知多少倍。方圆上亿光年的庞大巨熊,在三个呼吸之间,就被勾勒成型。 说是超越时间和空间,一点也不夸张。 而此时,在三元星。 那一道红线从星空垂落下来,在星球表面,形成一条通天的血色光柱。七尊天仙身形一动,以那光柱为中心,团团环绕。 光柱落地,落点恰恰就在纯阳子与纯元子的藏身之处。 纯元子登时恍然大悟,纯阳子懵了一下,也露出原来如此的神色。 “我道只是血祭三元星,原来这三元星不过是血祭大阵的一个角落而已!” 纯元子龇了龇牙:“师兄,这些坏蛋真是狠毒。我说呢,血祭一颗星球的生机,就想找到先天至宝的下落,分明是痴心妄想。原来是大手笔呀!” 纯阳子道:“那现在怎么办?” 纯元子嗤笑一声:“这区区阴阳魔煞血祭之阵,非是诛仙剑阵,也非是都天神煞大阵,更非是周天星斗大阵,这么大范围,强行糅合的简陋血祭阵法,要破之易如反掌。” 毕竟是真仙,元神虽则无法笼罩整个大熊座,但几个河系却是绰绰有余。联系到他们的目的,纯阳子和纯元子哪里还不明白? 此番血祭规模之宏大,简直令人瞠目。三元星不过是血祭计划之中,微不足道的一个节点而已。只要是大熊座边缘位置的生命星球,恐怕都在血祭之法的笼罩之中。 但正如纯元子所言,阴阳魔煞血祭法的阵法,在她眼中,也只当区区二字了。 若是真正高等的仙家阵法,不说上述三大绝巅阵法,单说如十绝阵、九曲黄河阵、两仪微尘阵这样的阵法,都不可能有破绽,那样的阵法是一个整体,不存在节点破绽。无论其阵法的范围有多大,动一处,便是动整个阵法,牵一发而动全身。要破阵,要么以力压之,要么想方设法诛杀主阵之人、毁掉主阵的法宝。 而这阴阳魔煞血祭阵,较之于高等仙家阵法,不可同日而语。说是糅合在一起,都是在夸它。 “难怪区区一颗三元星都来了七尊天仙,分明是为血祭的发动护法。” “然也。”纯元子震动元神,忽然道:“三元星正好处于大熊座鼻尖位置,说是阵眼也说得过去。其他许多星球,除了如三元星这样重要位置,定是没有天仙坐镇。这大熊座超星系团如此广大,若阵法节点的每个星球都有几尊天仙,这些教门也不会被太一教门压在下面了。” 纯阳子深以为然。 两人此时,神色之正,哪里还有稚子顽童模样? 说到底,都是修炼了许多年的老怪物,心性虽纯,却并非傻瓜。 三言两语,已经摸清了这次血祭的奥妙。 不过纯元子眼中仍有疑色:“就算血祭了整个大熊座,也不可能会抓住先天至宝的气机。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两人交流,实则只在瞬间的功夫,元神之间的交流,电光火石。那血红色的光柱,终于落地了。 面对这道光柱,两童子并不大意。 这光柱连接着笼罩整个大熊座的血祭大阵,而非区区一颗三元星。其威能,自也浩瀚。便是真仙,也不能等闲视之。 虽说不怕为之所伤,但有极大的可能暴露行迹。 于是皆自让开一旁,仍是暗暗潜藏。 “管那么多作甚。”纯阳子嘿嘿笑道:“师妹,我们准备了三天,可不是闹着玩的。这大阵的主体,我们不管,只要坏了这处节点,也够他们受的了。” “就是闹着玩的。”纯元子白了他一眼:“否则直接跳将出去诛杀这七人,还用三天?” 纯阳子嘿嘿直笑。 在血祭大阵成型的一瞬间,这方宇宙之中,许多大能,登时都有了感应。 太一道人从入静之中睁开眼皮,望穿虚空,片刻后,又闭上了眼睛。 圣母忽然开口:“或可襄助?” 太一缓缓摇头:“天一道友自有区处,此小事耳。” 却翻掌一枚符印,打入虚空,消失不见。 圣母颔首,也自又入定去了。 下一舜,伏皇道人面前虚空裂开,一枚符印落下来,伏皇道人连忙接住,瞬即微微一怔,然后长身而起:“童儿,去敲钟,三响。” 那赤混太无元魔尊,也自于元魔天睁开双目,那目中,混黄混黄,无尽道妙一次次勾勒出宇宙终结的奥义,却隐藏着一丝丝开辟之机。 却嘿嘿笑了起来:“蛰伏许多年,事也临头,大幕将开。” 元魔天,早已非是原来的元魔天。当初元魔天,不过是附着在世界树界域地球外维度的一处小次元,号阿瓦隆,被魔尊占了,改作一方老巢。而如今的元魔天,却在天外,乃是一方大千世界! 魔尊一路修行而来,其修为境界,与太一道人也相差仿佛,如今神通之广大,乃是宇宙金字塔最顶端的人物。自然,开天辟地,也是理所当然。不过魔尊开辟的元魔天,却在宇宙另一端的胎膜之外,与第一大千、太元界,几乎隔着一个宇宙那般遥远。 而且魔尊不曾声张,竟少有人知。 实际上,自天一真君赵昱开辟第一大千,继而蛰伏,许多年以降,陆陆续续,许多教门的首脑,都在天外开辟了独属自己的天外世界。 只不过多元宇宙实在太广大了,胎膜浩瀚无边,区区几十个天外世界,不过是较之于晨间昊阳的一粒露珠,毫不起眼。若无交流,根本找寻不到。 第一大千与太元界还好,几乎是邻居。而其他的天外世界,每一个之间,都相聚遥远。而且在天外,宇宙法则薄弱,又有各自手段遮掩,不至大罗,端端是算计不到。 除了魔尊,如元初天帝以及其他许多大能,各大教派的真仙金仙,土著先天之神,一双双眼睛,皆看向了宇宙内的大熊座。 二十六章 闻风动将显神通 三圣界,真君殿。 天一真君赵昱睁开眼,抬头望穿虚空,把整个大熊座,都纳入了心湖之中。 随即叹道:“这大熊座,为何吸引力竟至于斯。” 赵昱入定推算天机,时间尚短,无可得。血祭大阵之事,赵昱早有察觉,但并不放在眼里。这血祭之阵,在赵昱眼中,威能区区,天仙也不惧,况乎赵昱? 阴阳魔煞血祭法,针对的,只是凡俗生灵。当然,此番血祭,规模宏大,低等修士,也在其中。但天仙却不惧,及至于地仙,若要逃离,也不难。 对赵昱没有丝毫威胁。 至于那许多星球上的生灵,赵昱早已将之与草木山石视作一概。 何况他天一真君赵昱就在这大阵笼罩之中,若时机到了,翻掌就把大阵打破,也是轻而易举。 赵昱在意的,是这座大阵勾连的前前后后的因果。 血色的巨熊,就在赵昱的心湖之中映照,他微眯着眼,手指缓缓掐算。 片刻之后,不禁微微一怔:“这两个小家伙怎么跑到那儿去了?” 又掐算片刻,赵昱淡淡道:“来真君殿见我。” 呼吸功夫,法灵子霍戈斯出现在赵昱眼前。 法真子、法明子皆作事去了,此时不在三圣界,唯独法灵子一人,留在三圣界,随时听候真君调遣。 “你且去寻法真子、法灵子,你三人一道,去往三元星。” 赵昱翻掌取出一块斑驳龟甲,又打出一道灵光,射入法灵子眉心:“此乃为师所炼的法宝,龟书。操控此宝的法门已教与你,你拿去,如此这般...” 又道:“速速前去,持为师口谕,告知吾那童儿,依计行事。” 法明子捧起龟书,稽首一拜:“师尊放心。” 转身而走。 待得法明子离去,赵昱缓缓起身,走出真君殿,来到殿外华表下,仰望天际,微微叹道:“无上啊无上,贫道等着你。” ... 终南山,几缕云烟悄然升起,呼吸功夫,便已至凌霄城。 那云烟之上,几尊仙家衣袂飘飘,皆瑞气条条,仙蕴缥缈。 “吾此番也是静极思动。”为首一尊仙家,正是那太一教门十二次峰之中,都天峰掌峰首座,都天真人是也。 左右有玄武峰掌峰首座玄武真人,朱雀峰掌峰首座朱雀真人,以及护法长老玄炎真人。 此四之者,除护法长老玄炎真人之外,余者皆是太一高徒,都有真仙后期的修为境界。那玄炎真人也有真仙前期的法力神通。 就在刚才,太元界三声钟响,掌教真人伏皇道人将一干留在教门之中的首座、长老唤到座前,言及大熊座血祭之事,问何人愿往,助那法真子三圣一臂之力。 大熊座三圣,与天一真君有些关联,太一教门座下许多弟子,与天一真君座下的弟子,也皆好友。太一道人与天一真君也是老交情了。 无论出于何种目的,襄助都是理所当然的事。 不过看伏皇真人模样,此番襄助,不必大动干戈,只看自愿。 与是便就有这四尊真仙,静极思动,打算出去走走。 至于余者,要么不在教门,外出游历去了,要么不想动,仅此而已。 “也不知那诸教的许多道友有甚神通,正好演法一试。” 都天真人的的确确,自证就天仙之后,许多年便一直在太元界推演阵法。与同门之间交流,毕竟有所顾忌,不好施展全力,说是静极思动,也不为过。 玄武真人笑道:“师兄阵法无双,我就怕哪个倒霉的道友落到师兄手中,不知是何下场。” 要说肉身战法,都天真人不及玄武真人,要说法力神通,二者大略相仿。但都天真人精修阵法,真要斗起来,不靠法宝,玄武真人只有三成的把握能斗的过都天真人。 尤其阵法大能,擅群战,阵法展开,以一敌多也是等闲。 除非偷袭,打他个措手不及,否则同等层次,阵法大家优势很大。 朱雀真人跃跃欲试,笑道:“自证就天仙以来,好久不曾痛痛快快与人斗法,手痒得紧。” 朱雀真人脾性凛冽,暴烈如火。与人相交,若看得上眼,那是你好我好,倾心相交。若一言不合,就要大打出手。在证就天仙之前,朱雀真人纵横宇宙,不知多少人物在她手中吃过大亏,也算是恶名满天下了。 然则证就天仙之后,脾性有所收敛,关键是天仙动手,动静太大,未免过犹不及,太一道人令她修生养性,不许与人鲁莽斗法,于是也在太元界蛰伏了许久。 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朱雀真人的脾性,虽则收敛,但根子还在。眼下有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至于玄炎真人,亦即是当初的邪神多玛姆,如今自是完全臣服于太一座下,这许多年也是兢兢业业。不过与朱雀真人一般无二,自祛除斩杀魔性之后,专修火法,性格也变得暴烈了许多。教门一旦遇到一些事,需要人手处理,他往往第一个站出来。 四尊真仙,在宇宙中,端端不可小视。要知道,那大熊座三圣界,也只三尊真仙而已。而且那三尊真仙,算不得正统,不得真法,无法与都天真人等相提并论。许多二三流的教门,掌教也只真仙。 四位真人行走虚实之间,眨眼工夫就离开世界树界域老远。 突然之间,四人齐齐顿住脚步。 就见远处星空之中,有五尊浩瀚的身影,静立彼端。 都天真人笑了起来,对身旁三位真人笑道:“证道天人之前,我行走宇宙多年,从未有人拦路。不料今日竟有几尊道友在半道上等我,实在是荣幸至极。” 玄武真人咧嘴一笑:“岂非正是合了师兄之意?” 都天真人抚掌笑道:“师弟说的好。吾正愁演法,找不到敌手...” “说恁多作甚?要动手便动手!”朱雀真人脾性上头,先一步到了那五尊身影近前,细细一打量,不禁嘿嘿笑了起来:“原来是灭霸道友。” “许久不见,道友过的倒是滋润。” 余者三位真人,也自到了近前。都天真人目光一凝,落在灭霸身上,嘿然笑道:“我太一教门与道友也是老交情了,今日再见,实属天幸。” 灭霸面无表情,微微打了个稽首:“原来是都天道友、玄武道友、朱雀道友和玄炎道友。玄炎道友,好久不见。” 说起玄炎,当初受灭霸所邀,与太一作对,却被太一拿住,最后成了太一教门的护法长老,一饮一啄,实在奥妙。 这许多年,灭霸还不曾与玄炎真人照过面,如今突然相见,竟是感慨良多。 玄炎大笑一声:“果然好久不见。说来贫道能有今日成就,也是道友成全。” “倒是我害了道友。”灭霸叹息。 “不然。”玄炎笑道:“若非道友,吾不能入教门,见不得大道,浑浑噩噩,实属悲哀。贫道诚心是要感谢道友。” 二十七章 朱雀法身耀虚空 “何必与他啰嗦!” 朱雀真人清喝一声:“要动手就快快动手,难耐的紧!” 已是摩拳擦掌,战意沸腾。双目之中,南明离火爆射,庆云升腾,红光照耀天地! “师妹莫急。” 都天真人笑道:“还有几位道友面生的紧,不妨先认识一番。” 灭霸身旁,另有四尊人物,皆气机浩荡,竟都有真仙修为。其中一尊,白须皓首,面目慈和,手执一条龙头拐,身披白袍的老者。却是修为最高,有真仙圆满境界,比之那灭霸,还要高出一线。 此老者微微稽首:“昊阳教昊天至尊座下,贫道长庚道人。” 第二尊脚踏妖云,一股青炁罩体,如灵蛇游走。却生的雄壮无比,头顶有两支犄角,面目异常憨厚。 道:“本尊万灵教青牛王。” 第三尊也是个壮汉,比青牛王还要雄壮三分,其只腰间裹着一块兽皮,手里提契一条黑黝黝的铁棍。臂膀坚实,筋肉虬结如龙蛇,身形敦厚,脚踏虚空如大地。然却生的煞气腾腾,神色凶狠冷冽。 “吾巫门后土氏。” 最后一尊面无表情,却是个骑着巨虎的光头大和尚,脖子上挂着一条念珠,颗颗金光,袈裟上七宝点缀,粒粒闪耀。还有一条方便铲,就挂在那巨虎鞍上。 “贫僧伏虎。” “哈哈哈...” 都天真人稽首一礼,大笑道:“原来是你几位道友,久闻大名,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贫道太一座下都天子!” “玄武子!” “朱雀子!” “玄炎子!” “见过诸位道友。” “四位道友的大名,吾等早知。”长庚道人呵呵一笑,如拉家常一般:“今日老道等与几位道友相逢道左,实乃天意,不如坐而论道,岂不快哉?” 玄武真人嘿嘿笑将起来:“实乃天意,果真如此?” 却侧脸对都天真人道:“师兄,依我看不必再与他啰嗦。我等要往大熊座,这几位道友分明是来相阻,不如做过一场,论出胜负再说。” “师兄就是啰嗦。”朱雀真人早已不耐,信步往前一走,火炁滔滔的双目横扫而过:“几位,哪个要与我斗法,站出来!” 灭霸冷森森道了一句:“早说了不与他等啰嗦。”说着话,就要站出来。 却长庚道人拂袖一阻拦,笑道:“还是老道来罢。” 于是微微一笑:“早闻朱雀真人炼就一身南明离火神通,纵横宇宙少有敌手。老道擅金法,不知是烈火炼真金,还是真金不怕火炼?” 朱雀真人目中神光大放:“好!老道士你修为高深,贫道也不怕了你。走走走,贫道在虚空中等着你!” 言罢弹指一划,信步走入虚空之中。 长庚道人微微一笑,自跟上无疑。 玄武真人笑道:“下一个是谁。” 却是把那目光,落在了灭霸身上。 玄武真人说来也是重来一世,上一世修至化神,却遭劫罹难,幸而太一道人收其真灵,投入幻圣界炼假成真,再行来过。当时玄武真人,殁在生命法庭手中,但却与灭霸有些关联,他自记得清楚,今日既然撞上了,自是要分说一番。 灭霸看他神色,微微一笑,道:“请。” 两人联袂走入虚空,消失不见。 就有玄炎真人对青牛王笑道:“青牛道友,请罢。” 青牛王二话不说,自入虚空不提,玄炎真人信步赶上。 最后,便只剩下都天真人与巫门后土氏、佛门伏虎三人遥遥相对。 那都天真人笑道:“眼下除你我三人之外别无他人,来来来,贫道浸淫多年,有一门尚未完善的十绝阵,自忖有些威能,如若两位道友联手,能破我阵法,我纳头认输,如若两位道友破不开贫道阵法...” 伏虎和尚闻言,作怒目状的双眼不禁微微一缩,与那后土氏对视,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 这两位,非是此方宇宙土著,而是盘古力宇转世而来的老怪物。却如何不知十绝阵伟力?! 想当初封神之时,截教十天君摆下十绝阵,把个阐教阻的无可奈何,多方设法借来法宝,又以门下弟子性命开道,这才破开阵法,诛杀十天君。 这都天真人的修为,较之那时十天君,怕是差了一筹,但须得知晓,那时十天君,其对手,乃是阐教十二金仙。伏虎与后土氏两人,如今哪里敢与十二金仙相提并论? 当然,十天君是十人,都天真人仅一人。但却如何不知这都天真人的厉害?十绝阵,十天君一人一阵,尚且不够完满。听这都天真人的话,他那十绝阵,虽也不完满,但以一人之力,修十绝阵,这是何等的惊才绝艳?! 当下两人心头便有些惴惴。 破的开阵法,都天真人认输。但破不开阵法...嘿嘿,以十绝阵的凶戾,怕是一条老命,都要留在里面喽! 都天真人神色悠悠,全然不把这两人放在眼里。他不知这两人来历,但却能感受到这两人浑厚无比的气机。然即便如此,也自忖凭借阵法,不怕他二人翻天。 休说这二人,便是此前五人一齐,他也不惧。 看这两人神色微妙,都天真人却不多作例会,拂袖弹开虚空,信步便走了进去。 后土氏与伏虎和尚只好跟了上去。 当此时,这物质世界,一方星河,方圆千万光年,都随之一震,虚空之中,打开了! 那虚空广大,位于主物质层面与宇宙胎膜之间,无穷无尽,浩瀚渺远。却见幽幽虚空,一朵火花轰然炸开,清脆一声鸣,一头庞然朱雀,红彤彤,火耀耀,一身南明离火,烧的虚空哔哔啵啵,潜藏在时空维度深处的不知多少的次元,多少的生灵,在这一瞬间,飞灰了去! 就见一丝白茫茫的金炁虚无中来,锋芒毕露,扭曲攒射,亿万分之一个弹指,竟较之成一张巨大的网,兜头盖面,朝那朱雀笼罩而下,似是呼吸之间,就要把朱雀碎尸万段! 那朱雀,正是朱雀真人的元神法身! 其法身广大,以百万里计,却浑然不惧那金炁大网,楞头一冲,火光迸射之间,把那大网烧的支离破碎! 二十八章 立十绝阵慑人心 那仙家斗法,诸般法术,实则皆是表皮。真正的交锋,却是道行之间的交锋!其暗流汹涌,滚滚如潮。 分明那一方虚空,一侧红彤彤,无穷无尽的离火奥妙,显露出种种不可思议的玄妙。 或化作一朵十二品火莲,滴溜溜的转。 或作一口烘炉,炼天炼地,炼化一切。 或作爆裂阵阵,或光耀天地! 种种火行法则道妙,一一展现,朱雀子将一身道行,发挥的淋漓尽致。 另一侧白茫茫一片,充满了破开一切的锋芒,坚固的万劫不灭的奥妙。 或作千般兵刃,杀伐万方。 或作百种阵势,来回横扫。 或白炁穿梭,或金山压顶。 两人各显神通,元神道行,勾动天地法则,各据一方,道行碰撞,时而把那一片虚空打成一个奇点,时而又轰然炸开,化作无穷广大。 这一番斗法,烈火炼真金,真金压烈火,真个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说时迟,那时快。实则不过一瞬间,两人不知施展了多少神通,洒出了多少法术,却打了个旗鼓相当。 正此时,一条拐杖横空而来,找准那朱雀法身头顶,便是一敲。 那朱雀浑然不惧,张口喷出一道火光,硬生生竟把那拐杖顶住,却打出一粒圆坨坨的宝珠,轰然击在虚空当中,就见一尊皓首白须的老者从中显出身形来! “火灵珠!” 长庚道人顶着一尊金塔,大笑一声道:“朱雀真人果真厉害!” 叫道:“看我太白玄金塔!” 就见他头上金塔飞出,化作百万里广大,以泰山压顶之势,携了一方天地之力,狠狠压下,金光绽放之间,竟把这一方虚空,压成了一个点! 随之塔底张开一吸,就要把那光点吸入其中,却那光点轰然炸开,一粒宝珠当先飞出,叮咚一声把金塔撞的斜斜跌开,一尊朱雀法身飞将出来,张口南明离火,不要钱的抛洒,把长庚道人合那金塔全然笼罩其中,烧的哔哔啵啵。 便在这两人远处,另一处虚空当中,灭霸显了泰坦真身,作百万里广大巨人,正与一尊龟蛇玄武真身斗在一起。然则那灭霸,分明落在下风。 他自便炼就三头六臂神通,竟也不敌玄武真人。那玄武真人真身稳如泰山,防御无敌。有动静之机,龟蛇交互,竟把三头六臂的灭霸,打的找不着北! 这呼吸之间的功夫,就已是遍体鳞伤。 怪也只怪灭霸不得正统。 他那一身法门,这里攫一块,那里补一块,错处疏漏,无可计数。哪里有玄武真人随在太一座下,时时有教导,不懂能问明。 磕磕绊绊能证得真仙,修炼到真仙后期,说来已属不易。与大教弟子斗法,同等层次,哪里是对手? 便是那玄武真人尚未动用法宝,他已拿出三五件,却都残次品,奈何不得玄武真人,破不开他玄武真身。一时间也是心中悲凉愤懑,不知到何处去说。 想他灭霸,许多年前纵横宇宙之时,眼前这修士,还只蝼蚁。却世易时移,今日反倒被压着打,这等悲哀,实在难以言喻。 一时间不知想到什么,竟一个恍惚,被玄武真人拿住机会,一口真武宝剑虚空中杀出,竟把他杀了个对穿,惨叫一声,就要逃离。玄武真人哪里放过? 纵身便追了上去。 玄炎道人修为只在真仙前期,此番教门四人,就属他修为最低。他虽喜好动手,也有暴烈脾性,但并非愚蠢。于是择的对手,便是那五人之中,修为最弱的一人,青牛王。 青牛王有真仙中期修为,却也比玄炎真人高出一筹。 两人一交手,几个回合过后,玄炎真人便落在下风。 如巫族、妖族,多是得天独厚。虽则修行速度,稍显缓慢,但同等层次,若抛开法宝犀利,必定要稍胜一筹。何况其修为境界,比玄炎真人更甚,于是玄炎稍有不敌,也在情理之中。 眼看斗法不过,玄炎也不逞强,自是亮出法宝,竟也打了个旗鼓相当。 妖族亦非无法宝,而多是将自身爪牙尖锐或有妙用之处,祭炼成为法宝。譬如这青牛王,便将一对牛角,祭炼成两口宝刀,杀将起来,交错劈砍之间,青炁铺天盖地,也是凌厉的紧。 妖族修行的也是正统的仙道,自那于鸿钧座下听道,而后立下太古天庭的天帝而下,妖族便自融入了仙道体系。虽则妖族在仙法之外,也重血脉,但毕竟也是仙道一脉。 这青牛王乃是盘古力宇转世而来的一尊老怪,斗法经验之丰富,玄炎真人竟不及他。但玄炎真人法宝众多,攻守如意,任凭那青牛王法力诡异,也破不得他。 就见玄炎真人头顶一粒昊阳,垂下道道玄光,护住己身,放出无穷炎阳之炁,烧的近身妖炁吱吱作响,飞灰湮灭。又运使一把七色宝扇,放出五色火焰,化作各色飞禽模样,去烧青牛王。 青牛王两口宝刀劈杀,劈不开玄炎真人头顶昊阳垂下的玄光,却又要小心那宝扇威能,也是无可奈何。 只看——一粒昊阳在中间,周遭青炁渺茫茫,道行之上,胜负分明,玄炎被压迫到极点,青牛却终归是奈何不得。 或有妖族咒法,也无可的,或用战法神通,仍难破那法宝。 玄炎真人老神在在,竟与青牛王进入相持之中。 在这二人斗法远处,还有一场。 正是那都天真人与后土氏、伏虎和尚。 都天真人入虚空,丝毫也不耽搁,当下往当中一坐,便有法坛升起。 那法坛之上,有六道旗幡高高耸立。 却见:一道旗幡红彤彤,二道旗幡金耀耀。三道旗幡风云动,地烈金光风吼凶。 天地人才颠倒推,玄中妙算多是非。神仙踏上不归路,妖魔入阵化成灰。 六道旗幡,中三道,先按三才,于法台中间而立。正是十绝阵第一,天绝阵是也。那天绝阵,乃是雷法之阵。都天子自太元界及其于地仙地劫境时开辟的世界之中,搜集九百九十九道伪先天之炁,炼成一道,再炼入阵中,演先天之数,内藏混沌之几,三才合于一炁,若人入此阵中,雷鸣之处,皆化作飞灰。 另则三道旗幡,红幡乃是地烈阵主阵之旗。地烈阵变化多端、疑雾重重。地烈阵中妙中隐,上雷下火绝无情。纵有五行神仙术,难逃骨化变愁云。 金旗乃是金光阵之阵旗,金旗立起,顿有二十一面宝镜虚空而生,那镜中金光闪耀,虚实相间。正是那:金光闪闪出宝镜,照射其身灾难临。纵有神仙移山术,难脱此阵丢老命。 最后一旗,正是风吼阵之旗幡。号曰:奥妙无穷、中藏玄妙。风吼阵中兵刃窝,暗藏玄妙布天罗。伤人哪怕神仙体,消尽筋骨血肉多。 二十九章 和尚不慎落彀中 都天子精研阵法,而十绝阵,正是他所会阵法之中,杀伐最是凌厉的阵法。 十绝阵可分可合,分则各有玄妙,合则伟力无穷。 乃是那截教通天教主以大神通演化大道而来的玄妙阵法。 都天子研习多年,也只得这四门阵法,余者六门,尚未炼就。然只这四门,已有万般煞气,无尽奥妙。单个一门阵法,就能诛杀仙神,何况四门叠加!? 十绝阵,号一个绝字,其杀戮之盛,可想而知。 仙道之中,尝称一线生机。只道是绝阵也有后门。却不过是一种说法而已。 就像那凡俗征战,有围三缺一的战术。这一线生机,实则便是这个道理。只不过号称有后门,为的就是打消闯阵者的拼死决心,动摇其心性罢了。 以前便就说过,仙道大能之间等闲不动手,盖因一旦结成大仇,整日里都要担心报复,不可取。但若真到了决生死的关头,哪里谈什么生机? 拼尽一切全力,也要把对手从根源上抹杀干净。 难不成一念之仁,要让那对头逃出元神,给他机会从头再来,继续作对? 就算是圣人,也不会秉持自身神通,而给自己留下哪怕一丝丝后患。留下的,要么是有所算计,要么就是还有用。仅此而已。 都天子转手便立下阵法,登时间,那一方虚空,渺渺茫茫,看不出虚实。 后土氏与伏虎和尚来到阵前,却是踌躇起来。 伏虎和尚斟酌道:“不料竟是十绝阵,端端也是凶狠,后土氏道友,你道如何决断?” 后土氏咧嘴一笑,露出一抹嘲讽:“怎的,伏虎和尚你心怯了?我道是你们这些和尚,蛊惑人心有一手,真要斗起来,都是些废物。” 伏虎和尚眉头一皱,却也不生气,和尚面皮最厚,众所周知,道:“眼下之事要紧,你我为盟,何必出此恶言?” 顿了顿,道:“依我之见,不妨让这位都天道友等等。” “哦?”后土氏冷笑起来:“我把你个蝇营狗苟的和尚,你是要去助其他几人,先了结了那几位,再合力来破阵?” 休言巫族满脑子肌肉,但凡一个活了这么多年的人物,哪个不是精? 伏虎和尚脸上闪过一抹厉色,却笑道:“难道此法不好?” 后土氏不屑道:“你要去便去,与我何干?” 说着话,便显出了巫族真身,真个是广大百万里,煞气滔天起。 就要跳入阵中。 那伏虎和尚连忙拦他,厉声喝道:“后土氏道友,你却须得知晓此何来!你看那灭霸,已落下风。其他几人,都难斗败太一教门的修士,若再耽搁,待那几处尘埃落定,反过来凭着阵法围剿我等,哪又有胜算?是时你如何向你家族长交代?!” 后土氏一巴掌就把伏虎和尚拍飞出去:“滚!我巫族的汉子顶天立地!” 言罢之后,直直跃入阵中,消失不见。 伏虎和尚急的跳脚,恨声道:“我把你个满脑子木渣的混蛋,你要送死,贫僧可不去!” 却转身,奔遥远虚空,望灭霸处杀去。 四处斗法,独灭霸不能敌,电光火石之间便被玄武真人戳了一剑。玄武真人擅战法,肉身强横,但法力神通,随身宝贝,却也非同寻常。毕是竟太一高徒,一峰首座。 玄武又号真武,真武剑这宗宝贝,正是合了玄武动静之机,杀伐之利,乃是一口不可多得的炼魔灵宝。玄武真人祭炼多年,少有运使,只因不曾遇到敌手而已,只凭战法,便能斗败。 如今与灭霸斗法,若在寻常,本也可不用这口宝剑,只是察觉朱雀真人与玄炎真人,一个与敌暂时旗鼓相当,一个却被压在下风,心知不能耽搁,于是瞅准机会,一剑把灭霸戳了个对穿。 灭霸受了一剑,登时重创。那宝剑破开他泰坦真身,有弱水之力,伤了他元神。本就不敌,此时哪里还能相抗? 却就骑虎难下了。 想走,先不说玄武真人让与不让。单说此间事,乃是许多教门共谋,他若临阵脱逃,抛下余者几人,日后诸多教门秋后算账,他便不容于两方,成那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若不走,怕不一条老命,就要落在这里了。 玄武真人法身横冲直撞,一口真武剑锋芒不离身,任凭灭霸神通广大,竟也脱身不得。却忽然间,看到伏虎大和尚驭虎而来,不禁心下大喜! 高叫道:“伏虎大和尚,快来助我一臂之力!” 伏虎闻言气急。 他悄然前来,正要施展神通,打玄武真人一个措手不及,哪里知道神通尚未施展,就被灭霸道破,当下气的光头噌亮。 但却不犹疑,只把那手中宝铲一抛,化作一条金龙,龙吟阵阵呼啸连天,眨眼间破开时空,找准玄武真人脑门就咬! 那玄武真人见状,只把一口宝剑去杀灭霸,法身一颗龙**颅一缩,就缩进龟壳之中,金龙一口咬个空,翻腾回来,又要去咬,却被龟背蛇身一下子缠住,而那龙**颅突兀射出,一口在七寸处,把那金龙咬了个结实! 只听得咔嚓一声,金龙金色佛光一阵暗淡,嘶鸣阵阵,却被真人拿住,挣脱不得! 伏虎和尚一看,闷哼一声,显了忿怒罗汉真身,真个是金灿灿,光耀天地。就合身一扑,驾驭猛虎,来打玄武真人。 然则却不料那虚空虚无处,忽然冒出一条灰扑扑的绳子,登时间把那伏虎和尚从头到脚缠了个结实! “捆仙绳!” 伏虎面露惊怒之色,不禁奋力挣扎,挣的那捆仙绳一张一缩,却总脱不得! 听他一声怒吼,脑后金光涨缩,稍稍撑开捆仙绳禁锢,竟有一口紫金钵盂从中飞出,俄而悬在头顶,垂下道道佛光,去炼那捆仙绳。 玄武真人原以为捆仙绳能制住那大和尚,就去诛杀灭霸,眼看又戳了他几剑,就要把他诛灭,却发现伏虎和尚也大有能为,察觉捆仙绳难以制住,只得弃了灭霸,反身运使宝剑,去杀伏虎。 灭霸法力境界,还要比伏虎高深一筹。然则斗起法来却不及伏虎。伏虎大和尚有完善传承,又是再世之身,哪里是灭霸所能比拟? 三十章 玄武真人斩伏虎 玄武真人不禁有些郁郁。 早知该用捆仙绳去拿灭霸,自己去杀伏虎。 如今却搞得两头不痛快,实在不爽利。 那伏虎和尚见玄武真人竟弃了灭霸来杀他,不禁心下骇然。一边以紫金钵盂抵住捆仙绳,一边催动舍利,运转佛法,震动被玄武真人拿住的金龙宝铲,要分玄武真人的心。 玄武真人催动法身,以蛇身镇住宝铲,死死将其缠住,一边运使真武剑,化作一道几不可见的流光,找准伏虎面门就戳。 伏虎大急,连忙用紫金钵盂去挡,哧溜一声,宝剑是挡住了,可困住法身的捆仙绳,又紧了几分! 一时间只道是大事不妙,全神贯注,分心两用,与玄武真人斗将起来。 一旁灭霸见玄武弃他而去,不禁心里一松,眼看那两人斗的厉害,却又踌躇。 不知该是上前帮忙,还是一走了之。 盖因那伏虎分明落在下风,一条捆仙绳,逐渐将他禁锢,说不得斗着斗着就要被一剑杀成两段。此时若去襄助,谁知结果如何?分明已被玄武真人打的丧了胆! 非但如此,关键灭霸心有所思,顾忌太多。 不像其余四人,灭霸自己,虽参与到此次谋划,但并不属于其他教门,而是自己有一方势力,灭天教。只因灭天教势弱,他一方教主,也才真仙,只好亲自下场。 若此番陨落此处,他一腔雄心,岂非作了流水? 自是要犹犹豫豫了。 不过正如此前灭霸心中所想,他不敢轻易临阵脱逃。犹豫片刻,还是合身一扑,上前襄助。只是打定主意暗暗提防,周遭游走,一旦事有不妙,就溜之大吉。 玄武真人逐渐把伏虎压在下风,却分心多用,哪里会忽视灭霸? 虽然不把灭霸放在眼里,但毕竟也是尊真仙,斗法之中,万万是忽视不得,早就提防着他。 察觉灭霸杀来,真人念头一转,暗暗有了计较。 伏虎见灭霸来助,心里大喜过望,叫道:“道友助我拖住这贼道,待我挣脱捆仙绳,你我合力,诛杀了他!” 那捆仙绳实在霸道,他拼尽全力,却也越来越紧。眼看不能敌,若被捆仙绳禁锢,一身法力神通施展不得,怕是转瞬之间,就要被那真武剑破了肉身斩了元神,身死魂消,沦为画饼。 因此灭霸来助,实在令他心中大喜过望。 只要不被玄武真人拖住手脚,给他一些时间,未必不能挣脱捆仙绳。至于灭霸,嘿嘿,死道友不死贫道,区区一野修土著,死了便死了。 这大和尚可不会感激。 反而此前他来救灭霸,正是灭霸此时还因果才对。 灭霸闻言,不言不语,反正他心里已是打定主意,只要事不对头,抽身就走。 玄武真人闷住不言,任凭那灭霸就到了身前,却忽然大笑:“等的就是你!” 灭霸一惊,忽然看到身旁虚空,又一条灰扑扑的绳子蜿蜒而出,登时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逃! “还有捆仙绳!” 伏虎和尚大惊失色,不禁叫唤出声。 却见那绳索飞出,眼见灭霸远遁,那绳子竟不去追,电光火石,反过身来,又要来捆伏虎和尚! 伏虎惊骇难当,却竭力鼓荡法力,催动紫金钵盂,稍稍逼退真武剑,就要去罩住那绳子。 捆仙绳并非只能炼成一条,这一点,伏虎心里明白。原本见那玄武真人只一条绳子来捆他,宁可弃了灭霸,还以为只炼成一条,没想到还有第二条! 捆仙绳越多,威能就越强。一条捆仙绳他还有挣脱的余地,若再来一条,殆矣! 却搬运所有法力,催动那紫金钵盂,却恍然一罩,似乎罩了个空。伏虎心头一怔,就见一道剑光在眼前闪过,硕大一颗头颅冲天而起! 玄武真人一把拎起那头颅,张口喷出一道神光,将其牢牢禁锢,随之摇身一晃,化作人身,又拂袖将那捆仙绳制住的无头罗汉真身收入袖口,然后哈哈大笑。 他哪有第二条捆仙绳?! 这么多年,能炼出一口真武剑,一条捆仙绳,已是竭尽全力。否则就如那伏虎猜测那般,如何会轻易弃了灭霸? 只因那灭霸不被他放在眼里,就算逃走,也构不成威胁。反而这和尚更加凶狠,才该郑重对待。 说起来太一教门许多真人,对如今有一方势力的佛门,都心有憎恶。很大一个缘故在于,教门之中有一位真人,竟倾向于佛门教义,这使得许多真人心中恼火。 佛门教义本就与太一教门的教义有所区别,只不过因为尚无直接冲突,不曾敌对罢了。 却出了这么一桩烂事,自是潜在里,就对佛门有了极大的排斥之心。如今斗上了,自然要印证一番。 说起那尊真人,便是那曾经的美国队长史蒂夫。 这尊真人,如今有天仙修为,在教门之中算不得突出,但毕竟与许多真仙真人都是老交情,在教门中,也颇有地位人缘。 但他实在心慈的矫枉过正。看不过元始魔教作为便也罢了,时常去寻元始魔教修士的麻烦,也无所谓。关键是其在游历之时,识得了佛门教义,竟就有了倾向。 说来他也不是要作那和尚,只是认为什么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将万般生灵的生死存亡,自顾自扛在自己肩上,要度化众生之类的,似要作那救世主模样。 这哪里是仙家修士的风范? 为此还曾与教门中许多真人有所冲突。 连原本与他是好友的符真人、青龙真人等,都快要为此闹翻了。 于是许多真人,不问其他,只把症结归咎于佛门。 玄武真人自也一般。 他从来也不是什么英雄人物,在入道之前,反倒是个祸祸。说他恶,倒也不然,但要说什么慈悲为怀,悲悯众生之类的,那都是扯淡。顺手可以作,但却不会刻意去作。实际上,这几乎是所有仙道修士的想法和做法。 不会为了祸祸而祸祸,但若是有助于自身大道,也不介意毁灭众生。 如今一番斗法,玄武真人斩下了伏虎和尚的脑袋,虽则还未死,却也玄武真人拿住,如无意外,最后下场,大略可想而知。 真人斩了伏虎,掉头便往玄炎真人处而走。玄炎真人如今正落在下风,而他那对手青牛王,却不被玄武真人放在眼里!正好迅速诛杀青牛王,再去襄助朱雀真人。 三十一章 青牛王走长庚子去 可怜一个伏虎和尚,种种缘故,竟落得个身首分离的下场。 那诸教门,毕竟非是一体,各因教义、势力,虽联合在一起,却不一心,说到底,还是潜在里的对手。 说来五人前来阻路,也并非走个过场,不论那长庚道人,还是伏虎和尚,及至于那后土氏,除了灭霸,另外几个都是正统的修行中人,且重来一世,经验丰富,神通广大。 若太一教门四人,稍稍换一换,那伏虎和尚,也不会落到这般下场。 修为相差不大,人还多了一个,怎么着也有胜算。 怪只怪遇上了都天真人这位精擅阵法的大家。 也是都天真人还讲究个道义,否则撞上这五人,当即便摆下阵法,再有玄武真人等在阵中襄助,怕是一网打尽也不在话下。 道义是讲究了,可十绝阵的威慑,却让伏虎和尚心生他念。说来他也没错,若先集中精力,去对付玄武真人等三人,不说能把这三人一一诛杀,却也不怕那都天真人不乱阵脚。 只要都天真人看到同门危在旦夕,必定撤了阵法前来襄助。是时掉过头来狠击,不给真人从容布阵的机会,那胜算自然就上来了。 只可惜后土氏却打乱了伏虎和尚的计划。 巫门的汉子,大多这般脾气。人家摆明车马,你却阴阴诡诡,那自是看不上眼。 不过伏虎和尚那时却想到,任凭这巫门的莽汉去送死也好,好歹也算是做了些贡献,能拖住都天真人一时半会。 但他终归没有料到玄武真人的算计。 活的久了,猪都要成精,何况修士? 这斗法,非是儿戏。无论玄武真人还是都天真人,乃至脾性烈的朱雀真人,虽然都讲道义,却不会不作提防,都各自留有后手。 朱雀真人和玄炎真人那边先且不说,单说玄武真人,他那对手灭霸,法力神通实在浅薄,与其相斗,自然就可从容分出精力去关注他方。 伏虎和尚想要偷袭,玄武真人哪里不知? 比那灭霸,还要早知。 于是将一直藏着掖着不曾用出的捆仙绳,打了个埋伏。 捆仙绳这等宝物,本来运使起来就非常隐晦,何况斗法之中,法力波涛汹涌,正好遮掩行迹,连那伏虎都不曾发现。于是瞬间就着了道。 一步错,步步错,最终落得身首分离。 但若无捆仙绳,便是斩下了伏虎和尚的头颅,也未可言必胜。那仙家中人,若专修法力元神者,肉身却不甚重要,斩了也伤不了根本。若那专修肉身者,只斩下头颅,不一击灭杀肉身生机,再长一个出来,也是等闲。 捆仙绳在其中起到了莫大的作用。 斩下头颅的一瞬间,本就被动无比的伏虎,受到创伤,心神一松,法力散乱之下,被捆仙绳完全禁锢。如此,什么神通,什么法术,也施展不出来了。 自是束手就擒。 玄武真人斩了此贼,便望玄炎真人与青牛王斗法之处而走。 那青牛王也不是等闲角色,若非玄炎真人法宝众多,怕是早死在了这妖王手中。正如玄武真人对灭霸一般,那青牛王与玄炎真人,大略也是这般对比。 只可惜灭霸法宝没有玄炎真人凌厉。 青牛王拿不住玄炎,只得慢慢磨。自也能分出心神,关注他处。发现伏虎去助灭霸,心中一喜,然还不等喜色上脸,那伏虎就被斩下头颅给拿住了,灭霸也跑了。 见玄武真人提剑奔此处杀来,心中一慌,哪里还敢继续攻伐玄炎?却也是个果断的角色,竟是转身就走。 玄炎真人运势五火七禽扇去阻那青牛王,却阻之不住,等到玄武真人到来,那青牛王已是消失无踪。 玄武真人不禁笑道:“这头老牛也是个激灵的人物。” 又道:“去助朱雀!” 自不怠慢,便与玄炎真人一道,又奔朱雀真人处杀去。 那朱雀真人与长庚道人斗法,神通法术连连抛洒,法宝伟力浩瀚,把那一片虚空,都打成了浆糊。 却只斗了个旗鼓相当,看那模样,竟似都奈何不得对方。 火灵珠照耀虚空,玄金塔镇压万方,金火相交,互不相让。 一时火光照世,一时金光漫天,东风压西风,西风不示弱。 朱雀子法身暴躁,长庚子内蕴锋芒。一个脾气烈性,显露于外。一个刚强不让,却深藏其中。 长庚子看似一个和气的老头,皮囊下却藏着太白玄金,有锋芒禁锢之象,所向披靡之势。 两人一番好斗,却见玄武真人与玄炎真人联袂而来。 那长庚子也不色变,却呵呵一笑,法力暴涨,将朱雀子逼退出去,随之后退几步,束手而立:“且慢!老道有些话说。” 朱雀子见玄武与玄炎两人到来,微微火红的眉,也收手而立。 “老道士法力无边神通广大,我自这些年来,从未曾遇到道友这般人物,实在过瘾的紧。”朱雀子对身旁来临的玄武玄炎道:“两位稍待,看我与好好生斗法,不必插手!” 又对长庚子道:“道友只管放心,朱雀子一言九鼎,决不让他人插手!” 长庚子大笑出声:“太一教门的道友,果然道德俱全,可敬可佩。” 先赞了一句,然后稽首道:“老道不是道友对手,斗法之事且作罢。” 又道:“老道便不耽搁诸位行程,这便告辞,待来日再见。” 言罢不等朱雀子说话,悠悠转身,却飘然而去。 朱雀真人面露郁色:“这老道士神通无边,深不可测。我看他还未出全力,正想好好斗一斗,验证道法,哎...怕是此番,他是来走个过场的罢。” 朱雀子与其斗法,体会最深。她几已使尽全力,却奈何不得这老道。而这老道,仍是一幅悠悠模样,分明未尽全力。 玄武与玄炎两位真人听的颔首,自也不阻拦,任凭那老道离去不提。 于是三人,转身又奔都天子处而走。 却说都天子摆下阵法,静待人来闯阵。片刻之后,巫门后土氏的汉子,一跃跳了进来。 都天子虽精擅杀阵,但杀性却不大。他实则已是看到那伏虎不讲道义,离去襄助他人。却并未立即动作,一则有巫门后土氏在,不镇住此人,绊手绊脚不好离去,二则相信自家师兄弟的神通。 三十二章 后土氏束手十绝阵 都天子见巫门后土氏跳入阵中,也是看的分明。 那后土氏巫族真身广大,有百万里。其三首八手,青面獠牙,体如山峦,杀气腾腾,实在是凶狠的紧。 巫族平素以人身显化,但眼下这形态,才是其真身所在。巫族大能,皆非人形。譬如那十二祖巫,连最类人形的后土,背后也长了许多双手。 盖因血脉之故也。 巫族血脉,非是肉身中的血脉,而是铭刻在真灵之中的盘古烙印。所谓面由心生,真灵要显化什么形态,肉身才是什么形态。 因此巫族便是身死,只要还有真灵,不论怎么转世,都会觉醒成为巫族,而不是转世所在的种族。 根本原因,就在于盘古烙印。 若是完整的盘古烙印,若转世,那便是完整的盘古形态。但可惜,自盘古舍弃肉身造化盘古力宇以来,就没有一人,拥有过完整的盘古烙印。 无论三清圣人,还是十二祖巫,都各得一部分。因此他们每一位的真身,形态都不一样。 巫族秉持盘古血脉,每一个巫,真灵中的盘古烙印,都是不一样的,因此即便是父子母子,形态都不一样。 巫族最初以十二祖巫的名,为姓氏,传承血脉,形成了十二个大的族群。但自巫妖量劫过后,十二祖巫的族群几乎尽灭。只有几个侥幸逃脱劫数的大巫,传承下几脉来。 而盘古力宇无量量劫过后,宇宙濒临毁灭,巫族剩下的血脉,就更少了。 这些血脉传承下来的族人,对外一般都以姓氏自称。譬如这位后土氏,只说明他出身后土氏这一巫门氏族,而不是他的真名。 巫族的真名,并不重要,要么以山石命名,要么以河川命名,要么便是走兽飞禽,无所不包。只有那种在巫门之中,有杰出贡献,伟力无边的大巫,对外才会宣称自己的真名。 比如夸父,比如后羿,比如刑天。 而且因为他们,甚至还会形成一支新的血脉族群。 如今在漫威多元宇宙的广袤星空之中,巫族只三脉而已。后土氏,其实是后羿这一脉的血脉传承。 后土氏三首八手,手中或铁棍,或干戚,或弓箭,或巨斧,整个一人形兵器,加之杀气腾腾,端端是震人心扉。 巫族善战,并非虚言。 后土氏来到阵中,三首三双眼,各自放出神光,细细打量这阵法。却看不穿虚实,只一片模糊。他心知十绝阵名头,虽然善战,却不敢怠慢。 这尊真仙级数的巫,二话不说,却开弓搭箭,蹦的一声,一缕血光迸射而出,划破虚无,却没入进去,消失不见。 后土氏凝神,又要抡起大斧劈杀,却恍然见到,那迷雾散开,似近实远处,现出一尊法台来。 只见那法台上,旗幡招展,有一尊道人,正盘膝而作。 后土氏连忙将干戚挡在身前,作扑杀状。 干戚,便是盾和斧。干者,盾也,戚者,斧也。 刑天氏的祖宗刑天大巫,便是以干戚,成战神之名。 当然,用干戚的,不定要刑天氏。刑天氏也不定都用干戚。 后土氏也一样。 “后土氏道友且莫急。” 当此时,都天真人开口了:“贫道深感道友性直,少有所见,我甚喜之,有几句话要说。” 后土氏微微一怔,却喝道:“要打就打,恁的多话?!” 都天真人笑道:“早前看到道友,只觉道友一身气机,与他人区别甚大。我竟感一些熟悉。然则自贫道成就天仙以来,都在太元界,不曾出世行走,虽耳闻巫族大名,却也未见过。不知是何道理?!” 都天真人叫住后土氏,一则的确是喜欢性子直的人。性子直的人,喜欢的人喜欢的紧,讨厌的人也讨厌的紧。因为这样的人,有什么话,从来直说,不会给人面子。 二则也的确如都天真人所言,他从后土氏身上,恍惚有些熟悉感。 这打是打,就怕大水冲了龙王庙,那就乌龙了。 于是都天真人打算问个明白。 至于其他诡谲言语,都天真人不屑之。也不会纠缠此番大熊座之事,把什么血祭万灵,伤天害理说来。那都是虚的。 巫族还怕伤天害理? 笑话。 “哦?” 那后土氏一听,犹疑道:“你这道士,要乱我视听?你们这些道士和尚,一个个都是面厚心黑,你莫非怕我,才来骗我,讨饶?” 都天真人皱眉:“道友何必口出恶言?莫怪贫道说话太直——于我这十绝阵中,道友性命,都在我反掌之间。” 却不料那后土氏竟咧嘴笑了起来:“看来你不是骗我。你说你觉察我气机熟悉,难道你在何处见过我巫族中的兄弟姐妹不成?” 都天子微微摇头:“不然。我先前有言,天仙之后,我于太元界精研阵法,不曾出世。至于证就天仙之前,也不曾遇到过巫门中人。” “莫非有巫门的兄弟姐妹,去过你太元界不成?” 后土氏又问。 这句话一出口,都天子不禁微微一怔,随即沉吟起来。 片刻之后,面上露出恍然之色,大笑道:“对了对了,道友所言不差。我有几位好友,果真与道友气机,根源似有些相仿之处。” 后土氏大笑起来:“竟然如此?!料想今日,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哇!” 你道这巫族的汉子,为何要与都天子啰嗦。 巫族虽多直爽之人,但却不是蠢蛋。 可慷慨赴死,却也不会把自己的性命不当回事。 他敢于跳入阵中,摆明车马不惧生死。但既然有生机,那也不会愚蠢的放过。后土氏也是二世重来的老怪物,哪里不知十绝阵的厉害?见都天子不像骗他,自然也就想到了许多——莫非自家族中,真有人与太一教门有关联? 当下一决生死的想法就淡了。 两人竟便在这阵中,闲聊起来。 好一会儿,直到阵法有所触动,都天子发现玄武真人等三人到了阵外,这才止住闲谈,道:“待我收起阵法,道友或可与我等一道,前往大熊座,是时自有分辨。” “同去!” 三十三章 南山图中炼伏虎 都天真人收了十绝阵,先稍作介绍:“此乃巫族后土氏道友。此前第一眼,我便察觉后土氏道友气机有些熟悉,不知师弟师妹和玄炎护法你们怎么看?” 玄武真人微微一怔,不禁仔细打量一番,恍然道:“师兄不说,我差些没想起来。果真有些熟悉,似曾相见。” 朱雀真人火红的眉毛凝起来:“还真是。” 玄炎真人微微颔首。 “看来真有我巫族的兄弟姐妹,与贵教门有所关联。”后土氏见玄武子几人真不像说谎,不禁道:“也不知这其中到底有何奥妙?” 都天子笑道:“若有奥妙,到了大熊座,自能分辨。” 有对玄武真人几人道:“我邀约后土氏道友同往大熊座,护法长老、师弟师妹,你们意下如何?” 玄武真人沉吟瞬间:“我倒没甚意见。只是此间事,乃那诸般教门合力为之,巫族也在其中。后土氏道友若与我等一道,莫非不怕误解?” 明明前时还是敌对,转瞬又相谈甚欢,一道同行。自会让人以为巫族反水,怕是对那巫族,没有好处。 后土氏闻言哈哈一笑:“无妨无妨。我巫族自行其是,从来与他人无干。太一教门与我巫族既有关联,虽还未证实,然我却信得诸位道友。我巫族对朋友,剖心剖肝。” “道友豪气。” 朱雀子不禁赞道:“甚合胃口!” 都天子笑道:“既如此,还耽搁作甚?” 就要奔大熊座而走。 玄武真人却叫道:“不急。” 于是袖口中,滚落出一颗光溜溜的头颅来。却不正是那伏虎大和尚的脑袋?! 伏虎和尚的脑袋甫一滚落出来,便叫骂连连:“我把你个作死的太一修士,识相的就恭恭敬敬把佛爷恭送,如若不然,必死无葬身之地!” 朱雀子听的恼怒,拂袖打出一道火光,只烧的那头颅哔哔啵啵,喷喷香,焦黄焦黄,烧的那和尚哀嚎连天。 玄武真人道:“这和尚悄然要暗算于我,却被我反算,斩下他头颅,禁锢他肉身。都天师兄,不知眼下该如何区处?是诛杀了账,还是怎的?” 都天子只看了那头颅一眼,道:“和尚大言不惭,要你我死无葬身之地,何必饶他?!” 朱雀子二话不说,一把提起那和尚的脑袋,道:“我看这和尚细皮嫩肉,烧将起来,有些乐趣,不如交给我来区处,自不让他好过。” 玄武真人哈哈一笑:“但凭师姐区处。” 伏虎和尚听的亡魂大冒,他哪里料到,太一教门的修士,竟全然不把他当回事,全然也不顾忌那佛门广大。一时心中后悔——早知就该讨饶,说些好话了! 朱雀子一缕火光,自也烧他不死,但那滋味,实在难以忍受,见要把他交给朱雀子处理,伏虎和尚连忙嚎叫道:“道友慈悲,道友慈悲,放贫僧一条生路罢!” 朱雀子说要好生炮制他,实则也是吓唬他。又非是魔道修士,杀人也是头点地,没那扭曲的魔心,专门要去折磨人。 至于伏虎求饶,却不被朱雀子听在耳中。太一教门如今才是最强横的势力,区区佛门,哪里放在眼里?不过一个真仙级数的和尚,杀了便杀了,莫非那佛门佛祖,还能为他打上太元界不成? 于是便拂袖取出一卷南山图来,又从玄武子手中取来和尚身躯,一并置于图中。 那南山图,乃是朱雀子除去火灵珠之外的另一宗法宝。南山南山,南疆火山是也。实则是朱雀子于地仙地劫境开辟的一方小千世界,炼入这卷图中,成就了这一宗法宝。 朱雀子精修南明离火,开辟的小千世界,也是以火行为主。其中皆是火山,暴烈无比,并不利于生灵成活,于是干脆炼作一宗宝贝,随身所用。 实际上,能开辟出一方法则完备的世界,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绝大多数修士,在地仙地劫境开辟的世界,多是小千世界,而且以自身所悟道法的根基而成。 精修火法,便自是以火行为主的小千世界。精修水法,自是以水行为主的世界。整个太一教门,在地仙境界开辟世界五行完备的,也只伏皇道人等少数三五个人而已。 这些五行完备的世界,潜力更大,于是不曾炼作法宝,却与太元界挂靠在一起,成为一个世界群落。太元界有太鸿道人主掌天数,又历经太一道人潜修补益,早成大千。如伏皇道人等几个世界,则都已是中千。 至于其他,譬如朱雀子等人,炼入法宝的世界,经过长时间祭炼,那法宝中的世界,也有中千级数了。当然,同等世界,也有高低之分。伏皇道人已证道金仙,他那中千,已将至极限,触摸到了大千的门槛。而朱雀子等人,则远远不及。 当然,对于朱雀子他们这些将在地仙境界开辟的世界炼成法宝的修士而言,待证道金仙之后,又可再开一方世界。到那时,便自五行完备,一开辟出来便是中千上等级数。 朱雀子这南山图,其中火炁及至于相关火行的后天法则,充沛到了极点。有极其强大的炼化能力。只把那和尚身首分离的肉身投入其中,镇压在火山口下,任凭他法力通神,三五日,至多七八日就要被炼成飞灰。 处理了伏虎和尚,一行人便不耽搁,直奔大熊座而走。 以真仙的伟力,虽则世界树界域距离大熊座遥远无比,光年以亿计,却哪里拦的住?不过盏茶功夫,大熊座便已是遥遥在望。 在那星空之中,一眼望去,血色的巨熊模样,愈发的耀眼,愈发的狰狞。阴阳魔煞血祭阵法,分明到了关键时候。 一行五人,正是望那巨熊之首而走。却恍然间,有几条人影,从侧里走来。 都天真人定睛一看,不禁笑道:“原来是破灭道友!” 破灭魔王,金并。 “哈哈哈,原来是都天道友,久来不见,一向可好?!”破灭道人领着两位魔炁腾腾的修士,便就到了近前,笑道:“哦,还有玄武道友、朱雀道友。这位...是玄炎道友?” 又看向后土氏,微微一怔:“还有巫族的道友?什么时候太一教门与巫族联姻了?” 三十四章 三元星外会破灭 “休得胡言。” 都天子道:“破灭道友也是真仙大能,面皮所在,如何口无遮拦?!” 破灭道人微微一笑,浑然也不在意,道:“几位太一教门的道友想必也是为大熊座而来?” 破灭道人早入了赤混太无元魔尊门下,那还是在世界树界域地球,无论太一教门还是元始魔教,都才蹒跚学步的时候。 那时元始魔教两大魔王,四大魔使,这破灭道人便是其中之一,那时还是破坏之王。自时光流逝,破坏之王修为渐渐深,炼就元神之时,号曰:破灭。 诸般教门之中,太一教门的修士与元始魔教座下的弟子,斗的最多,自然相互之间,就颇为了解。 说来当初太一教门联合元初神庭将元始魔教驱逐出室女座的时候,都天子还曾与破灭道人有过交集,斗法自不可避免。 于是甫一相见,自是唇枪舌剑,你来我往。 都天子笑道:“然也。莫非破灭道友也是为此而来?” “怎的不是?”破灭道人哈哈一笑:“你看那场面。”他指着远处血红巨熊,脸上颇为欢快:“是恁的恢弘,多少生灵魂飞魄散,多少星球破灭成灰,岂非不是乐事?我号破灭,这等盛世,如何甘于人后?” 朱雀子喝道:“你这老魔实在恶略的紧。” “我辈魔道修士,从不遮掩心中欲望。”破灭道人大笑连连:“你等太一教门修士,都是些伪君子。难不成还要以生灵涂炭来批判于我?” 朱雀子闷的一口气,说不出话来。 什么生灵涂炭,朱雀子自也不在意。如有必要,如果对自身修行有好处,只要不污了道心,能做的,她也一样会作。 只是魔道修士格外狠毒凶戾,让人看不过眼,理念不合,仅此而已。 “住口。”都天子皱了皱眉:“今日莫非你破灭道人,要与我论证道法不成?” “看看,看看。”破灭道人嗤笑道:“这些正道修士便是这样,说不过就打,打不过就说,实在令人反胃。” 却道:“自也不是来与你太一教门斗法。” 便道:“吾奉掌教之命,前来一观,不为斗法,只作看客。几位道友不必担心,只当本尊不存在便可。” 都天子闷哼一声,转身就走。 破灭道人自不会跟上,便分道扬镳。 都天子边走边道:“破灭道人至此,想必元始魔教非常重视此事。看来这大熊座,有些玄妙之处...那诸般教门,还专程遣人拦路,我是小瞧了此间之事啊。” “师兄何必多想。”玄武真人道:“掌教大师兄只令我等自愿前来。以大师兄的法力神通,若这里有对我教门大有好处的奥妙,怕也不会只三声钟响了。” “玄武师弟言之有理。”都天真人点了点头:“既如此,见机行事罢。” 后土氏并不开口。 虽则猜测自家巫族与太一教门有联系,但并未证实。此间一些缘故,不好说出口。 至于朱雀子与玄炎子。朱雀子只是来散散心,找找茬,手痒而已。既然教门不曾有明确目的,那就无所谓了。玄炎子则非常沉默。 便就愈发接近大熊座,都天真人这时对后土氏道:“我那几位好友,前时也来行走宇宙,我也不知在哪里。不过他等与这大熊座有些关联,而且此间事闹的太大,以他们的性子,想必不会错过。” 后土氏点了点头。 玄炎真人此时却拿出一块星盘来。 这星盘,乃是教门所制的制式法宝,其中高等星盘,囊括了整个已知诸般教门所在的浩瀚星空,有各大超星系团、星系群、河系,及至于每一颗星球的运行轨迹。 星空是运动的,在大的层面上来讲,每一秒钟,每一个星球,它在星空中所处的位置都会发生十分复杂的变化。 就譬如地球,时时刻刻在环绕太阳旋转。然而整个太阳系,也是运动的,它带着地球在银河系中运动轨迹。而银河系也是运动,乃至于河系之上的星系群、超星系团,都是运动的。 我们在地球上,好像每天都一样,无外乎地球公转自转而已。但实际上,地球的位置,在整个大宇宙中,今天与昨天,已经大不相同。有非常复杂的运行轨迹。 而星盘,便是专门用以定位星球所在位置,而特意炼制的一宗法宝。 这宗宝物,最先是星辰峰开发出来,然后整个教门的修士都在用。 这是勾连宇宙之中的星力,以之准确推算星辰的具体位置。 而且高等的星盘中,每一颗生命星球的名字,都有标示。 玄炎真人作为护法长老,又是真仙大能,他的星盘,与都天子等人一样,都是高等星盘。却见他拿出星盘,法力一催,便开口道:“这里已是大熊座的边缘位置,左近有三颗生命星球。最近的是三元星,有三光年。其余两颗距离都在十光年之外。” 几位真人也都拿出星盘,连后土氏,也自有巫族独特的星空定位宝物,也自拿出来,细细察看。 都天真人看了一番,指着星盘道:“这三元星位置倒是独特,你们看,其处于大熊的右眼处。乃是这血祭阵法的阵眼之一。” “师兄的意思,是去三元星看看?” 朱雀真人问道。 “既然最近,又是阵眼,自要去观摩一番。” 玄武子附和。 后土氏这时道:“三元星的确是个阵眼位置,我巫族刑天氏的一位兄弟大概正在此处。” “三元星既是阵眼,必会是矛盾节点所在。”都天子收起星盘,道:“大熊座毕竟在名义上是有主的地盘。那法真子三圣秉持天一真君前辈的名讳占了这座超星系团,此时自也不敢坏了天一真君的名头。诸教门血祭大熊座,三圣不会视而不见,必定要解开局面。那么阵眼,就是关键位置。如果我所料不差,这三元星,必定有一番争斗。” 后土氏点头道:“都天说的不错。三元星位置很重要,是有数的几个阵眼之一,他们至少调遣了五尊以上的天仙到这里来主持血祭。用意就是为了防备三圣。” 这一行人,原本若是顺利,却是会穿过室女座,才会抵达大熊座,方向是霍戈斯星那边。然而灭霸等拦路,于虚空中战了一场,出来之后,方向就已经偏离,甚至南辕北辙。于是竟就到了三元星附近。 也不知是天数如此还是怎的。 三十六章 九幽葫芦金蛟剪 说时迟,那时快。只电光火石,亿万分之一个弹指,一尊能在宇宙绝大多数的地方横行无碍的天仙和尚,便已是了了账。 法真子这一出手,引起连串反应。那余者六位天仙只觉汗毛耸立,元神警兆连连,想也不想,便有一大片法宝飞出,随即各显神通,把法真子与纯阳子、纯元子罩在其中。 随即就见有三尊天仙头也不回,直奔星空而走。另外两尊天仙,也要撕开空间壁障,就要跳入其中。 唯有那巫族刑天氏,竟是怒吼咆哮着显出了巫族真身,有数十万里广大,却抡起一口大斧,当头就是一劈。 这一劈杀,端端竟把一座恒星系,都劈作了两半! 法真子面色稍显严肃,他诛杀那和尚,原本要先与纯元子、纯阳子见礼,并不把其余六尊天仙放在眼里。却不料那六尊天仙如此果断,竟使他有些忙乱。 就要打出元清神符,施展神通,却哪里快过纯阳子? 就见纯阳子嘻嘻一笑,从怀里掏出一个黑漆漆的葫芦来。 这童儿拔了葫芦嘴,抓起葫芦,对准漫天法宝、诸般神通,及至那劈杀而来的巫族刑天氏,及余者五尊就要逃走的天仙,口里叫了一声:“收!” 那能毁灭无数恒星系的伟力,竟在尚未完全爆发出来的一瞬间,仿佛被一只大手拿捏住,迅即缩小,化作一粒粒光点,汇成一道流光,没入葫芦嘴里。 那显出巫族真身的刑天氏、那半只脚都已经跨入虚空的天仙,那已奔出星空几个光年的人物,皆被镇住,随即不由自主,滴溜溜原地转了半个圈,被吸的一边缩小,一边奔葫芦嘴而来。 纯阳子兴高采烈:“黑葫芦终于开张喽!” 纯元子白了他一眼。 两个童儿多年伴随真君身侧,要说法宝,无论品质数量,都是一等一的。真君每每炼出法宝,第一经手的,必定是两个童儿。若被他两个看上了,当然就是他们的了。 这九幽黑葫芦便是纯阳子手中其中一件。也无甚大能为,就一个收,一个炼。无论法宝法术还是神通,乃至于人畜生灵,只揭开葫芦嘴,道一个收字,若得修为不能抵挡,又无有厉害法宝护身,就要被收入其中。葫芦中的九幽神火,一时三刻,就把法宝炼废,把人炼成飞灰。 只可惜这许多年来,两个童儿在第一大千,没人与他炸刺,没人与他死斗,不曾发挥伟力。只平素拿来玩耍,或收些石子儿子类,炼作玩乐。 因此纯阳子才说这葫芦终于开张。 一旁法真子看的眼馋,只道是跟在真君身旁,果然好处多多。不过看看自己手中元清神符,却也平衡了。 这元清神符,伟力当绝不差于九幽葫芦,甚至妙用更甚一筹。 那六尊天仙级数的人物,身不由己,被葫芦拿住,就要吸入其中。正当此时,星空深处忽然飞出一面宝镜,那宝镜神光四射,竟是破了葫芦玄妙,将六尊天仙截拿下来。 纯阳子手中葫芦一震,葫芦盖登时合上,却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冒出火来,清脆大叫道:“是哪个!?” 原以这九幽葫芦就要开张,却不料半道上杀出一面宝镜,这让纯阳子分外也不爽利。 纯元子哼了一声,摊开白嫩嫩的小手一抛,却抛出一把金灿灿的剪子。那剪子迎风见长,化作两头交缠在一起的金龙,猛地朝那星空深处就是一轧! 咔嚓一声脆鸣,火光迸射之间,却就见到一尊金灿灿的宝塔正好被那金龙轧住。 这一轧,就在那宝塔上轧出两道深深的痕迹来,轧的那宝塔金光暗淡,悲鸣不止。 “金蛟剪!” 一声清喝,就有一粒宝珠飞出,与那金蛟剪磕在一起,好歹把宝塔从金蛟剪下救了出来。 随即又有一面小旗,青翠欲滴,旗面招展之间,与那宝珠合力,似要困住金蛟剪。却见金蛟剪左冲右突,咔嚓咔嚓轧个不停,竟是把那小旗轧出几个豁口,随即安然而出,落回到纯元子手中。 于是那四件法宝的主人,四尊真仙级数的大能,终于在星空中显露出来。 就见一人,仙风道骨,身着紫边八卦道袍,是个青年模样,他一招手把宝镜召回,连带六尊天仙,也自落到他身旁。 又一人,魁梧英挺,身着战袍,颌下黑须,面有威严,正手托金塔,面露肉痛之色。 再一人,不佛不道,似佛似道,身子颀长,头顶一粒宝珠,垂下道道青炁,熠熠生辉。 最后一人,乃是个女修,眉宇之间碧色莹莹,神色温**中多有恼怒,正心疼无比的抚摸小旗,脸色异常难看。 “你们又是哪里来的人物!” 纯阳子、纯元子,及法真子三人,皆遁光一闪,来到星空。 纯阳子大声叫道:“这几个坏蛋搅了我与师妹玩耍乐趣,罪不可赦,快快交出来,让我炼死他们!” 那四尊突然出现的真仙各自交换了一个眼神,为首那仙风道骨的修士打了个稽首:“贫道阐教紫云子,见过三位道友。不知两位小道友从何而来,姓甚名谁?此间或有误会。” 纯阳子神气非常,昂着小脑袋道:“吾与师妹乃是第一大千世界天一真君座下童儿,吾纯阳子,吾师妹纯元子是也!” 那紫云子一听,登时怔滞片刻,眉头微微一皱,心下连连转动同时,也与其余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天一真君座下的童儿? 难不成... 四人心中,同时咯噔,跳了一下。 紫云子沉吟半晌,正又要说话,突然虚空咔嚓裂开,一尊壮硕的汉子从中跳了出来,叫道:“是哪个坏我巫族大事!” 竟是个真仙级数的巫。 “是我!” 纯阳子叫道:“你又是哪个?!” 那巫族的汉子闻声望去,忽然就是一呆。就见他挠了挠脑门:“小孩,你是哪家的?你家大人怎么让你跑出来坏自家大事?!” “自家?” 纯阳子一愣,摸不着头脑。 三十七章 元始元初相继来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纯阳子与纯元子尚未反应,一旁的法真子却看出了一些端倪。 他凝神来回扫视,从巫族大汉至纯阳子、纯元子,发现这三人隐隐露出的气机,竟有些根源上的相似之处。登时之间,心里不禁闪过一些若隐若现的明悟。 忍不住开口道:“师兄、师姐,且感应那巫族气机...” 说着话,还把目光,在紫云子身后六尊天仙之中的刑天氏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此前交手,是电光火石,些许旁枝末节端端都也忽视。现在才发现,果然那刑天氏身上的气机,也与纯阳子、纯元子根源相似。 两个童儿得了提醒,皆是微微一怔。 待回味过来,不由得交换了一个眼神。纯阳子开口叫道:“你那汉子,莫非是第一大千出来的人物?我怎的不曾见过?!” 巫族的真仙,连带那刑天氏,也愣神了。 一时间好像脑子里有道灵光闪过,却抓之不住,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倒是旁边的另外几尊真仙,也看出了一些根由,一时间各有心思。 正当此时,一声大喝粗声粗气,远远传来:“大兄!” 一干人等心中一动,联袂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齐齐望去,只道是不速之客。只那巫族真仙面露喜色:“老三也来了!” 便就见五条人影自星空中来。 说话的,正是巫族后土氏。 随同一道的,不是太一教门都天子等人,又是何人? 巫族真仙一把将天仙级数的刑天氏拉到身边,两人迎上前去,与后土氏捶胸拍肩,打的咚咚响,一时间兄弟之情,是其乐融融。 原来这突然出现的真仙级数的巫族,也出身后土氏,与随同都天子等人一道的后土氏,乃是兄弟。一个是老大,一个是老三。 巫族之中,最重血脉,父子兄弟情谊,比那凡俗之人,还要更甚许多。 至于天仙级数的刑天氏,按血脉辈分,却是两位后土氏的晚辈。 三尊巫族的汉子旁若无人,自叙血脉兄弟叔伯之情,让周遭不少人物皆觉有些尴尬。倒是都天子,乐呵呵的,他最喜这般情义。 都天子等人突然驾临,使得当场情况,变得愈加复杂。 那紫云子等人识得太一教门的修士,见他等到来,哪里还不知道阻截失败?一时间心思浮动,有些焦躁。 而法真子则疑神疑鬼,不知这太一教门几尊真仙突然来此,又是怎个打算?莫非也是看上了大熊座不成?虽则传闻太一教门与天一真君相善,但天一真君并不曾与法真子说过此间事,也由不得他不犹疑。 至于纯阳子与纯元子,此时正好奇来回打量。 与巫族气机相似,让他两人心里本就好奇,这时又来了太一教门的修士。尤其其中玄武真人,还曾与纯阳子动过手,纯阳子一眼认出,与纯元子道:“就是那个家伙,我要吃他一个果子,他都不让。” 分明还颇有怨气。 至于当场复杂形势,也不知两个童儿是不曾察觉,还是浑不在意。 待得那巫族汉子叙了兄弟叔伯情义,那后土氏老三又与老大和刑天氏引见了都天子等人,转过头来,这才回到原本模样。 那后土氏老三,有个名,单称一个虎字。亦即名为后土虎。那老大,则单称一个石字,自为后土石。 一番见面过后,后土石这才问道:“老三,你不是拦截...” 这话没说完,他大如铜铃的眼睛瞟到都天子等人的时候,后土石粗糙的脸上露出一抹尴尬之色,却也不停,道:“怎的就跟他们一道来了?” 后土虎抓了抓脑门,三言两语,把此前之事道明:“都天说他觉察我巫族气机深感熟悉,道是有几位好友,与我巫族相类,我怕打错了人。” 都天子一旁呵呵的笑,只朱雀子撇了撇嘴——还打错了人,能打的过么? 后土石却深以为然:“有道理。咱们巫族情义深重,朋友是不能打的。” 这话直接。 这时玄武子开口了:“那远处两位小道友,后土兄弟你看,是不是熟悉?都天师兄口中说的几位好友,与那两位小道友,乃是同门。” 言罢玄武子与都天子道:“师兄,那两位小道友,其中一位,误会之下我还与他斗过法。却是识得。” 都天子并不识得纯阳子,闻言不禁道:“哦?” 玄武子道:“便是那男童,乃是第一大千世界天一真君座下的道童,号曰纯阳子。” 都天子笑了起来,点头对后土虎道:“若真如此,看来贫道不曾猜错。我那几位好友,正是天一真君门下弟子。” 又道:“天一真君开辟第一大千,与太元界相邻,许多年来,多有走动。难怪看到后土道友之时,忽觉熟悉,却是耳濡目染了。” 后土石与后土虎这时终于摸清其中脉络,但更多疑惑,又自心头生起。 后土石皱着眉头道:“那天一真君门下的弟子,怎的与我巫族气机根源类同?” 怎么也是想不通。 “必有血脉关联。”后土虎沉吟道:“不妨先看看,若能当面请教天一真君最好。” 这几人说话,也不曾遮遮掩掩,自是周遭广大星空,无人不知。让那诸般修士,皆心里有些烦意——你那巫族认亲,还认到战场上来了,可曾把我等放在眼里?! 正当此时,又有一声,如霹雳破开星空,刚硬直接:“我道是都天子道友怎的来此,原来是来认亲的。” 正好就见破灭道人带着两尊真仙,从远处而来。 那破灭道人浑然没有顾忌,哈哈大笑道:“我原本在一旁看戏,原以为是一场好戏,没想到头来是这般模样,实在让人失望至极。” “道友此言差矣,”与此同时,一朵神光绽放,又有几尊大能从远处踏空而来,为首一人,面如玉冠,身材高大,穿着一身华贵威严的袍子,背后有六对光翼灼灼生辉,他淡笑道:“这宇宙本就薄弱,如何经得起诸位道友厮杀?我辈修士,顺天应人,打打杀杀,实在不该。” 三十八章 血祭之法只试探 “你这神棍,改行已久,还是这般作态,无端令人恶心。”破灭道人可不怕他,嘿嘿笑道:“顺天应人?顺的是我的天,应的是我的人,其他诸般,我管他去死?” 原来倏忽即至的,却是元初神庭的人物。 为首那人,正是元初神庭初创之时,太始道人元初天帝折服的十二翼天使,现为神庭九天应元天尊,主杀斗攻伐,竟有真仙圆满,初窥金仙的境界。 元初神庭的天尊甫一出现,自是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元初神庭实际上与许多教派关系都不算太差,但也不算太好。 不算太差,原因在于,元初神庭的目标,与仙道教门有巨大的差异。元初神庭的行为宗旨,是梳理天地法则,抹除对天地不利的,弘扬对天地有益的,以此来达到亲和宇宙本源,从而掌控天地法则的目的。 而仙道修士,则在于一个‘我’字。 元初神庭更注重凡俗的秩序,而仙道教门,则不在意凡俗的秩序。 而不算太好,也有缘故。元初神庭的壮大,会影响到仙道教门资源的获取。元初神庭说是一个仙道教门,实际上是仙道和神道的完美结合,只不过他们并不在意生灵信仰罢了。有香火也好,无香火也罢,因为他们的目的,是直接向宇宙获取权柄,而不是通过攫取生灵的根性来获取力量。 因为理念和宗旨的缘故,在任何一片区域,仙道教门和元初神庭都可以同时存在,但仍然有矛盾。元初神庭对凡俗的影响力,比仙道教门要大,许多凡俗中有地位有功绩却没有仙道根性的人,在身死之后,有机会在元初神庭封神,成为元初神庭梳理天地的一份子,或是山神土地,或是河神城隍。这些人物,在凡俗之中,有很大的影响力,会帮助元初神庭宣扬威名。 而元初神庭的成员,也不单单是这一类人物,这种死后封神的,只在少数。多数仍然是招收弟子,一般是土地城隍这些元初神庭的神灵,发现了好苗子,就招揽至麾下,先观察一段时间,如果合格,就层层推荐,最终成为元初神庭的一份子,得传功法,修成神通。 这一类,才是元初神庭的根基所在。元初神庭是外围神,而核心仙的存在,所以把他称之为仙道教门,并无不合适。 因为元初神庭神灵遍地,因此他们在搜刮弟子和资源这方面,就会压制住仙道教门。二者之间的主要矛盾,就集中在这里。 譬如早期之时,元初神庭与太一教门和元始魔教,都有极深的合作。在太一教门和元始魔教的地盘上,有元初神庭的神灵,而在元初神庭的地盘上,也有太一教门和元始魔教的别院。 不过后来,随着元初神庭的壮大,在招收弟子和搜刮资源方面,三个教门产生了矛盾,于是合作关系就逐渐疏离。至今虽然还在合作,但却约定了一些规矩,用以限制元初神庭。并且在太一教门和元始魔教的核心区域,再也没有了元初神庭的神灵。 但太一教门和元始魔教能够与元初神庭定下诸般约定来限制元初神庭,那是因为太一教门和元始魔教足够强横。而许多二三流的教门,却没那底气和能力限制元初神庭,往往打落牙齿肚子里吞,实在难受得紧。 实际上,因为元初神庭的行为方式和宗旨的缘故,如今太一教门虽还是仙道第一圣地,但实际上,元初神庭的势力,已经开始超过太一教门。 当然,这势力,说的是其掌控地盘的大小。至于高层人物,还是太一教门更生猛一些。 太一道人的仙道第一人,并非是说着玩的。 一代弟子中第一个证道金仙的伏皇道人,也不是土鸡瓦狗。 九天应元十二翼天尊的到来,使得在场的形势,显得愈发的复杂。这让紫云子等人有种事情脱离掌控的感觉。他们明明早就计较妥当,也遣人拦截,但该来的,还是来了。 太一教门、元始魔教、元初神庭,这三大最具有代表性的教派先后到来,让紫云子等人心里都提了起来。 说来紫云子等人自也有不忿之心。 无论是阐教,还是佛门,无论是昊阳教,还是万灵教,他们现在的地位,与在盘古力宇之时,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这种落差,令人实在不甚爽利。 但也是没办法的事,三大教派先立下根基,占了名器气数,又不缺法门,他们这些后来者,暂时也只能跟在后面吃灰。 这些狗屁倒灶就先不说。真正让紫云子感到为难的,还是纯阳子和纯元子两人的身份。 这两个道童既然是天一真君随身的童子,他们此时却自天外而来,那天一真君呢? 这才是最让人感到棘手的问题。 天一真君自是神通广大,只看这两个童儿,窥一斑而见全豹,童儿都是这等强横人物,那天一真君,又是何等强横? 这还不说,关键是此中的因果。紫云子非常清楚,他们能在这方新宇宙中立足,根本原因就在于天一真君。任何一个转世而来的人物,都欠了天一真君莫大的因果。 至于天一真君与鸿钧道祖之间的约定,大多数人是不知道的。即便是知道,那也是天一真君和鸿钧道祖之间的因果,一码归一码,不能混杂视之。 若天一真君此时现身,他们该怎么办? 如今竟有些骑虎难下的模样了。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紫云子身旁,托着金塔的威武人物,此时非常镇定。他虽然法力神通,大略是几人之中垫底的存在,但要说果决,除了巫族,怕就数他第一。 “诸般事宜,都是上面决定的,紫云道友,你我只管做好自己的事。” 紫云子与那女修和颀长修士各自对视一眼,不禁齐齐颔首。 “天王言之有理。” “如今这血祭之法,已是夭折。”那头顶宝珠,身材清瘦颀长,非佛非道的修士抬头望穿虚空,看到血色巨熊正在逐渐暗淡,缓缓开口道:“接下来该如何行事,怕是要按兵不动,按捺等待...” 三元星作为血祭之法的重要阵眼,被纯阳子和纯元子搅破了局,阵眼被破,血祭大阵不攻自破,自是夭折不提。 “不忙。”紫云子淡淡一笑,与托塔天王笑道:“这所谓阴阳魔煞血祭法,实也粗陋,不过是第一层试探而已,你看...” 就见那大熊座心腹位置所在,猛然一道炽白霸道的神光冲破星宇,竟把一方超星系团里里外外,全然照亮通透! 三十九章 俯仰之间真君闲 前文有言,大熊座超星系团形似一头悠然漫步的巨熊,而三圣界的位置,则在巨熊的背上。就似乎巨熊托着的宫殿。 从不同的角度去看,三圣界在大熊座的位置不一样。上下四方,若从上下来看,三圣界对应着巨熊的心口位置。而从左右前后四方来看,三圣界却在巨熊的前胛上。 在各方势力许多真仙聚于三元星,形势显得愈发复杂的时候,就在大熊座真正心口处的一座星系中,一道炽白的光柱,携着霸道无比排斥一切的凛冽气机,贯穿星宇! 这一道光柱,就似乎一根燃烧着火焰的铁棒,狠狠的插入巨熊的心口,向上直抵三圣界,向下穿透而出。 在这一瞬间,这一方广大以亿光年计的超星系团,被钉在当处,戛然而止。 超星系团在宇宙中已是星域格局中的极大单位,恒星和行星组成了一座座恒星系,一座座恒星系组成了河系,一 座座河系则构筑了星系群,许多星系群按照一定规律的运转,形成了超星系团。一切都是绝对运动的,超星系团在宇宙中,也在沿着它们自己的轨迹运转。 这一道光柱,却将这座超星系团定住。 星空中天体的运转遵循着宇宙的法则,要定住一座超星系团,便要承受住超星系团运转法则的反噬。这等伟力,几乎等同于背负一座超星系团,而宇宙中的超星系团,它的质量,超过了一般的大千世界。 金仙都不一定能背负起一座大千世界——天一真君这等人物,毕竟是少数,不能以常理计。 这道光柱冲天而起,定住大熊座的一瞬间,周遭十亿光年范围之内的星空,都产生了巨大的震动。这一瞬间,不知道多少生灵化作飞灰。 超星系团的运转,在整个宇宙层面来看,似乎很慢。但实际上,一座超星系团,它每一个瞬间,不知要运行多远的距离。其中含有莫大的力量,而要使得这种力量戛然而止,产生的冲击,什么星球都承受不起。 三元星外,那诸多真仙,在这一瞬间,抬眼齐望。 随即皆面露骇然之色。 法真子面色登时铁青铁青,一下子想起天一真君的嘱托,背后不禁冒出一片毛汗来,当即立刻传音纯阳子、纯元子:“差点坏了大事...师兄师姐,我来时师尊吩咐,请师兄和师姐不要理会三元星,立刻前往熊心恒星系!” 又传讯道:“法灵子此时当已至熊心,师兄师姐至时,自知该怎么做!” 纯阳子和纯元子一听,都不由皱了皱眉。 纯阳子嘀咕道:“师尊的吩咐你都能忘,真厉害!” 却拿出一只幽幽小船来,与纯元子遁光一闪,遁入船中,那船眨眼就已消失不见。 法真子长长的出了口气。 不是他厉害,而是的确差点忘了。真君的吩咐,自不敢忘。但之前这三元星形势变化,让人眼花缭乱,一时间专注精神于此,果然忽略。 说来此时纯阳子与纯元子虽走,他仍是忐忑。万一慢了半拍,坏了真君大事,该如何交代? 纯阳子和纯元子的离开,一时间竟未引起注意,一则作的隐秘,二则那诸般仙家皆被那光柱伟力震慑,三两个呼吸不曾反应过来。 等诸般仙家反应过来之后,才发现不但纯阳子和纯元子不见了,连法真子也离开了。 于是又一窝蜂,往熊心星系奔去。 如此这般恢弘场面,既已搅入其中,不去看看,实在不甘心,也显得胆怯了。 ... 法灵子早前得了真君吩咐,持了真君的龟书,先与法真子、法明子一道同行,至半道,原本是要分开,盖因他得真君吩咐,却是要去熊心星系,却不料遭到阻截。 法真子因三元星事急,又要将真君嘱托告知纯阳子与纯元子,于是以法明子、法灵子二人拖住阻截的真仙,先行了一步。 法明子与法灵子二人,则与那阻路的真仙斗了一阵,借法宝之力,法明子将两尊真仙引开,法灵子这才脱身奔雄心星系而走。 熊心星系,顾名思义,是位于大熊座心口正中的恒星系。 法灵子到了熊心,以真仙感应,自是察觉到这座恒星系有些诡谲之处。但哪里去理会? 直望那当中恒星而走,落在恒星之上。 然后抛出龟书,转瞬就已是杳无踪迹。 只在片刻之后,这一座熊心星系,十余颗星球,以那恒星为中,各自爆发出炽烈霸道,排斥一切的乳白光芒,并在恒星处汇聚成巨大的光柱! 与此同时,熊心恒星系所在的这一条河系,每一座星系,都有炽烈的光柱爆发出来,几个呼吸之间合而为一,成就了那一道贯穿星宇的霸烈光柱。 三圣界。 天一真君赵昱缓步走出真君殿,来到悬岛边,俯首下瞰。 在他混混沌沌又深邃无边的眼睛里,大熊座这座超星系团的一切,都展现的淋漓尽致。 他看到熊心星系所在那座河系,其中每一个星系,无论是否有生命星球的星系,都有一点白芒绽放。在那白芒的深处,他看到一些人影,这些人影狂热至极,一个个跪伏着,祈祷着,他们身上点燃了第一点白光。 他们,是这些白芒的原点。 这些人影,有穿着神袍的神棍,也有道装的修士。 他们都失去了自我,奉献了根性,成为了傀儡。他们的生死,不由己,他们的一切,都在别人的掌握之中。 真君不禁轻叹:“倒也省了清洗的功夫。” 光柱冲起,甚至动摇了三圣界,使得这座组合起来的中千世界,都微微晃动起来。真君跺了跺脚,三圣界登时稳如泰山。 天一真君神色悠然,似并不在意这一切。 那些造就熊心河系如今模样的,尤其那些道装的修士,真君早知底细。原来还稍稍吩咐一句,使法真子等人清洗。然世易时移,还不等法真子清洗开始,此间事就爆发了。 但无论怎样,无论三元星汇聚了多少仙家,有多少势力参与。无论这大熊座多么的千疮百孔,潜藏着多少心怀诡谲的人物,真君都浑不在意。 蝼蚁耳,翻掌即灭,何须在意? 四十章 镇元大仙访真君 天一真君是在等,等着他早就想要诛灭的人出现。 棋子已经布下,罗网也撒开,只等人来入彀了。 不过熊心系的患处尚未爆发,要等的人还未出现,却有个令人意想不到的人物,来到了三圣界外。 赵昱微微一怔,抬起了头。 三圣界外,星空之中,有一位云淡风轻的中年道人踏虚而来。这位道人仙风道骨,浑身上下弥漫着一股子清炁,其神色温和,双目恬淡,脸上挂着微笑,给人一种异常亲近的感觉。 那道人俯瞰三圣界片刻,微微一笑,躬身打了个稽首:“天一道友果然在此。贫道镇元子,请见天一道友。” 这声音飘飘渺渺,落在三圣界中悬岛之上。天一真君闻言,怔了怔,笑道:“竟是镇元子道友,贫道神交已久,快快有请。” 便见镇元子自天而降,落在悬岛之上,又稽首道:“真君,一向安好?” 赵昱伸手一引,笑道:“殿中说话,道友,请。” 镇元子端是大名鼎鼎。 若只一个名头,或许真君会有所猜测,但也不会太过在意。关键是此人修为深不可测,分明已臻至太乙金仙。方今之世,虽则仙道大盛,但太乙金仙,仍是凤毛麟角。 若非那真正的镇元子,何人又能有此能为? 地仙之祖,镇元大仙。 长生不老神仙府,与天同寿道人家。 人参果增寿延年,大地书镇压万方。 曾在紫霄宫听道,也在弥罗宫论玄,神通广大,法力无边! 好一个地仙之祖! 赵昱也不曾料到,这位地仙之祖竟已悄无声息转世而来,此前竟连一丝音讯也无。还以为这位大仙早已陨落在盘古力宇无量量劫之中。 而此时忽至,让赵昱猜测颇多。 两人联袂入了真君殿,分宾主落座。 镇元子笑道:“贫道见宇宙烽火酝生,劫数将至,等闲逃脱不得,只好入劫而来。贫道此番转世,孤家寡人,也不曾立教,也不曾收徒,只望见一条大道,悠远深邃,端端不敢怠慢,只潜心修行。然则贫道也知,此番劫数,乃是定天数之大劫,逃之不妥。若作那龟缩,也料不定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真君闻言,不禁深以为然:“道友此言大善。此劫定天数,席卷宇宙,概莫能逃。” 镇元子颔首:“贫道转世,乃是托了道友的福,思来想去,便打算去第一大千寻道友,作个商量。眼下天机混沌,道友又是神通广大,贫道猜不到道友踪迹。却也是天数使然,让贫道遇到了道友座下的高徒,这才有所猜测,于是便来这三圣界,见道友果然在此。” 真君心念转动,镇元子话一说开,果然就有所感应,知晓大仙非是扯谎,便点了点头:“道友仙姿,贫道仰慕已久,若知道友前来,必是扫榻以待。不过以贫道之见,道友寻我,怕也不是个佳妙的选择。” 镇元子抚须长笑:“此言谬矣。道友听我道来。” 就听大仙笑道:“且不论道友于我有大恩,我不愿与道友敌对相见。单说此时宇宙诸教形势,在贫道看来,道友才是最好的选择。” 一番客气之后,终于说到重点。 如镇元子、真君这般人物,说起正事,几不会拐弯抹角。 就听镇元子道:“太一道人乃此方宇宙仙道第一人,仙道开辟,功莫大焉。若说那至高至尊之位,何人有望,太一道人乃是第一。” 真君微微颔首,侧耳倾听。 镇元子道:“然则好事多磨。太一道人虽则神通无量,但那尊位只一尊,人人都要,自要一番好斗。太一道人立在明面,天下皆敌,一个疏忽,莫非陨落?” 真君反问:“道友竟是这般看法?太一道友危大机深,那赤混魔尊又如何?” 镇元子摇头:“贫道也知那魔尊,却也是个神通无量的人物。然则魔道注定肆意,虽是宇宙一面,却非是执掌天道的人选。” 镇元子话中之意,倒也是在理。 魔道肆意妄为,若那魔尊得了至高至尊之位,魔道坐大,其他诸般教门,哪里还有生存余地?必定又是个天下皆敌。 “道友此言虽然在理,但以我只见,那诸般教门,也是土鸡瓦狗。”真君笑道:“太一道人与那赤混魔尊,我闻早有恩怨。然则自太一教门与元始魔教崛起以来,这两位可不曾动过手。反倒多有默契之处。二人既皆天下敌,难道不会联合在一起,先镇服了其余人等,再来一分高下?” “太一教门与元始魔教皆势大无边,况且还有个元初神庭,这三教,早前可多有默契之处。稍稍一个聪明人,哪里不会想到先联合起来,扫平鱼虾,再来一决胜负?” 听了真君所言,镇元子点了点头,仍是笑呵呵的:“世易时移,这至高至尊之位,谁都想要,分分合合,或敌或友,也在情理之中。此间皆变幻莫测,看之不清。然则贫道来寻道友,只因一事也!” 他笑道:“我只知道友与鸿钧道祖有约定,而不知太一道人、赤混魔尊与鸿钧道祖有约定。” 一句定江山。 千言万语,都不及这一句让人心安。 何等人物,才有资格与鸿钧道祖定下约定? 如果这等人物都不让人放心,还有什么人,能让人放心? 镇元子历来稳健,或者说历来习惯冷眼旁观。在那盘古力宇,除开其尚未孕育而出的第一次龙汉量劫,后来几次大劫,都不曾参与其中,自保之能,可见一斑。 此番劫数,分明与那龙汉量劫一般无二,乃是定天数之劫,他逃之不开,只能参与。以其稳健之性,自是全盘考虑通透,才选择了天一真君。 他能转世,托了真君之福。但这不是决定性的原因。 真君与鸿钧能照面约定,这才是他最看重的一点。 太一道人号称仙道第一,可也不曾与鸿钧照面。赤混魔尊号称横行无忌,也不曾与鸿钧照面。唯有这天一真君,才是与鸿钧作出约定之人。 赵昱闻言,微微点了点头,却又反问:“知晓贫道的,不止道友一人。盘古力宇转世而来的,其中大能不计其数。然则如今这些人物,要把这大熊座毁了,与贫道作对,道友却反其道而行之。莫非那昊天、陆压等道友,都昏了头不成?” 四十一章 天一真君奔玄牝 “非也,非也。” 镇元子摇头笑道:“非其不知,盖因不可为也。” 随后便说出理由:“那几位道友,神通广大,老谋深算,哪里不知其中奥妙?不过是因其贪,因其势耳。贪那唯一至高至尊之位,虽渺茫,却心存侥幸。只道是那太一道人何许人也?赤混魔尊何许人也?道友你又是何许人也?他等历经一宙,原是身处高位,自是心高气傲,不愿人下。自不让之。势者何来?其下诸多门人弟子,有那中坚骨干者,不敢奢望唯一至高,却都看着至尊圣位,明里暗里,或有意或无意,都推动着几位道友不得不向那唯一尊位看齐。若那几位道友此时便表露出无意唯一至高至尊之意,怕是转瞬之间,势力就要崩塌。” 镇元子说完,笑呵呵的看着真君。 真君默然片刻,点了点头。 镇元子说的不错。人因其势而大,却也为势所动。就好比那地球历史之中,宋祖赵匡胤陈桥兵变,黄袍加身。便是他无意如此,也不得不如此。从龙之功,何其大也? 大势推动之下,便是神通广大如昊天、如来、陆压这般人物,也得小心翼翼。 否则他等那座下诸般大能,眼见其首无意唯一至高,自是看不到圣位临头,怕是掉头就要去投奔其他势力。圣位之诱惑,其大,无可计量。 这是非常简单的道理。譬如太一道人若成就此方宇宙道祖,那这方宇宙所能承载的圣位,绝大多数怕是都要落在太一教门的弟子身上,如何能便宜的其他教门甚至敌对人物? 鸿钧座下的圣人,不都是他的弟子么? 难道鸿钧不计前嫌,把乾坤魔祖的弟子捧上了圣位? 大势之下,又心存侥幸。你那太一道人,什么玩意儿?我等历经一宙,底蕴深厚,难道没资格奢及道祖尊位? 两厢一加,便成了这番局面。 镇元子几句话,就把此间奥妙,说了一个通透。 真君微微叹息:“道友照见入微,实在令人佩服。不过道友怕是想岔了。贫道无意那道祖尊位,倒教道友失望了。” 却哪知那镇元子微微一笑,道:“我不知道友志向,然则我有一言,道友听完再说,如何?” 真君看向镇元子,片刻颔首:“洗耳恭听。” “贫道得元始天王盘古真人造化,这才孕生而出。那许多年,想方设法不沾因果,不涉大势,只隐居勤修苦练,却到头来,终归不见圣位,不入混元大罗。好教道友知晓,此吾之执念,万劫难消磨。吾不问道友志向,也不管道友行事,只得一句:道友若有所需,只管一句话,贫道风里来火里去,绝无怨言。吾只求道友证道之后,能予吾一个机缘,以慰生平。” 这话已是掏心掏肺之言。 那镇元子说到此间,竟是眼眶泛红。可见其执念之深,实在令人惊叹。 赵昱闻之,也不禁为之动容。 好片刻过后,真君赵昱才叹道:“道友之心,我已知之。也罢,既然道友都说出这番话,我若再推辞,实在不该。贫道便在这里,给道友一个承诺:若得有那一日,必定给道友一个交代!” 镇元子闻言,竟须发皆张,哈哈大笑,一时老泪纵横:“吾曾有一友,也得机缘,却身死道销...吾友,吾友,吾见证大道之时,你且观之!” 真君默然。 良久,镇元子收摄心绪,道:“有一事,须得告知真君。” 真君赵昱看他。 镇元子道:“我自转世以来,证就天仙之前,多在宇宙游走,只为找个顺心如意的道场。待我证就天仙之后,便才于那玄牝界中,寻了个去处。这许多年来,都在其中苦修。最近一些时日,那玄牝界,及至其下起源秘境之中,多有嘈杂,我自悄然观之,倒是看到一些隐秘。” “哦?” 此言一出,赵昱不禁正色。 玄牝之地,乃是主物质宇宙一切存在的出生之处,与主物质宇宙,似连实隔,谓之一界,倒也不差。赵昱也曾去过玄牝界,还是许多年前,追杀吞星之时。只不过并未在那玄牝界中停留。 当时还想着抽些时间去看看,搜刮一些宝物。 不过这许多年来,大略忽视,便耽搁下来。 此时听镇元子这么一说,心里不禁一跳,就想到许多。 就听镇元子道:“玄牝乃宇宙初生之处,起源秘境则更是宇宙孕育之所。我因修行所需,便在那玄牝界濒临起源秘境进出之处,立下一处隐秘道场。这许多年来,多见几尊先天神灵进出来往,却也不频繁。然则近些时日,却有一尊神道大能,在那玄牝界中奔走来往,其行异常,令贫道心生好奇。” “可是那一神教无上帝主?”赵昱忙问道。 镇元子点头:“然也。正是那无上帝主。此人来往奔走,偶尔入那起源秘境,我不曾跟入。那起源秘境之中,有两道隐晦气机,令人心生警兆,必定是两尊伟力无边的大能,我暂时不能敌。于是只看那无上帝主。却见此人在玄牝界选了九处危机重重又隐秘无比的所在,于其中作了许多手脚。我不知其缘故,也不愿平白招惹此人,因此并未详查。” “然则,今日场面。”镇元子说着,指了指三圣界之下,道:“那气机,根源分明是这无上帝主,怕是此人于玄牝界中所为,与此相关。” 许多年前,大熊座三圣便搬出了天一真君的名号,如今天一真君就在这三圣界,其关联之处,一眼便知。镇元子想到此节,自是将那玄牝界中所见所闻一一道出,倒是给真君好生提了个醒。 真君闻言,心念转动,笑道:“道友此言,真真是来的及时。” 顿了顿,道:“我意往玄牝界走一遭,这大熊座之事,交给道友处置,可好?” 镇元子微微一笑:“敢不从命?” 言罢,两人齐声大笑。 真君这才道:“此间大熊座,我已布下罗网,如此这般...道友只依计行事便可。” 镇元子颔首:“真君布置周详,必无疏漏。好教真君知晓那九处位置所在...” 四十二章 无上帝主现身来 定住大熊座贯穿星宇的巨大光柱,将浩瀚数以十亿光计的幽暗星空,照耀的如同白昼。 熊心恒星系所在河系的每一座恒星系,每一个星球上,一神教的教徒、还有一些道装修士,在这一瞬间奉献出了他们的一切。 在炽烈的白光中,他们化成了灰烬。 连带这一座河系之中所有生命星球上的一切生灵,都成为了过去。 白光愈发炽烈,就如同千百万亿颗恒星聚集在一起,散发出无量无尽,排斥一切的光辉。光柱愈发浩大,其上,似就要把三圣界顶飞起来,然那三圣界,却如海中磐石,不动不摇。 其下,穿透无尽星空之后,却没入虚空,消失不见。 这一条光柱,上下如一,唯中间,亦即是那熊心恒星系所在,却鼓胀膨大,就如同一条铁棒中间穿着一只圆球一般。形成一个巨大的光球,那光球无限制的膨胀起来,呼吸之间,把个熊心恒星系吞没,随即周遭恒星系,一一遭了毒手! 便是片刻功夫,一座河系已成了历史。 远远看去,就好像巨熊的心口,在发光,而且愈发的耀眼。 无论是三元星过来的许多仙家,还是其他方向而来的仙家修士,皆瞠目结舌的望着那巨大的光球,个个心中充满了疑虑。 “一神教这是在作甚?” 都天子皱紧了眉头:“莫非要毁灭整个大熊座不成?” 那光柱的气息,如此的赤果,一神教的味道,就好比那茅坑里的屎尿一样,是如此的清晰。 紫云子等人皆面沉似水,一个个目光闪烁。 正当此时,冥冥之中,有莫大危机降临,诸仙家修士个个心生警兆,忙不迭展开神通,后退不止。亿万分之一个弹指的功夫,环绕在光球周围附近星域的修士,退了个一干二净! 忽然一道强横无匹的气机,从那光球中迸射出来,横扫星域。 隐约之间,只看到那光球之中,一尊巨神拔地而起。 “天一真君!天一真君!” 嚣狂的喝声自光球而出:“本神今日就要掀翻了三圣界,毁灭了大熊座,让你颜面扫地!” 轰! 光柱几作实质,轰然顶杀在三圣界下,星宇中仿佛一个霹雳,只震的这方十亿光年的星空摇摇欲坠,比海啸疯狂亿亿万倍的震波携着凛冽霸道的白光,四面八方横扫出去,只一个瞬间,整个大熊座已空荡荡一片,所有的星球星系,都化成了齑粉! 然则让人惊讶的,却是那三圣界,却完好无损! 光球中的巨神暴怒连连:“天一,天一,本神知道你就在三圣界!滚出来!” 轰轰轰!!!! 不知那巨神施展了何等神通,一道又一道,接连轰杀在三圣界上,似乎片刻之间,就要把三圣界打成虚无! 当此时,一卷土黄土黄的图录自三圣界中飞出,呼吸之间变作无穷广大,垂下道道黄炁,把个三圣界牢牢护在其中。 就见那三圣界微微一沉,轰然竟把那光柱压下了几分! 然后一尊高冠青袍的中年道人,自三圣界出,立在那图录之上,垂首俯瞰:“无上帝主?” 那光球之中,果真是无上帝主。 无上帝主见那道人,却不识得,不禁微微一怔:“兀那道人,你又是何人?莫要乱趟浑水,免得坏了性命!若是识相,乖乖闪到一边,否则别怪本神不给颜面!” 那道人哈哈大笑,却俯瞰指着那无上帝主,嗤笑道:“你道你是何等一尊人物?横行无忌,贫道也要让路?可笑!” 却见那道人跺了跺脚,只听得嘎吱嘎吱的响声,那图录裹着三圣界,又压下几分,竟把那光柱压的膨胀起来,连带那无上帝主,都不禁弯了弯腰! 无上帝主虽强横,但在镇元子眼中,却不过如此。 无上帝主原来是神道第一,有堪比太乙金仙的层次。然则自仙道大盛,许许多多的仙家如雨后春笋,真仙金仙,层出不穷,尤其如死亡、永恒、湮灭这等人物,都改旗易帜,修了仙道,那无上帝主如何还能免俗? 却又穷尽心思,去修仙家道法,到如今,竟修的个不伦不类。神不像神,仙不是仙。反倒把自己弄了个骑虎难下,神通不曾见长,正是尴尬之处。 这等能为,在镇元子眼中,反倒不如他纯粹为神之时。 看似修成了法力,却浑然无用,反倒掣肘了他神力的伟力。 无上帝主也是无奈。 他自修神道,成就堪比太乙金仙的层次,却进无可进,多年卡在瓶颈,已照见死路。而以其神性,一神教之神性,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排他性强到了极点,比之那先天神灵,更要不甘人下。 加之一直以来,仙道与神道之间的敌对关系,仙道对其防范之深,可想而知。 又曾与太一道人等多有矛盾。 由是虽穷尽心思,搜刮法门,却不得最合自身的法门。又无人引导,又怜惜一身神力,犹豫不决,不肯转化,于是才得了一个不伦不类。 不过无上帝主非同寻常——或者到了他这样层次的人物,没有一个是寻常的。自也多有计较,暂且不提。 镇元子此时坐镇三圣界,天一真君早去了玄牝界。那无上帝主动手,镇元子初时看不明白,只道这人或疯或狂,不像个冷静的。 大喊大叫,跟个疯子似的,实在令人耻笑。 但转瞬之间,镇元子却想到了许多。 他不禁目光环视,把这周边星域的许多仙家都看在眼里。虽然隔着距离以许多光年计,但在镇元子这等人物眼中,就是隔着无尽的时空维度,也同样如掌上观纹。 看到那一张张各有所思的脸,瞬即之间,就看透了许多人的心思。 那诸般仙家,虽多有真仙天仙,却在镇元子眼中,什么秘密也藏不住。 结合许多信息,元神推演,便明白了五六分。 于是只在一句话的功夫,镇元子心里,就有了底。 却微微一笑:“大略如此。” 心思动念,却打出一道讯息,穿透时空维度,不知到哪里去了。 然后才对那无上帝主道:“我便来试一试你!” 四十三章 玄牝界危大机深 太元界。 太一道人自坐关中醒来,睁开双目,缓缓起身。 “有事须得我亲自走一遭。” 道人对圣母道:“湮灭师弟随行,永恒师弟坐镇世界树界域。圣母代我于此掌控全局...” 说到这里,太一道人传讯,片刻之后,永恒、湮灭,及伏皇道人一并来到座前。永恒湮灭二人,前时才得法门,体悟中正是如痴如醉,此时被太一唤来,颇为有些不甚爽利。 太一笑道:“事将至,无奈将两位师弟叫来。湮灭师弟随我一道,往那起源秘境一行。永恒师弟便去终南山,坐镇世界树界域...那世界树界域之根基,先天灵根世界树,毕竟是永恒师弟所有...” 两位道人无奈,知晓太一道人唤他等出关,必非小事。只得把体悟大道的心思暂时压下,应诺称是。 太一又对伏皇道:“待为师离开之后,你便尽其教门弟子...” 说话之间,拂袖一道圆光术,却是一方星域的星图。 太一道:“一神教这颗毒瘤,也该到飞灰湮灭的时候了。其所在星域,虽与我教门太一域隔着两个超星系团,却也无伤大雅,你且令教门弟子,前往伐山破庙,把那一神教根基,连根拔起。” 说到这里,又叮嘱道:“此番赤混道友与元初道友,想必也会分上一杯羹,我三家三分一神教。须得注意,暂时能不起冲突,便不起冲突。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然若人犯之,十倍报之。” 伏皇心里有数:“是,师尊。” “至于夹在当中的这两个超星系团,你自区处便是。” 言罢拂袖,挥退了伏皇,又对圣母道:“此间事,圣母代我掌控。若有变数,还请圣母出手。” 太冥圣母微微颔首。 于是太一道人便与湮灭道人离了太元界,穿过通道,入了宇宙虚空,消失不见。 随即,太元界中,钟声六响,许多潜修弟子闻声出关,至教门大殿,片刻之后,三五一群,皆自离太元界,入多元宇宙去了。 ... 天一真君赵昱离了三圣界,以其脚程,不久便到了玄牝界。 那玄牝界仍是当初模样,一片片浩瀚烟霞一望无际,瑰丽万状,绚丽多姿,无穷无尽的本源之炁在这里浩荡,正是那宇宙初生之处。 真君到时,正看见一团至阳之精自玄牝界烟霞之中孕育飞出,情不自禁微微一笑——这一团至阳之精,也不知道能造就多少颗恒星。 玄牝界的状态,表明了宇宙的生长状态。如果玄牝界仍孕育喷涌精华,便说明宇宙仍在生长状态,若得一日这玄牝界再无所出,那便预示着宇宙已是成熟,或要走向陌路。 玄牝界的绚丽,让人沉醉,其道妙,蕴含造化。然则到了赵昱这样的境界,能让他动容的,已经不多了。除非突然冒出一件先天灵宝,乃至于至宝,否则皆能淡然视之。 循着镇元子的消息,真君隐匿行迹,在那云霞之中穿梭,好一会儿,在一处烟霞深渊前留驻了脚步。 俯首看去,那烟霞深渊,不知几多深。盖因其本源之炁浓重,消磨削减神通伟力,使得真君这等人物,也看不透其中奥妙。 只看到那深渊之中,隐隐雷霆阵阵。有淡淡的天威,从中弥漫而出。 这里,便是镇元子给赵昱的九处位置之一,也是镇元子窥到无上帝主作手脚的地方之一。 那深渊的深处,竟传来一些危机,让赵昱心中生起一丝丝警兆来。 玄牝界玄妙无比,是一处宝地,也是一处危地。如这深渊这样的地方,在玄牝界数之不尽。其中因本源之炁碰撞,引动宇宙本源天威,孕生出种种危险,有的地方,便是大罗金仙,也不敢小视。 而且这玄牝界虽然是绚丽烟霞组成,然则若不遵循烟霞本身的轨迹,在烟霞中胡乱穿梭,往往会迷失方向。便譬如这深渊,两侧皆是若有似无的烟霞,休要以为,勿须从深渊口入,直接从两侧烟霞穿梭下去便能抵达深渊底部。 实则不然。 若穿入烟霞,待从另一头出来,必定到了另一个陌生的地方,而绝非是深渊的底部。 玄牝界乃是宇宙初生之处,这里的时间和空间较之于主物质宇宙显得极度混乱。太乙金仙的伟力可以在这里保住自己不受影响,却还没有那个道行,能梳理这里的时空。 一个不慎,就南辕北辙,不知相去几多远。 由此可知,无论当初的吞星,还是如今的无上帝主,其选择此处藏身或者作些布置,是多么的明智。若当初天一真君诛吞星之时,没有先用神光罩,没了牵引,必定找不到吞星,从而白费力气。 不过这玄牝界中的危机,虽则令人小心翼翼,但大多数,却不被赵昱放在眼里。 就见赵昱脑后庆云吞吐,一口大鼎滴溜溜一转,便悬在头顶,垂下了道道玄光。 乾坤鼎。 有这尊先天至宝护身,如眼前这深渊,对真君而言,也不过等闲。 实则就算没有这尊先天至宝,若是小心一些,也未必有什么危险。否则那无上帝主又有何能为在这底下作手脚?他可没有先天至宝。 虽则有危机,也有警兆,但并不严重。 赵昱毕竟肉身强横,就算是硬抗,最多也是受伤,要杀他,可不容易。 以至宝护身,赵昱悠悠踏入深渊。 那深渊之中,种种异象。先是一层淡淡的红霞,有侵蚀神魂的力量。若得等闲人物,便是真仙、金仙,没有宝物护身,没有护持元神的神通,怕也要吃一番苦头。 不过这层红霞,倒也是一桩宝物。若能取之,炼就一些针对元神的宝物,对敌起来,必有奇效。 不过赵昱却不看在眼里。 这层红霞,对他没有任何威胁,便是撤了乾坤鼎,这红霞也破不开他肉身,更遑论伤及神魂了。 专修肉身的大能,必定要修的灵肉合一。要伤神魂,必先破肉身。如若不破开,一切休言。 红霞深厚,怕是以光年计,过了红霞层,便是一层紫霞,这层紫霞,却是炽热难当。赵昱细细一看,分明这紫霞,是至阳火炁显化而来! 这等至阳火炁,实在烈性的紧。赵昱从乾坤鼎玄光之中,伸出手去,拿住一团,细细品味过后,又丢了出去。紫霞火炁,实也凌厉,若说烈性,自比红霞强横,但红霞伤人,无形无迹。二者相比,倒也不分高下,各有玄妙而已。 法宝级数的宝物,在这紫霞之中,一时三刻,怕就要被炼成渣。 四十四章 心疑惑天机混沌 自红霞起,一路向下,有十余种色彩的云霞,构筑出了这深渊危险的外皮。这等外皮,对天仙是致命的,来多少死多少。真仙若有好宝物,有大神通,倒也勉强能够抵挡,金仙便就不怕了。 至于赵昱,浑然不当回事。 过了各色云霞层,下面便是漆黑一片。 隐隐有道道玄光在其中穿梭。 赵昱步入其中,那玄光仿似找到目标,成群结队杀来,如飞蛾扑火,撞击在乾坤鼎垂下的玄光上,却连一丝丝波澜也掀不起来,瞬息之间大片大片的泯灭。 这等玄光,如同一口口凌厉的飞剑,整个这层漆黑的区域,就如同数以亿万计的飞剑组成的杀阵。这些玄光,每一道的凌厉,怕都不差于上三品法宝全力爆发的伟力。 无数玄光合击,湮灭一片又生成一片,无穷无尽,天仙稍稍多留驻盏茶的功夫,也要被杀的汗流浃背。 而这,非是这些玄光的杀招。 似有灵智,那无量玄光见奈何不得赵昱,竟两两相合,千道合成百道,百道合成十道,十道合成一道,竟生出一缕缕细丝来,那些细丝每一道的威能,都能轻易诛杀天仙,伤及真仙。 若无穷无尽铺天盖地,真仙必定饮恨此处,金仙也讨不得好。 然则对赵昱,仍然只是等闲,破不得他神通,破不开他肉身,全然也是无用。 穿过这层区域,赵昱微微驻足。 其下,却是一层看不到深浅的雷云。其中阴阳二炁碰撞,霞光异彩之间,雷霆阵阵。一道道比星球还粗大的雷霆,化作各种生灵形象,在这里纵横来往,穿梭不休。 有雷兽,咆哮阵阵震天地。 有雷灵,变幻万千藏行迹。 或刚烈者,或阴柔者,正是阴阳俱全之处。 那诸般雷霆显化,最弱的也有堪比天仙级数的气机。最强者,比金仙还要强几分。 然则若只这般,赵昱也不会放在眼里。 端端其中弥漫的天威,才是让赵昱忌惮的地方。 天威,乃宇宙本源之威,天道之威。若不证道大罗,跳出时空命运长河,寻常修士,对天威几乎没有反抗之力,一旦天威浓重,只得束手待毙。 这里弥漫的天威,比那地仙渡劫证道天仙之时的天威,要浓重无数倍。 便是赵昱,修的无上功法,炼成无上神通,也等闲不敢以肉身去接如此浓重的天威伟力。 他微微叹了口气,只道是许多年修行,原也有些自傲,毕竟已是金字塔顶端的人物,却才发现,自己仍是如此脆弱。 却便不再停留,乾坤鼎护身,漫步雷云之中,道道雷霆,种种雷兽,无量雷灵,齐齐杀来,携了天威,狠狠轰击在乾坤鼎玄光之上,却也只得激起一丝丝涟漪。 片刻之后,赵昱穿过雷云,眼前豁然开朗。 却就见那下方,有一座阵法。 那阵法,看似不伦不类,有仙道痕迹,也有信仰神道的痕迹。呈六芒星状,当中一点白光,隐隐有个人形盘坐。而那气机,分明与无上帝主,别无差异。 赵昱以乾坤鼎藏身,一直注意隐匿行迹,只是这一路下来,不知那层层阻碍之中的响动,是否令那阵中人形警惕。心里斟酌几分,赵昱不动不弹,一眼扫过那巨大的阵法,却闭上眼,细细推演起来。 一炷香的功夫,赵昱睁开眼,露出一丝明悟, 这阵法,在赵昱的推演之下,暴露出其玄妙之处——这座阵法有牵引之妙,但不完整——这是一座牵引大阵的一处阵眼! 联想到镇元子所言有九处,赵昱心里便有了底。 却也不禁暗暗纳闷:“于这玄牝界布置阵法,要起到效果,怕是这无上帝主满副身价都投进来了。然则其于玄牝界布下这牵引大阵,又是什么计较?此时此贼,当是在大熊座,与玄牝界又有甚联系...” 赵昱连连掐算,却天机一片混沌,看不清其中脉络。 赵昱只好按捺下来,转念想到:“待我看过其余八处,再来计较!” 却就转身要走,又顿住脚步,念头一动,摸出一颗紫黑紫黑的圆珠,烙下一缕烙印,悄然将其藏于那阵法边缘,这才转身离去。 ... 大熊座。 镇元大仙法力无量,神通无边。又是个再世重来的老怪物,举手投足,种种神通法术,是信手拈来。这一动手,就把那无上帝主打的狼狈不堪! 而且出乎意料的,镇元子每一次出手,都掀起巨大的波澜,全然也不收敛。 须得知晓,如镇元子这等人物,除非生死关头,或是重创无以为继之时,才难以保持入微。否则即便同等级的敌手,打将起来,也是云淡风轻。 打个比方,譬如天一真君与镇元子斗法,就在一颗小小的星球上,甚至不会激起一丝灰尘。 因为他们不会浪费一丝法力,所有的法术神通,都凝聚在一点之上,全部针对敌手,而不泄露分毫。 可眼下这状态,实在令人费解。 然则无上帝主虽被镇元子压的抬不起头,被打的头破血流,却心里狂喜。反而反抗的更加激烈,叫骂连连。 周遭远处星空之中,许多仙家愈发远离。 “这位前辈便是天一真君?” 这是许多仙家看到镇元子出手的第一个反应。 在这里,即便是都天子等人,实际上都没真正见过天一真君的面目。真正见过真君面目的,也只有第一批转世而来的那些人物。昊天至尊、陆压道人等。 然则他们皆不在此。 于是便产生了一些误会,让这些仙家以为,镇元子就是天一真君。 果然镇元子伟力无边,把那堪比太乙金仙的无上帝主打的抬不起头,这也让人更加确定,他就是天一真君。 唯有太一教门几位,尚且有些疑惑。 天一真君当初追杀吞星之时,曾路过终南山。但因真君法力无边,太一教门的弟子,看不透真君面目。但隐隐一些气机,却有所感受。 分明眼前这尊压着无上帝主揍的道人,气机分外陌生,从没见过。 远处两尊大能交手,愈发激烈。举手投足,毁天灭地,整个一座大熊座,都全然被余波震成了虚无。而且余波愈发浩瀚,逼的这些天仙真仙,不得不一退再退。 此时,越来越多的仙家汇聚在外,他们无法参与这等伟力之间的争锋,却不妨碍他们从中汲取一些道理。 正此时,都天子身旁的后土氏两兄弟,及刑天氏的巫,似乎感应到什么,齐齐回头。都天子也有所感应,回过头来一看,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对巫族三人道:“我所言几位好友到了。” 四十五章 问因由只道盘古 “都天道友,些许时日不见,一向可曾安好?” 来者岂非正是天柱子与太白子二人?! 天一真君座下,第一大千诸般修士,如今皆已出世。除天柱子等四大弟子,余者数以千计。不过宇宙广大,千余修士于其中无异于大海之中一滴水。 便是天柱子等四大弟子,也于半道分开。明英子与南离子作伴而走,而天柱子与太白子则一道同行。 稍前时,他师兄弟二人正在大熊座旁侧一座星系游历,此间莫大动静,自是觉察无疑,于是连忙赶来,正好遇见都天子一行。 当初天柱子等人入世游历之前,去往太元界拜访,是时都天子尚在闭关精研阵法,并未照面。不过太元界与第一大千毕竟邻里,在那之前,多有走动,如都天子这等人物,自然少不得与天柱子等人相交。 故人见面,自要一番寒暄。 都天子哈哈一笑:“前日里出关来,得闻第一大千世界的道友皆入世去了,贫道心里也是静极思动。正好掌教有些事,于是我与玄武、朱雀两位师弟师妹及玄炎护法便走了一遭。” 说到这里,他话语微微一顿,道:“倒也是机缘巧合...有一桩事,大略还要两位道友来印证一番。” 两人说话时,天柱子与太白子的目光,已在后土氏和刑天氏三位巫族身上连连徘徊了数次。三位巫族也自一般无二,上上下下正在打量这两位修士。 各自神色之中,是连连变幻。 都天子等人看的清楚,不禁面含微笑。 太白子眼神微凝,目如剑芒,却看着三位巫族,与都天子道:“都天道友有何事要与我师兄弟二人印证?” 太白子性子使然,历来口气强硬,多有锋芒,盖因所修大道之故。无论都天子还是玄武子等人,都多有知晓,因此也不在意。 都天子笑着示意道:“这三位道友,乃是巫族后土氏、刑天氏的道友。此前稀里糊涂,差点斗起来,我恍然察觉,巫族的道友一身气机,竟似熟悉。细细一想,竟与第一大千世界的诸位道友,多有根源相似之处,未免误会,于是...” 都天子将此间事一一道来,最后道:“却也不知,第一大千世界的诸位道友,怎的气机根源,与巫族道友类似?莫非有甚关联之处?此事还得说开,免得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 天柱子与太白子二人看着三位巫族,眉头已经皱了起来。 天柱子沉吟片刻,道:“道友说的不错。三位巫族道友的气机之中,果然与我等有一道类似的根源。不过...”他顿了顿,面色也是疑惑不已:“然则我与师弟,及至于我第一大千诸多修士,因师尊之命,皆未曾离开过第一大千,想来不会与巫族有关联才是...” 这时后土石说话了。 这位巫族的汉子中气十足,说起话来洪亮粗犷,话音之中,都带着一种莽荒的味道。 “我巫族有巫族修炼之法,我看你师兄弟二人,修的却是仙道法门。法门不同,各自大道不同,按理说气机当别无类似之处。”说到这里,后土石顿了顿,道:“然则你我,却似同出一源,实在令人费解。” 一旁玄武子微微颔首:“便譬如世界树界域地球,出了诸多修士,然则每个人的气机,皆全然不同。” “然也。”后土石点了点头:“不过有一种可能,在此之外。” “哦?” 众人齐目视之。 “便是我巫族。”后土虎直接道:“我巫族与其余种族不同,盖因血脉烙印出自盘古。我巫族的兄弟姐妹,无论走到哪里,无论形态万千,源自于真灵烙印中的盘古血脉,却做不得假。” 后土石颔首,目光落在天柱子、太白子两人身上:“除非两位道友血脉烙印,也源出于父神盘古!” “不可能!” 太白子喝道:“我等第一大千世界出身,得造化于师尊天一真君。如我与大师兄等半数师兄弟姐妹,皆有沾染师尊血脉,又怎可能是你家父神盘古?!” 此话一出,三尊巫族登时眼目圆睁。 都天子等人也皆面露诧异之色。 半晌,有朱雀子惊道:“莫非天一真君就是盘古真人?!不可能罢?!” 这话让人心中不禁跳了一跳。 元始天王盘古真人,并非此方宇宙人物。然则无论是太一教门的藏经塔,还是天一宫中的藏书阁,其中皆有盘古真人相关。 那可是以一己之力,开辟一方混沌宇宙,造化出六尊圣人,一尊道祖,无尽生灵的无上尊神! 非但是朱雀子,那三位巫族从太白子口中这句话里,又如何不曾有这般联想? 于是愣神,却片刻之后,后土石连连摇头,却指向几多光年之外那两尊正在交手的大能,道:“天一真君并无盘古气机!” 顺着后土石的方向,天柱子与太白子一眼望去,随即收回目光,皆摇头:“这位前辈非是我家师尊!” “其非天一真君?!” 三位巫族又愣神了。 果然他三人,把镇元子当成了天一真君。此时天一真君弟子在畔,自是解开误会,才知晓,竟非真君也。 这下三人,对心中刚刚否定的猜测,多了许多猜想。不禁个个心里泛起了一丝急躁。 刑天氏叫道:“两位哥哥,不如我们立刻返回祖地罢!” 这话说到后土氏兄弟的心坎上了。 这天柱子、太白子,及至于此前所见的纯阳子、纯元子,其隐隐约约的盘古气机,再联系到太白子所言他等师兄弟姐妹传承真君血脉的话,三位巫族一时间恨不得立刻回到祖地,把这个消息告知族里的长辈和兄弟姐妹! 巫族急性子,当下二话不说,只对一干人等拱了拱手,后土石道:“此间事事关重大,我兄弟三人须得回祖地一趟。” 又谓天柱子两人道:“两位兄弟保重,来日再见,告辞!” 三人转身就走。 巫族风疾火燎,倒让都天子等人面面相觑。 朱雀子不禁笑道:“巫族这些汉子,有智慧,直肠子,甚合我意!” 玄武子玩笑道:“不如师姐找个巫族的汉子嫁了?” 朱雀子通红的眉毛一耸,一巴掌就把玄武子拍到天边去了。 四十六章 昊阳噬大能出手 较之于太一教门几位仙家的轻松,天柱子与太白子则皆心事重重。 良久,师兄弟两人对视一眼,齐齐把心中疑惑按捺,却是皆打定主意,来日要想办法问一问自家师尊。 当然,如都天子等人,虽则面露轻松之色,心里也未必没有许多猜测。 若天一真君真与那元始天王有所关联,想必也不是一件小事。不过暂时对他们来说,此事不急。待得回归教门之后,与掌教说一说,如何区处,自有掌教伏皇道人与师尊太一道人作决断。 片刻后,玄武子从远处回来,却正皱眉。 朱雀子笑道:“师弟怎的开不起玩笑了?” 却哪知玄武子摇头,道:“我发现那两位大能斗法,似乎有些异样之处。” “哦?” 都天子侧脸看他:“师弟看出了什么奥妙?” 玄武子凝眉道:“师兄,师姐,你们看。”他指着大熊座:“两位大能斗法,余波铺天盖地,然则除最初之时,那无上帝主第一击的余波之外,余者皆不出大熊座。” 他双目如电,一边瞪视那一道在斗法之中逐渐变形的光柱,一边道:“依我之见,正色那贯穿大熊座的光柱,将斗法余波束缚...不对,在吞噬!” “师兄你看,那光柱在吞噬二者斗法余波!” 都天子心里一动,双目放出神光,不禁细细查看,叫道:“果然如此!” 此时,天柱子与太白子的心绪,也被吸引过来。 两人神通,皆不差于天柱子,甚至更高一筹。齐齐看去,也隐约看出了其中的奥妙。 天柱子道:“两位道友说的不错,果然在吞噬斗法余波!那光柱变形,非但是承受两尊大能斗法之时的直接压力,也有吞噬余波的缘故!” 太白子此时冷冷道:“这二位似皆有各自打算...师尊曾言,以太乙金仙之能,若放开了打,这主层面宇宙空间,都面临重置的危险。但诸位道友请看,他们虽然斗的激烈,但仍有所收敛,只在大熊座范围之内...” “便是那光柱...也不知无上帝主打的是个什么主意。”都天子微微颔首。 几人交谈之间,实则距离两尊大能斗法开始,也不过一炷香的功夫。 整个大熊座,就好像一个吹起来的气球,然则却被束缚,不得胀大。当中那条光柱,如今已经变成椭圆状,不知汲纳了多少斗法的余波,涨到了现在这般模样! 而无论的无上帝主还是镇元子,皆视而不见! 无上帝主打的是个什么主意,镇元子又是什么想法,他人皆不得而知。 片刻之后,那二人斗法,愈是激烈,大熊座这一方星空之中,暗流汹涌,澎湃浩荡,几乎成了一片混沌模样。然而无论何等波澜,皆被束缚在大熊座的边缘。 就似乎一座将要喷发的火山,岩浆滚滚,仿佛下一刻就要爆发! “走走走,这里留的不得!” 无论是天柱子还是都天子,在这一刻,心里都生起了无边警兆。 环绕大熊座周遭的许多仙家,没有一个是蠢蛋,个个争先恐后,施展神通,远离大熊座超星系团。 越过一个超星系团不够,再远离一个,直到那大熊座都望不见了,才隐约觉得安稳。 正此时,轰然一声霹雳,在宇宙中响起! 就见幽深的星空,先是一点白光,瞬即猛然扩散,化作一尊巨大无比的昊阳,自大熊座中心而起,瞬息之间,便将周边星系吞噬! 不过片刻功夫,这尊昊阳已经长大到了一个超星系团那样庞大,其散发的威能,抹杀了空间,搅乱了时间,一切法则在这尊昊阳面前,都似乎失去了伟力! 天仙真仙,唯死而已!怕是也只有金仙级数的人物,才有生还可能! 那昊阳膨胀,亿万分之一个弹指,似就要把周遭几个超星系团,都吞入其中。正当此时,室女座方向升起一卷浩瀚无边的图录。那图录中,有一尊石门,石门上,生死轮转,阴阳交换! 石门轰然镇下,便把个室女座镇在其中,那昊阳被挡在其外,不得寸进! “轮回图!” 都天子等人惊叫道:“是圣母出手了!” 果然是太冥圣母炼就的轮回图! 也只如太冥圣母这等人物,才有神通能挡的住两尊太乙金仙造就的这尊昊阳,而护住室女座超星系团! 与此同时,在大熊座另一侧,与昊阳教接壤的方向,有一面宝镜冉冉升起,宝镜熠熠生辉,无比广大,镜光一照,若有似无,无论何等伟力,一入其中,皆消散于无形! 大略正是昊天至尊出手。 另一侧,临近元始魔教方向,待得那昊阳吞没了一处超星系团,直至与元始魔教星域接壤之时,才有一条长枪冲天而起。那长枪无量量大,如同天柱。其通体猩红,枪头之上,有一点混黄之炁吞吐,散发出令人惊骇的终结毁灭道妙。只那混黄之炁一冲,就把昊阳遏制,不敢在前进一步。 再一侧,又有一方超星系团被吞噬,眼看昊阳就要与元初神庭的星域接壤,随即就见一条二十一节古拙木鞭飞扬起来。那木鞭放出神光,神光一扫,就把个昊阳给阻在了原地。 除此之外,余者方向,再无动静,皆任凭那昊阳吞没,不知多少星系,多少生灵,在这一瞬间,化作虚无。 四位出手的大能,皆伟力无边。然则却不理会与自家教门不相关的星系,任凭吞噬,大略也是存了清洗的想法。如今大劫降至,那一些小鱼小虾,却不能任其浑水摸鱼。无论敌友,此时都有一个默契——先清理了小鱼小虾,再来做过一场,以定天数! 直到那昊阳吞噬了好些超星系团,与其他能够抵挡的势力接壤之时,才相继有宝贝升空。 有一尊大印,印底有‘翻天’二字。 有一卷先天八卦图,隐隐先天道妙隐现。 有一座金莲,花开十二品,佛吟咏唱,万法不侵! 说时迟,那时快。那昊阳吞没星系,光芒愈发耀眼,已是无边广大。许多层次不到的人物,皆心中忧虑,生怕这昊阳毁灭了整个这一层面的宇宙空间,使自己死无葬身之地。 正当此时,忽地那昊阳便开始缩小! 光芒收敛,不过弹指之间,原本被照耀的一个通透的浩瀚星空,竟瞬息之间,重返幽暗。 许多人摸不准头脑,想要上前查看,又看事有反复。于是踌躇不前。 只在那原本大熊座的中心位置,那昊阳化作一点光芒,其中突然冲入一尊道人,正是披着地书的镇元子。镇元子从光芒中冲出来,回头一看,就见那一点光芒猛然一长,倏忽间冲入了虚空,原处只留下一个黑漆漆的洞窟! 四十七章 突袭旨在世界树 大熊座及至周遭十余超星系团,已是杳无踪迹,只留空荡荡一片仿似从大宇宙剥离开来的斑驳破碎时空。那一尊昊阳虽然消失,但留下的创伤,却难以弥补——物质层面的空间壁障,皆作了碎片,一道道巨大的缝隙隔断出一段段不同的扭曲时光,在那些缝隙中,道道乱流碰撞交织,非天仙不能涉足。 镇元子衣袂飘渺,身披地书,脑后庆云涨缩,却一双眼睛,凝神钉住那巨大窟窿,心里在暗暗盘算沉吟。 这位大仙,于那盘古力宇,便就是除开圣人之外最顶端的人物。也是先天所属,本源孕育的先天神灵。虽然算不得早批,却也不是最后一批。有伴生的灵宝地书,堪称先天灵宝之中的极品。 不过此时镇元子手中这卷地书,却非先天所属,而是自转世而来,亲手炼就的后天灵宝,已有上品级数。 此宝护身,虽不说万法不侵,但至少不惮无上帝主。 镇元子神通广大,虽然因转世之故,失了先天肉身,但先天不灭真灵尚在。若以此时比及当初,同等境界,并不差于盘古力宇之时。 盖因重来之后,拾遗补憾,虽则失了先天肉身,然则根基却更加牢固。 此前见那无上帝主疯魔一般,不似个有面皮的大能,镇元子便就有所猜测。如今尘埃稍稍落定,果然便是如此。分明有借他镇元子,或是早前打算借天一真君之手,作一桩大事。 那无上帝主挟裹了昊阳突然冲入虚空,便是佐证。 镇元子看着这窟窿,心里盘算了一个弹指的时间,便就跨步走了进去。 ... 昊阳突然光辉不见,使得这宇宙之中,许多目光,都带着疑惑。 正当那诸方仙家推演算计之时,忽然之间,室女座世界树界域方向,传来一声巨大的霹雳! 端端是此伏彼起! ——那世界树界域底下,忽然一点明光大放光彩,应激而起的,是世界树界域的巨大反应——一层色彩斑斓的毫光将世界树界域笼罩其中,就如同一个鸡子。其上有五道神光,盘桓交缠,如龙似蛇。 分明就是个巨大的封印! “谁!” 暴喝声中,就见一尊巨神自界域中缓缓升起,硕大的头颅覆压天地,垂首俯瞰之下,双目神光暴涨! 却忽地,那鸡子般的封印上,一道炽白的神光瞬间熄灭。那封印本是五道神光为基构筑而成,突然灭去一道,平衡瞬间打破,鸡子咔嚓一声,封印摇摇欲坠! 隐隐一尊昊阳自世界树界域底下的虚空中升腾而起,无量明光万丈爆射! 那俯瞰巨神暗道一声不好,连忙摊开手掌盖亚下去,似要把世界树界域握在掌中! 霹雳! 谁曾想那昊阳轰然炸开,一道道炽白的光如刀似剑,从巨大手掌的指缝中迸射出来,甚至把那手掌,都戳的鲜血淋漓! “无上!” 永恒脸色铁青,一身能为汹涌澎湃,不要钱的抛洒,竭力遏制那昊阳爆炸产生的威能——这一炸,分明这世界树界域,哪里还能留存? 若得如此,待太一道人归来,他自如何交代!? 而此时,那鸡子内世界树界域,已全然属于太一教门的十二个次元世界之中,皆有阵法开启。尤以地球为甚! 终南山毕竟是太一教门最初的祖地,这里有太一道人布置的护山大阵,加之这许多年来,一辈辈修士加固、扩展,使得这护山大阵强横无比。 又有许多修士,化光腾空而起,各自打出法力,输入阵法之中,稳固阵法,不使破灭! 永恒竭力护持,以自身大道,为十二次元世界中开启的阵法加持永恒道意,使得那一座座阵法愈发坚固,有一丝丝不灭韵意。然后便见以地球终南山为中心,十二次元世界余者十一座阵法,迅即连接一体,把各大次元世界牢牢护住,严丝合缝! 说来也是永恒坐镇,若非如此,在那昊阳爆炸的一瞬间,这些阵法尚未连接在一起之时,就要被破灭。怕是瞬息之间,十二座次元世界,无尽生灵,许多修士,太一教门几成底蕴,都要落在这儿! 当此时,那隐藏于无尽高的维度时空之中的世界树,被炸了出来。 封印破灭,世界树显形,已是必然。 然而永恒在这一瞬间,却顾得护持十二次元世界去了,措手不及之下,就见一双大手从那无尽光芒之中伸展出来,一把浩瀚巨大的世界树的树干,就要把世界树往虚空中拖去! “永恒!哈哈哈哈...”无上帝主哈哈大笑:“你这宝贝,今日就要易主!” 就见他拖着世界树,转身就奔入虚空。 永恒哪里追的及?若去追,那昊阳爆炸的余波尚是剧烈,一旦放弃护持,世界树界域必定化作虚无,无法向太一交代。 若不追,这一株先天灵根,怕是就如那无上帝主所言,要易主了! 正在此时,突然之间,一抹剑光杀出,那剑光凌厉无比,有诛仙灭神的奥妙。突然从背后杀来,无上帝主正是得意之时,竟慢了半拍,被这一剑戳在后颈,戳的他大叫一声,差点丢了世界树跳脚起来! 待他转头看来,不禁神色一变:“无限!” 却是个衣袂飘飘的女仙,已有金仙修为,手持一口白晃晃的宝剑,剑光吞吐之间,正杀气腾腾的望着他! 却不是那无限又是何人?! 无上最是识得无限,即便无限转世,面目有异,却那真灵气机,不曾有所改变。多少年的老朋友,说是化成灰认得,也不过分。 无上见是无限,吓了一大跳,待仔细看来,心里不禁暗暗一松:“我早知她已转世,如今才多点时间?何必怕她!?” 无限转世之密,早前太一藏着掖着,不为人所知。但自后来,太一修为愈发强横,顾忌愈少,自不再遮掩。如此,虽不曾宣扬,却如无上等人,倒也是知晓了。 否则若不知无限转世,怕是此次无上计较,还要多加上一重保险。 毕竟无上与无限,可谓大仇。当初一战,无限肉身陨落,镇魂被镇压,无上在其中可是出了大力气的! 四十八章 过往云烟恩怨消 说来巧合。 无限自转世以来,被太冥圣母引入仙道,拜在圣母门下。原本姐妹,成了师徒,也是天数使然。 不过无限真灵分属先天,底蕴尚在,虽则入门较晚,却后来居上,如今业已证得金仙,只在伏皇道人之后不久,比太一座下其他弟子,要高出一层。 无限如今自不叫无限,有个道号,曰:无量。号玄女。 不知其根脚者,多称无量玄女。 无量玄女因其根脚之故,前世记忆被太冥圣母封印,直至于证道金仙,才封印自解,知晓了前世今生。此间复杂心绪,便也不作多言。 前世毕竟是前世,今生毕竟是今生。既已证就金仙,道心坚固恒定,该放下的,自然也是放下了。 无量玄女证道金仙觉醒记忆之后,便在那世界树界域底下的那一层封印空间之中,炼化前世遗留的神魂躯壳。她前世毕竟堪比太乙金仙,神魂躯壳蕴含许多精华,又是同根同源,若得炼化,修为大涨不在话下。 便于那世界树底下闭关已有许多年。 今日正是最后关头,将将把那神魂躯壳炼化完备,一举将自身法力推进至金仙后期,一跃远远超过伏皇道人,成为太一教门一代弟子最强者,正是高兴之时,却哪晓得无上帝主忽然来袭! 无量玄女虽然放下了前世许多纠结,但仇恨却不曾泯灭。眼见竟然是无上帝主,当时就要出手。却又想到自身修为,毕竟不及无上,心思一转,才按捺下来,等待机会。 直到那无上拖走世界树,正是得意之时,才从背后杀出,给他来了下狠的! 玄女手中这一口宝剑并非等闲法宝。其毕竟根脚惊人,又是太冥圣母唯一的弟子,要说修行的资源,自是不用多说。但玄女心高气傲,随身法宝不愿用他人所炼的,即便是圣母。却是从太冥圣母处讨来法门,自己炼就了这一口宝剑。 这宝剑,乃是其根据诛仙剑的奥妙炼就而来,说是诛仙剑的赝品,并不为过。 太冥圣母随在太一道人身侧这许多年,什么法门不知道?诛仙剑阵也是了如指掌。四口宝剑,赝品炼制之法,心里有数。 便让玄女自择,于是选了诛仙剑的炼制法门。才成就了如今这一口宝剑。 自然,这口宝剑不叫诛仙剑,而以玄女自命名之,曰无量灭仙剑!却有诛仙剑诛仙杀神的奥义蕴藏其中。 许多年炼制孕养,无量灭仙剑成就后天灵宝级数,虽则只在下品,却因其诛仙奥妙,怕是等闲中品级数的后天灵宝,也挡不住这口宝剑的锋芒。 这一剑戳去,无上帝主不曾防备之下,竟被在后颈之处,戳出一个血窟窿来! 若得以玄女狠心,一剑戳杀,剑光一撩,非得要把他脑袋给割下来。然则无上帝主毕竟是堪比太乙金仙的神道第一人,亿万分之一个弹指反应过来,神通一展,就把剑光逼退,使玄女未能得逞。 玄女也是忌惮此贼,她虽有金仙后期的法力境界,但道行尚未跟上,何况与无上帝主差距一个大层次。见事不可为,登时退却远处,防备异常。 无上帝主看清是无限,先是一惊,迅即想到无限如今也不过如此,便嘿嘿一笑:“不曾想你也再来过,真是可喜可贺!” 玄女冷笑一声:“怎的,还要杀我一次?!” “嘿,今日暂且记下,待我空出手来,再杀你十次又何妨?!” 却说话之间,无上脚下突然冲出十二点明光,明光大放,构筑成一个巨大的阵法,将无上与世界树笼罩其中。 玄女一看,暗道这厮要逃,连忙运使无量灭仙剑,一道道剑光铺天盖地,要破那阵法。 无上帝主哈哈大笑:“任凭你宝剑凶狠,却也是枉然!” 剑光尚不及身,那阵法光芒一放一缩,瞬息之间,便已杳无踪迹。 玄女只好收起宝剑,却毕竟隐约看到在那阵法消失的一瞬间,还有一道人影也跟着消失了。 玄女连忙搬运元神,勾连法则,推演阵法去向,却就此时,世界树界域内昊阳爆开的余波,终于被永恒道人镇压平复,永恒道人也来到玄女身侧。 玄女止住推演,却凝眉看他,一时间想起当初遭遇,一丝丝恨意又要升起。 永恒道人淡淡一笑:“还要恭喜二妹,如今转世重来,大道在望,可喜可贺。” 当初他六人,包括吞星在内,永恒排在第一,无限排在第二,圣母则是最小。永恒道人称玄女二妹,也是不曾忘却当初时光。 玄女微微一怔,片刻叹息道:“大哥也入了教门么?” 永恒笑着点了点头:“然也...当初也是我们对不起你,如今重归一门,也是天数使然。” 玄女默然半晌:“罢了,我既转世重来,去往一切,便也是过眼云烟。道友,我如今号无量玄女,不再是先天神灵无限了。” 永恒怔了怔,也是叹息:“是了,你非先天无限,吾非先天永恒。吾乃永恒道人。道友,永恒有礼了。” 这一瞬间,过往一切,果然烟消云散。 各自身份,各自地位,皆已不同,想来也是令人心中怅然回味。 玄女笑了笑:“以前我叫死亡小妹,如今我叫她师父。道友是拜在太上掌教门下么?” 永恒笑道:“那你还要称我一声师叔不可。太一师兄道天收徒,我与湮灭,称其为兄。” 玄女失笑:“倒只我小了一辈。” 两人相视而笑。 却就永恒道:“今日之事,你有何看法?我那先天灵根,却是落到无上手中,不知他要作甚?” 又叹道:“也是我入门太晚,不得法门。若早入门哪怕稍稍提前一些,得了法门,早早把这灵根炼化,他也拿不走了。” 玄女笑道:“得失之间,塞翁之妙,谁又知道呢?” 道:“倒是要推算一番,须得知晓灵根往何处去了。” 永恒颔首:“自当如此。” “不必了。”太冥圣母突然降临,道:“此事我已有所猜测,太一早前也略有意料。大兄,你立刻去往玄牝之地,寻太一,襄助于他。玄女,你去寻伏皇,自有要务托负。” 永恒道人微微颔首:“那我便去了。”言罢与玄女示意一下,转身而走。 四十九章 玄牝界大阵牵引 圣母知会了永恒与玄女,便已是消失不见,也不知去了哪里。 玄女漫步虚空之中,只见得空荡荡一片,毕竟走了世界树,使得这世界树界域失去依托,失了一股子贯通时空镇压虚无的道妙。 好在十二次元世界尚存,世界胎膜熠熠生辉,仍是剔透辉煌。不过毕竟失了依托,这十二个次元世界,原本环绕世界树运转,如今暴动虽平复,然世界运转的轨迹却在改变,稍显出一股混乱之态。 原本十二次元世界,只得地球在那主物质宇宙层面,其他十一个次元世界,都在宇宙空间壁垒之外的虚空维度深处。如今去了世界树,地球所在的层面,虽有变化,但毕竟与主物质宇宙层面相连,影响不大。另十一个,因鸿沟合拢之故,却正在向主物质层面靠拢。 大略不久之后,这十一个次元世界就会进入主物质层面,并与地球相连。 是时,地球所在的这方星宇,将会发生巨大的变化。 当然,这对仙家而言,只是小事,不足挂碍。 终归是在太一教门的控制之下。 玄女展开遁光,弹指间穿梭时空维度,已是到了地球。 高天云端,俯瞰下去,整个地球上,正是一片混乱之时。 虽然有永恒道人的护持,但世界树界域的十二个次元世界,并非不曾受到影响。虽然逃过毁灭之劫,却一些震动也是难免。 那凡俗之间,许许多多的建筑在震动中遭了灾,许多凡俗生灵受到波及而身死魂灭。 如今次元世界内的余波正是肆虐之时,时不时那地球表面泛起一阵阵波动,引发许多灾难,或是地震,或是火山,或是海啸。 永恒道人虽平复了昊阳爆炸产生的毁灭性力量,但对世界内的些微余波,却不曾在意。 而一道道光华,此时正在地球表面纵横。那是太一教门的修士。 教门之中,如今绝大多数的强者,尤其天仙以上的人物,都在此前被伏皇道人遣走,前往伐山破庙,瓜分一神教的地盘去了。这地球上,连返虚境界的地仙都没有。单凭化神修士,还无法迅速平复余波震动。 虽然仙家并不在意凡人的生死,但这里毕竟是地球,是曾经的终南山祖地所在。怎么着也不能乱。 否则就是打太一道人的脸。 玄女神色不动,却见她从袖口之中伸出纤纤玉手,双目隐隐神光绽放,只听的啵啵几声,轻轻几个弹指,仿佛拨弄琴弦,那地球表面,一切震动余波,皆是烟消云散。 玄女不曾藏踪,自被发现。虽然那小辈修士不认得她,却能看清玄女身上道袍的样式,正是教门那些证道成仙的大能模样。 自是躬身稽首,一拜不提。 玄女微微颔首,转身便到了终南山上的时空挪移大阵。这大阵毫光一闪,玄女已是去了太元界。 到了太元界,见了伏皇道人,自是一番叙旧不提。伏皇道人于是命玄女往一神教所在星域亲走一遭,责于当场统领局面。 “如今天机混沌,便是师尊也难以算的周全。”伏皇道人如是道:“未免一神教处有些疏漏,还请师妹亲走一遭。” 一神教所在的星域,也是数十个超星系团组成的大型星域。此番无上帝主作为,最终目的是何,还不知晓,但毕竟盗取了世界树。这个过程中,亦即使当时那大熊座熊心系的阵法,乃是许多一神教的信徒献祭而成,其中被侵蚀的天一道场修士只占一小部分,还有些是其他教门之中,被一神教侵蚀的修士,但更多是,还是一神教自己培养出来的傀儡。 虽然一场献祭,折损颇多。但也不能不防那一神教星域之中,还有大能。 尤其在无上帝主突然盗取世界树之后,情况变得愈发复杂的前提下,伏皇道人不得不对此产生一些担心。 此番教门行动,天仙级数以上的人物,去了六七成,余者三四成留在太元界作为镇守。但去的最高修为者,也只在真仙圆满。 加之太一道人、湮灭道人、永恒道人皆去了玄牝界,圣母又另有事作,未免门人弟子遭人算计,伏皇道人不得不请金仙级数的玄女走一遭,至当场主持大局。 而他自己,却擅离不得。毕竟是掌教真人,等闲要坐镇太元界。 玄女自无不可。 当时领了掌教法旨,转身便奔一神教所在星域——无上域而走。 伏皇道人看着玄女远去,却是负手而立,暗叹一声:“多事之秋啊。” ... 玄牝界。 天一真君赵昱一路行来,要一一查看那无上帝主作了手脚的九处险地。然则只在第五处,尚未查看完备,牵引阵法就爆发了。 倒是让真君有些措手不及。 在第五处阵眼位置所在的旁侧,赵昱丢出一粒紫黑的圆珠之后,眼见那阵法之中的人影站立起来,阵法登时光芒四射! 就见其中人影打出一道神光,竟牵引起一条光柱,没入无量深厚的云霞之中,消失不见。 赵昱微微一怔,有些出神。 “真是快的出奇。” 他心里暗道。 原打算将九处阵眼一一看过,埋下一些暗手,如今却只得五处,另有四处尚未来得及查看。 “不过也够了。”赵昱心思转动:“我这一份大礼,无上非得生生受了不可!” 对无上,赵昱是存了必杀之心的。 先不说与无上多有仇恶,单说无上手中的那一块命运石板的碎片,就是赵昱必得之物!吞星因命运石板的碎片而被赵昱满宇宙追杀,最终身死魂灭。无上又如何能逃得脱?! 说来此间事,大熊座毁灭也好,诸多教门蝇营狗苟也罢,及至于无上怎样算计,都不被赵昱放在第一位。命运石板的碎片,才是赵昱心目中,当下最重要的东西。 此前赵昱布下的棋子,实则皆是为此。 只是如今看来,毕竟有些失算。 天机混沌,赵昱的算计,也高明不起来了。 不过既然抓住了无上的尾巴,此番必定让他逃脱不得! 五十章 宇宙缩影本源道 玄牝界与本源秘境实则是一而二,二而一,相互依存的存在。 看起来是两个层次,实则勾连在一起。 一个是孕生宇宙的子宫,一个是孕育宇宙的卵巢。 大抵在玄牝界的中央位置,无穷浩瀚的绚烂烟霞中间,有一个虚实不定的巨大空洞。这个空洞,便是贯通玄牝界与本源秘境的通道。 这条本源通道,非常隐秘。便是天一真君这样的人物,也难以发现。 除非是大罗金仙及以上境界的存在,否则只有本源秘境孕育的先天神灵,才能找到这条通道。至于无上帝主,是因熟门熟路之故。否则以其非先天神灵的根脚,初来乍到,便是在通道旁侧,也只视而不见。 赵昱是第二次来到玄牝界,但并不知晓这条通道。任何人要进入本源秘境,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通道隐秘,还在其次。就算找到了这条通道,要通过它进入本源秘境,没那份本事,也只找死而已。 本源秘境之中的本源炁在这里最是浓重,携着无尽的天威,镇压之力无与伦比! 怕是个金仙到了这里,也要被轻易镇压,至多万八千年,就要被磨灭。至于不曾炼就不灭灵光的真仙、天仙,下场只有一个,来多少死多少。 此时真君头悬乾坤鼎,于云霞之中隐匿,却正是抬头望着那云霞之上的虚空——九道光柱从四面八方射来,在那云霞上的虚空中,构筑出了一个巨大的圆环。 说来长久,实则自那牵引大阵爆发的一瞬间,及至于光环的形成,也只在亿万分之一个弹指。 赵昱双目微微眯了起来——那光环当中,黑洞一般的深处,两道让他感到熟悉的气机,正在迅速显形! 下个瞬间,就见一尊巨神拖着一株郁郁苍苍的大树,骂骂咧咧的出现在光环当中。 “无上...世界树。” 这会儿功夫,赵昱心里许许多多的思绪,终于连成一片,脸上不禁露出一丝恍然之色,却又生出一些疑惑:“这厮取来世界树,又要作甚?” 却见那光环之中,无上并不走出。赵昱正沉吟间,就见那光环忽然坠落,就似乎牵引着光环的九道光柱在用力的拉扯光环,将它从高天虚空之中拉了下来! 光环触及烟霞,突兀之间,竟一个巨大的空洞显露出来。 其中弥漫的天威和浓重的本源炁,让赵昱心头又生出一丝恍然! “这厮要进本源秘境!” 心头一转,赵昱催动乾坤鼎,将自身牢牢护住,不让泄露半分气机,悄然跟随而去。 天威凌厉,未可能当。但乾坤鼎乃是先天至宝,只这本源秘境无意喷涌出来的一些天威,便是勿须乾坤鼎护持,要伤及赵昱,也不容易。最多就搞的狼狈。 但狼狈毕竟失了面皮,就如同此前探查那五处阵眼之时,也多遇天威,赵昱皆是以乾坤鼎护身。不是赵昱害怕,而是不愿失了面皮而已。 况且此乃尾随,不能泄露踪迹,自要以乾坤鼎遮掩。 正当赵昱跟着无上,要步入那本源通道之时,忽然微微一怔,回头一看,正见镇元子披着地书,从高天匿迹落下。 镇元子不曾发现赵昱,盖因乾坤鼎实在玄妙无穷。 赵昱能轻易发现镇元子,实则也是因镇元子从高空现身的瞬间,大略是时空转换的缘故,不查之下,泄露了一丝丝气机。而且镇元子的地书,毕竟是他炼制的后天灵宝,在遮掩气机上,远不及乾坤鼎。 赵昱斟酌了一下,却给镇元子传出了一道神念:“道友,切切要谨慎些。” 镇元子得闻赵昱传神,微微怔了怔,神念勃发,不曾察觉赵昱,心里感叹赵昱神通的同时,微微点了点头。 便就二人一前一后,尾随那光环之中的无上和世界树,进入了本源通道。 这一进入,便是时空大变。 恍然之间,已是另外一幅天地。 入目处,一道道本源之炁显化,如同无数破碎的镜子,其中有一方方位面、次元、小千、中千、大千世界,及至于无量的星系,皆似微缩于这些本源之炁显化而出的镜面之中。 仿佛整个宇宙的缩影。 神奇异常,让人忍不住惊叹。 但这并不令赵昱感到惊奇。这里是本源通道,宇宙缩影的碎片在这里显形,乃是理所当然的事。 通道之为通道,应该是一条狭长而漆黑的地方。 但实际上,这里无边无际。 若非前方那光环引路,怕是进入这里就要迷失方向。 如赵昱这样修为境界的人物,神念都被浓重的本源之炁局限于万里之内。要知道,在主物质层面,便是一座大熊座,以亿光年计的范围,也在他神念笼罩之下! 加之浓重的天威弥漫,形成道道各色雷霆,神念若是探出,一不小心就要被伤及。 在这里,金仙都要成为瞎子,太乙级数的人物,也只好那么一丁点而已。 看着前方那迅速坠落下去的光环,赵昱不禁恍然——难怪无上帝主不出光环,想必那牵引大阵并非只是把他和世界树牵引到玄牝之地,而是直接送入本源秘境。 此前猜测他满副身家都投入进来了,想必定然是真了。 也不知这本源通道有多深多大,就这样下坠,一直下坠,永不见底。在这里时间异常的混乱,也就赵昱这等人物,能将自己隔绝在混乱的时间之外,保持住自己的现在。若得一个弱者进来,怕是被混乱时间卷入,一个瞬间化为飞灰,一个瞬间又变成一粒卵子了。那等欲仙欲死,实在让人感觉有趣。 当然,弱者没能耐进入这里,玄牝界的恶劣环境就能把弱者全部淘汰。 正坠落间,大略是到了本源通道的深处,本源炁显化的镜面显得稀疏了许多,却出现了许多模样怪异的巨兽。奇形怪状不足以形容这些怪物的模样。 但赵昱却看得清楚——这些巨兽游曳在这广袤无边的通道中,追逐着那些本源炁显化的镜面,一片片吞噬。 这些巨兽,毫无灵慧,从它们的身上,赵昱感受不到哪怕一丝丝的灵性。似乎全是傀儡一般的存在。它们吞噬的那些镜面,其中的世界、星系缩影,都是即将走向毁灭的模样。 赵昱大略明白了,这些巨兽是吃垃圾,为宇宙收拾废物的清洁工。或者说,是促使即将毁灭的世界和星系走向彻底的毁灭。 这是宇宙新陈代谢的一种手段。 即将死亡的,就敦促它去死。然后喷孕育出新的世界和星系,以保持宇宙的活力。 那些本源之炁显化的镜面,虽然只是宇宙中的各色世界和星系的缩影,并非实质的存在,但在这里,却能通过影响这些镜面,去促使那些世界和星系产生改变。 五十一章 本源炁变换莫测 真君可以清晰的看到,那些吞噬本源镜面的巨兽,都毫无灵慧,而且气息并不强横。都在天仙、真仙级数以内,没有其下者,也无其上者。 宇宙本源对这些巨兽大略是没有什么要求的,只是孕育造就的一种傀儡,清洁工而已。 越是下坠,巨兽的数量就越多。到后来竟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 隐约就看见前方,有一层浓重的云烟。 但哪里是云烟?分明是本源炁过于浑厚,进而凝结成的罡煞层。 那些巨兽,就是从这一层本源罡煞之中孕育而出。 赵昱看出这些巨兽构造奇异,原也想擒拿一头,钻研查看。不过想想如今正是尾随,暴露不得踪迹,只好按捺下来。 愈是接近本源罡煞,种种压力就愈发强横剧烈。这种压力,不单纯指的是某一种,其中就有五行元磁的味道,一道道五色光华在在罡煞层中喷涌流动。更多的,是来自混乱暴躁的时间和空间,以及针对神魂真灵的奇妙力量。 这一层罡煞之中,几乎蕴含了宇宙本源能够分化的所有的力量形态。 关键是其中天威,浓重到了让人心惊胆战的地步。滚滚七色雷霆之中,还有携着极致毁灭的黑色雷霆和玄妙无可揣测的白色雷霆,以及其中夹杂的一丝丝紫色的雷霆。 那是紫霄神雷! 紫霄神雷威能浩瀚莫测,专是司职天刑,惩处逆天之人。那盘古力宇之中,天庭司职征战、刑罚的雷部天尊,掌握的最高力量,便是这紫霄神雷。 非大罗金仙不可掌此雷! 赵昱看着那罡煞层中一丝一缕的紫霄神雷,竟也有些踌躇了。 那雷是大罗之雷,大罗金仙都伤的,何况他天一真君,如今真实的境界还不及太乙?真君虽然强横,肉身坚固无比,法力神通广大无边,不惧太乙金仙,甚至能战败太乙金仙。然则大罗金仙与太乙金仙,却有更大的质的差距。 大罗金仙是跳出时空命运一切挂碍的存在,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说的就是大罗金仙。一万个太乙金仙,也不定有一个能成就大罗。 成就大罗,是修士的第一终极目标。 至于混元大罗金仙或圣人尊位,那只是极少数几个人有资格展望,不存在普遍性,不列入其中。 对于九成九九九九的修士而言,大罗金仙,才是他们最终的目标。都说圣人之下皆是蝼蚁,这句话放到这里,虽然稍显过分,但大罗金仙的强横,也由此而知。 亏得真君还有一尊乾坤鼎,否则哪里敢来到这里? 以他鸿蒙真身之坚固,若在这罡煞层中走一遭,怕是一炷香的功夫,也要被劈成重伤。 眼看那无上帝主所在的光环已深入本源罡煞,赵昱心知若不追上去,怕就咬不住尾巴了。又回头看了眼不远的镇元子,不禁略略为其担心。 “道友不妨在此稍后...” “真君勿须担忧,此处虽是天威浩荡,然则贫道却也自有手段能够避开。” 赵昱得闻传神,心头一转,也是了然。 是了,镇元子这般老怪物,前世半只脚踏入圣人境界,哪里不知紫霄神雷?怕是早有应对之法,勿须他来担心。 于是微微颔首,转身投入了本源罡煞之中。 这一进入,果然伟力浩瀚,四面八方,无穷无尽。就算有乾坤鼎护身,但看那玄光之外的景致,也不禁使人心头震怖。 这一刻,赵昱不禁想到无上帝主,也不知他作了什么手脚,他那光环,在这本源罡煞之中,竟能如意行走,视那雷霆天威,诸般神力,如同不见。 赵昱心中,自是有了更多猜想。 本源罡煞也是浩瀚无边,进入这层罡煞,便是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入目处,皆是宇宙本源炁凝聚显化的种种伟力。 赵昱吊住那无上帝主的光环,乾坤鼎悬在头顶,玄光丝丝缕缕垂下来,把自己护持的严严实实。 却正行间,突然前方一阵翻滚,明明是五行元磁,却倏忽之间,化作一团雷云,其中分明有紫气袅袅! 赵昱大吃一惊,暗道不好。 这雷云来的突兀,以他的道行,竟然都察觉不到其中的变化。分明亿万分之一个弹指之前,还只一片五行元磁神光,却猛然就化作了雷云。 这一路行来,赵昱皆是躲避雷云,不是害怕那雷霆滚滚,有乾坤鼎护身,丝丝缕缕的紫霄神雷,也奈何不得他。只是雷霆一发,动静就大了,未免被人察觉。 无上帝主穷尽心思玩了这么一出,赵昱相信,这必定不止他一人。对于某些存在,赵昱一直放在心中,一直警惕不曾有半分放松。 那等人物,赵昱如今虽已不甚惧惮,却也不得不小心应对。 雷云滚滚翻腾,突兀壮大,一瞬间弥漫了整个眼帘。让赵昱皱眉的是,雷云遮蔽了无上帝主的踪迹。若说在本源罡煞之上,赵昱的神念还能展开万里,但在这里,直直被压缩百倍,只在百里范围。 这点距离,比他尾随的速度,都要慢无数倍,毫无用处。 一旦失了光环踪迹,没能咬住尾巴,说不得就要被这层罡煞困住! 赵昱心念急转,同时回首去看镇元子。 却见镇元子此时,周身竟裹着一层紫色雷光,那分明是紫霄神雷! 赵昱不由得眼睛一瞪,暗道自己是糊涂了。 也连忙搬运神通,酝酿出一道神雷来,略带紫气,却远不及那镇元子纯熟。 于雷法一道,赵昱也算是精通,这许多年来,屡屡坐关,一身法力神通,也梳理的通透。原以为持之纵横,已是无碍,此时看到镇元子神通,才发现自己在道行上,还差了许多。 想想镇元子原本就是一只脚踏足圣人境界的顶尖人物,如今虽远不及全盛,但许多感悟还在,神通法术施展起来,自比赵昱要纯属如意的多。 “大略是小看了这等人物!” 赵昱心中暗道。 然即便镇元子这类人物强横,赵昱也不惧惮。镇元子有的,他没有,但他有的,镇元子也不定有。相较而言,是各有优势。至于谁强谁弱,打过才知道。 五十二章 施辣手行迹暴露 紫霄神雷虽是号称大罗金仙才能掌握,但毕竟有例外之处。 宇宙之大,都无奇不有,况乎如赵昱、镇元子这等人物? 自不能以常理论之。 镇元子的紫霄神雷神通,精粹纯熟,天一真君赵昱的神雷,却差了许多。但也足够了。 不可力取,却可智取,身化神雷,气息一变,自与神雷一体。两人一前一后,步入雷云之中,果然被那雷云当成了一家人,自是行走如意不提。 赵昱放下心来,加快脚步,要穿过雷云,吊住尾巴。 却哪里料到,突兀之间,这雷云又是一变! 这一下来的更是措手不及! 这等变化,近乎比修士元神念头的变化都要快上一筹,正待二人化作神雷,在雷云中穿梭之时,那雷云竟又一变,化作一层猩红猩红的红云! 这红云不见其态,有形无迹,然却弥漫出一种让人心悸的气息! 赵昱观望片刻,瞬间看出了这红云的来历——这是蚀神煞。 蚀神煞专破元神,若得修士神念、元神暴露其中,便是太乙金仙,一时三刻,也要被这神煞破灭元神,污染真灵,堕入无间,最终烟消云散。 赵昱持乾坤鼎,有万法不侵之妙,自是不惧,但想到镇元子,却又担心起来。 镇元子此来,毕竟为真君之事,赵昱非是无情之人,不能无情视之。连忙回首去看,果真镇元子也是猝不及防,此时眼见雷云变换成蚀神煞云,一时手忙脚乱,一边以地书抵住红云,一边施展神通。 赵昱心头不禁微微一沉。 他不是担忧镇元子挡不住这神煞,镇元子的见识,可比他赵昱广大的多。关键是镇元子因法宝难以抵挡神煞,只能施展神通,必定要暴露行迹! 赵昱连忙转身往镇元子而去,打算将镇元子请入乾坤鼎。 却就在此时,那红云翻滚之间,又是一变,竟化作五色,正是那五行元磁神罡!五行元磁神光凝聚无比,而作罡炁,威能自不同日而语! 不过赵昱却微微放心。 较之于蚀神煞的诡异,五行元磁神罡虽然同样强横,但却更容易应付。 然则还不等赵昱完全放下心来,就见那五行元磁神罡之中,栩栩然伸出一只大手,这手作印,正好找准镇元子,兜头盖面,覆压而下! 赵昱登时间神色大变! 他一路而来,为何遮掩行迹,不露气机,缘故就在这里。 早猜到此间事,非只无上帝主一人所为,自是要防备异常。即便在这本源通道之中,也不曾放松分毫。因为赵昱知道,本源通道虽然险恶,能让赵昱都感到威胁,但对跳出时空命运长河,斩杀过去,抹掉未来,断绝因果,唯我独尊的大罗金仙而言,却又算不得什么了。 不同的境界,应付同样的环境,是截然不同的。 若是大罗金仙,要穿过这条本源通道,那是闲庭信步。因为他跳出一切挂碍,不会受到任何外部环境的影响。时空、因果、命运,一切自然而然的,都无法影响到大罗金仙。 除非有比他道行更高,境界更强的存在,或者天道针对,否则修为境界更低的算计、自然而然的因果、环境,都无法让大罗金仙侧目。 赵昱自忖有乾坤鼎,不惧等闲大罗金仙攻伐,但却没有大罗金仙跳出一切挂碍的特性。所以本源通道会对赵昱产生威胁,但却对大罗金仙,不会产生任何障碍。 就在这念头一转的功夫,那只大手落了下来! 镇元子脸色,已是一片肃然。 对经历过大罗境界的镇元子而言,这等神通,并不显得多么出奇和微妙。但关键是他如今才只太乙金仙,实际的修为境界上,差了一个天差地别的层次。 竟有心无力! 看的清,却难以反抗! 就见地书飞起,放出道道黄炁,作一个华盖,顶在头顶,却被那大手一扫,就扫的四分五裂! 这是堂堂正正的一击,任凭镇元子把那神通看的一清二楚,挡不住就是挡不住! 镇元子不禁心里微叹,端端是虎落平阳,龙游浅滩。 若得转世之前,全盛之时,这等神通,不过小孩子玩意。区区大罗金仙,在他身旁,若无他允许,连一丝法力都动弹不得! 当此时,一口宝鼎横里撞来,玄光微闪之间,只一撞,就把那五行元磁神罡形成的大手撞的烟消云散! 赵昱自旁侧显身而来,却大袖一拂,将镇元子牵引入乾坤鼎垂下的玄光之中。 “多谢真君庇护。” 镇元子道谢,脸上有些自嘲之色。 赵昱望着五行元磁神罡深处,微微摇了摇头:“道友为我的事而遇险,我如何能弃道友于不顾?” “只可惜暴露了行迹...”镇元子叹道。 “无妨。”赵昱摆手:“此贼虽狡诈多端,然我却不惧!” 镇元子看了眼他头顶悬着的宝鼎,眼中闪过一抹笑意。 以镇元子眼光,哪里还看不出这宝鼎来历? 乾坤鼎...女娲娘娘... 虽则将将遇险,他却心中欣慰,暗道自己选择,果然没错。 说来镇元子心中投赵昱,要求的一尊圣位,了却心中执念。但毕竟初投,要说真君一下子就信任他,那是不能。 原本这来袭的大手,虽然强横,但以镇元子的底蕴,也未必破解不开。只是要多施手脚而已。但真君在这样紧要的时候,宁愿暴露行迹,也来救他,让他感到自己所投之人,值得托负。 尤其乾坤鼎,分明女娲娘娘的至宝,却也在真君手中,那么能得到道祖和娘娘的青眼的天一真君,其前途远大,必定无可揣测。 话说那大手一击失利,片刻不见动静。 但赵昱仍是警惕万分。 分明这五行元磁神罡之中,还隐藏着一股莫大的危机! 赵昱感应,果然不错。 就见那神罡翻滚,突然从中落下一块表皮粗糙,却晶莹剔透的石头。那石头不过拳头大小,却滴溜溜一转,化作一方浩瀚山岳,轰然镇落! 只叮咚一声,如珠落玉盘,那石头镇压下来,正好把真君二人压在其下。 乾坤鼎玄光莹莹,只微微荡漾,并不曾被破开,然则却有一股无边无际的力量,四面八方而来,竟所在周边一片神罡禁锢,将赵昱二人,围堵其中! 赵昱催动乾坤鼎,却被那石头镇压,难以动弹! 非是乾坤鼎无力,而是赵昱无力! 五十三章 本源秘境奇且幻 那石头并非等闲之物。 看着粗陋,实则伟力无边,有上品后天灵宝的级数,甚至更甚一筹。大略与那后天至宝,也差不了多少了。 关键是运使这石头的人物,其修为境界,非是赵昱如今所能比拟。 因此,即便乾坤鼎在手,赵昱也难以挣脱那石头的镇压。 一个修为高强,运使的是能全然发挥的近乎后天至宝伟力的宝贝,一个修为浅薄,运使的是只炼化不足百分之一的先天至宝。 虽则性命无忧,却也被镇住,暂时难以动弹。 若得此时,有人从旁杀出,手持先天至宝,说不得能把乾坤鼎轰下来。 赵昱面色铁青,一时颇有失算的感觉。于是诸般手段,齐齐施出,又有镇元子从旁襄助,一起催动乾坤鼎,玄光暴涨,顶的那石头摇摇欲坠,却终是顶之不开。 又有五行元磁神罡变幻莫测,忽而雷云,雷霆阵阵,忽而红云,翻滚诡谲。本源炁冲撞干扰,让赵昱莫可奈何。 竟被困住。 片刻之后,赵昱神色平复下来,乾坤鼎玄光收缩,似不反抗。 就见两人于乾坤鼎下盘膝而坐,各自闭目,似静修去了。 俄而,隐约闻听那本源通道的深处,传来一声轻哼,稍后隐去。 待这哼声隐没,赵昱又睁开眼,望着乾坤鼎玄光之上镇压的石头,眼神变幻,不知在想些什么。 镇元子忽然开口:“莫非要困在此处?” 赵昱摇了摇头:“自是不能。道友放心,莫不若下一刻,这石头就飞走了呢。” 又笑道:“早知就该炼成落宝金钱...这石头看来材质不错,只是炼制手段实在粗陋,又不曾融入天道气运,否则成就后天至宝,怕也有些机会。” 镇元子不禁笑了起来:“道友真个好心态。” ... 无尽幽深而危险重重的本源通道之中,一个硕大的光环,罩着无上帝主,护持着他,迅速穿梭而过。一株葱葱郁郁的大树被他扛在肩上。 本源通道中,种种异象,在他眼前一晃而过,不知过了多久,隐约似一声轻响,便即豁然开朗。 分明一方浩瀚空间,呈现在眼前,此处,便是那本源秘境。 物质宇宙诞生之前的根源,宇宙本源的外相显化。 放眼望去,犹若云海。无穷无尽的本源炁,显化出种种外相,映照出斑斓色彩,把这里衬托的比玄牝界还要绚烂无数倍。 那本源炁俄而变化一番,物质宇宙中的一切存在,生命的,非生命的,都在这里展现。或一方星宇,无穷星辰,继而变幻,作无穷生灵,来往纵横。或宇宙舰队,摇身一变,又作刀枪剑戟。或种种法术展现,又变幻外道科技。 宇宙中的一切,只要是存在的,这里都有显化。上到星河广袤,下到蚍蜉蝼蚁,无所不包。 却也分层次。 那变幻之中,分明有许许多多的修士,已隐约立在斑斓云霞的最高层。 而这些本源炁变幻而成的仙家修士,一个个神色各异,或喜怒,或冷漠,不一而足。若得一个不通仙家修行的人物,在这里,大略会从这些修士和一些法术神通显化的异象上,悟到一些法门。但最多就是皮毛低等法门。 那显化而来的仙家修士,多是飘飘渺渺,尤其最上层的十余尊,皆盘膝而坐,面目模糊且冷淡。不见其展现神通。 光环穿梭而过,种种异象作鸟兽散,重归本源炁,待得光环过去,又重新幻化,无穷无尽。 那光环之中,无上帝主看着这些异象,面上露出异常谨慎的神色。尤其在光环穿过云霞最上层的那十余尊模糊的仙家修士的时候,无上帝主脸皮都绷得紧紧的。 这个宇宙之中,除开少数的那几位,对本源秘境最为了解的,就数无上帝主。 本源炁显化的种种异象,非是虚妄。而是可虚可实,亦真亦幻。还自记得,当初第一次跟着永恒等人进入此处,不明就里的情况下,竟是触怒了那些异象,遭到围攻,差点被打死。 而今这本源秘境之中,本源炁显化异象的危险程度,比早前不知凶猛了多少倍! 要知道,那时这宇宙中的强者,可不及如今多。 尤其那顶端的十余尊模糊人物,那便是这宇宙之中,扛鼎仙道的教派之祖!如今或作太上掌教,传位弟子,或仍是掌握大权,摩弄乾坤! 这些人物,单个拿出来,就能让无上帝主吃不了兜着走。何况此处十余尊皆在? 休言真幻不定,实则在此,本源炁显化而出的异象,其伟力,只比其本尊差了一筹。却又有天威加持,若得与其本尊斗法,谁胜谁败,还说不得呢。 若触及了这十余尊大能,遭到异象围攻,无上帝主怕是竖着进来,横着出去。不,是出不去,飞灰了罢。 好在有光环护持,所过之处,那异象似无所察觉。 待得光环从那十余尊扛鼎仙家异象身边擦过,无上帝主不禁暗暗松了口气。 这本源秘境,玄妙异常。修行体系愈发完善,宇宙中诞生的强者越多,这里就越危险。 无上帝主甚至想到,若再多个几十万年,怕是这里太乙金仙异象扎堆,他都不敢涉足了。 当然,这本源秘境之中,能够显化的异象,实则是有极限的,极限就在太乙金仙。盖因一旦证道大罗金仙,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斩杀了过去和未来,断去了因果和命运,唯我唯一。这等存在,便是这本源秘境,也无法抓住其气机从而显化。 不过按照如今这样的趋势,若无上帝主修为不能更进一步,等到仙道愈发繁荣,太乙金仙层出不穷之时,还真要成为他的禁地不可。 云霞浩浩荡荡,异象变幻无穷,唯独那当中十余尊扛鼎仙道的仙家修士异象,以及几尊先天神灵异象,余者皆无法永恒存在。 这广袤无边的本源秘境之中,天高无穷尽,云霞无极限。云霞作山川大地,天高有雷云滚滚。雷云紫气腾腾,云霞斑驳绚烂。 真个秘境也。 五十四章 互相牵制太一来 光环极尽速度之能事——在本源秘境,时间和空间,是一个一个的点和片段,或者说,每一个显化的异象,所在的地方,其时空,都是决然不同的。 混沌之中,没有时间和空间。但宇宙本源本身,实际上也不存在时间和空间的问题。因为它无处不在,又无时无刻不在。 过去在,未来在,永恒都在。 宇宙有走向毁灭的时候,但那不是时间和空间的影响。而是宇宙本身的发展,到了无路可走的时候,走入了死胡同,自然要重新来过,这便是无量量劫。 宇宙本源,是没有寿命和存在的限制的。 当然,题外话就不多说。 在本源秘境,因为在概念上,是距离宇宙本源最近,或者说直接受到宇宙本源影响的地方,所以这里的时空,是极度的秩序之中,带着极度的混乱,是一种无法形容的存在。 在这里,没有那份本事,神通都不敢施展。 如果没有光环护持,无上帝主来到这里,必定是小心翼翼,一步一看,一看一走。 那光环,必定加持了大罗超脱之妙,否则只一牵引大阵,造就区区光环,如何能来往纵横于本源通道和本源秘境? 不知过了多久,因为无法形容时间的变化。 就看到远处,隐隐云霞翻滚之中,有一点明光。那点明光在云霞中若隐若现,就似乎风暴里的灯塔。仿佛下一刻就要熄灭,但那点明光迸射出的毫光,似乎包含了一切道妙,有永恒不灭,万劫不磨的奥妙。 无上帝主脸上喜色一闪,随即戒备非常。他身上,神袍覆体,手中,权杖重现,额头上光芒一闪,一顶荆棘冠护住了眉心。 光环愈发接近,分明那云霞隐没之中,两尊浩瀚无比的影子,已是若隐若现。 那两尊巨大的身影当中,正是那一点明光。 左边这尊,千手八翼,身如狮虎,大口血盆,青面獠牙,一身青黑鳞甲,道纹密布,坚固有永恒道妙。端端好一尊魔神! 右边这尊,头颅四肢,躯干匀称,唯独眉心,多了一横眼。 这两尊人物,皆亿万里广大,周身神光缭缭,皆具超脱妙意。 他们在那里,却似乎又不在那里。但无上帝主知道,他们在那里已经很久很久了。但无上帝主却是前时刚刚知晓。 此处原本他也不是不曾来过,但竟也不曾发现这两位。非但是他,原来连永恒等人,也不曾发现他们。 因为他们太强了,超脱了一切束缚,超脱了修为不及他们的人物的感官和思维,想让人看见,就能让人看见,不想让人看见,那就看不见。 分明有两道截然不同的目光,忽然射来。无上帝主只觉在这一瞬间,被看了一个通透。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不过这样的经历,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因此倒也能按捺得住。 到了这里,无上帝主开始操纵光环,速度骤减。 仿佛被包裹在一个气泡当中,飘飘然,往那尊人形大能飘去。 “你的人来了。” 轰隆隆的,如雷震天地,那尊千手八翼的魔神开口,声音洪亮无比,震天彻地。却又淡漠非常,不见丝毫情绪夹杂其中。 话音不落,那光环便抖动起来,似下一刻就要破碎! “何必心急。”人形人物淡淡道:“你我坐而论道,不知几多年成,不妨再坐一坐。” 此言一出,光环又稳定下来。 “道友欺我何来?那世界树到了,莫非要把我镇压在此?”魔神哈哈一笑,却冷森森的,突兀之间,一只大手就到了光环之上。 那大手或可称为爪,鳞甲森森,指甲刀锋一半,六指张开,擒拿光环。 这一瞬间,光环之中的无上帝主,只觉遍体生寒。满眼满神,皆只那一只爪,什么也容不下了。 仿佛魂飞魄散,就在下一刻。他不禁奋起神力,打出无尽神通! 但见那巨爪六指弹动,轻易破了他许多神通,就要把他拿住。 当此时,一道神光射来,把那爪打了开去。 “道友以大欺小,面皮何在?” 人形大能眉心横眼睁开一瞬,又闭上了。 “嘿!” 魔神嘿然冷笑间收回巨爪:“以大欺小,好,我便不与你以大欺小。” 却巨大狰狞的头颅扭到一旁,喝道:“太一,还不快快现身!” 此言一出,无上帝主登时愣神,不禁四顾茫然。 魔神出手,虽被那人形大能打开,却不是无功而返。无上帝主所在光环,分明被干扰,速度减缓到了极致。虽则似乎近在眼前,但实则光环距离那人形大能,异常遥远。 而且魔神也不怕人形大能出手,把无上帝主接过去。就如同他要擒拿无上帝主一般,若人形大能出手,他自也要搅乱。 这二人境界相仿,伟力类同,又相对枯坐此处不知多少年,交手不知多少次,对对方的了解之深,就可想而知。两人都知道,无法斗败多方,找不出对方的破绽。 相互牵制之下,无上帝主就须得自己抵达人形大能身边不可。 听到魔神说出此话,人形大能不禁微微叹息,随即眉心一道神光打出,云霞破灭一路,显露出一口混沌色的大钟来! 咚! 钟声悠远,镇压万方。 却不正是太一道人?! 只见那太一道人托着大钟,看了眼那魔神,又看了眼其余二者,心中微微一冷。 道人的脸色,不甚明朗。 盖因此来,非是自愿。 却是系统下达的任务! 时至今日,太一道人对系统的了解愈深,就愈发的忌惮。 这玩意儿,分明是附着在他身体之中的定时炸弹。稍有不慎,就要把自己炸的粉身碎骨。 其实想来也是。 天上不会掉馅饼,世上也没有白吃的午餐。 如系统这等存在,怎么可能随随便便找个人,带他穿越,供他修行,全心全意的奉献?! 那只是臆想中的幻觉。 在许久之前,太一就已料定了这一刻的到来,并为此作了许许多多的准备。如今,要等的,终于到了。心里虽然有些压抑,但同时也有释然。 说到底,他能有今日,也的的确确,是因为傍上了系统。 如果没有系统,哪里会有如今的太一道人? 作那凡人,早早化作尘土。何来这一路上的波澜风景? 出来混,早晚要还。虽然太一道人承认是受了系统莫大的恩惠,但却不愿被人如傀儡一般的摆布。若得如此,何必修行?早早死了也好。 五十五章 颐指气使心不虞 常言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就算是太一道人这样的人物,也不例外。 系统的存在,就如同悬在太一道人头上的一口无形利刃,知道它的存在,却抓不住它的痕迹。太乙金仙级数的修为境界,较之于系统的神秘,还远远不够。 不过太一道人对系统的根脚的猜测,随着一些人和事的出现,心里愈发有数。 当初赵昱追杀吞星之时,诸多牛鬼蛇神跳出来拦路截杀,甚至侵袭世界树界域,太一道人持混沌钟,原本是要把这些人物一网打尽,却被凭空一只手搅乱,随后又有鳞甲利爪与那手交锋对峙,齐齐消失。 到如今,眼看眼前这两尊人物,太一哪里还不知道他们的身份来历? 那眉心横眼者,不是超越又是何来? 那千手八翼的魔神,不是原始超越,又是何人?! 这两人如今皆浮出水面,展露眼前,看他们模样,太一几乎在瞬间,就把许多猜测理清,勾连出事物的脉络。 太一目光淡漠,看着眼前这两尊巨神,一时之间,心中思绪连篇。 “超越,哈哈哈...” 原始超越见太一现身,不禁哈哈大笑,对那超越道:“太一至此,我赢了,哈哈哈....” 又喝道:“太一,还不速速与我拿住无上,夺来世界树!” 超越面色平淡,只是眉心横眼之中,酝酿的神光愈发耀眼。 无上帝主面色有些惨淡,看看超越,又看看太一,手中却不停,竭力运使神通,要催动光环,朝那超越而去。 太一道人怎样人物,无上帝主深有知之。虽不曾直接交手斗法,但较之于天一真君,无上帝主对太一道人更要忌惮三分。 天一真君是厉害,当初能追的他上天入地颜面尽失,却也不过是凭了一宗宝贝。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虽然无上知道天一真君必定愈发强横,但太一道人在他眼中,毕竟是收服了死亡这等先天神灵的人物! 所谓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大略太一道人,在无上眼中,便是这样的人物。 想这许多年,无上帝主也是为仙道法门而奔波劳碌,与那永恒湮灭如出一辙,却皆铩羽而归。连那许多一二流的教门,他都奈何不得,太一教门这第一圣地有多强悍,就可想而知。 偌大一个太一教门,鼎立宇宙,作那第一,太一道人才是关键所在。 天一真君是跳出水面的鲸鱼,太一道人便是潜伏在水底的远古大鳄! 原始超越颐指气使,仿若把个太一,当成自家奴婢,呼来唤去。太一道人自是心头不虞。 但太一道人此番而来,却是系统逼迫,不得不为。 虽心有不虞,面色却不曾变化,只淡淡看着原始超越,道:“吾非尔奴婢,前来助你,也非我心中所愿。原始超越,你若与我颐指气使,拼了一死,我也不让你好过。” 原始超越不禁一怔,随即有一股怒气升腾而起,作火焰,从口鼻中喷出。此时便是一只蝼蚁,也能感受到这强烈无比的怒火。 “太一,你怕是要好生想想,你一身修为,如今地位,是从何而来!” 原始超越如斯说道,心中也是觉得自己此前的话,的确有些过分。但转念一想,这人不过是主上专门培养出来的傀儡,况乎修为境界也不过太乙金仙。他自大罗级数,难道在区区一个太乙金仙面前,还耍不得微风? 于是语气威威:“若不想一朝画饼,沦为飞灰,便要听本尊之令!” 太一岿然不动,却看那二者当中那一点明光,忽然道:“不知此为何物,竟累的两尊大罗金仙,在此枯坐?” 原始超越嘿嘿一笑,怒气更甚,心里却是有些急了。那无上帝主愈发近乎超越,他想要出手,又知道超越必定阻他。又想要太一立刻出手,但分明那太一不听他话!真是让人有些抓狂! “太一,还不快快动手!” 他厉声叫道:“莫非你真要一身修为,沦为画饼不成?!” 太一见他不答,心想这一点明光,必定非同寻常。关键是这点明光分明给太一道人一种隐约熟悉的气机。太一心头转动,却不得其妙用所在。 每看一眼那明光,心里就有明悟升起,好似想到了什么。但下一舜,那明光照眼,又让太一遗忘。这分明是一宗大宝! 他撇过眼,不去看那明光,看了眼无上帝主,淡淡道:“你若与我道了歉,我便助你。如若不然,我转身就走!” “你!” 原始超越几乎气炸了肺! 区区一个太乙金仙,竟是如此猖狂,端端是气煞人也! 但眼前情势,颇有些不妙之处,他强自按捺,自我安慰:待此间事了,必定要给太一一点颜色看看! 竟也道歉:“也罢,太一,本尊是小瞧了你!本尊的错,快动手罢!” 太一这才仿佛满意,便就持了大钟,弹指在钟身一点,洪钟大吕,轰然炸开! 先天至宝的伟力,便是这本源秘境的恶略环境,无量无穷的本源之炁,威压万方的天威,也难以阻挡。一股暗流随着钟声响起,隐晦化作两只大手,一者奔无上而去, 二者竟是直指那当中一点明光! 超越眉心横眼微微张开,早前酝酿的神光,射出一些,作一道细细的光线,朝无上帝主而去。原始超越哈哈一笑,探出一只巨爪,就把那一线射光阻住。 叫道:“超越,在本尊面前,你如何还要动手?!” 超越自知如此,面露无奈之色。 之前太一与原始超越,就似一出戏,他乐的旁观。然终归太一听了原始超越的命令,虽然原始超越落了些面皮。但大事当前,面皮又算不得什么了。 超越并不放弃,眉心神光爆射,无量无尽,作箭雨攒射,铺天盖地。 然原始超越却是千手挥舞,作一张大网,疏而不漏,将那神光一一拦截,不走脱一缕。 两人枯坐不知几多年,交手不知几多次,各自本事如何,都如掌上观文。你奈何不得我,我也奈何不得你。 “你叫谁不好,偏偏把个旁门左道的无上叫来,哈哈哈...端端是本尊气数所在,区区无上,如何能敌太一!” 五十六章 勾心之间又斗角 混沌钟一响,暗流虽则隐晦,但毕竟催动之人,只在太乙金仙。 一则奔明光,二则奔无上。奔明光者,超越与原始超越也不是不曾看透,但却不为所动。那一点明光,乃是一宗大宝,关乎此方宇宙运势,伟力无穷。 果然,混沌钟发出的伟力,尚不及前,就被明光一照,就如那骄阳照白雪,一层层瓦解,尚不未及近前,就已只剩下一丝一缕。 反倒是无上帝主处,才是紧要所在。 两人斗的激烈,却又控制的完美无暇。 原始超越举手投足,破灭一方大千世界,也只等闲。超越三目神光,只一缕,便能把寻常一尊太乙金仙打成重伤。但二者展露出来的,却是云淡风轻。 竟连这本源秘境中一缕微风,也不曾掀起。 太一在一旁看的动容——如那曾经的圣母、永恒、湮灭及至于吞星、无上这等人物,动起手来都是惊天动地,不抹去几个平行宇宙,抹杀几多时空维度,仿似体现不出他们的伟力。 但实际上,那等手段,是粗陋不堪。 如眼下这样的斗法,才是真正大能之间的斗法模样。 原来太一也以为,即便是O-A-A,亦即是超越,也脱不开这个框架。没想到此人早已超出,动起手来,也有这等完美无瑕的手段。“也是小觑了的这样的人物!” 不过太一毕竟不知,原本超越,实则与无上等人,也是一般无二。能有如今这样入微到极致的控制力,功劳还要算在原始超越身上。 当然,此事暂且不提。 却说太一道人来此,为系统所迫,自是心不甘情不愿。原来也是打算走个过场,出工不出力罢了。但看到那点明光,却心中不由一动。 这两人为了这点明光,废了如此心思,这明光的来历,之珍贵,就可想而知。 如何能让这明光落到这两人手中? 眼看两人斗的厉害,太一却有一下没一下的敲钟,皆一分为二,一边以混沌钟的伟力,去阻挡无上,一边悄悄试探那明光的奥妙。 太一深知,此间事,与无上关联甚大。或者说,是与无上手中的世界树关联甚大。眼下情势,世界树无论是落到超越手中,还是落到原始超越的手中,事情怕不就要尘埃落定。 这并非太一所愿。 太一心中,也略略有些后悔。几十万年来,世界树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却一直不曾动它。原以为放在眼皮子底下,并无忧患,那时又想着折服永恒,不能先恶了他。如此按捺。 却不料此番却毕竟失算。他一走,世界树就被无上盗取。不过太一道人,却对世界树的来历,更加好奇。 原以为就是一株先天灵根而已,若得炼制一番,成就一宗先天灵宝便是极限。但如今看来,怕是没那么简单。 太一想到,这方宇宙,似乎真有些奇怪。毕竟原来也是一方混沌宇宙,许是差于盘古力宇一筹,但也差不太多。这样的宇宙,怎的也能孕育出一些先天灵宝罢? 宇宙的底蕴,决定了其孕育宝物的级数。既是混沌宇宙,先天至宝也当是有那么一两件。 但实际上,直到如今,太一道人都不曾见过任何一件先天灵宝。 除了世界树,或可称之为先天灵宝,就只一个天道圣器命运石板,还破碎了。 除此二者之外,别无它宝。端端能引人深思。 这到底是何等缘故? 是因为命运石板破碎的太早?本源分化的太早,以至于连孕育先天灵宝都来不及? 大略也只有这种解释。 但世界树又从何而来? 为何世界树却孕育出来了? 太一思绪转动,千头万绪。“莫非世界树诞生,更在命运石板之前?!” 太一目光如电,钉住了远处无上帝主,死死的盯着无上帝主扛在肩上的世界树,在这一瞬打定主意,必须要夺取世界树! 不过这树关乎重大,分明是超越和原始超越的必得之物,在这两人眼皮子底下,要夺走世界树,怕是要遭到围攻。 太一道人虽不妄自菲薄,却也不认为自己能力敌两尊大罗金仙。“还需的细细计较一番才是。”太一心中如是道。 原始超越心中愈发恼恨。 他如何看不出太一出工不出力? 却分明两尊大罗金仙在这里演戏,他一尊太乙金仙在一旁看的拍手。 实在令原始超越恨极。 但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催促:“太一,快快把无上拿住,为本尊夺来世界树!” 原始超越虽然不知太一到底又怎样强横的神通,但只他手中那口大钟,就能决定无上帝主的生死。那可是先天至宝! 这样的宝物,连原始超越都眼馋的紧。 此间事若是得以解决,原始超越是打定主意,要把太一好生炮制,非夺了他手中大钟不可。 超越也同样心急如焚。 无上帝主虽然厉害,但他深知,必定难敌太一。 虽然太一看起来出工不出力,但毕竟不是自己这一方的人物,事情变数太大,让他心头不安。 终于对太一叫道:“吾知你于这魔神非是一条心,只要你不助他,日后无论何等需求,吾皆满足于你!” 太一淡笑,却仍是有一下没一下,只道:“空口无凭,我如何信你?” 这几人勾心斗角,却让那无上帝主稍稍松了口气。 太一敲钟,绝大多数的伟力,都奔那明光而去,到他这里,只是一缕。虽则让人难以应付,但毕竟还是能够应付。虽然的确压力颇大,但无上帝主还毕竟抵的住。 说实话,如果不是超越有手段能制住他,让他不得不从,他恨不得立刻转身就走,找个犄角旮旯藏起来,作那缩头乌龟。 实在是太过危险。 原也是一尊太乙级数,神道第一,却不料到此,竟彻底沦为路人。当场三人,他一个都斗不过。此间心中沮丧,实在令人不是滋味。 他有些羡慕太一,竟能与这两人淡然处之,敢顶牛。他却不敢。人与人,差距为何就这样大呢?一时之间,无上心中,生出许许多多的后悔来。 若是早早投了太一,是不是会比现在更好?一个念头突兀而出。 五十七章 至宝之威慑人心 无上帝主的心思,自无人知。就算知道,也只当个屁。这里算上他有四人,然余者三人,其中两尊大罗金仙级数的人物,一尊仙道掌教,哪一个拎出来,也能把他打成狗。 只看那太一道人,若有似无,出工不出力,只分化一缕钟声,就压得他手段齐出,何况那大罗金仙级数的超越、原始超越?! 原始超越已是气急,若无超越当面,纠结于世界树,怕是转过身就要按住太一暴揍一顿。当然,能不能轻易按的住,还在两说。 较之于原始超越,超越则稍稍松了口气。眼看大事将定,只待那无上把世界树送到手中,他就能凭借这许多年来布置下的手段和恰恰合适的时机,一举终结无数年来的枯坐和忿怒。但太一如今却成了关键。 实际上自当初天一真君诛吞星之时,他对太一出手,却招来原始超越的阻拦,他就知道,这太一道人,必定与原始超越有隐秘的关系。也不是不曾防备,也不是不曾警惕。 正是瞅准了如今宇宙烽火酝生大乱将起的大势,又使无上帝主去点火作乱,扰人视听。加之时机将至,这才不得不为。 然则诸多准备并不完备。只因就在原始超越的眼皮子底下,很多事,瞒不过去。 但时机不等人。再也等不得了。 一则宇宙之中,仙道鼎盛,太乙金仙已经开始冒头。说不得下一刻大罗金仙就冒出来了,那时他便再无优势。若不早早结束此间多年对峙,再等下去,就算他能完美解决,等他出山,人家到处都是大罗金仙,他又算个什么呢? 二则时机难得。等了这么多年,才等到完美的时机,若是错过,又不知道要枯坐多少年。而夜长梦多,就如上述,若得几尊大罗金仙冒出来,他们在这里稍稍有所的动弹,就必定瞒不过去。若引来大罗金仙级数的仙家,那才是作死。还不如趁时机到了,仙道大罗金仙又尚未冒头,能够应付之时,一举引发,减少变数。 但变数就是变数。 太一道人真出现在面前之时,的的确确,让他异常无奈。 超越甚至有些悔意,恨不该当初对太一出手,结下梁子。若能交个好,说不得此时能说动太一不插手。 超越毕竟不知道太一来此,非是自愿。虽然看到两人内讧争持,却只当皮面功夫。深以为太一与原始超越必定是一伙儿的。 如今他要防备超越,又要防备太一,实在多不出手脚。好在看来,无上还能稍作抵挡,不使他心灰意冷。 而太一道人,此时满副精力,却有九成,都放在那明光之上。 一次次的敲钟试探,激起那明光反应,关乎明光的道理,如涓涓细流,一一涌上心头,隐约已有明悟。竟至于自身道行,都在一点一滴的进步。 太一道人许多年修持,早已证就太乙金仙的果位。但到了这一步,就算是太一道人这样的人物,也须得水磨工夫慢慢打磨。 证就太乙金仙,少说有地球时间十万年,而如今,也才太乙金仙的中期级数,至于大罗,还在仰望之中。 太一道人不比天一真君。 二者体质虽同根同源,但太一道人却不曾经历乾坤鼎逆反先天之炼。 二者修行法门,原也同出一门鸿蒙太一至圣真经。但各自修持,却毕竟走上不同的道路。 在法力元神这方面,二者大略相差不大。但在肉身等级上,太一却差了天一真君一个层次。 由是太一能水到渠成,证就太乙。天一真君虽有太乙战力,却困于肉身强横过度,精气神三宝迟迟不能平衡统一,而不能证就太乙。 眼下以先天至宝混沌钟之伟力,试探那明光,激起其反应,借由先天至宝为介,太一道人果然从中悟到许多道理,竟使自身道行,在迅速攀升。 也由此使得太一道人对那明光愈发高看一眼。 一次次试探,那明光初时稳如泰山,只当钟声临近,才将其照射瓦解。然则大略是泥人也有三分火性,越到后来,明光反应就越是剧烈。 正当场中两尊大罗级数斗的愈是激烈,太一试探愈是频繁,无上帝主愈是战战兢兢之时,那明光突然便爆发了! 太一乃试探之人,早是心有警觉,连忙以混沌钟放出玄光牢牢护持己身,只觉那明光耀耀,竟让他睁不开眼,但在这次爆发之中,却让他悟道更多,一时颇有所得。 而那另外三人,被明光一照,齐齐一顿,也不见有什么损伤。 然后就听那原始超越对太一喝道:“太一,还不速速与我拿住无上,夺来世界树!” “太一,你怕是要好生想想,你一身修为,如今地位,是从何而来!” “若不想一朝画饼,沦为飞灰,便要听本尊之令!” “太一,还不快快动手!” “莫非你真要一身修为,沦为画饼不成?!” 几句话脱口而出,噼里啪啦爆豆子一般。 那原始超越说到这里,突然住口,脸上一阵难看。 而与此同时,超越也开口:“吾知你与这魔神非是一条心,只要你不助他,日后无论何等需求,吾皆满足于你!” 这一句话说完,超越脸色,也变得无比难看。 两人齐刷刷将目光落在当中明光之上,皆有咬牙切齿之态。 太一此时,却微闭双目。混沌钟已悬在头顶,缓缓旋转,钟声仍是不停,有一下没一下,叮叮咚咚的响。 此时太一,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入了那冥冥之境,悟道之中,哪里还管的其他?只管是钟声不停,一次又一次的刺激那明光,随之又是一阵剧烈的光芒爆发开来! 场中另外三人,又是一怔。 那原始超越对太一喝道:“太一,还不速速与我拿住无上,夺来世界树!” “太一,你怕是要好生想想,你一身修为,如今地位,是从何而来!” ... 明光一阵又一阵的爆发,只把那堂堂两尊堪比大罗金仙的人物,当成了玩物,一遍遍刷新。这二人如何不知其中奥妙?但那明光堂皇正大,便是知晓,却又无可奈何。 两人每每重复一句,就登时醒悟,正是恼怒,却又来一遭,一次次叠加,使怒火中烧,暴跳如雷! 五十八章 命运轮盘今何在 超越恨不得一巴掌拍死太一,却又顾忌原始超越出手阻拦。 原始超越也恨不得一巴掌把太一拍成肉泥,却又想到此间事,若无太一襄助,岂非无数年计较,在此成空?由是短暂清醒,却犹豫不决,以至于下一次明光爆发,在此让他陷入重复。 至于那无上帝主,整个懵了,竟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 他驾驭光环,要靠拢超越,却明光一照,又回到原处。他就像一只蝼蚁,叼着一只小虫,而连蚁带小虫被人放在远处,他又重新回头,叼起再来,又被放回,再来...明光一阵,重复一阵,浑然没有了自觉。 那明光伟力,由此可想而知。 然则太一道人,却毕竟有先天至宝护身。钟声虽不能镇压那明光,但明光也无法影响到混沌钟护持的太一。此四人中,只太一超然于外,却正悟道冥冥。 一时间,明光照耀之中,陷入了一个奇怪而可笑的场面。 两尊堪比大罗金仙的人物,竟也身不由己。虽知之,却无可奈何。一尊神道第一,只如浑浑噩噩真的蚍蜉,往复循环。 超越与原始超越二人,虽堪比大罗,有大罗伟力,也是跳出时空命运长河的存在,但任何事物,都有局限性。大罗号称永恒不灭,但混元金仙,却能把他打死。大罗号称断绝因果,圣人一个算计,就能让他死无葬身之地。可见超脱也是相对的。 这明光根脚来历,决计不差于混沌钟,少说有先天至宝的伟力。 虽然太一道人的混沌钟,只炼化不过百一,万万不曾发挥出全盛伟力。但这明光,也不曾有人操持催动。 二者端端是半斤加八两,难分高低。 明光照耀,却有个范围。其光芒,不似那寻常之光,竟不曾延伸无穷。竟只在这本源之地一个狭小的范围之内。受到影响者,只那当中四人,别无他物。 而此时,无论超越还是原始超越,在明光的笼罩下,都不曾发现一些动静。 ... 天一真君与镇元子从本源通道中走出,举目四顾,见这本源秘境,都不禁齐齐叹然。 镇元子道:“我自于盘古力宇本源孕育,也是那先天所属的根脚,却从不曾见过盘古力宇的本源秘境。如今能一见宇宙本源秘境,实乃幸事。” 他自不见盘古力宇本源秘境,盖因在他出世之时,尚且弱小,又非是直接从本源秘境中孕育而出。不似这漫威多元宇宙,此方宇宙只孕育出了几尊先天神灵,而且皆是本源秘境所出。而盘古力宇,便是祖龙这样一等一的先天神灵,也是在主物质世界孕育而出。 祖龙等大能是否见过本源秘境,镇元子不知。但他实不曾见过。 弱小时无力,待其成长之后,鸿钧却已证道,本源秘境自是封闭。除那鸿钧之外,后来也只圣人才有资格出入,余者皆不得见了。 真君微微颔首:“在此悟道,独一无二。若得法门,能炼化本源炁,增长法力,比那物质宇宙不知要便捷多少倍。” “非是那般容易呀。”镇元子呵呵笑道:“若是转世之前,吾有先天地书持之,有人参果树梳理调和,倒也能炼化本源炁。如今我一身宝物,皆后天所属,要炼化本源炁,难。何况及至于大罗金仙,炼化本源炁也只增长法力,倒也不是那般重要了。” 要炼化本源炁,要么修为到了,吞吐无碍。要么便须得先天灵宝为媒介,梳理调和,去其烈,取其柔,方能炼成法力。但到了大罗金仙,却又没什么用了。 真君深以为然,又道:“待道祖归位,此地便要封闭,怕是难得看上几眼喽...此地至关重要,若被毁灭,宇宙都要崩塌,不封闭不行。” “若无混元金仙准圣之能,要毁灭宇宙元初之地,也是妄想。”镇元子抚须笑道。 两人言谈几句,感慨一番本源秘境的奥妙,天一真君赵昱目光锁定遥远处一阵阵闪亮的光芒,神色微微一凝,便道:“怕是那处有些变数,你我须得小心谨慎,见机行事。” 镇元子颔首不提。 两人于是在乾坤鼎护持遮掩之下,悄然向那明光所在而去。 之前二人被困在本源通道,有那几乎堪比后天至宝的石头镇压,难以挣脱。却不料正思索办法之时,那石头镇压之力忽强忽弱。赵昱心思敏捷,瞅准机会,挣开了石头镇压。 镇元子当时建议赵昱不趟浑水,但赵昱哪里肯依? 自于进入本源通道,赵昱就心中起潮,只觉大机缘就在眼前,怎肯放弃?修行就在一个争字,若不争,就如镇元子一般,无穷岁月,也见证不得混元大罗。 有机缘,就万万不能放过。 何况心潮起伏实在厉害,可见机缘之大,难以想象。 至于机缘何在——只那真神开辟的世界里,存放的残缺轮盘震动愈发激烈,就让赵昱已有猜测。 太一、赵昱这一类人物,其所修,似元神,却真神。早前便有言,元神修成一个躯壳,护持真灵。而真神便是真灵直接修持而来,不修元神躯壳。一个有外衣,一个则敏感,各有妙处。 元神也罢,真神也好,在化神之境修成之后,就要在紫府之中开辟一方世界。元神真神藏于此处,或悟道,或演法。又或作为藏储一些宝物之所在。 真君真神世界之中那轮盘,残缺不全,分明有六角,却如今只五角,中间还有个窟窿。 而这,便是残缺的命运石板。或可称为命运轮盘。 那命运轮盘破碎,六角作六块碎片,落在先天神灵手中。当中主体,除开一个窟窿,剩下的便是第七份,化作碎屑散落宇宙,至今还不全。至于那窟窿,赵昱知道,必定是命运轮盘真正的核心之所在。 一直心有疑惑,不知那核心,又在哪里。 如今这残缺轮盘震动,赵昱如何不知,那核心就在这本源秘境之中?! 此宝乃天道圣器,道祖之依凭。得此宝者,证道祖至尊之位,乃是第一。当然,天一真君对此并不十分感到兴趣,然则此宝若入手,不论是予太一,将其推上道祖尊位,还是自己留来悟道,都是一等一的宝物。 如何又能放过?! 五十九章 群仙毕至本源处 明光爆发之烈一阵赛过一阵,一阵快过一阵,当中四人,除天一真君赵昱之外,别无能持身者。 只见一遍遍往复,一次次循环,只把两个堪比大罗金仙的人物,是欲仙欲死。 “太一,还不速速与我拿住无上,夺来世界树!” “吾知你与这魔神非是一条心,只要你不助他,日后无论何等需求,吾皆满足于你!” “快快住手!” “速速停下!” 这二人毕竟非同等闲,前时尚且要重复说完,到此时,一句过后,就已镇住己身。两个面皮泛红,鳞甲鲜艳,分明已是羞怒气急到了极点。 又要出手,齐齐去阻太一,却明光又是一照,于是再来。 他二人虽是神通无边,但再是诸般手段,也无法完全抵住明光神照。明光一照之下,不由自主,便来重复,瞬即反应,心中怒极,将要阻太一,却又被打回原形。 否则太一冥冥悟道,在这二人眼皮子底下,怕是不得好死。 就在此时,那明光照耀之外,隐隐有几尊身影,不知哪里来,于本源炁中显化出神通异象。 有一尊老魔,身着大黑大红的袍子,周身一缕缕混黄的神光流转,那神光照耀之下,竟连四周沉浮的本源炁,都散发出朽败枯竭的味道。 有一尊大佛,金灿灿,光耀耀,慈悲又威严,满脑袋都是包。大佛大耳垂肩,大手捏印,双目开合之间,众生喜怒哀乐,皆在其中,如梦幻泡影。 有一尊大帝,头戴冕冠,周身神光化作九爪纯阳圣龙护身,圣龙前爪作肩,后爪缠腰作带,龙尾撒开作摆,龙鳞为袍服,龙吟阵阵,威服四海,镇压三界。 有一尊大仙,周身紫霞氤氲,作先天八卦气象,右腰悬一方宝印,古朴若青石,却隐隐威威无边。左腰悬一口宝剑,平平无奇之中,隐隐有一缕惊心动魄的剑光吞吐。 有一尊大妖,周身红光凛凛,双目开阖,有火炁吞吐。火炁纯粹,无暇无碍,有焚灭一切的奥妙深藏其中。又腰间挂了一只黄皮葫芦,手里持了一卷斑驳古书。 又有一尊大汉,面容粗犷,气息莽荒,赤膊袒胸,筋肉虬结,如万古永恒的雕塑。这大汉只腰间围着一块古旧的兽皮,缠着兽皮的一根绳子上,一边挂了一口神兵,一口似钩,水波隐隐,一口似刀,火光煞煞。背上还背着一张巨弓,那弓铁青铁青,非金非木,旁侧挂着一个箭袋,其中只一支箭矢。 这六人先后即至,各自对视一眼,眼中神色各异。 老魔长声一笑:“不料想今日各位道友齐至,真是天大的盛事,本魔祖甚是开心,哈哈,甚是开心呐!” “赤混道友,不知何时你又作魔祖了?” 那五人尚不开口,旁侧里又有一尊人物显出真身来,一看,也是个帝尊神威。威势滔滔,镇压宇内,神通凛凛,盖代难敌。 却着装有些异类,不似此前那大帝纯粹,虽有帝威,却穿的是黑底金边的道袍,也不曾戴冕冠,却一根玉簪别住发髻。 “诸位道友,元初有礼了。” 原来是元初神庭之主,元初天帝是也。 那早前一尊大帝,见元初天帝现身,只把目光落在元初天帝身上,气机锁成一线,直直刺杀而来,却被元初天帝拂袖覆灭。 就听元初天帝笑道:“昊天至尊这见面礼,莫非大了些?” 周遭之人,皆心中暗笑。 那昊天至尊转世之前,乃是宇内至尊,三界之主。却到了这方宇宙,偏偏又有个元初天帝压在上头,让他难以施展。昊阳教说是纯粹的仙道教门,谁也不信。其昊阳域所行的那一套,分明与元初神庭别无二致。 然则元初神庭一步先,步步先,是三大顶级势力,昊阳域却在其下。 同行是冤家,早晚要做过一场,要说仇怨,也未尝不可。 昊天至尊试探过后,神色却是不变,与那元初天帝微微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呼。 元初天帝不以为忤,微微一笑,却对那老魔笑道:“赤混道友怎的作了魔祖了?” 又是回到原来话题。 老魔哈哈一笑,气魄磅礴:“吾乃魔道第一,吾非魔祖,何人敢称魔祖!?” “倒也不算太过。”元初天帝微微一笑:“既如此,吾为帝祖,你道如何?” 赤混魔祖哈哈大笑,几乎笑岔气了:“你要作帝祖,还要问过昊天道友才是。” 昊天至尊此时脸皮分明不好看,你那元初天帝作了帝祖,又把他昊天至尊摆在什么位子?莫非见面,还要叫一声爷爷不成?! “休得胡言乱语。”昊天至尊虽然心有不虞,但并不失态,淡淡道:“有那功夫打嘴皮子仗,不妨好生计较计较眼下之事。” “大事为重,大事为重。”那尊大仙呵呵一笑,和稀泥。 大佛也笑道:“那二人神通广大,你我若不联起手来,此事一过,日头怕就不好过喽。” 大妖微微颔首:“此是正理。” 唯独那大汉,冷笑一声:“尔等诸般,嘴皮子功夫,阴阴鬼鬼,道貌岸然。有本事冲上去,把那两个打死!” 这话一出口,赤混魔祖不由得大叫一声好! 似是忘记耍嘴皮子也有他一份。 “后天大巫,你这话说到老魔我心头上去了。这些个混蛋,最是道貌岸然。你看,连我老魔都被他们给带沟里去了。” 其他几尊大能闻言,皆心有不虞,个个一声冷哼。 直直把这两人划入狗日的范畴,打算日后,若是对上了,绝不与他们多说一句,直接开干。 明光耀耀,愈是凛冽,范围也越来越大。来的这几人不敢贸然被明光照住,只得随着明光扩展,而缓缓后退。这其间,又来了一尊道人。这道人身着混沌色道袍,面目漠然到了极点,眼神万古不化,似乎什么也不在眼中,又什么都在眼中。 他身材清癯干枯,也不说话。 只有赤混魔祖与元初天帝,照面点了个头。 却是太鸿道人到了。 太鸿道人最是没有存在感,从诞生至今,皆是如此。余者大能见他气机隐晦,不禁心有警惕,却也猜不出他到底是什么根脚。 六十章 先天对立此与彼 太鸿道人之后,永恒道人也到了。 此前永恒道人不察之下,被无上帝主盗走世界树,待稳住世界树界域,平复余波,就从太冥圣母之命,奔本源秘境而来。 到此之后一看,认识的不认识的,该来的都来了。 永恒道人和湮灭道人投了太一教门之事,此处唯有三人知晓,乃是那赤混魔祖、元初天帝与太鸿道人。此三之者,与太一同根同源,一人所出,自是知晓无疑。 余者则皆面有异色。 尤其看到永恒一身道人打扮,见他气机分明有仙家气象,都不由得皱了皱眉。 想当初,这一干人物,诸多教门,为防法门泄露,同气连枝,定下誓约,使得永恒与湮灭等人,多方努力奔波,却无可得。 然眼下看来,却已失算。 不禁个个心头转动,想要猜测推演这永恒道人到底投了哪家。 如果镇元子不曾现身,怕是他们直直就会把目标锁定在三大圣地头上,因为那誓约,其他教门皆有份,唯独三大教门不曾包含其中。但如今却不敢肯定了。盘古力宇大劫之后,到底还有多少隐藏的老怪活着,并转世到这方宇宙,连他们这些大人物,都不敢肯定。 毕竟盘古力宇自开天辟地以来,经历无数劫难,存时无以计量,不是圣人,不是道祖,谁又知道有多少老怪物藏在水底深处?那镇元子虽不说是掩藏的老怪物,却分明也是个提醒。 难保这永恒道人,不是机缘巧合,投了哪个老怪物,才得了法门传承。 一时间,昊天至尊等人,皆心生恼怒。 此前诸般计较,又是何为?盖因非是同根同源,先天对立! 他们从另一个宇宙转世而来,可不单纯要为这个宇宙作贡献,而是要掌握这个宇宙的所有权柄,并藉由之更进一步。 相较而言,他们不是这个宇宙亲生的,在气运气数之上,先天是劣势。而永恒道人等人,却是这个宇宙孕育的先天神灵,先天有大气运在身。若不予以限制,让他们轻易得到法门,那还不飞天?那是亲手在前路上造化拦路石,资敌啊! 若说不觊觎这些本宇宙的先天神灵,使之为我所用,那也不然。若能让他们折服,为自家教门服务,气运捆绑之下,自是皆大欢喜。但早前这些先天神灵,毕竟拿捏身份,不愿低头。 原以为过些时日,待得自家教门壮大起来,能人辈出,待压制这些先天神灵,等他们看清楚局势,不低头也得低头,自然能收入囊中。却如今,都作了一场空。 就好像自家的果实,眼看就快成熟,却被人截胡摘了,如何不令人恼怒? 猜测是得了某些转世而来的老怪物的传承,还有一个原因——三大圣地,虽则来历神秘,但在昊天至尊等人眼中,却能清晰的看到,那绝非是这个宇宙土生土长而成。 三大圣地,与先天神灵,也是先天对立的。否则,就不独乎只一位太冥圣母入那太一教门了。 他们甚至从这三大圣地影子里,隐约看出天一真君的身影——非是此人,这方宇宙,又哪来突然出现的仙道体系? 正因如此,他们既曾遣人至第一大千,天一真君也是应了誓约,所以才不曾有担心。想着既然天一真君才是三大圣地背后的影子,那么天一真君应了誓约,三大教门就算不曾应约,也当是要遵守才是。 可惜他们虽然看的明白,却不知天一真君与三大教门之间的真正关系。若三大教门的的确确,是天一真君收的弟子开辟的山门,那么还真要应了他们的猜测。 有时候,关系稍浅一些,顾忌还更多一些。 就好比三圣界的法真子三圣,他们借了真君名号,就万万不敢伤了真君面皮。 可三大圣地,实则其开辟者,与真君关系,乃是密切到了极点。你是我,我是你,你非是我,我又非是你。会为彼此着想,却也同样没有太多顾忌。因为亲密,所以估计反而更少。 最亲密的人,互相行事说话,放得开。而看似亲密,但有间隔的,却顾忌更多。就像朋友朋友和亲人这样的差别。 更重要的是,太一道人、赤混魔祖、元初天帝,乃至于太鸿道人,与真君同出一源,却又各自独立。如果只是同出一源,如本尊和分身之间的关系,不能真正分开,那么真君的诺言,也要应在他们头上。但却互相独立,就使得这种诺言,便又不会应在他们头上。 就好像三清圣人和十二祖巫,皆出自于盘古,却又不是盘古。他们的誓约,怎么也不会应到盘古真人头上去。 实际上,天一真君赵昱,经历真灵两份,炼假成真之后,他与太一道人等人之间的关系,除了冥冥之中有些关爱,几乎已经完全独立了。相较而言,太一道人和赤混魔祖等人的关系,较之于与真君之间的关联,还要密不可分一些。 当然,闲话休提。 诸般大能心思转动,却是怎么猜之不透。休说如今天机混沌,又在这本源秘境,天威压制,推算之法近乎无用。单说那永恒道人本身修为境界,并不比在场的人物差多少,都是一个层次的,本也难算。而且这一算,算到人家头上,被人察觉,大事之前先起矛盾,未免不好。 因此心头一转,就只按捺下来,打算日后再作计较。 而永恒道人不曾报出自家山门名号,赤混魔祖等人,也闭口不提。 说来有些时候,实则只在片刻。 自无上到来,太一现身,明光爆发,及至于诸般人物皆至,打几句机锋,也只在盏茶功夫。 那太一道人冥冥悟道,以混沌钟为介,一次次刺激那明光,盗取明光之中种种道妙。道妙纷纷,如那九天银河,一泻而下,让太一道人几乎应接不暇! 后来连庆云也升腾出来,其中一方世界沉浮,有一尊真神,怀里捧着一口大钟盘膝而坐,大钟霞光万丈,显露出种种异象,正吞吐梳理太一所悟道妙,而那真神是印法连连,竟有些手忙脚乱之感。 六十一章 永恒妙炁大罗仙 道妙无穷,人力有穷。那明光奥妙渊深,太一哪里能一次悟的透彻?一次次的试探刺激,终归所悟,自长江大河起,竟至于涓涓细流,越来越少。 及至于后来,道妙愈少,真神愈发从容,而那口道器大钟,也愈发神异,霞光蓬勃。不知何时,竟有三朵大花自太一头顶而出,摇曳生姿,亭亭玉立。 这三朵花一红,一清,一紫,映衬太一亿万里真身,皆是广大无边。每一朵花,初开十二品,随着太一道人所悟愈多,道行愈深,身周遭一道道本源炁竟也被炼化,合于道行,融入灵机,补益三花,及至于二十四品,最终花开三十六品,朵朵高贵,片片灵姿。 相应又有五道五色光炁,自太一胸腹升起,探头探脑,鲜如活物。那光炁分明法则之汇,大道之聚,初时如五条小蛟,继而作虬,又化龙,三爪,五爪,作九爪而终。 正是五龙升起,飞龙在天之象! 五龙吟,阵阵有声,欢呼雀跃,所过之处,五行显化,竟至于要开辟世界之象。分明已是后天五行大圆满,将要窥的先天五行之妙矣! 五龙飞腾,盘桓九九之数,最后一头扎入太一肉身,消失不见。唯余一缕彩霞,自胸口升起,没入顶上三花,采摘三花之中三道妙炁,最后投入庆云,合于真神! 就见那真神耸立而起,脑后原是时空两条彩带,道袍华丽作五色,前胸背后有黑白阴阳二鱼。此时那一缕彩霞摘了三道妙炁,合于真神,就见真神摇身一晃,脑后作七色,纯白如玉一道,在外,纯黑如墨一道,在内,其中有赤、白、黄、黑、青五色,正在其中。七色彩带,飘飘渺渺,其中间隔,分明时空道道。 而那真神,作一青年道人,身着朴素道袍,却哈哈大笑:“吾道成矣!” 这一声如开天辟地之音,就见真神跌坐而下,随之那真神世界,恍惚之间,作无穷延展,有种种造化冥冥自起,道道法则趋于后天圆满,呼吸之间,便就成了一方浩瀚大千世界,有万般生灵,千般物种,应运而生! 这方大千世界,比那天一真君开辟的第一大千,还要大无数倍,高出半个层级有余! 就在此时,隐隐有大罗永恒,万劫不动,超脱一切之妙自生,眼看便是大罗在望! 太一道人此时,分明已从冥冥之中苏醒过来,心知大罗在望,就要斩杀过去,掌控未来,如如不动,唯我唯一,将过去作现在,现在作现在,未来也作现在! 只待得抹杀了过去,掌控了未来,成就唯我唯一,一跃便要证道大罗金仙! 大罗金仙,便是超脱一切时空命运因果之长河,抹杀了过去,将未来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的超然存在。是时,过去便是现在。若有人想要通过时光长河,到过去去杀太一,那么他遇到的,必定是现在证道大罗的太一! 若有人要去未来算计太一,那么他必定找不到太一的存在! 这,便是超脱时空命运因果之长河的唯我唯一! 大罗永恒妙炁,已是炼就而成。这永恒妙炁,便是相对于金仙的不灭灵光,天仙的天人命格而言。修士渡劫成仙,证得天仙之位,便会凝聚天人命格,自此仙凡不同。若成就金仙,便是把自身道行之中,所悟透圆满的某一条法则 凝聚炼化成一道不灭灵光。而大罗永恒,便是要将后天五行炼就圆满,凝聚五炁,将精气神三宝炼到仙的巅峰,凝聚三花,五炁三花,精妙所在,凝聚成一道妙炁,再合于真神元神,才有机会凝练成永恒妙炁! 永恒妙炁,永恒不动,万劫难消! 这,才是大罗金仙是根本之所在! 永恒妙炁镇压,元神不朽,肉身难坏,时光不在,宇空不动,此,谓之大罗也。 说到此处,前时许多不曾言明之处,须得解说一番。 以天人命格、不灭灵光、永恒妙炁作划分,这仙道,在混元之下,只有这三等而已。便是天仙、金仙、大罗仙。至于真仙、太乙金仙,只在其中作个过度。不过毕竟三等之间相隔深渊,这过度的两个境界,也是必不可少。 天人命格,便是天仙的命数所在。天仙讲命数,有寿元所限,不能长生不死。天仙只得一元数寿元,若无机缘,若无宝物续命,便只得十二万九千六百年的寿数。寿数一到,天人五衰。若能度过,便可再续一元数,若不能,则身死道销。 由此可见,这漫威多元宇宙之中,一些分明不及天仙的人物,却也能活的更长久,或堪比天仙的人物,也是活了许多年,远超一元数的存在。 但有得有失,活的久,却见不得大道,懵懂不知,何其悲哀?天仙虽有寿数所限,但也是得失之分,入的大道门径,好歹找到了方向。 仙道毕竟广大,有直指大道的玄妙,有逆天之能,自要有所限制才是。 若再进一步,成就真仙,天人命格臻至于圆满,便得元元数寿元。天仙凝聚的天人命格,乃是初生,真仙的,才是大成。大成的天人命格,便就有一元数的一元数倍数的寿元。因此,真仙便能活的无穷长久,号一个真字,大略也是与天仙之间的区别罢。基本上,真仙脱离了天人五衰的威胁。 十二万九千六百个十二万九千六百年,一个量劫大略也差不多了。 天人命格圆满,虽然寿元长久,但毕竟仍不是寿元无限。及至于真仙圆满,悟透了一道法则,将其融入天人命格之中,合于元神真灵,才能炼化出一道不灭灵光。 如此,才是金仙。金曰不朽,至此便寿元无穷尽,才是真的长生不死。 金仙炼五炁,太乙作三花,待三花五炁皆圆满,才有望炼就永恒妙炁,窥伺大罗。 这其中涉及到悟道,也就是天道法则的领悟,或可称之为道行。但实际上,道行的这种概念,不单单是法则一项,还有心灵的修持,也就是道心。 道心,或越坚毅,或曰韧性,或越不服输等等,但都只表象,还要加一个活力,不能死气沉沉。实则便是剔透无漏,不为外物所动,自己掌控自己的心灵。 而法则,则有分级。 六十二章 后天大道归先天 说先天后天,便譬如五行大道,就有先天后天之分。先天大道不显于外,见之不明,摸之不到,悟之难透。实则宇宙的物质显化,能量流转,生灵生灭,都是后天所属。 太一道人太乙圆满,窥伺大罗,才得后天五行圆满,便休要以为后天五行低级。 自修士炼炁起始,及至于太乙金仙,所修的,无不是后天所属。 后天五行大道,分金木水火土五道,但每一道,都有细分。 譬如火,其中细分又有一个光,或者暴烈,或者热,或者焚烧,或带着生机,或造成死亡,等等,这些都可以称之为后天之火的次级法则。 真仙要成就金仙,如果你有能耐,有悟性,将火之大道每一条次级法则都悟透,火之道圆满,那便算你厉害。寻常的人物,便只得悟透一条,比如悟透了后天之火的光的玄妙,同样有机会证道金仙。 金仙的高下之分,便在这里体现。完全悟透后天之火的道妙,自然要比只悟透一条次级法则的厉害的多。 不过证道金仙之时的成就,并不代表金仙以后的成就。因为成就金仙之后,还能继续悟道。如果有那真灵根性,同样悟的圆满,自也能赶上去。 有的金仙在天仙、真仙之时,为避免蹉跎太久,害怕天人五衰,便只择一道次级法则来领悟,先证就金仙,解决了寿元问题,再来扩展便是。这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不过比较起来,能悟的一条后天大道圆满而成就金仙的,基础自然更加深厚。有的东西,回过头来,是无法弥补的。 就譬如太一道人当初成就金仙之时,便是悟透了金木土三条大道圆满,才证就金仙。这样的成就,便是盘古力宇,也是两个巴掌数都不出来的。 后天大道,便是如此,细分下来,有万般体现,无数分支法则。所以说大道万千。 又说殊途同归,便是说最后,这些法则,都要归于一道。 而这一道,便是先天大道! 后天五行大道,就算是圆满,也还是五道。但若入的先天,便是五行合一,直入一道了。先天五行大道,可不分你我,乃是混元如一的大道。 太一道人此时,眼看要证道大罗金仙,却转念之间,亿亿万分之一个弹指,竟按捺下来! 非是不愿,而不能也! 原来以混沌钟刺激那明光,所悟者愈少,明光爆发次数和烈度,竟开始缩减,变得惰性。看那趋势,怕是太一尚未能斩杀过去,尚不及掌控未来,那明光便不予动弹了! 到时候正是关键,明光却不动,便徒然把自己暴露在两尊恼怒的几乎暴跳如雷的堪比大罗金仙的人物面前,岂非是找死? 就算有混沌钟护身,但毕竟祭炼不够,不能发挥伟力。 怎的也不能在关键时候作把靶子,被两个堪比大罗金仙的人物暴打吧?被打死的几率,怕是不小。 太一道人镇住心神,把许多念头一一转过,却由衷有生出一股子高兴来。大罗在望,难道不值得高兴?!便是此时,只半步大罗金仙,较之此前,神通法力,也不知道增长了多少倍。 此前凭借混沌钟护身,才敢在两个堪比大罗金仙的人物面前放肆,而此时,就算放开混沌钟,他也自信能与两个堪比大罗金仙的人物斗一斗! 明光愈发惰性,太一第一个察觉,但同样也瞒不过超越和原始超越。 这二人虽然被明光愚弄的无可奈何,抵挡不得,但心灵,却是清醒的,只是身不由己。 察觉到明光显出惰性,两人齐齐之间,都作好了准备。 而围在明光范围之外的一干人物,也自被他们察觉到。 两人都开始觉得棘手了。 如赤混魔祖、昊天至尊等人物,也都聚精会神的关注着明光的变化,随之也察觉到了异常。一干人等互相交换眼神,或暗暗联系,都做好了出手的准备。 几个呼吸。 突然,那明光微弱的一次爆发之后,突兀之间,自本源炁云霞海洋之中,冲出了一块斑驳粗糙的石头,那石头巨大无边,滚滚碾压而来,所过之处,竟把那许许多多本源炁显化的异象,尽数碾压成了虚无! 只在刹那,石头就到了近前! 赤混魔祖等人哪里敢怠慢?! 这石头,威压万方,只那气机,就让人心生警兆。于是皆四散而走! 却不见人施展神通法术去阻那石头! 石头一掠而过,轰然闯入了原本明光照耀的范围之内! 随之,魔祖等人竟紧随那石头之后,一双双神目,皆钉住了当中的无上帝主! 这些人物,没有一个是好相与的角色,皆是老谋深算,目光卓著。却哪里看不出那无上帝主在这其中扮演的角色?!都想到了那无上帝主盗来的世界树,必定关乎重大! 至于那明光,虽然让人心动,但却在两尊堪比大罗金仙的人物之间,等闲不好动手。 如何抉择,一目了然。 而此时,那明光果真再也不爆发了,任凭太一道人钟声响过,却如对牛弹琴,明光只微微一动,便不作动静了! 唯独那石头,正好找准明光所在,飞射而来! 无上帝主也在石头阴影的笼罩之下,太一道人看的分明,那石头,决然是这二人之中某一人之物,分明要把无上帝主也带过来! 太一道人看到了,昊天至尊等人也一样看到了。 那昊天至尊叱咤一声,如洪钟大吕,抬手就打出一方九龙大印。大印滴溜溜一转,化作万万里,携着无量神威,哐当一声磕在那石头一侧,要把那石头打到一边去。 那石头微微一晃,爆发出一阵神光,稳了下来。 然随之,一声佛号喧开,胖乎乎一只手掌盖亚,又有一口宝剑吞吐出一道剑光,继而化作一张大网,兜头盖面,又有一卷魔图,其中魔神影影绰绰,跳将出来,怒骂嬉笑之间,要去捉拿那石头。 又有一只葫芦,其中一个婴孩,咯咯一笑,张口吐出一缕白芒,绕着那石头就是一转,转出一缕缕火星来! 那许多人物,竟是齐齐出手! 昊天至尊一人奈何不得,可众人齐心合力,法宝神通瞬间把那石头宝光打破,石头微微一暗,被磕了开去! 六十三章 太一道人战大罗 如来老佛神通大展,作祥和态,胖乎乎笑眯眯。掌心一座极乐世界,发出无量佛光,有禅唱阵阵,当先一掌压下,就要把那无上帝主收入掌中佛国。 无上帝主自在那光环之中,那光环非同等闲,有超越加持的手段暗藏其中。但见那佛掌压下,光环随之涨缩,竟也坚韧。然则如来神通广大,掌心一抖,佛国震动,佛光一照,就照的那光环暗淡下去,噼里啪啦一阵爆响,光环随之化作虚无。 若得与那超越直接斗法,如来老佛再是神通广大,再是经验丰富,也难敌那堪比大罗的人物。转世前如来强横,大罗也不被他放在眼里。然转世如今,却也终归只是太乙金仙级数。若他金仙,对手太乙金仙,倒有战平甚至战败敌手的能耐。然则大罗与太乙,相差太大。 不过只一道神通加持,却又在另说了。 光环陡破,佛光禅唱临头,任凭那无上帝主是此方宇宙原本神道第一,也一个恍惚,双目之中,竟有一丝佛光溢出! 分明就要被度化! “慢来慢来!” 赤混魔祖怪笑一声,声音飘渺无踪,又无处不在,只这声音一勾,又把那无上勾了回来,眼中佛光顿时消散,一个激灵,背后不禁冒出一片毛汗来! “老佛休要逞强。”魔祖大笑一声,便对那无上发出诱惑之音:“来来来,那老佛不是个好东西,跟本魔祖走,好处你要不完!” 那魔祖一勾手,无上帝主刚刚清醒刹那,又恍惚起来,扛起世界树就要奔魔祖而去。 “咤!” 老佛喧了一声佛号,面露慈祥:“老魔阴诡,休要上了他的当。来来来,到贫僧这里来,让你作个菩萨。” 无上帝主登时顿住脚步,又苏醒过来。 他察觉竟被这老佛老魔,当作斗法媒介,实在心头羞恼。 连忙拿眼去看远处,在这关头,大略能护他无恙的,也只有超越了。 然则此时超越,哪里还有精神理会他?那飞石正是超越随身的宝物,却被一干人等联手创伤,超越好不容易才召回来,竟把那石头运使起来,狠狠朝着那明光撞杀而去。 原始超越见状,那还了得?张口就吐出一口宝刀来。那刀弯弯如月牙,却古朴如青石,刃口上一缕青芒吞吐间,一刀劈斩而下。 铿锵一声,只火星点点,也不见甚震动,端端是入微到了极致。就一刀把那石头给劈了开去。 超越闷哼一声,抬手一指,石头滴溜溜一转,翻身过去,要把那口月牙宝刀镇住。同时猛然掉头,眉心横眼之中,爆射出神光万万千,如箭雨凌空,找准无上帝主所在,兜头盖面,攒射而去。 正那时候,太一道人动了。 就见他怀里抱着一口霞光灿灿的大钟,合身一扑,连人带钟,就要去撞那明光。 原始超越见状,怒不可遏,大叫一声:“太一,你要作甚!” 太一哈哈大笑:“莫急,莫急,待我助你夺来这明光,也不枉我身不由己走这一遭!” 原始超越闷哼一声,血盆大口咆哮间,千手展开,如那孔雀开屏,化作无量大,无量长,织就一张大网,来拿太一! 这时超越掉过头来,腾出一只手,也是一掌打了过来! 那明光落在此处,万古稳固,轻易动不得!超越此前以石头来撞,自有他的把握,但却容不得太一来撞。这一撞,若是撞实了,滔天大祸就在眼前! 若是寻常人物,撞也让他撞了。然则超越什么眼光?早早察觉太一怀里那口大钟的品质和伟力,若这一撞,把明光撞开了,分明要出大事! 两人一前一后,齐阻太一。那原始超越千手作网,交织出无量法则,莹莹如一团霞光,却被混沌钟轻而易举撞破开去,但好歹也阻了混沌钟一阻。 太一抱钟撞开,只撞的原始超越千手暗淡,血光淋漓。待撞破开去,迎头就是超越打来的一掌。 这一掌,有大罗奥妙,太一只觉那巨掌眨眼间化作一方天幕,翻覆之间,时空颠倒,阴阳混乱。旁侧看去,分明一掌打来,放出一缕霞炁,一照之下,抱着混沌钟的太一滴溜溜缩小,就要被巨掌拿住。 就在此时,太一发雷一震,洪钟大吕一声钟响,登时抚平时空,理顺阴阳,无量神通将那大手震的裂纹道道! 然那大手却不停,五指立刻合拢,如一个宇宙坍缩,死死要把太一镇住。 与此同时,旁侧里一声咆哮,一缕清炁锋芒毕露,也有大罗奥妙。清炁所过,斩断了时空因果,湮灭了一切灵机,什么都要化成虚无。正好找准太一背心,狠狠扑杀而来。 太一长笑一声:“来的好!” 他自刚入半步大罗,自忖神通了得,正要与这二人见证一番! 却把口大钟一推,悬在头顶,口里清叱一声:“灭!” 一缕白蒙蒙的神光展开,如白莲绽放,花开三十六品,有无穷奥妙深藏其中。白莲妙炁只一照,就把背后杀来的清炁消磨一空,又鼓荡起来,狠狠一震,便将那大手震的四分五裂! 大手登时散开,却迎面一缕细如丝,薄如纱的光线,自虚无之中杀出。那光线了得,只一看,看的人头昏眼花,难以自持。 太一微微一凛,头顶钟声响过,心思清明异常,却弹出二指,指尖紫气蒙蒙,恰到好处,将那光线捏住。如正好捏着一头毒蛇的七寸! 那光线挣扎蜿蜒,自他手指往上攀绕,这一绕,就绕的火花四溅,嗤嗤有声,却伤不得太一皮毛! 太一炼就鸿蒙真身,虽不及天一真君强横,但在专修肉身的修士之中,也是少有的存在。又有造化神光护体,哪里轻易伤的了他? 就听太一哈哈一笑,指尖弹动,紫气缭绕之间,将那光线炼成一缕缕烟气,随之反手一弹,正好弹在身后突然杀出的一道清炁上,只噗的一声,两两散去。 这轻描淡写之间,实则是大罗级数的道行交锋,若来个太乙金仙,怕是呼吸功夫就要飞灰了去。 太以一敌二,看似轻松,但实则心头警惕无比,自家诸般神通,许多法宝,都是枕戈待旦。与这二人交手,万万都不敢倏忽分毫。 超越与原始超越一边在斗太一,另一边,却也与赤混魔祖、昊天至尊等人打开了! 六十四章 后天大巫开巨弓 无上帝主成了个香饽饽,被人你争我夺,种种手段轮番施展来,不得手誓不罢休的模样,只把他搞得是欲仙欲死。但在他自身来看,却是在火头上烤,要走走不脱,也不敢走,要打还不起手,也打不过。 耳畔是:一时禅唱惑人心,一时魔音迷神魂。或如洪钟,震耳欲聋,或如魅吟,阴阴诡诡。端端堪比太乙,也是防不胜防。 又有大印,又有仙剑,镜光纵横,葫芦吞吐。 也幸的几人争来夺去,你出一招我来挡,我出一招他来挡,好歹没实诚落到他无上头上。无上施展神通反击,却瞬间又被联手打灭,实在是苦不堪言。 无上帝主不止一次想将世界树抛出去,然后让自己脱身。 他自然清楚,这些人对他出手,原因只在世界树。但他不敢。 这是超越给他的法旨,若此时丢掉世界树,眼下超越可能不会拿他怎样,但必定秋后算账。他可不认为,超越会死在这里。 如果真能把超越打死,他还要弹冠相庆,但他知道,那不可能。 真个是骑虎难下。 说来魔祖等人,皆是神通无边。就算你争我夺,也该是拿下无上帝主了。然则远处超越与原始超越,同样着紧无上。 那二人一边与太一道人斗在一起,一边还能抽出一些精力,时不时阻一阻魔祖等人,与他们斗法。 真个是乱成了一团糟。 那一干人等,多有出手者,也只三人不曾动手,在一边冷眼旁观。 正是永恒道人、太鸿道人与那后天大巫。 前者二人便不说了,那后天大巫,乃是巫门后土氏的族长,如今巫族最强者。 实际上,巫族能称之为大巫的,都须得是跳出时空命运长河,证道大罗的人物才有资格。不过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巫族连一尊大巫也不曾有,其为首者,好歹也要个响亮名号。于是后土氏后天,便领了大巫之名。 后天大巫也只堪比太乙金仙的巫族,要论神通战力,这一行人之中,不算垫底。但真要斗起来,譬如如来老佛,他大概是斗不过的。 后天大巫毕竟不是在盘古力宇就成名的大巫,若换成刑天、后羿这得人物,同等境界之下,战法之强横,绝难逢敌手。 巫族善战,并非虚言。 不过那等名垂万古的大巫,早已陨灭,也是可惜可叹。 按理说,以巫族的暴烈脾性,第一个动手的,该是后天大巫才是。但后天大巫此时,却正愣神。 他只一双巨大的眼睛,几乎突出眼眶,直愣愣看着远处正与超越和原始超越斗法的太一道人! 自他注意到太一道人开始,这尊大巫心中便陡然如一炸雷霆,炸的脑子一片空白。 在太一道人身上,他感应到了无比亲切的气息! 那是纯净的盘古血脉的气息! 后天大巫不知道十二祖巫的血脉气息,到底有多纯净,因为他自诞生以来,十二祖巫便已作古,他没有那等天幸得见祖巫容颜。 但他在小的时候,却见过刑天大巫! 刑天大巫强横无边,为十二祖巫之后,巫族一等一的英雄人物。只看一眼,那种强横暴烈,纯净少瑕的气息,就深深的印刻在他的脑子里。 无数年来,都不曾淡忘分毫。 然而如今,太一道人的气息,却让他感到震惊。那是比刑天大巫还要纯粹的盘古血脉气息! 这让后天大巫心神震动,几不能自已! 那种气息,对他有着绝对的吸引力,让他心中由衷的生出一股子心悦诚服来! 巫族是盘古嫡系的血脉后裔,高等血脉的巫族,对低等血脉的巫族,有着绝对压制力和吸引力! 低等的巫族会毫不犹豫的听从高等巫族的命令,哪怕是死。 这也是巫族整体战力强横,以少数压制多数,在巫妖争霸的时光里,绝大多数时间,巫族都压制着妖族天庭的重要原因之一。 那时妖族掌天,巫掌大地。但实际上,妖族才多大点地盘?诸天星辰,再是无可计数,但洪荒大陆,才是盘古力宇的主体。 而这个主体,在巫妖之战之前,一直掌握着巫族的手中。 后天大巫此时心神纷乱,他忽而想到,那太一道人,莫非是巫族前辈专门留下的后手,作为盘古嫡系复兴的重要手段? 但看那太一道人,举手投足,分明是仙道法门,洋溢出的神念绵绵细密,坚韧无比,那又哪里有巫族气象? 巫族乃是盘古精血合先天浊气孕育而生,因先天浊气之故,真灵完全合于肉身,无法修成元神。虽然有其他手段取代神识妙用,但毕竟没有元神。 可太一道人分明有元神!但他那一身纯粹的盘古血脉的气息,又是哪儿来的?! 后天大巫想不通。 他自不知,太一也无元神,而是真神。真神虽有元神所有的妙用,但与元神毕竟不同。当初太一炼炁大圆满之时,也为此而感到棘手,苦于无法凝聚元神,转而脑洞大开,才以真灵修成真神。 这其中,自也有差别。太一可不曾合于先天浊气孕育而生! 那后天大巫想来想去,忽而又想到了父神盘古,想到盘古力宇大劫中的那一场滔天大战,念头是转动不休。 却暗暗打定主意,此间事一过,必定要找太一道人问个明白! 深深的看了眼与两位堪比大罗金仙的人物淡然斗法的太一道人,后天大巫深深的吸了口气,忽然暴喝一声:“兀那无上,吃爷爷一箭!” 这尊大巫探手一抹,取下背挂巨弓,箭囊一震,一根独苗落在弓弦上,搭箭开弓,吐气开声:“中!” 端端这一箭,凌厉的不可思议! 甫一射出,忽略了一切时间空间,不为一切因果法则牵绊,仿佛开弓之前,就到了眼前!竟使许多大能,拦之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一箭射中了无上! 竟连超越和原始超越,都只能看着,而阻拦不得! 无上帝主神躯一僵,他万万料不到,竟不曾反应,就已中箭。那一根箭矢就如同枯木,直愣愣刺入他心口,定住他肉身和神魂,瞬间一股毁灭性的力量爆发开来! 在这一刻,无上心中闪过无数的念头,似乎人死的那一瞬间,脑子最是灵动。有许多叹息,有许多后悔。缓缓便且闭上了眼睛。 那陆压道人忽然扭头,看着后天大巫手中巨弓,眼中闪过一抹厉色! 六十五章 帝主身与名俱灭 “不好!” 超越见无上中箭,不禁心头一跳,连忙弃了太一道人,反身来夺世界树。 原以为那诸般人物互相牵扯,此等状况之下,无上帝主再是无能,暂时自保当是无碍。却不料那大巫陡然一箭射出,连他这堪比大罗金仙的人物,也反应不及! 那箭矢看似枯败,却暗藏一股隐晦且凌厉到了极点的气息,连他这尊堪比大罗金仙的人物,见那箭矢射出,也不由得心头生出一丝丝凉意。 登时便断定,以无上的能耐,怕是逃不脱一死! 无上一死,世界树若落到他人手中,那还了得?! 竟至于生生受了太一一掌,也要去夺世界树。 非但超越,原始超越也立刻弃了太一,与超越双双出手,直取世界树。 在那巨弓箭矢射中无上帝主的一瞬间,所有人都随之反应! 赤混魔祖怪叫一声:“终天结地,终结印法!” 混黄终结炁,大道归虚无,一掌盖下,五指一合,就要抓住那世界树,纳入囊中。就听旁侧一声佛号喧开,金灿灿的佛光照耀,如来老佛脑后光轮之中禅唱阵阵,也捏了个印法,探掌抓拿。 佛光暴涨,却被那混黄终结大道一照,立刻散发出腐朽枯败的味道,老佛不禁神色一变,连忙收回大手,抖了抖,将朽败抖去,然后深深的看了眼赤混魔祖,转而丢出一个金灿灿的钵盂。 于此同时,龙吟连天,昊天至尊长啸一声,一头大龙升天而起,及至于高处,陡然一头扎下! 又有万灵教主陆压道人,只摇身一晃,显出三足金乌真身,张口便吐出一缕紫金紫金的火焰,那火焰分明一小朵,却迎风见长,铺天盖地,化作一张紫金大网,似要一网打尽! 又有阐教云中子,把腰间宝剑一按,一缕剑光作细丝,扭曲盘绕,见缝插针,从四面八方诸般神通之中穿插而过,直扑当中世界树! “世界树是爷爷的!” 后天大巫一看这场面,不禁暴跳如雷。那无上帝主是他射的,世界树合该为他所得,这一干人等却齐齐动手,大巫又如何不怒? 当下收了大弓,从腰间取下那一口神钩,合身一扑,竟连人带钩,杀入了各方神通之中。 就见那神钩水波粼粼,绽放出无量无穷的九天弱水,作滔天大浪,那大巫立在浪头,一潮接一潮的冲刷着所有人的神通,直指世界树。 而旁侧,唯余元初天帝、永恒道人、太鸿道人无动于衷。 只在刹那,亿亿万万分之一个弹指之间,两尊大罗金仙的手段,数尊太乙金仙的神通,齐至世界树。 眼看神通碰撞,就要覆地翻天,却陡然之间,那一棵世界树竟绽放出绿莹莹的霞光! 正在此时,立在浪头的后天大巫暗暗操控射中无上帝主的箭矢。那箭矢迸发出一缕神光,神光裹了无上帝主,又要去裹世界树! 巫族虽然性烈,但没几个蠢货! 后天大巫一箭射出之时,怕是早早就想到了后续! 然则所有人都没料到,世界树竟似活了一般! 纯粹的绿意绽放开来,有无穷无尽的造化生机,那无上帝主在这绿意的浸**下,竟缓缓抬起了头! 后天大巫顿时惊讶莫名,不禁叫道:“射日箭竟射你不死!?” 原来那巨弓,竟是巫族后羿大巫传下来的羿天弓,那唯余的一支箭矢,正是当初射杀九尊金乌之后,剩下的唯一一支射日箭! 虽然后天大巫修为远不及后羿大巫,无法发挥这张神弓的伟力,但以其太乙金仙的修为,要射杀同等级的存在,分明该是探囊取物才是! 只瞬息之间的功夫,那无上帝主便活了。然则无上脸上神色,却一片惨然。举目四顾,正是神通临头! 他惨笑一声,低沉嘶哑:“岂能让尔等好过!” 竟反手抱起世界树,转身望那明光所在,扑杀而去! 也不知世界树竟有如此神通,仿似在这一瞬间,那绿莹莹的霞光照耀万方,将无数神通皆笼罩其中,并暂时定住。然后便见那树被无上帝主抱着,瞬间破开一切阻碍,任凭那超越神色骤变,也阻拦不及,轰然便撞击在了明光上! 然后,在所有人愣神的功夫里,绿色霞光笼罩的神通,才轰然炸开! 但见那绿色霞光坚韧无比,两尊堪比大罗金仙、五六尊太乙金仙,神通伟力齐齐炸开,竟只炸的那绿色霞光微微抖动,却不见破裂! 就仿佛一个巨大的绿色圆球之中,行开天辟地之象,变得混混沌沌,不见一物!唯有一点明光,突然从爆炸之中飞射而出! 超越和原始超越见状,齐齐探手去拿那点明光,却被一口大钟震开,太一道人挡在了这二人面前。超越脸色铁青,原始超越截然相反,正是笑眯眯。 三人一言不合,又打将起来。 说是迟,实则快。 但见这边,那绿色霞光如流水,混沌如沙滩,瞬息之间,就抚平了一切波澜,一尊伤痕累累的大巫,才从中跳将出来,灰头土脸,怒骂出声。 后天大巫原是信心满满,以为有射日箭为应,即便所有人都出手,世界树也该要落到他的手中,于是只他一人亲自下场,却不料如此变故,搞成现在这模样。 也是他巫族肉身强横,坚固无双,否则这一炸,猝不及防之下,肉身硬抗,换个同等级的修士来,非要炸的粉身碎骨不可! 魔祖不禁嘎嘎怪笑起来,笑的那大巫更是恼羞,怒目而视。 其他人见状,连忙正色,不好去笑那大巫,一个个皆警惕持身,同时瞪大了眼,一看,那绿色霞光之中,一株巨大的古树耸立而起,而那无上帝主,早已身名俱灭! 这树,自是世界树,较之此前,是模样大变。 然则此时,众人关注的,却不是模样大变的世界树,而是世界树根部旁侧的,一个巨大的窟窿! 那窟窿里,透露出一股截然不同的陌生气息! 而此时,那边三人,正斗的激烈。太一道人也好,超越也罢,及至于原始超越,个个出手是云淡风轻,入微到了极点,不泄露丝毫法力,竟连旁侧不远的几尊太乙金仙,也不被波及分毫。那三人,你一下我一下,或是一道烟气,或是一缕霞光,看似渺小瑰丽,实则奥妙深藏。 六十六章 宝物有德者居之 “太一,速速与我让开!” 超越急切大叫,一掌打出,被太一挡住。太一反过来一拳,正是那鸿蒙战法造化神拳,然只拳尖一缕紫气,将超越震退开去,又反手一拳将背后袭来一缕清炁打灭,抽空发雷,把那边原始超越劈了个踉跄。 “速让宇宙之心归位,否则大难临头!” 听到超越疾呼,太一道人眉头微微一皱,却不让开,道:“原来是宇宙之心!” 正好脑后又是一缕清炁突然跳出虚无,袭杀而来,就见太一脑后,一只大手探出,把清炁掐灭。 道:“甚么大难临头,休要危言耸听!” “说得好!”原始超越哈哈大笑:“来来来,你我三人,好好斗一斗。太一,让本尊看看,你修了些甚么神通!” 言罢,不远处那被石头镇住的月牙刀陡然清吟,刀光一震,将石头挣翻,一晃就到了近前,找准太一道人脖颈就是一刀。 超越信手一招,把石头召回,一指太一,就拿石头去砸。却被旁侧刀光一转,将石头劈开一边! 太一道人头顶混沌钟哐当钟响,将两宗法宝皆震飞出去,三人登时又打作一团! 太一打原始超越,超越却助他,同时要越过太一,去追那明光。原始超越于是拿刀去挡,又把超越挡回来。太一去打超越,原始超越一旁运刀,伺机劈杀超越,襄助太一。 三人打的乱,你来我往,将遇良才,真个是一番好斗。 看似这三人如街头混混打架,实则是手段暗藏,神通频出。 无论举手投足,无论一刀一拳,皆自根源斩杀。原始超越目中狠色闪动,刀光斩出,分明斩入时光长河,沿着长河回溯,要到过去,将太一道人斩杀。然则那刀光到了过去,却寻不到太一踪迹,登时回悟过来——太一身据那宗宝物,遮掩天机,时空之中,也找不到他! 说来原始超越也是深恨太一——虽然眼下目的近乎达成,但太一也成了他眼中钉,肉中刺。非但那混沌钟让他觊觎,端端太一,本应是他的走狗,却分明是来捣乱,不杀不足以平息胸中怒气。 他刀光连斩,明知在过去找不到太一,也斩杀不断,将过往的时空,斩断成一截一截的碎片! 而此时,这本源秘境之中,自难显化他等神通余波,然在主物质宇宙,此时却乱成了一锅粥!许多种族,从上至下,无数生灵,皆无端死于非命。许多星球忽然消失不见,许多星系,是模样大变! 只因这原始超越无所顾忌,自时空长河之中,斩断了因果联系。原本一个种族,一条血脉延续至今,而从中折断,自然,现今血脉皆不能存。原本一颗星球该是孕生,却被斩断因果,自是消失不见。原本星系运转,宇宙扩张,从过去斩成碎片,于是星系大变,宇宙扭曲。 超越看的心如刀绞,他自于这方宇宙孕生,哪里见的原始超越如此破坏!你要杀太一,你杀便是,却分明是要杀宇宙啊! 于是狠击原始超越,但却并不回溯时间去杀原始超越。盖因自他见到原始超越起,原始超越便是如今这般强横,但那之前,也找不到原始超越在更久远的时光中的身影。这无数年的对峙,他早就试过。 而原始超越也并不回溯时光去杀超越,因为超越是漫威多元宇宙孕育出来的最强者,与宇宙本源勾连最深,有宇宙本源遮掩,过去时光也找不到超越的身影。 太一道人与二人相斗,原也回溯时光去杀,也发现这二人不好杀,于是干脆放弃,在现在与两人斗个痛快。 原始超越见回溯过去杀不得太一,于是又斩出刀光,杀向未来,却哪里想到一刀斩出,瞬即刀身咔嚓一道裂缝,血盆大口之中,喷出一口老血来! 登时心悸非常,暗道失算! 那太一道人如今就有这般厉害,未来又该有多厉害?去未来杀他,莫非找死?! 于是不敢杀向未来。 三人一边斗,一边也不曾忘记周遭局势。 却就发现,不远处,世界树耸立起来,愈发高大,作亿亿万万里,拔地而起。同时,极度陌生的气息,从世界树根底泄露出来。 超越不仅神色更急,连连大叫:“速速使宇宙之心归位!” 但其余两人,皆是不让。太一有太一的打算,原始超越更是恨不得宇宙之心从此毁灭! 那化作亿亿万万里的世界树周遭,一干太乙金仙,此时望着那窟窿皆面色肃然。 唯有如来老佛,心头一转,却金光一闪,离开世界树,竟朝那明光追去! 老佛老谋深算,见那堪比大罗金仙的人物都如此着紧那明光,便想把那明光拿到手中。其余人等见状,也若有所想,蠢蠢有些欲动。 说的多,实则快。自那世界树笼罩的神通爆炸,到明光飞出,道太一三人激斗,到如来老佛去追明光,实则不过弹指之间而已。 如来老佛神通广大,这一追,速度快到极点,比那明光飞射,不知快了多少倍,眼看就要追上。老佛心思谨慎,运转护身神通,这才探手去拿。 却突兀之间,一只大手从旁侧打来,把老佛打了个踉跄! 老佛大怒,抬头一看,正好看见天一真君手持一方残缺轮盘,对准了那一点明光! 老佛又要出手,却旁侧一个道人微微一笑:“多宝道友,许久不见,一向可好?!” 如来老佛一怔,不禁细细打量片刻,恍然道:“原来是镇元大仙!” 道:“大仙稍待,待贫僧收了这明光,再来与道友叙旧。” 镇元子微微一笑:“不急不急,你我相交多年,这交情难道还不及区区一点明光?来来来,你我好生叙一叙旧。” 老佛登时色变:“大仙这是何意?莫非与真君有什么亲情?” 又望着真君叫道:“真君且慢,宝物有德者居之...” 只听的铿锵一声,说话的功夫,那明光竟已嵌入残缺轮盘之中,天一真君这才笑道:“道友言之有理,宝物有德者居之,你看,不是落入本君手中了么?” 那六角轮盘,此时只缺了一角,中间正好镶嵌了一颗霞光莹莹的宝石。 六十七章 几多努力终成空 世界树耸天立地,摇曳生姿。有无穷造化生炁,是绿莹莹,有霞光万丈,瑞气千条。 也不知是这株灵根到了这本源秘境的缘故还的怎的,模样大变之下,显现出无穷无尽的奥妙,哪里还是当初那一株不甚起眼,连太一道人都不甚在意,永恒道人都近乎忘却的先天灵根? 时也命也,永恒道人得到这株灵根,也不知几多年成,也不知曾带着这株灵根在这本源秘境之中来回多少次,偏偏这灵根,在此时才绽放出它那无人见过的辉煌光彩。 随着世界树展现出造化一切的风采,及至于如来老佛追拿宇宙之心,直到天一真君与镇元子突然出现,最后到宇宙之心花落真君之手,也不过眨眼之间。 真君与镇元子的出现,对在场好些位人物而言,在情理之中,也在意料之外。 此间事闹的如此之大,以天一真君的神通法力,不可能察觉不到。原以为大熊座之乱,好歹暂时能稍稍拖住天一真君的脚步,却不料这么快就到了。 然则却不知晓,真君实则比他们,还要更早一步,若非被超越隔空运使法宝所阻,定是随无上之后第一个抵达此处的。 宇宙之心便就如此落入了真君手中。 然则那即将完满的命运轮盘,只稍稍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便且被放在了一边。 因为世界树下,那个巨大的无法以任何概念形容的窟窿里,陌生的气息之中,一股绝强的气机,仿佛要一冲而出! 真君遥望世界树,与镇元子微微颔首,也不理那如来老佛,径自两人,奔世界树而走。 如来老佛心中郁郁,望着二人背影,甚至一度忍不住想要出手,但终归按捺下来。 如来老佛根脚非凡,原是那上清圣人通天教主座下大弟子,后入西方教,成佛做祖,只在西方二圣之下。地位且高,神通且广,法力且大,圣人不出之时,那一方宇宙,如来老佛几乎是最顶尖的几个人物之一,能与他相提并论的,一个巴掌都数不出来。 那时佛门广大,度尽众生,佛祖威名,镇压诸天。 然则自转世而来,不料佛门教义,在此方世界,竟不能广为接受。端端一方大教,发展却不尽如人意。这其中,有太一教门等一步先的存在压制,也有此方世界意识形态稍稍不同的缘故。但更重要的,还是此方世界没有西方二圣。 想当初盘古力宇,西方二圣把个佛门西方教发展壮大到能与玄门道教抗衡的地步,付出了多少努力?耗费了多少时光?把个圣人的面皮都不要,也要到几个量劫之后,佛门才能大兴。而如今,此方宇宙佛门,没有西方二圣威震天地,又有三大圣地霸凌其上,还有诸多教门互相竞争,区区几十万年,佛门能大兴才怪。 但时不我待,如今大势已至,定天数之大劫就在眼前,若不能取得优势,他如来老佛还有怎个念想? 于是此间事一发,如来老佛一改原本行事,变得激进了许多。 宇宙之心的重要,别人能看出来,他也能看出来,而且还能更早的看出来。但别人有顾忌,更重视世界树下的窟窿,可他更在意那宇宙之心。 千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若能夺得宇宙之心,此间事就算再是变数频频,他也能稳坐钓鱼台,怎么也不算输。 却哪里想到天一真君突然就出现了?而且恰恰出现在宇宙之心飞射的半道上,恰恰在他将要拿住那宝物的时候,率先一步截住宇宙之心? 老佛心性稳固,但此时也忍不住心中火烧。 但却终归不曾出手——若那宇宙之心尚未落入真君手中,还算有个接口,有德者居之嘛。但既已入了真君之手,那便不好动手了,怎的说,他能转世重来,毕竟欠了真君一份大因果。 何况真君并非等闲,以他如来老佛的眼力,看那真君,也似蒙在一层迷雾当中,看不透彻。何况还有个镇元大仙? 那镇元子的底蕴,可不比他如来老佛差呀。 只好郁郁跟上,也自奔世界树而回。 在天一真君出现的一瞬间,远处正与超越和原始超越斗法的太一道人,此时心里不禁暗暗松了口气。他拦住超越,任凭宇宙之心飞走,为的就是给真君创造条件。 太一道人不知道天一真君是否到了,因为他与真君之间的潜在关联,早就刻意的断掉了。但他宁愿相信真君一定到了。那宇宙之心的根脚,在他悟道的时候,就已然明了,那是命运石板或者说命运轮盘的核心,是天一真君一直以来寻找的最重要的东西。 宇宙之心飞走,如果落到旁侧那些太乙金仙的手中,要夺回来,比落到超越手中夺回来,付出的代价,要小的多。 两害相权取其轻,太一道人是怎的也要拦住超越。 这其中,原始超越是个好帮手。单打独斗,以太一道人如今半步大罗金仙的修为境界,凭着鸿蒙太一至圣真经的无上法门,与这二人倒也能斗个旗鼓相当。但相同境界,斗个旗鼓相当,不代表能拦住超越的去路。 也亏得原始超越也在拦截,否则那宇宙之心最后的归属,还真说不得。 里面的奥妙,太一是心知肚明。 他自来此,乃是系统所迫,为的是令太一襄助原始超越。至于如何襄助,非常明显,就是避免超越得到世界树。至于超越得到世界树之后,会产生怎样的变化,如今太一也大略猜到了。 只看那世界树下,原本宇宙之心所在位置出现一个巨大的无法形容概念的窟窿,只要不是蠢货,都该知道一些奥妙。 超越说宇宙之心必须归位,否则大祸临头,至于怎样的大祸,太一不知道,但那窟窿中的气息,却表明了一切。那股气息,太一都感到颤栗。 超越努力了许多年,终归是失败了。他千算万算,不曾算到,他竟败在了无上手中。无上原来是他棋子,是为他在关键时候取来世界树的重要棋子,却正是这个人,在身死前夕,拉着超越的计划,陪葬了。 六十八章 混元金仙谁人当 太一道人不愿为系统所制,但毕竟无可奈何。但终归,在心不甘情不愿之中,还是间接的完成了襄助原始超越的任务。 这一刻,太一的心,是复杂的。他既不愿遵从系统胁迫,却又想让天一真君取得宇宙之心。不愿为系统胁迫,但无法反抗,若任务失败,也不知系统会有怎样手段。 可天一真君也得到了宇宙之心。 看起来是两全其美,任务不曾失败,想要的,也作到了。 但心里的压抑,却愈发沉重。因为他知道,系统的逼迫,愈来愈急了。 “尽人事,听天命,诚哉斯言!” 超越脸色灰败,长叹一声,狠狠一掌把太一道人震开。随即横目之中,爆射出无穷无尽的光芒,疯了一般,撇下太一,直直扑向原始超越。 原始超越一惊,连忙抵挡,刀光阵阵,绵延无穷,清炁渺渺,无孔不入。却那超越竟不闪不避,不挡不格,任凭刀光斩杀,斩的沟壑道道,鲜血淋漓,只狠狠扑杀上去,抓起石头,哐当一声把那原始超越打的一个跟头。 “太一,吾有此败非战之罪。”超越与原始超越打作一团,一边高喝:“此方宇宙,也有你那一份,若不想宇宙沦陷,速速助我诛杀此贼!” 太一如何不想? 不但原始超越,连超越也是太一诛杀的目标。 若此二人不除,要证那唯一至尊至高尊位,还有的走。 若除掉这二人,至少搬开了前路上两块最大的拦路石! 但太一却不能动。 原始超越是他第一个想诛杀的存在,因为此贼与系统有非常隐秘的关联。但正因如此,系统加身,才杀不得。太一能够肯定,若此时他出手与超越联手诛杀原始超越,系统必定发难! 而太一若掉转头来,助原始超越诛杀超越,一旦超越身死,原始超越便少了一个牵扯,对太一的诸般计较大为不利。 念头一转,太一便打定主意,这二人,怕是此时皆死不得。至少眼下这会儿是死不得! 于是默然不动,却拿眼,悄然瞥了眼远处已至世界树旁的天一真君。 见太一道人不应,超越气急,骂道:“太一,太一,你何其不智!” 反倒那原始超越,是哈哈大笑:“超越,超越,你自以太一能助你?痴心妄想!” 竟反口对太一道:“速速助我,诛杀超越!” 太一也是不动。 原始超越微微一滞,不防之下,吃了超越一记,痛的呼喊一声,心头是怒气难消。 此时二人哪里不知太一打算? 分明是不愿插手他二人之间的争持。 由是两人杀气顿消,打的也少了几分力度了。 两人皆是心知肚明,若无外力襄助,是个半斤八两,你杀不得我,我杀不得你。这么多年的对峙,早是心头有数。 既然太一不动手,那还有什么好打的? 超越心中憋闷颓丧,也消散了一些。好歹给了原始超越几记狠的,自也泄了些怒气,虽然自己也付出了一些代价。 随之心头清明,念头转动,便与超越似在演练,不再搏命了。 却说世界树周遭。 天一真君到时,一干人等皆稽首微礼,表示尊敬。不论怎么说,天一真君也是大名在外,也是尊神通广大的道友。何况其中,还有不少人欠了真君因果。这面皮上的功夫,自是少不得。 而真君到来,使得局势变得更加复杂。 巫门后天大巫此时不由得望了望远处太一道人,又望了望近处天一真君,心头是波涛起伏。那太一道人和天一真君,明面上看来,气息截然不同,但那隐晦的一股子盘古血脉的气息,别人不知道,他后天大巫难道还看不出来?! 一时间心中,不知转了多少圈。 后天大巫实也不知,若他晚来一步,在那巫门祖庭多留片刻,就有巫族子弟归去,告知他天一真君门下弟子的一身巫族气息。 可毕竟是错过了。 但并不妨碍他心中猜测。 历来天一真君与太一道人,似乎都没有什么联系。虽然传闻这二人是至交好友,但多也以为是道友,曾谈玄论道。这并不值得惊奇——就算是敌对的教门之中,也不乏有弟子互相论道,胡成道友的。那只是认同对方的在道途中,与自己有相同的地位和资格而已,并不代表就真是至交好友了。 但此时,分明这两位,有更加深奥的关联。 后天大巫越想,心中就越是震惊,同时也生出一股子激动来。 竟至于忍不住与天一真君多恭维几句,甚至向真君旁侧靠拢了几分。 这在其他人的眼中,有着截然不同的味道。 甚至有人以为,天一真君与巫族,达成了某些协议。 真君看这大巫,也不禁心头转了转。 因为发现,这大巫的根源气机,怎的如此令人亲近?! 说来真君也是知道巫族转世,知道巫门也是宇宙之中一方大势力,但这许多年,真君却都在第一大千,或静修,或授徒,在诛杀吞星之后,就不曾进入过主物质宇宙。由是只闻其名,却不知其实。 直到此时,真君才第一次见到巫族。 不过真君没有时间去多想,因为那世界树下的窟窿中,冲天而起的凛冽气机,已牵扯了他全部的心神。 非但是天一真君,周遭众人,皆提起了精神,异常警惕的瞪着那窟窿,法宝都已拿到手上,一触待发。 镇元子此时面目肃然,低声对真君道:“混元金仙的气机...” “准圣?”真君吸了口气。 “然也,大略该是初成的混元金仙,准圣前期。”镇元子补充了一句。对曾经半只脚踏入混元大罗金仙境界的镇元子而言,准圣混元金仙的气机强度,并不陌生。 “怎的会冒出个混元金仙?”真君不禁望了眼远处的正与原始超越斗法的超越,暗道此人不才是这方宇宙最强者么,怎么又有个混元金仙? 天一真君心头稍急,悄然看了眼浩瀚广大的世界树树干上的某处,暗暗有些焦躁。 却那广大无边的世界树树干上,某一处,竟有三人,此时正藏在一块龟甲营造的大阵之中! 六十九章 龟书藏身暂且安 此时的世界树,已经广大到了一个难以形容的地步。 远处的超越和原始超越,显露皆是真身,有十亿里广大。太一道人稍逊,只在半步大罗,差了一些,也有八亿六千万里。 这边一众人物,数真君法力修为最低,还不到太乙金仙,却真身最广,有四亿八千万里。余者皆在其下。 但最低也有三亿里。 然较之那世界树,只及得上其细枝上的一片绿叶。 那绿叶有大有小,大的,数十亿里,小的,也是数亿里。每一片树叶,都如同一座恒星系,随随便便放下千百万颗星球,都是易如反掌。 可见这株灵根之巨,端端是顶天立地。 也亏得这本源秘境广大无边,若寻常的大千世界,连这树的一根树枝,都装不下去。 此树气机浩瀚,却柔和至极,绿莹莹的霞光普照之下,使人道心平宁,元神安稳。连这本源秘境之中,那因本源炁显化而来的躁动异象,在霞光下都变得无比的安静。 世界树的根脚,难以想象,单单此时形态,便绝非以前认为的寻常的一株灵根。 在那广大无边的主干上,一处凹处,一块古拙的龟甲放出虚实不定的光,其下有三人,正面露喜悦之色,正举目望着远处天一真君的真身。 “吓死我了,师父终于来了!” 纯元子小脸露出后怕之色:“真是凶恶,我再也不想到这里来了。” 纯阳子也悄悄吁了口气。 之前以龟书之能,藏于无上帝主身上,端端让人心惊胆战。不过纯阳子为了在师妹面前表现阳刚,一直强撑着。这会儿见自家师父终于出现,也不禁坠下了心头的大石。 只有这两个童儿身后的法明子,脸色却愈发的严肃。 不像纯阳子和纯元子两个童儿这般单纯,他却非常的清楚眼下的局面,甚至比之前战战兢兢藏在无上帝主身上都要危险的多。 想那之前,真君把他唤至真君殿,予了他法宝龟书,令他至熊心恒星系的恒星中藏身,嘱咐他寻机附于无上帝主身上。 他自也是心惊胆战。那无上帝主何等人物?弹出根手指轻轻一碾,就能让他魂飞魄散。但真君吩咐,不敢不为,好在真君予了他龟书,算是个念想。 随后纯阳子和纯元子二人,在那大阵发动的最后关头,也到了。 于是三人以龟书藏身,正好循着那光柱,一举附着在了无上帝主身上。 端端是亏得那龟书非同寻常,无上帝主果真不曾发现,让法明子长出了一口气。也亏得这龟书防御无双,此前神通爆炸,都没能炸开防御,否则他三人早烟消云散去了。 对这龟书,法明子是服气了。毕竟是天一真君专门炼制的一宗宝物,乃取第一大千世界开辟之处诞生的一头龟类凶兽的壳,以无上法门炼制的一宗宝物。其炼制法门取自于先天灵宝洛书。因其毕竟非是洛书,于是唤作龟书。 龟书类洛书,颠倒阴阳,混淆五炁,有遮掩天机、掩饰行藏之妙。持此宝,藏在无上帝主身上,自不曾被无上帝主察觉。 当然,若给无上帝主一些时间,倒也藏不久,那帝主毕竟修为高深。但无上帝主自现身以来,先与镇元子斗法,后又夺取世界树,然后马不停蹄,又来到本源秘境,从不曾静心哪怕一个弹指,自是无暇自查。 加之这龟书被真君炼制加强防御,因此即便无上帝主携世界树撞击宇宙之心,随后神通爆炸,也没炸开防御。当然,也是因为龟书目标小,不曾放大,纯粹受力不大。加之龟书玄妙非常,法则层面的动荡又有世界树抚平,龟书承受不多的缘故。 实际上,这其中许多关节之处,真君都有考虑,自也不是让自家弟子专门来送死。法明子的性命,真君不在意,难道纯阳子和纯元子的性命,真君还能不在意? 此时,法明子心头发凉,虽说真君嘱托的任务,已经完成,在那无上帝主泯灭的一瞬间,一块飞出的碎片已经被他们拿到手。但眼下情况,实在恶略,他知自家真君师尊虽神通广大,但先不说这里还有好些强横人物,单说顺着世界树树干蔓延上来的那一股子气机,就几乎镇压住了他的元神。 两个童儿太过单纯,后知后觉,又修为远甚法明子,此时竟还在高兴。却不知那股气机代表的危险,正在接近! 法明子心里微叹,看着两个童儿,暗暗祈祷,只盼自家师尊,能看在两个童儿的份上,顺手把他也救了。否则今日之厄,实在难度。 且不论法明子心中忐忑,再说真君等一干人物。 这一干人物,如同蝼蚁般渺小,散布在世界树的周遭,将那世界树下的巨大窟窿,团团围住。一个二个都绷紧了精神,若得那窟窿中哪怕有一丝响动,雷霆一击自不用说。 而太一道人,此时在远处,眼睛如一条缝,看不清神色,不动不摇。而超越和原始超越还在斗法,也在向世界树缓缓靠拢。 窟窿里,那一股气机,愈发明显强横,细细感应,分明带着一股子唯我独尊排斥一切的道韵。 太一道人微眯着眼,细细品味着那道韵,眉头不着痕迹的皱了皱。 而此时,正在斗法的两人,超越脸色愈发的青白,原始超越则越打越兴奋,及至于哈哈大笑:“你我二人斗了这么多年,超越,你可曾想过今日?” 但没人发现原始超越巨大的眼中跳过的一抹疑色。 陡然之间,隐隐似有一声闷雷! 似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在不可名状的外部敲击着本源秘境! 这闷雷炸开,本源秘境,随之动了动。尤以世界树反应最的激烈,铺天盖地的绿色光辉挥洒下去,化作一团团绿色的光云,风起云涌,涌入那窟窿里,仿似要把那窟窿堵住! 随之,本源炁显化的诸般异象,无端躁动起来。那最巅处的八九尊尊异象,不约而同朝着世界树而来!其后,成群结队的异象,在这八九尊巅峰异象的背后,结成一支规模无比庞大的军队,有战舰,有生灵,蜂拥而来! 七十章 准圣伟力威无边 “天外邪魔安敢放肆!” “速速退去,否则,死!” 一声声暴喝竟自异象口中炸开,那八九尊巅峰异象仿似忽略了周遭真君等人,从身侧穿过,齐齐至于窟窿外,神通法术,登时爆发开来! 又有成群结队的外道科技异象,或是舰队,或是各种武器,结成阵势,发射出一道道的本源炁光柱,密密麻麻,如箭雨攒射,找准那窟窿就打! 又有许多修士异象,各色的强者,金仙、真仙、天仙乃至于天人之下的无数异象,皆狂暴起来。 但让人惊骇的是,无论那堪比太乙金仙的巅峰异象,还是无穷无尽,包揽了整个宇宙所有存在的异象合力,他们以本源炁打出的神通法术,各色的攻伐力量,打入那窟窿之后,连一丝丝涟漪都不曾掀起! 只有那世界树放出的碧绿光云,层层叠叠覆盖,仿似遇到了什么怪物,一阵又一阵的颤动! 在这一刻,周遭所有的人物,心中都升起了无边警兆!一个声音,突兀在众人心头响起:阻止天外邪魔,保护本源秘境! “宇宙本源...” 真君抬头仰望,慨然不禁一叹。 谁也没有想到,事情竟至于这般境地,连宇宙本源都坐不住了,可见这窟窿之中,的的确确,非是等闲存在! 准圣! 混元金仙! 果然厉害呀! 连宇宙本源都如此忌惮! 说来,在无上帝主抱住世界树,撞击宇宙之心的时候,冥冥之中,就有一个声音隐约告诉他们,一定要阻止。但这些太乙金仙级数的人物却没人出手,或者说,出手也来不及,办不到。 至于太一道人三人,那时斗的正是激烈,哪管其他? 因此,在神通爆炸,世界树耸立而起的时候,所有人除了如来老佛,都不曾离开这里。虽然不是没人心动于宇宙之心,但冥冥之中的警告,却让人踟蹰。 唯有如来老佛,果决异常,去追拿宇宙之心,但棋差一着,不料宇宙之心落到真君手中。 如果这个宇宙是完整的,宇宙本源是完美的,那么即便是准圣混元金仙,在这本源秘境之中,也撒野不得。如镇元子所说,这股气机,乃是初成的准圣,准圣前期的人物,可没那能耐打破完整宇宙的本源秘境。 但漫威多元宇宙,却不是完整的宇宙。 宇宙本源的分化,使得这个宇宙诞生了无数的平行宇宙,因此谓之多元。本来一粒铜豌豆,竟作了一捧沙,致使唯一的本源秘境,竟衰弱到了忌惮区区一个准圣前期的人物。 竟至于在这样的时候,连宇宙本源都坐不住了。 宇宙本源没有意识,但却有本能。它能够察觉到什么东西对宇宙存在着破坏性的危险。如果这窟窿中的那尊陌生的准圣走出来,一旦动手,本源秘境崩塌,宇宙便要终结。 宇宙本源自不允许。 如果有道祖携天道圣器镇压,诸般法则理顺,定下天条,自也不怕。任他来,一顿天罚,准圣也必死无疑。但坏就坏在如今这宇宙,没有道祖,天道圣器也尚未归位。法则不顺,天条不存,天罚便无从说起。 宇宙本源因分化之故,本就薄弱到了极点,还没有天道圣器镇压,于是竟无可奈何。 唯有把希望寄托在本宇宙的强者身上,于是自冥冥中发出警示。 但局势的糜烂,不因宇宙本源的警示而改变。这诸般强者,心思各异,不可能团结,于是一步步看着事情走到如今这个地步。 说来实则自找。 但对真君等人来说,这并非不可接受。 天道至高,道祖尊位,才是第一。如果得不到,毋宁死! 但事情到了这一步,的的确确,并非好事。一个个心里,都莫名有些沉重。准圣之威,有人不知,但盘古力宇转世而来的几位,哪里不知? 他们原来就是准圣! “魔宇宙,魔宇宙,起源之墙,终于向吾敞开!” “吾分身,吾分身,死得其所!” “天外魔神,且待吾卷土重来!” 浩瀚低沉的声音从那窟窿中传出,竟至于这本源秘境之中,引动乌云滚滚,如黑云压城! 一干太乙金仙,皆觉心头沉闷,仿似压上了一块巨石! 就见那窟窿中碧绿的光云搅动开来,一只光芒四射的大手,从中探了出来! 无穷无尽的威压,正如那大手的亿万里光芒,卷起阵阵飓风,使得诸般太乙金仙,都不得鼓荡法力,搬运元神,才能稳住身形! 那威压发自于心,起自于因果时空的尽头,从无处来,自无处去,唯有自身法力元神,才能抵挡! 天一真君微微一叹,抬手一指,乾坤鼎滴溜溜转动,携了无匹威能,轰然撞击在大手之上,只撞的那大手微微一顿,绽放出一丁点血光来! “是谁!” 伴随着那大手一抖,沉闷的低喝声响起! 那周遭诸般人物哪里还敢怠慢?! 就见陆压道人掷出葫芦,摇身一拜:“请宝贝转身!” 正是斩仙葫芦! 斩仙葫芦原来就是陆压道人的宝贝,擅杀伐,全盛时期的斩仙葫芦,连大罗金仙都要小心翼翼的对待。然陆压道人原来的葫芦,早已在盘古力宇大劫之中毁去,如今这口葫芦,还是转世之后重炼而来。威能远不及全盛。就见一道毫芒闪过,绕着那大手一转,只转出一缕火线,分毫不曾建功。 “昆仑镜照,定时空,给吾定!” 昊天至尊持了一面宝镜,放出一道镜光,镜光一照,果然便将那大手定住! 昆仑镜,先天灵宝,有时空根源之奥妙! 盘古力宇大劫,后天所属的宝物近乎全毁,唯有那先天所属的宝物,毕竟有先天不灭的奥义,留存下来。譬如这昆仑镜,虽曾受创,威能大减,却毕竟还在。 极品先天灵宝果真不凡,这镜光一照,先把那大手定住,随后就要以时空大道送归原来。但那大手如何肯依?就见碧绿光云剧烈震动,只听的咔嚓几声,竟把那镜光震碎! 大手一动,遥遥一指,昊天至尊暴退,元神大震,登时面如金纸! 只一指,竟便就伤了手持极品先天灵宝的昊天至尊,可见准圣之强,端端是难以形容! 七十一章 一掌大罗成两半 实在也是昊天至尊修为不够,万难发挥极品先天灵宝的伟力。若昊天至尊有大罗修为,持昆仑镜,也不会怕了此人!即便昆仑镜曾受损,但毕竟品质摆在那里! 只怪修为天差地别,无可计量。 这一下,让所有人都心头为之一跳! 一瞬间的功夫,各色的法宝印照出无量的光彩,轰然击杀在那大手之上! 这一下,任凭那大手之强,也被击退稍许,打出几点血花来! 端端是天一真君手中的乾坤鼎,最是伟力。其他诸般法宝,皆伤不得这大手,唯有先天至宝,才能让法力还不及太乙金仙境界的真君稍稍伤及混元准圣。 但也惹恼了那人! 被击退稍许,又有世界树放出的碧绿光云相阻,却仍是弹出手指,找准真君便是一指! 真君看的分明,自不敢怠慢,当下摇身一晃,鸿蒙先天混元真身放出淡淡一层造化神光,牢牢护住己身,口里随之清叱,抬手也是一点,一朵紫蒙蒙的火光绽放开来,只听噗的一声,火光瞬即熄灭,真君广大真身不禁连连后退,稳之不住! 再看真君胸口,正有一个清晰无比的指印! “好好好,果然厉害!” 真君面色铁青,恼怒非常。虽知那人厉害,但受了一击,真君也不得不怒。当下运转法力,催动乾坤鼎,咚咚咚狠砸! 只砸的那大手连连抖动,闷雷般的怒喝从那窟窿中传出:“找死!” 本源秘境随之又是一震,那大手向上一突,整个手掌都突了出来! 众人各展神通,什么法术,什么神通,找准那手掌,就如同一个鞭子,打的是不亦乐乎。然则每人脸上有哪怕一丝丝的轻松,反而愈发的沉肃。 “不是,不是!” 远处,原始超越看到这只大手,登时如火烧眉毛,大叫几声,连忙撇开超越,纵身一跃,就来到近前! “滚回去!” 月牙刀刀光一卷,一刀在那大手上斩出一道深深的沟壑! 不愧是堪比大罗金仙的人物,比那诸般太乙金仙,要强出许多!周遭众人,所有神通,除了真君的先天至宝,皆不能伤这大手,可这一刀,却斩出一条沟壑! 那大手痛一抖,闷雷般的声音:“是谁!死!” 陡然那大手就是一突,整个手腕都突了出来,横掌就是一斩! 原始超越正是无端恼怒之时,竟至于反应不及,被这一掌斩中,十亿里广大的身躯,差点被斩成两半!登时就惨叫着飞退出去! 众人见状,不禁倒吸了口凉气! 那盘古力宇转世而来的众人,只是脸色更加沉重。其他不知准圣威能者,皆不由心中庆幸——亏得此前只是遥遥攻伐,不曾接近。否则挨上一掌,怕是身死道销不在话下! “超越!” 原始超越肉身大损,一边震动肉身,想要修复伤势,一边忌惮无比的望着那大手,怒吼:“还不拦住此人!” 超越嘿嘿冷笑起来:“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 原始超越大怒:“我不与你争持——超越,若此人出来,你我皆难幸免,这方宇宙都要崩塌,你自己看着办!” 超越随是冷笑,但心中更是沉重。原始超越与他只在伯仲之间,可也受不得一击,他又能怎么办?! “太一...” 他望向太一。 却看到太一不动不摇,似不曾听到一般。 而此时,那窟窿深处传来声音:“该死,该死!天外魔神,竟然是天外魔神,你们竟然把手伸到了魔宇宙,该死啊!” 那一只大手狠狠震动,将那窟窿撕裂更大,仿佛下一刻,就有一尊无上存在从中跳将出来! 每震动一次,就把周遭众人推开老远,几个呼吸,就已远离世界树不知几多距离! 唯有那世界树,愈发绿意高涨,却分明哪里拦得主的大手?! 一时间众人心中寒意暴涨,甚至有人都想要转身逃离! 但能逃到哪里去? 这里如今汇聚了这方宇宙所有的巅峰强者,若此时都拦不住这人,等他出来,天上地下,还能有藏身之处?! 如来老佛佛号连喧,一张原本淡定的胖脸,竟垂下一粒粒汗珠! 昊天至尊坐立不安,一时紧紧捏住昆仑镜,一时又紧握腰间剑柄。 余者皆是心中焦躁,心湖动荡,再不复仙家飘逸。 天一真君赵昱此时心中更急,那世界树上,还有他三个弟子,还有一片天道圣器的碎片。若落入那大手主人的手中,要夺回来,现在几乎没有可能! 虽然如今看似那世界树还能稳住,但若等那人物跳出来,世界树怕是都要被那人拿住,哪里能得幸免?! 此人来者不善,赵昱是绝不会寄望于未来如何如何算计! 怎么办! 那大手眼看着一条手臂都伸展出来,另一只手也伸出了手掌,双手用力,狠狠撕扯,竟撕的整个本源秘境都摇摇晃晃,那世界树都如风中垂柳,难以定身! 在大手伸出来的第一时间,众人都无可奈何,如今连接近都做不到,能怎么办?! 真君捧着乾坤鼎,面无表情。 超越和原始超越已是战战兢兢,他二人比这里所有人,都更要心焦。超越是这方宇宙诞生的最强者,与宇宙牵连最深,若那人出来,第一个就不会放过他。必杀之。 而原始超越,分明此前计较,出了差池。大略此人,并非他所期待的人物,而是另外的人物,而且还是敌对!他自也心中难安! 唯有太一道人,仍岿然不动。 在所有人都被那窟窿中即将挤出来的人物吸引了所有注意力的时候,除了天一真君,竟没人察觉到,赤混魔祖、元初天帝和太鸿道人,已经到了另一侧。这三人与太一道人,正好站在四方,隐隐将超越和原始超越二人围在当中! 天一真君心愈沉愈深,手掌每抚一下乾坤鼎,都发出嚓嚓的声音,心里正在激烈的犹豫当中。 “不能这么做,否则就要欠下一个天大的因果!” “什么因果能比性命更重要?度过眼下劫难,才是第一!” “至少一尊圣位才还得起的因果!” “...” 一颗巨大的头颅,白光灿灿,从那双完全伸展出来的双手中间探了出来。 真君神色一定,双手捧起了乾坤鼎。 七十二章 混元无极太上教主 本源秘境风雨飘摇,宇宙本源在冥冥之中无声的呐喊,然而那本源炁显化的无穷无尽的异象,在那双大手之下,却如同河边沙砾,坟冢枯骨,飞蛾扑火,湮灭了一茬又一茬,皆作虚无去了。 便是那堪比太乙金仙级数的巅峰异象,也自挨得一巴掌便消散无踪。 异象无穷尽,无量的本源炁在异象崩灭之后,又生成更多的异象,铺天盖地,却于事无补。 从几根手指,及至于一只大手,到整条手臂,直至于另一只手也伸展出来,掐指一算,才不过盏茶的功夫。虽然世界树伟力无边,但毕竟无人催动,虽然宇宙本源在动摇,但本能的镇压,根本镇之不住。 一颗巨大的头颅,从两只手臂之间挣扎着缓缓升起,世界树绽放的碧绿光云,在一吞一吐之间,被那头颅大口搅的粉碎。 这头颅无比巨大,只一颗头颅,就有几十亿里! 那堪比大罗金仙的超越和原始超越,真身也不过十亿里,却只及得上这尊人物的一个巴掌大小。 混元准圣,恐怖如斯。 双目如昊阳太阴,呼吸如世界涨缩,炽热的气息从他口鼻中喷出,震荡着整个本源秘境,卷起一浪高过一浪的炽白浪潮! 只这呼吸,金仙之下,就承受不住! 连周遭的太乙金仙,都不得搬运法力以作抵挡! 那可是隔着至少数百光年的距离啊! 然而这并不是让人惊讶的地方,真正让人惊讶的,是这尊即将挣脱出来的人物的模样! 他的气机,神圣而霸道,炽烈而浩瀚,却与漫威多元宇宙的本源气息完全相悖。若把整个漫威多元宇宙比作是阳面,那此人的气机根源,便自于阴面。 更重要的是,他的面孔——那是一张令人感到惊诧和熟悉的面孔——那刀削斧劈的面孔,和头上的荆棘冠,分明与刚刚归灭的无上帝主,是一模一样! 同样的面孔和荆棘冠,同样的神圣和霸道,这一瞬间,一种明悟,从众人心头生起。 “化身...” 镇元子不禁微微一叹。 云中子抚掌叹道:“这方宇宙,果然是个香饽饽。谁都在打主意,谁都想咬一口。这些人物,不知多少年前,就在为今天而作准备。” 这尊混元准圣第一次震动本源秘境之时,说出的那几句话,同时响起在众人的心头。 “看来无上帝主抱世界树撞开宇宙之心,并非偶然。” 也许无上帝主自己,都不知道他是某人的分身化身,但在归灭的那一刻,他潜意识里为他的本尊完成了他的使命。 “各位道友,各奔东西去罢。此人强横,我等日后,怕是要夹着尾巴作人喽。” 云中子叹息一声,对众人打了个稽首。就要转身而走。 如昊天至尊,如来老佛,陆压道人,也皆面色青黑,不甚好看。说来也是憋屈,自转世而来,就有太一道人等三大教门在头上压着,眼看都是太乙金仙了,要大展手脚,以定天数之时,却又冒出个混元准圣,诸事不顺,实在令人心中烦闷。 其中的奥妙,不是没人知晓。反而所有人都门儿清。 总的来说,还是输在了气运上。 较之于太一道人,他们是仙道的后来者,不占开辟者的气数。较之于此方宇宙的土著,他们又是外来者,同样不占气运。 若非如此,数十万年,怎的才只太乙金仙修为? 是宇宙本源在本能的压制他们。 否则以他们的底蕴,准圣境界暂且不说,大罗金仙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眼下局势,看起来已到了无可挽回的境地,如云中子所言,大略也只有躲躲藏藏,夹着尾巴作人了。斗不过,还能怎样?差距太大。 唯期此人日后手下留情,不要赶尽杀绝,否则连夹着尾巴做人都作不得。 但好歹走脱一个是一个罢。 眼看众人无可奈何,就要四散而去,天一真君却长声大笑起来:“罢罢罢,既如此,我又何惜一个因果?” 众人微微一怔,拿眼去看。 就见真君把个乾坤鼎往面前一抛,随之微微躬身稽首一拜:“请娘娘降下神通,助我一臂之力!” 话音一落,先天至宝乾坤鼎登时宝光大作,一尊虚实不定的身影,自宝光中缓缓而出,分明人身蛇尾,一尊至大至强,至尊至圣,至高至神的神女! 混元无极太上教主圣母女娲娘娘! “娘娘圣寿!” 众人一看,哪里还敢怠慢? 当下齐齐躬身一拜,战战兢兢,不敢抬头。 却一个个心里,立刻活泛开来!喜悦难以言喻。 那娘娘似在当下,又似不在,似在眼前,也似不在。似存在,又似不存在,似个寻常的虚影,又似至尊圣人当面。 无论用什么言语,用什么法则,用任何语言,都无法描述这一尊圣母娘娘的一丝丝姿容。 只能用至高,至大,至尊,至圣,太上,圣母,用这等言语,来粗陋的呼唤她! 她是圣母,孕育造化,平淡慈和,又是圣人,神圣高贵,高高在上。 在这里,只有天一真君,敢抬起头来,仰视娘娘。 女娲娘娘不知隔着多么遥远的时空,甚至隔着无穷无尽浩瀚的混沌,投下了这一道虚影。她看着真君,露出一个笑容,微微点了点头。 这一个笑容绽放,就好像宇宙绽放开来,这一瞬间,真君的道心,都为之沁润,什么心结,什么魔念,都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 从里到外,整个人,都变得无比的通透清爽。 在这一瞬间,风雨飘摇的本源秘境,因为这个笑容,绽放出了本该属于它的最平静和美丽的一面。 风平且浪静。 诸天法则,无穷大道,在这个笑容之下,变得无比的平和,变得条理清晰。 宇宙本源为之贺,亿亿万万里紫气凭空而生,降下朵朵金花,绚烂彩霞。 圣人不需要衬托,因为她本来就至高至大,至尊至贵,即便只是降下的一道虚影。所有的衬托,紫气也好,金花也罢,还是绚烂的彩霞,都只是微不足道的点缀。 真君躬身一拜:“拜谢圣母女娲娘娘。” 七十三章 仙佛失色诛仙剑阵 女娲娘娘探出纤纤玉手,轻轻抚弄乾坤鼎,那种优雅和雍容,已是极致。浑然也不在意背后不远处因她现身而惊骇之后,仍不死心在挣扎的那尊准圣,却对真君道:“道友相请,吾自心喜,不敢怠慢。然则有一事,须得教道友知晓。” “万万不敢当‘道友’之称!” 真君连连稽首。虽然圣人言语之间,把他当作道友,平辈论交,但赵昱可不真的认为自己就能与圣人平辈。 “娘娘但有所说,无不遵从!” 女娲娘娘笑道:“虽然道友如今修为,稍显浅薄,但也不必妄自菲薄。” 然后便道:“吾于混沌之外,无穷遥远之处投下这一道虚影,却只得吾本尊一道神通,用过之后,虚影便即散去。混沌削弱,宇宙压制,这一道神通,十去八九,只剩下一二成奥妙,能镇压此人,却诛杀不得此人。好教道友知晓,吾可助你暂时将此人镇压,但此后,却须得道友自处之。” 女娲娘娘的话,让真君心里明悟过来。 即便是圣人,如女娲娘娘这样的至尊存在,隔着无尽的混沌,要投下一道虚影,也是非常困难的事。而且经过混沌的削弱,以及陌生宇宙本源力量的压制,使得她这尊虚影携带的这道神通,伟力只剩一二。 真君当然不会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女娲娘娘身上,这是非常可笑的。通过乾坤鼎,召唤女娲娘娘的虚影,已经让他感到羞臊无端。能度过眼前的一时之急,已经是他能够接受的最大极限。 于是认真点头道:“多谢娘娘。” 女娲娘娘微微一笑,雍容转身,下一个亿亿亿万万万分之一的刹那,就来到了那尊已经挤出半截身子的混元准圣上方。 “你是何人!” 那准圣眼神之中,分明有些恐惧。 圣人的气息,实在太过浩瀚无边。较之而言,他自认强横无比,一身气机,连宇宙都能搅翻,却及不上圣人气机的一丝一缕。 就如同一滴水较之于无边大海。 即便这尊圣人只是虚影,也让他从心底由衷的感到震怖。 圣人之下皆蝼蚁! “速速让开!”那准圣好似要以大叫掩饰心中的震怖。 娘娘叹息一笑:“你那方宇宙,也是风雨飘摇,令人怜悯。然则吾虽有善心,却也不能让你来搅乱这一方宇宙。回去罢。” “尊上既知晓,又何必拦我?”准圣心下稍安,道:“那天外魔神,凶残狠戾,屠戮宇宙,攫取造化,我那方宇宙,遍地哀嚎,生灵涂炭。这里,就是我最后的期望,尊贵的存在,请予我一条生路罢!” 娘娘悯然看他,却微微摇头,再不说话。 却就拿着那乾坤鼎,轻轻往他头上一放。 这一瞬间,那准圣眼中,仿似整个一方混沌宇宙都压了下来,他想要阻挡,却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乾坤鼎落下,正好镇在他头顶上。就看他滴溜溜缩小,乾坤鼎滴溜溜变大,几个呼吸,就被重新压回了窟窿深处! 娘娘又是叹息,玉手一挥,一抹光辉散布在窟窿当中,如一层薄薄的膜,将窟窿覆盖。至此,娘娘收回乾坤鼎,整个虚影,已经明灭不定,将要消散。 “此封印只管小千三十载,若要延续,便须得有人镇压。”娘娘虚影渐渐消散:“道友根脚深厚,来日必成至尊,吾期有朝一日,能与道友谈玄论道。” 盘古开天阴阳现,更在混元一炁前。 搬运造化妙无穷,大道登天圣神仙。 真君适时来到近前,伸手接过娘娘抛来的乾坤鼎,稽首躬身,深深一拜:“恭送娘娘!” 紫气散去金霞灭,唯余袅袅余音,珠玉叮咚。诸般人物,皆作古石躬拜,望那娘娘去休,良久良久。 世界树摇曳生姿,碧绿光云缭绕,一块龟甲被真君招来,正有三人,藏在其中。真君也不欲他三人被人看见,信手收入袖口不提。 圣人一来一往,使得这本源秘境,仿佛成了极乐世界,平和无比。 然就在此时,突然一声暴喝:“起阵!” 众人循声望去,那声音来处,哪里还能见人?分明一团绝世杀气,翻腾滚滚,一缕缕杀机迸射出来,射的人元神刺痛,肉身裂开道道血口。 如来老佛失声叫道:“诛仙剑阵?!” 云中子也面色大变:“走走走!” 正是那:非铜非铁亦非钢,曾在须弥山下藏。 不用阴阳颠倒炼,岂无水火淬锋芒? 诛仙利,戮仙亡,陷仙四处起红光。 绝仙变化妙无穷,大罗神仙血染裳! 那诛仙剑阵不知何时竟陡然起阵,太一道人不见了踪影,超越和原始超越也皆不见了踪影。再细细一看,连赤混魔祖、元初天帝以及那不知名的清癯老道太鸿道人,也皆不见了踪影!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哪里还不明白?! 云中子不禁叫道:“原来太一道友早有计较!” 如来老佛叹道:“他上三教真个是进退一体?!” 说来此间事,那混元准圣被镇压在窟窿之下,暂时不予考虑。事过之后,让众人着紧的,分明便是堪比大罗金仙的超越和原始超越。 这二人神通广大,此间去了牵绊,一旦放开手来,怕是众人日子,都不太好过。虽然不比那准圣威胁,但也不可小视。 却没想到,太一道人等人却先行计较,分明是要趁此机会,把这二人一网打尽! 怕是那超越和原始超越,怎的也不曾料到罢?! 诛仙剑阵! 那可是诛仙剑阵! 此时布阵者四人,一尊半步大罗金仙的太一道人,另三尊皆是太乙金仙级数的巅峰人物,而四口宝剑,一卷阵图,也皆是三十万年四人煞费苦心,分别炼制而成! 较之于三十万年前,那等残次品,不可同日而语! 这诛仙剑阵到底有多厉害,还要看那阵中两人才能深有体会! 却说趁着那准圣冒头,吸引众人精神,太一道人等四人便悄然站好阵位,作好了一切准备。待那女娲娘娘一去,登时起阵,超越和原始超越二人猝不及防,被卷入阵中! 七十四章 不自在毋宁死 甫一入阵,杀机骤起,阻绝时空,抹灭因果 端端灰蒙蒙一座世界,隔绝了时间空间,断去了因果相连,独独一方杀戮天地,看不到尽头,走不出迷惘。一道道红白相间的杀气来往奔走,将这二人分别罩在其中。 只那四方遥远处,有四口顶天立地的宝剑悬挂,如四方门户,浩瀚博大。 二人登时汗流浃背,只觉死亡埋心,神魂蒙昧,一时间大惊失色。不能持身,手足无措,茫茫然不知何往。 正此时,那当中一团混沌杀气翻滚开来,隐约显出一座伟岸法坛。那坛高九亿九千九百九十九万里,四方四角,有四道先天杀气悬挂,呈赤、白、黑、清四色,栩栩然有四亿八千万里。 四道先天杀气正对四方宝剑四大门户,赤炁陷仙,煞气盖天;白炁诛仙,锋芒无边;黑炁戮仙,屠戮万千;清炁绝仙,玄妙毫颠! 有一尊道人,盘膝静坐法坛之上,于四道先天杀气之中,正是那太一道人是也! 相应四方门户,四口宝剑之下,也各显出一道身影。那东方诛仙剑下,也是太一道人模样,太一道人化出的一道化身。西方戮仙门户之下,赤混魔祖嘎嘎怪笑。南方陷仙门户,正是那太始道人元初天帝。北方绝仙门户,不是太鸿道人又是何人? 诛仙剑阵,一人可布阵,如那通天教主。然教主乃是圣人之尊,诛仙剑阵诸般奥妙了然于胸,自是布阵无碍。四人可布阵,一人持一口宝剑,主持一座门户。五人可布阵,中央一人主阵,四方四人合阵。 太一道人便是取五人布阵之法,以本尊主阵,再以半步大罗金仙的境界,分出一道太乙金仙级数的化身,正好配合余者三人,境界相当,合四方剑阵门户。 说来太一道人为这诛仙剑阵,也是煞费苦心许多年。这座大阵,诛仙杀神,全盛时期,便是圣人入内,也要落下面皮,非四圣不可破。然全盛的诛仙剑阵,却须得诛戮陷绝四口极品先天灵宝级数的宝剑,与那先天阵图相合,才能发挥出堪比甚至超越先天至宝的威能。 然则那诛仙正宗,却在上清圣人通天教主手中。太一道人只能仿制,不得已之下,与赤混魔祖等三人一起,各炼一口宝剑,几十万年下来,投入甚大,堪堪炼成上品后天灵宝级数。 又搜集各自门下弟子于宇宙胎膜之外开辟世界之时,世界初生前诞生的一缕先天杀气,以自身开辟世界诞生的那一缕先天杀气为根,炼成四道先天杀气,这才能组成如今这一方诛仙剑阵。 较之于当初为抵住灭霸招来的天神组而布下的诛仙剑阵,相差何止亿万倍?! 这才是大杀器! 这才是太一道人为O-A-A,亦即是超越准备的葬棺! 以半步大罗金仙之境,合四尊太乙金仙,四口上品级数的后天宝剑、上品级数的诛仙阵图,外加四道先天杀气,正宗的大罗金仙来了,也要饮恨此阵! 虽然原本为超越准备的这方剑阵,多了一位原始超越,但诛仙剑阵不在乎人多。只要不能打破极限,再多也是枉然!能杀一尊大罗金仙,就能杀十尊,一百尊!除非把布阵之人法力耗尽,元神耗干,否则哪有逃生之时? 在这眼下阵中二人,也只是堪比大罗金仙,只是力量到了,而道行境界,说实话,太一道人看他们不入眼。此前斗法之时,太一道人便深有体会。 这二人空有大罗神通,却没有大罗道行。说是堪比大罗金仙,但实则这二人,根本不曾斩杀过去,也不曾掌控未来。 他二人神通打入过去,寻不到有系统遮掩的太一道人,但太一道人毕竟也有了半步大罗金仙的境界,虽也还不曾斩杀过去掌控未来,没走出最后半步,却同样能把神通打入过去未来。 交手之中,太一道人分明感受到原始超越的过去身在细微之处还及不上现在身。如果斩杀了过去,那么他过去就是现在,绝不存在过去身与现在身有差异的问题。至于超越,太一也不曾在过去找到他。无非是宇宙本源牵连太深,帮他遮掩罢了。 至于未来,百年之后,这二人皆已不见,找之不到! 至于原因... 这诛仙剑阵,莫非是布着的玩的? 不过此时,太一道人布下阵法,将二人卷入其中,又显出法坛,竟不曾立刻动手。非是不愿,而是掣肘。 系统的声音,自冥冥中一遍又一遍的警告太一,让太一眼神狠厉,面如铁石。 识海之中,混沌钟护持之下,太一的一缕真神面色难看到了极点,却叹息:“我因你而有现在,但绝不愿为你所掌控!” 这许多年来,太一道人为了摆脱系统牵制,不知想过多少法子,留了多少后手。但那系统,毕竟就藏在他神魂深处,手段远高于太一,即便如今,太一也察觉不到这系统到底在什么地方! 但自分出一半真灵,皆幻圣界或者说鸿钧道祖之力,隔绝其联系,炼假成真为天一真君之后,太一道人也仍然不曾放弃。 三十万年的琢磨,借助先天至宝混沌钟,终于让他从真神之中,分出一丝分神,藏于混沌钟深处,不被系统掌控。 混沌钟虽然也是从系统而来,但却只要了一数的气运。就算是一颗精气丹,也不止这个数。到如今,太一道人对系统了解愈深,时常回想起当初刚刚来到这方宇宙之时,唯一一次抽奖的过程,心里便就知晓,正如最初修行的混沌真身法门一般,这混沌钟的来历,怕也是系统不能掌控的疏漏之处。 果然,费尽心思,三十万年才分出这么一缕分神,的的确确,不为系统掌控! 这其中,混沌钟是起了大作用的。 毕竟是先天至宝,这系统虽是某位幕后黑手的棋子,但毕竟不是那幕后黑手本尊,不够灵活变通。何况先天至宝的品质,以圣人之尊才能完全炼化,一个不够灵活变通的机械式的系统,自然掌控不了这口大钟。 否则太一道人无论任何念头,只要有哪怕一丝丝不情愿,一丝丝反抗,都要被系统知晓。尤其随着他修为越来越高,系统的反应,必定越来越强。 自他分出这缕纯净的分神之后,他所有的行为和想法,每一个念头,都完全符合系统的要求。但他心里真正所想的,都在混沌钟之中。 七十五章 混沌钟压超越 躲进钟里成一统,大略便是太一道人最后的隐私了。 对于一个修为已经臻至半步大罗金仙的人物而言,毫无隐私,这是莫大的耻辱。非但是耻辱,更是不安。一切都被人所掌控,任何一个想法,一个念头。即便这个人造就了他,他也要反抗到底。 修真了道,追求的是永恒大自在,但修成大罗金仙,却还如一个傀儡,这是怎样一种屈辱? 不自在,毋宁死! 此前太一道人每走一步,都不会显露出自己的目的。就如同在那尊准圣从窟窿里挣扎着出来的时候,悄然使赤混魔祖等三人站好阵位,便不曾表露出任何目的。 只是让三人过来,让三人站好某个特定的位置,因此系统并不知道太一道人要作甚。 直到诛仙剑阵起阵,将超越和原始超越卷入其中,系统才警声大作。 已经到了这个境地,太一道人不可能退却哪怕半步。但系统这里,却需要一些敷衍。 识海中,混沌钟笼罩之下,那一缕不被掌控的分神面无表情看着不远处伟岸无边的真神本尊,倏而露出一个嘲讽无比的笑容。 便轻轻敲钟,对那钟道:“吾自将师弟送到超越身边,你与他说:只要助我诛灭原始超越,我放他转世重来!” 混沌钟钟身微晃,太一分神不禁微微一笑。 就那远处,真神本尊宏大无比的声音,在这识海中响起:“吾诛超越,与原始超越无关,吾不杀他。” 系统警告,戛然而止。 ... 法坛上,太一道人睁开双目,端端如混沌星辰,迷迷蒙蒙,深邃无边。 就见道人站起身来,微微稽首:“两位道友,吾这阵法威能若何?” 原始超越面色铁青,喝道:“太一,你想作甚?不要忘了你是谁的狗!” 太一道人眼睛微微一眯,一缕煞气一闪而逝。 却道:“道友不要恬噪,你自池鱼之灾,且与你无关。吾诛超越,你且在一旁看着。” 虽深恨此人,存必杀之心,语气也强硬,但系统必须要顾忌。 否则系统发难,颠覆下来,怕是一切努力,都要飞灰湮灭。这副半步大罗金仙的身躯,赤混魔祖、元初天帝、太鸿道人三尊化身,怕也是不得幸免。上三教转瞬之间就要沦为肥肉。除了天一真君,一切皆休。 闻言,原始超越脸色一松,随即嚣狂大笑:“超越,你死矣!” 超越一颗心,自是沉到了水底。 他看得出来,太一道人恨不得打死原始超越,但分明有莫大顾忌,不敢动作。然这又如何?眼下情况,已经不利到了极点。 不过超越这么多年,也不是白活的。 狗急了还要咬人,何况超越这等人物? 灰败脸色转而作凶戾色,恶狠狠道:“要杀我,看你能耐!” 原始超越哈哈大笑:“太一,还不动手!你这阵法,凶狠无比,转瞬与我诛杀此贼!” 太一道人口气生硬:“吾如何作,还轮不到你来教,与我闪一边去!” 却对超越道:“你若肯束手就擒,乖乖赴死,也免得我一番手脚。” 超越气的脑袋冒烟,大喝一声:“来来来,你要杀我,便且动手。休要多言,作那长舌之妇,徒令耻笑!” 太一神色一沉:“不见棺材不落泪!” 却咚咚两声,一口大钟滴溜溜转出,化作无穷广大,跨越混沌杀气,找准超越脑门就罩了下去! 原始超越一看,恨铁不成钢道:“你这阵法莫非摆设?!何必与他纠缠!” 太一冷冷看他一眼,不予理会,只把个原始超越气的三尸神暴跳,却又无可奈何。于这阵中,虽然他不信太一道人敢把他怎样,但也不得不小心谨慎。只怪这阵法太过凶狠,又看不到破绽。否则哪怕只要一点破绽,他也能逃出去! 超越见混沌钟临头,大喝一声,眉心横目神光爆射,要抵住这口先天至宝。但先天至宝的伟力,却让他大惊失色! 此前在外斗法,太一道人就不曾用过这口大钟,单凭神通与其相斗。只神通相斗,便已不落下风,如今催动先天至宝,威力何止涨了千万倍?! 那大钟坚定不移落将下来,任凭那神光凶狠,也被碾了个粉碎。 超越惊怒,要一旁闪躲,却此时,四方门户,四口宝剑,勾连法台四道先天杀气,放出四道凌厉无比的气机,将他锁定。重要敢躲,杀机就要临头! 超越害怕混沌钟,但更怕这阵法伟力。他毕竟不如原始超越见多识广,不知道先天至宝的威能。只一个瞬间犹豫,便打定主意不予闪躲,硬生生一晃,真身暴涨,想要凭肉身硬扛混沌钟! 他自肉身暴涨,也不知是什么神通,大略类似法天象地,自十亿里广大,瞬息之间作了暴涨百倍,作千亿里广大。但他自涨,混沌钟也涨,自他千亿里广大,混沌钟竟已长到万亿里! 轰然之间,便把这尊堪比大罗金仙的先天神灵罩入其中! 原始超越看的分明,是哈哈大笑:“死矣!死矣!” 那太一道人单凭神通,就能与他二人斗个旗鼓相当,以其神通催动先天至宝,那等伟力,哪里等当?此前斗法,原始超越可是一直防着呢! 只要太一道人此时催动混沌钟,震动钟身,呼吸之间,就要重创被罩入钟身的超越,一时三刻就能诛杀他! 由是原始超越说超越将死,并非虚言。 实则若在阵法之外,有闪躲余地,太一道人要运使混沌钟,一击定乾坤,也不容易。虽然混沌钟能镇压锁定超越,但以超越能耐,拿出吃奶的劲儿,稍稍避开,也不是不能。毕竟这先天至宝太一道人祭炼不够,运使不能如意。 不过在这阵法之中,有诛仙四剑钳制,让他躲开不得,唯有硬抗了。 正在那原始超越大笑之时,混沌钟钟身内里,浩瀚虚无一方鸿蒙空间。超越被罩入其中,举目四顾,只觉渺渺茫茫,看不到边际,其中有无转换,鸿蒙万千,大道纠缠,道妙纷乱,让人看的眼花缭乱,头昏恶心。 他自是心头冰凉,一时竟自怨自艾,暗叹多年纵横,宇宙第一,到头来竟落到如此下场。 便心灰意冷,当头一座,也不管太一道人会把他怎样了。 死就死罢。 七十六章 投无路莫可选 就在此时,一个人影从鸿蒙有无之中行走出来。 这人见超越如此颓丧,心里也是唏嘘不已。暗叹一声,走到近前,笑道:“大兄可好?” 超越一怔,抬起头来一看,不禁讶然道:“湮灭,你怎生在此?!莫非也被那太一拿住,作了阶下之囚?” 说来这方宇宙,自宇宙诞生之初,生就几尊先天神灵。有那永恒、无限、死亡、吞星,外加湮灭,称五大创世神灵。但实则该是六尊先天神灵,第一个诞生的,不是永恒,而是超越。 彼等称永恒为大兄,盖因超越的修为境界,与他们不在同一层次,相交不多。 但此时湮灭称超越为大兄,实在也无错处。 闻言湮灭微微一笑,摇头道:“大兄神通广大,也不知我与永恒入了太一教门么?” “什么?!” 超越惊道:“你与永恒也入了太一教门?!” 一拍脑袋,懊恼道:“此前事急,宇宙中的因果又开始变得混乱,我竟不能察知...你与永恒,为何要抛弃先天之尊,作那太一走狗?!” 转瞬之间,超越便恼怒起来,叫道:“你我何等身份?怎的甘做走狗,为人驱使?死亡与太一作了夫妻,我也不说什么,太一毕竟有能耐。但你二人...哎!” 湮灭闻言,脸不禁也是为之一红,但随即正色道:“大兄误会了。我等颜面,自是高贵。然则力量不及,眼看那仙道教门崛起,强者愈多,再矜持下去,怕是要被人踩在脚下呀。而我与永恒,也非是作了走狗,为太一驱使。太一师兄代道收徒,与他平辈论教,也不曾亏待我与永恒,法门自取,来往随意,若无大事,听调不听宣。大兄,走狗一词,过了。” 随即叹道:“我深恨不能早入太一教门,否则何来这许多年撞破南墙也不得好?” 听完湮灭叙说,超越不禁默然,良久才道:“唉,你说的,倒也不错。时也命也,我若不为原始超越那贼子牵住手脚,你我先天之尊,哪里会落到如今这般下场?” 这话倒也实在。 若无原始超越牵制,以超越的能耐,早出手哪怕十万年,也能扼杀住仙道的发展。至于仙道法门,要夺来还不是轻而易举? 各大仙道教门能抵住永恒湮灭,却万万抵不住堪比大罗金仙的超越。 湮灭洒然一笑:“正是时也命也。都是过去的事,有甚好说的。如今我与永恒,与太一师兄弟相称,法门也自有了,大罗在望,更进一步也不是梦幻...小妹已将证就大罗,说不得此番归去,就能见小妹永恒自在了。大兄,这无数年来,你自少有现身,我等以为,你在何处静修,原来却是与原始超越纠缠。我来本源秘境也不在少数,竟也不知,真是惭愧。” 超越摇了摇头:“原始超越此贼神通广大,把你们几个牵扯进来,不是好事。我与他藏于虚无,又有我沟通宇宙本源作遮掩,你等自不能发现。” “只是不料我许多年努力,终是一场空,到头来为太一道人作了嫁衣,实在是不甘呐!” 湮灭沉默。 超越便道:“你既入了太一教门,作了太一师弟,不知到我面前,又有什么说道?要我束手就擒,不如直接诛杀于我!” 身份越尊贵,神通越是广大的人物,心中自也有坚持。 超越虽生来便有大神通,但也有自己的自尊。 湮灭叹道:“非是要大兄束手。” “那你说罢,太一有甚话要带给我。”超越此时,神色已经完全平静下来。 湮灭犹豫了一下,才道:“太一师兄使我传话:超越若助我诛杀原始超越,我便放他一条生路,允他转世重来!” “哦?” 超越不禁一愣,念头一转,道:“我看那太一与原始超越面不和,心也不和,但却分明是一个阵营。他要请我诛杀超越?莫非与超越有甚大仇不成?那超越乃是天外魔神,来此就是要颠覆我们这方宇宙,为他奴役,莫非太一道人,也是这般来历?!” 湮灭微微摇头:“太一师兄什么来历,我且不知。然那原始超越,的的确确,是太一师兄必杀之人。太一师兄不与他翻脸,乃是有大顾忌,不能为。” “哦...”超越嘿嘿笑将起来:“太一神通广大,一口大钟把我镇住,使我无可奈何,他如此厉害,没想到也有求我时候,真是大快人心!” 他笑道:“我也不与你讲条件。如今死地就在眼前,若不应了太一,怕是要被从根源抹杀,飞灰湮灭。能转世重来,我已心满意足。有你们几个颜面在这儿,想必转世之后,也不会使我半途夭折。况且原始超越此贼我深恨之,能杀他,也算是了我心愿。你且说罢,怎么做!” 超越的干脆,让湮灭惊讶,但随之又释然了。 的确,到了眼下这个境地,超越已经别无选择。 “如此这般...”湮灭说着,从袖口滚出一粒万丈大小的紫黑圆珠来,将其交给超越:“只须将这圆珠打了原始超越,此后一概,有太一师兄主持。” “好。” 超越接过圆珠,翻掌压在指缝中,哈哈一笑,周身神通暴涨! ... 诛仙阵中,原始超越见太一以混沌钟将超越拿住,半晌不见太一动弹,不禁催促道:“快快诛杀此贼!” 太一微微闭目,似不曾闻到。 原始超越大呼:“你在作甚?快快震动宝物,杀了此贼!” “我怎么做,轮不到你来教!”太一道人再次重复了这句话,仍是闭目不言。 那原始超越见状,心头不禁一转,生出一些寒意来,又叫道:“你莫非有甚算计?!太一,莫要自误!” 太一道人仍不理会。 就在此时,那混沌钟忽然发出哐哐的声响,随之钟身一震,飞离开去,超越从中一下跳将出来,满头满脑都是金色的血,看似伤重至极,狼狈无比。 就听那超越狂呼:“太一,吾今日与你不死不休!” 那神色疯狂,决死之心昭然若揭! 太一道人这才睁开眼,笑道:“原始超越道友,轮到你出手了。” 原始超越深恨,自不想出手。但那超越似乎听到这句,微微一愣,疯狂的脸转过来,死死钉住原始超越:“你二人都该死!” 说着话,就奔原始超越扑杀而去!一路过处,那混沌杀气竟让开一条路来,端端让原始超越恨的牙痒痒!无奈之下,只好迎面而上! 七十七章 都天神煞先天戾 人心之复杂,尚且难以估量,况乎超越这般先天第一的人物? 前为太一宝钟所镇,逃不脱,敌不住,唯有认命而已。如今太一有所求,放他出来,这心思就活泛起来。于绝地处,能坦然接受,然离开绝地,自又另当别论。 既然太一势要诛杀原始超越,甚至为此宁肯放他超越一条生路,可见在太一心目中,诛杀原始超越比诛杀超越自己,要重要的多。 超越作疯狂状,奔原始超越扑杀而去,感受着指缝间夹着的那一粒紫黑圆珠,心里正是念头暗转。 “不知太一道人这珠子,有甚神通,竟能凭恃以诛原始超越...” “我将这珠子打出,是否会波及到我自身?” “先且不急,既然太一决意要诛原始超越,想必还有后手。我且把他拖住,瞅准时机...若能迫使原始超越自爆,未必不能炸开这阵法,只需一条裂缝,我就能逃生而走!” 超越心里计较妥当,状作决死之心,与那原始超越,轰然碰撞在了一起。 原始超越此时心中,自是憋屈愤懑,恨不得把太一道人碎尸万段。端端一个走狗,竟敢算他,只心里暗道:若得出去,日后定然会好好回报,让太一道人晓得厉害! 他自不愿与超越拼命,但却不得不拼。 阵中世界,杀气滔天,隐隐几道锋芒将他锁定,无论施展任何神通,也摆脱不得,让他不敢妄动,不能躲避。那滔天的杀气,正好把当中空出一块来,分明就如同个斗兽场,实在是耻辱至极! 太一道人面目淡漠,便自端坐法坛之上,冷目旁观。 见那超越与原始超越大打出手,厮杀的血肉横飞。神通伟力,也是无边无岸,却被拘束在混沌杀气中央。每一缕掀开的波澜澎湃而来,被杀气一绞,就自化作虚无去了。 眼看超越不曾按约定行事,太一却不心急。超越的心思,太一道人只需念头一转,就能猜出个三五分来。无非是先拖着,看看是否还有机会。 若能完好无损逃离出去,谁愿意转世重来? 但太一道人却混不在意。 诛杀原始超越,太一是经过精细推敲的。这不单单是为了把超越算进去,更重要的,是要把系统糊弄过去。这比算计超越,还要难的多。 太一道人既决意诛杀原始超越,内里详细,自是推敲圆满。那超越诸般心思,任凭他什么想法,什么手段,此番也必然要作了太一道人的刀! 超越与原始超越一番狠斗,一边也自按捺静待。休看这二人打的是血肉横飞,肉身碰撞,搏杀起来凶戾异常,但对这等堪比大罗金仙的人物而言,不过皮外之伤,不足道哉。 两人大略是有些默契的。 毕竟原始超越,也不放心太一。虽然料定了太一不敢把他怎样,但转念一想,太一不能亲自出手对付他,但未必不能借刀杀人呐! 修行到了这一步的人,就没有脑子愚笨的。 原始超越心里大恨,一恨太一狠毒,二恨不曾亲手掌握太一把柄,于是落到如今这地步,让人莫可奈何。 只想着若亲手把握着太一的把柄,太一安敢如此放肆? 但想归想,此间事,却非是那般简单。他自来这方宇宙,已不知多少年。而太一来此,才不过小千三十余万年而已。 当然,时间之说,在这等人物眼中,犹如浮云。亿万年可作一瞬,一瞬可作亿万年,都是等闲功夫而已。 只怪他来此之时,只知有棋子,而不曾得到棋子掌控权。 如今遭到反噬,大略也是天数使然。 不过原始超越与超越大略是一个心思——于这阵中,逃离不得,自要想方设法,打开一条出路。超越自以为出路就在原始超越身上,而原始超越则以为出路在超越身上。两人想法如出一辙,默契在此,也是难兄难弟了。 但这二人打来打去,总不见太一道人动静,这就让人心急了。 斗到后来,超越屡屡去看那法坛上的太一道人,迎着他的,却只是漠然到极点的眼神。 超越此时,终于是放下了最后一点想法。 他已经知道,太一道人,必定猜测到了他的心思! 太一那模样,分明是说:要拖延,可以,奉陪而已。看谁奉陪的起。 超越一把揽住原始超越的几百只巨爪,狠狠一折,将其折断,却是长叹一声,任凭余下几百只巨爪兜头盖面打来,只把夹在指缝中的那一粒紫黑圆珠,往原始超越的脑门上狠狠一拍! 当此时,太一道人缓缓从法坛上站立起来。 当此时,四方门户,诛戮陷绝四剑,锋芒毕露,剑锋遥指当中! 就见那当场,较之于两尊堪比大罗金仙,才不过一粒沙尘般大小的紫黑圆珠轰然炸开,从中陡然迸射出两道黑红的煞气! 那煞气一转,一道没入原始超越脑门,一道自超越手心而入! 两人一愣,不觉连忙震动神通,却竟阻无可阻! 下个亿亿万万分之一的弹指,两人神体一震,目中先是茫然,随之变得血红血红! 就如同失去了理智的野兽,真正的厮杀起来! 太一道人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微笑,却神色一变,叫道:“原始超越道友,快快闪开,看吾运使大阵,诛杀超越!” 然则那当中两人,哪里还听的进去? 只目无余子,各自血红的眼中,只有对方,仿佛有不共戴天之仇,不杀之不足以泄愤! 这个揪着巨爪,一把撕扯下来,带起一片皮肉。那个穿透胸都,拉扯出片片血花!这个抱头就咬,哪个神光爆射,这个石头狠砸,哪个刀光卷帘! 真个是不死不休! 任凭这二人此前心里计较,却哪里想到太一道人准备的那粒紫黑圆珠,非同等闲? 那是两道入了先天的都天煞气! 乃是赤混魔祖耗费许多精力,以都天神煞大阵凝练出来的先天都天神煞! 都天神煞凶戾无端,专擅蒙蔽神魂,消磨真灵,使人疯狂,丧失理智。这两个堪比大罗金仙的人物,等闲都天神煞难以奈何,然入了先天级数的都天神煞,却让他二无可抵御! 七十八章 此间试探容忍度 “不好!” 太一道人装模作样,是大喊大叫。 “原始超越道友,快快闪开!” “兀那超越,快快住手!” 口里呼喊,手里哪里停顿分毫? 只发雷一震,法坛四周,四道先天杀气毫光迸射,勾动四方门户,诛戮陷绝四剑,锋芒随之暴涨。登时之间,这阵法世界,杀气如风雷滚滚! 那混沌杀气翻滚之间,无端一缕锋芒孕育而出,亿亿万万万分之一个刹那,那一缕毫不起眼的毫光,合了四道先天杀气、诛仙四剑的锋芒,一闪便到了二人面前! 二人竟丝毫不觉,仍纠缠厮杀在一起,被那毫芒一闪,如糖葫芦一般,穿成了一串! 毫芒闪过,两人戛然而止。 随即滚滚混沌杀气作一个漩涡,绞杀而过,待得杀气平复,当中只一点微弱灵光还在闪烁。哪里还有十亿里广大的魔神真身? 一根毫毛,也自不见了。 在这瞬间,太一道人神魂冥冥中,系统警铃大作。 然识海中真神却自也有话说:“我欲诛杀超越,然原始超越道友无端被算,吾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原始超越道友死于超越之手!” “诛仙剑阵凌厉狠毒,我修为不够,不能如意运转,不过既诛杀了超越,原始超越道友也算是死得其所。” 系统自是默默沉寂下去。 原始超越已死,这是不争的事实。在那一瞬间,诛仙剑阵爆发的一瞬间,系统都不曾来得及反应。 两人纠缠在一起,自是一起被杀,毫无幸免。 太一道人见把这没有灵活性,死板无比的系统给糊弄过去了,心里也不禁松了口气。 实则这也是太一道人对系统的直接试探——如果通过这样的手段诛杀了原始超越,而系统毫不犹豫的发难,这说明原始超越对系统或者说幕后黑手的重要性非常大,比太一还要大。但系统的沉默,却让太一知道,他,比原始超越,对幕后黑手更重要。 当然,这表明,太一要挣脱束缚,更加艰难。但同样,在某种角度来看,他也更加安全,也给了他更多的时间。 随着修为的增长,对付系统,或者说要摆脱幕后黑手的控制,太一的法子,一定会越来越多! 只会多,而不会少! 如果此次试探,失败了。太一道人也有心理准备。 虽然失败的代价,大的让人难以接受。他这尊半步大罗境界的道身,赤混魔祖等同样被系统控制的三尊化身,怕是皆要被制裁,可能会烟消云散。 但毕竟天一真君还在! 天一真君还在,一切就有挽回的希望! 所以太一甘于冒这个险。 能在此时,试探出系统和幕后黑手的容忍度,对太一道人日后行事,好处不言而喻。 悠悠一声长叹,太一道人丢出混沌钟,把那余下的一点明光收入其中。那点明光,就是超越的真灵。 言必行,太一道人自不毁诺。 既然承诺了要给超越一条生路,不论是因为自身道心的缘故,还是因为永恒、湮灭这些人的香火情,该放超越一条生路,还是要放。 何况此间事,太一道人还另有计较,超越此人,还不是真正该死的时候。或者说,还有大用。 不过这点真灵,却不能为系统所掌控。因此,以混沌钟收取,才是最安全的办法。 如今试探出了系统的容忍度,太一道人行事,也大胆的许多。以前混沌钟落到太一手中,太一分明时常察觉,那系统想对混沌钟作手脚,但一直没有得逞。混沌钟在太一手中,系统常伴于身,这二者不可兼容。因此,很多事,太一道人是能不动用混沌钟,就不动用,以前便是怕刺激了系统。 如今他大胆许多,也不怕刺激系统了,反而要得寸进尺,继续试探。 果然以混沌钟收取了超越真灵之后,系统发布任务了,要求他上缴超越真灵。太一不予理会。那系统恬噪了片刻,也只得沉默了下去。 混沌钟内里,湮灭捧着超越的真灵,默默不语。 太一道人的那一缕分神,适时出现:“这对超越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道:“他神通广大,却又非仙道体系出身,就算此番逃过一劫,也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任何一个仙道教门,都不会允许一个不是仙道大能的人物,凌驾于他们的头上。” 其中深层次的原因,还是在于外来者和土著之间先天就存在的绝对矛盾。 当然,太一分神不会把这句话说出口。 “吾为仙道第一,太一掌教,此事过后也将证道大罗金仙。若超越完好无损逃离,吾必定会被推上前台,纠合仙道力量,诛杀超越。吾能放超越一条生路,那些人物可不会有一丝丝怜悯。” 这里面的一些因素,太一道人早就考虑到了。如果放超越完好逃离,太一必定要作一回盟主,公推来对抗超越。虽然说作了盟主,从中可上下其手,获得一些优势,但却不被太一放在眼中。 那诸般教门,终归在太一眼中,是要作臣服的。与其用阴阴鬼鬼的手段,拉拢分化,不如神通到了,一力压服! 这叫得位堂皇,登极正大! 而且前面就说过,太一道人对超越还有安排,还有大用。 于是早早便绝了放超越完好离去的想法。 湮灭默然片刻,点了点头:“那依师兄的意思,接下来...” 太一微微颔首:“此间事已了。离开本源秘境之后,你持我混沌钟,送超越去转世...我与混沌钟也自伴随超越,暂护持其安危。” 湮灭一听,不禁微微一怔,道:“混沌钟若在他身旁,怕是怀璧其罪,引来祸患。” 太一分神笑道:“吾要的,便是如此。” 湮灭微微张嘴,这下明白,这是太一道人的算计。 斟酌半晌,道:“我和永恒等五人,虽然历来与超越不甚亲密,但毕竟...” 太一笑道:“放心便是。” 湮灭道人看太一神色,分外认真,于是点头:“敢不从师兄之命!” 七十九章 诛仙剑阵骇人心 诛仙剑阵的威名,端端是吓煞人也! 其中尤以如来老佛最是惊疑不定——想那当初,他还是截教首徒。封神战末之时,教主令他持诛仙四剑并阵图,于界牌关下立诛仙剑阵,会人、阐二教道友。 此阵乃截教看家的物件,持之以威慑诸天的头等底牌,其中凶戾之处,别人不知,他还不知? 非四圣不可破,可不是虚言。 在老佛心目之中,就算那都天神煞大阵与诸天星斗大阵,也及不上这诛仙剑阵的杀伐伟力! 封神战罢之后,老佛入了西方教,改称佛祖。四剑则落入人、阐二教弟子手中。阵图却仍是被教主收回。教主不收回四剑,也只当那晚辈代为保管,那弟子辈儿的人物,难道还有本事抹杀其中教主元神烙印,炼化四剑不成? 也是教主高傲,不屑为之。否则只念头一动,谁人拿了他宝剑,非得被反杀,魂飞魄散不可。 那一战惊天动地,若非有西方教两尊圣人出手,合了四圣之力,教主也不会败。就算太上老君和元始天尊皆有先天至宝持身,凭着诛仙剑阵,教主也有能耐把他二人压制,落下面皮。 可见这阵法伟力,无双无对。 由是甫一见这团杀气翻滚,忽大忽小,变换无端,有无交替,杀气腾腾,老佛如何还不知其底细?心中惊疑:这诛仙剑阵的奥妙,便他曾是教主座下大弟子,也不曾明了甚多,更遑论布置此阵。却此时竟有人布阵,却又是何缘故? 谁人竟怎的得了教主诛仙剑阵布阵之法? 谁人竟怎的又得了诛仙四剑并阵图仿制之法? 一时之间,心中是浮想联翩。 不禁拿眼四顾,这才发现少了几人。 “太一道人,赤混魔祖,元初天帝,嘿,好个上三教,原来穿的是一条裤子!” 此话一出口,周遭众仙不禁恍然大悟。 “还有那不曾开口的清癯老道,又是何来历?”云中子也凝眉开口。 老佛嘿然道:“此四之者,无非一体耳。那诛仙剑阵,四门四剑,正好四人,难道还有侥幸不成?” 陆压道人和昊天至尊皆色变,默然无语。 此前吃了大亏,被搞得灰头土脸的后天大巫,则嗤笑道:“你那老佛,无非嫉恨。若这剑阵在你手中,你当如何?” 老佛生怒,喝道:“蛮子休要胡言。这上三教本就强横,力压我等。如今又持诛仙剑阵,你教我等日后如何讨得了好?莫非要作门下走狗,低头顺服不成?” “你不服,何不入阵一试,破了他阵法,夺了他剑阵,我便服你。”后天大巫也是蛮横的人物,不把如来老佛放在眼里。巫族的汉子,历来便是如此。 如来竟无言以对。 那佛门的和尚舌绽莲花,最擅信口雌黄,能把黑的说的成白的,白的说成红的。但独独对巫族没办法。他那佛门,当初能度化老妖,策反大仙,唯独不曾降伏过巫族的汉子。 不过后天大巫这话,也说到点子上了。 这诛仙剑阵无非便是上三教几位某人手中的宝贝,已是事实,摆在眼前。再是忧虑,也别无他法。忧且忧,解决之道,无非夺取剑阵,或自持一方大阵以抗衡。 但能与诛仙剑阵抗衡的阵法,却只得一二,无非都天神煞大阵、诸天星斗大阵,或可加上一个万仙阵,仅此而已。 然则如陆压道人,虽是妖皇遗子,却也不得诸天星斗大阵的奥妙。何况诸天星斗大阵须得以河图洛书为基,以星辰之精炼出四亿八千万后天灵宝级数的星辰幡,以金仙之上的人物各自持幡运转,才能立起阵法来。 对陆压道人而言,无论是河图洛书,还是四亿八千万后天灵宝级数的星辰幡,乃至于四亿八千万金仙级数以上的人物,皆是镜花水月。 诸天星斗大阵,除了陆压道人有些渊源,那昊天至尊,也有渊源。盘古力宇,妖族天庭覆没之后,鸿钧令是时为童子的昊天,立下天庭接替之,以梳理三界秩序。那天庭的护持大阵,便是阉割了的诸天星斗大阵。 昊天作了天帝无数年,自是对这大阵多有体会。然则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缺了关键的物事,徒有想法,也无法实现。 至于佛门,也有一方菩提万佛大阵。当初截教战败,许多弟子被佛门度化,作了罗汉比丘,金刚护法。加之如来这尊老佛的加入,便把截教万仙阵的奥妙带入了西方佛门。由是改做菩提万佛大阵。 此阵虽则比不得上述三大绝顶阵法,却也差不了太多。 然则还是那句话,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万仙也好,万佛也罢,没那万仙,没那万佛,怎么布阵? 至于巫族,十二都天神煞大阵,许多奥妙早已失传,也自难以布下阵法了。 由是只有一条路可走——夺。 只要夺取了诛仙剑阵,那一切就能反转。 可后天大巫这句话,却让人腹诽不已。 诛仙剑阵,是轻易能夺的么? 要夺此阵,必先破此阵,破了阵法,取下四剑,摘下阵图,才算夺取。可要破诛仙剑阵,这里却没有一人,有那信心。 入了这阵法,死路一条,破阵?妄想! 若布阵之人,只是些蝼蚁角色,大略众仙还有些念想。然布阵的人物,分明是太一道人几人!不说魔祖等人,单单太一道人,先前与两尊堪比大罗金仙的人物乱斗,也不落在下风。本就修为超出,再持以剑阵,就是把如今这方宇宙所有的强者都来破阵,也是有去无回。 此中奥妙,众仙心头一转,立刻就已一片通透。 云中子不禁叹道:“太一道友本就修为高深,比那大罗金仙怕也不差了,再有这诛仙剑阵,要我等诸教门,还能有好日子过么?” 天一真君此时正默默,似不曾听到众仙言语。微闭着眼,好像在看着那世界树下的圣人封印出神。 而此时,在真君识海,真神世界当中,那一尊真神,却正在抓紧时间祭炼命运轮盘! 八十章 天道圣器非等闲 对真君来说,太一道人无论何等作法,无论这作法他知与不知,都没必要惊奇。 反倒是命运轮盘,才是真君最捉紧的物件。 许多年的计较,自炼假成真于幻圣界而出,至今,终于将这宗天道圣器近乎集齐。 想当初,这宗天道圣器,六角作六片,分散于五大先天神灵与无上帝主手中。太冥圣母与先天无限所属的两片,早早于太一道人掌握之中。真君从幻圣界出来,便落到了他手中。随后诛杀吞星,再取一片。前不久,才又从永恒和湮灭手中,换取到两片。直至于之前,无上归灭之时,最后一片被他布下的棋子拿住,如此六角方才完整。 同时又夺得了宇宙之心,再加上以前自己搜集,或令三圣搜集的碎屑,第七份也将完满。 如此,这宗天道圣器,终于要在真君手中,重现其镇压天道,摩弄宇宙的伟力! 虽然第七份碎片仍不齐全,但些许碎屑在外,只需将如今这绝大部分已作圆满的轮盘祭炼一番,催动轮盘自能将其余碎屑自宇宙角落中召唤而回。 但时间有限。 眼下此间事,走到这一步,几乎已显出尘埃落定的迹象。太一道人将证大罗,只待诛杀超越二人,这方宇宙,便再无敌手。 上三教又底蕴深厚,力压余者教派。 如今又显露出诛仙剑阵,还有不曾显露的都天神煞大阵,以及太一道人心知肚明的诸天星斗大阵。 无论从哪一个方面来讲,太一道人都已占据绝对优势。 但正因如此,太一的处境,才更加危险。 黎明前,是最黑暗的时刻。 而这方宇宙的天道圣器命运轮盘,便是真君和太一寄托了绝大希望的依仗! 超越必死,而且必定要死在太一手中,这才能让仙道名正言顺。超越是这方宇宙孕育的先天第一,而太一则是仙道第一。不杀超越,仙道难以正名。 而原始超越,更是必杀中的必杀。 就算因系统之故,刻意的断绝了真君和太一之间的潜在联系,但从此前种种,真君如何还看不出那原始超越的来历? 如果事情不可收拾,就算先放过超越一马,太一也必先杀原始超越! 真君知道,诛杀原始超越,是太一试探幕后黑手容忍度的关键一步棋。但不论幕后黑手对太一的容忍度有多大,自此间事之后,那黑手必定会有所动作。 他绝对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太一道人掌控这方宇宙,脱离他的控制,并成为这方宇宙的道祖! 一定会想方设法阻止太一。 最凶险的可能,是在某个时候,发动系统后手,诛杀太一与魔祖等人,让太一许多年努力,一朝成空。 所以,摆脱系统的钳制,至少打断系统如意发动暗手诛杀太一,就成了当务之急。 而这件事,无论是太一,还是真君,都把希望寄托在了天道圣器命运轮盘上。 天道圣器能隔绝系统的伟力,完整的天道圣器,大略才有能力压制附着在太一身上的系统。只有把系统制住,成就天道至高的奢望才能实现。 否则终有一日一场空,是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 这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忍受的。 命运轮盘,在真君的计划当中,是要予太一道人掌控的。天道圣器是道祖的凭证,同时也是压制系统的唯一希望。 但命运轮盘对真君而言,也是大有用处。恃之以悟道,天道圣器分明第一! 但又不能频繁的易手,否则便是不敬。因此,真君只能一次把天道圣器交给太一,而后便不能再掌控。所以在把命运轮盘交给太一之前,真君必须要尽快祭炼,持之以悟得大道! 在幕后黑手动手之前,越早把命运轮盘交给太一,越好。 真君不会浪费一丝一毫的时光,他必须要尽快的通过这宗天道圣器,得到自己想要的。 “天一道友可在?!” 正此时,有声音遥遥飘渺,众仙回首一看,只看到一尊圣母,自霞光之中,款款走来。 永恒道人露出一抹笑容:“小妹。” 正是太冥圣母是也。 那圣母于外人当面,神色显出冷厉,正合她死亡之神的先天根脚。一路过来,阴阳显化,生死轮转,便是那本源炁异象,在她身边,也生生死死,有有无无。尤其周身一缕妙炁,隐隐有超脱之象! 众仙一看,不禁神色一变。 这分明是将入大罗的迹象! 好些仙家心里不禁一沉——那太一道人能力敌两尊堪比大罗金仙的人物,乱斗不落下风。如今他道侣太冥圣母,竟也将入大罗! 苦也! 众仙暗暗叫苦。 圣母与永恒微微颔首,只瞥了眼众仙,便把目光,落在真君身上。 真君道:“原来是圣母当面。不知圣母,有何见教?” 圣母微微一笑,冷色之中,温润如玉:“太一嘱咐于我,请我将些物件交给真君。” 言罢拂袖一挥,一个灰尘般大小的包裹,便落在真君手中。 真君感受到那包裹之中的气息,不禁由衷一笑,打了个稽首道:“多有劳烦,多谢圣母。” 圣母颔首,便不多言,自把那目光,落在远处那诛仙剑阵所在。 此时,杀气轰然散开,从中出来四尊道人,为首者不是太一,又是何人? 太一道人目光一扫,把当场情况看在眼中,信手便收起诛仙四剑并阵图,当先来到圣母面前:“你来啦?” 圣母少有露出一丝温柔之象,微微点了点头。 却问道:“事若何?” 太一也不避讳周遭仙家,道:“超越并原始超越二人,皆已身死道销。” “那...”圣母闻言,略略闪过一抹犹豫。 太一知她心中所想:“不必担心,我心里有数。” 圣母这才安心下来。 实则也是如湮灭一般,对那超越,毕竟还有些香火情。 周遭众仙听的分明,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看那太一,尤其从太一后面走来的魔祖等人,皆心中警惕。 魔祖嘎嘎一笑:“怎的?奔魔祖莫非还是个漂亮姑娘不成?” 后天大巫抬步走来,粗声粗气道:“你们几位,比那漂亮姑娘还要引人注目。” 却就来到太一身边:“吾有一事,想要请教道友。” 太一看他一眼,微微颔首:“不急,日后自有分辨。” 后天大巫早知如此,先前他暗问真君,也是这个说法,只好按捺下来。 太一道人仔细看了那圣人封印,这才洪声道:“此间事波折往复,诸位道友也是辛苦了。不过女娲娘娘有言,要保证此处无恙,须得有人镇压。不知哪位道友有心?” 八十一章 论镇封印尘埃落 女娲娘娘降下投影,施展神通将那准圣人物打回出去,又布下封印,但并非万事大吉。娘娘神通且大,法力且广,至尊至贵,然则毕竟是隔着无穷混沌跨越宇宙降下的投影,一道神通,伟力消磨,只剩二三分。 由是娘娘曾言,小千二三十载后,封印松动,便自要散去。 须得有人镇压,维持封印,才能延续时日。 此间事,众仙皆是亲耳闻之。 此前不作考虑,然此时,超越与原始超越二人皆殁,事了至此,这封印之事,便是最后一件。 想那混元金仙准圣之威,实在令人无法抵挡。而小千二三十载的时光,也没可能有人入大罗,进准圣,连升两级。 修行越是到了后来,便越是水磨工夫。就算在场有些人物,有前世底蕴,但要自太乙金仙破大罗,登准圣,也不知要多少年。 这已不独乎什么资质,根脚了,就算前世经验,也不得大用——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纠结于前世,今生又何来? 就算是太一道人和天一真君,自忖血脉神奇,根脚非凡,也不敢肯定自己能用多少时间,才能证就准圣。 大道无穷尽,皓首钻研,滴水穿石,才是正理。 能一步跳上一个阶梯,难道还轻轻松松能一步跳上山顶?能一步跳上山顶,难道还能一步登上青天? 修行是个系统的活儿,一步一个脚印才是王道。 天才也好,妖孽也罢,三年成化神,十年证地仙,但能万年成就天仙,十万年成就金仙的,都已是凤毛麟角。而金仙之后,才是大道正宗,那才是渊深入海,四顾茫然。 所以齐天大圣数百年修行,证的金仙,已能比及先天神灵。但无数年,直到盘古力宇遭劫,也仍未证得大罗,还在太乙徘徊。 可见资质之限,在宇宙限制范围之内,只在初期效用非常,到了后头,已无关紧要了。 当然,若有超出宇宙限制的资质根脚,又是另外一番天地。 但即便如此,如太一和真君,血脉神奇,真灵资质难以估量,也是小千三十万年才入太乙。 闲话休提。 盖因那混元准圣威胁当头,这封印必须得有人镇压。不挡住此人,众仙难安。但这人选,便自让人为难了。 由是无论是口口声声慈悲为怀的如来老佛也好,还是要以梳理镇压诸天宇宙为己任的昊天至尊也罢,皆默然不语。 天一真君忽然笑道:“此方宇宙强者汇聚于此,左右诸位道友,皆是最顶尖的人物。然则各有各事,牵绊手脚,脱身不得。太一道友只差半只脚就要入大罗,左右也要闭关,不如请道友以镇压封印代闭关静修,道友自证大罗,我等诸位,也念道友一个好。” 太冥圣母威严,柳眉不禁微微一皱,侧目去看真君,道:“天一道友,你这话过了。这在场的诸位道友各有各事牵绊手脚,太一作为仙道第一圣地的主宰,难道就清闲了许多不成?” 太一道人自不说话,只看余者众仙。 那一干人物闻言,皆自沉吟斟酌起来。 说来镇压这封印,若无事牵绊,倒是一桩好买卖。这封印所在,乃是宇宙漏洞,若能代为镇压,宇宙本源自有嘉奖,气运气数,所得必不在少数。 然则此间事,却不能如此考虑。 大劫在即,天数将定,众仙无不为此为算计忙碌。若无上三教力压当头,无太一修为高深,无太一与赤混魔祖等表露出来的亲密关系,怕是镇压这封印的事,抢着也有人作。 但坏就坏在太一这里。 上三教本就势力广大,力压诸多教门,如今在诛杀原始超越和超越一役之中,更是同气连枝。尤其太一,将证大罗,甚至此前与堪比大罗人物斗法也不落下风,若不绊住他手脚,使他放开了,大劫之中,余者教门如何存活? 正是此消彼长——便譬如如来老佛请缨镇压封印,他那佛门便就少了主心骨,说不得一盘散沙,为人所趁。而他镇压了封印,自便没了太一的事。如此,太一便空出手脚来。佛门少了主心骨,太一却空出手脚,这定天数的大劫,说不得第一个就要拿他佛门开刀! 便是他镇压封印,得了气数,待他出来,佛门崩毁,门下一人也无,那还有什么意义? 这要作天道至高,便则要自家教义,成为宇宙主流。教门都没了,怎么成为宇宙主流? 当然,或说鸿钧道祖在证道之前,也不曾立教。但须得知晓,鸿钧第一个成圣,于是才有那先机。如来老佛可不敢保证镇压封印的气运,能让他第一个成圣! 如来何等人物?要成天道至高,道祖尊位,自是所愿,但必要的条件,他却还没有。若他得了此方宇宙的天道圣器,他也敢抛弃佛门,转而来镇压封印,有信心第一个证道成圣,就像鸿钧道祖一样,早早得了造化玉碟,所以才能什么都不管,只管修行,证道之后再来。但可惜,他没有。 甚至在场的许多仙家,都还不知此方宇宙的天道圣器,到底是什么模样。 此前的宇宙之心,倒是让众人有所猜测,但天道圣器可不会把这四个字刻在表面上。那宇宙之心的的确确是一宗宝物,但要说是天道圣器,也不一定。 而且这宝物还落在了天一真君的手中,与其余人无关。 所以便自纠结。 镇压封印,可得气运加身,但却要冒着到头一场空的风险。而不选择镇压封印,那这气运却要落在别人身上,又自不愿了。 于是天一真君提出让太一道人镇压封印之事,倒是让许多仙家动心了。 把个太一,拘束在这里,虽然太一教门仍强横无比,但太一毕竟才是主心骨。少了太一,太一教门便少了一股子心气。 至于将证大罗的太冥圣母,在众仙的心目中,远不如太一道人的威胁来的大。 至于赤混魔祖等人,要说神通法力,与他等也只在伯仲之间,没甚好怕的。 这一想,倒是让所有人都想到一块去了。 于是如来老佛喧了个佛号,稽首道:“真君所言甚是。”便对圣母道:“太一道友乃是此方宇宙仙道之开辟,仙道第一人。无论身份地位,镇压这宇宙疏漏,乃是义不容辞之事。” “然也。”昊天至尊也笑道:“况乎镇压封印,自有气运加身,说来也是一桩好事。” “太一道友将证大罗,也好趁此机会,以镇压封印代替闭关,说不得能更早一步。”云中子也笑眯眯道。 其余众仙是连连颔首,称赞不已。 唯那后天大巫,连连冷笑道:“真是一帮子虚伪的混蛋。” 众人只当听不见,不予理会。 都是老谋深算,脸皮比宇宙胎膜还厚的人物,哪里会在意这点讽刺? 八十二章 曲终人散劫将开 天一真君笑呵呵的听着众人规劝,好似个个为太一好,个个为太一考虑,把个太一夸赞成了救世主,好似少了他这封印便就不行了。 圣母是气的柳眉倒竖,正要开口呵斥,真君说话了:“道友意下如何?” 真君和太一哪里不知这一众仙家心里所想?然此事,对太一来说,利大于弊,反而是太一和真君早早就计较好的差事。若有人要争,太一还不愿呢! 只是不愿落人口实,须得此事,从其他仙家口中说出,才能不为人诟病。 他等提议,正中下怀,因此,太一怎会拒绝? 不过这推辞嘛,还是要推辞的,就见太一微微皱眉:“这镇压封印,不独乎一人之事,乃是宇宙之事。众位道友皆是此方宇宙人物,说不得都要出些力气才好。依贫道之见,不若我等轮流镇压,可好?” 又道:“便自一人三十载,谁也不耽误。” 老佛一听,连忙道:“道友此言差矣。那窟窿之中,端端一尊混元准圣,贫僧等人不过太乙金仙,修为浅薄,万一镇压不住,岂非坏了大事?只有道友,将证大罗,修为远超我等,才是良好人选,此乃天意,道友勿要推辞。” “是啊是啊,太一道人仙道第一人,何必推辞呢?” “道友,辛苦啦!” 太一面色不虞,见圣母将呵斥出声,伸手把她拦住,好片刻功夫才道:“诸位道友的心思,贫道已知之。我太一教门上下,历来以平和自然为怀,却不料诸位道友却当作威胁,实令贫道心中忿怒。诸位道友这般误会,贫道若不从此事,怕误会更深,难以解开。罢了,这封印镇压,贫道一力担之!” 众人闻言,心头一松,随即皆心有羞臊。 云中子道:“道友大能,当担大事,却是我等有愧于心了。” 然后稽首一礼:“贫道无颜面对道友,告辞,告辞!” 如来老佛也喧开佛号:“阿弥陀佛,道友,贫僧告辞。” 余者众人,皆各稽首,一一散去。 最后留下太一道人及赤混魔祖等三尊化身,太冥圣母、永恒道人、天一真君及镇元大仙。 不相关人物,皆已不见,真君便自稽首,道:“再要谢过圣母为贫道寻来石板碎屑,此中恩义,贫道铭感于心。” 圣母哼了一声道:“此乃太一吩咐,你不必谢我。” 太一道人微微一笑:“圣母不必生气。镇压封印之事,乃我所求。正是求之不得,天一道友提起,正中我下怀,我谢还来不及呐。” 永恒道人一旁犹豫片刻,道:“然则师兄,你若镇压封印,被牵绊手脚,说不得那些人物就要兴风作浪了。” 太一笑道:“无妨无妨。圣母将证大罗,也就在二三十年之内了。又有永恒师弟你与湮灭师弟襄助,加之魔祖、天帝和太鸿道友三人从旁策应,以我上三教底蕴深厚,料那诸般人物如何兴风,也翻不起浪花来。” 又看向真君:“天一道友也不会袖手旁观。圣母,师弟,且放心便是。” 永恒闻言,不禁看了众人一眼,只暗道自家这师兄,不知局部多么甚远,实在令人心中震撼。如今越来越多秘密浮出水面,就越使得永恒心中震撼。他从来不曾想过,上三教,竟能同气连枝! “何况此间事,劫数总要引发,天数总要定下。他等忌惮于我,若我不被牵住手脚,反倒让他等计较深密,更难应付。我若被牵住手脚,他便以机会将至,且不会浪费时间,很快就要率先发难。此正是我所期待之事。我若一力强压,他自不服,若他先发难,便自再无理由不服于我!那天道至高,方能非我莫属!” 一旁久不言语的镇元大仙不禁连连点头:“此堂皇正大,才是天道至高!” “大仙谬赞。”太一混不在意,笑道:“我只愿令人新服而非口服也!” 圣母点了点头,又问道:“你一人在此镇压,他等若发难,牵住我等手脚,再来针对于你,又该如何?” 这也是破绽。 太一道人虽然强横,有大罗伟力,但那诸般教门若真要下死力来对付他,总归是有办法的。他又不是圣人,万劫不磨。 却见太一摊开手掌,掌心一团杀气,其中一卷阵图,四口宝剑,正在沉浮:“我有诛仙剑阵傍身,他自来多少,任凭手段,我也不惧。” 圣母这才颔首不语。 真君道:“太一道友,那件宝物,我须得借用些时日,不出小千十载,再来送还。” 太一自知真君所言宝物为何,点了点头:“道友自处之。” 真君这才稽首:“那便告辞了。” 镇元大仙也打了个稽首:“告辞。” 两人便自离去。 随后魔祖与天帝齐声道:“道友只管放心镇压封印,获取气运。有我二人在,必不使那诸般人物心想事成。” 便也离去。 太鸿道人一言不发,打了个稽首,也自走了。 见这一干人物皆自散去,太一道人这才放出一口大钟,从总跳出湮灭道人来。 永恒和圣母这才知晓湮灭竟在太一身上。 太一把混沌钟交给湮灭,道:“师弟,此前所言之事,请师弟务必办妥。” 湮灭道:“师兄放心便是。” 便自也走了。 圣母才依依不舍:“你要镇压这封印,不知要多少时光?若事急,弃了这封印,可会坏了大事?” 太一道:“这封印弃不得。我要证天道至高,便要从一而终,非得彻底解决此方宇宙隐患不可。如此,才能得到宇宙本源的彻底认可。” 他看着圣母,认真道:“因此,无论下界宇宙之中,有何大事发生,我皆不能擅离。除非我能彻底镇压那准圣,否则决然空不出手来。况且除此之外,还有些隐患,使我不得不全力以对。圣母,教门之事,须得你助我维持下去呀!” 圣母默默的点了点头。 太一又对永恒道:“师弟,我彻底解决隐患之前,无法擅离出手。教门之中,诸般大事,还要师弟多多担待。待吾证道,师弟自有好处。” 永恒自是颔首。 待得这二人联袂离去,这本源秘境,便自只剩太一一人。太一四顾,眼神混沌,良久长叹一声,纵身一跃,跳上那世界树,盘膝坐下,周身道妙纷纷涌出,与那封印接连一体,随后闭目,仿若古石。 第一章 事起三元星 正是:红花绿叶相映衬,碧水澜波静流烟。 鸿鹄一排南来,白鹅掌拨清波,翠柳丝绦条条,烟霭袅袅升天。 却不是春光好时节? 大略在三元星,高楼大厦少见,乡间野趣还多。 十八年前,一场莫名其妙的变故之后,人们才发现,这颗星球变得陌生了。所有人的思维,似乎停顿了那么一瞬间,待得回过神来,一切原本熟悉的文明的痕迹,都消失不见了。 一切仿佛回归到了这颗星球的上古时期,植物和动物,占领了这个星球的一切空间。 人们猝不及防,茫茫然不知所措。 好在有天一道场的上仙们,在他们的主持下,智慧生灵用了三年时间,重新夺回了这个星球的控制权。又用了三年,仙道体系重新完善,人们才能再次走出这个星球,进入宇宙星空。 到那时,陆陆续续从星空中传回来的消息,才让人们知道,一切的一切,并不独独发生在三元星。尤其在星际传送法阵体系完善之后,也就是第十个年头,各个生命星球上的人们通过交流,才了解到,整个大熊座超星系团,乃至于周边好些个超星系团,似乎都重新来过。 原有的一切文明的痕迹,一切外道科技的痕迹,都被刷新抹除了,人们的记忆还在,但所有现在呈现在人们眼前的,都不一样了。 仙道重新在这片崭新的星空中发展壮大,速度极快。 从变故的第三年开始,一切稳定下来之后,三元星上所有的天一道场同时开始大规模招收弟子。 三年一次,距今已经过了五次,今年该是第六次了。 湛蓝的天空中,一排鸿鹄飞过,忽而一抹遁光在天际闪过,落在了这个村子的外面,显露出一个神采飞扬的年轻修士。 这位修士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嘴皮上下巴上,还只些微绒须。他面目英挺,身材颀长挺拔,眉宇间锋芒毕现,骨子里透露出一种高傲。 其名越超,道号元一。 十二年前,也就是在他六岁的时候,参加了最近一座天一道场的弟子考核,因天资非凡,被道场的院主收为亲传。 十二年过后,他以令人无比侧目的修行速度,证就元神,成为有记载以来,修行速度最快的一位修士,并得赐号:元一。 天一道场是天一真君座下,大熊座三圣开辟的仙道教门,尊天一真君为祖师,大熊三圣为开创者。每一座三圣势力范围内的生命星球,最少都有三座天一道场,如三元星这样的大星,有九座到场别院。 别院下的弟子,炼就元神证得化神境界,便是第一个坎。成为化神修士之后,这些弟子便就要去三圣界,于总教录入名目,立下魂灯,并分发命牌,传授更加高深的修行法门。 实际上如今宇宙中的各大教门,大略都是如此,化神境界是入道第一个坎,第二个便是天仙境界。三圣座下天一道场的修士,待得证就化神,自于三圣界觐见三圣,若再破天人之限,证得天仙,便要去天外第一大千世界,觐见天一真君。 从此便是真君座下的仙家人物。 元一资质超凡,根性深厚,十二载证化神,相传比那仙道第一圣地如今的掌教至尊,早已证得不朽金仙的伏皇仙尊还要快出许多。由是为道场长辈所看重。 加之又年轻气盛,自是锋芒毕露,傲骨天成。 不过元一修行快速,也并非只因其根性深厚。勤修苦练,必不可少。他自根性资质超凡,又不惰怠,快速修行又能夯实根基,能有如今这一番成就,也是理所当然。 如果只是根性超凡,却怠慢修行,怕是也难得长辈看重。修真了道,是无数年的事,不在一时之间。天才人物如过江之鲫,稍稍有所怠慢,道途便是渺茫。这样的人,许多年下来,屡见不鲜。 因此他傲归傲,却仍然能得同门尊敬,得长辈看重。 不怕天才妖孽资质好,就怕资质好还勤勉踏实。 这样的人物,成道的几率,才大。 这十二年来,元一勤于修行,少有归家探亲。十二年,也只二三次。 天下无不孝的神仙,修行并非要修的无情无欲,那是旁门左道。求的一个真我,非是把自己炼成石头。神仙也有情,神仙也有欲,神仙也尊道义,神仙也有亲情。 元一傲归傲,勤修苦练的同时,自也是时刻记着家里的父母亲人。如今证得化神,将要去三圣界觐见三圣,宇宙广大,前途渺茫,也不知何时才能再回家乡,再见父母。 于是便要在前往三圣界之前回来一趟,与父母相聚,以解思念之苦。 站在村口,溪边柳树之下,元一举目四顾,心里多有怅然。恍然还记得十二年前,穿着开裆裤,与左邻右舍的小孩儿们在这里玩耍,下河摸鱼,上树掏鸟,是何等的无忧无虑。 然人之为人,终归是要成长。而成长的代价,是失去。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修行,目的不正是为了返真么?去除一切挂碍,得大自在大逍遥,与那孩提时代,岂非异曲同工? 正有村人从村口出来,扛着农具,大略是要下地劳作。 仙道体系的范围之内,农夫有极强的重要性。尤其在那次变故之后,星球的环境重归上古模样,使得天地元炁异常活跃。因此,仙道体系的一条根基,便扩散开来。那便是灵植的种植。 因为天地元炁的活跃,使得灵植能够在绝大多数的地方生长,收获。因此,道场的上仙们为仙道体系的壮大和普及计,便开放了灵植的种植,农夫们就承担了这个职责。 在十八年前,因为天地元炁的惰性,使得灵植只能在有聚灵阵法笼罩的道场之中种植,外界根本无法种植灵植。因此那时,灵植的种植,都是直接掌握在仙道别院的手中的。 很少会流落出来,因为那是筑基、炼炁这两个阶段的低等修士的生活必需品。 第二章 一元子归乡 如今天地大变,元炁活跃,灵植便能推而广之,普及开来。这样一来,又推动了仙道的发展和普及——普通的凡人都能餐餐灵谷,顿顿灵菜,可以料想,这样的饮食状态下,仙道体系的普及,会有多么迅速。 实际上,如今整个宇宙,天地元炁都变得异常活跃。灵植的普及和推广,使得仙道的普及愈发根深,较之于十八年前,宇宙生灵的平均生命层次,至少提升了一个档次。 无论是智慧生灵,还是非智慧的生灵,皆是如此。 就拿三元星来说,变故之前,这里也是仙道繁盛。但绝大多数人,毕竟没有修行仙道的根系,不要说走上仙家大道,便是能在普及开来的筑基拳法这一道上有所成就的都不多。 绝大多数,在修行了普及拳法之后的人们,也就锻体筑基的二三层左右,这是常态。 而如今,十八年的现在,十岁的孩童,如果没有筑基二三层的修为,那都是废物中的废物,是极少数的,先天所限。成年的智慧生灵,平均都有筑基六七层的修为境界。 个个都是力大无穷,个个都得长寿,无病无灾,直至自然死亡。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炼炁境界的修士层出不穷,较之于十八年前变故之前的时代,增长了至少十倍以上。而筑基有成,已经成为自然而然的事了。 按照这样的发展状况,一代代的优化,只要天地元炁一直活跃,灵植根基不损,那么宇宙生灵的平均层次,还会提升。 也许数万年过后,婴儿生下来,就有筑基五六层的境界,能跑能跳。成年生灵都是炼炁境界的存在,个个会法术,人人入道门。 到那时候,仙道基数增长到一个骇人听闻的地步,如今还是人人仰望的化神修士,也变得满大街都是。返虚地仙不再是少数,天仙都能满天飞了。那才是仙道盛世。 从村口走出来的是个青年——或者说,因为筑基的普遍性,人们少了病痛之灾,个个身强体健,寿元大增。五六十岁,也只是青年而已,八九十岁的,也只壮年。 这人一眼看到村口的元一,先是有些疑惑,随即擦了擦眼,叫道:“是小超啊!” 好歹这些年元一回来过几次,上次是三年前,距离现在并不久远,模样变化不是很大,被一眼认出。 那人几步走过百多米的距离,来到面前,上下打量,欢喜不已,连连叹道:“真是长大了,都这么高了。” 元一有些尴尬。 从好几年前开始,道场上下的同门和长辈,就没人再把他当作少年看待。如今乡亲父老,却仍是原本音容笑貌,让他亲切的同时,的的确确,有些尴尬。 不过元一虽然有骨子里头的高傲,但从来不在乡亲面前展现,呵呵一笑,道:“石伯,我父母呢?” “哦哦!”石伯这才一拍脑袋:“你看我,这一激动都忘了!你快去后山罢,你父母应该都在后山的灵参园里。早上我好像看到他们去后山了。” “谢谢石伯。那我去后山了,稍后有时间,到我家里来侃侃。” “好好好,你去,你去吧。”石伯摆了摆手,笑呵呵的看着元一进村去了。 口里啧啧道:“这孩子,真有出息。” 他原本是要下地里去侍弄灵植,这会儿没心思了,想了想,又回村里,一阵宣扬,大家伙都知道越超回来了!于是聚在他家门口,就着这事儿,一阵子闲侃。 不一会儿,就看到越超和他父母一同回来了。 众人一看,嚯,那一个了得,乘云驾雾哇! 众人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村长嘴里的烟斗都掉地上了,叫道:“好小子,成化神真人了?!” 成就化神,便有尊位,为人尊敬,称为真人。 “真是化神真人呐!”众人一阵惊叹,有人道:“我听说,只有化神真人才有腾云驾雾的本事哇!” “真是了不得呀!这小子,一晃眼,好像还是昨天,光屁股毛孩,如今都真人了都!” 村长惊喜难耐:“咱村儿出了化神真人,一百年不用上税!” 村人们才反应过来,一个个都惊喜莫名! 如果说凡人政治的时候,是经济挂帅。如今仙道威凌,自是修为挂帅。某个地方,每三年的仙道普及程度,亦即是筑基平均水平,炼炁境界修士的多寡、乃至于化神修士的诞生,甚至地仙的诞生,才是当地凡俗政权主掌者最关心的事。 就如这个村子,突然出了个化神修士,还是如此天才人物,那么在各个方面,都会有极大的政策倾斜。税收只是第一个,还有零零总总的一些特权,这个村子的人们,都会享受到。 可以说,村子里诞生了一位化神真人,未来五十年,都能过得更上一层楼! 腾云落地,越超的父母是笑的合不拢嘴,与越超一起,和大家伙打招呼。 村长道:“越超如今是化神真人了,大家伙要尊敬!” 越超可没有在乡亲父老面前摆谱的心思,连忙道:“村长爷,您就别寒碜了。乡里乡亲的,说那些干嘛呀。” 如果有同门的师兄弟看到越超这模样,绝对眼珠子都要掉下来。 在道场里,越超的高冷是人所周知的。谁见过他如此温言细语? 实际上,修士与其诞生地的关系,这些年来,一直在发生变化。最初的时候,仙道确立的金字塔顶端地位,但修士还是少数的时候,所有的修士,就算是修行不成,只得出师下山另谋生路的,也高傲的紧。 可随着仙道的普及,上仙这个字眼,变得不那么扎眼,修士越来越多,不再令人惊奇之后,关系就逐渐拉近。很多年前,还有修士就这方面产生过辩论。 论题,就是天下无不孝的神仙。 内容主要争辩的,就是修士与凡人之间的关系。 虽然修士反掌之间,可以覆灭无数生灵,高等的修士灭掉一个文明,也只在一瞬间。但并不代表修士就一定要把这种高贵淋漓尽致的表露在外。 修士毕竟出自凡人,忘本不忘本,这就是争辩的核心所在。 当然,这个论题,至今还没有得到明确的论证。不过修士和凡人之间的关系,的的确确,拉近了许多。毕竟,如今就算一个偏僻的小山村里,也几乎都有修士的存在,修士的痕迹,遍布每一寸土地,与整个凡人社会,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再不复多年以前那种泾渭分明。 当然,这只在修士修行的初期阶段,至于入了返虚地仙的修士,最少也是千八百年的老怪物,而且要么在外游历,要么闭关静修许多年,这方面又淡了,自又不提。 第三章 离家归道场 人的关系有亲疏远近,仙家修士,上到一教至尊,下到炼炁化神,对他们来说,永远是帮亲不帮理。帮理不帮亲,只存在于无可奈何的时候。 所谓护短,无非如此。除非护不住了。 低等修士可以作常人态亲近家乡父老,但却绝不是挽救众生,对众生一视同仁的救世主。 至于万物为刍狗,太上忘情,连家乡,连血脉关系,都不在意的心态,至少证道成仙之前,少有修士能够作到。 时间才是改变这一切的关键所在。 活的长久了,沧海桑田了,对仙人来说,他的家乡,他的父老,他家族血脉的后辈,在时光之中逐渐消磨,最终变得陌生,直至于消散。到那时,万物生灵,在他的眼中,终于没有了区别对待。 圣人不仁,不是不仁,是一视同仁。 太上忘情,对元一这样的小修士而言,还是极为遥远的事。就算许多年后,他淡忘了家乡,湮灭了过往,实际上对他的家乡,也没什么影响了。 毕竟,在现在,他的村子,他的父老乡亲,因为他,已经得到了好处。而这个好处,至少是五十年,足够了,不是么? 在低等的生命层次的生灵中,他心中的家乡,局限于出生和成长的地方。但登上大道的高等修士,何处不是家?对圣人来说,这个宇宙,就是他的家乡。 一见面,自是鸡毛蒜皮,一阵闲扯。 就在元一家的小院子里,说一说父母的辛苦,说一说这几年的变化,或是有些可笑的事,或是一些可悲的事。或与儿时的伙伴聊一聊,却也找不到那种感觉了,或凝视一下儿时的爱慕,也变得陌生了。 时间永远都在走,就算仙家大能逆转了时间,使得宇宙一切都沿着时光回溯,就算是回到宇宙诞生之初,但时间终归在他自己的心灵里,留下的了印记。 好久,人们才散去。 一顿饭,吃的也是和和美美。 但到最后,终归有些话,还是要说出口的。 “父亲,母亲,我这次炼就元神,院主已经上禀三圣界,不日我将去三圣界拜谒三祖。”元一犹豫了一下,道:“这一去,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 老父倒是看得开,笑呵呵道:“你去,你去。事关前途,怎么能耽搁呢?你放心,我和你母亲会一直好好的。你这回成了化神真人,我们也跟着享福,没事的。” 老母亲则分外不舍:“听说三圣界很远,你们这些修士对日子又没个计较,千百年都见不着人影。我和你父死了怕都没人送终哇。” “头发长见识短。”老父亲呵斥老母亲:“儿子有前程,高兴才对。我们两把老骨头,平平和和的有什么不好。这小子在家里还闹的紧。” 又对元一说:“你自去就是,要是有时间就回来看看,没时间也不用担心。” 老母亲自是无言。 一家三口,就沉默下来。 正这会儿,外面传来喧哗,元一受不了这种气氛,连忙出门一看,正是张灯结彩一队人马敲敲打打进村了。 正奔自家这边来呢! 村长跑过来:“州里的喜报到了!” 元一这才恍然大悟。 前面就说了,对凡人政权而言,其下辖的治区,仙家修士的多寡、成就的高低,关乎着他们的政绩。仙道别院会对其进行奖励。对修士诞生之处的各种政策倾斜和优惠,就由此而来。 所以这种报喜的队伍,从十八年前变故之后的第六个年头,就开始成型,并逐渐演变成为了一种规矩。 这是长脸面的事。 对修士本身而言,这不算什么。但就像元一一样,他在乎自家父母。给自己的父母长脸面,是他由衷乐意的事。或者说,是所有低等修士都乐意的事。 于是自是一番欢天喜地不提。 翌日,越母早早起来,欢欢喜喜的作了饭菜,但一直不见元一出来,抱怨几声,就要去叫他起来。却一旁在门槛上蹲着的父亲,把她拦住:“别叫了...” 越母自是不理,但打开房门一看,里面空荡荡无一人。 只那床头柜子上,一个瓷瓶压着一封书信。 越母如遭雷击,眼睛一红,眼泪就下来了。 “别哭了。”越父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翅膀硬了,自然要飞,就像天上的鸿鹄一样。你该高兴才是。现在偌大的一个州府,几万里方圆,谁不知道你的大名?有史以来修行最快的化神真人的母亲,听听,这是多大荣耀!” “我就要我儿子...” “他又不是不回来。”越父喝道:“再怎么着,那些修士再是无情,我们作为父母的,给了他骨血身躯,他也忘不了。老婆子,往好处想。万一这小子什么时候成仙了,一人得道,我们要是还没死,那你以后的好日子还多着呢!” “你这个死老头。”越母又哭又笑:“他是我儿子,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怎么舍得?我生他又不是为了他成仙带我们升天!” 越父也呵呵笑了起来:“行啦行啦,后山的灵参还要除草,今天还有的忙呐。” 其实在昨天夜里,父子俩就好生聊过。 越父当然知道自己的儿子就要离开。但正因为不舍,才天不亮就不告而别。 而此时,元一已经到了天一道场。 对于化神境界的真人而言,十万八万里的距离,根本就不是个事。真要赶路,直接穿梭虚空,盏茶功夫都用不到。 化神境界,已经是完全有别于凡人的境界,是超越了普通维度的境界。已经涉及到了空间力量的粗糙运用。 三元星是一颗大星,面积非常广大,有九座天一别院。元一所在的这座别院,在这九座别院中,并不突出。不过如今,出了元一这样一位天才人物,自然使得这座别院水涨船高。 院主心中那高兴,自是无以言喻。 就好像凡俗政权,因为其下辖的治区诞生了元一,所以会得到别院的赏赐。而别院因为培养出了元一,也会得到三圣界的赏赐。 只待这次元一去了三圣界,得了三祖接见,赏赐就要下来了。说不得他这院主还要更进一步——对于修士而言,更进一步不是单纯的地位——三圣界对座下别院的赏赐,在法门,在法宝。这才是最重要的。 第四章 遵遵有教诲 “此番你并非独行。” 院主是个鹤发童颜的老道士,面目平和淡然,双手藏在宽大的袖袍当中,背负在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站在悬崖边上,正俯瞰崖下翻滚的云海。 远处的日头升起,红霞照耀,云海绚烂,如同一片燃烧着的火海,映照的漫天通红。 元一恭恭敬敬的站在院主身后,闻言不禁问道:“师父,难道还有其他别院的同门,也成就化神真人了?” 院主呵呵轻笑:“自然不止你一人。只是唯独你,才是十八年变故之后,整个天一道场第一个成就化神的新生代弟子。” 元一闻言,微微一怔,不禁道:“倒是弟子想差了。” 虽然说十八年前一番变故,但原本天一道场的修士,却多数还在。有的十八年前就已经是炼炁后期乃至于圆满境界的修士了,这十八年过来,成就化神,也是自然而然。 元一原来想的,局限于新生代弟子,心里忽视了老辈的弟子。 “此次包括你,整个三元星天一道场,有三人在最近三年内炼就元神。”院主道:“明日,你三人在三一道场相见,随后自有三一院主送你们去三圣界。” 九大别院,以三开头,从一至于九。三一道场,便是三元星九大别院的第一道场。 “三一院主神通广大,早已有地仙修为,你见了莫要造次,须得恭敬。”院主嘱咐道。 “是,徒儿知道了。” 元一听自家师父说三一院主有地仙修为,也不禁心生敬仰。但也仅此而已。初生牛犊不怕虎,他自十二载成就化神,返虚地仙在他眼中,也是囊中之物,早晚必证之! 院主微微颔首,叹道:“你天赋根脚,极为了得。放眼宇宙,怕也没几个能与你相提并论。十二载化神,连那第一圣地太一教门掌教至尊的伏皇仙尊也不及你呀...怕是唯有我们祖师天一真君,太一教门的太一至尊等人,才有这般根性。然则为师还是有话要对你说。” 院主转过身来,看着得意高徒,缓缓道:“宇宙之大,难以计量,天才之多,如过江之鲫。你虽独树一帜,然则大道渊深,且行且谨慎,如履薄冰,才是正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此话你要牢牢记住!” 元一心悦诚服,躬身一拜:“师父教导,徒儿永远铭记于心。” “这就好,这就好哇。”院主道:“你明日去了三一道场,见过另两位同门,谒见了三一院主,下一站将是熊心星系。整个天一道场下辖星域的新生化神修士,将在彼处集结。是时便有三圣界的前辈上仙降临,把你们带到三圣界去。” 元一仔细倾听。 “三圣界呀...”院主长叹一声:“为师证得化神之时,也去过一次,那才是真正的仙家洞府。教中的前辈真人,仙家人物,皆在彼处。机缘遍地皆是。你若有缘,能得同门上仙看重,传授仙家法门,以你根性,彼时前程广大,就在脚下。为师根性浅薄,能在千年内证得返虚怕已是极限,那大道之路,就要寄托在你的身上啦。” 又道:“以你根性之深厚,若能得三祖看重,收为弟子,那便再好不过...最好是祖师真君从天外降临,那才最好不过啦...” 元一不禁无语:“师父,祖师真君高居天外,临凡怕是不易...” “梦想,梦想知道么?万一实现了呢?”院主狠狠敲了元一一下:“若你能入祖师真君门下,下次为师见了,还要叫你一声前辈。” 元一更是无语凝噎:“师父,别作白日梦了。” “滚!” ... 三一道场果然不是自家道场所能比拟! 元一举目四望,这三一道场,无论是元炁浓厚程度,还是护山大阵的玄妙,无论是道场中的资源,还是建筑的灵光,都不是自家道场可以相提并论的。果然,三元星道场之首,是名不虚传。 他这些年来,闭门苦修,连自己老家都少有回去,也不曾来过三一道场,这还是初次见面。 “师弟是第一次来三一道场?” 旁侧一尊女修,见元一模样,不禁笑道:“三一道场是名副其实的三元星第一。三一院主是九大院主之中修为最高的前辈,三元星护星大阵的核心,也在这里。任何方面,都远超其余八座别院。” 另一尊面带微笑,身形稍显胖大的修士也笑呵呵道:“实际上三一道场是超然的。我们其余八座别院,算是三一道场的下属别院。” 元一闻言,不禁疑惑:“可我听说,三元星系的护持大阵,核心是在恒星上。而且为何此次,只我与师兄师姐三人化神?难道三一道场没有杰出的弟子?” 女修和胖大修士不由得笑了起来。 女修道:“你还年轻,很多事大概不太清楚。三元星系的大阵核心,的确在恒星上。但你却不知,恒星阵眼也是三一道场的前辈们一直在镇压维护。而且三元星系的护持大阵,有两个阵眼,一阴一阳。” “哦!”元一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多谢东流师姐解惑。” 东流道人微微一笑,表示不必。 胖大道人随之笑道:“至于三一道场为何此番没有化神真人与我等一道,盖因三一道场地位特殊,他们诞生一位化神修士,便即刻送到三圣界,勿须等我们。” 元一哑然失笑:“原来如此,多谢尚显师兄。” 东流笑道:“师弟也不必介怀。三一道场地位特殊,但职责也重大。” 元一道:“师姐说笑了,师弟并不介怀。三一道场既然有条件,自然不会放着不用。” “理解就好。”胖大的尚显道人笑道:“实则也就早晚而已,晚也晚不过三年,不足挂齿。反倒是晚一些还是好事。曾有三一道场的师兄抱怨,连家里的一些事都还没处理好就要去三圣界,牵肠挂肚。” 元一笑了起来,他对此是深有感触。 说来他此番,也是将将证的化神便要去三圣界,不像眼前这两位,比他早一些,时间更充裕。 “师弟是天才人物,此番去了三圣界,机缘广大。我与东流师妹自修行至今,已逾百年。十八年变故之前,我便已是炼炁圆满,蹉跎到如今,才堪堪证得化神。想想也是心中郁郁,不知道途止于何处哇...” 东流也感触颇深:“我等皆三元星所出,日后还要师弟多多照顾啊。” 元一笑道:“师兄师姐高看小弟了...我今年才十八岁,经验贫乏,日后说不得还要师兄师姐多多提点。” 三人皆笑了起来。 第五章 金玉良言教条中 元一虽年轻,过往时间又多在修行上,但并非单纯。 不说有自家师父时刻提点,单单道场中,师兄弟同门之间,也有明争暗斗。要说心眼,他虽高傲,却并非没有,反倒颇有深虑。都炼成元神了,念头一动,皮面的一些东西,还能看不透? 东流和尚显这两位,是看他根性非凡,前途远大,刻意结交。否则哪能一见面就如此亲切?便同是天一道场的弟子,也毕竟有亲疏远近之分。 不过元一并不拒绝。 就像他自己说的一样,他修行为重,在很多方面,的确没有什么经验。像东流等人,都是活了过百岁的人物,这阅历经验,能甩他八条街。 元一自忖,日后修为进境,必定能将这两位同门飞速甩开,但他们二人身上,仍然有许多值得学习的地方。 三人一大早就到了三一道场,有迎客的道人把他们带到这里,眼看日头已经三丈高,终于有修士过来了。 “三位师兄师姐,院主召见。” 三人不敢怠慢,于是随这道人一路便到了三一道场的后殿之中。 入的殿门,抬眼看见一个中年面孔的道人,正盘膝坐在天一真君像神龛下的蒲团上。 这道人满身平平无奇,却自有一股道韵,渊深晦涩,细细感应,不禁令人高山仰止。 三人顿知便是三一院主当面,不敢有丝毫不敬,连忙稽首,躬身一拜:“弟子等见过院主!” 三一院主微微一笑,拂动宽大袖袍:“都坐罢。” 于是各自两侧蒲团落座,正身守心,眼观鼻鼻观心,打起精神。 院主便道:“尔三人便是这三年以来,除开我三一道场之外的新晋化神真人。依着门规教律,新晋化神真人当往三圣界,拜真君祖师,谒三圣三祖。” 院主先是稍提一句,公事公办过后,才笑道:“炼炁圆满千人,均而有一人成化神,实也是殊为难得,非俊杰而不能。然化神境界只是我辈修士入道第一步,大道渊深,莫可揣度,化神有九重,数千人中,也只得有一人能堪破返虚,证那地仙。地仙之中,三劫死者无数,能证得天仙,乃是侥天之幸。然则天仙,也只大道第二步而已,还有真仙,还有金仙,还有太乙,还有大罗。修行之人,无时无刻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尔等虽是俊杰,却也须得紧持己身,谨记不能怠慢分毫。” 这话虽是教条,但也是金玉良言。 修行不是工作,而是修士一生的所有。关乎生死,关乎一切。 元一证就化神,原也是颇为自傲了,然则此时,院主一番话,分明似乎专门说与他听的。一时之间,如一桶冷水从头浇到尾,心里骄傲的火焰,不禁被浇灭许多。 “多谢院主教诲,弟子等必牢记于心,不敢或忘!” 院主点了点头:“如此,尔三人便去罢。传送法阵处自有弟子候着,去了熊心星系,彼时有诸多星域,万千新晋真人汇聚,皆各有非凡之处,若能谦虚相交,未必没有收获。” 最后提点一句,院主摆了摆手,闭上了眼睛。 三人自出后殿,在三一道场一位修士的引领下,便来到了传送法阵前。 想那当初,太一教门立起星际传送体系,也是颇费功夫,用了不少年成才把这星际传送体系搭建完满。然而今时不同往日。那时太一教门修士,最顶尖的人物,绝大多数都只化神境界,人数又不多,因此颇为劳苦。而今天仙也不稀奇了,以其大能为,要搭建星际传送体系,那是再简单不过。 这等传送体系,多方便与民间与低等修士,对于高等修士,说来也没甚大用。 三人走上传送阵盘,只见灵光一闪,皆已消失不见。 传送之奥妙,无非空间、维度之妙。 对证就化神的修士而言,并不十分稀奇。元神既成,便能堪破一些维度,影响到空间的力量。因此传送一发动,便觉周身流光溢彩,有不小的压迫力。实际上,传送的越远,这种来自于空间和维度的压力就越大。而那种最适合普通人的传送阵,往往只在河系内部传送,距离很短。如修士所使用的传送法阵,皆能跨星河,乃至于跨超星系团传送,没有一定的修为,是承受不起的。 三人催动法力,护持己身,还能稍稍交流几个眼神。 传送之迅捷,即便自三元星至熊心星系,其间跨越了数个河系,无数光年,也最多半柱香的功夫。三人静心按捺,半柱香便已过了一半。 “我听师父说,我们天一道场占据的星域范围,包括了大熊座在内,有四座超星系团。”元一目露神光,一边探出神识,细细的体味着传送的奥妙,一边与东流、尚显神识传讯道:“每一座超星系团都有无数个生命星球,就算每三年每个星球只二三人,加起来也是个了不得的数字。不知道这次去了熊心星系,能看到多少新晋同门。” 尚显微微一笑:“原本我们天一道场只有大熊座一座超星系团,不过十八年前变故之后,突然周边三个超星系团,也被三圣纳入道场门下。单单大熊座超星系团,就有百万以上的生命星球,当然,绝大多数都比不上三元星,有的星球三年也不见得能出一个化神真人。但基数毕竟大,就算平均每三年每个星球只一位化神真人,也有百万往上了。四座超星系团,那至少是四百万往上,千万都不见得多。” 东流真人也道:“教门占据的星域越广,随着时间的增长,底蕴就会越来越深厚。可以想象,第一圣地太一教门,每三年新晋的化神修士该有多少!” 元一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事,今日听来,也不禁为之惊叹。 宇宙广大,无奇不有,修士如过江之鲫。他想到自己修行迅速,天资非凡,但比及这么大基数的修士群体,一时间不禁心中傲气,又被打压下去一些。 不过毕竟有傲骨。修士虽谨慎持身,但心中的信念,却不能短一分一毫。没了信念,修行之路大概也要到头了。 傲气短暂压下之后,随之冲天的豪气又升腾起来——你那亿万修士,那又如何?我自行我道,必不比任何人来的差! 三人一时沉默,却陡然之间,前方虚空和维度的夹缝之中,突然有一抹巨大的阴影正在靠近! 三人同时看见,随之不由一惊! 第六章 半途之中清风起 三人乘传送法阵,尤其元一道人,还是初次。在传送过程中,遇到这样的事,一时间措手不及,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传送仍在继续,那黑影仍在靠拢,呼吸功夫,黑影从传送路径中撞了过去,生生把传送路径截断! 一阵天旋地转,三人自虚空维度的夹缝之中跌落出去,待催动法力稳住自身,却恍然发现,正在一处陌生星空之中! 远处星空中,有一头巨虫,头尾越千里,正掠过幽深星空,往远处奔去。 就听星空中有声响传来,随即一抹黑气从虚空中钻出,正是一只巨大的口袋,口袋张开,吸力无穷,一条条黑气如龙蛇一般,狰狞嘶鸣,从口袋中钻出,片刻之间便把那巨虫锁住,要往口袋里拉。 元一三人看的分明,登时之间,心中明悟! 分明此前,截断传送的,便是这头巨虫! 能在虚空维度的夹缝之中穿梭的巨虫,必定非是等闲根脚! 而那口袋,那黑气,分明是魔道修士无疑! 上下联系,必定是魔道修士追踪这巨虫,要把其降伏。自己三人,遭了池鱼之灾。 果然,在那口袋显形之后,便有几尊修士从虚空中跳出来,瞬息之间,把他巨虫团团围住。 这几尊魔道修士,为首一人面目胖大,比尚显真人还要胖大一倍有余,端端像是一个肉球。但神通伟力,分明不是元一等三尊刚刚成就化神的修士所能比拟! 那巨虫气机凛冽,颇有些玄妙之处,细细感应,竟与那三一院主有些相仿,分明是堪比返虚地仙的奇兽!而那胖大魔道修士,却能以一条口袋将其锁拿,几人能把这头堪比地仙的奇兽追的上天入地,其神通广大,必不差于这头奇兽! 也是返虚地仙级数的人物! 随那胖大魔道修士的,另外几尊,也皆是化神高阶的人物,随便一尊,也能吊打元一三人! 总共五位魔道修士,团团那把奇兽围住,打出法力,将其禁锢,然那巨虫挣扎,难以稳住。就听那胖大魔道修士喝道:“快快布下封维锁空大阵,免得这畜生又逃了!” 另外四人闻言,其中一人道:“玄噬师兄,你来主阵,封锁空间维度,我先去打发了那三个小厮!” 胖大魔道修士玄噬闻言,不禁微微颔首,却因脖子跟肩膀一样大,而有些为难,道:“言之有理。我几人追踪这畜生,不慎打乱了传送,乃是大忌。这大熊座是天一道场的地盘,我等乱他传送,若被传出,怕是要遭天一道场的牛鼻子围剿。” 传送法阵乃是如今各大教门之中,必不可少的一环。但传送法阵也非常脆弱,一般高端的化神修士,只要在维度夹缝中找到了传动途径,就能施法将其打断。为避免这样的事发生,各大教门的传送途径,一则布置隐秘,尽量避免被人发现,二则把此事列入禁忌。 一旦有搅乱传送的,必定遭到打压。 所以玄噬才说是大忌。 而且大熊座乃是天一道场的地盘,非是魔道修士的地盘,一旦被发现,遭到围剿,基本上是死定了。 于是那提议的魔道修士微微颔首,撤身往元一三人所在方向,遁光一闪,便杀了过去。 这三人,留不得! 玄噬对此并不感到担忧,他那师弟,有化神八重的修为境界。眼看那三个从传送中跌落出来的修士,不过刚成化神的毛头小子。休说三个,便是三十个,只要不能结阵,遇到化神八重的人物,也是必死无疑! 便就专心与其余三人布阵,要把那巨虫奇兽降伏,炼化为己用! 元一早是心中警兆,教门戒律之中,对打断传送惩处严厉。若打断传送的,是同门,倒还没什么担心的。但关键乃是魔道修士! 这些人物心狠手辣,未免遭到围剿,必定不会放过他们! 当下叫道:“师兄,师姐,我们走!” 尚显和东流两位真人也同时想到了其中的危机,当下哪敢犹豫?三人转身就走! 但初成化神之人,与化神八重的修士,其中差距实在太大。他三人初成元神,化神法门不曾修行,神通不曾领悟,许多手段,还只炼炁境的手段。而化神八重的修士,在化神境界却浸淫不知多少年! 那魔道修士遁光一闪,几个呼吸便追了上来,直直将三人截住! 元一三人不得不停下遁光,各自脸色,皆铁青铁青! 尚显不禁咬牙道:“真个是倒霉透顶!这么多年,我就从来没听说过传送半道上被打算,还遇到魔道修士的事!” 东流真人抿了抿嘴,掌心一道剑光吞吐出来。 元一心头下沉,嘴巴紧闭,一身法力催动到了极致。 那魔道修士大笑一声:“你三人若识时务,便自了断,也免去魔炁噬体之苦。如若不然,嘿嘿...” 他一双桃花眼,打量三人,落在东流身上,上下来回,目光如有实质,怪笑一声道:“我修阴阳和合之道,你这女修,看来不错,不若从了本尊,同享极乐,可好?!” “魔头受死!” 东流真人哪里受的如此侮辱?脸色顿时变得通红通红,口里怒斥一声,掌心剑光一吐,化作一抹流萤,找准那桃花眼的修士脖颈之间就杀。 尚显真人见状,也不犹豫,指间捏拿印法,眉心浮出一面红彤彤的宝镜:“辰日神光,杀!” 他这面宝镜,乃是费尽心思,每日自晨间辰时,采太阳精气,炼成的辰日宝镜。能射出辰日神光,有纯阳法意,专克阴邪! 一旁元一,神色肃穆到了极点,却指尖微微动了一动,并不见什么迹象。 魔道修士见状,不禁哈哈一笑,周身迸射出一缕缕粉红的神光,上下护住。待那剑光临近,被分红神光一扫,登时剑光散乱,却又随即一变,化作千万道剑光,铺天盖地,攒射下去。 又有辰日神光,化作红彤彤一缕细线射来,被那粉红神光抵住,溅起一缕缕烟气,发出嗤嗤的声响! 法宝既动,法术神通,随之而上。 东流真人抬手一指,一道金炁虚虚实实,划开虚空,扑杀而去。尚显真人则口喷真火,烧的星空一片耀眼。 而那魔道修士,却只一门粉红神光,将诸般法宝,诸多法术一一抵住,使那万般无功。 这修士哈哈大笑:“区区初成元神,也敢与我动手,端端是自寻死路...” 却话没说完,他脑后虚空,一个拳头大小黑黝黝的窟窿形成,其中一点混沌光飞出,咚的一声,轻而易举破了他神光,把他脑袋打了个粉碎! 第七章 呼名夺魂钻心钉 这一击端是来的突兀,又狠辣的紧。一击之下,破开护体神通,打碎脑袋,那一条元神尚未冲出,便即瓦解,一点真灵随之消散,真个是死的渣都不剩,连转世都已不能! 那修士既死,神通自散,凛凛剑炁,耀耀神光,一扫之下,无头一尊尸身也飞灰湮灭去了。 尚显真人与东流真人神色一顿,不由大吃一惊,连忙手忙脚乱收住法宝、神通,又拿眼去看元一真人,却见元一真人探掌一拿,一点混沌光自面前虚无中显现出来,落入他掌心,随即转身,便奔那巨虫奇兽而走:“师兄师姐一旁稍后,待我诛灭了那几个魔头,再同去熊心!” 元一真人也个是杀伐果断是角色,见远处四尊魔道修士被那巨虫奇兽牵制,心中一动,一不做二不休,竟是要把那几尊魔道修士一网打尽! 尚显与东流两位真人不禁面面相觑,却也只得在一旁候着,只心中焦急,一时踌躇,不敢跟上。非是不愿,而是不能。元一真人有手段能诛杀修为远超己身的老魔,他二人却没那能耐! 若是跟上,非但无所助力,反而还是累赘,拖累了元一。 就见元一真人遁光一展,弹指功夫便已到了眼前。 胖大魔道修士玄噬道人何等修为境界?早是返虚地仙!元神广大,周遭一概,事无巨细,连那皮表处的时空维度的细微波动,也皆在心中。原以为去了一位化神八重的师弟,弹指便能将那三人诛杀,却哪里料到事情急转直下,眨眼的功夫,师弟便已身死魂消! 更让他措手不及的是,那区区初成化神的小修士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诛杀了修为远超其人的玄噬师弟之后,竟返身而来,看那模样,杀气腾腾,分明不是来说话的! 原来玄噬道人见师弟身陨,心中不禁犹豫。魔道虽残酷,同门之间竞争,也多你死我活,但此番跟他一道来追踪这巨虫的,可都是他的亲信。那师弟一死,着实让他心痛。想要去杀了那三人为师弟报仇,却又不愿撇下这巨虫奇兽不管!正是两头为难! 却就见那小修士一人返身杀来,反倒把玄噬道人放在火上烤了。 师弟死的突兀,连他都没能看清到底是什么手段致死。心中猜测,那小修士,必定有些凶狠底牌。若能放开手脚,他自忖以返虚地仙之能,就算这小修士有什么手段,他也不怕。 然则此时,他与另外三位师弟布下封维锁空之阵,正被那巨虫奇兽牵绊了手脚,虽不说无法分心,但也束手束脚。且一时之间还没有闪躲的余地。 岂非便是个靶子? 以返虚地仙与化神真人之间的修为差距,若两相对阵,地仙出手,化神真人反应都反应不过来。如此,就算有通天的底牌,不能反应,也只得一个死字。 道行境界差的太远,化神真人根本锁定不住返虚地仙,打起来只能挨打,而还不起手,一个照面就要交代。除非有什么伟力通天的宝物,可以忽视这种差距。但他料来,区区初成化神的修士,该是没有。想必这小修士有几般一次性的手段,多是门中长辈喜爱,赐下的护身之法。这种手段虽也凌厉,但毕竟不灵活,若能放开手脚,自不怕他。 可如今,玄噬道人被这巨虫奇兽牵制,束手束脚,还不能闪躲,这其中一些优势,自便没了。 若那小修士底牌威能惊人,硬生生万一扛不住,那就大大不妙。 只在这一瞬间的功夫玄噬道人心中不知转过多少念头! 其余三尊化神高阶的魔道修士,在这一瞬,也不禁都把目光,落在玄噬道人身上。修为到了他们这一步,没有一个是蠢货。虽然三人修为比玄噬低,但同样想到了其中的关节之处。 玄噬道人还有自信的底气,因为他的地仙,修为高出太多。可这三人,便则没有。死的那一位,修为与这三人只在伯仲之间。他既然一个照面便死了,这三人遇上,后果实在难料。 “师兄...” 玄噬道人当然知道这三位师弟眼神中的意思,问他是否撤了阵法! 眼看那小修士就要到眼前,玄噬道人看了眼被阵法锁住的巨虫奇兽——只差最后一步啊!封锁了维度和空间,这巨虫便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待一番好打,降伏之,便可收入囊中! 眼看大功告成,却情势急转直下,如何不让人恼恨? 玄噬道人目中凶光一闪:“撤阵!” 都是果断角色,尤其这些魔道修士纵横宇宙多年,各中取舍,自有分辨。性命最大,其余皆在其次! 当下几人清叱一声,登时便撤了阵法。 就在这当头,一点混沌光从虚空中打出,玄噬魂看的模模糊糊,却心中陡然升起警兆,大叫一声:“师弟快快躲开!” 却哪里躲的开? 便就见那混沌光在其中一人身上一点,无声无息,便已四分五裂,元神化去,真灵消散,登时飞灰了去! 余者几人大吃一惊,如惊弓之鸟,身影一晃,便就要齐齐没入空间壁障之中,自虚空维度的夹缝逃离,竟没有丝毫反抗之意! 连玄噬道人此时,也没了抵住那点混沌光的自信——端端是太过骇人,实在看不清底细! 眼见余下两位师弟就要没入虚空,玄噬微微松了口气,却抖手打出一道黑芒,那黑芒诡异凶毒,甫一射出,发出一声轻吟,便让人头昏脑胀,神思不属。 同时口里大喝一声:“尔乃何人,快快报上名来!” 却又是一般神通,唤作呼名夺魂法。 这种魔道神通也算凌厉,只要修为境界不超过己身的敌手,一回应,报上名号,轻则元神动荡,重则元神溃散,身死魂消! 然则这呼名夺魂法缺陷甚大,只需不回应,便是一个凡人,也夺不走魂魄。 那元一真人本就骨子里傲气,此时面色冷厉,哪里理会的他?抿紧了嘴皮,看余者两人要没入虚空,只把目光落在玄噬道人身上,运使那一点混沌光,就去打他! 竟不理会就要打到身前的那一道黑芒! 却是元一真人心中知晓,比及反应,他万难及得上返虚地仙。若运使手段去与他玩迷藏,一个照面就要落在下风。要败此人,唯有以命相搏!你拿黑芒打我,我就拿混沌光打你,看谁先死,比的就是一个狠字! 何况,元一真人实也不怕那黑芒——他自有手段,心中也无警兆,有甚好怕?正是要硬怼! 第八章 竟是少女亭亭立 玄噬道人不禁气急。他那道黑芒,唤作穿心钉,乃是一宗阴毒的法宝,取幽冥之铁为骨,取亿万生灵之心头血祭炼而成,一旦打中,钻心腐髓,瞬息之间就能把人肉身腐坏。 却也未料到这小修士这般狠厉,竟丝毫不顾惜自身! 元一不顾惜自身,玄噬却不得不顾惜。修士惜命,非是妄言。 更何况那点混沌光实在令人忌惮,若稍稍有信心能扛得住,玄噬也敢受这一记。但他没信心能以肉身,以神通抵住那混沌光,若吃了这一记,怕是两者皆死的局! 当下念头一动,一边催动黑芒,仍去打元一,一边胖乎乎大手一抓,远处飞来个大口袋,张开口子,放出黑气,作一张大网,要去网住那点混沌光。 却瞬间被混沌光破灭,连带那口袋也宝光暗淡,本源大损,使玄噬道人心中大痛! 这下更是确定这点混沌光伟力无穷,再不有侥幸,转身扯开空间,就要走。 然就在此时,忽见面前虚空,突然挤出来两个人,这两人异常狼狈,脸色惊惶。一看,分明便是刚刚没入虚空逃离而走的两位师弟! 玄噬道人吃了一惊,身形却不停,已是没入虚空,便就察觉周身虚空维度正在剧烈波动,四面八方,巨大压力,仿佛要把他挤出去,于是哪里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隔着一层空间,许多维度,他一双小眼睛,死死的钉住了那星空中的千里巨虫! 分明是这巨虫作了手脚! “气煞我也!” 然则此时,玄噬道人即便恨不得把那巨虫碎尸万段,也只得按捺! 分明看到,他那钻心钉正好打中元一,却有一抹玄光自元一周身亮起,钻心钉一触即溃,好好一桩法宝直接湮灭于无形! 玄噬道人哪里还不知道,这小修士不但攻伐惊人,连护身的手段,也难以揣度! 再无侥幸,周身魔炁一转,硬生生挣开虚空维度夹缝中的束缚,瞬息之间,便已没入虚空深处去了! 他身后,混沌光狠狠一击,把个空间撞的一个窟窿,一股隐晦的力量追索而去,隐约听到一声惨叫! 玄噬不知是死是活,然则那两个被挤出虚空的魔道修士,却面色惨然。又试了几次,竟入不得虚空,分明被封锁了空间维度,就似此前他几人对付那巨虫一般,手段相差仿佛。 眼见逃离不得,又见那点混沌光打入虚空,两人心头发狠,以为机会到了,齐齐施展法宝神通,去打元一。却皆被元一周身玄光抵住,分毫动摇不得。 转瞬之间,心知已无可奈何,便转身自星空深处而走,不再没入虚空。 这当头,那巨虫奇兽,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两人身后。这奇兽头尾一般大,又不见眼睛,只一段有张嘴巴,圆溜溜,黑漆漆,深不见底,一张开,就有无穷吞噬之力,将两人身形拖住,任凭两人法力神通如何挣扎,竟也如砧板上的鱼肉,缓缓就要没入那奇兽口中,为其所噬! 这巨虫奇兽毕竟有堪比地仙的伟力,前时有玄噬道人这尊地仙领头,自是不怕它。然此时玄噬没入虚空,也不知生死,这两尊化神高阶的人物,虽则神通广大,却哪里敌得住堪比地仙的奇兽? 元一真人这时收回了混沌光,脸色却变得一片煞白,身子摇摇欲坠,分明是法力将枯竭,元神疲敝的模样。那混沌光虽强横,不但有杀敌之能,还有护身之效,然则却须得法力催动,元神指引。他只一尊刚刚成就的化神真人,道行浅薄,法力低微,催动这等宝物杀敌,实属艰难。 然见那奇兽要吞噬两位魔道修士,却不禁皱了皱眉。魔道修士随是敌手,但毕竟同为修士,算是通道。这奇兽乃是个畜生,哪里能眼睁睁让它吞噬? 于是念头一动,竭力催动之下,那点混沌光一闪,就把两尊即将没入巨虫口中的魔道修士打了个粉碎! 几粒汗珠,自他额间鬓角垂落下来,整个人都快要站不住了! 正好东流、尚显两位真人此时到了身旁,一人一边,把他扶住,这才让元一悄悄松了口气。 两位真人在远处看的分明,元一真人诸般手段,虽则单一,却让人心头大震。竟连返虚地仙,都被他赶走,不知生死,这手段之凌厉,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但两位真人也心知肚明,越是高深的手段,对法力和元神的要求便越高。都是初成的化神真人,法力元神低微浅薄,两人也不禁暗暗为元一真人感到担忧。 又见那返虚地仙级数的魔道修士已是不见,两人连忙赶上来,正好看见元一精气神枯竭的模样,于是把他扶住,又暗暗运转法力,保持警惕——那巨虫奇兽,也不是个好像与的角色。 元一真人见两位同门到来,也不禁暗暗松了口气,神念传讯道:“还请师兄师姐予我一些法力。” 尚显与东流两位真人顿时明了,便各自输入法力,呼吸功夫,元一真人便自有了不少精神。 这修士之间,互相输入法力,也是一般禁忌。 盖因有危险之处——若非绝对信任之人,谁敢任凭他人法力在自己体内纵横?莫不怕轰然爆炸? 这也是刚刚扶住元一真人之时,两人不曾为他输入法力的原因之所在。 此番有两位同门法力加持,虽然元神萎靡,但毕竟回复了些许精神,元一便望那巨虫道:“你这畜生,打断我同门三人传送,实在罪无可恕。你须得知晓,我等三人,此番便是要去熊心星系,与同门会合,随后便要去三圣界谒见我天一道场的三位老祖。若老祖怪罪起来,你吃罪不起!” 声色俱厉,随后话音一转:“不过此事,你大概也是迫不得已,非是有意为之,罪在魔道修士。上天有好生之德,你快快离去,我便不追究,否则...” 那混沌光在他掌心闪烁:“我拼着元神枯竭,也要取了你的性命!” 元一目光冷厉:“你也是堪比返虚地仙的奇兽,必定有智慧灵性,若是听明白了,便快快去罢!” 那巨虫奇兽摇头晃脑,正好一张大口对准元一三人,三人以为这巨虫要动手,元一微微一凛,暗叹今日必定元神枯竭,须得许多时日才能恢复了,于是掌心摊开,混沌光飞射而出! 就此时,那巨虫忽然一转,原地千里身躯不见,竟作一少女,亭亭玉立。 昨天电脑坏了,今天换了个新的,实在抱歉 第九章 物竞天择需狠心 看此女,娇小玲珑,神色里虽显苍白,大略之前被那玄噬等一干魔道修士追的狼狈,消耗颇巨,此时惊魂还未定下。只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分明也是个古灵精怪的。 同门三人打量此女,胖大尚显真人不禁道:“莫非万灵教的高徒?” 万灵教多异类修道,此女正好符合。 东流真人微微摇头:“周身上下无一丝妖炁,必非万灵教徒。” 元一真人颔首,表示赞同。三元星上,也并非没见过小妖小怪。各大教门虽辖治星域泾渭分明,但各教弟子,非是深仇大恨的两方,游历、交流,是无处不在的。 尚显真人细细一想,果然如此,道:“那便是一头野妖。” 三人说话,并未遮掩,那少女神通广大,自是听的分明,不禁近前叫道:“你才是野妖,你们全家都是野妖!” 声音叮咚,清脆如泉。 尚显真人一愣,干笑一声,不再说话。 是野妖也好,有靠山来历也罢,毕竟是个堪比地仙的人物,尚显真人心知不好与她冲突,便只看元一师弟如何决断,于是闭口不言。 元一才道:“我不管你是何来历,只快快离去罢。那修士我并未诛灭,被他逃走,说不得转身又来回马枪,你便逃不掉了。” 玄噬道人虽被他以混沌光追上一击,但毕竟逃远,他法力元神浅薄,只予了一击,不能斩草除根。此间事,元一真人心里清楚的紧。 闻言,那女子不禁脸色一变,有些后怕,但随即又咯咯笑了起来:“他自一人,我便不怕他。我打他不过,却逃的过。他们若非是五人一道,用阵法把我围住,我哪里会让他有可趁之机?” “勿须多言。”元一神色冷漠:“你待如何,那是你的事。” 随后便对尚显、东流两位同门道:“师兄师姐,我们走罢。熊心星系会合要紧,耽搁不得。” 又道:“先看看有无生命星球,若有,便万事大吉。” 从三元星传送至熊心系,沿途皆在大熊座之内。此处也必定不在其外,只要有生命星球,便有天一道场。借道乘传送法阵,一样能至熊心星系。 两位真人不禁颔首,尚显真人翻掌取出一面星盘,细细一看,喜道:“左侧三光年外,正好有一颗正阳星。” 余者两人也自取了星盘一看,果然如此。 这星盘,还是三人成就化神,才将将领取的一宗法宝。毕竟,按照修士的惯例,游历星空,化神最低。不到化神,是没有资格游历星空的。 他们手中的星盘,是较为低等的星盘,其中囊括的星域,只在大熊座。但对化神境界的修士而言,基本上足够了。一座超星系团,足够化神修士游历红尘。 三人也不管旁侧少女,便自转身,奔三光年外的正阳星而走。 那少女见状,想要跟上,又颇为犹豫,也不知此女打的是什么主意。眼看三人远去,她咬了咬银牙,也自随了上去。 她不曾遮掩,元一等三人不由皆是皱眉。 只传讯道:“你坏我传送,犯了大忌,安敢随我等一道至正阳星?莫非不怕我门中长辈惩处?” 又道:“你若再跟,我便诛杀于你。我看那魔道修士,十分觊觎于你,不知炼化了你,又有什么好处。” 这言语之间,竟起恐吓。 也是无奈为之——三人不过初成化神,修为浅薄,而这少女,却是堪比地仙的人物。此前以诛杀魔道修士的战绩,将其震慑,但元一也将元神枯竭。这等不知底细的人物,万万不能放在身边,又不愿拼着元神枯竭,两败俱伤而将其诛杀,只能赶她走。 却不料竟跟上,让人颇为懊恼。 “我怕。” 此女竟作可怜状,道:“他们要取我本源修行,取我肉身炼宝。怪只怪你,没有斩草除根,把个危机留下,你让我怎办?” 元一恼了,停下来,转身道:“我救你一命,反倒有错?既如此,你何不束手,让我诛杀于你,也好因果不相欠!” 少女近前,嘻嘻一笑:“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你保护我一段时日,我有好东西给你。” “不必,你自去。”即便这少女明媚皓齿,娇俏万方,然元一心如铁石,丝毫不动:“我要去熊心星系,与众多星域来的同门会合,并至三圣界拜谒三祖,你若不怕死,便跟上,想必我那许多同门,也愿取你本源肉身,练法炼宝。” 取生灵本源、肉身练法、炼宝之事,在宇宙之中,并不奇怪。无论魔道修士,还是他们这些正宗的仙道修士,皆是如此。若此前那魔道修士不来杀他,他必定转身而走,不会惹得一身骚。 说来心里话,若非他不愿拼命,不想元神枯竭伤了根本,怕也要动心,诛杀这野妖。 这非是妄言,也非是不仁,而是为大道,无可不为。正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修真了道,道在第一。何况不过一个陌生的野妖,又没甚关联,杀之又何妨? 那少女一听,自也明了他话里话外的意思,不禁气恼道:“你们这些修士,真是无情至极!” 却眼珠子一转,道:“你看我,根脚非凡,也没什么法门修炼,就能有如今的法力神通。不如你作个引荐,我也入了你天一道场,如此便是同门,想必你那些同门、长辈,便不会怪罪于我了罢?不过是打断传送,又没伤及你们,男子汉大丈夫,心胸宽广,我一个小女子,你何必揪着不放。” “小女子?” 一旁尚显真人不禁嗤笑出声:“若堪比返虚地仙的人物也称一个小字,我等三人,莫非要称一个微字?” 东流真人一直有些警惕,她道:“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元一师弟救你一命,你反倒缠上了,莫非有什么阴谋诡计不成?何况我看你一身,有些修行痕迹,想必搜刮了一些低等法门,沾染了些仙道的边,你说你不曾修行法门,分明是欺瞒!” 第十章 一瓶精气了因果 然那少女也不知有什么主意,异常固执,只跟在三人身后,三人走一段,她便走一段,咬住尾巴不落下,让三人无可奈何。 于是只好打起警惕,元一暗暗搬运法力,一边温养元神,一点混沌光就在掌心沉浮,想要尽快恢复巅峰状态,如此才不惧她任何诡谲心思。 便只当不知,没入虚空,便自奔正阳星而走。 三人不过初成化神,已有穿梭虚空的能耐,但并不长久,每每一段,便要被主物质世界的压力挤出来。如此再三,三光年的距离,便没在了脚下。 眼看正阳星就在眼前。 星盘上,正阳星异常耀眼,是个大星,比三元星还要大几倍。 这样的大星,还是生命星球,在宇宙中并不多见。三元星在整个大熊座,已经是排在前百位的大星,这正阳星怕是在前五十位了。 较之而言,如太一教门,原本世界树界域的地球,在整个宇宙中,体积是最小的那一档次。 越是大星,资源便越是丰厚,生灵便越是众多,便越是受到仙道教门的重视。三元星有九座天一道场,这正阳星,却有二十七座。 三元星九大道场,修为最高的院主,三一院主,也不过返虚天劫境,而这正阳星,天一道场在这里有一位天仙坐镇! 三圣开辟的天一道场,底蕴比之其他的二流教门,要差了不少。关键在于,三圣本身的修为境界,算不得掌教一级的顶尖。 十八年前,变故之中,三圣也才不过真仙修为。 但其门下弟子,三十万载的发展,天仙却出了不少,有数百位。 变故前,绝大多数的天仙,除了外出游历的,多在三圣界静修。而如今,天仙除开要坐镇各处要紧之地的,大多数都去了第一大千。 第一大千的修行环境,比之三圣界不知要好多少倍,如今天一真君既开放第一大千,该怎么选择,就不言而喻。 若非要掌理教务,加之大劫将起,三圣说不得也早早抛却俗务,把教务交给弟子,自己去第一大千修行去了。 正阳星广袤,也更加繁华。 修士虽在某些方面与凡人多有交集,但在另外一些方面,却泾渭分明,毕竟不是一个层次的生命。便譬如这星球上的落脚之处,凡俗之人自有其星空港,来往繁华。而修士则另有地方。 每一个有修士的星球,皆是如此。 三人虽不曾来过正阳星,但毕竟是一门下辖,格局大略也一致。便就在一处修士落脚的地方,自星空中降临下来。 修士横渡星空落脚之处,正是紧邻传送法阵。三人一落下,便就有修士上来问询。 那修士见他三人一身道袍,分明是道场同门,便问道:“三位师兄师姐从何而来?” 这位修士才炼炁后期,看不透三人修为,自以师兄、师姐称呼。 正此时,元一觉察肩上有异,低头一看,原来一条小虫正落在肩膀上,不禁浑身一紧,法力涌动,传音道:“你安敢跟入正阳星?!” 实是没有料到这巨虫少女竟跟了进来,由是有些倏忽,被他欺上身来。 那小虫传讯道:“我只求一个庇护罢了,你帮帮我,好不好?我有一瓶,承载山河,里面全是本源精气,你若帮了我,我便赠予你。” 怕是筹码不够,又道:“若你能引荐我入天一道场,我再送你一件法宝。”又补充:“至少是后天灵宝!” “本源精气?” 后天灵宝被元一直接忽视,他只回味‘本源精气’四字,竟颇为动心。 本源精气是什么东西,别人不知道,他却知道。尤其如今,他得了一门专修肉身无上法门,正是苦于没有资源,原想着去了三圣界,以自身资质,受到重视,从而获取本源精气,没想到在这里竟撞上了! 要说本源精气,其余教门虽也能炼就,但较之于天一道场,却差距甚大。 盖因道场的祖师天一真君有一宗宝物,专擅炼化本源精气,时而赐下,门人弟子多受好处。 尤其专修肉身神通的,若有足够的本源精气,修行起来,必定顺风顺水,一路高涨。 正因如此,听到这少女的传讯,元一如铁坚固的心,不禁就动摇了几分。 可承载山河的瓶子,一瓶子本源精气,若能得到,说不得能在成仙之前便把肉身修成天人! 他心中犹豫,竟出奇的举棋不定。 这少女来历神秘,不说她根脚,单单以其堪比地仙的境界,竟能拿出这样的宝物,还有后天灵宝,就说明了问题。若非有什么靠山,怎么可能拿得出这样的宝物? 她竟偏偏要入天一道场,这必定是有所计较的。 而且元一又想到,若她真是诚心诚意要入教门,便则随便找个星球上的道场,献上一些本源名气,或者说个理由,献上后天灵宝,要入门并不困难。 却偏偏找上了他! 这由不得元一不心中警惕。 实则元一也不知晓,此事还真是偶然。 这少女也是刚刚出来的新嫩人物,原本的确是打算献上一些宝物,从而入天一道场。但还未来得及,便被那几尊魔道修士缀上,逃命还来不及,哪得空闲? 正好撞上了三个天一道场的化神修士,念头一转,干脆就缀上了。 若能有天一道场本身的修士引荐,入门想必更加容易。尤其元一,一看便知道骨龄幼小,这样的人物便成了化神,必定受到重视。他一句话,比别人有用的多。 何况少女心中,多有计较,跟着这样的人,日后... 于是便跟牛皮糖一样,黏上了。 少女怎样人物?一看就看出元一的犹豫,不禁心中微喜,道:“我刚从家里出来,原本就是要加入天一道场,得正宗仙道法门,以望大道。但运气不好,一出来就遇上了那几个魔道的修士,被追来追去,一直到撞上你。帮帮我罢,你这么好一个人。” 说这话,一个非金非木的长颈小瓶便竟在他手中了。 他捏了捏,感受到瓶口隐约传来的那一丝丝诱人的气息,突然嘿嘿传讯:“这本源精气,的确是我急需之物。不过我救你一命,这瓶本源精气,便作了解因果之物。” 那小虫一颤,传讯大骂:“你这个小贼,我看错你了...” 十一章 天仙旨在混沌光 如这等野修,突然冒出来,就有强横力量的人物,在现在仙道教门而言,不但不会受到重视,反而还有所防备。除非知根知底,否则一般而言,都会拒之门外。 不是说这些人就没用了,而是随着仙道体系的愈发完善,仙道教门自身培养弟子的能力长足进步,越来越多的正统仙道强者层出不穷,如当初太一教门降伏外道人物作护法长老之事,已愈不可见。 因为不需要了。 各大仙道教门最次的也有一个超星系团,辖治的生灵数以万万亿,随着天地元炁的愈发活跃,各阶层的强者如雨后春笋,过江之鲫,哪里还需要去为这些有可能抱着异常想法投入教门的野修花费心思? 所以就譬如一些从犄角旮旯里突然跳出来,生来有些能力,或者通过某种外道手段,突然获得能力的,或者干脆是抱着背后的算计而加入教门的,各大仙道教门如今都不太理会了。 当然,如这少女一般,真能拿出一些宝物献上,倒也无不可。只是多半收入门中之后,便被边缘化,有脏活累活,就让这样的人去干,而核心,是不会让他们接近的。 甚至在法门等传授方面,也远远比不上仙道教门自己培养出来的弟子。与最初的时候,那一批所谓的护法长老,与他们的所得,远远无法相提并论了。 相反,若能有教门中人引荐,那么就说明这人算是知根知底,因此在获取资源和靠近核心层次方面,就有了上升的阶梯。 或许又说了,反正仙道教门都有控制弟子的手段,比如太一教门的万法万仙图,比如万灵教的招妖幡。但有那必要么? 除非是能及得上掌教一级的外道人物,否则寻常普通的角色,根本不必花那点心思。因为有他没他,都一个样。 少女不过堪比返虚而已,在如今的仙道教门之中,排不上号,可有可无。 单单天一道场,天仙就有数百位。返虚地仙级数的人物,至少以百万计。百万分之一,的的确确,不值得重视。 元一道人开了个玩笑,这是非常少见的。 见这小虫少女急了,不禁笑道:“怎么,你一条性命,难道还及不上这一只小瓶?” 心里却正念头转动:“她不过区区一堪比返虚的人物,虽然比我强的多,但就算有什么计较,只要入了教门,也无从施展。随便来一个师门长辈,也能收拾了她。” 又想:“这般好处,实属罕见。我正急需本源精气...那肉身法门,对资源需求实在太大,这一瓶子精气,至少炼掉数百个恒星才能炼成...以这本源精气,我能短时间内把肉身提升几个层次,待到了三圣界,必定出类拔萃,为三祖所看重...若能入真君祖师法眼,那便最好不过...” 他心里思忖之间,那小虫少女已是抓狂,正在狠狠的撕咬他的道袍。 元一回过神来,拍了拍这小虫,传音道:“放心罢,我既受了你好处,便应了你所求。不过须得警告你一声——你入教门,也是好事,然则若有其余心思,休怪日后我下手不留情!” 那小虫一顿,传讯咯咯笑了起来。 这会儿,尚显真人和东流真人已与那修士完成交流。 那修士得闻三人原是新晋化神真人,竟在传送前往熊心星系的半道上被魔道修士打断传送,不慎跌落在正阳星附近,也不由为之吃惊。 怒道:“端端是胆大包天!那魔道修士,找死不成?!” 道:“三位师兄师姐,且稍后片刻,待传讯门中长辈,再看计较。” 尚显真人道:“吾等三人须得尽快前往熊心星系,此事耽搁不得。你自传讯,吾三人要使用传送法阵。” 那人犹豫一下,点了点头:“是,师兄。” 自便且将三人一路引到传送法阵,便要起阵传送,却虚空一颤,随之只觉天翻地覆,下一舜,三人便发现竟处于一座殿宇之中。 登时紧张,自不用提。 却抬头看到,当面蒲团上,一尊模样年轻的道人,正是端坐。只是面目不清,模模糊糊。 再看道袍样式,三人齐齐松了口气,躬身一拜:“见过前辈。” 那道人微微颔首,拂袖使三人跌坐蒲团,这才开口,声如九天坠落,渺渺茫茫。 “前时于静坐之中,察觉星空有异,原来是尔等之故。” 道人目光穿透迷雾,最后落在元一的肩上,正是那小虫少女,道:“尔血脉倒也奇异,根脚毕竟非凡,又是甚来历?” 那小虫不由自主,从元一肩上跌落,就地一滚,化作一个娇俏少女,脸色格外发白。 连忙一拜:“我也不知我从何而来,只道是生来便在一处洞府之中,前些时日才将出来,闻听天一道场大名,原想入教,却遇到魔道修士...” 那道人闻言,目光淡淡,只看这少女,良久,道:“罢了,既然你不说,贫道也不勉强。” 自是看出,言中有谎。 便则对元一道:“吾元神返照虚空,尔等一干作为皆如掌上观纹。你这小辈,倒是免了吾隔空施法相救,有些手段。” 元一心头微微一跳,不禁拜道:“前辈仙家中人,晚辈一些小手段,自不看在眼里。只是走了那返虚魔道修士,怕是有些挂碍。” 道人不禁一笑,拂袖道:“无妨无妨,他并未走远,还在吾眼皮底下。” 元一又道:“那不知前辈将晚辈等唤来,可有教益?” 那道人又是一笑,道:“自有些话说。” 便又沉吟斟酌片刻,大略是有些不好出口,但终归说道:“贫道看你那点混沌光,玄之又玄,颇有些奇妙之处。吾自修行至今,证得天仙,已有数万载,然则真仙关窍,却总是难以参透。或可与你作个商量——你把那混沌光予贫道参悟百年,百年之后便还你,你要甚,只管开口便是。” 元一不由心头叹息,暗道果然如此。 不过并不太过担忧——天一道场不是魔道,自有该有的规矩。小辈弟子有机缘,得了好处,前辈真人看上了也不会强来。 十二章 时光之虫天魔至 正如眼下这般,多是求取一段时日参悟,再予以一些好处,了结因果。 元一闻言,不禁有些为难。 若把那混沌光借予这位前辈,倒也非是不可。这等仙家中人,言出法随,尤其还是面对同门晚辈,必定不会食言。 然则元一为难之处却在于,那混沌光,并不完全为其所控制。 可以之对敌,可以之修行,却不能予人。看似一点混沌光,但实则并非其本体,那本体如泰山不动不摇,就在他识海之中,怎么也不动弹。这些年来,试探不在少数。 如此,何来予人? 正是为难之时,识海之中,突然有冥冥之音,告知于他:“可予一点混沌光,换取天仙手中一只时光之虫。” “时光之虫?” 元一心头不禁一转,不甚明了。 他并未听说过时光之虫的名头。 毕竟才只化神,刚刚入道,许多高深隐秘的东西,甚至在高层修士之中广为流传的,他都不知。 不过既然冥冥有音,那便说明这时光之虫有玄妙自处,划算,脸上为难之色一闪逝去,道:“前辈有言,安敢不从?” 便即掌心浮现一点混沌光,只觉识海之中那物件,微微一震,这点混沌光便割离出来,不复相连。 那道人见状,心头大喜,道:“好好好,你要甚,只管说。” 元一抬手一送,把混沌光送出,同时开口:“好教前辈知晓,晚辈想要一对时光之虫。” 道人探手捻起混沌光,细细一感应,只觉神魂皆敞,玄妙大开,心头更是欢喜,闻言却是一怔,道:“你这小辈竟知时光之虫?想必是你家授业恩师曾言罢?” 随后道:“也罢,贫道那时光之虫正好繁衍出几对幼虫,如今于吾也无甚大用,予你也可。” 这时光之虫,说来还是天一真君赐下,作为天一道场一宗特有的资源而存在。往往天一道场的修士臻至人劫境圆满,有把握开辟世界,证得地劫境之时,才会向门中索求一对。 “此虫乃真君祖师赐下,对地仙第二劫有莫大好处,能增加开辟世界的圆满度和成功率。天仙之下,还能以之对敌,往往是出其不意的杀手锏。” 道人说话之间,便取出两点迷迷蒙蒙的光,拂袖落入元一手中。元一细细一看,分明是两只微小而透明的蝉,却有六对蝉翼。 一缕法力缠绕在这对时光之虫身上,将其禁锢。 道人又道:“你将将炼就元神,对时光之妙怕是不甚明了。贫道以法力将其禁锢,待你修为增进,再来炼化。” 元一收起时光之虫,躬身一拜:“谢前辈。” 那道人摆了摆手:“贫道要谢你才是。” 却是笑的开怀,又指点一句:“这虫你若早些能炼化,早明时光之妙,底蕴必定更加深厚,至少在地仙第二劫开辟世界之时,有莫大好处。世界开辟越大,法则越圆满,开辟者所悟越多,成就天仙的几率便越大。世界圆满,无非五行阴阳,杂合时空。其中后天五行皮毛,易也,阴阳时空之妙,难也。有此虫,便可在开辟世界之时,入时空之妙,你须得牢记在心。” 元一自是洗耳恭听。 尚显东流与那少女,则一旁插不上话,只作乖巧状,垂头束手。 心中羡慕之余,也连忙打起精神,把道人的话,一一记在心中,不敢或忘。 所谓假传万卷经,真传一句话。有师门,有长辈,对修士来说,才是最幸运的事。那些长辈经历过各个阶段,有亲身体验,虽则修行之中各人不同,却有相当的对比意义,它山之石可以攻玉。 道人指点了几句,这才拂袖将几人送走,至于那小虫少女,正如元一此前所料,根本不被放在眼中。 又是眨眼时空翻覆,便又回到了传送法阵前,只觉恍如作梦,让人感叹前辈神通广大。 便则要传送而走。 却突兀之间,天地间响起一声暴喝:“尔那何人,安敢犯我正阳星!” 这话音熟悉,分明便是刚刚面见的那位天仙前辈! 话不落,一道天幕一般的魔炁自虚空而来,竟把个星球罩住,严严实实,登时一片黑暗,不见明光。刹那之间,这一颗巨大的星球上,种种灵光闪耀开来,有修士法宝,有护持阵法。 随后便见魔炁茫茫,煞气腾腾,无数生灵眨眼之间被一扫而空,化作那魔炁养料,更显壮大! 此时,一角红彤彤的小旗飞出,迎风见长,作参天大旗,动摇之间,火光四射,只听得嗤嗤作响,火焰涤荡,把个星球表面所有魔炁一扫而空! 元一目瞪口呆,魔炁临头之时,幸而有一道混沌光自肉身投射而出,牢牢护持,这才没被波及。只可怜身旁东流、尚显,连带传送法阵周遭的一些修士,皆是遭了灾,尚不及反应,便已化作枯骨,随之灰飞烟灭。 正是电光火石,这偌大一颗星球,亿亿万生灵,除了有阵法护持的道场,余者各处,除返虚地仙级数的人物还能稍作抵抗,其余皆是瞬间飞回,身死魂灭! 元一一颗心,登时沉到的水底,凉透了。 他不禁一伸手,把身旁那正满头大汗,虚弱无比的小虫少女拉入身旁。 那少女这才长长的出了口气,然后惊骇道:“是哪个人物,敢如此作乱?!” 正是作乱! 这正阳星,乃是天一道场之下,极为重要的一颗大星。有天仙坐镇。竟也有人敢来作乱,还把个星球瞬间变成荒漠! 若非镇守天仙的大旗竖起,怕是呼吸功夫,这星球都要被魔炁化去,作虚无了。 就见一尊万里高大的仙人自山中走出,面色通红,怒气几乎要烧穿虚空,抬步之间就到了那大旗之下擎起大旗,仰望虚空,大喝一声:“速速与我滚将出来!” 大旗一震,红光漫天,只那高天之上,一缕青红青红的火炁,扑入虚空,哗啦一声,烧出一个巨大的窟窿,就听妩媚无比一声笑,一个袅袅婷婷的身影,手中拿着一方粉红色纹路的云光帕,放出粉红云炁,死死抵住那青红火炁,缓步走了出来。 十三章 五色神光不足恃 “我道是离地焰光旗伟力广大,却竟也是个水货,害我白白担心一场,小心肝怦怦直跳,真是不该。” 言语间,那袅袅婷婷的魔女拍拍胸口,真个是波涛汹涌。只耳闻声音,便让人口干舌燥,这亲眼一看,只头晕目眩,浑身气血沸腾,几要冲破肉身! “原来是你!” 坐镇正阳星的天仙不禁微微一怔,神色略有变化,谨慎稍许,却喝道:“休得妖言惑人,还不速速与我住口!” 说着掌中大旗一震,迎风鼓荡,火炁滔滔,直逼那魔女而去。 魔女轻笑一声,粉色云光帕滴溜溜一转,放出云炁,将那火炁逼开,笑道:“正阳子,这么些年来,你神通不见长进呀。” 随后话音一转:“修行到了我们这样的境界,道行高一线,便是天差地别。你这赝品法宝又奈我不何,若识得天数,便与我退到一边,我也不与你为难。否则,咯咯...明年今日,便是你正阳子的祭日!” “口出狂言!”正阳子闻言,气的三昧真火口鼻直喷,叫道:“玄牝魔女,你今日无故犯我正阳星,杀戮亿万,坏我道场根基,贫道誓不与你罢休,且看我神通!” 正阳子清叱一声,一推道冠,脑后现了庆云,随即摇身一晃,又现了法身,却是一头红彤彤的火鸦。那火鸦咕呱一声清鸣,口里喷出一道光焰,合了通红大旗,作一缕火线,或虚或实,琢磨不定,眨眼之间便已到了玄牝魔女眼前。 玄牝魔女此时,竟还有闲暇轻笑:“原来是火鸦法身,正阳子,我倒是小瞧了你!若给你百年,让你炼出三足,待你证得金仙,莫非要成就三足金乌法身不成?!” 玄牝魔女也是见多识广,这法身之妙,多在天地神兽之中。尤以那先天所属的天罡神兽为最。其中如三足金乌,鲲鹏,凤凰,五爪金龙为第一等。或又作先天灵根,乃至作先天炁之象,凡此种种。 火鸦法身并不出奇,然则要炼就金乌法身,后天火鸦之法身,便是必不可少的过度阶段。除非有一尊三足金乌言传身教,或有其本源精血,否则必定要先成火鸦法身,才有可能进一步炼就金乌法身。将元神作金乌之妙,有至刚至阳之炁,一旦施展开来,焚尽一切,少有敌手。 玄牝魔女看的分明,那一头火鸦,腹下双足之间,有一点火光明灭,分明已经到了炼出第三足的紧要关头。由是心里也不禁有些庆幸——若得这正阳子炼成第三足,斗将起来,便棘手了。 不过此时,却不被魔女看在眼里。这魔女修为,大概与正阳子高出一线,一只脚已经踏入真仙境界。正如她所言,道行高一线,便是千差万别。 若三足既成,自是忌惮。可三足未成,玄牝魔女如何会怕? 眼见火线袭来,魔女元神一动,于虚实相间之中,找准了那火线所在,只把云光帕一抖,便裹了火线,听得噼里啪啦,如火爆竹节,再见她抖了抖云光帕,便则消散无踪了。 然则眼中也闪过一抹肉痛之色,那云光帕一角,分明有些火烧灼痕! 正阳子化作法身,看的分明,心里不禁一沉。然则毕竟仙家高士,毕竟尚未分出胜负,虽则知晓这魔女道行高深,但也不惧不畏,竟就周身环绕大旗,合身扑杀而去。 人不到,便有五色光华,以火光为中,其余四色升腾,陡然四起,四面八方向那魔女头顶刷落下去! 正是五色神光是也! 这一门神通,如今在宇宙之中广为流传。尤其上三教,几乎个个都会一手。每每施展出来,五行生克之间,伟力浩瀚,堂堂正正便把人镇压,一刷之下便灰飞烟灭。 而除了上三教,真正会五色神光的,便就只有天一道场。其余多是模仿,伟力难及万一。 这门神通说来简单,似乎只悟的五行之妙,便能成事。然则说的容易,作的难。每一门神通,都有它关节之处。若不明关节,皮毛看的再多,脑洞再大,也是枉然。 便如太一教门,传承有一门无上功法,然则许多年来,这么多代弟子,竟无一人能修成圆满。那功法的玄妙之处,现已传的人尽皆知,无非是开辟周身穴窍,炼成一元数圆满,成就鸿蒙真身,打下最坚实的基础。然则试验者遍布宇宙,却死者众多,无人能成。 若只凭一些皮毛,便能炼成神通真意,那教门传承也没有必要了。 魔女见五色神光陡起,心头也是微微一动,晃身之间,不见身影动弹,但实则不知在时空维度之中来往躲避了多少次。任凭那五色神光刷过,只闷哼一声,魔炁涨缩,神光便已过了。 却笑道:“牛鼻子,你这五色神光练得不到家呀!” 这却是废话了。 天仙万万不可能将五色神光炼的圆满。 这门神通无穷无尽,上至先天五行大道,下至后天五行分支。便是修为到了大罗金仙,也不敢说能把这门神通炼成圆满。 休说炼成圆满,若正阳子道行能与她持平,这一刷,锁住时空维度,使她元神找不到空隙,躲无可躲,便也要硬生受一击! 怪只怪魔女道行更高,看得透虚实,找得出破绽,这才敢嘲笑正阳子。 正阳子只闷哼一声,不言不语,法力鼓荡之间,五色神光只来回暴刷不停,法身便已是扑到眼前。端端锋利无比的喙,红彤彤一点火光,当头找准那魔女眉心,就是一啄! 同时双翅扑打,双爪去抓,顿时之间,便与魔女战到一处。 修士斗法,神通法术也好,近身战法也罢,皆无不可。便是专修法力元神的修士,也同样不会落了战法一道。说白了,修士多是全能,盖因时间堆积耳! 活的太长,钻研某一道之时,遇到瓶颈,便换一道,触类旁通。 只是有一个先后,精擅与否而已。 两人斗到一处,呼吸之间,便不知斗了几百万个回合。只看那正阳子法身双翅一拍,实则不知拍出了多少记杀招。只因当场无人能看的通透,便似乎只一击罢了。 那魔女好整以暇,与之相斗,全然不落下风,妩媚之声不绝于耳,时而还要嘲笑讽刺一番,只把个正阳子气的三尸神暴跳如雷! 十四章 云炁滚滚魔音震 正斗得激烈,突然魔女背后一道剑光影影绰绰,无声无息袭杀而来。找准魔女脑后便戳。这一道剑光,虽则无声无息,却隐隐透露出一股堂皇大气之意,少锋芒,却多厚重。 魔女正嘲讽正阳子——这正阳子奈何不得她,但魔女要短时间内诛杀正阳子,却也为难。正是要瞅他破绽,言语相激,一边布置暗手。 这背后袭来的剑光,虽然让魔女吃了一惊,却并不感到意外。 正是意料之中的事。 大熊座毕竟是天一道场的地盘,虽然星空广大,但对天仙级数的人物来说,万八千光年之内,并不算遥远。她这里与正阳子斗法,一边布置暗手,也难防正阳子求援! 就见滴溜溜一方云光帕,便正好挡在脑后,把那剑光抵住。 剑光一戳,不得进,只好退回,就见虚空中有一尊白发白须的老道走了出来! 魔女一跃退开,正阳子也暂且罢手,与那老道站在一处。 老道看了眼荒漠般的正阳星,平和的眼中不禁闪过一抹怒色,与正阳子微微点了点头,这才喝道:“玄牝道友莫不是失心疯,怎的作出如此恶略之事?近日正是我天一道场新晋化神真人拜谒三祖之时,你莫非不怕引得三祖注视?” 玄牝魔女闻言,虽则眼中闪过一抹忌惮之色,却笑道:“天一三祖是何等人物,哪里有那闲暇来注视我区区一尊天仙,姥上道友,你既然到了,我也不与你废话!” 声音一转,道:“只需得正阳子交出两个人来,我便转身就走!” 姥上子闻言,不禁皱眉,道:“欺人太甚。你犯正阳星,已是大忌,还敢如此肆无忌惮?莫非我天一道场还怕了你原始魔教不成?!” 姥上子自不服软——虽则这玄牝魔女神通广大,单个放对,姥上子与正阳子怕皆难敌手。然则两人一处,却不怕她。何况这玄牝魔女一来就灭了正阳星,坏了天一道场一处根基,竟还要求这要求那,分明是欺人甚矣! 若服软,岂不是说天一道场真怕了元始魔教? 虽说元始魔教的的确确是个庞然大物,但天一道场上有天一真君祖师,哪里又差了赤混魔祖分毫? 正阳子一旁,则若有所思,不禁念头一动,垂首俯瞰,正好看到那高天之下,传送阵旁的元一真人和小虫少女。一时间恍悟过来,道:“原来如此,玄牝魔女,你莫非是为此前于三光年之外作乱的几个小魔头而来?!” 玄牝魔女笑了起来:“正阳子,你倒也是也明白人。不错,正是如此。” 一旁姥上子微微皱眉,却元神勾动天地法则,瞬息之间便从时光之中看到了不曾有人遮掩的那一幕,随即道:“区区几个小魔头,死便死了,你竟把一颗正阳星都毁了。玄牝道友,今日频道师兄弟二人与你难以善了!” 实则到此时,无论是姥上子还是正阳子,都大略知晓了玄牝魔女的来意。 说是为她晚辈报仇,那是决然不信的。 尤其正阳子,心中最是清明——元一道人的混沌光,都在他手中,他如何不知?那混沌光玄之又玄,有大奥妙深藏其中,若得悟透,必定道行大进。他既动心,以时光之虫换取,这魔女难免也会动心! 看这魔女,也是卡在真仙关口难得寸进! 正阳子思索之间,便推算出了其中因果——那一尊胖大的返虚魔道修士,玄噬道人,毕竟不曾被元一诛杀,逃得一命。 这便是魔女来此的缘由——多半是魔女从玄噬道人身上的伤势里,看到些微奥妙,心血来潮,道心大动,这才追索而来。 正阳子不禁后悔,早知就该出手,把那胖大魔道修士留下。也免去了正阳星之灾,免了一番祸患。只可惜悔之晚矣! 他便开口:“贫道已知你来意,魔女,小辈机缘,你一尊天仙也竟觊觎,实在没脸没皮。” “咯咯...”魔女笑的天地动:“我辈魔道修士,岂非肆无忌惮?既有益处于我,我自要动手,哪管他小辈不小辈?正是软柿子才好捏,若是在三圣手中,我哪敢呐?” 正阳子心中闷气横生,眼中寒光闪烁,道:“却是要叫你失望了!” 他看向姥上子:“师兄,你看。” 就一点混沌光,正在掌心徘徊。 立刻,就把姥上子与玄牝魔女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魔女不禁大笑:“我道是你正阳子人如其名,没想到也是个巧取豪夺之辈,有何资格说我没脸没皮?!” 正阳子面无表情:“师兄,便是这点混沌光,想必你已知晓了罢?” 姥上子颔首,自时光之中,他看到这点混沌光逞威,但并未加紧关注,此时也明白了事情的缘由。 正阳子抬手一指,正好指着高天下的元一,道:“我与这晚辈商议妥当,借此物百年,以一对时光之虫作酬谢。时日一到,便即还他。” 姥上子恍然。 这样的事,在教门之中,并不少见。 魔女看见元一,也笑了起来:“原来是他!如此正好!” 此言一出,正阳子为之警惕,还不及反应,却一抹粉红云炁陡然出现,把那传送法阵旁侧元一与小虫裹住,探掌一拿,就要拿住! 魔女便大笑:“你借他宝物,又是他师门长辈,眼皮子底下能不护他?正阳子...” 话没说完,一抹剑光当中乍现,将那云炁斩断,剑光一裹,就要截下元一两人。却粉红云炁又起,去消磨剑光,就有一道青红火炁去烧那云光。 陡然一声炸响,剑光火炁皆灭,一方云光帕便把元一两人裹将起来。魔女纵身便走:“你若要保他性命,便拿混沌光来换!” 正阳子大怒:“混沌光已在我手中,你竟波及无辜!好个魔女,速速受死!” 便与姥上子两人一左一右,合力杀将过去。务必要把元一拦截下来,不使受魔女挟持! 那魔女端端神通广大,只放出粉红云炁,与两人纠缠,轻笑连连之间,魔音滚滚,便同是天仙级数,也不禁气血沸腾,难以持身! 魔女又笑:“看来这小家伙机缘不浅,我此前魔炁,不曾杀他,此时你我三人斗法,也波及不得他,果然有大缘法,来来来,小弟弟,姐姐带你去玩!” 十五章 玄牝魔女逞凶威 玄牝魔女道行精深,尤擅惑人心神,举手投足,一字一句,让人难以自持。等闲凡人、修士,休说看她一眼,听她一言,便是只被气息隔着几光年扫一下,也拿捏不住气血精元,瞬息间就要被一摄而空,化作枯骨。 端是石头闻之风化,草木闻之开花,便一颗星球,也要飞快枯败,什么元炁都被她化作养料,炼化己用。 魔道修士法门霸道狠毒,由此可见一斑。 元一被玄牝魔女拿住,哪里得脱?他虽无性命之忧,有识海中的宝物护身,但修为毕竟浅薄,道行毕竟低微,面对近乎踏入真仙境界的玄牝魔女,丝毫也是反抗不得。 心里虽跳的厉害,但元一却愈发冷静。见挣扎不得,便按捺下来,等待时机。好歹有两位门中前辈天仙,又有混沌光自持,要说绝境,也不尽然。 只拉住小虫少女,面沉似水。 那少女此时,已是战战兢兢,一张小脸煞白煞白,茫茫然不知所措。只任凭元一把她拉住,浑浑噩噩。也是命不该绝,早被元一拉到身旁,有混沌光护持。否则前时没死,此时魔女动手拿元一,怕也是要死的。 元一听正阳子把混沌光之事全数揽在他自己身上,心中一丝怨气,登时烟消云散。说来此前,正阳子把他摄到身旁,开口就要借混沌光一用,元一不曾拒绝,那是他知道拒绝不得,但难免心生怨怼。 而此时,见正阳子这位天仙前辈如此担当,即便元一被拿住,心里却也已是原谅。 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那混沌光,不过识海中宝物的一点灵光罢了,对元一着实无足轻重。却为正阳子所重,端端让元一有些局促。 但此时又哪里敢说明? 魔女觊觎混沌光,在正阳子身上,又有姥上子襄助,自不十分惧惮于她。但若说明此间奥妙,那元一的下场,可就难说了。 说的多,实则快,自魔女突然擒拿元一,到姥上子、正阳子拦截,随后魔女破开拦截,眼看要把元一摄到面前,也不过千万分之一个弹指。 而此时,魔女魔音滚滚,扫荡天地,只那已是荒漠的星球表面,削去了一层又一层,无数的山峰崩塌,竟一颗星球,变得圆滚滚,没有了棱角。不知多少元炁被魔女魔音摄住,化作滔天魔炁,把个星球几乎淹没。 那魔炁之中,只些微一些灵光还在闪烁,那是道场的护山大阵。 然而已是明灭不定。 其中许多心志不坚,道心不定的修士,皆被魔音所惑,镇压不住神魂、元神,拿捏不住法力、精血,一一被冲破肉身,精气神散失,皆飞灰了去。 虽有护山大阵,然则魔女神通广大,能抵消些许,却屏蔽不得。 如此身死道销,许多年修行一朝沦为画饼,也是可悲可叹。 正阳子与姥上子气的浑身发抖,那正阳子颤声大喝道:“今日不把你这魔女留下性命,贫道还有何颜面去见三祖?!” “师兄,且为我护法!” 当下摇身一晃,重现了火鸦法身,叼起那红彤彤的大旗,望天一声长鸣。 大旗焰光冲霄,四方涤荡,下把星球表面魔炁烧的嗤嗤作响,上至于星空,射出一道浩瀚青红火炁,刹那跨越星空,奔恒星而去。 姥上子见状,抬手打出一尊土黄九层宝塔,立在当头,垂下道道黄炁,把两人皆护住。一边持剑,剑光纵横,割裂时空,直直朝魔女绞杀而去。临近时,剑光一抖,作一座剑山,正好镇压在魔女面前,把将将摄拿到魔女身前的元一镇压当场! 魔女轻轻一笑:“莫非不怕把这小弟弟镇死?” 却就打出一道粉红云炁,往上一托,要把那剑山托起。 “哪得使你如意?!”姥上子沉声喝道,原是云淡风轻的脸上,露出些微勉强之色,只暗暗搬运元神,运使仙剑,与那魔女竟拉锯比拼元神法力! 魔女哼一声:“你道我不知正阳子要起阵?咯咯...吃老娘一击!” 却翻手取出一张小巧玲珑的黑弓来,张弓搭箭,找准姥上子便是一箭射出。 姥上子神色肃然,见那箭射来,心知不是个好东西,但毕竟要护住身后正阳子,又有宝塔持身,倒也不怕,只催动法力,使宝塔宝光大涨,要硬接一记。 只听噗一声轻响,那宝塔垂下的黄炁连连颤抖,将破不破,却一道黑气蔓延开来,侵蚀腐蚀,黄炁连连溃散,自把个姥上子骇的心中大跳! “不好,这魔女怎生这般厉害?!” 玄牝魔女冷然一笑:“我原来与你等闹着玩,真以为凭你二人就能抵住我?笑话!老娘可是魅魔君的大弟子!” 言语间,便伸手一拿,就把个元一捏住脖颈,拿到身旁。 元一只觉眼前一花,一股子幽幽的香气扑鼻而来,便觉元神昏聩,沉沉欲睡。好在识海中一声洪钟大吕,把他震醒。 “咦?” 玄牝魔女不禁轻咦一声,好奇的看了元一一眼:“果然是个有趣的小家伙。” 却随即又不理他了,转手一指,只闻的一声脆响,如银瓶乍破,就见姥上子闷哼一声,元神大动之下,张口突出一口黑血,随即面色发白,异常难看。 那九层宝塔宝光暗淡,滴溜溜一转,跌落在姥上子手中,哀鸣不止。 正此时,这正阳星星系之中,焰光熊熊而起。只见得一杆大旗树在星空当中,以之为媒介,以恒星为阵眼,以环绕恒星的数十颗行星为辅,登时之间,一方大阵轰然起阵。 这座大阵以星球为基,以时空为屏障,甫一起阵,便有惊天动地伟力! 整个这片星空,几光年之内,都动荡起来,一道道青红的火炁纵横,勾动炁后天火法之则,有焚尽一切之威! 姥上子长吸一口气,好歹镇定下来。就见身旁正阳子法身化作一道虹光,射入星空之中,合于阵法之上。恍然间虚虚实实一头巨大的火鸦,纵横以光年计,覆压在这方星空之上,一双红彤彤的眼见,透过时空维度,死死的锁在了玄牝魔女的身上。 十六章 正阳姥上皆不敌 玄牝魔女那粉红雾气笼罩的脸上,看不清表情。 但站在她身旁的元一分明察觉到她的一丝丝紧张。 但元一却不知晓,玄牝魔女忌惮的,不是这正阳星的这一座阵法! 这座阵法虽强,但要把她留下,却还不能。 玄牝魔女目光穿透虚空,看到那一头合于阵法的浩瀚火鸦,在它的腹下双足之间,有一缕若有若无的细线,正勾连着冥冥之中更加浩瀚的伟力! 对此,玄牝魔女并不感到震惊。 因为这是一种常识。 作为元始魔教的天仙,魅魔君座下的大弟子,玄牝魔女在整个元始魔教之中,修为虽不算第一层次的人物,但地位却不低。 每一方仙道教门,在他们占据的星域之中,都各布置有强横手段。 如一方恒星系,自便有如眼下正阳子的这座阵法,而这些阵法,零零散散,散落在天一道场控制的星域之中,但它们并不是单独存在的。 元始魔教所占据的魔域,就是十二都天神煞大阵作为核心,将每一座有生命星球所在恒星系的护山大阵,都连接起来。形成一个巨大的复合阵法。 元始魔教有赤混魔祖这样的顶尖人物,能立下十二都天神煞大阵,护持整个魔域。而天一道场也有天一真君这样的人物。虽不知其手段,但天一道场治下的星域,必定有护持手段。 只不过这些分支阵法,要勾连覆盖整个星域的主阵,引动其伟力,需要一定的时间罢了。 但耽搁不得! 就见玄牝魔女伸出纤纤玉指,一指姥上子,一方云光帕自虚空中显现出来,正在姥上子脚下。四角一合,放出无量云炁,就要把姥上子罩入其中。 姥上子大惊,身形一闪,在时空维度之中穿梭不停,却总被那云炁纠缠,难以脱身,又运使仙剑,剑光较之,绞杀不尽。 魔女见缠住了姥上子,便擎起小弓,粉红云雾遮面之下,双目中,光辉闪烁,找准那正在勾连主阵的正阳子法身,便是一箭射出! 同时拂袖把元一与小虫少女收入袖口,纵身一跃,正好跟进黑漆漆的箭光,在虚空维度之中,行走出去。 正阳子正勾动主阵,打定主意要把这玄牝魔女留下性命,但魔女道行高他一线,看出虚实。又知星空阵法的底细,在他尚未勾起主阵伟力之时,这一箭便已射穿无尽时空,没入维度夹缝,找准他火鸦法身双足之间,便射杀而来。 箭未临身,便已是心头发寒! 正阳子哪里还有精神去勾动主阵?连忙把那大旗挡在身前,又急急忙忙催动阵法,漫天焰光如长鲸吸水,倏忽已合在一处,作一朵紫光耀耀的火花,要去烧那黑色箭光。 却终归慢了一步,那紫色火花尚未搬运过来,黑箭便射中了大旗,扑哧一声在大旗上射出一个窟窿,然后正中正阳子! 只听的一声大叫,正阳子法身胸腹之间,已是漆黑一片,魔炁袅袅。魔炁入体,侵蚀苦楚,种种幻象,蒙蔽元神,让他几乎难以自持! 那大阵催动而来的紫色火焰登时拿捏不住,散开复作红光漫天。 正好魔女踏空而来,探掌拍在正阳子胸口,把个正阳子法身打散,打回了原形! 随后魔女伸手一拿,遥远处一方云光帕抖了抖,抖出一个气息衰弱的老道士,然后云光帕飞来,落在魔女手中,没入掌心,消失不见。 魔女轻笑一声:“今日我不伤你二人性命,只看在三圣与天一真君前辈的面上。若不服气,来日再与小女子斗一斗。” 真个是眨眼之间,急转直下。 早前正阳子一人,似也能与这魔女斗的难分难解。又来了姥上子,二对一,以为能作抗衡。却哪里知晓,这玄牝魔女一直不曾尽力。 此时神通展开,三拳两脚,就把修为只低了一线的两尊天仙近乎打死,可见这魔女凶横,非只一般。 若非不愿与天一道场撕破脸皮,要诛杀这两尊天仙,怕也是等闲之间了。 魔女看了眼已是昏迷过去,浮在星空的正阳子,浑然不去管他。只拂袖间,把元一和小虫少女放了出来,轻轻笑道:“我想,你那宝物,应该还在你自己身上罢?” 元一从她袖口出来,还不知情况,闻言,神色一僵,良久才道:“前辈怎生知晓?” 魔女笑道:“仙凡之隔,你自不知。你不过区区化神,我看你一眼,你就当死,却也不死。我魔炁临身,你也不死。看你心思,也竟看不穿。你道我这些年修行,把脑子修糊涂了不成?” 元一道人张了张嘴,竟无言以对。 魔女笑道:“不急不急,我不忙找你秘密。眼下不是地方...” 却便法力裹了二人,闪身已是消失在了幽深的星空之中。 ... 三圣界。 天一道场每三年便新晋化神真人入三圣界拜谒三圣,得传法门,乃是一桩大事。虽然化神境界的小修士修为不被三圣放在眼里,但却是天一道场的根基,说不得万八千年之后,道场的中坚力量,就是他们。 因此,三圣法真子、法明子、法灵子,一般而言,都是轮流主持此事。除非有要紧事,才把此事交给座下弟子负责。 这次便又轮到法真子主持。 三圣界中心处,悬岛之上的真君殿,如今旁侧外围,又多了几座殿宇。 便是三圣的道场,也搬到了这悬岛之上。一则因为道场的日常事务,多分发下去,交给弟子负责,二则也有护卫真君殿的意思。 法明子和法灵子都闭关去了,此时在法真子的道殿之中,法真子正与人谈笑。 却是真君大弟子,天柱子。 自十八年前,真君放开限制,天柱子等弟子,便自第一大千而出,于宇宙中游历,磨练道心。第一大千开辟之后,诞生了许多生灵,除天柱子等几个亲传弟子之外,余者真君记名弟子,数以千计。 不过十八年前的大熊座变故,不少在大熊座及周边几个超星系团的弟子,有遭了池鱼之灾的,应劫而去,死伤不少。 但如天柱子等人,气运广大,神通无比,自是无碍。 天柱子十八载出,与几个师兄弟姐妹半道分开,游历星空,近几日正好回到大熊座,心中一动,便来三圣界拜访。 于是正好逢着天一道场每三年一度的大事。 “法真师弟,依我之见,三年一度怕是太过频繁了一些。”天柱子笑道:“要么把此时交托下去,否则你三人哪有时间静修?” 十七章 天柱拜访三圣界 面对天柱子,法真子满面敬意,甚至有些拘束。 不单因为天柱子是真君嫡传大弟子,是法真子师兄,更因为天柱子修为境界渊深如海,望一眼深不可测。 天柱子原本修为就极为高深,法力深厚,肉身坚固无比,于真君耳提面命,基础夯实极为牢靠。若非真君有意压制,怕是早证了不朽,得了金仙尊位。 毕竟根脚非凡。 第一大千先天因素雄厚,乃是真君采混沌炁开辟而成,不曾借了大宇宙本源丝毫力量,全然是对宇宙补益。由是得宇宙本源气运嘉赐,消除了第一批生灵的真灵限制。 加之真君开辟世界之时,滴落精血孕育。而真君精血,非同小可。 综上而述,如天柱子等,可谓之半个先天。 加之传承真君高深法门,自不是法真子等半道出家的能相提并论。 法真子笑道:“师兄言之有理。我前时也琢磨着作一些改变,却还未着手。只因心中有些放不下,只好多费些心思。” 天柱子失笑,摇头道:“我辈修士,还是自身修为要紧。这教门之事,可有可无。师尊也并不在意。” 稍稍点出几句,便笑道:“宇宙广袤,无奇不有。后天生灵,也自有奇妙之处。我此番前来,既然撞上了,便也看一看罢。” 法真子道:“若能有弟子入得师兄法眼,岂非是天大幸事?!” 说着,忍不住笑将起来。 天柱子道:“未必没有。” 两人谈论片刻,天柱子道:“此番劫数就在眼前,我也不知师尊是何计较,然则我等作弟子的,小谨慎乃是持身之道...师弟开辟的这天一道场,必定要卷入其中,要多多小心呐。” 法真子微微叹息:“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师兄,你专注修行,自不须理会凡俗之事。然如我这般,却见不得师尊尊号不为人知。这大宇宙毕竟才是主体,第一大千却只是一方大千。天一道场的存在,便是要宣扬师尊威名...” 天柱子闻言,心中暗暗摇头。 真君威名,哪里需要宣扬?那蝼蚁之辈,知或不知,又有什么打紧?又非是神道中人。只需那一干教门顶尖人物知晓,便是足矣。只是法真子一片真心,不好否定。 只好道:“你修行日久,眼看真仙就要大成,不朽之妙,近在眼前。然则金仙关隘,异常严苛,比那仙凡之隔,也要重上许多。如不潜心打磨,也不知何时才能证得金仙。方今之世,仙道大盛,天仙层出不穷,想必再过些时日,真仙也不稀奇了。况且唯有证得金仙,才得不朽之妙,无有寿元之忧,才能放心修行。这大劫之中,也唯有金仙不朽,才有抗劫之力呀。” 此中道理,法真子不是不知,然则知道归知道,知易行难。 自三十万载之前,他一家三口不情不愿被真君所制,后来心服口服,终归是入了真君门下。但毕竟半道出家,修行之中多走了许多弯路,道心之中,留下不少瑕疵之处。 又不曾有真君耳提面命,也是无可奈何。 如今走到这一步,真仙就要大成,却举步维艰。 金仙不朽之妙,如厚厚迷雾,看不清,摸不到。 每每细想起来,也是颇为无力。 也曾想过抛却此世身,转世重来过,却又放不下这许多年修行,不敢眼睁睁看着打水漂,总是想着再等等,再等等,一直等到现在。 心里暗暗一叹,法真子不愿再想,便道:“金仙于我,犹如鸿沟,不提也罢。以师兄的根脚,怕是该证道金仙了罢?” 天柱子道:“此番自你这里归去,便要回第一大千闭关,等我出关,大略便证就金仙了。” “实在可喜可贺。”法真子由衷艳羡。 两人正说话间,突然法真子微微一怔,翻掌取出一枚翠光灿灿的神符来。 正是那元清神符! 拿眼一看,皱了皱眉。 天柱子问道:“发生了何事?” 法真子道:“两仪微尘阵被触动稍许,待我察看片刻。” 他话没说完,天柱子双目之中,已放出神光,透射时空维度,勾连宇宙法则,片刻间便已心中了然,道:“是元始魔教的一个弟子,与你弟子斗法。” 法真子心中暗惊于天柱子神通,他要通过元清神符,查看两仪微尘阵,才能察知事况。而天柱子只需看一眼,便就胸有成竹,此中差距,不可以道里计。 法真子虽有真仙大成的修为境界,但神识搜天索地,也无法囊括整个大熊座超星系团,更遑论两仪微尘阵笼罩的四个超星系团了。 比及天柱子,自是差了太多。 天柱子说完,法真子也从元清神符中,察知了前因后果。 果然是元始魔教的弟子找茬。 这让法真子颇为恼怒——当着自家大师兄的面,天一道场竟出了这样的事,还是在大本营大熊座超星系团,这分明是打他的脸! 便自搬运元神,透过元清神符,要操控两仪微尘阵,把那玄牝魔女拿下! “且慢。” 一旁天柱子看的分明,猜到法真子要作什么,便言语止住他,道:“这魔女我也知晓,虽不曾见过,但在元始魔教的魔域游历时,也曾有所耳闻。此女乃是元始魔教魅魔君座下的弟子,历来跋扈,肆无忌惮。如今有此作为,并不意外。眼下大劫将至,实不宜在此时与元始魔教结仇,此人还杀不得。若要杀她,便且记下,待得大劫来临,于劫数之中,把她飞灰,才是正理。” 法真子一听,不禁微微一顿。 细想来,果然也是如此。 大劫将至,各教各门皆在收束手脚。唯恐成了开启大劫的第一颗棋子,成为众矢之的。而元始魔教的魔道修士,历来跋扈,似乎并不在意,可其他教门,却不是元始魔教。 天一道场在仙道教门之中,算不得强横,若要作那出头鸟,怕是转瞬之间,就要被元始魔教剿灭。除非真君出手,否则绝无幸免。 天柱子所言,乃是老成持重金玉良言。法真子只好暂时按捺,道:“然则却也不能让她好过,否则人皆以为我天一道场好欺负。” 天柱子笑道:“师弟要动用两仪微尘阵,颇为繁琐,且看我神通!” 话不说完,就见天柱子缓缓伸出手掌,没入了虚空之中。 十八章 虚空深处有次元 玄牝魔女挟了元一道人、小虫少女二人,闪身出了正阳星系,便自一头扎入虚空,深入维度夹缝,一边消弭气机,抹去痕迹,很快便已远离不知几许。 修士证得化神,炼就元神,便能以元神返照虚空,能识得维度之妙。 如玄牝魔女这般人物,时空维度,在她眼中也只如一本书,虽不能一眼全然看透,却也是想翻哪一页便翻哪一页。 一场斗法,于此女而言,算不得激烈。虽则敌手乃修为只差一线的正阳子、姥上子两尊天仙人物,实则也不放在眼中,稍稍动手,尚未及热身而已。 若真个你死我活,那二人怕早已是灰飞烟灭了。 休说正阳子、姥上子神通浅薄,只因玄牝魔女神通广大。不作比较还则罢了,以正阳子等人的修为,在这宇宙之中,同等境界,也不算垫底。然玄牝魔女神通更强,乃是不争事实。 正阳子二人,乃天一道场法真子三圣座下的天仙人物。天一道场在这宇宙林立的教门当中,只在二流中,还算不得二流上。然玄牝魔女却是元始魔教的嫡传。 天一道场是三圣开辟,而元始魔教却是赤混魔祖亲手开辟。 一干所修法门,天一道场则皆三圣传下,而元始魔教则皆魔祖传下。天一真君不差魔祖分毫,然三圣却万万不能与之相提并论。 其中毕竟差了一层。 天一道场算不得真君嫡传道统,只是旁支。若天柱子开辟教门,那才是嫡传。 嫡传、旁支,差距不可以道理计。 大教嫡传弟子,同等境界之下,远强于寻常教门弟子,这是道统源头处就定下来定数。 由是大教嫡传纵横宇宙,所过之处,余者旁门,皆要退避三舍。不单单因其出身大教,还因其修为神通,普遍更强的缘故。 不过这大熊座毕竟是天一道场辖制的中心区域,玄牝魔女再是心高气傲,也不敢真在此胡来。因此不杀正阳子二人,且拿住元一,还要远离,还要抹去痕迹,不留疏漏。 元一道人只觉眼前闪烁,似乎沿着一些虚虚实实的线,游走、穿梭,入目处,或而虚空无垠,或而流光溢彩。到此时,元一道人心中已是镇定下来,见此间玄妙,不禁看的入神,颇有些体悟。 对元一而言,既被拿住,反抗不得,便心头也不作纠结。虽然有些手段还不曾施展,也许猝然之下,能给这魔女造成麻烦,但也仅此而已。自身修为实在太低,就算突然挣脱,也逃不远,转身又要拿住。 孩童持刀,能伤的成年人。但却伤不得神仙。 那魔女挟持二人,一路奔走,突然道:“你这小子,骨龄幼小,怕还不过双十,便就已炼成元神,是个天才人物。不过要悟的这虚空维度的玄妙,你还差了些。” 魔女何等人物?看似不曾理会,实则一直细细关注。元一不曾动用手段,也是侥幸,若敢动用,怕只法力稍稍波动,这魔女就对他出手了。 又看了眼垂首可怜状的小虫少女,笑道:“你若把这虫儿给炼了,倒是能长足一步。” 元一不答话,反倒闭上眼睛。 魔女嗤笑:“落到贫道手中,你还有甚侥幸?若乖乖听话,我还让你好过一些,如若不然...” 话正说间,前方虚空,一抹亮光呈现眼前。却是一方藏于维度深处的次元世界。 宇宙无垠,维度无尽。那凡俗中人,或有以维度高低描述生命层次的,实则也是偏颇。说甚高纬生命,低纬生命之类,并不尽然。 若说高纬生命,这炼成元神的修士,便算是入了其中。盖因炼成元神,返照虚空,能触及维度之妙。便譬如化神修士交手,多一掌将对手打入低纬度,或成二维,乃至打成一个点,成一维。然则却也能跳将出来,无碍本身。 说维度无尽,实际上便是虚空层层叠叠。 这些层层叠叠的虚空之中,或有一些奇异的生灵存在,大概便是凡俗中人说的土生土长的高纬度生命,但并不普遍,异常稀少。反倒是这些维度夹缝里面,存在许多的次元世界。 而这些次元世界,其维度层次,与主层面宇宙空间,乃是一致的。 这些次元世界,有的荒凉,缺少了孕育生命的必要因素,因此是死的。有的却与宇宙中能孕育生命的环境一致,因此也能孕育出各色的生灵。 这些生灵,与主层面宇宙空间那些星球上的生灵,并无二致。 就好比当初世界树尚在之时,世界树界域的那些次元世界一般。 只是这方宇宙,以星空为主体,次元世界只是一种补充和延伸,并非主体罢了。 自仙道大盛,许许多多的修士修行有成,绝大多数的修士,在地仙地劫境时,开辟世界,都在宇宙内部完成。陆陆续续,就开辟了更多的有别于自然生成的次元世界。 至于在宇宙胎膜之外开辟世界,对绝大多数的地仙而言,还做不到。大略也只掌教级数的人物,才有那般底蕴。至于弟子辈儿的,都只凤毛麟角。 在天外开辟世界,难。 玄牝魔女挟持二人,就来到这方次元世界的胎膜之外。 这一方次元世界,乃是藏在虚空维度深处,不为人知的一处次元。被这魔女游走虚空之时发现,便占了,作临时落脚的地方。 便则挟裹元一两人,打开次元胎膜,漫步走了进去。 随后转身,施展神通,将这方次元隐藏起来,不显于外。 “好漂亮啊...” 小虫少女忍不住喃喃低语一句。 这次元世界,的的确确,十分漂亮。 云海绵延奇峰起,彩霞奔腾七色光。 放眼望去,果真一处仙家圣境。 元一道人心中暗暗腹诽——可惜了一处仙家圣境,竟落到魔女手中,明珠暗投! 玄牝魔女浑然也不在意,对她这等级数的人物来说,红颜白骨,外象只当等闲。 带着二人,闪身便已落到一处山巅。 便只一处芦蓬,简陋明了。 魔女法力如丝,把个元一拉扯到身前,目露神光,上下打量,道:“乖乖把你那宝贝交出来,若待我亲自手动,你便讨不得好。” 十九章 魔火幽幽炼元一 元一面露冷色,只看了眼这魔女,撇过头去。 他自知落到这魔女手中,逃生的机会渺茫不可计。但要让他乖乖如了这魔女的意,那是万万不能。又察觉到魔女法力如丝,有隐隐一道魔念,要探入他肉身,便则脸上冷笑更甚:“你要宝物,自来取之。休想贫道低头服软。” 魔女轻笑,笑声惑人心神:“告诉我,小弟弟,你的宝物呢?” 元一眼神登时迷蒙,元神也被这魔音蒙蔽,张口便道:“我取不出...” 正是识海一声钟响,一个激灵,元一回过神来,神色难看异常:“你!” 魔女微微一震,只觉探入的魔念,在霎那之间被一股无可抵御的伟力震碎,不禁闷哼一声,脸色白了一白。却不怒反喜,抚掌笑道:“好宝物,好宝物!” 她那魔音,惑人心神,惑天惑地,连石头都要为之动心,却针对区区一个化神小修士,转瞬被破,可见那宝物之玄妙,非只一般! 由是心中不怒,反而大喜。 早前遇到玄噬道人,见他伤势来的玄妙,有一缕让人沉醉的道韵,便心血来潮,知道是个机缘,这才袭了正阳星。不是为玄噬道人报仇,也不是为了身死的几个晚辈,而是为了她自己的道途。 玄牝魔女早年入元始魔教,因根性深厚,为魅魔君阿莫拉赏识,收为大弟子,得传玄牝阴魔经。这许多年来,一路过关斩将,在大道之中且行且走,不过数千载,便已证得天仙。 然则大道渺茫,自证得天仙至今,已逾十万年,玄牝魔女早早修成天仙圆满,却难入真仙。虽打磨法力元神,勤修神通妙法,已有堪比一般真仙的神通,然终归不是真仙。 天仙圆满,只得一元数寿元。寿元所限,若不破入真仙,便要天人五衰,堕入轮回。 这还不算——魅魔君门下,非只她一个弟子。她本是大弟子,也是魅魔君座下最早修成天仙的人物,极受魅魔君看重。但自数万年前,被人超过,便逐渐不受魔君待见。 这是最不能忍受的。 元始魔教,弟子竞争之激烈,难以想象。多有你死我活之局。若不受长辈看重,资源不再倾斜,对魔道弟子而言,其打击之大,可谓绝望。 何况玄牝魔女原来跋扈,只因是大弟子,修为也高,其余弟子敢怒不敢言,而如今早已被超过,自然受到排斥。 师父不待见,同门又排斥,若要解开这个局,唯有修为突破,才能重新风光起来。 所以玄牝魔女才敢犯忌,袭正阳星。只因心血来潮,自觉机缘将至,断然不能错过。 见元一怒极,魔女又是一笑,却也不再施展魅惑妙法,道:“我闻凡俗之中,有物竞天择的妙理,诚哉斯言。弱小便是原罪,小弟弟,你那正教之中,便是勾心,便是斗角,也藏在虚伪之下。而我魔道修士,嬉笑怒骂,打杀斗法,也只一言不合。弱小便是原罪。你这宝物,实属非凡,竟能使区区化神修士,在我面前护的周全。你交出来,我留你真灵,让你转世。如若不然,我法力一炼,便把你飞灰湮灭,哭都没处哭去。” 又道:“我与你讲道理,你要听。” 元一冷笑一声:“我便说了,你要宝物,自来取之。” “好。” 魔女笑容一收,神色变得淡漠无比。 只探出玉手一抓,魔炁滚滚之间,一掌击在元一胸口,却便见一抹若有若无的光自元一肉身中迸射出来,将魔炁抵住。 “好好好,真个是好宝物,我看能护你几时!” 魔女眼中厉色一闪,捏了个印法,就有滔滔魔火幽幽燃烧,把个元一裹在其中。 魔女之前一掌,已略有试探。见元一退都不曾退一步,便愈发高看那宝物一眼。念头一转,便打定主意,要把元一炼死! 她自知晓,无论何等宝物,皆要修为催动。这小修士不过区区化神,宝物再是神奇,修为却低劣浅薄。能敌得住一时,却敌不住一世! 急切间破不得他宝物护身,那便炼之。 元一被魔火一炼,也自心头提了起来。他那宝物,镇在识海之中,的的确确玄妙非常。只一点灵光,天仙便要觊觎,能换来一对时光之虫。若是本体,又该何等奥妙? 然则毕竟要修为催动,他一点法力,微薄元神,哪里熬得过一尊天仙? 念头急转,却也想不出破解之法。面对一尊天仙,差距不可以道理计算,兴许催动此宝,能给她一记,却也仅此而已了。 杀的地仙,他自忖杀不的天仙。 天人之隔,鸿沟相距。 而且这魔女分明有所防备,他便是狠心一击,能不能打的中,还是个问号。 心中且急,却也按捺得住,元一一边催动宝物护身,一边暗暗吸气。 魔女魔火幽幽,只炼的嗤嗤作响,却奈何不得那护身神光分毫。然却并不着急,心里愈喜。 越是炼不得,便越说明那宝物了得。只待这小修士法力耗尽,元神枯竭,自取之。 元一一边催动那宝物护身,一边分出法力凝聚,他也是狠了心,若真逃脱不得一死,那便在死前反戈一击。就算是死,也要出一口气! 不过这口气要出,便要打中,因此急不得,须得按捺。 被魔火笼罩,又吞吐不得天地元炁,法力愈少。元神催动宝物,沉重异常,愈发勉力。但他心中,却愈发沉静。表现出一种难以为继之色。 果然,那魔女面露喜色,死死的盯着他,就等最后一刻。 他身周神光萎缩,愈发稀薄,分明是催动不得的体现。面色显出苍白,额间鬓角,有汗珠浸出,人已摇摇欲坠。 旁侧一直规规矩矩,战战兢兢的小虫少女,此时眼神里闪过一抹遗憾之色。这小虫少女心中,只道是亏了本——先前就把那一瓶本源精气予了元一,若是先不予,那该多好啊。 又暗暗把目光落在玄牝魔女身上,暗道元一既然不足为阶,那现在转换目标也不迟。终归还有些本钱,不信这魔女不动心。 而且...元始魔教势大,比天一道场可要厉害的多。虽然天一道场... 小虫少女心念转动,一边看着元一已摇摇欲坠,不禁微微摇了摇头。 玄牝魔女已是笑了起来,却愈到最后,愈发警惕——她这等人物,活了近一个元会,什么没见过?如何不知,越到紧要关头,就越闪失不得。 元一细细看她,见她竟不曾放松警惕,心里开始发凉。 正当此时,忽然之间,天灰地暗! 当场三人不禁齐齐抬头,便看高天之上,一根擎天之柱洞穿次元胎膜,当头落了下来! 二十章 天柱子大意失颜面 分明一根手指,指头上的纹路如山川走势,沟壑纵横。一片指甲盖,也是晶莹如玉。指头按落下来,缕缕灵光闪烁之间,左右前后,上下八荒,一切时空皆为镇封,滴水不漏。 如天威临头,只那魔女受了,大叫一声,整个人为之折腰,竟直不起身子。 “是哪位前辈!” 魔女高叫,手中却不停分毫,不肯束手。连忙催动法力,搬运元神,周身魔炁浩浩荡荡,竭力抵挡,一边显了庆云,当头去托那指头。又取出云光帕置于头顶,放出云炁护住周身,又拿黑弓,搭箭去射。 那指头微微一顿,迸射出一缕霞光,将她庆云压了回来,又弹指一拨,把黑弓射出的箭弹飞出去,一根毫毛都不曾伤及。 指头上射出的霞光压住玄牝魔女庆云,随之一绕,作一捧水雾,将元一道人周身魔火浇灭殆尽。 说时迟那时快,正是转瞬的功夫,元一道人与小虫少女皆目瞪口呆之时,便已情势急转。 玄牝魔女识得厉害,心知这指头来历,非同寻常。当下便有决断,却抽空放出一缕魔炁,去裹元一与小虫少女。既不能敌,便自要跑路。但元一所涉机缘,她却不愿放弃,打算带着这两人一起走。 魔女虽敌不住这指头,但要走,却也自忖有些手段。 毕竟是大教嫡传,手段层出不穷。 元一见周身魔火消解,便自要纵身跃开,却见魔炁袭来,心头一跳,差点按捺不住,几乎要打出混沌光。但心头急转,心想这指头从天而降,虽不知其来历,也不知好坏,但再坏,也坏不过之前。 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换个人挟持而已。而自己的底牌手段,留着想必还有用处。 转念之间,强自竟按捺下来。亿万分之一个弹指,那魔炁近身,他却逃不开。毕竟修为差距太大,天仙一击,便是地仙也反应不过来,何况他一个新晋化神? 却心里还清明——这指头的主人无论好坏,既然出现了,便不会让魔女如愿以偿。 随后果如元一心中所料,魔炁临身之时,陡然一缕霞光虚空迸显,把那魔炁一绞飞灰了去。连带另外袭向小虫少女的一道魔炁,也同时消弭。 然后便听隆隆天音从天而降:“玄牝,你好不晓事,忒也没脸没皮,端端一尊天仙,怎的与我天一门下的小辈弟子为难?” 又道:“你在我天一门下的道场放肆,若不给你些颜色,还道我天一门下尽是软骨头,好欺负!” 元一道人一听,心里一块大石头登时落地。 是自家门中长辈! 小虫少女眼中神色也是微微一转——原以为元一道人便要殁了,一身机缘作了魔女资粮,她也打算另择出路。却没想到天一道场的高人在千钧一发之时出现,实在出人意表。 “看来我选择这个毛头小子没错...除非元始魔教的高人接着出现,否则的话...” 小虫少女心中一定——若元一殁了,她此前的付出便打了水漂,虽然还有底牌,但并非不肉痛。何况与元一既然已经有了默契,他不死自然最好。若元一殁后,再投魔女,这魔女可不是个好相与的角色... 玄牝魔女见计较落空,又闻那天音,不禁神色大变。当下果断非常,见那指头压下,便一股脑儿打出许多神通,然后遁光一展,转身就走。 见魔女遁走,那指头便也不追,只一压,要把那许多神通压碎,却不防其中竟有一道黑炁,一闪竟勉强破了那指头的护持神光,在那指尖上开了道口子,随之魔炁侵蚀,指甲盖都有一块开始发黑!“好胆!” 顿时指头主人震怒,就见指头一弹,灵光吞吐,将指尖魔炁消磨,然后横里一追,就追上了魔女,分明要下狠手! 魔女遁光虽快,只这一下,就要遁出这方次元世界,却哪里快的过那指头?只觉背后如山崩塌,伟力袭来,不禁心头警兆连连,升起绝望之感! 此时才暗暗后悔,心知聪明反被聪明误——明明那指头并不下杀手,只给她教训而已,后来也不追。怎的就鬼使神差,把师父给自己底牌打了出去? 那底牌虽强,但也有限,不过一道符箓,不过还是真仙境界的魅魔君制成,也只能给那指头造成些许麻烦。如今触怒了那指头的主人,身陨就在此时,一时脑海之中,闪过诸多念头,有悔恨,有怒火,竟也有一丝丝释然。 在这一刻,生死之间,大恐怖中,竟瓶颈松动,真仙就在眼前。这不得不说是一个笑话! 真个是众里寻他千百度,却在灯火阑珊处! 玄牝魔女竟想笑,却笑不出来。但那瓶颈松动,却让她心中绝望稍歇,升起一股求生之欲。当即奋起,竭力搬运元神催动法力,遁光飞快,跨越次元胎膜便冲了出去。 但事实是,无论玄牝魔女怎生求生,在那指头之下,也是枉然。她自冲出次元胎膜,指头已然到了她身后。便则一按,就要像摁死一只蚂蚁,把她飞灰了去。 正当此时,陡然一抹红彤彤的刀光自虚无中斩出,找准指头,便切了下去。 那指头仿佛长了眼见,微微不禁一顿,便后退些许,让开了那一抹刀光。然后刀光一闪,正中次元胎膜,如裂帛般,将那偌大一个次元世界一分为二! 真个是辗转反侧,让人眼花缭乱! “原来是破坏道友!” 分明压抑一股怒气,那指头一震,指尖冒出一条清灰古拙的柱子,迎风便长,作参天大柱,当头便是一捅,把个虚空捅了个窟窿。就见那窟窿深处,层层叠叠被捅穿的时空维度之中,竟两条身影若隐若现! “天柱子道友,许久不见,怎的没脸没皮,对我教门下晚辈大打出手?” 三圣界,法真子殿宇之中,天柱子面色铁青。一股气机迸射出来,差点把旁侧的法真子打个跟头。 天柱子站起身来:“实在让师弟看了笑话...我纵横宇宙这么些年,还不曾在小辈身上吃过亏!师弟稍待,今日这颜面,我须得找回来!” 二十一章 魔君破灭藤妖圣 法真子也不曾想到事情如此辗转,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就见天柱子抬步之间,已走入虚空。法真子踌躇片刻,也自跟了上去。 下一舜,那被一刀斩开两片,本源大损,已将崩溃的次元世界旁,天柱子灰袍长袖,现了真身。便且抬头一看,看到那被他一柱子捅破的窟窿深处,两尊人影,一金一青,联袂走了出来。 当先一人,身材壮大,身着金色的袍子,头上光溜溜,不见一根青丝。顾盼之间,煞气腾腾,眉宇之中,破灭之意溢于言表。一双眼睛,哪怕只看上一眼,似乎心口便被刺了一刀。寻常人物,怕是瞬息之间,就要肉身爆裂而死。 另一人身着青袍,身材瘦长,如一条竹竿。眉毛青青如藤,自两侧垂下老长。等闲人物,若有这等长眉,必定慈眉善目。然此人,却面显阴郁之色,隐隐有杀机暗藏。 天柱子先看了眼那金袍大汉,这才把目光落在长眉身上,不禁神色微微一动:“原来是藤圣!” 那金袍大汉,便是元始魔教赤混魔祖座下,位居第二的破坏道人。元始魔教原来有欲望、破坏二魔王,魑魅魍魉四魔使。而如今这六位,皆已号魔君。 破坏魔君位居魔祖座下第二,乃是方今宇宙中一等一的大能,一身修为,已有金仙层次。 元始魔教如今除开魔祖高高在上,其座下弟子,有两尊金仙。正是那欲望魔君与这破坏魔君。欲望魔君修为更甚一筹,证道金仙之时,只比太一教门伏皇仙尊晚了数百年而已。破坏魔君稍次,再晚千余载。 而那长眉,则却是万灵教的一尊金仙,号曰:藤圣。乃是万灵教陆压教主座下排在四大妖圣之后第五位的人物。是一条星空神藤成精。 这两人皆是一等一的角色,这宇宙之中,能睥睨这两人的,也只有那大教教主级数的大能了。 天柱子见这两人一道,也不禁微微皱眉。 他才真仙圆满,虽因真君亲传,底蕴深厚,不惧大教金仙,但以一敌二,却没有太大把握。 便自按捺怒气,道:“怎的两位道友同游?” 天柱子在游历宇宙之时,也多曾与一些教门的上层人物打交道,或斗法,验证神通法术,或论道,采他山之妙。如这破坏道人,也是曾论道的一人,并不陌生。 至于藤圣,倒是不曾打过叫道,但也有耳闻。 破坏道人微微一笑,眉宇间煞气依旧。他修大阿修罗魔道,以杀戮印证大道,杀气盈身,乃是常理。不能以其神色断定其心中想法。 “好教道友知晓,前番道友来我教论道,多有所获。一时心动,便自离教,游方宇宙,得遇藤圣道友,便结伴而行。” 破坏魔君稍作了一句解释,却也是与天柱子平等论交——盖因当初论道斗法,天柱子虽只真仙修为,却神通广大,令人侧目。若非如此,哪得多说一个字?怕是见面提刀就砍,砍死作数。 那藤圣却不言不语,暗暗把目光落在即将崩溃的次元世界上。 然后便见破坏魔君探掌一拿,从虚空中把玄牝魔女拿到身前。玄牝魔女拜见魔君:“见过师伯!” 魔君拂袖,让她一边站好,这才问道:“天柱子道友,论辈分,你是真君前辈的首徒,我是魔祖次徒,正是相当。我这晚辈,低了你一辈。论神通,你自广大,我也不得不佩服。然则怎生没脸没皮,与我这晚辈大打出手?你今日须得与我一个交代,否则贫道不会干休!” 若无藤圣在场,破坏魔君也不会这样说话。毕竟元始魔教与天一道场之间,并无仇怨。相反,天柱子还曾拜谒魔祖,与他等论道,还有些交情。 但藤圣既然在场,魔君便要在意元始魔教的脸面,不能随便揭过,免得被人小觑。 正此时,法真子也自虚空走了出来。 他修为看似高深,但神通远不及天柱子。虽与天柱子一前一后,但天柱子都与魔君说了几句话,他才赶来。 正好听到魔君质问,便道:“破坏道友听我一言!” 破坏魔君瞥了眼法真子,分明有些不屑。说来天一道场能立足宇宙之林,那还是真君的颜面。单凭法真子三人,哪里震得住场面? 这三人的底细,许多人都知道。似乎还是十八年前才真正入了真君门下,此前连一个记名弟子的名分都没有。看似有些修为,实则低劣的紧,不被真正的大教大能放在眼中。 破坏魔君何等人物?若非是天柱子当面,他看都不会看法真子一眼。 法真子也知自己不能与这些人物相提并论,这些年来早有体会,也不在意了,直言道:“道友这晚辈肆意妄为,将我一颗正阳星毁去,打伤我两个弟子,坏我教门根基。还挟持两个小辈,要夺其机缘,实在有损元始魔教大教颜面。我大师兄看不过去,欲将小惩,却你这晚辈不识好歹,反倒是依仗神通,不防之下伤了我大师兄指尖皮毛,道友且说,我师兄该不该动手?” 法真子一番话,将内里缘故一一道明。虽则让天柱子面皮有些发热,但终归没有半句胡言。 那魔君一听,也微微皱眉,随后大笑:“道友也阴沟里翻了船,哈哈哈...”随后笑容一收,反手一巴掌把玄牝魔女打翻脚下,喝道:“胆大包天!天柱子道友何等人物,你竟敢冒犯,想必魔窟之中,你打算走一遭?!” 又道:“作些事,手尾不干净,哪里是我教门弟子的手段?实在落我魔教颜面,恨不能一掌打死你!” 只听法真子一说,魔君元神一动,勾动天地法则,什么都知道了。 却只打了玄牝魔女一巴掌,虽是呵斥,却有维护之意。魔教弟子互相竞争激烈,但多在同辈之间。而且对外之时,往往一致,护短的名头,不差太一教门。 又对天柱子打了个稽首,道:“道友见谅,我这晚辈,带回去必定好生惩处,还道友一个颜面。至于一颗正阳星,小事而已,毁了就毁了,无足轻重。道友高人,何必在意?” 二十二章 一柱破天诛藤圣 法真子瞠目,天柱子也为之气结,指着破坏魔君道:“好你个老魔头,你跟贫道打马虎眼?” 说着却笑了起来。 魔君也是大笑:“小事而已,你我高坐云端,俯瞰宇内,微末之事何必放在心上?” 说来也是实话,一颗正阳星也罢,亿万生灵也好,两尊天仙也无所谓,关键在于教门的面皮,余者皆不计之。只要话说的过去,其他都不算什么。 似乎三言两语,气氛稍缓,便已和解。 而正此时,出乎意料的,魔君身旁的藤圣,突然出手了! 这一手来的突兀,如羚角倒挂,端端让人料想不到。 他这一出手,魔君与天柱子登时警醒,拿眼一看,就见那已将崩毁的次元世界,仿佛被凭空一只绿莹莹的大网缠住,呼吸间萎缩下来,作一个混混沌沌的小球,被藤圣一招,就要飞归手中。 法真子反应慢了半拍,却率先出手,探掌一拿,正是先天一炁大擒拿,就把那次元世界作的小球抓住,口里喝道:“吾门下弟子尚在其中,藤圣意欲何为!” 便要截下这颗次元世界毁灭后被藤圣捏成的小球。 天柱子登时勃然大怒! “藤妖,找死不成!”他纵身一跃,高喝出声:“安敢在贫道面前肆意妄为!” 天柱子怒的不是藤圣心中的小九九,那区区晚辈机缘,天柱子根本不在意。而是那藤圣竟敢当着他的面动手,分明不把他天柱子放在眼里!连那破坏魔君也要客客气气,他藤圣又算个什么东西! 藤圣怪笑一声:“魔君与你平辈论交,不过是看在天一真君的面上,你区区一个真仙,真当自己是根葱?!”却浑然也不住手,拂袖一挥,冥冥之中有伟力,就把个法真子打翻出去! 法真子哪里是藤圣的对手?不过区区寻常真仙,那藤圣金仙之尊,连天柱子都不放在眼里,何况一个法真子? 天柱子怒极,便已扑杀到藤圣当面,而此时,魔君退后远去,携了玄牝魔女,叫道:“两位道友来了兴致要论法,我且一旁观摩!” 眼中看着藤圣,别有笑意。 那藤圣不曾与天柱子打过交道,还以为他破坏魔君是看在天一真君的面上才对天柱子另眼相待,却哪里知晓天柱子神通广大? 反正这藤圣也是半道偶遇,本来也没甚交情,何况元始魔教与万灵教还有纷争,面皮上平素过得去,真到了紧要关头,不落井下石都是厚道。 那藤圣见天柱子来打,浑然也不避让,只当自家金仙之尊,区区天柱子一个真仙,算的了什么?只脑后一片碧绿氤氲升腾,许多道妙似作条条触须,垂将下来,将人护住,便任凭天柱子当头一柱打落下来。 天柱子怒目圆瞪,只把一条柱子朝天一柱,狠狠就打。原以为这藤圣金仙修为,万灵教主座下地五尊人物,应该有些能耐,却不料这一柱撼下去,便把那片氤氲打的飞灰湮灭,随后落在他脑门上,只啵的一声,便则肉身炸开,碧血横流之间,显出四分五裂的原形来! 天柱子神通有多广大,暂且不说。单说他手中这条柱子,便是非同一般! 天柱子根脚,乃是第一大千的天柱山之灵,得了真君精血,孕育而生。这柱子,便是第一大千天柱山的精华孕育天柱子之后,遗留下来的大地本源显化,成一条山柱。可谓伴生的宝物! 经由天柱子三十万年祭炼,早已有上品后天灵宝的级数。又合了天柱山顶天立地的道意,有无坚不摧,无物不破的妙用! 休说这藤圣稍作抵挡,便是拿贴身的法宝来挡,也不定挡的住! 便则一个倏忽,就吃了大亏,被这一柱子打破了肉身,打散了元神,端端一尊金仙大妖,竟是蒙了! 就见当场显出原形,是一株巨大的藤蔓,而却藤条折断,四分五裂,碧血洒遍了虚空。许多藤蔓四散开来,扭曲蠕动,却找不到主心骨! 就见一道不灭灵光从虚空中乍现,随后元神凝练,肉身聚合,呼吸间又化作青袍道人模样,然则却脸色苍白,分明根基大损! 藤圣眼中闪过一抹震怖之色,转身要走,却哪里走的脱?天柱子一手持了大柱,空出一手瞬间捏住他脖子,往脚下一按! 藤圣挣扎,竟觉天柱子手中有开天之力,如钳子把他钳住,怎生挣脱不得。呼吸功夫,连一身法力都被禁锢,元神也被镇压,不灭灵光都萎缩下来! 正好天柱子把他按在脚下,拂袖取出一口短刃,是锋芒毕露,找准藤圣脖颈,一刀斩下,咕噜噜,斗大一颗头颅,便则滚落下来! 然后提了头颅,往腰间一别挂上,一缕混蒙蒙的火光从虚空燃烧起来,裹住那头颅就烧。又取出一只青皮葫芦,把那没了脑袋的肉身往葫芦中一塞,也挂在腰上,滴溜溜的转。 只电光火石,一尊金仙,便则了账,唯余那挂在腰间的头颅,正在惨叫,呼号连天,让人侧目。 远处破坏魔君看的分明,神色里闪过一抹忌惮之色,然后转身就走,再不停留。至于他身旁玄牝魔女,早已战战兢兢,垂头负手,瑟缩起来。 天柱子抬起头,望见魔君远去,嘿嘿笑了一声,这才去看法真子,而法真子,依然惊呆。 “师兄...” 天柱子哈哈一笑,畅快的吐出口气:“真是让人恼恨。我原来也不想随便动手,然这许多年来,游历中与人论道斗法,束手束脚总不尽兴,实在手痒。一时没有忍住,这藤妖既然撞上了,那便拿他立威。” “可...”法真子手足无措,道:“然则大劫将至...” 天柱子摆了摆手,吐出口气:“我也知之,然则事已至此还能如何?” “放我便好!”腰间头颅惨叫之中,大声呼号道:“道友,道友,你放我一马,我念你一个好,绝不生事!” “嘿。”天柱子法力一催,火光更甚,直直烧的那头颅只能惨叫而说不出话来,这才道:“我与你见了死活,若放了你,岂非是纵虎归山?你这等妖孽,历来不讲规矩,比那元始魔教的修士还要令人讨厌。你虽不被我放在眼里,却可寻我天一门下的弟子下手,这等事,你想必还是做的出来的。” 便对法真子道:“此贼一个倏忽,被我拿住,也是有些侥幸。毕竟是一尊金仙,真刀真枪,我要诛杀他,怕也是要费些功夫。不过事已至此,也没甚好说。你只管回去,安安稳稳。若有事,我自理会得。” 二十四章 拂袖归返天一宫 天柱子原来也是思忖大劫,有所顾忌,并不想随便结仇动手。但怎奈怒的厉害,竟至于难以遏制,发自道心一股暴虐,一动手就下杀手,待此时事过,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却也不愿后悔。 只是疑惑于自己的怒火怎会如此之盛! 他历来稳重,连真君都为之赞赏,可这回竟压不住火气,实在有些不该。 不过事已至此,多余的也没甚好说。真君门下,也不怕事。杀了便杀了,终归是要把这藤圣炼死,不会纵虎归山。若万灵教来寻仇,自来便是,他自接下又有何不可? 正要与法真子分别,忽然想起了什么,道:“那两个晚辈呢?” 法真子也是如梦初醒,待四顾张望,哪里还能看到那被藤圣捏出来的小球?分明已经不见了下落! 天柱子微微凝眉,掐指一算,只觉天机愈发混沌,难以看清,道:“生机尚在,但渺渺茫茫,想来已是落出虚空,你费些心思找一找...我要先回第一大千拜谒师尊...若有事,只管传讯便是。” 法真子稽首一礼:“师兄放心。” 天柱子转身便走,弹指间已是消失无踪。法真子四顾茫然,随后叹息一声,忧心道:“事发如此,不得安宁啊...”便也消失无踪了。 待这二人皆去,良久,虚空中陡然跌落出来一段藤条,蠕动片刻,作一抹绿光没入虚空。 ... 天柱子回了第一大千,看着熟悉景致,心中颇为有些亲切。 便则一路驾云,到了天柱山,望山顶天一宫,在宫外玉台上按下云头。 正好纯阳子与纯元子在宫门外嬉闹,见天柱子落下云头,便齐齐奔来,叽叽喳喳,跟两只小鸟一样,问个不停。 天柱子哈哈一笑:“师尊可在宫中?” 纯阳子有些不乐,道:“师兄,你去了这么久,没给我和师妹带些好玩的么?” 天柱子弹了纯阳子脑门一下:“我有要事询求师尊,你莫急,待我见了师尊,出来自有好宝贝给你们。” 两个童儿这才高兴起来,纯元子脆生生道:“大师兄回来的正好,前时师父在闭关,昨日才出关呐。” 便打开宫门,让进天柱子。 天柱子入了天一宫,却是虚空,渺茫无尽。行不久,就一方云海遥望,有一座仙山在云海中沉浮。那山上,一处果园中,天一真君正在侍弄。 天柱子落在云海仙山,一步步攀上山顶,转过道殿静室,来到后院果园。 那果园里,奇花异卉,争相绽放,仙果灵根,熠熠生姿。 说来真君对这般灵根并不十分在意,许多灵根仙果,都是座下弟子献上来,被随意栽种在这果园里,大略是纯阳子和纯元子两个童儿最喜欢的地方。 许多灵果,被祸祸不少。 “师尊。” 天柱子来到果园,垂手恭立。 真君正提起一只水壶,给一株灵桃树浇水,闻言道:“回来了?” “是,师尊。” 真君便不说话。 良久,待真君将这一园果木都浇了个遍,这才放下水壶,转身弹了弹衣袖,往道殿而走,一边道:“与为师说说,你这十八载的所见所闻。” 天柱子亦步亦趋,随真君在道殿中坐下。 这才把自己这十八载宇宙游历一一道来:“...皆是先拜访各大教门,与那诸般人物斗法论道,或有脾性相合者,便开怀论交,若虚与委蛇者,便人情世故。先是太一教门,然后是元始魔教,又去了元初神庭,还有昊阳教...宇宙广大,十八年不曾走远,但有些乏味,又体悟许多大道,眼看压不住修为,只好归来。” 真君听完微微颔首:“正所谓世事洞明,人情练达,人道也在大道之中,看透人道,自能印证大道。斗法论道,增进一些经验,弥补一些不足,也是正理。你这一番游历,时日虽短,然收获良多,并不虚度。一身修为,压制不住,正是悟道甚多,常理之中。证道金仙,就在眼前。” 言语之中,多有满意。然随之一叹,转言道:“若你能把肉身穴窍开辟圆满,也不至于压制不住修为呀...” 天柱子不禁羞愧,道:“弟子让师尊失望了。” 真君传下开辟穴窍,修炼混元真身的妙法,却座下弟子,无人能修持圆满。作为真君大弟子,天柱子实也羞愧难当。 真君摆了摆手:“此乃先天所限,真灵、血脉之极,人力无可奈何。原想若你几人能有修持圆满者,再入为师乾坤鼎逆反先天,炼成先天混元真身,那便能传承为师全部道统,如此万事大吉。如今看来,也是奢望。不过你证道金仙之前,还是要在我鼎中走一遭,把肉身再纯粹一番,基础再夯实一些。” “是,师尊。” 真君又道:“你这一番游历,自然颇有所获。然大道渊深,懂得越多,疑惑就越多。你且说来,为师与你解惑。” 天柱子大喜,连忙将自己许多疑惑一一问来,真君自是解答不提。 说来天一真君门下弟子,也是幸福居多。如这时时般耳提面命,三十万载,连那太一教门的伏皇道人,也不曾有这般运数。 实则许多大教,无论太一教门还是元始魔教,都是师傅领进门,最多成仙之前耳提面命,甚至证得化神便不管了。能如天一真君这样,三十万年孜孜不倦,没有一人。 想来也是真君门下不曾真正立教,虽是一方势力,举足轻重,但与那太一教门等大教,又多有不同。眼中只几个真传弟子,余者皆如学生,任其发展,只把精力放在几人身上,自然有时间提点。 一番解答,让天柱子获益良多,道心许多明悟,心中许多智慧火花,让他几乎应接不暇。 真君解答完毕,便任凭天柱子闭目消化,良久,天柱子才消化所得为己有。 这时才突然想起什么,道:“师尊,还有一事。” “哦?” 真君笑意盎然。 “徒儿此番归来,路过大熊座,想起法真子三位师弟还不曾照过面,便去拜访...”然后就将此前发生的事,一一道来:“...一个倏忽,竟至被区区一尊天仙伤了手指皮毛,失了些颜面,由是心中大怒,要把她诛杀。却又来了元始魔教的破坏魔君破灭道人,随同还有万灵教的藤圣这老妖怪。” 说着,还指了指腰间悬挂的已经杳无声息的一粒碧绿珠子。 二十四章 大日凌空万灵教 却是那藤圣的头颅,早被炼化,成了一粒宝珠。 “此妖在徒儿与破灭道人言语之时突然出手,徒儿心中怒气横生,竟至压抑不住,痛下杀手。这妖孽许是以为徒儿只真仙修为,不过尔尔,竟不加紧防备,被徒儿一击拿住,如今炼成一葫芦精气和这一粒宝珠。其不灭灵光便在这宝珠之中,还差些火候才能全数炼化。” “事起于法真子师弟座下的两个小辈,也不知得了什么机缘,竟被人觊觎至斯。这老妖怕也是看出了什么,才突然出手。他一尊金仙,也竟觊觎,莫非那小辈手中,真有什么大宝不成?” 真君听完却笑道:“实乃大劫将至啊...” 他道:“你道你压抑不住怒气,这便是宇宙本源降下的劫炁,沾染了你的道心。大劫之中,无人可逃。原本静默之人,也能变的狂躁,却还心中清明,一应诸事,皆潜移默化,无声无息。你道行不够,抵御不得,也是无可奈何。至于那小辈之事,乃是天数使然,劫数将开也,...” 说到这里,真君顿了顿,便不再继续说下去,却拂袖取出乾坤鼎,打开鼎盖:“来,闲话休提,入为师鼎中走一遭。” 天柱子看那宝鼎,一缕气息便渊深入海,心知只要入了这宝鼎,将肉身元神以先天大妙淬炼一番,待出来之时,必证金仙。当下按捺喜色,纵身化光,投入了乾坤鼎中。 真君呵呵一笑,只把那鼎肚儿一拍,便自有霞光氤氲,瑞气条条,把个道殿映照的仙气淼淼。 ... 万灵教乃是这宇宙之中,上三教之下,第一流的仙道教门。 与那昊阳教、西方佛门、巫族等有数的几个势力并列,其威风广大,稍稍一动,宇宙都要颤三颤。 较之于天一道场这等二流教门,万灵教强盛之处,不可以道理计。就算比及上三教,也只差了底蕴,在顶尖仙道大能的层面,并不差分毫,反而还更厚重一些。 毕竟是盘古力宇之中,有数的大势力改头换面而来,其中顶尖人物,都是上一世活了许多年的老怪物。陆压教主便且不说,乃是与赤混魔祖等人相提并论的存在,单单其座下四大妖圣,就都已是金仙绝顶的人物。 除了这五人之外,便则还有藤圣,也是金仙。 相较而言,第一圣地太一教门如今,金仙级数的人物,也不比万灵教多,反而要少。 说来若非气运之故,宇宙本源有意压制,怕是那四大妖圣,也早已证了太乙。毕竟这四人,较之于陆压,实则根底并不差了多少。 一概如昊阳教、西方佛门、巫族,也差不离。顶尖人物,反倒比上三教要多。 只是上三教秉持开辟仙道的气运,所占星域广大,气运鼎盛,比其他教门声势要隆重的多。加之其教门开辟者,皆是最顶尖的人物,甚至太一道人都将证大罗,这才能把万灵教等教门压制,而独领风骚。 万灵教所在星域,也是广大至极,主体就有近百个超星系团。这些超星系团在星空中运转,遥遥看去,就似乎一头巨大的三足金乌,骄傲如大日凌空,正在飞翔盘桓。 宇宙既大,星空且广,超星系团都是多如牛毛,谁也不知到底有多少座。只是宇宙之中,环境变幻莫测,许多星域都极为恶劣,一不具备孕育生灵的条件,二不蕴含修行毕备的资源,便也没有开发的必要。各大教门多占据的是资源丰富、生灵众多的星域,余者零零散散,在主体之外,也有少许星域,如飞地一般。 万灵教的万灵域,近百座超星系团,方圆数以百亿光年计,生命星球不可计数,恒星星系如恒合之沙,数之不尽。而这片星域原本就多异类,少人形智慧生灵。随着被万灵教占据,立下教门,许是气运影响的缘故,使得这片星域之中,妖族的诞生概率大大增加。 那山石草木,飞禽走兽,鳞甲蠃虫,皆至于成精,在残酷的自然环境中相互争斗,能出头者才入的万灵教,修行仙家大道。 正如魔道修士一般无二,妖族也是丛林法则,物竞天择。 在那万灵域的中心区域,正是三足金乌的脑顶虚空之上,便是万灵教的总教所在。 魔道修士,若则不入流者,道场则是一片煞气滚滚,让人望而生畏。妖族修士,不入流者,也是妖气腾腾,让人惧惮害怕。然则若是顶尖人物,便道场一派仙家气象,哪里还有妖气魔云? 万灵教这总教所在,自也是仙意浩荡。 正是:云霞明灭仙光骤,元炁澎湃道意生。 也是一方于主物质宇宙层面之外的浩瀚大千! 高山绵延无垠无极,大川顺水东流而下。虎豹豺狼,也皆蝼蚁,巨兽纵横,覆压大地;林木森森,如山耸立,仙禽飞天,鸿鹄蔽日。 当头便是一座仙宫,浩瀚广大,亭台楼阁仙云中,威严浩瀚镇天地。 那仙宫有联,上联曰:先天一点混沌,火光耀耀。 下联曰:生来一尊昊阳,威临寰宇。 横批:大日凌空 正是太阳神宫者也! 就有一点碧光,从虚空中来,在宫外微微一顿,便没入其中。 陆压教主正在宫中静修,忽有所感,睁开双目,目中火光一闪,便则弹指捏住一缕碧光,随之眉头一皱,打出一点法力,那碧光一颤,显出藤圣尊容。 “殿下!” 藤圣尊容面露愁苦之色,对准陆压教主长身一拜:“殿下,吾今时间不多,有大事,务必要告知殿下知晓。此事事关妖族大兴与否,殿下请听我一言!” 陆压眉头愈皱,道:“藤圣,你如何一道投影?竟至于如此虚弱?” 这投影摇摇欲坠,如风中烛火,即将熄灭。陆压元神广大,哪里感知不到? “时候不多,殿下先听我说完。”藤圣语速愈急:“我此番出游,无意中竟察觉混沌钟气机,殿下,此乃天帝遗宝,妖族气运所在,务必要夺回来,否则我死不瞑目!” 他此时一点虚影,连圆光术都无法施展,盖因肉身元神真灵,皆在天柱子手中,待得炼化之时,这点虚影也维持不住,就要消散。因此事急,又只得口述:“...乃是天一道场的一个弟子,化神境界,其名元一道人,骨龄不到双十。那混沌钟便在他身上...我欲夺回,却小觑了天一真君的大弟子天柱子,被他一击拿住,如今元神真灵,皆为其所制。幸而他稍有倏忽,被我逃走一点藤条,这才回来报讯!” 说到这里,藤圣虚影连连晃动,明灭不定,他于是一拜到底:“殿下,老臣虽死,却死而无憾。然混沌钟不容有失,夺回来!殿下!天帝遗志,望殿下牢记在心!老臣去了!” 这句如疾风骤雨,刚一说完,虚影便已是烟消云散。 前面一章章节该是二十三,没办法改。 二十五章 身在劫中不自由 陆压教主伸出手,仿似要抓住什么,却只抓的一点空气,怅然长叹,继而泪如雨下。 “藤圣...” 教主心中大恸:“吾之亲伴,吾之忠臣,又去一人矣!” 犹自记得,那时孩提,鲲鹏为师,藤圣为伴。犹自记得,幼时调皮,火光捉弄,龇牙咧嘴,忠侍诚待。那仿如昨日,却随眼前虚影,一并烟消云散去了。 此中心悲,谒有极处? 陆压教主毕竟道心坚固,强自按捺悲恸,整顿精神,喝道:“请诸妖圣、妖王皆来见吾!” 便则面无表情,端坐云床。片刻之后,四大妖圣——计蒙、英招、白泽、鬼车先至。随后有夔牛、巴蛇、黑虎、顽石、参天树、九头狮、雷鸣蛙、金翅鹏、六翼蝉、望月犀十尊妖王联袂而至。 十四尊妖族中坚,以四大妖圣为首,皆端坐两侧,抬眼齐望教主。 陆压教主目光扫过,只觉陛阶之下,左右众臣,似少了些什么。恍惚之间,才想起少了藤圣。不禁又是喟然一声长叹。 计蒙妖圣不禁微微一礼,问道:“教主何故长叹?” 万灵教既立,便则陆压是教主。一干众多妖圣妖王,皆称教主,而不再以殿下相称——除藤圣之外。 藤圣是这一干人等当中,最为特殊的一人。其原来本体,乃是噬神藤,位列十一妖王之中。转世之后,投入一株星空神藤。这便罢了——关键则在于,藤圣资格甚老,是天帝太一时的老臣,时间与计蒙等四尊妖圣也不分先后。又是太子伴当,与陆压等十位金乌太子相伴无数年,甚是亲厚。 由是如今,只他一人还称陆压为太子殿下。 虽然藤圣修为既不厚,神通且不广,但即便四大妖圣,也给他七分颜面。 其地位特殊,便则是如今陆压教主相召,余者皆来,其也可不来,乃是一分殊荣。因此计蒙等人,不见藤圣,也不觉疑惑。 闻听计蒙询问,陆压又叹息,才道:“吾唤诸位前来,乃是吊丧也。” “吊丧?” 众妖面面相觑。 白泽最是睿智,闻言心头一转,不禁目光在殿中扫了一圈,随之色变:“教主所言,莫非...” “唉...”陆压教主愁容苦笑:“藤圣殁矣!” 此言一出,众妖皆惊! 英招不禁周身神风鼓荡,叫道:“教主,藤圣怎的殁了?” 陆压教主这才将藤圣之事,缓缓道出。声既低沉,情既真切。 “藤圣与吾为伴,无数年矣。自吾降生,便在身旁。”教主满面回忆之色:“遵遵教导,犹记于心。时而闯祸,规劝之余,多有维护。吾视其为师,如义父也!” “而今藤圣之殁,盖为吾也。若非觉察吾父遗宝,心中急切,也万万不会与吾永别。” 说到这里,陆压眼中火光一闪:“藤圣之仇,必报之。吾父遗宝,必夺回。如若不然,还有何颜面留存于这世上!” 计蒙大喝一声:“教主所言甚是。藤圣之仇,便交予老臣,一时三刻,必斩下天柱子头颅,献于教主座下!” 言罢起身,躬身一拜,转身就要出殿。 余者妖圣妖王,皆起身大喝:“教主,便让我等诛灭天一道场,围杀天一真君,出了这一口恶气罢!” “且慢!” 正此时,白泽妖圣喝道:“计蒙大兄,诸位,何必心急?且听我一言!” 计蒙脚步一顿,神色冷冽:“有甚好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陆压教主道:“此事不急于一时,众位先坐。” 便对白泽道:“妖圣可有计策教我?” 白泽通晓世间奥秘,历来便是妖族智囊。天帝太一时,白泽便是军师一等的人物,天帝每每有惑,多问计于白泽。 闻言白泽起身,站在中央,白衣飘飘,慧光闪烁。 便则一拜,道:“教主听我慢慢道来。” “先须得明了,眼下正是大劫将至的关头,一干事宜,牵一发而动全身,非只我一教一门之事。” 陆压闻言,不禁精神一振,凝神静听。 余者众人,也皆安静下来。 “一则藤圣之仇,须得报了,否则无论教主还是吾等,皆心中愤恨难消。二则天帝遗宝,事关重大,必夺之。我万灵教镇运之宝已至极限,混沌钟又是我妖族之宝,执念所在,于情于理,都要夺回,义不容辞。” “然则此间事,却多有推敲之处。” “藤圣之殁,殁于天一真君门下天柱子手中。天一真君于我等有再造之恩,因果甚大,若反目相向,我教名声落地,怕是不好。再则此间事,内里详情,因天机混沌,尚且不明。藤圣为何出手,天柱子为何下杀手,皆算之不出。若天柱子占理,我等直接去杀他,不好对外交代。依我之见,不如先礼后兵,遣人至第一大千拜谒天一真君,问明因由,若说不通,再动手不迟。” 陆压教主听了,不禁连连颔首。 余者众人,便是脾气火爆的计蒙妖圣,也不禁沉默下来。 白泽妖圣又道:“此时大劫怕是将开,若我教作了出头鸟,与真君大打出手,先不论胜败,终归怕是要为他教作嫁衣,平白让人看了笑话。” 补充完这一句,白泽继续道:“二则便是混沌钟之事。混沌钟乃先天至宝,天帝遗物,合该为我教所掌。然则当初天庭陨落,天帝归灭之时,此宝消失无踪,多方探寻也不可得。如今却突然出现在这方宇宙,莫非有甚阴谋?” 他还待要继续说下去,陆压教主打断道:“此宝...” 顿了顿,教主叹道:“诸位大略不知,然我已知之。混沌钟当是早落入此方宇宙,此前我便见过。” “哦?” 白泽惊疑不定:“教主在何处见过?” “乃是太一道人处。”陆压教主皱眉道:“一次是隐约感应,似是当初天一真君诛杀吞星之时,陡然显露过气机,就在当初那世界树界域。” “那还有第二次?” “然也。便是十八年前本源秘境之中。”陆压教主道:“那太一道人头顶混沌钟,持之以抗两尊堪比大罗金仙的人物。那混沌钟吾不知见过多少次,不会认错!” 二十六章 妖圣计蒙谒真君 “原来如此...” 白泽不禁面色沉吟,半晌才道:“既然早有显露,教主为何不早早告知于臣等?” 教主道:“非是不想,而是暂时没有必要。” 他道:“三十万年前,我等初转世之时,神通且小,法力低微,便是有所感应,难不成还敢去寻太一道人的晦气?三十万年之中,我等逐步发展起来,然太一教门势大,等闲不敢乱来,除非开战,却要让旁人捡了便宜。十八年前,我见太一头顶混沌钟,又动了心思,然则哪里料到太一竟要证道大罗,能以半步大罗金仙的境界,敌住两尊堪比大罗金仙人物。那大罗金仙境界的伟力,诸位也是知晓,我此时远远不及,只好藏在心中,不敢再提。” 听完教主所述,白泽也自沉默片刻。 “教主所虑周详,是老臣动了妄念。” 教主道:“怕诸位动了心思,去触那太一道人的霉头,反倒疏忽了我教的发展。未免受挫,我这才不说。较之而言,那时内壮神勇,发展教门势力才是第一位。” “教主英明。”众妖皆心悦诚服。 白泽便道:“既如此,此事便阴诡更多,须得愈加小心谨慎。混沌钟既然在太一道人手中,怎的如今又落到一个一文不名的天一道场新晋化神弟子身上?那太一道人又有何算计?那天一门下化神弟子,又是什么机缘,竟至于得了太一道人手中的混沌钟?” “太一道人手中的混沌钟,却予了天一门下的化神弟子,牵扯出藤圣之殁,其中莫非有一张大网,把我两方算入其中?” “这...” 陆压教主与余者众妖,皆不由斟酌起来。 “那依妖圣之意,此中又有何奥妙之处?”教主急忙问道。 “劫炁降,天机乱。这不免使老臣想起当初我族与巫族争锋之时的诡谲来。其中必定多有算计,虚虚实实,真真假假,便是老臣,也看之不透。”白泽抚须沉吟:“劫炁之毒,蒙蔽元神,依我之见,大劫怕已是开启。以藤圣之老辣,未免也遭了劫,以至于身死道销。教主,为今之计,一动不如一静,暂且按捺方是上策。” “那便是忍了?!” 有脾性暴烈的大妖不禁喝道:“如此岂非让宵小小觑了我万灵教?!” 教中大圣被杀,身死魂灭,不急于寻仇反倒要忍了,便是软弱表象,让人小觑。 “非是如此。”白泽妖圣道:“暗地里作好准备,打探消息,结连盟友,窥觑时机,待时而动!” 他道:“先则便要确定混沌钟的真假。教主,众位,混沌钟气机虽然作不得假,但未必不能分出一些置于蝼蚁之身,以为迷惑,勾人上当。将此人打探清楚,确定了混沌钟的存在,找准时机,不动则已,动如雷霆,一举定局。” “次之,便要作好与太一教门乃至上三教决裂的准备。教主前时回来,言道上三教或早结连一体,便不得不防。我教虽与昊阳教、西方佛门及至于巫族,都不甚和睦,甚至仇深似海,但大事要紧,当结连的,便要紧密结连。上三教势大,便是我等教门一同之敌。” “其三,当该是扫平旁门杂道,肃清拦路杂草之时了。那一概二三流的教门,能策反的策反,能吞并的吞并,能剿灭的剿灭,消除后顾之忧,加紧整合,壮大实力,以备定夺天数之时。” “此事还须与昊阳教、西方佛门以及巫族有个默契,须得与之商量妥当,瓜分清晰,同时动手。如此才会不留破绽。” 说到这里,白泽妖圣躬身一拜:“教主,结连此三教、商议瓜分,达成默契之事,便交给老臣去办。至多半月,便有定论。” 白泽妖圣一番话,说的清晰明了,乃是谋天数的大计。陆压教主不禁连连颔首:“好,此事便交给妖圣去办!” “老臣必不致令教主失望!” 在场众妖,皆神通广大,智慧超然之辈。白泽一番言语,已是超出报仇、夺宝的范畴。把劫数放在其中,从大局考虑,果然是妖族智囊,智慧之圣。 较之于定天数之劫、妖族的大计、天道至尊之位的重要性,为藤圣报仇,便则渺小许多。不是说藤圣的仇不足道哉,而是将之插入了大劫之中,作为了一个节点。 “如此,便请教主降下法旨。”白泽道:“老臣奉旨结连诸教,另使计蒙大圣拜谒天一真君。” ... 第一大千,真君端坐云床,面前一尊宝鼎,霞光瑞气,映照万方。 那宝鼎霞光颤动,瑞气沸腾,偶尔震动片刻,就有许多道妙显化异象。诸般先天之妙,于眼前一一呈现,寻常仙家,必定应接不暇。 真君时而打出一道印法,印在宝鼎之上,或涉时空之妙,或及五行阴阳。举手投足,便是大道展现。 眼看那宝鼎颤动愈急,真君脸上微笑愈深。 正此时,突然心有所感,抬头忘穿虚空,随之笑道:“大劫开启,天数将定,真个是令人期盼呐!” 就有纯阳子推门而入,跨过虚空,来到仙山,入的殿宇,拜道:“师父,有个自称计蒙的家伙要拜谒您!” 真君笑道:“你自领他进来,须得亦步亦趋。” “是,师父。” 纯阳子转身而去。 出了天一宫,来到天柱山脚,正有头角峥嵘,昂藏一尊威严大汉,正是计蒙妖圣四平八稳站在当头。 计蒙妖圣虽脾性稍显暴烈,但听了白泽妖圣一番话,心中思忖,也觉有理,便来拜谒真君,一概礼数,皆不疏漏。待出了宇宙胎膜,进入第一大千,也不狂躁,先报上名姓,使人上禀,自在山脚等候。 见童儿驾云下山,计蒙抱了抱拳:“真君可愿见我?” 纯阳子笑道:“师父有请,妖圣且虽我来。” 便则降下云头,一步一个脚印,往山上而走。 计蒙妖圣见状,不禁皱眉。这天柱山山高万万里,便则一步十里,缩地成寸,要到山顶天一宫,也不知多少时日。但看这童儿模样,也不知是真君吩咐还是刻意为难。心中不由得生起些怒气,但想起白泽言语,只好按捺,便随纯阳子亦步亦趋,往山上而走。 二十七章 魔君恼恨悔无端 破坏魔君破灭道人见的天柱子凶狠,三拳两脚把个藤圣打的死去活来,便则离去。心知若与那天柱子斗将起来,怕也难分胜负。自家已是金仙之尊,竟与一个真仙神通相仿,忒也有些不乐。 又回想此前,颇也有些蹊跷。那藤圣怎的突然动手? 念头一转,便把目光落在身旁躬身束手的玄牝魔女身上,道:“你且细细告知于我,到底是何事致令你与区区一化神蝼蚁为难?须得原原本本,从头到尾。” 魔女不敢怠慢。她却是知晓,此前之事头尾,大略这位师伯心里已经有些底子。虽然天机混沌,但许多事只要已经发生,并与相关人等照过面,再详加推算,以金仙能为,也一样能知道个清楚。 于是便把事情来由,从玄噬道人开始,一一说到最后,不敢隐瞒分毫。 魔君听完,心头明了,暗忖道:“我只看时光之中事情发展过程,忽略了细节。又因金仙之尊,小觑了引发此事的关键...如今看来,那藤圣突然动手,必定是因为那小小化神修士身上的宝贝...以藤圣之尊,竟如此猴急,那小小化神修士身上,到底身怀个什么宝贝呢?” 又转念想到:“我一刀斩破那处次元,虽是随手为之,然休说一个化神修士,便是天仙在里面,也要被我砍死,于是便不曾在意...喔,待我算上一算...” 又掐指盘算,眼睛不禁一亮:“竟未死?” 随即这魔君又连连掐算,片刻后哈哈大笑,一袖子收了玄牝魔女,转身踏破虚空,下一舜竟是来到了姥上星系。 这姥上星系,便是天一道场三圣座下的天仙姥上子镇守的星系,其中一颗大星,其广大之处,不差于正阳星。魔君立在星空,遥望那姥上星,嘿嘿一笑,一把抓入虚空,待缩回手,手中正好拎着两尊人物,岂非正是那姥上子与正阳子? 两尊天仙,纵横域内,如今却跟小鸡似的被人提溜在手中,其中凄凉之处,实令人为之扼腕。 正阳子一身伤势颇重,气息虚弱,姥上子稍好,却也好不得太多。此前玄牝魔女伤了他二人,却离开之后,两人见正阳星已灭,就联袂来到姥上星,一边往三圣界传了消息,一边打算先养好伤势再说。 却哪里料到人在家中坐,祸重天上来? 姥上子颤颤道:“不知前辈何意?” 魔君笑道:“闭嘴。” 便自目光在正阳子身上扫过,神色一动,弹指间从正阳子识海中震出一点混沌光来! 魔君把两人撇在一边,只细细品味那点混沌光,越是品味,心中便愈是震惊,脸上则笑容是怎的都遮掩不住。杀气腾腾中,笑容满面,让人不禁心惊胆战! “好好好,原来是这等宝物,有混沌先天之大妙,哈哈哈哈...”魔君狂笑,声震宇内,方圆数以光年之内,星系崩塌,星球皆化了齑粉,随后一口吞下混沌光,大叫连连:“大道眷顾,贫道是机缘来了,先天宝物啊,先天宝物,哈哈哈...” 便拂袖一挥,把姥上子两人灰飞了去。魔君一边笑,一边已踏破空间,入了虚空当中。 魔君虽是高兴,但道心坚固,动摇片刻便即稳住,一边走一边催动元神体味那点混沌光,一边心中暗忖:“此光混混沌沌,玄之又玄,分明有大道先天之神妙。只恨一点灵光,不是本体,殊为可惜。若得本体,稍稍炼化,体悟些先天大道,休说太乙道果,便是大罗永恒境界,也非妄想。” 又转念思索:“难怪先引的玄牝师侄动心,又引的藤圣出手。端端一宗大宝,休说他二人,便是贫道,也恨不能立刻纳入囊中。只恨不能早知,否则先与藤圣联手,斗败了天柱子,再反手诛了藤圣,那宝贝岂非就要落到我的手中?” 想到这里,破坏魔君心如刀割。 “哎呀呀,可恨,可恨!!” “那蝼蚁有此机缘,其人有些不同寻常之处,天机掩盖之下,如今又算不到他去向,虽知他未死,却也不知落到了哪片星域。况且还有变数...那天柱子当时似也不知这宗大宝,然诛杀藤圣之后,前后思索,必定会反应过来,难保不会回身插手。而且藤圣一死,万灵教那边必定会有动作。” “藤圣修为虽有金仙境界,然较之万灵教那四尊妖圣,却多又比如,不被本尊放在眼中。但毕竟也是万灵教的第五尊金仙,就这么死了,若是放在我元始魔教,也势必不会善罢甘休。早晚会察知详情,得知宝物消息,也未必不会动心。” “如此说来,我要夺宝,便就先且要寻到那蝼蚁,还要防备天一真君门下弟子与万灵教的老妖怪,嘿嘿,真个是有些味道哇!” 破坏魔君心里想了一个通透,只觉刺激同时,又有些棘手。 此间事,若早知,暗暗便就一人办了,不使人知晓,神不知鬼不觉。可如今既已牵连到天一真君门下弟子与万灵教的大妖,便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了。 便是魔君这般人物,心中也难以决断。想要向教中同门求援,又贪心于宝物,不想被人所知。但转念一想,此事既牵扯到两方大势力,只要有所动静,本教一定能察觉到,便也掩盖不住,除非在事发之前率先找到那蝼蚁,夺了宝物,但怕是不易。 魔君细细斟酌良久,又不甘心的再推算数次,仍算不到那蝼蚁下落,便则就有了决断。 于是转身,往魔域元魔天而去。 魔君神通广大,即便隔着千百亿光年,以金仙之能,也只旦夕之间。 待魔君回到元魔天,也不知会余者众人,只身直奔元魔天顶魔祖宫,与那守门的童儿道:“烦劳童儿上禀师尊,弟子有要事禀报!” 童儿不敢怠慢,连忙入了宫中,片刻后出来,道:“魔祖让魔君进去。” 魔君整理一番衣冠,这才推门而入。 仙道大能,休说魔祖这等人物,便是寻常一个天仙,也是遗世独立的存在。如魔祖这般大能,身在何处,何处便是魔域,几乎是独立于宇宙之外的一方世界了。 所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仙不因山而成仙,山却因仙而为仙山。大能所在,诸般奥妙,自然显化,影响世界,造化乾坤。 这宫中,便是一处浩瀚魔域。 当中端坐魔祖,高高在上,威霸无双,悍然震世。 “弟子破灭,拜见师尊。”魔君一拜到底:“弟子有一事,事关重大,要向师尊禀报。” “说。”魔祖天音降下,飘飘渺渺,又潜藏一股子霸烈豪横。 二十八章 顺我者昌逆者亡 “师尊请看此物。” 魔君眉心飞出一点混沌光,先捧在手心,再躬身一拜,奉上前去,眼中毕竟闪过一抹不舍。 明知这混沌光涉及先天一宗宝物,有大玄妙,魔君仍是来见魔祖,非是魔君不贪此宝,贪则贪矣,魔君却也有自己的考虑。 修炼到魔君这一步,上体天心,下应寰宇,对天地的变化,宇宙本源的波动,有敏锐感应。何况魔祖早言,大劫将至。 若说大劫,对那芸芸众生,凡俗中人,说来并不那般重要。那凡俗之辈,劳碌百年,便尘归尘土归土,宇宙的大变,于他们来说,太过遥远。然而对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物来说,却关乎切身。 魔祖有言:大劫之中,天地翻覆,只应在仙道神通中人之身,无人可逃,无路可逃。若不想万载修行一朝画饼,劫数之中便要谨慎在谨慎,小心再小心。 此前那藤圣,端端一尊金仙,宇宙中也是数的着的人物,便就如此殁了,使魔君心中不免生出些忐忑来。魔君虽自忖神通广大,藤圣在他也算不得太过棘手。但就这么被天柱子诛了,实也让人心中有些打鼓。 思来想去,推演极致也算不到那小小元一,元神穷搜天帝也不知下落,便则没有把握先一步夺得宝贝。若一意孤行,说不得一头撞入劫难之中,沦为藤圣一般下场也是不能。 自家修行这许多年,勾心斗角,说战战兢兢也不为过,如今有这般成就,实属不易。若同藤圣一般,不见大道就这么殁了,如何甘心? 毕竟是金仙大能,道行已属顶尖,劫炁弥漫之初,还难以蒙蔽其道心。天柱子神通法力能比及魔君,但毕竟还不是金仙,因此能被影响。 魔君既不愿呼朋唤友,召集教众,害怕最后便宜了欲望道人。又不愿太过消极。 于是干脆来见魔祖,把此事和盘托出。那混沌光所涉宝贝玄之又玄,想来便是魔祖,也不能视而不见。如此,便也是一桩功劳。就算最后真与那宝物无缘,但至少在魔祖这里,当能捞的些好处。 魔君奉上混沌光,一边便把此前之事,一一道出。 魔祖捏拿混沌光,眼中闪过一抹异色,便笑道:“喔,待吾细看。” 随即状作感应,然后面露动容之色:“好好好,不枉为师多年栽培,我徒破灭,你倒是给为师送来了一桩好消息!” 魔祖神色溢于言表,魔君自是看的分明,不禁心中一动,暗道自己对这混沌光所涉宝物,恐怕还低估了! 一时不禁有些后悔——连魔祖都真正动心,若能落在自己手中,那该多好? 然事已至此,魔君也不打算纠结了,便躬身一拜:“能为师尊作些小事,徒儿之幸也!” 魔祖大笑:“好,果然是本尊的好徒儿!” 便则对殿外道:“童儿何在,且将小满子唤来!” 破坏魔君见魔祖使人唤欲望道人,眼中不由闪过一抹阴霾之色。欲望、破坏,魔祖座下两尊金仙级数的魔君,以欲望魔君为首,正是那当初满大人是也。 许多年来,两人勾心斗角,关系自不融洽。 虽然知道此事既上禀魔祖,必定会为欲望道人所知,但听在耳中,终归让人不甚爽利。 但魔祖之意,作为弟子,破灭道人破坏魔君哪里敢表露分毫不满?只规规矩矩,垂首束手。 片刻之后,欲望魔君飘然而至。 “师尊。” 欲望魔君稽首一拜,并不着痕迹的看了破坏魔君一眼。破坏魔君回视,两人目光碰擦,虚空中闪过一溜子火花。 魔祖看在眼里,却不以为忤。便微微颔首,对破坏魔君道:“你且将事告知你师兄。” 破坏魔君虽心有不乐,但不敢敷衍,原原本本告知了欲望魔君。 欲望魔君一听,便表忠心道:“师尊,此事不若交给徒儿来办,必定为师尊夺来宝贝!” 破坏魔君也连忙道:“师尊,此事既为徒儿察知,还是交给徒儿来办的好。” 魔祖拂袖一笑:“不必争,不必争。你二人皆有事作。” 于是沉吟片刻,道:“若在平素,那宝物虽涉及事大,也不足道哉,本尊若欲取之,如探囊耳。然则如今,大劫已启,便则不是区区一件宝物之事。不过我辈修士,如履薄冰之中也要勇猛精进。大劫来便来,吾也不惧。你二人听好了。” “请师尊吩咐。” 魔祖道:“此番大劫,乃定天数之劫。胜负只在吾上三教与昊阳教等第一流的教门之中。为防万一,那二三流、下九流的教门便没了存在的必要。破灭,你便责于此事,一概二三流不入流的魔道教门,皆要一举扫平。臣服者纳其一丝真灵于此宝之中...” 说着话,便取出一卷图录,正是魔祖早年炼就的万魔图,如今唤作诸天神魔图。 这卷法宝乃是与太一教门万法万仙图、万灵教招妖幡、昊阳教封神榜、巫族盘古碑、佛门菩提树一般无二的宝物。有镇压气运之效,着重于控制教众之能。 一干教众,待到了一定层次,一般是证得天仙境界后,得传仙家法门之时,便要纳入一丝真灵。一旦有叛逆,便可通过这类宝物予以惩处,霎时间便教其飞灰湮灭。 魔祖轻抚诸天神魔图卷轴片刻,便把那图录抛来,落在破坏魔君怀里,道:“你携了弟子,扫平那一干魔道教门,臣服者纳真灵于其中,便于控制。” 然后转言:“至于不服者,该怎么做你心里有数。”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破坏魔君心中暗喜,恭恭敬敬收起诸天神魔图,斩钉截铁道。 魔祖大笑:“好,此言甚得吾意。” 便对欲望魔君道:“破灭责于扫平蝼蚁,你便要统领全局坐镇教门...至于那宝物之事,也由你来办。” “是,师尊。”欲望魔君连忙拜倒。 然后魔祖道:“一概魔道教门,以血海魔教最是嚣狂。吾不管你二人怎的去作,至多百载之内,这方宇宙魔道教门,只吾元始魔教矣。” 二十九章 神魔图录执在手 两位魔君拜了魔祖,一路出的殿来,在门外站定片刻,欲望魔君道:“师尊既将那事交予我来办,师弟,玄牝师侄有亲身经历,你稍后让她来见吾。” 破坏魔君面无表情:“师尊吩咐,自不敢怠慢。” 欲望魔君不以为忤,又道:“你此番率众而出,以吾之见,怕是要先拿血海魔教开刀罢?” 破坏魔君不作答。 欲望魔君笑道:“诸魔道教门,除开我元始魔教之外,便这血海魔教最是张狂。只须得将其扫灭,余者便不足为虑。不过血海魔教并非等闲,也有两尊金仙大能,师弟虽神通广大,也须得小心谨慎,免得阴沟里翻了船。” 破坏魔君嘿然道:“若我翻船,师兄心中该是高兴的罢?” 欲望魔君神色一收,摇头道:“若在平素,你与我斗来斗去,我也乐的消遣。然如今大劫之中,还要精诚合作才是。师弟,不要让师尊失望。” 说到这里,欲望魔君抬步便走,袅袅余音最后传来:“那宝物之事,为师尊所重,想必不是等闲。师尊转交予我来办,师弟还请不要太过介意。师尊已令你执掌诸天神魔图,此等殊荣,连吾也不曾有...” “至于那血海魔教,其镇教法门,除了血神经便是大阿修罗魔经,师弟若能将其扫平,以作资粮,修为必定更进一步,为兄在此先作恭贺...” 破坏魔君见欲望魔君远去,神色变幻一阵,随之叹息一声,把袖中玄牝魔女放出来:“你且去见欲望师兄罢。” 不等玄牝魔女回神,破坏魔君便已消失远去了。 不像太一教门,有个伏皇道人力压诸弟子,早早便接过太一道人掌教权柄,作了二任掌教。 元始魔教因欲望、破坏两大魔君之间的争斗,一直不曾决出掌教尊位。 对掌教尊位,魔祖座下欲望、破坏、魑魅魍魉六大魔君,皆有觊觎。不过如今,独欲望、破坏两大魔君证得金仙,余者便皆被压下。二人争持,不是为了掌握元始魔教权柄——作掌教,掌握一教,权柄重大,但仍不放在这等人物眼中。要作掌教,真正的目的,是看重掌教才能修行的根本法门! 元始魔教的根本法门,是魔祖所修的赤混太无元玄上终结道典! 其神通广大无边,妙理直指混元大道。 然则不为掌教,便不得修行。这才是二人争斗的根本原因所在。 元始魔教诸般神通妙法,数以亿万计。然从上至下,皆是由赤混太无元玄上终结道典演化而来。终结道典演洞玄一十二部直指大罗永恒的真经,这一十二部真经,便包含了洞玄欲望魔经、洞玄大阿修罗魔经等诸魔君所修的法门。诸魔君若要再进一步,得望混元,便只有一条路可走——修赤混太无元玄上终结道典。 而魔祖历来不曾表明让谁接任掌教,任凭诸魔君争斗,也令诸魔君各自无可奈何。 此乃是魔教传统,物竞天择。 “哎...伏皇道人真个是令人羡慕哇...” 魔君心里感叹。 那伏皇道人能顺利接任掌教,修行太一教门根本道典,无不令余者教门弟子艳羡万分。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呀! “今次师尊令我执掌诸天神魔图,分明是将教门刑罚之事托负,也不枉我将那先天宝物的消息禀告。嘿,欲望这混蛋,说什么精诚合作,分明是愈发忌惮于我。只要此番劫数之中,我多立功劳,师尊看在眼里,待劫数过后,终结道典便是我的了!” 破坏魔君心中浮想联翩之余,却不耽搁,自回了破坏魔宫,便使人召来魑魔君、魍魔君二人。 魑魔君凯因,魍魔君马库斯,其本名大略已少有人知。 当初元始魔教初立之时,设两大魔宫,四座魔殿,分数如今六大魔君。但在司职上,魑魔殿、魍魔殿,受破坏魔宫辖制。魅魔殿、魉魔殿则受欲望魔宫辖制。 名义上,魑魔君和魍魔君是破坏魔君的下属,地位稍有不如。 不过六人毕竟皆是魔尊亲传,是师兄弟,于是在地位区分这方面就显得不那么明显了。 原来这六人,虽则明面上互有从属,但即便是魑魔君和魍魔君,也与破坏魔君勾心斗角。只不过如今破坏魔君成了金仙,修为超出一个境界,这二人便只能偃旗息鼓了。 魑魅魍魉四尊魔君,如今都在元魔天静修,魑魔君和魍魔君得了破坏魔君召唤,当下不敢怠慢,连忙来破坏魔宫见他。 先道了声师兄,便自落座。 破坏魔君便将魔祖吩咐之事道来:“两位师弟乃是我左膀右臂,此番师尊令我一举扫灭诸末流魔道教门,便须得两位师弟鼎力相助。” 这两尊魔君一听,心里各有所思,却就有魍魔君粗声粗气道:“敢问师兄,莫非要开启大劫了?” 破坏魔君道:“非是要开启,则已是开启。” 然后转言:“此乃师尊吩咐,莫非两位师弟还有推脱不成?” 说着话,眼中便显凌厉杀机。 “不敢。”魑魔君闷声闷气道:“师尊吩咐,我等自当赴汤蹈火。却不知师兄有甚么计较?毕竟宇宙之中,魔道教门也不在少数,先从何处下手,须得有个计划。” “血海魔教张狂已久,不尊我元始魔教,自是先拿他开刀!”破坏魔君毫不犹豫。 “这...”魍魔君不禁犹疑:“我闻血海魔教也有两尊金仙级数的人物,师兄自不怕他们,可我二人怕是有所不及呀。不若步步为营,先扫灭了下九流的小教,再来区处血海魔教?” “怎的修行日久,还如此愚蠢?”破坏魔君斥道:“师尊只予百载,宜速宜急。便正要拿血海魔教开刀,只需得驯服了血海魔教,一干余者教门,安敢反抗?一战而竞全功,才是正理。我元始魔教乃是上三教,魔道第一圣地,怎的到你口中,便是畏畏缩缩?” 两人一听,脸色皆不好看。 破坏魔君不待这二人反驳,便呵斥道:“此战谁也不得畏缩不前,若要敢与我阳奉阴违,嘿嘿!” 一卷图录,便已握在掌中。 三十章 太一教门随势动 说来因破坏魔君修为愈高,这二人已少与之正面碰撞,但不代表便心悦臣服。平素里使些绊子,言语间沾点便宜,大略已成习惯。 不过魔君持有魔祖法旨,又有诸天神魔图在手,加之魔君修为高深,力压魑魔君、魍魔君二人,一番训斥过后,不甘不愿也要偃旗息鼓。 破坏魔君道:“吾持诸天神魔图,敢不尊令者,皆杀之!” 于是便传令,立刻唤来破坏魔宫座下诸弟子。破坏魔君弟子众多,一脉相承之下,多凶横之辈,修阿修罗杀戮之法,最是嗜杀善战。唯其大弟子天魔道人,却修的是虚空天魔妙法。 虚空天魔妙法乃虚实之法,修成天魔真身,气息隐晦,虚实转换,变化多端,时空维度是家常便饭。最擅无声无息之中,侵人神魂,诱人入魔。 虽杀斗稍次,但却更令人忌惮。 破坏魔君便与天魔道人道:“你自引座下天仙级数以上,修的虚空天魔妙法的弟子,为吾打探血海魔教消息,若有所得,立刻来报!” 天魔道人不敢怠慢,躬身一拜:“得令。”便自离去。 破坏魔君又对魑魔君、魍魔君两人道:“劳烦两位师弟速速召集座下天仙以上弟子,来破坏魔宫汇合。皆备齐了阵法、法宝、丹药、符箓,不得怠慢!” “师兄放心便是。”两人各自打出一道魔光,便自坐定不提。 破坏魔君微微颔首,又对座下余者弟子道:“立刻召集弟子,做好准备。” 不片刻功夫,破坏魔宫外,便已是群魔汇聚。 以所属不同,分作三部。皆是天仙级数及以上拿得出手的人物。中间一部人数最多,杀气最盛,正是破坏魔宫直属弟子。其中有真仙十余尊,天仙以万计。 左侧一部是魑魔殿弟子,战意最盛,有真仙三五尊,天仙四五千。 右侧一部是魍魔殿弟子,恶炁最盛,有真仙三五尊,天仙四五千。 合在一处,便有真仙二十尊上下,天仙两万出头。 又各隐隐结成阵势,如三团煞云,滚滚冲霄。 破坏魔君立在当头,见此满意的一笑,便与魑魔君、魍魔君示意一下,抬手抛出诸天神魔图。宝图展开,作一方世界,把众魔裹了,合了三尊魔君,一遁便已不见。 欲望魔君站在欲望魔宫外,遥望如此浩大声势,不禁微微一叹,与左右道:“速速遣人前往大熊座及周边几座超星系团,暗查元一道人下落。若寻到,不与他废话,连人一道拿回来。” “魅魔师妹,此事你来负责。” 魅魔君阿莫拉轻轻一笑:“是,师兄。”便则离去。 欲望魔君又对身旁另一尊魔君,魉魔君德库拉,道:“你便与我坐镇教门,窥察四方。” 便带着魉魔君一路来到元魔天顶处,魔祖宫后的一方虚空。 两人入了其中,就见都天神煞浩浩荡荡,隐隐照见十二面顶天立地的旗幡,其中有十二尊魔神咆哮。正是那十二都天神煞大阵! 这方大阵,乃是魔祖立下,护持整个魔域的中枢所在。在此处,可通过催动阵法,对魔域所在任何星域,随意攻伐。 如今教中群魔几近去了一半,又是劫数开启,便须得有人坐镇都天神煞大阵,随时窥察四方动静,防备意外发生。 虽说魔祖便在元魔天,但若须得魔祖亲自操持,那要他等弟子,又有何用? ... 太一教门,太元界。 宏大钟声响了九响,震动大千,诸峰教门弟子自静修中醒来。 皆自望天长叹:“劫至矣!” 然后陆陆续续,三五结伴,驾云奔太一宫方向而走。 伏皇仙尊正与一干师弟师妹叙话。 “天不生师尊,万古如长夜,正是师尊,才有仙道如今盛况。”仙尊与诸峰掌峰师弟、一干护法长老道:“我教乃是仙道第一教门,师尊乃是寰宇仙道开辟之人,至尊至高天道尊位,非师尊而不可得。此番定天数之劫,我教便在风口浪尖。” 众仙皆神凝炁肃。 仙尊道:“因道统、气运之故,天数只在上三教及昊阳教等第一流的教门之中。如今宇宙,教门林立,各行其是,多有不尊我第一教门者,实乃大逆不道。便则要在定天数之前,将这一干教门收归道统之下。不过我太一教门毕竟仙道之首,不能太过肆意妄为,须得先礼后兵。众位师弟曾游历寰宇,与诸多教门各有交情,那便先前往劝说。如不从,再以力服之!” 仙尊待一干师弟师妹回味片刻,才道:“此事只需两人打头,一路说将过去,余者听候本尊调遣。哪两位师弟、师妹愿去?” 众仙斟酌片刻,便自有七八人皆应承此事。 仙尊微微一笑,道:“劝说之事,非是言语而定。须得软硬兼施。由是必去一尊金仙。” 便把目光落在星辰峰掌峰钟山姒身上。 钟山姒乃是仙尊胞姐,当初太一道人在终南山立教开山之时,其与太阴峰钟山娲、伏皇仙尊,姐弟三人一道入了太一道人门下,后修诸天星斗妙法,掌星辰峰权柄。 钟山姒根性深厚,在教门诸弟子之中,也异常低调,勤修苦练只在太阴峰掌峰钟山娲之下。由是已证道金仙,乃是太一教门之中,四尊金仙之一。如今号为:少元仙尊。 少元,乃是区别于太元的尊号。太元圣母在盘古力宇乃众星之母,诸天之源。钟山姒修诸天星辰妙法,是此方宇宙星辰道妙第一人,便与太元尊号有了因果。然不敢僭越,于是去太而取少,号少元仙尊。 “仙尊可愿一行?” 伏皇仙尊征求道。 少元仙尊微微一笑,却道:“怎不教二妹去?”却是看着太阴峰掌峰钟山娲。 钟山娲乃太一教门继伏皇仙尊之后,第一个证得金仙的人物。其所修太阴真经,早至阴阳相生的造化妙境。若说道行之深,怕是不差于伏皇仙尊分毫。 便得尊位,号曰:寰羲仙尊。 伏皇仙尊看寰羲仙尊神色清冷,动也不动,连一个字都不说,深知这位二姐的性子,不禁苦笑:“寰羲仙尊历来清冷,不理俗务,还是少元仙尊去罢。” 钟山氏一门姐弟三人,皆证金仙,这等盛况,盖无与伦比。 偌大一个太一教门,如今金仙只得四尊,其中三尊都是钟山氏,其气运之盛,根性之深,可见一斑。 三十一章 盘古域巫族祖地 少元仙尊面如温玉,鬓如柔云,口如丹朱,身披道袍星辰闪烁,眉心一点金光明灭,轻轻一笑,便展露出无与伦比的绝色。 闻言略嗔道:“二妹实在太过清冷,许多年不曾出去看看,平素走动也愈少...”说着话,少元仙尊去看寰羲仙尊,见她仍那副模样,不禁为之气结,恼道:“罢了罢了,我去便我去。” 于是长身而起,道:“哪位师弟、师妹愿与我同去?” “我去罢。”大宝峰掌峰大宝真人闻言站起身来:“少元师姐,我与你同去。” 少元仙尊微微一笑,伸出手把大宝真人拉到身旁,笑道:“行,你我姐妹,正好同去。” 便对伏皇仙尊道:“掌教,我与大宝师妹这便去了。” 伏皇仙尊笑道:“且行且谨慎。” 两位女仙便则转身而走。 见两人离去,伏皇仙尊又道:“少元仙尊与大宝真人此去,乃先礼后兵之礼。哪位师弟、师妹愿作这恶人,为先礼后兵之兵?” 无量玄女笑道:“掌教,此事便交予我罢。” 无限转世为无量,号玄女,也称仙尊。盖因其根脚之故,早早便已是金仙。又因炼化其前世所留神魂躯壳,修为之高深,还要在伏皇仙尊之上。 玄女说着起身,微微稽首:“便则我一人,怕是不够。” 伏皇仙尊道:“自是不够。那不服者,须得以力压之,少不得动手。此事我早有计较。” 便谓左右道:“朱雀峰、白虎峰、玄武峰、青龙峰四峰,天仙修为以上的弟子皆去。” 又道:“烦劳白虎、玄武、青龙三位师弟与朱雀师妹随玄女师妹同走一遭。” 白虎真人哈哈一笑,眉宇间锋芒毕露。青龙真人周身青炁缭绕,微微颔首。玄武真人站起身来:“走走走。” 朱雀真人雀跃,抚掌笑道:“正要作那恶人...真刀真枪的斗一阵那才爽利。” 正是手痒难耐,作恶人,与朱雀真人脾性最合。 伏皇仙尊见状不禁嘱咐道:“朱雀师妹,此去但为折服教门纳入道统,你须得不能太过放肆。” 又道:“你四峰合四象,便则组四象大阵,能不单打独斗便不单打独斗。” 又对玄女道:“还请师妹看住朱雀师妹。” 玄女笑将起来:“掌教放心,朱雀师姐自有分寸。” 朱雀真人道:“我虽脾性暴烈,却也不是不晓事的人,掌教未免小看了我。” 轻哼一声,便则率先走了出去。 待前后两拨皆去,伏皇仙尊才对余下众仙道:“诸师弟师妹便则各回道场,且须得不能闭关,静侯贫道调遣。” 众仙应是,一一散去。 伏皇仙尊最后将寰羲仙尊叫住,殿中余下他姐弟二人,伏皇仙尊道:“二姐,这里还有一事,须得劳烦二姐走一遭。” 寰羲仙尊目如月光,只看伏皇仙尊,也不说话。 伏皇仙尊知她脾性,道:“请二姐先往巫族祖地一行,然后去本源秘境拜谒圣母与师尊。” 寰羲仙尊眉头轻撇,声音清亮如薄暮:“为何巫族一行?” 伏皇仙尊道:“圣母早前带话,言师尊道巫族与师尊大有渊源,着我在紧要之时先与巫族通个气儿。”说着话,便取出一块符印,将之递给寰羲仙尊:“师尊所言渊源,便在这符印之中,二姐可一观之。” 寰羲仙尊玉手拿过符印,神念一动,便把符印之中一道讯息纳入识海,回味片刻,清冷脸上不禁闪过一抹讶然之色:“竟是如此?” 伏皇仙尊哈哈一笑:“原来二姐也有惊讶之时?” 便叹道:“其中隐秘,二姐心知便可。此去巫族,将此符印交予后天大巫,任凭大巫自行区处。” “勿须说服之?”寰羲仙尊不禁问道。 伏皇仙尊摇头:“不必如此。若能归附,实也欣喜,若不能,也无关大局。不过是师尊给那巫族一个机会,只看他能否把握耳。” 寰羲仙尊轻轻颔首,随即袅袅转身,便已离去。 ... 如今巫族,乃是与昊阳教、万灵教、西方佛门、阐教并列的第一流势力。只在太一教门等上三教之下。其所据星域,号为:盘古域。 巫族盘古域的格局与其余仙道教门所据星域大有不同——乃是一方浩瀚浮陆,悬在星空当中。 当初巫族占据这片星域,竟至将所有的星球都集合起来,重新熔炼,成了一方浮陆。随着其地盘的扩大,每占据一处,便将其星球皆搬回来,全数熔炼,使得这方浮陆逐年扩大,变得无比浩瀚。 盘古域作浮陆,缘故也简单——盖因巫族真身广大。 巫族原来人数不多,转世而来不过数百,但皆大劫遗留的精英。自其觉醒血脉之后,便占据星域,重造盘古神殿,祖巫血池,由是后来的巫族,皆是盘古神殿中的祖巫血池孕育而出。甫一出世,便有堪比返虚地仙级数的能耐。 说起巫族,其血脉高贵,源自盘古。在盘古力宇巫族鼎盛之时,有祖巫精炼血池,其中孕育的巫族,甫一出世最少都是天仙。只可惜如今巫族没有堪比混元金仙的祖巫精炼血池,于是孕育出来的新生巫族,跌落天人,只有地仙级数。 但即便如此,也足够令人震撼。 寻常仙道修士,有那根性者,要自凡人修成地仙,少说数千年。而巫族一出生就有地仙境界,此种差距,不可以道理计。 好在巫族人丁不旺,每年孕育的巫族,不过两掌之数。二三十万年下来,摒除根性不够而至于不能破入天人天仙,寿元终结而死的,如今巫族,大略还有十万人。 巫族血脉虽高贵,但于此方宇宙之中衰落了许多。毕竟没有祖巫嫡传了。也自有许多根性不够,真灵浅薄的,出世是地仙,到死还是地仙。 三十万年,只十万之众。 但这十万人,绝大多数都是天仙以上的巫。 且巫族善战,十万天仙及以上的巫,战将起来,没几个教门能抵挡得主。 回头来,再说盘古域。盘古域熔炼成浮陆,便是因为巫族真身广大。一出生的巫族,百年便可成年,真身就有万丈高大。较之于万丈真身,星球这种体系,便十分狭隘。 比方说早前的世界树界域的地球,其最高峰也不到三千丈。每一尊巫族,至少便是三座地球最高峰那样高大,区区一颗地球,稍稍活动都不能。 所以巫族便自造世界,把许多星球熔炼,作一方浮陆,便于活动。把恒星熔炼合一,作一颗大日,轮转不休。 当然,熔炼星球造浮陆,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这方宇宙的表象形式,决定了星系状态才是最合理的状态。因此,将数以百亿光年的星空,穷搜星球,作一方浮陆,便须使这方浮陆的运转,符合宇宙法则的规律。因此,巫族费心甚多。 三十二章 八金仙巫族强横 因为血脉之故,巫族的人口,皆自行孕育。不像仙道教门,搜罗弟子,传授法门。巫族的势力有很大的局限性。他们占据盘古域,其中的生灵,实际上对巫族来说,都是作服务来用。 气血丰沛、体型庞大的,专门饲养,用作血食。体型小,没有血食价值的,就是奴仆,使他们饲养体型庞大的血食,或者种植灵植、灵药之类的。 除非有特别天赋的,或收服,或作为坐骑,或作为一种编外形式的炮灰,就好比仙道教门的护法这一体系。 因此,巫族的势力形式,是与其他教门截然不同的。 仙道教门看还算重凡俗生灵,因为修士多自凡俗而出。但巫族却不会看那些蝼蚁哪怕一眼,因为巫族的力量,来自于他们本身的血脉。 没有巫族血脉的,都不足道哉。 且巫族自傲于盘古血脉,不屑于涉及其他体系,便是仙道法门,巫族或许会借鉴,用以强化或者加深巫族本身的修行法门,却不会专门建立一个修行仙道法门的编外体系。 盘古力宇的巫族会在巫妖量劫之后迅速衰落,实际上与他们本身的血脉局限,有很大的关系。 当然,这里便不多提。 盘古域浩瀚广大,乃是数以百亿光年星空的所有星球熔炼而来。这一方悬在星空运转的浮陆,有近百万光年。可以说是穷搜星球,没放过一个。 别看百亿光年的星空如此广袤,但所有的星球熔炼起来,能有百万光年方圆,已属不易。说实话,这还有其他星域的贡献——巫族的汉子们,每每出行,时不时都会带些星球回来,大略现在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了。 只要不是做得太过分,其他教门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巫族这些家伙,脾气实在不太好,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没有道理可讲。 盘古殿便在盘古域中心区域的周山上。 巫族秉持盘古血脉,大略是如今转世而来的势力当中,最怀念盘古力宇的势力。他们这方浮陆号曰盘古域,中间的大山就叫周山。 盘古力宇开天辟地之后,盘古舍弃肉身,脊梁化作天柱,便称周山。 后来周山折断,才叫不周山。 这座周山自然不能与盘古力宇的周山相提并论,连一根毫毛都比不上,但毕竟是一种怀念。是源自巫族血脉之中的固执。 盘古殿座落在周山的半山腰上,粗犷,厚重,是它的特色。 其中散发出一股顶天立地的道理,仿佛撑开了整个这片星域。 寰羲仙尊轻摇莲步,走出虚空。立在盘古域上方,放眼望去,只觉一股子蛮荒古老的气息油然而生。那飞禽走兽,花草树木,给人的第一感官,便是一个大字。 树木高大,便是一株杂草,都是数十丈的体量。 然后一个蛮字,也跃然眼前。各色物种,种种杀斗,无不体现出了淋漓尽致的自然竞争。 稀稀落落一些村落,环绕着周山,散落四面。一些高大的巨人,万丈、数万丈,万里、数万里,或是打猎,或是摔跤打斗,豪烈粗犷,显露出一种绝对的原始气息。 寰羲仙尊清丽的眼中不禁闪过一抹好奇之色,这等景致,实在是从没见过的。 便隔着飘渺厚重的云,望一处村落,要降下云头。 却恍然间有一道通红的煞气,从面前闪过,寰羲仙尊微微一怔,便听七八声暴喝自周山及周山周边附近的村落中响起。 暴喝远超雷霆,滚滚而来,随之气血冲霄而起,数以光年计,将盘古域中央上空的浩瀚云层撕成粉碎! 空荡荡一个大洞显露出来,就有七八尊千万里高大的巨人,从大地一跃而起。 这些巨人蛮横霸烈,各个气息蛮荒凶横,刹那之间便冲上数光年的云端,把寰羲仙尊团团围住。 在这八尊莽汉中间,寰羲仙尊犹如一粒尘埃,是如此之不起眼。 但在这八尊巫的眼中,这一点尘埃,是如此的耀眼。 “你这小娘们,是哪里来的仙人?” 正面一尊巫,天生三头六臂,光着上半身,只腰间一块兽皮遮蔽羞耻之处,浑身上下筋肉虬结,如青铜一般,给人一种不朽不灭的味道。 他正面的头颅低垂下来,颌间的虬髯如同铁树钢枝,目光灼灼望着寰羲仙尊,大口张开,突突突的喷出几句话来。 “刑晷大哥,我看这小娘子虽然一丁点,但长的不错,不如你娶回家暖床罢!” “哈哈哈...有道理,有道理!” “这可是金仙,娶回家不丢面子!” 周遭七尊巫竟调笑起来。 “滚你吗的蛋!”当面的刑晷笑骂道:“去你乃乃的,老子婆娘一大堆,这小娘子一丁点,娶回家干嘛?!” “这些仙人都有法身,不比你小。” “滚远些。”刑晷骂了一声,这才对寰羲仙尊道:“你这仙人,且不要介意。我们兄弟历来粗俗惯了,言语无忌。” 巫族虽然看似粗莽,但并不缺心眼。 若是换个人来,怕是说不得就要暴起,不论斗不斗的过,也要先斗过再说。比如朱雀真人。 但寰羲仙尊清冷无比,什么外物都无法动摇她的心绪,在她看来,粗俗也好,优雅也罢,都是表象,根本不值得动念。 她自打量这八尊堪比金仙的巫,对他们粗俗的言语仿若不闻,却心里在想,这巫族果然势大! 太一教门号称仙道第一圣地,但弟子辈儿的金仙也才只四尊而已。而这巫族,至少就有眼前这八尊,超出一倍,其强横之处,由此可见一斑。 便清冷道:“贫道太一教门太一至尊座下弟子,号寰羲。此来乃是奉了掌教伏皇仙尊之命,拜谒巫族后天大巫。” “原来是太一教门的高徒。” 刑晷一听,不禁再细细看了寰羲仙尊一眼,这才道:“莫怪我兄弟几人动静太大,实在如今波诡云谲,不得不小心谨慎。” 便对其余几尊巫道:“一个个大惊小怪的,赶紧滚蛋。” 余者七巫一哄而散,有人一边走一边叫:“狗曰的刑晷,见着小娘们就忘了兄弟!” 刑晷朝几人吐了口唾沫,转过来浑然也不在意,毕竟脸大皮厚,道:“道友既然奉命来拜谒大巫,那便随我来罢。” 三十四章 巫族巫师太乙仙 寰羲仙尊自无不可,便随刑晷一道,按落云头,正好落在盘古殿外的巨石台上。 这巨石台广大无边,至少有百亿里方圆,以刑晷千万里高大的真身落在当中,也不甚显眼。刑晷落地便叫嚷起来:“大巫,大巫,有个太一教门的小娘子来访!” 刑晷叫完,掉过头来,正要笑,就见那盘古殿中伸出一只大手,一巴掌就把刑晷打成了一张饼,然后指头一弹,刑晷饼就飘飘然落下山去了。 巨大的盘古殿中这才传出后天大巫的声音:“且入内来罢。” 寰羲仙尊打了个稽首,这便驾云入了盘古殿中。 盘古殿中并非虚空,而是实实在在一座殿宇,内里也是粗犷厚重。入门便见一尊石像,至少有百亿里高大。这尊石像雄壮魁梧,身姿挺拔,但面目模糊,只隐隐有稀薄一股子超然于一切一切之外的味道,仿佛没有什么能阻挡的了他。 在这尊石像周围,还有十二尊体态稍小,形态各异的石像。皆奇妙无比,各自散发出或是凶暴,或是威严,或是慈悲,或是冷肃,等等气机,来回交织,拱卫着中间的石像。 “这便是元始天王盘古真人,还有十二祖巫像么?” 寰羲仙尊对那石像躬身一拜,清淡问道。 “正是。” 石像下,一尊身材平凡,不过丈高的粗犷汉子缓步走了过来。 正是后天大巫。 “大巫有礼,贫道寰羲,太一至尊座下太阴峰掌峰真人。” 寰羲仙尊拜了拜,便翻掌取出来时伏皇仙尊交给她的符印,双手一捧,便飞入了后天大巫的手中,道:“奉掌教之命,将这枚符印交予大巫。” 后天大巫接过符印,只感应符印当中,一道熟悉无比的气息,心中不禁有些激动,正待说话,就听寰羲仙尊道:“若大巫无事,贫道便告辞了。” 后天大巫微微一怔,斟酌着要说什么,寰羲仙尊就已转身而走。 大巫神色动了动,终归没有叫住仙尊,只暗暗一叹,看了看掌中符印,又紧了紧,来回走了几步,这才叫道:“你们这些混蛋,快来见我!” 而此时,寰羲仙尊已然离开盘古域,往玄牝界去了。 大巫召唤,片刻之后,就有九尊巫族来到盘古殿。 其中八尊正是之前刑晷等八人,最后一人,体型干瘦的汉子,其面孔朴实平淡,然眼中慧光闪闪。细细一看,有太乙金仙的修为境界,实在是惊人! 不料想这巫族之中,除了后天大巫,竟还有一尊太乙金仙的巫! “烛陌,刑晷...都坐罢。” 后天大巫见一众巫族中坚皆至,便打了个招呼,就地坐了下来。 那九尊巫族原是真身,见状各自摇身一晃,也作丈高模样,于后天大巫面前半绕而坐。瘦长的汉子烛陌,便在八尊巫族中央。 “大哥,那太一教门的女仙此来,莫非有甚大事?” 烛陌率先开口,声音平和,不见激烈。 “然。” 后天大巫微微点了点头,他摊开手掌,把掌心符印显露出来:“便是此物。” 然后一推,符印就落在烛陌怀中,烛陌拿起一看,淡然神色终于动容,道:“莫非...” 后天大巫道:“其中自有讯息,你看看再说。” 烛陌颔首,这才感应,神色便随之变幻,良久,叹了口气:“原来竟是如此。” 他把符印又递给身旁的刑晷:“都看看罢。” 随后才对后天大巫道:“大哥,你认为太一道人有何深意?” 后天大巫,微闭着眼,缓缓开口道:“他只道出渊源,其余却一字不提,这是要让我巫族自行抉择啊。烛陌,你是我族智者,巫师,你说我该怎么办?” 巫族有智者,曰巫师。意为巫的师,有指引、指点的意思。 最早的巫师,便是十二祖巫之一的烛九阴。烛九阴先天便通晓时光之妙,知道过去未来,又少暴躁,多智慧,由是为其余十一祖巫所重,作巫师。 烛陌便是觉醒了祖巫烛九阴一丝血脉的巫族,深通时光玄妙,有大智慧,由是便按传统,作了巫师。 虽然此方宇宙的巫族,再没有十二祖巫嫡传,但十二祖巫的后代之中,血脉互杂,有几率觉醒非本系血脉。烛陌便是如此。 作为巫族的巫师,烛陌虽然修为高深,但并不掌理巫族权柄,却也是大巫的臂助,必不可少的一员。 “太一道人虽不说,但无非两个意思。” 烛陌道:“是与太一道人一条心,于大劫之中鼎力相助,还是不予理会自行其是与之为敌。” “自行其是便是与之为敌,与之为敌便是自行其是。”后天大巫斟酌道:“太一道人开辟仙道,要作此方宇宙的鸿钧,我巫族要么襄助于他,出人出力,要么便自行其是。而自行其是必定与其为敌——大劫之中,无人可逃。” “然也...” 此时,刑晷等人,业已传递着将符印看了个通透。 闻听大巫与巫师之言,刑晷不禁叫道:“太一道人既是盘古嫡传,那便是我巫族的兄弟。何况他作为此方世界仙道的开辟者,天道尊位于他,本就机会最大。何况太一道人修为高深,大巫不是说他将证大罗,远迈余者么?他又占气数,法力又强,还有什么好考虑的?若盘古嫡传能得天道尊位,我巫族好处,岂非就在眼前!” 其余七尊巫族也连连颔首,叫道:“大巫,巫师,刑晷说的对。这对我巫族来说是个绝佳的机会!若当初我族十二老祖有这样的机会,巫族又怎会衰落?” 听道几人叫嚷,烛陌巫师不禁笑了起来:“大巫,看来你不必犹豫了。” 后天大巫叹了口气:“巫师也是这般看法?” 烛陌道:“刑晷他们话糙理不糙,说的正是道理。我巫族与太一道人有先天因果,若再鼎力相助,太一道人证的天道之后,说不得将予我巫族一尊圣位...” 后天大巫眼中精光一闪,也不由为之动心。 天道尊位至高无上,谁不觊觎?但后天大巫却知道,这与巫族无关。因为天道尊位决定于仙道体系。巫族既不是开辟仙道体系的先行者,也不是仙道体系发扬者,天道气数与他们无关。既如此,只能退而求其次! 若能得一尊圣位,至少也能保的巫族不衰落! 作为巫族如今的执掌者,圣位非他莫属! 三十四章 天柱子证得金仙(昨天章节该是三十三,又搞错了) “只是可怜了我巫族儿郎,大劫之中,不知多少要重归盘古...” 这是唯一的付出。 甚至后天大巫都不能肯定,自己作为巫族第一强者,在这定天数的大劫之中,能否笑道最后。也许在半途上,便要被劫波所灭。 但不能否认,倒向太一道人,无论是对各人还是对巫族而言,都是最好选择。 第一,太一道人证道机会最大。第二,太一道人仙道最强,将证大罗。第三,巫族与太一道人有血脉因果,同出盘古。第四,巫族没有夺取天道尊位的气数。 只有助太一道人登上天道尊位,并在这个过程中付出了相应的代价,才有可能让巫族得到一尊圣位。除此之外,不论是昊阳教还是西方佛门,不论是阐教还是万灵教,若昊天至尊这等人得了天道尊位,就算巫族曾出力襄助,怕也没甚好处。 甚至转过身来,就灭了巫族。 比如万灵教。 “我巫族儿郎战天斗地,回归盘古吾所愿也!” 刑晷大叫一声:“大巫,自转世此方宇宙以来,老子都快憋出个鸟来了。打他酿的,杀他酿的!” 顿时,这一干巫族都叫嚷起来。 死非怕也,乃是回归盘古,巫所愿也。怕只怕窝窝囊囊,过的不爽利。 自巫妖量劫之后,巫族就逐渐畏缩了,但潜藏着血脉当中战天斗地的意志,却愈发的深刻和压抑。如今大劫已至,不战个痛快,杀个淋漓,哪里对得起一身盘古血脉?! “好!” 后天大巫粗犷大笑,笑容之中,战意澎湃,杀机凛然:“那便如此!我巫族鼎力相助,扫平一切魑魅魍魉,助太一道人登上天道尊位!” “巫师,”大巫郑重对烛陌道:“此事,须劳你去太元界走一遭。” “固所愿也。” 烛陌巫师狂笑,转身作歌洒然而去: “元始天王开天地,十二祖巫霸寰宇。 仙魔妖孽皆俯首,万族万灵不作声。 一朝鸿钧证天道,巫族掌地妖掌天。 圣人算计难自量,巫妖劫波名俱灭。 力宇灾劫破灭中,转世回首复又荣。 战天斗地莫可当,不负盘古不负巫。” “好!” 众巫齐声大叫,只觉心潮澎湃,恨不能提刀就杀,杀出个朗朗乾坤来! 后天大巫回望盘古像,狠狠一拜到底。 ... 第一大千。 计蒙妖圣跟在纯阳子身后,只觉心中躁动难耐,闷得慌。 不禁叫道:“那童儿,这山高万万里,如此一步步,何时才能走到山顶?不如驾云可好?” 又道:“若使真君久候,莫非罪过?” 纯阳子嘿嘿一笑,回头道:“你担心个甚,我都不怕呐。” 计蒙眼中几乎喷出火来——你自不怕,你是真君童儿。可我计蒙来此,却哪里怠慢得?先礼后兵,这礼数总要做足。 莫非让真君呵斥——竟使吾久等至此?! “你却勿须着急。”纯阳子心里窃笑,只觉好玩至极,道:“我家师父正在炼丹,忙着呢。慢慢走,正好合适。” 计蒙已是按捺不住。端端一尊妖圣,金仙绝顶的人物,竟陪着个童儿在这山上亦步亦趋走了许久,如何能心中高兴?却又不敢强迫,毕竟这里便是第一大千,就在真君眼皮子底下。 计蒙自忖虽强,却毕竟强不过真君,何况有白泽嘱咐,更是不好冒犯。 便正在此时,计蒙忽然顿住脚步,抬眼死死望向山巅,就见那山巅之上,一道不灭灵光熠熠如大日朝阳,冲天而起,随之一声长啸,震天动地! “哇!” 纯阳子哇的一声:“是大师兄!” 计蒙心里登时为之一沉。 难怪要缓步缓行,原来是天柱子要证金仙! 就此时,一朵彩云从山顶按落下来,正好落在面前。一尊面目朴实的初成金仙,生生就在眼前。正是天柱子是也。 天柱子此时,是意气风发。 早年修行,三十万载,听师父之言,一直压制修为。红尘历来十八载,待归来,乾坤鼎中走一遭,一出来便自然而然炼成不灭灵光,证得金仙尊位,从此寿元无尽,不朽不灭! 方今宇宙,天仙林立,真仙层出不穷,也只金仙,才是一等一的人物。他原虽有金仙神通,但毕竟不是金仙。压制许多年,早已按捺不住。如今终于证了不朽,一时心头宽敞,自是意气风发。 “大师兄!” 纯阳子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你证的金仙了?!” 天柱子呵呵一笑,使劲的揉了揉纯阳子的总角头,纯阳子鼻子一皱,连忙闪开:“我要告诉师父,你欺负我!” 天柱子笑道:“莫闹。” 然后对计蒙妖圣微微打了个稽首:“道友远来,不曾相迎,实乃罪过。” 计蒙妖圣沉住气,面无表情道:“无妨。” 道:“可知真君是否闲暇?” “请随我来。”天柱子微微颔首,伸手一引,两人驾了仙云,转瞬到山顶,入了天一宫。 真君正在当头盘膝而坐。 计蒙妖圣稽首一拜:“万灵教座下妖圣计蒙,见过天一真君。” 真君拂袖:“计蒙道友请坐。” 计蒙入了座,盘膝于蒲团之上,这才道:“此番奉我教主之命前来拜谒真君,却有一事相询。” “哦?”真君状作不知,笑道:“陆压道友有甚事,竟要使计蒙道友亲来相询?” 计蒙道:“却是与真君座下天柱子道友有关。” “我这劣徒刚刚归返座下,莫非在外行走之时,何处冒犯了陆压道友不成?”真君笑容稍敛。 “天柱子道友神通广大,真君自谦了。”计蒙神色略沉,此间事,眼前这真君怎么可能不知?却状作不知,实在欺人太甚:“我教金仙藤圣,于教主幼年便相伴在畔,是天帝遗留的老臣。天柱子道友只挥挥手,便把藤圣诛杀。陆压教主使我来问:藤圣有何冒犯之处,竟至于要诛杀于他?!” 言语便已是强硬了几分。 真君笑容全然收敛,微微皱眉,道:“藤圣么,既是一尊金仙,如何会为本尊劣徒所杀?此前吾这劣徒,也只真仙修为,哪里杀的金仙之尊?莫非陆压教主误会了不曾?” 真君非是不认,而是要计蒙自己说出来。若真君自认,那意思要么便是狂妄无边,不把陆压万灵教放在眼里,要么是心虚,不打自招。此二之者,皆非真君所意。 三十五章 计蒙虽强也枉然 计蒙妖圣冷笑起来,便抬手一指,正好指着旁侧天柱子腰间悬挂的一枚熠熠生辉的碧绿宝珠:“那便此物,又是何来?” 真君则已面无表情:“也罢,看来吾这劣徒,还真以真仙之能诛杀金仙之尊。却不知陆压道友遣你来,有何说法?” 计蒙妖圣双目一瞪,高声道:“好教真君知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哦?呵呵,呵呵呵...”真君笑将起来,突然神色一冷:“你教我首徒为你那藤圣偿命?” “然也!” “可把本尊放在眼中?!”真君大怒,道:“便是陆压当面,也不敢与本尊如此说话,计蒙,谁给你的泼天大胆!” “哈哈哈...好个天一真君!” 既已撕破脸皮,计蒙哪里还委屈自己? 想他计蒙,端端也是一尊妖圣,盘古力宇太古天庭天帝座下遗臣,巅峰之时混元金仙级数的绝顶人物。虽则转世此时,因宇宙本源气运压制,磕磕绊绊,修为尚且浅薄,但根性尚在,傲气尚存。 你那天一真君,区区不过太乙金仙,强又如何? 竟敢呵斥妖圣之尊?! 计蒙心中大怒,勃然起身,抬手遥指真君鼻端,喝道:“颠倒黑白,不分是非,枉我记你转世因果,实在瞎了眼!” “好妖孽,信口雌黄,与我打将出去!” 真君大袖一拂,天柱子早已按捺不住,合身一扑,就要去拿妖圣。 那妖圣冷笑一声,探出手爪,反手一记,把个天柱子截在当中,抬起大脚便是一踹。 天柱子怒火难耐:“好个妖孽,在师尊面前放肆,还敢反抗,还不束手就缚!” 这妖圣嚣狂,无礼至极,竟指着真君鼻子骂,作真君弟子的,哪里容的下他?! 天柱子积累深厚,于真仙境界便能诛杀藤圣,虽然取了巧,但手段更高一筹,却毋庸置疑。如今证得金仙,底蕴勃发,将自身法力道行长足推进,举手投足之间,较之此前,不可同日而语。 两人便在这殿中动起手来,兔起鹘落之间,已不知交手几亿万个回合,真个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也亏得真君当面,这殿中又有诸般强横禁法,两人只战法相斗,稍有收敛,不曾施展神通。交锋之间,毫无烟火气,然则一道道黑漆漆的裂缝,一条条扭曲断裂的时光,在两人身边走马观花,无不凸显出两人肉身战法之强横。 天一真君便端坐当头,只面无表情,仿若未见。实则却关注着天柱子——自家这大弟子,着实手段强横,真君心知肚明。但若比及斗法经验,比及大道领悟,与这计蒙妖圣,怕是多有不如。 计蒙妖圣的来历,别人不知,真君却哪里不知?盘古力宇太古天帝太一帝尊座下数一数二的人物。巅峰之时,巫妖大战,就算是十二祖巫之一,单个要拿住他,也是不易。其人之强,其炁之盛,可见一斑。 虽然转世之后,至此也才金仙绝顶,为宇宙本源所压制,不得突破,但根性还在,经验还在。同等境界之下,能敌得主这等人物的,少之又少。 果然,不过片刻功夫,真君眼中,天柱子便已落在下风。 真君不禁微叹——天柱子毕竟才证金仙,于金仙之境上,才刚刚踏出第一步。而计蒙妖圣两世所历,金仙之境了如指掌。 若非天柱子基础扎实,修行的神通战法又是无上级数,怕是几个回合下来,就要被计蒙妖圣战败。 真君此举,却正是要让天柱子知晓自己的本事,有个清晰的定位,打压其刚证金仙的意气,不使傲气过头,失了分寸。 眼看目的达到,真君自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大弟子落败,当下喝道:“与我滚将出去!” 却便把袖袍一甩,那正与天柱子酣斗,眼看就要拿下天柱子的计蒙妖圣登觉毛骨悚然,心中警兆连连。当下连忙弃了天柱子,就要取出法宝相抗。却哪里来得及? 便一道神光虚空一闪,堂皇正大碾压过来,计蒙妖圣看的分明,却抵挡不住,连闪避都做不到,便被那神光一卷,化作一阵狂风,卷出天一宫一抛,就自跌落万万里,在山脚下砸出个大坑来! 计蒙妖圣爬将起来,心头暗暗发凉,也自心惊于真君神通,哪里还有半分轻视?若真君下杀手,怕是转瞬就要飞灰了去! 于是不敢停留,飞奔而走。走的数万里,一身禁锢才自解开,这才驾云一遁,遁出第一大千,一头扎入了宇宙胎膜之中。 真君峨冠博带,衣袂飘飘,背负双手立在宫外,天柱子垂头束手,恭立一旁。 真君道:“计蒙神通何如?” “甚强,弟子不及多矣!”天柱子神色已全然沉凝下来,不复先前刚证金仙之时的意气。 真君微微颔首:“便则要让你知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 顿了顿,真君道:“你压制修为许久,早已按捺不住。如今证的金仙,一朝束缚皆开,自是意气风发。然如今大劫已至,小心谨慎都来不及。你看那藤圣,岂非便是小觑了你才被你诛杀?” “师尊教训的是,弟子记下了。” “嗯。”真君笑着点了点头:“记下了就好。” 随即转言:“不过也勿要妄自菲薄。如计蒙这等人物,毕竟少之又少。手段不缺,法宝不缺,经验丰富,对金仙之境的大道领悟极致入微,同等境界少有敌手。你刚证金仙,才踏出此境界第一步,不如他也是理所当然。” 天柱子笑了笑:“师尊说的是。却不知这宇宙之中,还有几人能与这妖圣相提并论?” “有。”真君悠悠道:“去除上三教、第一流教门的掌教人物,余者大略还有二十余人。” “哦?!”天柱子动容。 “譬如万灵教,那陆压道人座下,有四尊妖圣,修为境界不分轩轾,皆是金仙绝顶,窥望太乙。其神通手段也各有妙处。这计蒙稍强,余者三人稍次,却也是顶尖之流。你不是对手。” 三十六章 强中自有强中手 “既如此,那昊阳教、西方佛门等,怕是也有这般人物?” 天柱子又问。 真君笑道:“也罢,便则让你知晓,也好心里有个防备。” 才道:“万灵教四大妖圣能胜过你,余者十来尊妖王仍是真仙境界,不足道哉。” “昊阳教昊天至尊座下,只有两尊堪比四大妖圣的人物,一曰翊圣仙尊,二曰赤城仙尊。另则还有三四尊金仙,却与你稍次。” 翊圣仙尊便是盘古力宇昊天天庭,天帝昊天座下护法北极四圣之一的翊圣真君转世而来。当初在幻圣界,与天一真君性情相交,关系不错。 至于赤城仙尊,有些陌生,但若换个名头,怕是无人不知了。二郎显圣真君,清源妙道真君,二郎神杨戬。其一名赤城王,此番转世之后,便曰:赤城,号仙尊。 “西方佛门如来座下,也有两尊菩萨,与四大妖圣相仿。一名:观自在菩萨,一名:未来光王菩萨。这二人也是金仙绝顶。余者也有几尊金仙,与你稍次。” “至于阐教,与你同在金仙境界却强于你者,一人也无。但却有三尊太乙金仙。这三尊太乙金仙,其中一人便是那掌教云中子,另两人中,一人是个杀性颇大的人物,号曰救苦仙尊太乙真人。若修为不及,敌对时遇上,须得转身便走。另一人若即若离,与昊阳教有些关联,号曰长生仙尊。” 说到这里,真君不禁露出些回忆之色。长生仙尊也与真君有些交情——便是幻圣界中的李玉清是也!原是元始天尊座下南极仙翁,又是昊天天庭的南极长生大帝。 “阐教竟有三尊太乙金仙?!” 天柱子却不知真君所想,闻听三尊金仙,也吃了一惊:“那救苦仙尊和长生仙尊却从未听说过!” “其人低调,多在苦修,加之勾心斗角,不参与教务,你自不知。”真君解释一举,又道:“余下巫族,也不止一尊尊太乙金仙,有两尊。” “哦!”天柱子有些麻木了。 “除那后天大巫之外,还有一尊,似深通时光之妙,为师在本源秘境曾见过其异象,却不知其姓甚名谁。” 真君知晓这些人物,除了明面上的那些,同在太乙金仙境界的,都是在本源秘境的异象中看到,然后问询镇元子才且知晓。不过巫族另外的那尊太乙金仙,连镇元子也不识得,由是不知。至于金仙境界的,勿须看那异象,勿须询问镇元子,也瞒不过真君。 “巫族只患丁口稀少,其顶尖人物,却是最多。除开那两尊太乙金仙的巫,还有八尊金仙级数的巫。你若与那八尊金仙级数的巫斗将起来,胜负皆难料之。盖因巫族善战,舍生忘死,一旦斗将起来,结果实难预料。” 天柱子一一记在心中。 这些人物,日后必定会遇上,是敌是友,难以预料。若为敌,必定要做过一场。须得小心谨慎,免得丢了性命,许多年苦修沦为画饼。 “那第一流的教门,便则只万灵教、昊阳教、西方教、阐教和巫族这五大势力。余者二流顶尖的一些势力,譬如魔道之中的血海魔教,也有金仙,大略能与你相提并论,若是遇上,也须得谨慎。” “另则除了一干教门,还有些散人,便是为师,也不能轻视。”真君说到这里,神色稍显郑重。 天柱子连忙打起精神,细细倾听。 真君道:“你有一位师叔,号镇元,乃是十八年前,为师在外结交的好友,如今正在宫中静修。”却把手指一指,远处一座山,次于天一宫所在的天柱山,也有千万里高。那山上有一座园子,正是镇元子的道场。 当初事后,镇元子随真君归返,便在这第一大千落脚,不走了。 不过天柱子游历在外,不知晓此事。 听闻真君所言,不禁拿眼去看,只一片模糊,看不通透。分明那山中也有诸般禁法,遮蔽神通。 “你镇元师叔也是太乙金仙,神通广大,不比为师稍差。” 然后道:“如你镇元师叔这般人物,宇宙中还有两位。一位号曰玄都,深藏不露,为师也不知其到底有何等神通。另一位乃是一尊五爪金龙,曰敖玉。这二人皆是散人作态,不曾立教。” “不过...”真君斟酌片刻,道:“这二人虽不曾立教,但也与一些二流教门有所牵连。玄都道人与太清剑派似有渊源。而敖玉其人,则与三仙教有所关联。” 真君所言诸般,其实一些隐秘之处,仍不曾细细道来。但对天柱子而言,只需要知道这些人物的名姓,便已足矣。 许多隐秘,譬如这些教门、大能的来历,盘古力宇,都不曾明说。没有必要。 二则便是这些教门背后牵扯的一些令真君都无比忌惮的存在。 说起来,在真君眼中,昊阳教是最不值得重视的。昊阳教的前身,在盘古力宇之中,那时还是宇宙正统的天庭。但却没有真正的靠山,似只是诸方势力在气运和道统的争夺中妥协出来的一种产物。昊天至尊虽是鸿钧任命,但鸿钧却不能作为昊天至尊的靠山。 其他除开巫族,余者几个才真令人忌惮。譬如西方教,如来老佛的背后,有两尊圣人。比如万灵教,毕竟承了女娲娘娘的一分因果。又或者阐教,那可是元始天尊的道统。 虽然这些圣人都在混沌之外即将破灭的盘古力宇之中,但当初女娲娘娘能投影而来镇压准圣,幻圣界中所见的破灭场景甚至能与鸿钧交谈,可见圣人并不遥远。 一流教门当中,巫族是搅屎棍,天不怕地不怕,不好惹。昊阳教才是最虚弱的。 而二流教门当中,有个太清剑派和三仙教,虽然不甚强盛,但来历非凡。与另外两尊散人太乙金仙隐隐牵连,也与盘古力宇的圣人,有所瓜葛。 太清剑派的前身,乃是太清道德天尊老子圣人所收的一个记名弟子开辟的蜀山剑派。其专修剑道,虽着眼于外物,寄托道心于器物,难见大道正宗,但前期修行颇快,杀斗能力不错。但止于金仙之境,连那开创者长眉道人,也不曾突破金仙,困死于外物之上。 此间事,还是从镇元子口中听来的。 然而太清剑派虽然不入大道正宗,但毕竟有太清圣人香火因果,由是与玄都道人颇有些关联。盖因玄都道人便是老子圣人唯一的弟子玄都大法师转世而来。 三十七章 细数道统有几家 而三仙教,其道统,也是源自于圣人。 便则是上清圣人通天教主的道统渊源。 三仙教,上承的是教主座下原来三仙岛云霄、碧霄、琼霄三位女仙的道统。 而敖玉,却与三仙教有所关联,这不得不让真君猜测——敖玉有可能是通天教主座下的弟子。毕竟教主当初万仙来朝,其中细节之处,谁也不知。 这诸多教门,尤其关系甚大的教门,历经盘古力宇破灭之劫,折损太多。因此转世而来的,只大猫小猫两三只了。 阐教元始天尊座下,原来十二个有名有姓的弟子,封神量劫之后叛教几人,也还剩一大堆。但此番转世,只得三人,一个云中子,一个太乙真人,一个南极仙翁。如那广成子、赤精子等,皆已殁在大劫之中。 如截教通天教主座下,虽然封神量劫之后教门衰落,许多弟子上了封神榜,但毕竟还在。可如今转劫的,一个有名有姓的都没有了。连一流教门都支撑不起。 当然,如来老佛不算。 又譬如西方佛门,那原来许多佛、菩萨,八百罗汉,无数金刚,也都烟消云散。只剩下个观自在菩萨、弥勒转劫的未来光王菩萨这二人。 最后是天庭,昊天至尊四尊护法,北极四圣,只剩下一个翊圣真君。太白金星长庚子还在,赤城仙尊杨戬还在,还有个托塔天王,长生仙尊算半个,毕竟也是阐教弟子。除此之外,也再无有名有姓的人物了。 反倒是妖族转劫的万灵教,还有巫族,剩下有名有姓的更多一些。 镇元子曾经说起这些的时候,颇有些感叹。只道是祸福难料,塞翁失马。 昊天天庭、西方佛门势大之时,宇宙之劫降临,自然要他们顶在前面,由是折损颇多。截教最是倒霉,封神之后万仙散去,却又多入了天庭、佛门。加之截教有名有姓的弟子多性烈之辈,九死不折,于是基本上都殁了。能剩下个可能是通天教主弟子的敖玉,已属不易。 若没有封神量劫,截教势大第一,那也是一个下场。再往前推,若无巫妖量劫,巫妖势大,那便是巫妖两族顶在劫波前头,怕也不会剩下如今这妖圣、大巫了。 巫族妖族的衰落,使得他们退出了第一线,反倒是保存了许多力量。而在台前呼风唤雨的,却都迎头遭劫去了。 所以才说塞翁失马。 巫妖两族失去了统治地位,却因此保存了更多的薪火。天庭、佛门得了气数,却在劫难之中,要顶在风口浪尖,于是多是死伤。 这样一看,得失之间,实是有造化玄妙啊。 “那诸般教门,强横人物,大略便是这些。”真君最后道:“至于上三教,太一道友座下几个证得金仙的弟子,亦非寻常,其所修法门直指大道,也是神通难测法力通天之辈。元始魔教稍次,你如今入了金仙之境,大略也只一个欲望道人能与你相提并论,破灭道人又要次之。另则元初神庭...金仙级数的人物倒也有,但大略也只与元始魔教相差仿佛。这上三教底蕴稍浅了些,虽有太一道人、赤混老魔与元初天帝压阵,终归中坚力量差了些许。若非占了气数,与那五大一流教门,也不占许多优势。” 真君说完,稍稍一顿。只目中混混沌沌,有无穷至理,仿似看穿了一切。 “如今掀开劫数的,皆出自吾之门下。先有那元一小辈,后有你天柱子。”真君良久才道:“入的劫中,生死难料,为师也无无可奈何。只盼你小心谨慎,遇事思虑周全呐...” 天柱子无言。 片刻后,真君叹了口气:“今日将计蒙折辱一番赶将出去,他回去之后,必定生事。你且传讯,将你一干师弟师妹都叫回来。若有难以应对之事,便去寻镇元道友。” 又说:“不妨去太元界一趟,问一问伏皇掌教。” 天柱子听的清楚,却心头一动:“师尊难道有要事?” 真君微微一笑:“吾确有大事,须得亲自走一遭。” 说话间脚下已生起云烟:“你为吾大弟子,吾不在,门下之事,你一言而决。” 便自已飘然而去。 天柱子见师尊远去,心下不禁微微一紧,竟有些彷徨。这许多年来,在师尊羽翼之下,一直安安稳稳,只管修行悟道。而此时,大劫已至,师尊竟离开,仿似失了依靠,心头不免忐忑。 正此时,两个童儿过来,问道:“大师兄,师父呢?” 天柱子深吸口气镇住心神,将一概杂念尽数斩杀,这才摸了摸他们的头:“你两个在宫中待着,不得乱走。师尊有要事区处,已离开第一大千。为兄也要去太元界一趟。” ... 寰羲仙尊仙影飘渺,神情清淡如冷月。只在虚空中行走,一路往玄牝界方向而去。 前时至盘古域,并未耽搁时日,将那符印交予后天大巫便走,不曾停留分毫。 玄牝界毕竟宇宙初生之玄牝之地,时空维度与主物质宇宙空间截然不同。以寰羲仙尊的神通,要至玄牝界,也须得一些时日。 正行间,寰羲仙尊见前方虚空遥远之处,有滚滚魔炁滔天而起,如黑云压城,杀气浓烈到了极致。 仙尊目中清光氤氲,定睛一看,那魔炁分明冲破时空屏障,自主物质层面而来。心中一忖:这魔炁纯粹至极,定是元始魔教的根脚,又如此浩大,连金仙也要避其锋芒,元始魔教如此大动干戈,为的又是哪般? 但转念又想到此前于教中,自家三弟掌教伏皇仙尊所言,心中这才有了恍悟。 “我太一教门都要先礼后兵,针对那许多小教小门,扫清障碍。以赤混魔祖之老谋深算,又怎么会按兵不动?魔教历来霸道,从不讲礼,一动便如雷霆,不与分说。看来定是元始魔教大举出动...这般动静,针对的非是三流小教,喔,定然是血海魔教了!” 仙尊心思清鸣:“血海魔教于魔道之中,只在元始魔教之下。若平了血海魔教这魁首,余者一干小教小门,哪里还敢反抗?倒是个好计较。” 三十八章 血海魔教在彀中 寰羲仙尊也没料到自己这一行,竟遇上元始魔教征伐血海魔教之事。 思忖之间,断定猜测并无错处——此处虚空对应的主物质层面星空,位置是那血海魔教的冥河域无疑。 在教门之中,宇宙各方势力的格局,早有打探详细,不独乎太一教门,各大教门皆然,是敌是友,是大是小,一目了然。稍稍能入眼的教门,其大概状况,寰羲仙尊也是了然于心。 “听说这血海魔教也有金仙,不知元始魔教此战,能否顺利如愿。” 仙尊虽如是想,但对血海魔教的下场,却早已肯定。元始魔教可不是好相与的。若是那几个一流教门,尚且还有争持,但区区二流教门,便有金仙又能如何? 不过此间事与仙尊无关。仙尊本就性子清冷,便打算绕将过去,不予理会。 ... 破坏魔君引座下破坏魔宫众魔,合魑魔殿、魍魔殿两位魔君及其座下弟子,计天仙两万余尊,真仙二十余尊,备齐阵法丹药诸般事宜,以诸天神魔图一并裹了,踏破虚空,便杀奔血海魔教冥河域而来。 先就有天魔道人率众先行,不多时,半道截住魔君,上禀:“血海魔教冥河魔主因其座下亲传弟子血云天魔与太清剑派之仇隙,前时去太清剑派讨要说法,至今未归。只波旬魔主闭关不出。” 又道:“徒儿回报之前,已遣座下弟子前往破坏冥河域各处传送法阵。” 魔君闻言,心中大喜,笑道:“好!正是要坏了他法阵,上上下下一网打尽!” 心里暗忖:这血海魔教两尊金仙,若都在,怕还有些棘手。如今正好,少了冥河那娘们,只一个波旬,要拿之轻而易举! 于是道:“再探。”便打发了天魔道人。 又对身旁魑魔君道:“劳烦师弟先引座下弟子布阵封锁冥河域核心十光年星域。”说着话,拿了诸天神魔图,放出魑魔殿一众弟子四五千。 魑魔君心下了然,自是应诺:“师兄放心!” 便一袖子卷了座下弟子,遁光一展,先行去了。 “我们走。” 破坏魔君胸有成竹,大笑一声,把宝图一卷,与那魍魔君直直杀奔血海魔教总教而走。 待得破坏魔君与魍魔君师兄弟二人到了血海魔教总教,真个是一片浩瀚星域,许多星球搬运在一起,形成一条浩浩荡荡的星河,蜿蜒盘绕,前不知其首,后不知其尾,运转不休,只血光冲天,煞气弥漫。 正是这条星河,方圆十光年,乃是血海魔教老巢,不知几多血魔、修罗、罗刹、恶鬼,潜藏其中。 破坏魔君一手持了宝图,与魍魔君站在一处,举目四望,正见这方圆十光年的血色星河,已经被一层若有若无、纯粹无比的魔炁裹住。 “好!” 破坏魔君大笑道:“魑魔师弟已布下玄阴绝魂大阵,血海魔教众魔已成彀中之鳖。再有我座下天魔坏其外围传送法阵,让他上上下下一只苍蝇,也休想飞出去!” 魍魔君嘿然附和道:“只待破了这血海魔教,其余一干魔道教门,还不俯首称臣?!” 元始魔教众魔来的突兀,但破坏传送法阵、布置玄阴绝魂阵,动静可不小。血海魔教非是耳聋眼瞎,早有察知,许多惊疑不定,只觉心头压抑,不知发生何事。 就有厉害人物连忙前往求见波旬魔主。 血海魔教两尊金仙,虽与一流教门差距甚大,少了太乙金仙坐镇,但在二流教门当中,却也是数一数二。这两尊金仙级数的人物,一为冥河魔主,一为波旬魔主。 这二人,皆是盘古力宇的老怪转劫而来。心高气傲,有雄心壮志,自不服元始魔教第一。许多细节之处,与元始魔教多有争持。 不过这二人也知晓元始魔教势大,又有赤混魔祖这等盖代人物,因此只小偷小摸,不敢太过放肆。 然如今定天数的大劫就在眼前,血海魔教欲求更进一步,最次也要自保,于是捉紧暗暗准备。前时冥河魔主去太清剑派,由头是其亲传弟子血云天魔与太清剑派有仇,去讨要说法,但实际上,却是去联络太清剑派,欲要结盟。 都是心思清鸣,老谋深算的老怪。这大劫中的局势,哪里又看不清? 上三教也好,那五大一流势力也罢,在真正起冲突之前,必定要扫平一干二流、三流教门,整合道统,扩充势力,以备最终之战。 最后谁胜了,便一统仙道,定下天数。谁败了,或身死魂灭,道统烟消云散,或俯首称臣,作那门下走狗。 在如此局势之下,上三教、一流教门,便是二三流教门的敌人。 在这等敌人的压迫之下,就算血海魔教与太清剑派真个有决死之仇不共戴天,也会被迫结合在一起,对抗共同的敌人。 然则波旬魔主却未料到,上三教之元始魔教,动手竟如此之快! 冥河魔主尚在太清剑派未归,教中力量,几少一半,这不禁让他心急如焚。 元始魔教布阵封锁血河星域,把冥河域的核心区域封锁起来,一动便波旬魔主看在眼中。然则这尊魔主心中虽蠢蠢,却不敢动弹。 盖因实在忌惮元始魔教,况乎那阵法,瞬息布下,一则快速,二则气机凛冽,让人心惊。便是他亲自出手之下,也未必能轻易破开这阵法,甚至反倒会落入彀中。 元始魔教分明大举来攻,绝非只是些天仙真仙,以他血海魔教的体量,必定要来金仙才有把握。只是一尊还是两尊,尚且不明。 对元始魔教破坏、欲望两位金仙,波旬魔主也作过详细打探。那欲望魔君最是诡谲,擅使计谋,往往不着痕迹,就能置对手于死地。而破坏魔君善战,这许多年一路走来,不知多少强横人物死在他手中。 若只破坏魔君前来,波旬魔主还不甚担心。若是欲望魔君,那阴谋诡计,操纵七情六欲,看透人心思维,实在令人忌惮不已。 因此,在不明敌情的情况下,波旬魔主只按捺,不敢动弹。 便唤来左右:“开启血河大阵,以作防备。” 三十九章 你自强来我自横 血河大阵是血海魔教镇教护山大阵,以这冥河域核心十光年血河星域为阵基布置而成。伟力甚大,绝不逊色于玄阴绝魂阵,甚至更强一等。 这门阵法在血海魔教手中,实则还有残缺。若有极品先天灵宝血海红莲为阵眼,便可成就一等一的杀阵,与九曲黄河大阵相提并论。 比那十绝阵、两仪微尘阵还要强上一等。 只是波旬魔主手中哪来血海红莲这等至宝?然只一残缺血河大阵,却也有绝对信心,抵住玄阴绝魂阵,甚至反压回去,让那元始魔教吃个闷亏! 这也是波旬魔主不曾立即出手的原因之一。 吩咐座下弟子起阵,魔主又唤来一尊真仙级数的修罗。修罗与罗刹,皆阿修罗一族。男为修罗,女为罗刹。男的生的丑恶万端,女的则生的圣洁清丽。阴阳至极,各在一端,形成鲜明的对比。 “待吾施法,把你送将出去。” 波旬魔主把这修罗唤来,嘱咐道:“你自往太清剑派,将此间事告知冥河魔主,并大肆宣扬元始魔教大举来攻之事!” 那修罗心下了然,当即应诺不提。 于是波旬魔主翻手现了法宝,却是一口血光莹莹的化血神刀! 只把那神刀往虚空一劈,便则劈开一条裂缝,探手抓起修罗一掷,投入裂缝消失不见!那裂缝中,有一道纯净的玄阴魔炁左冲右突,想要将裂缝补上,却被神刀刀光抵住,良久消磨一空,裂缝才随之合上。 魔主又道:“使座下诸弟子藏身血河大阵警惕戒备,不得吾命不得出战。” ... 魑魔君在波旬魔主一刀将玄阴绝魂阵劈开一道裂缝之时,便有感应。只见的一道刀光,血红血红,连忙命人催动阵法消磨,又见一条身影从裂缝中冲出,便要去追。 但又踌躇——玄阴绝魂阵封锁血河星域,须得有他主阵。毕竟其中,还有一尊金仙。若他去追那人,不在阵中,以自己座下这几千天仙、几尊真仙的能耐,怕稳不住阵法,被那魔主所破。 于是连忙打出一道魔炁,刹那穿梭虚空,正好来到破坏魔君身前。 破坏魔君刚到,才与魍魔君说了一句话,眼前便一道魔炁冲出,识得气息,便自拿住,略一感应,不禁吃了一惊:“那波旬魔主倒也是个迅捷人物,想必送出一人,前往求援去了。必定是太清剑派方向,那冥河魔主不是去太清剑派讨要说法去了么?” 于是道:“魍魔师弟,此事还要劳烦你亲走一遭,将那人截住才好。” 魍魔君知道其中厉害关系,当下应是,转身而走。 破坏魔君见魍魔君去了,这才望着那血色愈发浓郁的血河星域,嘿嘿冷笑:“这血河大阵,吾非不知。想必波旬这老儿打算以此阵拖延时日,遣出人手求救,以待来援。” 又想到:“此间事宜速宜急,拖延不得。若拖得久了,教人小觑了我元始魔教不说,还夜长梦多,徒生变数。” 魔君心头转动之间,将一概细节想的通透,脸上杀机已展露无遗。 就见魔君把掌中宝图展开,一抖便将其中许多真仙天仙抖落出来,道:“与我入阵!” 于是带这万余人物,皆入了玄阴绝魂阵。此时,血河大阵已启,血云弥漫十光年,正好托住玄阴绝魂阵,破坏魔君一干人物,入阵就在那血云与玄阴绝魂阵之间。 “自且结阵以待!” 身后万余人物,隐隐两部,正是破坏魔宫座下与魍魔殿座下弟子。闻言便自结成两座阵法,一左一右,护卫在破坏魔君身畔。 那魔君掌中托着展开的诸天神魔图,只望着下方滚滚血云,嘿嘿冷笑一声,就见诸天神魔图中,冒出一角尖尖的锋芒! ... 寰曦仙尊在虚空当中,看到那纯粹的魔炁,正是玄阴绝魂阵无疑。 这位仙尊心知是元始魔教攻伐血海魔教,依着清冷性子,便不打算理会,就要绕道离开。却先见一道细微裂缝,其中萦绕通红血光,让人分外熟悉。又见一条丑恶无比的人影从裂缝中冲出,然后找准方向就往虚空深处疾走。 片刻之后,又见一尊人影往这边而来,看了看那处已弥合上的裂缝,找准方向,追先前那丑恶人物而去。 寰羲仙尊乃是金仙之尊,又不曾展露气机,也不曾打算插手这事,于是同为金仙的破坏魔君、波旬魔主,也感应不到她的存在。由是无论那修罗,还是追击而去的魍魔君,就从她眼皮子底下走过,也视而不见。 寰曦仙尊自是不在意这两人的,只是对那血光感到熟悉,稍稍有些好奇。仙尊性子清冷,但实际上是因修的太阴妙法,把人都修的清冷了,擅于保持冷静,压制杂念。 并不代表就没有好奇心。仙尊少有走动,甚至少有游历宇宙,跟个宅女似的,实际上好奇心还很重。只是历来觉得好像什么都没有必要,不太关注而已。 那一道血光,在仙尊看来,颇为熟悉。熟悉到什么程度呢?好像很多年前就见过。 念头自一转动,穷搜记忆,瞬息便找了出来。 “化血神刀?” 要说化血神刀,此方宇宙之中,最早出现在太一道人手中。曾凭此刀砍的赤混魔祖头破血流。后来这口神刀于太一道人无用,便则传下,如今落在白虎峰掌峰白虎真人孙白的手中。 因此才引起了寰曦仙尊的注意。 只是看这道血光,虽也凌厉,却煞气逼人,少了几分纯粹。而白虎真人手中的化血神刀,却更加纯粹,更加内敛。 分明不是同一口神刀。 寰羲仙尊稍稍沉吟片刻,心中好奇顿解,便又不在意了,就打算离开。 正此时,一道绝世盖代的杀机,突然从那魔炁滚滚中透出。这道杀机,纵贯九天,横绝虚空,竟把寰羲仙尊逼的连连后退! 仙尊大惊:“什么宝贝?!” 连忙运转神通,双目放出神光,却被那杀机搅碎,反噬之下,不禁泪流满面! 四十章 少元仙尊至太清 却说魍魔君一路急追,毕竟神通广大,任凭那尊修罗是真仙级数的人物,也被他追上。 魔君乃是魔祖亲传,所修神通法门,无不广大深奥。而这一尊修罗,虽则修为境界,看似与魍魔君相仿,但内里差距,却不可以道理计。 那修罗见魔君追来,心下不禁骇然。连忙竭力催动遁法,却也被急速拉近。又施展神通,穿梭虚空维度,要掩藏行迹,却在那魔君眼中,也只等闲。 “道友留步!” 魔君大笑一声:“且将你性命留下,我便放你离开!” 那修罗大怒:“滚你吗的蛋!老子性命留下,还怎么离开!” 死了命的走,却终归还是被魔君赶在前面,当头拦住。 魍魔君生的高大魁梧,短须短发根根如钢针。脸上笑容粗厉,只把这修罗拦住,如戏小鸡,戏谑招手道:“快快上来送死。” 那修罗怒极,丑恶脸上铁青一片,见似无路可逃,竟怒吼一声,合身扑将上来,把个利爪展开,当头就来爪魔君脑门。 魔君哈哈大笑,袖中弹出手指,一条指甲锋芒毕露,只在那利爪上一划,就把条手臂给划拉下来,登时污血长流,痛的那修罗一声大叫。 却忽然口中喷出一道血光,直奔魔君面门。 魔君虽则戏谑,脸上也是笑容满面,却深谙狮子搏兔的道理,早便暗暗催动法宝护住周身。见这道血光打来,让也不让,打中面门之时,却一个黑漆漆的洞展现,把那血光吞没不见。 魔君毫不留手,一把拿住这修罗,往眼前一拉,随后一拳打出,扑哧一声,竟就把这修罗真身给打穿开去,然后手臂一振,就要把修罗震碎。 那修罗忽然哈哈大笑,任凭魔君手臂陷在他胸口当中,只合身一抱,要把魔君抱住。一尊真身已如吹气球一般鼓胀起来! 魔君看的分明,这修罗竟要自绝。却哪里让他如愿? 只张开一张口,头颅一挣,竟作一头狼首,分外巨大,一口就把这即将自绝炸开的修罗吞入腹中。 然后便见魔君肚子鼓起分毫,只听得咕噜一声轻响,便平复下去。 魔君打了个饱嗝,脸上正待露出笑容,却忽然一怔,随即怒喝:“安敢欺我!” 却才发现,竟是着了道! 魔君原是狼人之王,拜入魔祖座下,修的噬灵魔功的完全版,赤混太无元玄上终结道典演化而来的十二部洞玄真经中的元魔噬天经。 修成这部真经,魔君便有吞天噬地之能! 一概人、物,或法力,或元炁,及至于法则,都无不吞噬。 若吞得生灵,便能掠取这生灵的一切,无论是精气还是神魂。 这部真经极尽吞噬之能事,还没有许多弱点。虽则吞噬之初,还有挂碍,但稍许片刻,就能完全炼化,不留任何疏漏。 正是从这修罗的神魂之中,魔君得到记忆。 竟是遭了欺瞒。 原来这修罗来时,得了波旬魔主一块符印,早早便分出一道分神潜藏匿走,而留下真身迷惑魔君。果真魔君被迷惑,来追这真身。不知不觉放过了他那一缕分神,此时不知已走到哪里去了! 魔君怒的慌,这许多年来,他横行宇宙,还从没被没如此戏耍过! 然怒归怒,却已无可奈何。 魔君强压下怒火,四下里张望,沉吟两个呼吸,便就有了决断,抬手打出一道符印,飞射冥河域方向。自己则取道太清剑派,继续追了上去。 ... 少元仙尊得了掌教伏皇仙尊之令,便与大宝真人联袂离了太元界,穿过宇宙胎膜,来到虚空当中。 大宝真人道:“师姐,却是先去哪一个教门说项?” 又道:“教门众多,须得有个先后。” 少元仙尊微微颔首:“师妹说的是。那许多教门,道统各异,散落宇宙各处。然依我之见,这先后嘛,须得自强而弱。” “师姐的意思是?” “先去强横教门,也是颜面所在。”少元仙尊如是道。 大宝真人闻言,不禁笑道:“师姐言之有理。以我太一教门仙道第一之尊,若折节先去小门小派,未免失了颜面。还给人一种不把其他更强的教门放在眼里的假象,不利于说项。” “正是。”少元仙尊道:“那许多教门,不入魔道的正统仙道教门,第一的当属太清剑派。便从太清剑派开始罢。” 于是师姐妹二人,一尊金仙,一尊真仙,一路迤逦,穿梭虚空,便就到了太清剑派所在太清域对应的虚空位置。 少元仙尊拂袖扯开时空壁障,与大宝真人走将出去,脚下自是生气云烟,望下方一处浩瀚星域按下云头。 太清域乃是太清剑派的总教所在,这里是格局气度,又格外不同。 乃是许许多多悬在星空中的山峰,萦绕着无量无穷的白云彩霞,实实在在有仙家气象。 也是不知多少星球凝练而来的仙山,如一片云海,绵绵无穷。 如上三教,太一教门的核心总教,早已搬到天外,在太元界。而元始魔教的核心,却不在宇宙胎膜之外。赤混魔祖开辟的世界,虽在天外,但其人却多在宇宙内的元魔天中。且也不曾搞出许多花样来,星球还是星球。 巫族最是过分,把许多星球熔炼成一方大陆。万灵教与元始魔教差不多。 至于这太清剑派,又玩出新花样来。一座座悬在星空中的山峰,随便一座都有百十个星球那样巨大,山峰尖尖,直直天穹,有锋芒毕露之象,正是合了剑走偏锋的旁门道理。 这云海仙峰当中,有一座巨山,高百万里,如定海神针,立在中央,俯瞰一切,镇压星域。 少元仙尊与大宝真人正是找准这座山峰,按落下了云头。 尚不及云海,便则打出一道法力,触动这云海仙峰的护持大阵,灵光一闪,就有一个白袍修士走将出来,抬眼看到脚踩七色云霞的两尊女仙,只觉近在眼前又远在天边,当下便知是高人,不敢怠慢,也不敢多看,连忙收起锋芒,躬身一拜:“两位前辈有礼了。” 四十一章 灵虚剑尊心忐忑 少元仙尊流仙广袖一拂,轻轻一道法力,将那修士托起来,仙音如从天降,渺渺茫茫:“且平身罢。你去回禀你教掌教,只道是太一教门少元仙尊来访。” 那白袍修士一听是太一教门的仙尊,心头一震,忙不迭转身没入云海去了。 大宝真人见之,不悦道:“这太清剑派虽只修旁门仙剑,不得大道正宗,却也是正正当当的仙道教门,怎的弟子如此不知礼?” 少元仙尊却不在意,笑道:“想是心中惊了,失了方寸。” 两位女仙便在这云海之上暂立不提。 却说那太清剑派的白袍弟子驾驭剑光,慌里慌张在那太清峰上太清殿外按落下来,张口便叫道:“快,快带我去见掌教剑尊!” 宫门有负剑的童儿,讶异道:“师兄怎的如此慌张?” “休要多言,速速带我去见掌教剑尊!” 白袍弟子心里慌忙,哪敢耽搁? 推推搡搡着童儿就冲入殿中。童儿本想说什么,却也来不及了。 一冲入殿中,白袍弟子抬头一看,正见到自家掌教剑尊端坐上首云床,旁侧有一尊女仙,与掌教至尊平起平坐。余者一概教中大能剑仙,皆列云床于左右。 此时那掌教剑尊正面无表情看着他,余下一干大能剑仙也多面露不虞之色。 只那女仙,是笑意满面。 殿中鸦雀无声,一片静默。白袍弟子心知自己擅闯太清殿,若在平素,怎么也不敢。但太一教门的金仙仙尊来访,却再也不顾得许多。 这白袍弟子也是天仙修为,说来在太清剑派已是中坚人物。因此,教中许多大事,他都知道。比如上首的女仙是什么来历,来者何为,他都隐约清楚。 近日正好轮值到他坐镇护教大阵,见太一教门的金仙来了,于是就慌了! 那被推搡进来的童儿可受不得这等压抑,连忙拜倒在地:“师兄说有急事,弟子阻拦不及...” 那掌教剑尊分外恼火,这白袍剑仙,正是他座下的弟子,却如此不知礼,在贵客面前乱闯,让他大失颜面。则便冷声道:“你一尊天仙,慌里慌张,不像话!” 白袍剑仙心知师尊恼怒,连忙一拜,道:“师尊,慌忙非弟子所愿,实乃大事太急,不得不慌!” “呵呵,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我辈剑仙,便是天塌下来,也自一剑斩杀开便是。”一尊大能剑仙不禁连连摇头,分外失望模样。 那掌教剑尊心知这是给他上眼药,也恼火于自家弟子的鲁莽,但却毕竟要为他背锅,谁让是他弟子呢? 拂袖道:“你且说来,是何事让你慌张,竟至于擅闯太清殿。若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后山剑谷你就须得去清扫百载。” 白袍剑仙这才连忙道:“师尊,乃是太一教门的少元仙尊到了,就在护山大阵之外呀!” “什么?!” 顿时之间,这殿中诸般仙家皆惊的站了起来! 那此前说不以物喜的剑仙大能一张脸一青一红,被打的啪啪响。 那先前还笑意满面的女仙,则脸色阴沉下来。 剑尊慌忙站起身来,叫道:“速速摆开銮驾,前往迎接仙尊!” 顿了顿又道:“贫道亲自前去!” 然后对旁侧那尊女仙道:“魔主,你看...” 这女仙,正是血海魔教冥河魔主! 那魔主此前见太清剑派弟子失礼,正是看笑话。却不防急转直下,竟是太一教门的少元仙尊到了。于是哪里还有半分看笑话的心思? 心里只是沉甸甸的,生出极度不妙的感觉来。 闻剑尊之言,便知剑尊之意,这是要让她回避呀! 魔主心中不虞,却又无法拒绝,只好道:“既然剑尊贵客来访,贫道便避一避罢。”她也不忌讳说将出来,对那太一教门的金仙,这宇宙之中,有几个人敢不忌惮? 剑尊松了口气,再不管她,连忙引着殿中诸剑仙大能出了太清殿,便则摆开阵势,以最隆重的礼仪,浩浩荡荡一群人,奔云海高天而走。 少元仙尊与大宝真人正在那护教大阵之外,不动不摇。忽见阵法中门大开,七八尊真仙级数的剑仙簇拥着一架仙禽鸾驾迎了出来。 当先一尊剑仙,须发斑白,身姿挺拔,其眉宇斜飞,直插鬓间,隐隐有凌厉之气。 少元仙尊认得他,正是这太清剑派掌教的灵虚剑尊。 灵虚剑尊眼见果然是少元仙尊,当下稽首一拜,道:“未知是仙尊驾临,有失远迎,实在惭愧,还望仙尊海涵!” 少元仙尊袖袍星光点点,轻轻一拂,还了半礼,道:“是贫道唐突,剑尊不必在意。” 灵虚剑尊笑道:“仙尊来访,蓬荜生辉,哪有唐突之处!” 便伸手一引:“请仙尊登銮驾!” 少元仙尊也不拒绝:“请剑尊同行。” 于是仙尊登上銮驾,大宝真人陪在侧畔。又有灵虚剑尊一道,驾驭鸾驾,与一众剑仙,入了护教大阵,很快按落云头,落在太清殿外。 灵虚剑尊与一干师兄弟剑仙人物将少元仙尊请入殿中,各在云床分宾主端坐。少元仙尊与灵虚剑尊平起平坐,大宝真人则在少元仙尊之左。 灵虚剑尊面露笑颜,道:“今日实在大喜之日,少元仙尊与大宝真人来访,我太清剑派上下,皆是欢喜不已。” 先是客套一番,灵虚剑尊才道:“仙尊仙颜渺渺,多年不见,不知一向可好?未知此番仙驾降临,可有要事?” 一尊金仙突然降临,必非等闲事宜。尤其太清剑派正与血海魔教已有结盟迹象之时,那血海魔教的魔主还在派中呐。 灵虚剑尊虽然笑呵呵的,但心中实也忐忑。 太一教门第一圣地,太一道人仙道第一,威慑之大,让人不敢侧目哇。 虽则心头知晓,此番劫数之中,太清剑派脱身不得,与那上流教门,是敌非友。但此时面对一尊金仙携仙道第一的威势而来,灵虚剑尊也不禁心乱如麻。 这太清剑派礼数也算得周全,灵虚剑尊言语之中,也多有尊重。但在少元仙尊这里,却也算不得什么。便道:“此番贫道拜访剑尊,确有要事相商。” 又看左右云床一干剑仙,笑道:“正好剑尊座下中坚人物皆在,贫道便不废话。好教剑尊知晓,太清剑派也是正正当当的仙道教门,我教掌教至尊伏皇仙尊久欲与剑尊一叙,今遣贫道前来,请剑尊往太元界一行,剑尊意下如何?” 四十二章 遇事不决闻玄都 少元仙尊语气非咄咄逼人,但话里话外的意思,灵虚剑尊却听的分明。伏皇仙尊此时请他去太元界,怎的早前不请?偏偏要大劫来时?说甚么久欲一叙,却非得在此时,难道是心血来潮,突然想起来了?还教一尊金仙亲自来请?他灵虚剑尊有这么大的颜面? 这是来招安啊! 心中转动之间,剑尊不禁神色微变,随即笑道:“不曾想以在下区区,竟能入的伏皇掌教法眼,实是侥天之幸。” 说着顿了顿,作斟酌状,片刻后才道:“若能有幸得见伏皇仙尊一面,自是求之不得。不过太清剑派杂务繁多,须得仔细商量妥当...” 少元仙尊微微一笑:“自是应该。不知剑尊要几天时日?” “这...” 剑尊微微一滞,然后道:“请仙尊稍待几日,毕竟内务繁多,一时理不清头绪。未免见得伏皇仙尊,一时忘了教务,晃眼千载不知时日,怠慢了祖师道统。” 少元仙尊如何不知剑尊之意? 无非一个拖字诀。 不过料来此事,也非是他一言而决。须得商量商量,也是理所当然。 于是微微颔首:“也罢。贫道便稍待几日,等剑尊回应。还请剑尊安排个清静的去处。” 灵虚剑尊不敢怠慢,亲自作了安置,将少元仙尊和大宝真人安置在一处云蒸霞蔚的仙山殿宇,这才又连忙返回太清殿去了。 大宝真人见灵虚剑尊已去,这才对少元仙尊道:“师姐,我看这灵虚剑尊也不老实。听说太清剑派身后,有个强横人物撑腰...” 少元仙尊笑道:“无妨。明日再去问他,若不应,随后自有无量师妹区处。” 大宝真人笑了起来:“也是。” 灵虚剑尊安置好少元仙尊二人,慌忙回了太清殿。殿中一干大能剑仙皆在,然气氛沉凝,皆面有阴郁。 见剑尊归来,就有一人开口:“掌教师兄,这少元仙尊来者不善。她名为邀请,实为招安。若师兄答应前往太元界,怕是我剑派道统,就要归于太一教门了!” 灵虚剑尊叹了口气:“然则又能如何?太一教门势大,我太清剑派如何能与之相提并论?休说那太一至尊,单单少元仙尊,我阖派上下怕都挡不住哇!” “掌教师兄休要长他人志气!少元子虽是金仙之尊,然则我太清剑派个个剑仙,宁折不弯,又哪里怕了她来!?” “胡言乱语。你莫非要与太一教门火并一番不成?到头来道统湮灭,你如何与祖师交代!?” 有剑仙喝道:“掌门师兄,依我之见,合纵连横才是道理。血海魔教不正有此意?何不应了冥河魔主?合我两教之力,想必太一教门也不敢轻举妄动。” 这话倒是得到不少支持,有人道:“言之有理。血海魔教两尊金仙,太一教门虽强,也不敢轻忽。” “谬矣!”有人不赞同:“血海魔教虽有金仙,但比起太一教门,却差了太远。就算把我等捆在一起,又能如何?我辈虽是剑仙,但只在金仙之下,还有些锋芒。对那金仙之上的人物,可毫无办法。” 剑仙之道,乃是旁门左道。寄托道心于外物之上,不得大道正宗。这一门自传承起始,从长眉老祖那一代直至今日,在这一方宇宙都建立起教门了,也不见一人证得金仙。 寄托外物易也,但到真仙之境,仰望金仙之时,要摆脱外物,求的真我,就难了。 所谓剑仙之道,便是外物之道。剑仙也罢,刀仙也好,修的枪,是锤,是什么,都无所谓,都是外物。正宗的仙家大道,诸般修士也修的法宝,但都是用来护道所用,是工具,而不是道心所在。就算道器,或者圣人的成道至宝,也不是道心所在。道器伟力无穷,却只是道行的显化。道心却在其上。证道成圣之时,道器就是用来寄托所有干扰成道、与真我与道心无关的东西,让自己从里到外,成为最纯粹的存在。 灵虚剑尊听的心里烦乱,沉吟好久,才道:“还是待我先请询玄都祖师一番,再做区处。” 众剑仙一听,这才齐齐颔首。 对太清剑派而言,玄都道人才是他们赖以依凭的靠山。然则玄都道人虽与太清剑派有所关联,却分明也不甚在意。这位玄都道人,像极了太清圣人的脾性,极度无为。 尤其涉及太一教门之事,事关重大,灵虚剑尊完全没有把握能得到玄都道人的支持。 忐忑之中,灵虚剑尊转入殿后静室,竖起三炷香,一一点燃。待得心澄明净之时,这才躬身一拜,道:“弟子灵虚,上禀玄都祖师:有太一教门少元仙尊招安太清剑派之事,请祖师示下!” 那三炷香青烟如柱,直冲虚空消失不见。灵虚剑尊保持躬身之姿,良久良久。 却说此时,在玄牝界中,一处烟霞斑斓之处,有一座芦蓬。芦蓬中,一个清癯道人正在静修。突然微微一动,睁开眼来,眼前虚空飞出三道青烟。 其中传出灵虚剑尊声音:“...招安...示下...” 道人正是玄都道人,得了灵虚剑尊上禀,拂袖散去青烟,缓缓站了起来。 玄都道人大修如云,负在身后,缓步走出芦蓬,仰望无尽烟霞,微微叹了口气:“吾不欲为大劫所惑,然人在劫中,实也无可奈何呀。” “太一...太一...” 含混不清,隐约几句自语,玄都道人遁光一展,便已消失不见。 而那同时,灵虚剑尊也得到回应:“你且往阐教去罢。” 剑尊得到玄都道人回音,心中一转,登时略有恍悟。 当下拜了一拜,转出静室,又至前殿。那近十位剑仙大能,此时仍在殿中。 见剑尊出来,皆望向他,齐声道:“掌教,祖师可有示下?!” 灵虚剑尊目光落在一尊儒雅剑仙身上,打出一道符印:“青莲师弟,你持我法帖,往阐教一行。” 那儒雅剑仙道号青莲,闻言拿了法帖起身一拜:“尊掌教法旨。” 便则转身,剑光一闪,已是离去。 余者众人回过神来:“莫非要求的阐教庇护?” 剑尊笑道:“此乃祖师吩咐。” 四十三章 竟是魔君突兀来 青莲剑仙走的快,但在这太清域云海仙山之中,还有两人皆有感应。 少元仙尊金仙之尊,道行深不可测。这太清剑派上下,独独那太清殿所在阵法核心之处,不施展神通一时看不透彻,余者皆如掌上观纹。 又有冥河魔主,虽因惧惮少元仙尊而不敢露面,却也感应到一尊真仙级数的剑仙离去。 少元仙尊不露声色,心里却是知晓,这必定是太清剑派为应对她的到来而采取的行动。不过仙尊并不担心,仙尊自有仙尊的底气,休说此来是自家教门这等庞然大物的决策,单单仙尊自身,堂堂金仙之尊,这寰宇之中,又有多少人,多少事,能令她动容? 反倒是冥河魔主,却有些坐立不安了。 少元仙尊的到来,的的确确,令冥河魔主难以定下心来。甚至极力收敛气息,避免为仙尊察觉。这不只因为惧惮仙尊,更是担心血海魔教与太清剑派结盟之事能否成事。 她不免担心太清剑派顶不住少元仙尊的压力。 灵虚剑尊在听闻少元仙尊驾临之时,就大略猜测到少元仙尊的来意。如冥河魔主这等金仙级数的人物,又哪里猜测不到? “太一教门今日便对太清剑派下手,实在令人预料不到。” “只盼灵虚老儿能顶住少元子的压力,否则一旦服软,后果难以预料...” “这灵虚老儿派出一个真仙,不知又有什么计较...非是求援不可。只是他打算向哪个求援?” “对了,太清剑派背后还有个玄都大法师,嘿,莫非是找玄都大法师去了?不对...以玄都老道士的能耐,哪里需要去找,千万时空,重重维度,也只跨步之间。” “况且以玄都老道士的能耐,若他敢亲自出手,太一教门的那几位也不会视而不见。” “必定是阐教...是了,就像当初太清圣人与玉清圣人合力坑了通天教主一样,太清剑派必定找阐教的牛鼻子去了。这下好看了,阐教的人历来鼻子长在脑门上,背靠圣人,不服太一教门久矣。此番若是对上,咯咯咯...” 冥河魔主心里一番思忖,千万条计谋涌上心头:“若灵虚老儿真把阐教的牛鼻子叫来,与少元子一场大战,正好让人看清上三教的面目,感同身受之下,从而合纵连横...如此,我诸般教门联合在一起,以阐教当头,未必不能抵住上三教。” “况且若声势震动起来,昊天和陆压等几位必定也按捺不住。是时联起手来,先把上三教掀翻...上三教非同等闲,就算被掀翻,那一流教门首当其冲,也一定损失惨重。如此两败俱伤,我等二三流的教门便就有了机会。” 心里越是想,冥河魔主便越是激动。 如果真如她所料想的这般,未必不能成事。若得上三教与五大一流势力先碰撞起来,死的死,伤的伤,而彼时血海魔教便就有了出头之日了。 灵虚剑尊虽得了玄都道人的指点,令青莲剑仙前往阐教。但毕竟心里难安。 阐教是阐教,不是太清剑派。说到底,太清剑派实在太过弱小。如今太一教门都下通牒了,一个不好打将起来,阐教还好,毕竟是一流教门,有太乙金仙坐镇,他太清剑派可就要抓瞎了——谁知道玄都道人会不会出手? 自也是坐立不安。 就在那太清殿中,剑派一干真仙级数的剑仙,哪里也不去,只一个等字。 云海仙山,也有日出日落。正是那许多剑仙,采集恒星熔炼而成一颗巨大恒星,就在这方云海仙山之上永远运转不停。 少元仙尊来时,日头还在东天。待得日头运转到晌午,还不到半日,却让人度日如年。虽然太清域的一日,较之于普通行星的一个自转周期,长了太多。 灵虚剑尊端坐在云床之上,微闭双目,只鼻中两道白金的炁,吞吐明灭。 左右余者七八尊真仙级数的剑仙,也自在按捺静修,或吞吐法力,或祭炼仙剑。 正此时,那云海仙山之上,护持大阵之外,陡然一声霹雳! 灵虚剑尊猛地睁开眼,纵身剑光一遁,就遁出太清殿,来到高天云端。身后七八个师弟,也皆随同而来。同时,仙山云海之中,数以千计的天仙级数的剑仙,皆驾驭剑光,飞遁云头。 抬头一看,正见那云海护持大阵上一个窟窿,幽幽的魔炁与阵法的灵光交织碰撞,逐渐湮灭! “是谁!” 灵虚剑尊须发皆张,怒喝道:“安敢攻我阵法!” 分明见那阵法之外,有一尊身影,此时正双目放光,穷搜天地! 那尊魔影浑然不觉,只施展神目神通,搜索万方,浑然不把那阵法之内数以千计的剑仙放在眼里。任凭森森剑光冲霄而起,任凭那灵虚剑尊须发皆张。 少元仙尊早到,正在远处,细细一看,不禁道:“原来是元始魔教的道友。” 仙尊并未遮掩,为灵虚剑尊听了个正着。剑尊不禁神色一变——元始魔教的老魔!? 却心里急转,暗忖何时难道得罪过元始魔教不成? 但不曾想出个缘由来。 太清剑派的剑仙也游走宇宙,也斩妖除魔。但太清剑派有自知之明,其弟子就算与血海魔教作对,与其他魔道教门作对,但却不曾与元始魔教有过什么矛盾。 那是庞然大物,不敢履其锋芒! 这个念头在剑尊心中一转,便就散去。然后看少元仙尊,又看了看那尊魔影,心头不禁一跳——莫不成元始魔教的来人,也与太一教门打的一个主意罢?! 苦也! 阵法之外,正是魍魔君是也。 魍魔君从破坏魔君之命,拦截波旬魔主派出求援之人,以杜绝变数。却为那修罗所骗。心中怒火难耐之下,便则一路追到太清剑派来。 却也是正好,见一道元神在阵法之外游走,看清正是那修罗分神。于是按捺不住,狠狠一击,近乎用出全力,把个太清剑派的护持阵法,都打出个窟窿来! 这一出手,魍魔君便暗道不好。 非是惧惮太清剑派,而是想到了自己的目的。魍魔君的目的,可不是为了引起太清剑派的注意。 四十四章 冥河魔主惊出手 非但不能引起太清剑派的注意,他从破坏魔君之命,拦截求援者,反倒是为了杜绝太清剑派的关注。 不过魍魔君虽然心中暗暗后悔,只道是怎的按捺不住如此冲动,但事已至此,却已容不得后悔。况且魍魔君从来不后悔。 “我竟如此冲动,实也不该。不过还好,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我虽攻了他阵法,但他毕竟不知我为何攻他阵法。” “当下确定那修罗魂飞魄散,才是正事。只要那修罗死干净了,太清剑派最多与我口头理论几句,不敢与我争持。至于那冥河魔主...” 魍魔君心里思忖之间,只把神通施展开来,穷搜周遭,要抹去任何一丝丝修罗存在过的可能。 如此,既不怕太清剑派,也不怕冥河魔主。因为无论是太清剑派还是冥河魔主,都不敢在不知情的前提下,对元始魔教的魔君出手。 魍魔君想的通透,一身魔炁鼓荡开来,罩住周遭亿万里星空,禁锢时空维度,元神来回扫荡,震动法则,将一切气机,一切修罗元神一丝生还的可能都抹杀干净。 “原来是元始魔教的魍魔君当面。” 阵法当中,灵虚剑尊总算认出了魍魔君。 灵虚剑尊毕竟是一教之长,自也是见多识广。虽不曾与魍魔君有过什么照面,但也不是认不得他。 认出魔君,灵虚剑尊反倒微微松了口气。 魍魔君虽是元始魔教六大魔君之一,但却不是金仙。只要不是金仙,灵虚剑尊便不会心虚。 便则高声喝道:“未知魔君驾临,有何要事?为何魔君一言不出就攻伐我护教大阵?元始魔教是上三教之一,魔道魁首,太清剑派速来不敢不敬,难不成何时得罪过魔君?” 魍魔君穷极手段,将周遭星空扫荡了一个遍,不知毁灭了多少时空维度,暗忖那修罗便是有一百条性命,也该是交代了,这才收了神通,开口道:“本君追杀一个仇家至此...” 毕竟是要解释一番,否则颜面上,终归过不去。若在平素,理会不理会都无所谓,而此时,魔君却觉得要稳住太清剑派才好。 只恨自家修为不足,若有金仙能为,哪里与他多说一句?区区太清剑派,连个金仙都没有,若自金仙,灭了他便是! 然魔君一句话尚未过半,神通刚刚收起,却突然见到那阵法边缘冒出一块红彤彤的符印来! 魔君神色一变,探掌就要去拿! 却就那符印中,冒出一道修罗元神,高声大叫:“魔主,魔主可在!元始魔教破坏魔君引数万天仙要灭我血海魔教哇!魔主,魔主!” “铁罗!” 一声惊叫响起,随之有浩瀚血海魔炁震天彻地,冥河魔主踏虚来到高天,眉目含煞,怒火冲霄:“贼子,安敢如此!给本魔主死来!” 魍魔君见状,不禁神色大变。事情败露,又见那冥河魔主金仙之尊,却擎起一口宝扇,分明是动了真火,当头便是一扇,隐隐一道神风,沿着法则道理,吹过护山大阵,直卷魍魔君! 魍魔君心中警兆连连,哪里还有心思去抓那符印?身形一动,就要退走! 魔君虽有大神通,但自忖还无法与金仙相提并论。尤其那冥河魔主出手便动了法宝,于是更不敢与之相抗!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然则金仙之为金仙,与那真仙天差地别。 这世间,能以真仙之能力抗金仙之尊,甚至斗败金仙,击杀金仙的不是没有。如那天一真君门下的天柱子。但魍魔君不在此列! 他一退,就退到了不知几多深的时空维度之中,扯起层层维度,扭曲时光,掩盖行迹。但那道神风,却如影随形,其凛冽,其凶横,无视魔君神通,让魔君不禁冷汗淋漓! 暗叹此番,怕是要翻船了。 受了这一击,重创不可避免! 于是鼓起法力,震动元神,催动起护身法宝,一边竭力退走,一边把自家护的严严实实。 而那冥河魔主扇出一扇,抬步一跨就跨出了太清剑派的护教大阵,浑然不把这阵法放在眼里。她自取了那通红符印,就要追入虚空深处,将魍魔君诛杀。 破坏魔君既带人要灭了血海魔教,那她冥河魔主还有什么理由放过魍魔君? 魍魔君遁走在虚空维度的深处,眼看神风临身,就要闭目受了这一击,却突兀之间,一尊仙气飘渺的女仙出现在他身后。却把掌心一展,仿若一道星河,星星点点之下,旋转不休。一兜就把神风兜入掌心,抖了抖便已散去了。 “魍魔道友,一向可好?” 魍魔君听的言语,睁眼一看,却是认得少元仙尊,不禁苦笑一拜:“倒让仙尊看了笑话。” 仙尊微微一笑:“冥河道友金仙之尊,以强欺弱,大失颜面。” 便则又道:“此间事,道友自回返告知破灭道友,冥河魔主贫道自与道友截住,请破灭道友放心便是。” 魍魔君长长的吐出口气:“多谢仙尊。” 仙尊颔首:“请破灭道友手脚快一些,免得生了变数。” 魔君不敢多作停留,又是一稽首,转身去了。 “哪里走,速速与我留下性命!” 冥河魔主追将上来,探出如晶玉般的手掌,隔着不知多少时空维度,绕过少元仙尊,要把魍魔君摄拿。 少元仙尊广袖一甩,把冥河魔主截住,笑道:“贫道竟不知魔主也在太清剑派,不曾拜谒,实在失礼至极。不过却要问一问魔主,怎的有闲暇来太清剑派盘桓?” 冥河魔主眼睁睁看那魍魔君远去,几乎睚眦欲裂,恨声道:“道友心知肚明,何必问我?我只问道友一句,让是不让!” 就已擎起掌中宝扇,死死的钉住了少元仙尊。 少元仙尊闻言,却不以为忤,口角含笑道:“好教魔主知晓,大劫之下,诸事难免。魔主也是金仙之尊,如何竟也不知?破坏道友亲自前往,率众数万,必非擅自妄为。魔主若识得天数,此时避开,找个清静处闭关不出,或可免了劫数。如若不然,魔主这一身修为,怕是要沦为画饼了。” 四十五章 万象星河困魔主 仙尊话中之意,魔主如何不知? 破灭道人魔君之尊,率众数万,当然不是擅自妄为。元始魔教如今还是赤混魔祖为教主,若无教主法旨,破灭道人哪里敢搞出这般动静?半数力量倾巢而出? 然则知晓归知晓,魔主又如何肯依? 叫道:“少元子,吾不与你废话!你且让开,我便承了你一分情义,日后必有所报。如若不然,今日便要与你见个高下!” 仙尊见状微微一叹,知晓说她不通,便道:“也罢。既然道友有此决心,我也不与你多言了。道友请看。” 言语落下,仙尊掌心沁出一方星河,星光璀璨,法则氤氲,小中见大,似有无穷浩瀚,无尽伟力。 魔主拿眼去看,不禁暗暗心惊。 就听仙尊道:“贫道有一神通,便是这万象星河大神通。道友若要离去也可,便则破了贫道这门神通,贫道自不阻拦。” 魔主细细观察,只觉仙尊掌心神通奥妙无穷,看不通透。但自忖也是金仙之尊,就算敌不过少元子,未必连她一道神通都破不得。 都是女人,谁又怕了谁? 于是便道:“好!少元子,今日事急,只破你这一道神通。非是我不如你。待来日有闲暇,必定上门讨教!” 口里还显强硬。 少元仙尊不以为忤,只微微一笑,把掌中星河抛将出去,转瞬化作一方星宇,只伸手一引:“道友,请了。” 魔主微微吸了口气,抬步走入其中。 却说太清剑派一干人物,却是被震的不轻。 还道是魍魔君突然攻伐阵法为何,竟是因破坏魔君要诛灭血海魔教之事! 前前后后,不过弹指之间,许多事就已发生。 灵虚剑尊愣神片刻,心里却已把事情前后完全联系起来——分明是元始魔教征伐血海魔教,波旬魔主不敌,遣人出来报讯,或许还打算拉上太清剑派。却被破坏魔君所知,将魍魔君来拦截,终归竟没拦住,追到太清剑派,还是被冥河魔主知晓。 冥河魔主哪里肯依?自是按捺不住跳将出来。 但此地,却断断不能忽视了少元仙尊! 正好看见大宝真人出了阵法,破开虚空跳入其中,灵虚剑尊心中不安,不禁道:“诸位师弟,留下一人镇守教门,余者随我一同前往察看!” 于是连带灵虚剑尊,整个太清剑派八尊真仙级数的剑仙,留一尊尚在,余者皆剑光一遁,遁入虚空去了。 剑尊等人入了虚空,遁走不远,恍然看见远处虚空深处,竟有一方星河。不知几多广,不知几多大。其中朦朦胧胧,只隐约有星光闪烁,偶尔爆出一缕红霞,又瞬即湮灭不见了。 七尊剑仙顿住遁光,正好看见少元仙尊盘膝坐在星河边缘,大宝真人已到她身旁。 灵虚剑尊踌躇片刻,咬了咬牙,还是上前去,微微一拜:“仙尊,不知这...” 少元仙尊头也不回,也不与解释,却沉声问他:“未知这冥河魔主,怎在太清剑派藏身?” 灵虚剑尊哑口无言。 大宝真人言语无忌,笑道:“莫非太清剑派堂堂之教,要与血海魔教结连一体不成?” 灵虚剑尊哪里敢应?连忙道:“真人误会了!太清剑派怎么会与血海魔教结连一体?却是我教中弟子与血海魔教的弟子起了冲突,杀伤了冥河魔主的亲传,魔主亲自前来讨要说法。仙尊到时,正与魔主纠纷不清!” 大宝真人只看他,笑个不停,笑的灵虚剑尊及另六尊剑仙心中邪火直冒,却敢怒不敢言。 这时少元仙尊终于开口:“吾也不计较剑尊此前有何打算。元始魔教既已对血海魔教动手,此间奥妙,想必剑尊心里已有底数。剑尊要早作抉择,未免走了血海魔教的老路。” 灵虚剑尊无言以对。 少元仙尊又道:“元始魔教横霸,不与分说便要灭教。我太一教门仙道第一圣地,先礼后兵,也说得过去了。”却一指这方浩瀚星河:“魔主心大,却神通不及,被我一道神通困住,也不知她何时才能出来。” 灵虚剑尊看那星宇,心里下沉的厉害。 ... 却说青莲剑仙剑光飞跃,在虚空之中穿梭。剑仙虽是旁门左道,却也有过人之处。一则在金仙之下,极擅杀伐,普通二三流的教门修士,少有敌手。二则这剑光遁法,也是一绝。 只把仙剑剑光展开,元神肉身与剑光合二为一,化作一道光炁,一遁便不知几多远。 剑仙修行之法,在筑基阶段,与寻常修士无异。等入了炼炁境界,便开始走上寄托外物之道。普遍而言,在炼炁中期和前期两个阶段,亦即使炼炁七重之前,以吞吐金炁为主,炼成一道金行剑炁。这道剑炁藏于肺腑之中,以肺金孕养,遇敌时口中喷出,百丈之内杀人无算。 待得进入炼炁七重,便则要寻找入了品级的灵材,炼成一口飞剑的胚胎。然后以肺中孕养的剑炁,来洗练飞剑胚胎。将之化实为虚,待得九重圆满之时,飞剑胚胎便与剑炁合二为一,入紫府,合神魂,从而证得化神境界。 如此,便就将元神全然寄托在了飞剑之上。 因此有了极强的杀伐之力。 到了这一步,便可涉足金行之外的另外四行或者更神妙的法门。剑仙之道,也不独乎锋芒。以金炁练剑,则锋芒毕露,无坚不摧。以木炁炼剑,则便有木炁之妙。以火炁练剑,则就有火炁之妙。以此类推。 以五行阴阳,元磁,等等妙理,洗练仙剑,一步步提升仙剑品质,连带提升元神,如此一路往上,元神与仙剑结合愈发紧密,及至于无法分离。终至真仙之极,就几乎到头了。 修士要证得金仙,便要炼成不灭灵光。不灭灵光要合于元神,使元神不灭,才是金仙。然则剑仙之元神,寄托于仙剑之上,非得要把仙剑也练出不灭之性,才能证得金仙。 而法宝仙剑之属,要有不灭之性,非得要入了先天不可。然则太清剑派哪有能耐把仙剑逆反先天?若能将仙剑逆反先天,那太清剑派便是天下第一教门——人手一口先天灵宝级数的剑器,这还了得? 四十六章 昆仑山上玉虚宫 由是说剑仙之道是旁门左道,盖因这条路到了真仙便已是极限。 除非有人有莫大机缘,在炼炁境界,炼制飞剑胚胎之时,能得到一口先天剑器以代之。如此,才有机会突破金仙大关。 然而这不可能。 就算有人有莫大机缘,在炼炁境界得到一口先天剑器,但炼炁境界的小修士,哪有能耐炼化先天剑器? 不过是镜花水月罢了。 连记名在太清圣人座下的仙剑之道的开创者长眉道人,都不曾证得金仙,又况乎其他? 当然,若太清圣人出手,那又另当别论。只可惜,太清圣人绝对不会去管这些鸡毛蒜皮的事。而且以太清圣人之能,能襄助一个,两个,三个,难不成还费心费力,把这一门旁门的人,都强行突破不成? 圣人可不是保姆。 剑仙之道,在盘古力宇洪荒大陆并不盛行,甚至不可见。长眉道人也只是太清圣人游历到洪荒大陆下的一方大千世界之时遇上,长眉擅望气,见紫气三万里浩浩荡荡,心知是大能天降,于是死皮赖脸跟着太清圣人,才得了一点道统。 那一方大千,只能容纳真仙极限,正好与剑仙之道相合,由是才使得那大千世界中剑仙之道横行。而一旦到了洪荒大陆,便是鸡肋,毫无用处。 闲话休提。 青莲剑仙剑光遁法飞快,时空穿梭无不如意。只找准方向,眼看就要到阐教所在的玉清域对应的虚空位置。于是按下剑光,细细一看,这才划破时空壁障,进入主物质层面宇宙星空。 玉清域便是阐教道统辖制的星域。 也有数以百亿光年的星空。 但这里的格局,与其余教门又不一样。 阐教弟子,一旦证的天仙,便可出师下山,四散开去,开枝散叶,建立道统。这与上三教都有不同。太一教门的弟子,证得天仙了,只换了尊号,也还是在教门之中。虽也有收徒,但皆隶属于十二次峰之下。 元始魔教管控更严,近乎于军队。 元初神庭更进一步,分为两个部分,一部分便是如土地山神之属,算是政务人员。一部分专门操练作神兵神将,是军队。 余者二三流教派,要么学太一教门,要么学元始魔教。与元初神庭相仿的,也只有一流教门中的昊阳教。 学阐教的,不多。 正因如此,阐教虽有玉虚宫,但其中几乎少有人在。只那掌教等太乙金仙偶尔落脚,余者弟子,皆在各自立下道统的道场之中。 这些分支,熙熙攘攘,散落在这方数以百亿光年计的星空之中。 青莲剑仙此番,自是要去那玉虚宫。便找准方向,剑光遁开,向玉虚宫按落下去。 玉虚宫座落在昆仑山,当然,昆仑山也是人造的。不知几多星球才熔炼而来。 没办法,对拥有大神通的修士而言,一颗星球的表面空间,实在太狭隘了。稍稍有些势力,算是教门的,如今都这样。往往一方星域,许多星球都不见了,都被熔炼了。 当然,这对宇宙来说,并没有什么关隘。只要这些星球并未被化为虚无,它不论在哪里,都属于宇宙。只要各家教门在熔炼星球之后,能保证熔炼出来的,仍然能依照宇宙的法则继续运转即可。 当然,若保证不了,也造不出来了。 比如巫族盘古域的大陆,如果无法保证它能继续依照宇宙的法则运转,那么在法则层面的影响之下,就算造出个框架,也会自然散去。 打个比方,就好比要用沙子造出摩天大楼,你须得混入混凝土,须得用钢筋,须得有良好的结构。而这些,就是符合把沙子造成大楼的宇宙的法则体现。 于是沙子变成了大楼,看似换了模样,但实际上,它仍然是宇宙的一部分。 这又是闲话了。 玉虚宫所在的昆仑山,是浩渺苍茫,广大无边。 就算这上面没有几个阐教的仙家,但阐教的脸面还是要作出来。 青莲剑仙按下剑光,落在山下,仰望之下,几乎看不到昆仑山到底有多高。毕竟那山腰上,已是没入虚空去了,不在主物质层面,还有种种阵法、禁法笼罩,他一真仙,自是看不清明。 青莲剑仙知晓,到了此处,便则不能随便驾驭遁光,否则便是对阐教的不敬。 于是脚下缩地成寸,几步便走了一光年,如此往山上而走。 尚不及半山腰,就有一个青年道人正好从山上下来。 那道人脸色略有不虞,眉头皱起,竟似不曾发现迎面相对而来的青莲剑仙。 青莲剑仙到了近前,站住脚步,侧立一旁,稽首道:“道友,贫道有礼了。” 那青年修士生的眉清目秀,唇红齿白。若非颌下有喉结,打扮又随意,非得让人认错不可。 不过青莲剑仙却不敢不敬,这道人虽则看似有些娘们模样,但一身道韵,稍稍露出一丝,便觉深不可测。至少青莲剑仙看不穿他底细。 那道人这才似乎回过神来,拿眼去看青莲剑仙,上下一番打量,皱眉道:“你是何人?我怎的从未见过?如何闯上这昆仑山来了?” 青莲剑仙暗道不好,这位怕是脾气有些不妙,于是连忙道:“好教道友知晓,贫道是太清剑派弟子,道号青莲。此番受玄都祖师指点,奉掌教灵虚剑尊之命,前来拜谒阐教教主云中子大仙。” “你要求见云中子师叔?” 青年道人闻言,不由笑了起来,竟是撇撇嘴道:“你若要求见云中子师叔,那我劝你还是掉头回去罢。” 青莲剑仙一怔:“这又是何缘由?” 青年道人不耐烦道:“云中子师叔与我师父还有南极师伯都不在教中。否则你以为我为何不乐?” 青莲剑仙愣住了。 不在? 一时不禁焦躁起来,全然显露在脸上。 那青年道人见状,本不打算理会,就要下山,却也不免有些好奇,道:“你来的不是时候,就在先前不久,师叔他们刚刚离去,说是有要事。” 顿了顿:“可方便告知与我?放心,我可不是大嘴巴,不会乱说。” “这...”青莲剑仙心中极为无奈,断断是没有料想竟白跑了一趟,正是为难至极,听闻青年道人之言,不禁念头一转,眼睛稍稍亮了一下:“敢问道友是...” 那青年道人哈哈一笑:“贫道太乙真人座下灵珠子。” 四十七章 暂代掌教灵珠子 灵珠子何许人也? 救苦天尊太乙真人的弟子,且是两世,不,现在应该是第三世了。正是那娲皇宫灵珠子降世的哪吒,三坛海会大神,灵珠子道人。 灵珠子原是女娲娘娘娲皇宫中的一粒灵珠,降入凡尘,作了李靖的幺儿。但天生的惹是生非,于是自戕,这算是第一世。后救苦天尊重塑其真身,以莲花化身,重修神通,封神后为三坛海会大神,此为第二世。如今到了这方宇宙再转劫而来,自当为第三世。 休看他唇红齿白如正太,但却是个老怪物,不过这性子,许多年少有改变,只收敛许多,不曾都惹是生非罢了。 之前救苦天尊唤他到玉虚宫,灵珠子道人兴冲冲而来,原以为自家师父想到办法,能助他炼成不灭灵光证的金仙。灵珠子转劫这么多年,修为卡在真仙极限已数万年,但每每要作突破,总却冥冥中有一种力量将他压制。他也知晓,那是不得气数,宇宙本源的限制。 谁教不是土著呢。 实际上,阐教有两尊半太乙金仙,半个是指长生仙尊,亦即是南极长生大帝,他算是一分为二,一半在阐教,一半在昊阳教。 两尊加半个,已经将阐教在这方宇宙的气数,消耗殆尽。 因此,阐教竟无金仙。 连灵珠子道人这样的老资格,也卡在真仙极限而不得突破。 许多教门之中,除了太一教门占了开辟仙道的大气运,在太乙金仙这个层次上,包揽了太一道人、太冥圣母、永恒道人和湮灭道人四位,也只巫族有两尊太乙及八尊金仙。 这都与太一道人有潜在的联系,巫族算是得了余荫。 其余一流教门,皆只一尊太乙金仙,可见其气数只相差仿佛。阐教多一尊太乙金仙,便没了金仙,这是天数。即便云中子、太乙真人神通广大无边,也无能为力。除非太乙真人或云中子某一位自斩修为,否则灵珠子要突破金仙,难之又难。 灵珠子原以为大劫将至,太乙真人将他唤到玉虚宫,已有办法助他。却没料到,竟是两尊太乙金仙有大事牵绊,使他暂代掌教权柄,而非是修为突破之事。 什么掌教权柄,灵珠子闷闷不乐,却无可奈何。 正下山时,便撞见了青莲剑仙。 说来如今灵珠子暂代阐教掌教,执掌大教权柄,青莲剑仙拜谒的,就该是他。但一时间沉醉于不乐之中,没有转过弯来,还道什么‘不是大嘴巴,不会乱说’之类的。 待话一出口,回过神来,不禁有些尴尬,嗯哼了一声,才道:“嗯...如今我家师尊与掌教师叔有要事牵绊,皆已不在教中,命我暂代掌教事宜。你太清剑派有何事,便与我说。” 青莲剑仙一怔,面露犹疑之色。 他可没办法确定眼前这看起来有些不着调的灵珠子能代表整个阐教。 灵珠子见状,心头一转,便就明了,神色一肃:“难不成贫道还会骗你?” 只把目光落在他身上,给青莲剑仙莫大压抑。 青莲剑仙暗忖:这昆仑山脚下,玉虚宫前,想必这灵珠子也不敢胡言乱语。于是这才心头一定,将缘由一一道出。 灵珠子听完,神色也不禁微微一沉:“言下之意,是太一教门欺你太清剑派,要收编招安?” 青莲剑仙连连点头:“正是!道友啊,太一教门欺人太甚,仗着势大,上门欺压,浑然不把祖师道统放在眼里!” 灵珠子眼中闪过一抹骇然怒色:“端是胆大包天!那太一教门又算个甚?你太清剑派虽然孱弱不堪,虽是旁门,却也是圣人余荫。安敢如此欺压!” 灵珠子生怒,非是无端恶来。盖因在灵珠子心中,阐教这等圣人道统的教门才是一等一的大教,太一教门等上三教,虽号称怎样怎样,势大如此,但在他也只是暴发户而已,有一种压抑的不屑。 太一教门欺压太清剑派,转过头来,莫非又要欺压阐教不成? 就好像破落贵族,闻到同样的破落贵族被暴发户欺压,如何不感同身受? 就似被踩住尾巴的猫,直接就要跳脚。 或许还有一种酸溜溜的嫉妒,连灵珠子自己也不曾察觉。 灵珠子道人这话,说到青莲剑仙的心里去了,当下道:“正是如此!那太一教门又算个甚?阐教是圣人嫡传的道统,我太清剑派也是圣人余荫,哪里轮得到他太一教门来欺压?!” 连忙趁热打铁:“我家掌教于是上禀玄都祖师,祖师指点,使我来拜谒阐教,求取解决之法。” 说着话,青莲剑仙躬身一拜,诚恳道:“灵珠子掌教,请救我太清剑派一救哇!” 灵珠子既代掌教,自尊称掌教。 灵珠子闻言,点了点头,来回踱了几步,心中连连转动。 他虽话里话外不把太一教门放在眼里,但那只是口头痛快。内心深处,又何尝不知太一教门势大?这许多年来,阐教算是闭关锁国,在弟子层面少有与其他教门交流。这大略是一种掩耳盗铃,眼不见心不烦。但真正要面对太一教门的时候,却的的确确,感到棘手。 斟酌片刻,灵珠子问:“你道那太一教门来了尊金仙?” 青莲剑仙连忙道:“是太一道人座下的弟子,尊号少元,是个女仙。” “少元子?”灵珠子隐约有所耳闻,但并不知晓少元仙尊是何等人物,又问:“可知她神通如何?” “这...”青莲剑仙凝眉:“不知。灵虚师兄可能知晓。” 青莲剑仙此时心中,也是思虑连连。他听灵珠子如是询问,大略便知道灵珠子的想法。阐教没有金仙,而太乙金仙又不在教中,有大事牵绊。而少元仙尊却是金仙。要解决此间事,就算是暂时解决,也须得把少元仙尊压住。可少元仙尊金仙之尊,又不曾了解其神通如何,所以心里没底。 摸清了灵珠子的心思,青莲剑仙当然不愿灵珠子生出退缩之意,道:“那太一教门也不知得了什么道统,但想来不是圣人道统。就算金仙之尊,又哪里及得上玉清圣人无上传承?” 灵珠子一听,暗道也对。他自圣人道统,所修法门,无不精深广大。虽只真仙圆满,却未必会差了太一教门的金仙多少。何况他再来一世,修为虽被限制,但经验还在呀! 四十八章 惠岸金鹏五雷君 灵珠子又想到若有自家师尊的九龙神火罩就好了,只可惜那宝贝被太乙真人带走了。 “也罢,”他踌躇片刻,终是定住心神,缓缓道:“你且稍待片刻,待我唤来几位师弟,一道同往太清剑派走一遭,看看那太一教门的道法神通到底有何厉害之处!” 青莲剑仙心中大定,稽首一拜:“敢不遵从?!” 于是灵珠子抬手打出灵光,飞射四去,不一炷香的功夫,陆续便有三道遁光按落下来。 先是个童子模样,眉心有金光的道人,很是亲近灵珠子。按落遁光之后,便上前来笑道:“师兄有何要事,如此匆匆忙忙把我唤来?” 灵珠子道人笑道:“莫急,先稍待片刻,我还叫了雷震子师弟和灵寿师弟。” 片刻之后,果然两道遁光落下,显露出两个道人。一个身材魁梧,面目方正,浓眉大眼,炯炯有神,颇有些威严气度。另一个仙姿清癯,遗世独立,飘飘欲仙。 灵珠子与这二人各自见礼,这才对一旁青莲剑仙道:“此为贫道三位师弟。” 这才介绍,原来那童子模样的道人,唤作金霞子,正是太乙真人的道童,灵珠子的同门师弟。魁梧者便是雷震子,云中子亲传。至于那清癯者,则是南极仙翁长生仙尊座下的徒弟。 说来也是可怜。 于盘古力宇之时,阐教虽势大,但弟子本来有数。偌大一方教门,是太乙真人这等圣人亲传弟子撑起的门面,三代如灵珠子等,数目实在不多。大概也只太清圣人门下弟子比阐教要少,比及鼎盛之时的截教和西方佛门,人数差距不可以道理计。 一番劫难,死伤众多,留下这大猫小猫两三只。三代弟子,也就这几人转劫而来。至于如赤城仙尊杨戬,虽也关系不错,但更心向昊阳教。 灵珠子叫来这三人,非是因如今阐教只这几尊真仙,而是只他四人同病相怜,皆是转劫而来。余者一些真仙,乃是此方宇宙土著,总是隔了一层,少了亲密。 青莲剑仙也是转劫而来的人物,对眼前这几位,尤其是雷震子,那名头是如雷贯耳。当下自是一番恭维。 灵珠子说了太清剑派之事,决意四人前往襄助。雷震子思索片刻,不禁道:“师兄,那少元子我曾有所耳闻,乃是太一道人亲传,太一教门十二次峰星辰峰的掌峰首座,神通分外了得。如今又证的金仙,你我四人,怕是不敌。” 雷震子虽是心向阐教,也多在玉清域盘桓,但与昊阳教也有关联。不像灵珠子嫌弃托塔天王李靖而断绝与昊阳教的联系,雷震子若有闲暇之时,也去昊阳教盘桓一阵。由是对太一教门的了解,比灵珠子要多。 然则此话,非但没起到作用,反倒激起了灵珠子道人的逆反之心。 就听他道:“师弟担心过头了。那太一教门也是占了先机,得了气数罢了。他那道统,哪里及得上我教圣人嫡传?就算是金仙又能如何?” 雷震子看他心意已决,又知晓他性子,便知说不动他,只好闭口不提。却暗暗打定主意,要小心谨慎。 于是一行人,便则展开遁光,直往那太清域而走。 五道遁光前后一溜,于虚空穿梭,行不久,忽见前方有异。分明正乱作一团! 灵珠子道人连忙按住遁光,定睛一看,忍不住道:“不知是谁在前面斗法?” 雷震子看的分明,道:“有佛门中人,还有万灵教的大妖...佛光耀耀,妖气腾腾,另一人雷法如狱,一时看不出根脚。” 岂非正是三人在前方虚空斗法? “都有真仙修为,颇为了得。”金霞子微微凝眉:“这佛门,万灵教,还有那施雷法之人,怎生斗到一起来了?” “说恁多无用,不如上前一观。” 灵珠子道人拂袖,脚下一动,便遁了过去。 其余几人不敢怠慢,连忙跟上前去。 却说斗法之人,果真三者,其一乃是一尊佛门真仙,号曰惠岸,乃是观自在菩萨座下弟子。其二则是万灵教的一尊妖王,正是那金翅鹏,金鹏妖王。 其三善使雷法的真仙,却是昊阳教长生仙尊座下雷部的五行雷君! 灵珠子近前,一眼看的分明,不禁心中生疑,这三人怎的斗在一起了? 那三人仍是斗的激烈,便是灵珠子等人近的前来,也不曾停下,只是稍有收敛,分明有所忌惮。 灵珠子忍不住高声喝道:“三位道友为何斗将起来,不如暂且罢手,如何?” 说来盘古力宇诞生许多年,各大教门之间,恩怨情仇,是千丝万缕。阐教有金仙叛教入了佛门,也有弟子曾在昊天天庭任职。就譬如灵珠子,便就有兄长两位,曾是佛门弟子。如今昊阳教的雷部,也是原本昊天天庭雷部的翻版,雷部以九天应元雷神普化天尊为首,但却是玉清真王,亦即使南极长生大帝的从属。长生仙尊又是阐教的南极仙翁。至于万灵教,灵珠子原是娲皇宫的一粒灵珠,怎的也要照顾颜面。这其中的关系实在复杂,便是灵珠子,也不好直接插手这三人斗法,还要竭力调解。 惠岸行者行者、金鹏妖王与五行雷君听到灵珠子高喝,这才齐齐住手,一边退开,各据一方,相互对峙。 三人退开之后,这才显露出当中情景——却竟有两个尘埃般的人影,原来在三人环伺当中! 灵珠子一看,心下大奇,不禁细细打量,只见那当中两人,渺小无比,却是一男一女,被一道灵光护住,竟能在三位真仙斗法当中安稳无碍! 灵珠子心头一转,不禁深深的看了那两人一眼,这才对惠岸行者三人道:“三位道友当是素无仇怨,怎的斗将起来?皆是老友,若有误会之处,说开了便好嘛。” 闻言,惠岸行者先是闷哼一声,道:“好教灵珠子道友知晓,此非吾所愿也。盖因这二位不由分说便动手,我也是无可奈何!” 四十九章 先天至宝混沌钟 金鹏妖王眉目金光明灭,妖异无比,闻言冷笑一声道:“头不秃心秃,秃子就是秃子!本尊与你理论,你却不理,我不打你打哪个龟儿子?!” “妖言惑众,你这妖孽,要在贫僧眼皮子底下残害生灵,如贫僧岂能容你?”惠岸眉目竖起。 “我妖言惑众?你舌绽莲花!来来来,说不通透,今日就要见个高低!” 两人互相指责,如那泼皮骂街。 灵珠子心里略略有数,目光又扫过当中那瑟瑟二人,落在五行雷君身上:“未知雷君又如何插手其中?” 五行雷君面如顽石,声如金铁:“为我教门未来耳。” “住口!” “休要胡言!” 惠岸与金鹏妖王急声大喝,却哪里来得及?! 不禁大恨,暗道这五行雷君怎的如此愚蠢?! 五行雷君面色不变:“吾非虚伪,该怎的便是怎的。你我三人对峙,我要取胜,难之又难。既然阐教的众位道友撞上了,便也没法遮掩,不如说开了好。” “你!” 惠岸与金鹏妖王心中大怒,恨不得一把捏死五行雷君。 阐教一干人物,此时哪里还不明白雷军之意?皆若有所思,不免多看那当中两个小小人儿几眼。 独独青莲剑仙,心中焦急。自家教门此时不知已到何等境地,这援手却在半道上分心,竟似乎忘了正事,这如何是好? 不禁大叫:“灵珠子掌教,诸位道友,我太清剑派...” “莫急。”灵珠子嘿嘿一笑:“太清剑派之事,不在一时。太一教门既先礼后兵,想必不会贸然动手。先把此间解决妥当,再去你教门也不迟。” 青莲剑仙无可奈何。 灵珠子欺身近了惠岸等三人近前,三人一阵紧张,齐作提备。 灵珠子道:“雷君点名关要,二位还有甚么好遮掩的?不知这当中两位小道友,身据什么宝贝,竟致令三位大打出手?” 惠岸和金鹏妖王哪里肯说?便是那雷君,也闭口不言了。 陡然之间,惠岸和金鹏妖王先后出手,各打出一道灵光,就要飞射远去。却不防雷震子与金霞子两人早有提备,探手一拿,就把那两道灵光截住,一一捻碎。 余下灵寿子则只目光锁住雷君,分明也是防备雷君传讯! 雷君开口:“不想阐教几位道友也是这般,罢了,此事我便不管,要抽身而走,几位怎么说?” “雷君何必着急?”雷震子笑道:“不妨一边观摩,待事定之后,贫道与雷君再喝上一杯,如何?” 雷君摇了摇头,侧身一旁闪开,果然似打算出局。 灵寿子不禁一笑,侧脸去看灵珠子,听他怎么说。却忽然,雷君身形一动,化作一道雷光,竟直扑当中两人! 众仙齐齐一愣,登时惊怒。法宝、神通,许多法术脱手而出,或阻雷君,或打雷君,若是打个结实,怕是雷君强横,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却恍然那雷君所化雷光一转,竟打了个掩护,避开诸般神通、法宝,往另一侧折去。同时,一道灵光隐隐晦晦,朝相反方向射出,众人措手之下拦截不及,刹那就消失不见! “好!好!” 惠岸行者怒气压抑不住:“好个雷君,竟把众仙都骗了,真个厉害,佩服佩服!” 青莲剑仙如旁观者,一应看的分明。原来也以为雷君是个直人,言语之间直接到令人发指的程度,近乎于愚蠢。却没想到内里竟是这等计较,把众人都骗了! 灵珠子此时却笑了起来:“昊天至尊座下,哪里有简单人物?怪只怪我等神通浅薄,皆只真仙,无法当着彼此的面封锁一切时空,也是在所难免。” 话虽如此,但毕竟有些措手不及。 灵珠子说完一句,便道:“既然雷君把消息都传出去了,那此间事就须得尽快解决。惠岸师兄,金鹏道友,两位是否愿与我阐教做过一场?如若不愿,便自离去。” 金鹏妖王背后大氅猎猎作响,神色阴沉道:“既然撞上了你们,本尊自认倒霉。不过却也不能便宜了秃驴和骗子!灵珠子,你可知我等三人争的是什么?!” “有劳告知。” “混沌钟!”金鹏妖王嘿嘿笑个不停:“先天至宝混沌钟!” 他探手一指:“便就在这小小修士身上!灵珠子,雷震子,这可是先天至宝,谁若得之,不说圣位,至少混元有望!可知你二人谁要拿此宝?” 众仙闻言,哪里不知金鹏妖王的心思,金霞子怒喝:“休要挑拨离间!” “嘿,挑拨离间?”金鹏妖王冷笑连连:“我辈修士,大道第一,什么同门,什么情谊,都是虚妄,否则惠岸这秃驴的师父怎么会叛教?似乎观自在曾也是你阐教金仙罢?嘿嘿,来来来,我一旁束手,这两个小修士便是你阐教的,你们拿住,再来好好分,本尊看着,可好?” “你们够了!” 谁也不知,元一道人此时心中,是如何的忿怒。但那又如何?区区蝼蚁,化神小修士,谁又放在眼里?但蝼蚁也能发出怒吼! 元一道人只觉生来至今,从没有如此憋屈。身居至宝,自是天大的气运。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至宝在身,却修为不及! 先是在正阳星,因为身怀至宝,坏了一颗星球亿万生灵。又在那次元世界,被砍了一刀。幸亏至宝防御无双,在世界崩溃之时,跌出虚空,原以为逃过一劫,没想到却又落到有心人的手中! 这有心人,正是惠岸! 惠岸身为佛门观自在菩萨座下弟子,真仙后期修为境界。原来游历宇宙,舌绽莲花,传播道统,却无意间感应到虚空中的法力波动,察知不可力敌,于是不敢近前,遥遥关注。 却没料到,竟捡了个便宜! 元一与小虫少女跌出虚空之后,他看的分明,于是一路追寻,把两人找到。不由分说,就把两人拿住,带到虚空深处,要夺取宝贝。 却正与那玄牝魔女一般,元一是拿住了,宝贝一时半会却夺不过来! 踌躇间计较着是继续炼化,还是带上元一返回极乐域——既然自己难以得到,那干脆交给自家师尊,也能讨个好。却不料被金鹏妖王找到! 金鹏妖王正是万灵教陆压教主派遣出来搜寻元一下落,打探混沌钟真假的人物。他自也没料到,竟撞上惠岸,还看到目标就落在惠岸手中! 五十章 一朝身与名俱灭 金鹏妖王不明情况,以为惠岸不知元一道人所涉大事,便与他理论,索要元一道人。然毕竟失算,惠岸虽不知元一身居混沌钟,却知晓有至宝在身——且不说先前他察知金仙斗法,便是那破灭道人、藤圣之属也与这小修士有关,单单在他捉拿元一时,只能将他拿住,却伤不得他,夺宝贝时,炼化许久不见动静,就知晓元一身上的宝物必定是一宗惊天动地的大宝! 金鹏妖王三言两语,怎能说得动他? 于是一言不合,便动起手来。 两人斗法,却是金鹏妖王技高一筹。尤其见元一能在二人斗法之中自保无虞,便放开手脚一番狠斗,眼看金鹏就要取胜,却横里杀出个五行雷君来! 话说五行雷君原本在昊阳教静修,昊天至尊忽然把他唤来,使他与赤城仙尊杨戬一道,持昊天至尊法帖前往与巫族等拜访,欲结连盟友。 此事说来,又与万灵教有关。白泽妖圣之前拜谒昊天至尊,只道是大劫已至,为抗上三教,意欲结盟。昊天至尊虽答应下来,却也有自己的心思。 上三教的的确确是大劫之中的敌手,但万灵教也非是朋友,至少不是永恒的盟友。若诸一流教门结盟,真个掀翻了上三教,那接下来自然是诸多一流教门之间乱战,以决出胜负。 为未来计,昊天至尊便要在此时,就做好准备。 思来想去,发觉只有巫族才是最好的选择。对昊天至尊而言,无论佛门也好,还是阐教也罢,乃至于万灵教,都不是最好的盟友。昊天至尊受够了昊天天庭时,天庭被阐教和佛门钳制的苦处。 巫族是最好的选择,最大的原因,是便于控制。因为巫族没有靠山。 因为就算是万灵教,背后也隐约靠着女娲娘娘。唯有巫族,几乎已成无根之萍。 而且对巫族而言,阐教看他们不起,佛门对他们早有觊觎,至于万灵教,与巫族却仇深似海。唯有昊阳教,才能容得下巫族。 在昊天至尊看来,这是对双方有利,一拍即合的事。 不过为巫族的糙汉子们只认力量,不认其他,于是便把金仙级数的杨戬派出,以雷君为辅,两人一道前往盘古域,与巫族结盟。 但意料之外的事发生了。 巫族根本就不见他们,直接将两人排斥在盘古域之外。任凭杨戬在阵法之外如何说项,那巫族的汉子就跟石头一样,油盐不进。还隔空冷嘲热讽,只道是昊阳教不自量力,竟想收服巫族。尤其五行雷君,只不过真仙修为,那巫族的金仙把他当个蝼蚁,一口唾沫飞出来,正中他脸上! 如此羞辱,却只得忍了,连杨戬也不敢在盘古域与巫族大打出手。 两人此番出来,第一个目标便是巫族,然事败,接下来的事却不能耽搁。昊天至尊把巫族当作第一结盟目标,但其他一些二三流的教门,也在昊天至尊的计划当中,是多多益善。此间结盟巫族事败,两人商量片刻,便兵分两路,杨戬自去那二流教门,三流教门则交予五行雷君。 也自是如太一教门、元始魔教一般,昊阳教也打算动手了。 赤城仙尊杨戬处暂且不提,便说五行雷君一路离开盘古域,巫族羞辱还历历在目,忿怒难当之时,正好在虚空深处遇上惠岸行者与金鹏妖王斗法。 惠岸行者眼看不敌妖王,见五行雷君突至,眼睛一亮,就开口请援。金鹏妖王心中焦躁?大功将成之时,最不愿有人插手,于是恶言相对,想把五行雷君唬走。 却反倒激怒了五行雷君。 若在平素,五行雷君恐怕也不会去管秃子和妖孽之间的事,任凭他们打生打死。但此时正是巫族羞辱余怒尚在,闻听妖王恶言,二话不说就动手了。 与那惠岸行者以二敌一,金鹏妖王不敌,害怕事败,便把元一身据至宝之事说了出来。 不过却没说混沌钟,只道是至宝在小小修士身上,不能让惠岸行者独吞。 如此,三人便混战一团,直至于灵珠子道人等阐教众仙的到来。 而此时,金鹏妖王爆出混沌钟的名头,登时之间,无论灵珠子等阐教众仙,还是惠岸行者、五行雷君,皆心中震动,不能自已! 混沌钟! 惠岸行者最是后悔,眼都红了——若早知是混沌钟,又怎会如此仓促,随便在虚空深处掠夺宝贝?怎么着也要先把元一带到个安全可靠的地方,再来慢慢区处哇! 这尊行者几乎发狂,曾经有一宗至宝摆在面前,却没有珍惜,等到将要失去的时候才后悔莫及。人世间最大的痛苦莫过于此! 不过混沌钟的名头一出,场中形势再变,便是连阐教众仙,也隐约互不信任了! 谁不想得到先天至宝? 休说这些真仙,便是太乙金仙,大罗金仙,也压不住心头的贪念啊! 然后元一的怒吼,在众仙耳畔响起! 就见元一怒吼之中,周身玄光大放,一圈圈如波纹一般,照耀了浩瀚一片虚空!便就这小小修士纵身一跃,化作一道光,竟是要遁走! 众仙一个激灵,不约而同便齐齐出手! 哪得任凭这先天至宝从眼皮子底下逃走? 只弹指间,强横法宝、无量神通,四面八方爆发出来,封锁空间,扭曲时光,搅碎维度,轰然碰撞在一起,如混沌沸腾,奇点爆炸! 一声巨响,洪钟大吕,一圈圈先天玄光,上下四方扑散开来,瞬间将那众仙法宝、神通湮灭一空,亿亿万里虚空崩塌,继而化作虚无。众仙家哪里反应的及?不得幸免,被这强横的余波扫中! 惠岸行者、金鹏妖王、五行雷君、灵珠子道人四人,当头被玄光扫中,惠岸行者反应不及,只见一尊行者真身,亿亿万万分之一个弹指,便化作齑粉,元神暴露出来,尚未挣扎,便已是烟消云散,连真灵,也自没了。可怜一尊真仙,西方佛门行者,观自在菩萨弟子,如此身死魂灭。 五十一章 只道机缘心难静 金鹏妖王怪叫一声,背后大氅一展,化作一道金光,转身就要遁走。却哪里遁的开?便是他金鹏天赋超然,展翅万万里,余波一扫,也自了账去了。 五行雷君神色陡变,摇身化了雷光,也难以幸免,被玄光一扫,飞灰湮灭。 灵珠子道人原是唇红齿白,已作惨然苍白,但却不束手待毙,显了三头六臂真身,又有混天绫周身一裹,把个金砖挡在面门,乾坤圈箍在腰间,脚下踩着风火轮,竭力催动法力,一边转身就逃,却也被玄光扫灭,诸般法宝、真身、元神皆烟消云散。 可怜一尊三坛海会大神,肆意妄为的哪吒,元始天尊的徒孙,刚刚暂代教主权柄,便已作古。 玄光无情,瞬间扫灭四人,波及开来,不论那雷震子还是金霞子,亦或灵寿子,皆步上后尘,化作飞灰。 待得玄光平复,虚空中一块空白,一点玄光笼罩,元一道人昏迷其中。而那小虫少女,也不知何时烟消云散去了。 宇宙法反扑,驱动着无穷无尽的虚空,修复着这一块空白,不知过了多久,青莲剑仙一脸复杂,小心翼翼的走到了元一道人的身旁。 正所谓祸兮福兮,难以估测。 青莲剑仙因自知之明,不敢插手其中,只在远处旁观,却逃得一命。而那趾高气昂的阐教众仙,舌绽莲花的惠岸行者,神通广大的桀骜妖王,法力莫测的五行雷君,却皆已灰灰。 “哎...” 青莲剑仙此时心中之杂念,千头万绪,怎么都理清不得。 怎生料到阐教四仙之死,太清剑派之危何解?又如何与阐教交代? 眼前这小小化神修士,又该如何区处?那混沌钟,是动心不动心? 这尊剑仙伸出手来,又缩回去,往复几次,心神难定。 良久:“罢了!混沌钟就在眼前,我若瞻前顾后,还修个什么大道!” 一咬牙,掌中法力一催,先天一气大擒拿展开,把元一道人整个拿到身旁,随即剑光一闪,往虚空深处遁去! “道友请留步!” 正此时,竟有人背后高叫,青莲剑仙心头一震,哪敢停留?剑光更快,遁走更急。 却就有两条人影匆忙而来,当先一人身材高大,面目青紫,顾盼之间有些霸气,却收敛圆润许多,少了锋芒,身着非是道袍,而是金盔红氅,似乎一个凡间大将、王者。 另一个目光闪烁,就在旁侧,望着远去剑光,不禁道:“教主,看来此处发生过大事。” 那教主不是灭霸,又是何人? 灭霸微微颔首:“非大事不可。虚空都被抹去一片,尚未完全恢复。也不知是什么人物在此大打出手...”灭霸斟酌片刻,又道:“你且按原计划行事,待本教主追上去看看...” “那...”洛基实际上更想追上去看看,但那剑光飞快,分明不是他洛基能够相提并论,若只他一人,现身都不敢。 道:“是,教主。我这便去血海魔教,只是那血海魔教势大...” “无妨,宇宙大势之下,血海魔教也自身难保,不会不应。”灭霸大氅一挥,也展开遁光,追了上去。 独独留下洛基一人,暗自叹息:“只怪我修为浅薄,否则追将上去,必有所获呀!” 那心血来潮,可不是假的! 他与灭霸两人,原本要去血海魔教,打算结连盟友,以抗大势。但走到附近,觉察虚空震荡,忽然心有所感,这才与灭霸追来,正好看见青莲剑仙抓起元一。 只看那元一一眼,洛基就心血来潮,分明机缘天降,大的没边。但灭霸就在旁侧,他洛基有感应,没可能灭霸就没有。何况青莲剑仙剑光凛冽,洛基自知不是对手,又哪里敢追? 也只好眼睁睁看着机缘溜走,遵从灭霸吩咐以行事了。 叹息几声,也不知叹的机缘落空还是叹息如今不好混了,便则转身,往血海魔教方向而走。 灭霸所立灭神教,在二流教门之中,也只中下,就灭霸一尊真仙,势力算不的大。若非灭霸是土著,占了气数,立教又早,怕是连三流教门也及不上了。 说来灭霸能逃脱许多劫难,譬如天一真君诛吞星之劫,还把个灭神教一路发展起来,有所建树,也算是气运绵绵。不过如今宇宙大劫已至,他那点气数,在大势之下,如一点火光,摇曳不定,不足道哉。 毕竟劫数之中,自有感应。不单单太一教门等大教开始动手,灭霸自也不会束手待毙。结连盟友,增强势力,他也在做。 第一个目标,便是血海魔教。 血海魔教的势力,只在一流教门之下,在二流教门之中,首屈一指。又是魔道教门,合灭霸口味,于是便亲自出马,带着洛基一道,要说合血海魔教,结连成盟友。 却也没料到半道上遇到心血来潮机缘天降之事,直直便把结连血海魔教之事抛开,交给洛基区处。 洛基毕竟修行仙法,虽然灭神教道统杂乱,其所修法门这里一块那里一块,都是偷偷摸摸从其他地方搞来的,但毕竟仙法奥妙,穿梭虚空,倒也如意。 以洛基天仙修为境界,行不太久,眼看对应血海魔教的虚空位置已至,便扯开虚空,跳了出去。 甫一入物质星空,远处就传来一声大喝:“来者何人!” 洛基想也没想:“吾乃灭神教神使洛基上人,奉我教灭霸教主之命,前来谒见血海魔教魔主,敢请通报一声!” 洛基笑着等待回应,却见几道黑漆漆的遁光刹那到了面前,显露出几尊大能,当头一人看着洛基,笑眯眯的探出手掌,不等洛基反应,便把洛基捏在掌心! 洛基懵了,一身法力瞬间被禁锢,挣扎不得,叫道:“前辈这是何意?” 才听那人笑道:“这灭神教的神使来的正是时候哇...速去通禀破坏魔君,就说有人送上门来了。” 旁侧一人哈哈一笑,转身便走。 洛基脑子混沌,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们不是血海魔教的人!” 五十二章 屋檐之下须低头 “自然不是。” 一个声音渺渺茫茫,就见破坏魔君与魑魔君联袂踏虚而来。 洛基只觉身子一震,便被掷在魔君脚下。 破坏魔君一脚把他踹翻,笑道:“未曾想区区灭神教动作如此迅速,实在出乎本君意料。洛基,你可还认得本君?” 洛基怎不认得? 三十多万年前,在地球上便已识得,是老朋友了。 不过老友相见,在有的时候却不是好事。洛基心里下沉的厉害,不禁问道:“血海魔教怎的了?” 破坏魔君笑道:“自是灭教去了。” 此前魔君引众魔来攻,血海魔教波旬魔主开启血河大阵以抗,又送出人手求援。原以为凭借血河大阵,怎的也能拖延一些时日,等待援手到来,里应外合,击退元始魔教,却哪里料到形势竟急转直下? 原来破灭魔君此番来攻,非但有众魔之力,竟还携了赤混魔祖的一宗宝物! 正是赤混魔祖随身的宝贝,噬神枪! 魔祖何等人物?乃是这宇宙之中,有数的大能。随身的宝贝,其凶横凌厉之处,便是同等境界的太乙金仙,也不敢侧目而视! 何况噬神枪最擅杀伐,被那魔君从诸天神魔图中取出来,只当头一枪便捅破了血河大阵,将主阵的血海魔教真仙全数重创,天仙吞噬一空! 破坏魔君持噬神枪,神挡杀神,佛阻灭佛,只一人一枪,横扫血海魔教。所携众魔只作了看客,都不曾真正动过手。 波旬魔主悲愤难当,亲自来战魔君,却一口化血神刀,哪里敌得住噬神枪?只一枪搠来,便破了他化血神刀,第二枪搠来,便破了魔主八臂修罗真身,第三枪搠来,波旬魔主不灭灵光就要断绝,身死魂灭! 若非寰羲仙尊突然出手相阻,怕是这尊魔主已然灰飞烟灭去了。 寰羲仙尊的突然现身,让破坏魔君吃了一惊,不过魔君依仗噬神枪,休说寰羲仙尊,便是再来个伏皇仙尊,他也不惧。 但寰羲仙尊并不与魔君纠缠,只阻了一阻,让波旬魔主寻的一线生机,便自转身离去了。 破坏魔君自是恼怒非常,却又有些踌躇。他心知眼下并非是与太一教门大打出手的良机,见寰羲仙尊不愿狠斗,又见波旬魔主逃走,也只好按捺下来。 为发泄怒火,便使座下众魔狠杀一通,几乎把个冥河域亿亿万万生灵绞杀一半。 而正此时,洛基却来了。 想当初,元始魔教初立不久,便是借了洛基之力,暗算了奥丁,攻破阿斯加德,全取几个次元世界。因此二人,早是熟识。 然世易时移,当初的阿斯加德王子,如今成了灭神教的神使,修为低劣,不堪入目。当初还不到化神境界的金并,如今却已成为威震寰宇的破坏魔君,举手投足,震天动地。 其中造化之玄妙,可见一斑。 魔君笑呵呵的看着洛基,道:“老友相见,实是可叹。洛基,你且告知本君,你来此又是为何?” 洛基垂头颓然:“魔君既已知晓,何必再问。” “我知归我知,你且说来。”魔君笑容冷冽:“说的好,本君今日让你少受些苦楚,如若不然,嘿嘿...” 洛基不禁打了个寒战。 元始魔教的魔道修士,其狠毒之处,洛基非是不知。端教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洛基虽然阴阴鬼鬼,却是个识时务的。 心头一转,当下扑到在魔君脚下,大叫道:“魔君,洛基修行多年,今日方知天数。魔君但有吩咐,洛基莫敢不从!” 破坏魔君哈哈大笑:“好,说得好!” 便则对身旁众魔道:“吾这老友今日来的可真是时候哇。本君正要携了灭绝血海魔教之威,横扫寰宇,慑服一众魔道教门之时,他便来了。” 众魔皆是哈哈大笑。 魔君这才对洛基道:“来,你且起身来。” 洛基连忙爬将起来,恭恭敬敬。 魔君道:“你已知天数,然还有许多不知天数。你便去告知他们,怎样才算知天数。” 洛基心中一颤,自是明了魔君之意,连忙表忠心道:“魔君放心。我便以灭神教的名义,宣告众魔道教门,臣服我元始魔教!” “好!” 魔君抚掌赞道:“真个是识天数。来,你近前来!” 洛基深吸口气,近前一步,便被魔君一指点在眉心,就有一道神妙禁法深入识海,在他元神之上烙下一道痕迹,同时轻易摄了一缕真灵,勾了出去。他便知晓,是魔君控制之法。 便听魔君道:“你便是捡了个便宜,本君以诸天神魔图与你打下烙印,你尚未立功,便入了我教门,不知羡煞多少人。” 魔君说着话,将勾来的一丝真灵投入诸天神魔图中,摆手道:“去罢,去罢。管教那诸多魔道教门俯首帖耳,告诉他们,只小千一年,各教各门掌教要到元魔天献上真灵,此事须得不能办差,如若办差了,呵呵...” 洛基又是一抖,躬身一拜,道:“好教魔君知晓,灭霸已离开灭神教,教中没有高手,请魔君发兵,先服灭神教...” “哦?” 破坏魔君神色一转:“这倒是个不错的消息。” 则转脸对旁侧魑魔君道:“那便由师弟走一遭,如何?灭了血海魔教,再轻伏灭神教,想必那许多教门,便不敢再生叛逆心思了罢?” 魑魔君笑道:“敢不从命?” 破坏魔君颔首,又问洛基道:“那灭霸也是个人物,此时劫中,不在家里坐镇,又去了何处?” “原是与属下一道,本欲来血海魔教结连盟友,却半道...”洛基不敢隐瞒,原原本本,一一道来。他心知在这魔君面前隐瞒不得,以魔君金仙之尊,他区区天仙,若有半个字不诚,魔君都能感应,是时翻掌诛了他,什么秘密也没用了。 “似是有许多人物斗法,将那一片虚空皆是抹的空白。也不知是何原因,但却让人心血来潮,似有机缘天降...好似有一尊剑仙,剑光凛冽,逃遁而走,灭霸自追去了。” 魔君一听,心中不由连连转动。目光闪烁几下,道:“本君知晓了。” 这便对魑魔君道:“你速去降伏灭神教,不得怠慢。” 魑魔君大袖一拂,带了洛基,只二人,入虚空去了。 五十三章 各自心中各不同 破坏魔君这才对左右道:“便且吩咐下去,使做好准备。这一干教门,非但要降伏,还要并吞其道统。这一方宇宙,魔道之中,只我元始魔教一教,余者皆不可存!” “是,魔君!” 魔君又道:“魍魔师弟此去已久,不知情况如何。我看诸天神魔图中,他真灵稳固,想必没遇到难事。不过此时事多,急需人手,速速遣人传讯,唤他回来。” 一番吩咐,魔君把手中收尾事宜一概交予座下天魔道人,便拂袖转身,一头扎入虚空。 这尊魔君入了虚空,一边暗暗掐指推算,一边展开遁光,不几时,便到了此前灵珠子等人陨落之处。举目四顾,元神横扫,果然察觉此处虚空薄弱,有异他处。 魔君当下盘膝而坐,元神深入冥冥,指间掐动如光影,便识海之中,时光回溯。但大劫已至,天机混沌,宇宙本源压制之下,便是魔君这等人物,回溯时光也无法久远。 他额间鬓角,竟出汗渍,分明压力甚大,难以自持。 良久,魔君指间陡然一顿,睁开眼来,长长吁出一口气。 神色里,分明笑意盎然。 “果然如此!” 魔君站起身来:“那剑仙剑光纯粹,非太清剑派不可。不过若换作是本君,此时绝不会归返教门,必定找个安稳去处,先把好处拿到手中。” 又思忖:“天机实在混沌,只推算,定不得他行踪,幸亏本君宇宙垂青,嘿...” 就见魔君弹开指尖,一缕虚实不定的气机萦绕开来。便则元神锁住这缕气机,循住了虚空中一些若有若无的轨迹。 这缕气机,便是魔君从洛基身上摄拿而来的气机,其主人,是灭霸。 “灭霸既追索而去,本君只管吊住他尾巴便是。” 打定主意,魔君便要遁走。 却见远处虚空如水波荡漾,一尊人影走了出来。 魔君脚下一顿,拿眼细细看去,只见这人形容温润,身材颀长,一袭白衣,周身道韵氤氲,修为非同小可。尤其颌下三寸白须,平添了几分智慧的感觉。 却是认得此人! 那人便已开口:“原来是元始魔教的破灭道友。虚空茫茫,竟与道友相遇,实乃幸事。” 破坏魔君哈哈一笑:“确是幸事,白泽妖圣,多年不见,一向可好?” 正是那万灵教的金仙智囊,白泽妖圣。 两人各自打了个哈哈,白泽妖圣便笑道:“不知此处发生了何事?竟使吾有些感应?还望魔君不吝赐教哇。” 魔君笑道:“吾也不知。妖圣神通广大,通晓过去未来,不妨回溯时光细细一看。” 然后道:“本君还有要事,不敢耽搁,妖圣,来日若有闲暇,再来一叙。” 言罢遁光一闪,已是消失无踪。 白泽妖圣眼看魔君离去,眉头却已微微皱起。 较之于魔君,白泽妖圣天生神通,通晓过去未来,在与魔君三言两语之时,早已暗暗推算,回溯,大略已知晓发生了何事。 然则正是天机混沌,便如这白泽妖圣,也无法全数知晓。回溯之中,只看到玄光铺天盖地,看到金鹏妖王等身死魂灭,直至于青莲剑仙拿住元一道人,最后灭霸追去。 至于玄光爆发之前,却怎的也回溯不到了。 可即便如此,也比破坏魔君知道的多。破坏魔君只看到青莲剑仙拿住元一遁走,看到灭霸追去。 不过对魔君而言,这已足够。余者皆不论,只元一道人,便让魔君足够动心。 “劫数啊劫数。”白泽妖圣长叹:“金鹏能逃过宇宙破灭之劫,却殁在此处,真是天数渺茫,使人叹然。” “金鹏奉教主之命,探查混沌钟之事,却死在此处。想必此处,必定与混沌钟有关。被那一尊剑仙最后拿住的,是那小小修士无疑。破灭道人这老魔急急忙忙,莫非也知晓混沌钟?不妙啊...” “何事竟使妖圣叹然?” 正在白泽妖圣叹息之时,又有一尊金仙降临。 白泽妖圣定住心神,抬眼一看,原来是昊阳教赤城仙尊杨戬。 便笑道:“此处一坟场,埋葬六七人,如何不让人叹然?” “哦?” 杨戬眉心竖眼一动,不禁放出一道神光,搜天索地,正好找准那虚空薄弱之处:“果真有人在此斗法?” 杨戬三眼神通甚妙,可上穷碧落下黄泉,看穿虚实真假,还能诛杀敌手。然并无推演天机之能。只看到有斗法余威,却并不知晓这里到底发生了何事。 不过通晓过去未来的白泽妖圣便在此处,他自勿须推算,问道:“敢请妖圣相告。” 白泽妖圣微微摇头,叹道:“我万灵教金鹏妖王,你昊阳教五行雷君,佛门惠岸行者,还有阐教灵珠子道人、金霞子、雷震子、灵寿子,皆殁在此处。” 杨戬闻言,心神大动,一时愣住了。 白泽妖圣口中之人,皆是杨戬旧识。尤其灵珠子道人、雷震子,乃是他无数年来的至交好友。五行雷君也是同门之人。却在妖圣口中,皆殁在此处,这如何不让人心中震动?! “妖圣莫非骗我?!” 杨戬不敢相信。 白泽叹道:“不敢欺瞒道友。” 杨戬默然。 修仙了道不记年,往往闭关一次,便是沧海桑田,因之修士多淡漠之辈。然正因如此,至交好友才愈发难得。却哪里又曾想到会皆殁于此? 便是杨戬心如铁石,也不禁为之颤动。 良久才凝声道:“妖圣可知彼等为何殁在此处?” 白泽妖圣微微摇头:“道友当知,大劫之中,天机混沌,便是贫道,也看不透彻。只推算到七人皆殁,余者一概不知。” 又道:“我正是感应到金鹏出事,这才匆忙赶来,却为时已晚。” 杨戬默默的点了点头。 白泽道:“道友不必伤怀,人在劫中,性命难料。便如你我,也不定明日便魂归冥冥。贫道本来要去阐教一行,如今看来却不敢了,阐教四位道友皆殁于此,怕是要发疯...道友,吾还有事,便不在此蹉跎,告辞。” 五十四章 一概巧合皆天数 白泽在杨戬面前,并未点明事中奥妙。 一则是不愿,二则是不能。 不愿皆因混沌钟,此宝越少人知晓越好,越晚让人知晓越好。牵连过多,变数就大,及至于局面无法收拾。这对矢志夺回混沌钟的万灵教而言,不是好事。 此间多人皆殁,对白泽而言,反倒值得高兴。因为他们多半都是知情者,知情者死了,岂非好事? 不能则因白泽智慧。白泽也知晓如灵珠子等人与赤城子杨戬的至交关系,心中也闪过一个念头,是否稍稍引导一番,让杨戬,或者让昊阳教因此事与某一方势力大打出手。不过最终按捺住了。杨戬非是愚蠢之人,白泽若真言语引导,怕是反倒会引起杨戬的怀疑,从而失算,得不偿失。 因此只说灵珠子等人皆殁,却隐瞒了元一道人,隐瞒了剑仙,隐瞒了灭霸,甚至破坏魔君。 白泽不说,便不算撒谎,也就不存在因果关系。 此时白泽别了杨戬,正是找准破坏魔君遁走的方向,一闪而逝。 混沌钟事大,是万灵教必得之物。如今既然显露眼前,白泽又怎会放过?但他并不表露出来,甚至在破坏魔君离去之后,稍待片刻与杨戬叙过之后再跟上,就是不想让破坏魔君察觉他尾随。 破坏魔君自不知晓,白泽在搬运天赋神通推算之时,把魔君也推算到了,连魔君自言自语几句话,也被白泽所知。自然而然,白泽便打定主意,只需尾随魔君,便可大功告成。 说来这等推演神通,若是寻常人物,很难推演出同等境界人物的行为踪迹,但白泽神通天赋,却比那平素人物,高出不止一筹,连魔君同为金仙,也被他算到,可见其厉害之处。 白泽离去,杨戬在那处盘桓片刻,长叹一声:“至宝动人心啊,无数年苦修,如此艰难转劫,也终沦为画饼,可怜,可怜!” 白泽却也失算了。 他虽神通天赋,推演了得,但竟有所疏忽,竟不察五行雷君陨灭之前,还曾打出一道灵光传讯。而这道灵光最终就落在杨戬手中。 五行雷君见阐教众仙势大,自己势单力孤,知晓若只一人,怕是得不到好处,思来想去,只好把消息传出。又因昊阳教遥远,害怕事急,这才传给杨戬。 否则杨戬又怎会来到此处? 至于白泽所言七人皆殁,杨戬是相信的。但白泽刻意不说至宝混沌钟之事,杨戬却不信。因此也任凭白泽离去,片刻之后,遥遥缀上不提。 ...... 虚空深邃,悠远广大。 寰羲仙尊孑然仙姿,茕茕而立,愈发的遗世飘渺。 只一双妙目,清冷淡漠,望着那波旬魔主道:“血海魔教已灭,道友何去何从?” 波旬魔主神色惨白,目光闪烁道:“多谢仙尊相救,不过若说血海魔教已灭,却是过了。贫道还在,公主还在,血海魔教就在。仙尊今日大恩,待贫道雪仇之后,必结草衔环以报之!” 寰羲仙尊微微摇头,神色一如既往的清冷:“道友偌大一个教门,也旦夕即灭,如今只道友与冥河道友区区二人,又能如何?至于结草衔环,倒是不必,道友如今既无去处,何不入我太一教门,作个护法长老?” 波旬魔主心中暗叹,就知道这寰羲仙尊助他,非是无偿。说来若真入太一教门,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然则他心有不甘,咽不下这口气! “仙尊勿须多言。”波旬魔主正色道:“还请放我离去,日后必有厚报!” 寰羲仙尊微微摇头,陡然探出手掌,一道神光刷出,清冷如薄暮,霎那便将波旬魔主拿住。那神光灵动非常,犹如活物,从孔窍入,把个波旬魔主法力锁住,动弹不得。 魔主挣扎片刻,最终叹了口气,闭上了双目。 若是全盛完好,还能与这仙尊斗一斗,却早前为噬神枪所伤,一身能为十成去了六七成,哪里还是寰羲仙尊的对手? 就算是逃,也逃脱不得。否则也不会在这里与寰羲仙尊理论。 至于拼命,却是没有必要。寰羲仙尊摆明了不会取他性命,既如此,拼命还有什么意义? 被仙尊这一拿住,波旬魔主心里反倒是一松,一口不甘之气,顿时消散许多:“罢了罢了,能入太一教门,也未必不是好事。我虽还有手段,自忖能让那破灭道人付出代价,但若能借太一教门之力,终归要方便许多...” 寰羲仙尊拿住波旬魔主,不禁露出一抹笑意,这抹笑意虽转瞬即逝,但却惊心动魄的美丽。 太一教门有一个传统,那就是护法长老这一体系。从太一道人开山立教,这许多年来,只要能看得上眼的,无不降伏以作护法。就连寰羲仙尊也继承了这种传统,这不得不说太一道人教导有方。 仙尊拿了波旬,又打出几道法印,镇住波旬元神,这才将其收入袖中。微微一笑,往玄牝界而走。 不多时,愈发深入虚空,穿过一重又一重的时空维度,在无尽扭曲的时光之中,找到了玄牝界所在。 只天旋地转,仙尊放眼四顾,正是烟霞茫茫,七色缤纷! 这等景致,清冷如寰羲仙尊,也不禁多看了几眼。然后才展开遁光,一闪没入烟霞深处,消失不见。 ... 本源秘境。 本源炁显化无穷异象,却有一种纷乱迷茫。正是劫炁影响无疑。 就在那秘境正中,一株浩瀚灵根通天彻地,摇曳生姿! 世界树。 碧色的云光浩浩荡荡,往复循环,如星河茫茫,不见其首,不见其尾。硕大的枝干,每一条细枝,都比一座恒星系广大无数倍。每一片绿叶,都能装下千百万颗恒星! 这株灵根愈发的巨大了。 在这本源秘境之中,就如同回到了母胎,攫取了无数的养分,竭力的生长着。一日复一日,灵光愈大,威势愈重。 就在世界树的主干下,两尊巨神相对而坐。一尊飘飘渺渺,若有似无。一尊道韵浩荡,妙炁隐现。 正是太一道人与太冥圣母。 五十五章 秘境之中道奥妙 巨大的窟窿就在他们中间,这对道侣隔着窟窿对望。 一层薄薄的灵光罩住这个窟窿,薄如沙,却蕴含无穷无尽的道妙,坚韧、强横的不可思议。但隐约间,这曾灵光在逐渐黯淡。 “三十载已去大半,这封印已是松动。”太一道人口吐天宪,种种大道从他口中说出,落在灵光之上,一圈圈浸入其中,加固封印。 他抬起头来:“你大罗妙炁既成,也已斩尽过去,只差半步,待掌控未来,就能证就大罗永恒。” 圣母素面朝天,微微颔首:“然则未来多变,难以掌控。” “不急。” 太一道人笑道:“你看,来了。” 圣母抬头,正见天一真君远远走来,不禁微微一怔。 “道友,稍许不见,看来你所获颇多,修为大进。” 太一道人并不起身,只打了个稽首。 真君到了近前,微微点了点头,便则盘膝坐下,又与圣母打了个稽首,这才笑道:“天道圣器伟力无边,无穷大道皆在其中,若无所获,还修个什么劳什子大道?” 说着话,掌心摊开,一方六角轮盘滴溜溜转将出来。 圣母道:“命运石板!” “称石板或不合适,当谓之命运轮盘。”真君笑着,掌心一托,这宗天道圣器便落在太一道人手中:“道友,二十余载,如今物归原主。” 太一道人微微一笑:“命运石板之名并未妄言,道友你看。” 却取出一方顽石,往那轮盘上一磕,就见神光一闪,那轮盘竟嵌入顽石,顽石作了方方正正一块石板! 天一真君神色一动,笑了起来:“原来如此。” “想是原本这轮盘就在顽石之中,作一石板,后被取出,顽石归于顽石,轮盘归于轮盘,一方一圆,果然深具奥妙...这顽石,莫非便是超越此前的法宝?” 太一道人笑道:“然也。” 就把这石板作符印大小,弹指一点,催起一点灵光,飞落在圣母眉心,随后往自己眉心一按,留下一点深奥无比的印记,入识海去了。 太一道人才道:“未知当初你那许多先天神灵是怎的想法,一宗天道圣器,偏偏要打碎,实在是暴殄天物。若能明晰此宝奥妙,怕是早早便证了大罗,甚至开创出完整的修行体系。” 圣母闻言,素面颇为无奈:“非是不愿,确是不知。当初超越与我等说,这命运轮盘便是限制我们的罪魁祸首,也不知他哪里来的办法,先分裂了宇宙本源,然后才打碎了命运石板...” 真君闻言,不禁笑道:“要说这天道圣器,也着实利弊参半。说是限制,也非不可,但却不是限制修为境界,而是限制所有修士肆意妄为。但若没有此宝,天道不现,修行不明,由是你那先天神灵才蹉跎至今。” 太一道人道:“打碎此宝之时,那原始超越可曾出现?” 圣母细细想了想:“似未曾见。不过命运石板破碎之后,原始超越就出现了。” 太一笑了起来:“分明超越被原始超越所骗。若此宝不碎,镇住宇宙本源,那原始超越怕没本事轻易来到这方宇宙兴风作浪。以其言语,诱骗超越,分化平行宇宙,分裂宇宙本源,致使天道圣器伟力大损,如此才能将之打破,否则完整的天道圣器,便是圣人,也无可奈何。” “岂非便宜了道友?”天一真君哈哈大笑:“道友还要多多感谢原始超越才好。” 太一笑道:“已身死魂灭,心怀不轨之徒,我谢他作甚?” 便才转言:“圣母如今得了天道圣器一点灵机,归去之后不日就将证道大罗。这主持大劫之事,还需圣母多多操心。” 圣母颔首:“你自放心便是,我省得。” 太一又对真君道:“道友也将证道大罗,毕竟得了圣器余荫,须得助我。” 真君大笑:“自是应该。” 便转脸对圣母道:“圣母只管放心,吾门下第一大千,任凭道友调遣。” 圣母微微一笑:“多谢道友。” 太一道人又道:“吾已传讯诸教道友,想必不多时,将皆至此地。圣母,寰羲来了,你且归去。待那诸教道友被我这里牵绊,大变一起时,速速出手,不要怠慢。” 圣母点了点头,正见寰羲仙尊漫步而来。 “师尊,圣母。”寰羲仙尊到的近前,稽首一拜:“原来真君前辈也在。” 太一道人颔首:“伏皇让你来,吾已知晓。圣母将归去,随后一应事宜,尔等皆听圣母。” 寰羲自是拜倒不提。 “去罢。”太一道人挥了挥衣袖:“去罢。” 待圣母与寰羲远去,真君这才笑道:“你把一口混沌钟丢在下界,如今搅起风雨,死伤已有不少。害的我堂堂真君,也被人上门质问。尤其那阐教,好不容易活下来几个,这回都死了,莫非是你动的手?不怕日后玉清圣人找你讨要说法?” 太一道人摇头是笑:“哪里是我动的手?那口钟里,虽有我一丝元神,却在沉睡。是那元一小道士怒急之下,爆发真灵,这才催动起混沌钟一丝伟力。何况以我之尊,又如何会干出这等以大欺小之事?” “你呀。”真君笑容不绝:“你杀他前世,又把他来生当作棋子,诸般操持。若他觉醒真灵,怕恨不得一口把你吞吃。你借他手诛杀那许多人物,算不到你头上,全然要算在他头上,真是个可怜之人。” “此天数也。”太一道人摇头道:“他是此方宇宙先天第一,生就有大气运。也只他,才能如此肆无忌惮杀伐屠戮。正因他还有用,我才饶他一命,否则早飞灰了去,又有甚资格来恨我?此乃大道之争,无所不用其极。” 真君不禁微微颔首,深以为然。 “他这一闹,掀起风雨,作了大劫中的应劫之人。正好代为吸引目光。以混沌钟之珍贵,就算有人猜到是我算计,那也是阳谋,有几人能忍住先天至宝的诱惑?任凭他们打来打去,争夺来往,把水搅浑,我自不理。我知他等还有手段,毕竟圣人道统,背有靠山,便是我证道大罗,也无绝对把握能压制局势。让那诸般教门去争至宝,我再把那几位道友唤到此处,一应计较,便能实现。” 五十六章 说隐秘原是双生 “若那几位道友不来,你岂非算计成空?” 真君闻言,不禁问他。 太一道人笑道:“教他不得不来。如今天道圣器在手,我要将宇宙本源重归唯一,此间大事,气运滔天,其中好处,比之那先天至宝,也不妨多让。尤其对那几位而言,气运正是着紧之处。他等转劫而来,正是缺了气运,为宇宙本源所压制,任凭底蕴滔天,修为也不得突破。若换作是我,便是弃了先天至宝,也非要来取这一分气运不可。” 真君大笑:“真个是好算计。” “皆阳谋耳。”太一笑道:“对这等人物,阴阴鬼鬼上不得台面,唯独阳谋,堂皇正大。我挖一个坑,他却不得不跳,如是而已。” “然则你却不怕赔了至宝又折气运?”真君问他:“彼等皆老谋深算之辈,此时怕早已纠集一起,商讨对策。又要取了你先天至宝,又要夺了你宇宙气运,是时竹篮打水一场空,你待如何?” “因此我早有提备。”太一混不在意:“想必道友心里也大略有数罢?” 真君摇头失笑:“罢了,巫族不说,那敖玉你可有防备?” “勿须防备。”太一笑道:“我料定此时,敖玉必定上太元界去了。你我与巫族牵绊甚深,与截教亦然。敖玉势单,三仙教力孤,阐教、佛门又皆宿怨,不借我太一教门之力,截教于此界又有何能为?” 真君抚掌赞道:“你如今算天算地,已有几分道祖气度了。” 却一转言:“你那系统,又待如何?” 真君端坐太一面前,初时便觉一股隐晦之力想要探入过来,却被真君抵住。自知晓是那系统无疑。那系统虽强横,然则真君如今,早已今非昔比。 真君原本法力修为,在前次来本源秘境之时,也才金仙圆满。盖因精气神三宝不均衡,三花不出,导致不曾突破。然则借了天道圣器命运轮盘之力,悟的许多道妙,如今早已突破太乙,并短短一二十年时间之内,修为臻至太乙圆满,炼成永恒妙炁,一只脚踏入大罗金仙。 与前次太一道人的修为境界,已是相仿。 又炼成几门大神通,尤其造化神光,竟借命运轮盘包含诸天大道之妙,太乙境界便炼就圆满,有惊天动地的伟力,能抵住系统窥探,强横之处,可见一斑。 这也是真君能安然与太一道人相对而坐的缘故所在。 在此之前,真君从不与太一道人照面,只因为惧惮系统。 太一道人闻言,微微叹息一声:“我所作所为,屡屡试探系统底线,如今这系统,沉寂无声。想是早已摸出脉络,与我已没有必要虚与委蛇。我也没有必要与之虚与委蛇。到了如今这地步,只等最后关头,看是他强,还是我横。一战而定乾坤,不外如是。” “你有此决心便好。”真君微微颔首:“如今天道圣器在手,待得平行宇宙合而唯一,天道圣器完满,便能将那劳什子系统压制。因此必须要快,否则终战来时,你修为不及,即便压制了系统,那背后的黑手你却不敌,便是诸般算计,也要成空。” 说着话,真君弹出一点灵光,落在太一掌中:“此物必定有用,你好生收着。” 太一看也不看,翻掌收起,点头道:“确是有用。” 到这里,二人沉默良久,太一忽然叹道:“你自脱劫而出,独独留下我与那系统相持,实在是令人羡慕哇。” 真君摇头:“你我一体,难不成我还能抛却你等,不管不顾不成?” 于是相视而笑。 便说到他处。真君指了指那封印之下,问道:“这些年来,你可曾探知这窟窿深处的奥妙?” 太一微微颔首,又摇了摇头:“实不十分清楚。大略知晓一些。” 他也指了指那窟窿:“那人有混元金仙准圣之能,这些年来,也曾与之交流。” “哦?”真君来了兴致:“他如何说项?” “你可曾记得,当初他要挣脱出来,也曾出声,言道魔宇宙?” 真君道:“倒是记得。” “他称我们这方宇宙为魔宇宙,原来这窟窿之下,也是一方宇宙,他自称神宇宙。”太一道人细细道来:“此人所修法门,是那信仰神道无疑,竟能证得混元金仙,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号称至尊上帝。那无上帝主,便是此人投入这方宇宙的一缕分神。” 真君侧耳倾听。 “似是当初这命运石板破碎之时,两个宇宙之间偶显一丝裂缝,被他抓住机会,才投入这缕分神。其所为者,就是为了那日。” 真君颔首。 “他央求于我,让我撤开封印,于是说出一些他那方宇宙的事来。”太一道:“依我之见,正是两方宇宙,阴阳相生,一正一反,相互依存。这依存的根源...”太一道人抬起头来,看向了世界树。 “原来是此树!”真君恍然大悟。 “正是。因此,无上帝主才在恰当的时机夺取世界树。若无世界树,便是命运轮盘的核心宇宙之心飞走,他也出不来,唯有世界树,才能联通阴阳宇宙,稳固通道。” 真君心中许多敞亮:“那你不曾问他,为何非要来此方宇宙?他不过混元金仙,连圣位都不曾证得,有甚资格觊觎另一方宇宙?” “自是问过他。”太一却叹息起来:“大略也是个可怜之人。他那一方宇宙,如今是风雨飘摇。” “怎么说?” “有天外魔神入侵,其强横者,他难以敌手。因此才把希望放在这方宇宙。想要跳出那浑水,来到这方宇宙,以这方宇宙为根基,卷土重来。” “那天外魔神...”真君斟酌道:“与那原始超越,与你那系统,莫非有关?” “非是莫非有关,而是必定有关。”太一道人连连叹道:“那原始超越,大略也是与无上帝主于同一时间,被投入此方宇宙。只是彼方宇宙有至尊上帝牵扯,又因这阴阳宇宙之间的壁垒实在坚固,因此那天外魔神才不曾入侵过来...或许还有鸿钧道祖及六位圣人插手...实则大略你我,便是那魔神中人的一颗棋子,用来配合原始超越,征服这方宇宙。” 五十七章 诸天大能结伴至 “实也侥幸。” 听完太一叙说,真君不禁心头微微发凉:“亏了多方牵扯,否则哪里有你我这几十万年来的安稳时光?” “不过各取所需罢了。”太一道人摇头:“盘古力宇破灭,怕就是那背后黑手的手笔,鸿钧道祖一应所为,无非也是借鸡生蛋,与那至尊上帝无有区别,都是要借这方宇宙卷土重来。” 说到这里,太一道人神色略显沉凝:“盘古力宇何其强盛,道祖合身天道,六大圣人调理阴阳,总领宇宙,却也被破,可见那黑手之强,非同一般。我只担心,就算我证道成圣,就算我合道作祖,也不定是那人敌手。” “因此才与鸿钧道祖结连盟友。”真君道:“那人能破灭盘古力宇,必定强横无边。然则鸿钧道祖与六大圣人尚在,一应如昊天等人,还能转劫重来,便说明那人对鸿钧道祖并无绝对优势,强则强矣,也非不可想象。” “是啊。否则若鸿钧道祖也被他翻掌诛杀,我便也勿须挣扎,只管束手待毙了。” 两人一番谈论,虽觉前途未卜,但毕竟还有希望。 真君道:“你可曾想过当初,刚来这方宇宙之时的一些...奇怪之处?” 太一道:“你是说那混沌真身法门、唤圣牌?亦或者你我这一身精纯的盘古血脉?” 真君点头:“说来系统之流,有甚抽奖之类,也属正常。然则初来乍到,便抽到混沌真身这样的无上法门,稀里糊涂便得了盘古血脉,可见这其中,不简单。” “譬如混沌钟。”太一笑了起来:“我只用一个数的气运,便兑换出来,较之一粒精气丹还要便宜,可见这系统,并未完美,其中有些漏洞,被人利用。” “那依你之见,这人又是何人?”真君问他。 太一不答,却与真君大笑起来。 “待得功成之时,自会得见天颜。” “哦,他们来了。”太一道人这时抬起头来,就见远处,有几尊人物联袂而来。 当先正是昊天至尊,又有云中子、太乙真人、南极长生大帝、如来老佛、陆压道人,以及巫族后天大巫这七尊大能。 “未曾想真君先来,倒是吾等脚程慢了一步。” 昊天至尊哈哈一笑,打了个稽首:“些许时日不见,两位道友可好?” 又四下里一看,笑道:“怎的赤混魔祖、元初天帝不曾来?” 太一道人还了一礼,笑道:“这两位实在惫懒,贫道唤他他不来,如之奈何?” “恁的废话。”这时,后天大巫粗声粗气道:“正事要紧,他不来便罢。昊天至尊若有意见,则便回返,吾定不怪罪。” 余者几人都笑了起来。 昊天至尊略略有些尴尬,干笑一声道:“此间盛事,怎能错过?”宇宙重归唯一,只需稍稍插一手,便有大气运加身,别人来不来,或有太一甚算计,都阻挡不了他们分毫。 然后昊天至尊闭口,把目光扫向如来老佛。 如来老佛喧了声佛号:“阿弥陀佛,后天大巫言之有理,正事要紧。太一道友,宇宙重归唯一,事关重大,不知需要吾等怎么作?” 太一道人微微一笑,掌心一缕灵光闪过,就见一卷锦帛展开,露出一幅阵图。 “诸位道友请看。” 便把这阵图一推,落在如来老佛手中。如来老佛连忙拿眼去看,就听太一道人道:“此方宇宙多灾多难,不知几多年前,被人分割宇宙本源,打破天道圣器。如今贫道重聚圣器,要把这支离破碎的宇宙重归唯一,然则力有不逮,须得几位道友襄助。” 顿了顿,又道:“贫道法力低微,道行浅薄。这重合宇宙之事,须得大法力,大神通。唯有合众道友之力,以此阵图布下大阵,才能牵引宇宙本源重归唯一。” 众仙闻言,不禁齐齐颔首,深以为然。 这方多元宇宙,本源原也浩瀚,虽稍差盘古力宇,却也是混沌宇宙。如今要重合宇宙本源,自然要费心费力。若有圣人主持,还则罢了。可一众仙家,最强者也不到大罗境界,相差不可以道理计。因此,借助阵法之力牵引宇宙本源,才是最合理的方法。 众仙家轮流看完阵图,发现阵图果真是聚众仙之力的妙用,些许疑虑顿时消散。 云中子便道:“既如此,待吾等熟悉过后,便来布阵。” 天一真君微微一笑:“贫道早来一步,此阵已熟稔于心。这主阵之事,便交给贫道罢。” 后天大巫笑道:“真君神通广大,可这主阵之事,须得以一己之力,承受众仙法力,还要牵引搬运,怕是有些为难。” 真君笑道:“无妨。贫道毕竟早来,最是熟稔此阵。何况贫道自忖有些能耐。后天大巫好意,贫道心领了。” 大巫这才不说话。 余者众仙交换一个眼色,也自颔首,将此事定了下来。 于是众仙各自推演阵法之妙,熟悉布阵之法,就有那昊天至尊一边推演,一边对太一道人道:“不知那天道圣器,又是甚模样。想当初,贫道在紫霄宫,那造化玉碟也只见过寥寥数次,实在好奇的紧。” 对天道圣器的好奇,或者藏在心底的贪念,不止昊天至尊一人。 闻言,众仙皆望向太一。 太一笑道:“各位道友何必心急?这重合宇宙,归于唯一,自是少不得天道圣器。是时自能见之,不在这一时。” 见太一道人不愿拿出宝贝鉴赏,众人虽心头不乐,却也不多说什么。 换作是他们,等闲也不会把这等宝贝拿出来,人之常情而已。 说来这一干仙家,早前接到太一道人传讯,得知他已重聚天道圣器之时,心中震惊,自勿须言表。天道圣器何物?正是那造化玉碟一般,在某种意义上,远超先天至宝的宝贝。 此方宇宙没有道祖,连圣位也不曾显现,最强一人,也只那堪比大罗的超越。然正因如此,才给人许多希望。这一干人物转劫而来,未尝没有暗暗搜寻天道圣器的想法,甚至付诸行动。 但怎的也不曾想到,这宝物竟已落入太一手中。 五十八章 再聚秘境为大事 天道圣器花落太一,实在令人沮丧。 就好比那鸿钧道祖得了造化玉碟,便是天数使然,要他建立宇宙体系,合身天道。 然则太一却传讯将此事说出,也令人感到分外不解。 若此宝落在他等手中,断断是不会轻易暴露。虽然太一道人如今修为,冠绝众仙,但毕竟没有压倒性的优势。便是那鸿钧道祖,也是在证道成圣之后,才于天外立下紫霄宫,传道授业。 得了这样的宝物,藏着掖着还来不及,怎的又暴露出来? 该是掩藏行迹,借助宝物修行,待得法力大进,神通暴涨,能镇压寰宇之时,跳将出来,一举定下天数,这才是智者所为。 不过太一犯糊涂,这对众仙而言,却是好事无疑。 若太一重聚宝物,然后躲藏起来,加紧修行,待证道成圣之后,再来宣扬,那时他等便再无翻身的机会。如今犯了糊涂,怕是自以为仙道第一,不惧任何人,这却给了他们莫大希望。 于是这几位仙家大能接到太一传讯之后,并未立刻赶来,而是先聚在一起,作了一番商讨,定下一些计较,这才联袂而来。 如今眼看事起,不禁各自心中,皆有起伏,难以压抑。 太一道人只淡笑着盘膝而坐,耳畔忽然传来后天大巫的声音:“道友好不严密,此等大事,怎的宣告于出来,还把他们这些蝇营狗苟之辈都叫来?来此之前,一番会晤,些小人定下许多计策,要让道友竹篮打水一场空,道友须得小心谨慎。到了紧要关头,我自不会袖手旁观。” 太一道人不禁看了后天大巫一眼,心里已是知晓,这位大巫,已倒向自己这边。 于是传音:“大巫勿须多言,未免漏了痕迹。此间事,贫道早有计较,大巫不必担心。” 这里皆是神通广大之辈,后天大巫虽强横,但如此传讯,未必不能被人察觉。太一道人倒是无妨,他道行高出这些人许多,传讯自不露迹象,不为人知。 后天大巫闻言,暗道太一道人此举,果然有深意。否则以其老谋深算,怎会犯下如此糊涂? 大巫也知不能多言,免得暴露,于是定下心神,只管推演阵法。 而此时,太一道人与天一真君,却正交流。 这里一众仙家,唯独他二人,道行超出,又因同出一源,便则是混元金仙当面,怕也看不出他们如何传讯。 只听太一道:“巫族果有决断,后天大巫怕已是明了血脉渊源。” “巫族重血脉,以你我与其血脉因果,对巫族当最为放心才是。何况以如今寰宇形势,巫族心向你我才是最好的选择,后天大巫自有智慧,何况还有一尊太乙级数的巫师,当然不会糊涂。” “他传讯于我,告诫警惕。果然未出我所料,他等合谋,要让我赔了夫人又折兵,呵呵,也不知谁的手段更高一筹。” “大势在我,哪里有他们蹦跶的机会?”真君传讯道:“若非顾忌几位圣人,翻掌就诛灭他们。” “圣人...唉...盘古力宇破灭,鸿钧道祖与几位圣人还在坚持,但既然让他们转劫过来,想必对此方宇宙未必没有想法,绝不会眼睁睁看我登上天道尊位。鸿钧道祖怎生想法,我不知。但那几尊圣人,未必不会着眼这方宇宙的天道尊位。在鸿钧道祖座下无数年,怕也是压抑久了。” “此乃人之常情。不过依我之见,他们大略已是无可奈何。道祖身合天道,盘古力宇若完全归灭,怕也要被牵连而身受重创。几尊圣人也寄托元神于天道之中,宇宙破灭也要被牵连。因此才会一直坚持,是不得已而为之。虽有诸般算计,但恐怕也空不出手来。” “话虽如此,然则圣人手段,你我却也不知。不说其他,单单圣人手中的宝贝,若吃的一击,你我怕也难以承受。他等转劫而来,未必不会身怀圣人赐予的底牌,只是一直不曾暴露。” “不必多想,若有底牌,稍后即知。” 约莫小千时间一月之后,众仙陆陆续续,将那阵法了然于胸。 这门聚合众仙之力的阵法,乃是太一道人借鉴了万仙阵的奥妙,整合出来的一门阵法。玄妙之处倒也有,但只在一个合字,不具备杀伐之能。因此,即便这门阵法略显高深,也只小千一月,便被推演成熟。 否则即便众仙道行高深,要把一门高深的阵法推演通透,也不是短短一月能够做到的。 就听那昊天至尊开口道:“太一道友这门阵法果然博大精深,让人叹为观止。如今吾等业已明了于心,太一道友请只管调遣。” 太一微微一笑,缓缓站了起来。 他大袖飘飘,背负双手,颀然而立。 “诸位道友。”太一稽首一拜:“此间过后,宇宙新生,大道坦途,就在眼前。” 却就眉心一闪,一方镶嵌着六角轮盘的石板滴溜溜一转,落在太一手中:“请诸位布阵,改天换地,重造乾坤!” ...... 湮灭道人立在虚空深处,不知隔着几多时空维度,看着眼前一幕。正是那灭神教教主灭霸道人与青莲剑仙斗的厉害。 灭霸亲走一遭,原来打算与血海魔教结连盟友,却半道上机缘天降,心血来潮之下一时按捺不住,先把洛基支开,便只身一人,前往追逐青莲剑仙。 青莲剑仙虽强,剑光飞遁虽快,然灭霸毕竟也是真仙,始终缀在身后。 青莲剑仙眼看甩脱不得,察觉不是办法,于是按住剑光,打算先回身诛了灭霸,断绝后患,再寻个安稳之处,掠取元一道人身上的宝物。 于是就在这虚空深处,两人大打出手。 剑仙之道,虽是旁门左道,但在金仙之下,颇具伟力。那剑光纵横,杀机凛冽,锋芒毕露,甫一触上,灭霸便冷汗淋漓。 “失策!实在失策!” 灭霸险险避开一道剑光,只觉脖颈间汗毛耸立,暗道自己忒不小心。只差亿亿万分之一个弹指,若被那剑光抹过,脑袋就要滚落! 哪里敢怠慢?连忙擎起一面旗幡,此幡一半玄黑,一半通红,水光火光莹莹有色,却是一杆坎离水火旗! 灭霸所修法门,原来只是寻常,东拼西凑而成。后来从吞星手中,得到一门太一教门的坎离水火法,如此才一路顺利修成真仙。 五十九章 灭霸教主诛剑仙 那坎离水火法,并非寻常仙道法门。出自太一教门藏经塔,蕴含水火相济之道。若修的大成,从中悟出阴阳之妙,能得大神通。 不过灭霸所得法门,只心法要诀,而无相合的神通法术和法宝炼制之法,并不完备。但毕竟有了根基,许多年摸索下来,也让他炼成一杆坎离水火旗,倚为至宝,贴身相伴。 前面见青莲剑仙顿住剑光,心中激躁之下,匆匆赶上,差点被一剑斩了,才忙不迭拿出这杆宝旗。旗幡一展,水火法则一一展现,隐隐已有水火相济之精意,道道玄色、火色玄光垂下,把个人牢牢护住。 青莲剑仙反身一道剑光,见被灭霸险险避开,不禁心中暗道可惜。又见灭霸施展法宝,却并不惧惮,反倒合身一扑,人作剑光,虚实无定,只找准灭霸就杀。 灭霸这些年来,不曾与剑仙斗过道法,瞅见青莲剑仙着实凶猛,便按捺激躁,催动法宝沉着应之。只见一道道青白剑光纵横交错,将亿万里虚空割的支离破碎,仿如一朵摇曳生姿的青莲,将那灭霸团团围在当中,剑光作花瓣,如轮转动,狠狠绞杀。 灭霸只把坎离水火旗催动到极致,放出水火玄光,与那青莲剑光碰撞出一溜又一溜的时空碎片,把这一片虚空,搅的如同混沌一般。 正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这一狠斗,是斗的翻天覆地。也亏得在虚空之中,若在主物质星空,不只几座星系,几条星河,顷刻间就要毁灭在两人手中。 说来大略已是墨守的规则——自太一道人起,那仙道修士,尤其神通广大之辈,便少有在主物质层面斗法,这在很大程度上避免了对主物质星空的破坏。 便是那魔道修士,往往以一个星球、数个星系的生灵祭炼神通、法宝,也只杀伤生灵,少有毁灭星球者。 对宇宙而言,生灵是割了一茬又一茬,总能长出来。但若星球毁灭,星系崩塌,问题就严重的多。想当初,无上帝主毁灭大熊座,及至于周边好些个超星系团,后来也被太一道人在本源秘境施展神通复归原样。 那许多生灵仿如一梦,死过一回都不知晓。 虚空,已成为大神通者斗法的必选之地。 不过这也是眼下而已——大劫尚未臻至高潮,诸仙道修士还有顾忌。若到了无可顾忌之时,哪管他许多? 这种潜在的规则,是由太一道人等金字塔顶端的人物引领出来的,但到太一道人这样的人物手中,却也可有可无。定下规则的是他们,若能无视规则,那必定也是他们。 就好比当初天一真君诛吞星一战,两人从玄牝界一路追逐出来,不知毁灭了多少星系和生灵。却也没人敢说什么。只因为二人强横,几乎无人可治。 灭霸与青莲剑仙斗的正是厉害,灭霸初时,不知剑仙手段,有些束手束脚,待得知晓这剑仙手段,便才放开手脚,逐渐反过来,把青莲剑仙压在下风。 那剑仙一人一剑,人便是剑,道便是剑,剑光纵横之间,实也凛冽。但灭霸如今,却让人刮目相看。不知哪里搞到许多神通,炼成南明离火、一元重水,一经施展出来,水火相交,既有层层叠叠无穷无尽的水法道意,也有暴烈无双,攻伐凶猛的火法道意,任凭青莲剑仙剑诀凶狠,也无可奈何。 原本一朵剑莲,浩瀚庞大,却被玄、红二炁反压回来,攻守易位! 青莲剑仙这才知晓灭霸不好相与,心中后悔之余,也只得强打精神,与他狠斗。走又走不脱,打也看似差上一分,端端是骑虎难下。 灭霸催动坎离水火旗,以道道玄光绞杀剑光,一边瞅准那剑仙,突然狠狠一摇,一抹绯红的火光陡然乍现,霎那便把虚空烧出一片空白来! 青莲剑仙道心警兆连连,哪里敢怠慢?整个人剑光暴涨,一剑破开虚空,与那火光撞在一起! 一瞬间的功夫,无论是剑光也好,火光也罢,皆缩成一点,随即轰然炸开,啵的一声轻响,便如那开天辟地,把这片千疮百孔的虚空掀翻开来! 当中灭霸与青莲剑仙,以及那被一抹玄光护住仍是昏迷的元一道人,被重重叠叠断裂的维度、扭曲的时光,迷迷蒙蒙笼罩,怎么也看不清了。 不知过了几时,虚空终于平复。宇宙的本能,催动法则修复着这片虚空,那扭曲的时光和断裂低纬度,一一沉淀,终于显露出当中情形。 便见灭霸气喘吁吁,一手持着破破烂烂的坎离水火旗,一手拿住人事不省的青莲剑仙,脚下就是元一道人! “哈哈哈...” 灭霸疯狂大笑:“天数,天数啊!” 从原来纵横宇宙的霸主,到夹着尾巴作人的小小掌教,灭霸的经历,可谓是一场噩梦。他无时无刻不想着重登巅峰,无时无刻不想着把太一道人那些混蛋全部打死,可现实让他之能忍气吞声! 如今机缘天降,大的没边,终于落到他手中,这让灭霸几乎要兴奋的要晕过去! 虽然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连随身的法宝都破破烂烂,但灭霸觉得,值! 笑过之后,灭霸迅速冷静下来,一抖手,把那青莲剑仙飞灰了去,只留下一口灵光毁败的仙剑,被他收入袖中。又去抓元一,却被那玄光阻住手掌,脸色一沉,又想将其收入袖中,却也不能。元一身据至宝,自有抗拒,此前青莲剑仙也只能以先天一气大擒拿将之带在身边,而无法收起来。 灭霸暗暗定了定神,也施展先天一气大擒拿,把元一道人擒将起来,转身就要走。 ... 却说破坏魔君心有计较,别了白泽妖圣之后,连忙来追灭霸。循着从洛基身上抓取的一丝灭霸的气机,始终吊在灭霸身后。 以魔君金仙之尊,灭霸如何能察觉?自不知晓背后还有一尊金仙,虎视眈眈。 魔君早缀住灭霸,甚至从头到尾看着青莲剑仙与灭霸争持,到最后尘埃落定。 魔君心有犹疑——这尊魔君,也是个老谋深算的人物。当初尚未入道,凡人之时便已是黑道霸主,自入了魔祖门下,与欲望魔君争持许多年,心思更是深沉机敏。 六十章 白泽拦路问敖玉 虽然觊觎那至宝,恨不得立刻出手,把灭霸诛杀,夺了元一就走,但心中隐约有些警兆,觉得不对头。似乎一旦跳将出去,便要陷入绝大危机。 于是踟蹰,直到看灭霸取胜,诛了青莲剑仙,拿住元一就要走的时候,心中的贪欲终于盖过那一丝清明,再也按捺不住! 不声不响,探手便是一掌,找准灭霸就抓了过去。 “如他这般,为劫炁蒙蔽心智,也算取死有道了。” “他毕竟不及道友,道友如今修为虽尚且浅薄,但看的多,经历的多,能持住道心,有临机之变。况且魔道修士多偏激之辈,肆意妄为,非清心寡欲者,自难逃劫数。” “道友言之有理。不过...道友此前所说,此时可作的数?” “怎不作数?吾心向大道,既与你有言,自不毁诺。” “道友果然信人!” 却就不远处那维度夹缝的扭曲时光之中,竟有两人。一人正是那白泽妖圣,另一人猿背蜂腰,生的头角峥嵘,金瞳金眉,威势甚重,一身金纹长跑,华丽高贵,非是等闲之辈。 看这二人,一前一后,金袍峥嵘者在前,白泽妖圣在后,分明有地位高低之别。 此人便是那三仙教背后隐隐依靠的太乙金仙,五爪金龙敖玉! 要说资格老,自然是白泽妖圣。但仙道修士,不讲资格老幼,只讲修为高低。白泽如今只是金仙,自然要矮上一头。 说来白泽,较之于灭霸或破灭道人之属,尤其道心方面,自然要强上许多。早早猜测混沌钟之事,并未如魔君破灭道人一般,急吼吼就缀上。 这妖圣智慧超然,心知先天至宝,必定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到手的物件。尤其大劫之中,至宝突然出现,怎么看怎么不对头。 但总不能因此而眼睁睁看着至宝从眼前溜走。尤其还是混沌钟,盘古力宇太古天庭天帝太一的至宝!妖族的运数所在! 自忖修为不足,没有把握,白泽妖圣斟酌一番,原本想传讯教主陆压,请陆压亲自出手,一举拿下此宝。却不知陆压接到太一道人传讯在前,早已动身,不在教中,没有回应。 加之事急,来不及返回万灵教总教,思来想去,打算借助就近的外援。 如今宇宙,太乙金仙为尊,只要有太乙金仙出手,尤其占了后手,多半不会出现差池。但外力毕竟不可持,万一反悔,至宝被外援得了去,便要后悔莫及。 于是白泽定下计谋,转身朝着就近三仙教而去。 三仙教就在附近不远,当然,这是以金仙的伟力来度量。白泽作为万灵教的智囊,又是大名鼎鼎的妖圣,自然对如今宇宙中的大能,多有了解。他知晓三仙教背后,便有一尊太乙金仙,还是一头五爪金龙! 便是那敖玉。 敖玉虽然不曾直接插手三仙教教务,但敖玉的道场,就在三仙教左近。恰好,道场位置,白泽知晓。 白泽赶往三仙教,要求助于敖玉,却在半道上遇到了敖玉! 其实说起来,这宇宙中,最容易被人遇上的太乙金仙,敖玉独一份。为何?盖因敖玉是正统的龙族!龙族最是傲气,最讲排场。 较之于敖玉,其他太乙级数的仙道大能,往往行踪无定。以其修为境界,若不愿让人发现,金仙也无可奈何。 白泽行到半道,撞见敖玉銮驾,自是大喜过望。 连忙拦路拜谒。 敖玉见是白泽,自要给他一分颜面,不能不见。 白泽早前打定主意,一则借敖玉之力,夺取至宝,但此事须得在敖玉知晓就里之前,拿话把他抵住。龙族傲气,从不曾毁诺,只要让他亲口承诺,事便成了,这也是白泽定下这一计策的原因之一。 二则如今大劫已至,若能通过此事,把敖玉卷进来,拉上万灵教的战车,那是百利而无一害。 白泽于是谓敖玉——有一人对万灵教至关重要,请敖玉出手擒拿,愿付出天帝太一遗留的一卷道经为代价。 这个代价不可为不高。 天帝太一可不是等闲人物,想那当初,几乎是半只脚踏足混元大罗金仙境界的亚圣中人。他遗留的道经,自然不是等闲之物,对仙道修士而言,重要性不言而喻。 敖玉虽是截教门徒,万仙之一,但在通天教主眼中,较之于多宝无当等亲传弟子而言,毕竟不重,要说法门,自也多多,但与太一天帝遗留的道经相比,却又云泥之别。 若能得太一天帝的大道妙义,大罗境界的门槛,至少要放低太多。 白泽不信敖玉不动心。 他言语并无撒谎之处,的的确确,元一道人对万灵教极为重要,又轻描淡写掩盖了混沌钟之事,还愿意付出巨大代价。 敖玉思忖片刻,只问那人是否太乙中人,答不是,问是哪教人物,曰天一道场,于是果然答应下来。 白泽心里一松,只道是诸般计较,如心如意。却哪里知晓,正中了敖玉的下怀? 说来白泽能在这里撞上敖玉,还要从此前说起。 截教衰败至斯,有大势之故,也与截教门徒性烈有关。那盘古力宇破灭之劫,截教上了封神榜的门徒,奋力在先,如黑虎玄坛赵公明,三宵娘娘等,一一陨落,连真灵也不曾剩下一丝。只余下他敖玉一人,转劫而来,力有不逮,连一个一流教门都支撑不起。 如今这方宇宙定天数之大劫,三仙教或者披着三仙教皮的截教,便难了。 没有拿得出手的人物,只他一尊太乙金仙,也是心力交瘁。 敖玉思来想去,只觉那太一教门势大,太一道人又是此方宇宙仙道的开辟者,先天占了大气运。尤其太一道人还曾展现过诛仙剑阵,这不得不让敖玉多想。 诛仙剑阵是截教的镇教大阵,如今却出现在太一道人手中,这其中难道没有什么奥妙? 两相一合,敖玉便往太一教门走了一遭。 伏皇仙尊对敖玉的到来,自是喜出望外。许多事,也知无不言。敖玉虽然没有从伏皇仙尊口中得到具体的信息,但心里已有计较。 此后详情,自不多提。 总的来说,敖玉从太一教门得到了许多想要的,同时也付出的承诺——大劫之中,敖玉与三仙教,和太一教门站在一方。 六十一章 螳螂捕蝉黄雀后 随后太冥圣母携寰羲仙尊归来,见了敖玉,一番畅谈,便做主将一卷冥寂玄通无上清虚道典予敖玉观摩了三日。 这冥寂玄通无上清虚道典,乃是一门直指大道的无上道典,其源头,自于三元归一炼炁法! 许久之前便有言,三元归一,无上大道。何谓三元? 正是:混洞太无元高上玉虚炁,赤混太无元玄上紫虚炁,冥寂玄通元无上清虚炁。 而三元归一炼炁法,便是这门大道真典的低级阶段。 太一道人早年便修的这门大道真典,三元三炁,合而为一,由是神通广大,法力磅礴,远迈寻常人物。而那赤混魔祖,作为太一道人的化身,修行的根本法门,就是赤混太无元玄上紫虚炁。不过早已被魔祖修修补补,脱胎成一门赤混太无元玄上终结道典。 冥寂玄通无上清虚道典的珍贵程度,绝不亚于天帝太一遗留的道经。而且正是因为太冥圣母看敖玉一身道妙与冥寂玄通元隐隐有相合之处,为了拉拢他,这才把这门道典予他观摩。较之而言,太一教门付出的道典,比太一天帝遗留的道经,对敖玉而言的更为重要。 有了冥寂玄通元无上清虚道典,敖玉此后大道之路,便有了明确指引。这还不说,通过这门道典,甚至能演化出许多法门,作一方大教的立足之基!要知道,赤混魔祖通过赤混太无元玄上紫虚炁演化出十二洞真经,撑起元始魔教这等大教。可见与赤混太无元玄上紫虚炁并列的冥寂玄通元无上清虚炁,其奥妙深邃之处,如何令人震撼。 因此,白泽承诺的太一天帝遗留的道经,已经可有可无。 敖玉自心向太一教门,毋庸置疑。甚至主动提出,将一丝真灵投入万法万仙图,表明心意。 圣母当然欢喜,便使伏皇仙尊取出万法万仙图,纳入敖玉一丝真灵,如此便是自家人。 既是自家人,许多事便要担待。 圣母并不客气,先言及了太一道人将混沌钟投入下界之事,并道为防万一,请敖玉前往看护,免得大事来临之时,为人所趁,使太一道人失了宝贝。 其中细节,一一告知敖玉。 敖玉这才知晓,太一道人竟把先天至宝都投放下来,由是感叹于太一道人的魄力。 于是离开太元界,入了宇宙胎膜,打算先回三仙教一趟,将此间事告知三仙教,不料在即将抵达三仙教通天域之时,遇上了求助的白泽。 原本敖玉还以为是什么事,但听完白泽叙说,又结合此前圣母所言,心里毕竟明悟。暗道这白泽竟是送上门来了! 于是哪里有不答应的道理? 便令銮驾侍从一干人等立刻回返三仙教,暗暗传讯使其告知三仙教自己投向太一教门的决定,便只身与白泽一道,往虚空深处赶去。 也是白泽事急,信息不对称。若在寻常时候,白泽在万灵教,以万灵教的耳目,敖玉这等大张旗鼓来往太一教门之事,很快就会被他知晓,若如此,他绝不会轻易来寻敖玉。 只可惜他毕竟不知,而如陆压等人,或是早去了本源秘境,或是关注其他,竟都不知。 两人各有心思,一路深入虚空,正好是灭霸与青莲剑仙相斗之时。 至于藏在旁侧的魔君破灭道人,自是被两人看的一清二楚。 见破灭道人一直不曾出手,白泽还曾赞过,说他道心沉稳。但可惜劫炁影响,终归没能压制住心中贪恋。 那破灭道人一掌打出,以金仙之尊,便是随手而为,又哪里是真仙级数的灭霸所能抵挡的了的?只觉八荒四面,时空维度,皆被这一掌封锁的严严实实滴水不漏,身周三尺,如个囚笼困顿,逃之不脱,闪之不开,唯有硬着头皮去挡! 只一击,便打的灭霸泰坦真身溃散,元神动荡,迷惘之中不知所以然了。 魔君掌心一合,就把灭霸元神擒住,顺手一带,把元一道人也带到身旁。 魔君笑眯眯,心中极为愉悦,忍不住多说两句:“好个灭霸,可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灭霸元神稍定,见自己被擒住,又见是魔君,心中绝望,不禁叫道:“我也曾以黄雀自居,破灭,你当如是!” 魔君大怒,合掌一捻,魔炁鼓荡之间,把灭霸元神搅碎,露出真灵,再一震,便飞灰湮灭。 可怜灭霸,纵横宇宙,先在太一道人手中折了几阵,终于缓过气来,还立下一方灭神教,眼看有些运道,却终归敌不过天数,殁在了破坏魔君手中,连一丝真灵也不曾留下! 不过他临死之言,毕竟说到魔君心中。 魔君诛杀了他,心头也自有些忐忑,连忙拿了元一就要遁走。 却就听人高叫:“道友请留步。” 魔君心中大震,抬头一看,正见一尊胖乎乎的佛陀步步生莲,从远处走来。 这佛陀胖大圆润,一个脑袋顶在肩上,不见脖颈。又袒胸露怀,只一件朴素袈裟披在身上。笑呵呵脸上,皆是慈悲之色。 他脚下有大道,佛光铺路。身后有光轮,佛音漫天。 魔君一看,只觉心头一跳,大惊失色! “太乙金仙!” 藏在虚空夹缝时光之中的白泽不禁瞠目:“弥勒竟成就太乙,是何时之事?!” 连那敖玉,也神色肃穆几分:“怕是就在近前!” 两人只说了一二句,便见那弥勒转劫的未来光王菩萨几步就从无穷遥远的虚空深处来到近前。那魔君竟动也不动! 非是不动,而是不能! 自那未来光王菩萨出现,道了声‘道友留步’,魔君便已身不由己! 这尊菩萨竟成就太乙,实在让人出乎意料。便是此前不久,天一真君与天柱子之言,也不曾提到他证就太乙,只道是金仙之中,少有敌手。 敖玉说他证道太乙就在近前,并非虚言。 未来光王菩萨几步到了近前,笑呵呵看那魔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道友,吾佛门广大,度尽众生,正是道友这等人物的好去处。” 魔君虽被他制住,却自心有傲气,怒道:“休要在本尊面前舌绽莲花!秃驴,你若无事,吾便走了,若有事便说,否则耽误了贫道师尊的大事,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魔君虽心中惧惮,但毕竟不服软,只把自家师尊赤混魔祖的名头搬出来,想要镇住这尊菩萨。 六十二章 噬神凶来玄都强 未来光王菩萨拈花一笑:“贫僧游历之时,突感宝物现世,与我佛有缘,这才赶来。未料想竟在此处。宝物有德者居之,道友以为如何?” 说着话,便伸出胖乎乎的手,去拿元一道人。 魔君哪里肯依? 便鼓荡法力,搬运元神,竭力要挣脱未来光王佛的手段,想把元一藏在身后。 那菩萨笑眯眯,神色不见动静,却转手只把一根短粗的手指在魔君脑门上一弹,啵的一声,魔君呆立不动,随即如沙坍塌,飞灰湮灭。 未来光王菩萨轻描淡写便诛杀了破坏魔君,这才翻手去拿元一,却陡然魔君归灭之处,显出一图卷、一长枪来! 那图卷展开,裹住枪身,微微一抖,猩红的枪头正好对准菩萨。 菩萨脸上笑容一滞,手头便是顿住,一股凶戾之气扑面而来,心中不由警兆连连! “阿弥你乃乃个佛!” 这菩萨身形一动,瞬间退开老远:“狗日的赤混老魔!” 忙不迭取出一口紫金钵盂,抛将起来悬在头顶,垂下道道佛光护住周身,这才松了口气,大骂道:“佛爷我好不容易出来一趟,特么老魔头你在这儿等爷爷呐!” 那裹了图卷的长枪似听的清楚,枪身抖了抖,枪头一闪,完全忽略时空维度的限制,找准菩萨就扎! 那菩萨已有防备,捏了印法,佛光虚空来,化作一把钳子去钳那长枪,又有佛音禅唱,狮吼龙吟,有降伏一切外魔之大神通。 那神通伟力爆发开来,能抹杀不知几个平行宇宙,却在那长枪面前,如薄纸一般,一戳就透! 菩萨大惊,把头顶钵盂一指,钵盂跌落身前,钵口正好对准枪头,只噗的一声,长枪摧枯拉朽戳破钵盂佛光,直直点入钵盂,没入半截! 噬神煞气瞬间炸开,炸的钵盂佛光明灭,发出几声哀鸣,咔嚓嚓,竟裂开几道缝隙! 菩萨惊怒万分:“凶器,凶器啊!阿弥你乃乃个佛!狗日的,玄都老牛鼻子,还不出手!” “哈哈哈...” 一声清笑荡漾开来,就见一尊身材颀长的清癯老道士从虚空中走出。手里持了一条浮尘,根根雪白晶莹,身披玄黄道袍,阴阳两仪相生。 那长枪破了紫金钵,原来打算给未来光王菩萨一记,到那玄都道人出现之时,便也顾不得这菩萨,掉头便指定玄都道人。 玄都道人面露笑意,淡淡如山中清泉,浑然也不在意这噬神枪,只把浮尘一扫,根根银丝如龙蛇飞舞,就要去拿元一。 于是噬神枪一动,狠狠扎入银丝之中,搅动翻飞,煞气奔涌,呼吸间便把那浮尘搅的只剩下一根木柄。 玄都道人微微摇头,作叹息状,也不知感叹这噬神枪的凶戾,还是感叹自己随身浮尘毁去。只把手探入大袖之中,抛出一方蒲团来。 那蒲团古拙,看似粗陋,却一飞出,就放出一青一红两道神光。神光如磨盘,一压,就把那噬神枪压在当头,竟是动弹不得! “风火蒲团!” 光王菩萨见状,不禁叫道:“好个老牛鼻子,你把太上圣人的蒲团都带过来了?!” 又悔恨交加道:“可怜老僧,连我那口袋也没带来!” 又道:“看来这宝贝要落在你手中,不过道友须得记着当初约定,这可不是你的宝贝!” 玄都道人不理他,任凭风火蒲团把噬神枪压住,便探手去拿元一。 正此时,有声音传来:“道友且慢。” 玄都道人微微一笑,手中不停,却就旁侧里,一只大手打来,啪嗒一声,玄都道人手一抖,把那大手弹开,毕竟也失了准头,从元一身旁划过。 再抬头一看,就见湮灭道人立在旁侧。 “原来是湮灭道友。”玄都道人没说话,那光王菩萨却笑了起来:“来来来,老僧听说你为先天神灵,想必非常了得,老僧刚证就太乙,正要斗过一场,验证神通。” 话不多说,就见那菩萨摇身一晃,作一尊拈花而笑的大佛,有两亿里广大。周身星宿环绕,时光弥漫,有莫大神通,莫大法力! 佛陀捏了个法印,一掌推出。 这一掌,将时空维度拿在掌心,推将出来,隔绝时空,断灭维度,囊括虚空,如天塌地陷,有覆压一切的力量! 湮灭道人识得厉害,当下不敢怠慢,也是晃身之间,化出一尊法身,有四亿里广大,却凝实不足,稍显空虚之感。 正是湮灭道人所修的混元执观湮灭法体! 所谓观天之道,执天之行.湮灭道人天生神灵,乃宇宙本源孕育而出,名曰湮灭,正是执了宇宙本源的赐予的力量,行那破灭毁败之责! 归于太一教门之后,得太一赐下的大罗妙法,其中有一门法体,便被他结合自身本源奥妙,修成混元执观湮灭法体。只可惜时日尚短,尚未修持圆满,由是凝实不足,有些空虚,不甚坚固。 而那光王菩萨,却是初成的太乙金仙,论及法力,远不及湮灭道人磅礴,但贵在底蕴深厚。 因此他法身两亿里,只湮灭道人一半,却更牢靠坚固。 见未来光王菩萨一掌推来天塌地陷,湮灭道人捣出一拳。这一拳,有大破灭,有毁灭一切的奥义。只把那光王菩萨,当作宇宙的瑕疵,世界的阻碍,一拳打碎,还宇宙一个朗朗乾坤! 这两人动起手来,浑然无所顾忌,不知完全收敛,只把一身神通发挥到了极致,些许余波荡开,霎那间虚空动荡,不知绵延多少亿万里,其道妙法意,轻易打破时空壁垒,连带那主物质星空,星球崩溃,星系塌陷,不知多少生灵遭了灾! 一旁玄都道人任凭两人斗法,却没有一丝余波能近的身,只抬步走到近前,打量那仍然昏迷的元一道人,笑眯眯就要把这道人拿住。 “且住!” 正此时,又有一声高喝,应声一盏明灯当头落下,灯中一点光,如黑暗之中的唯一,豆大一点,却照亮虚空。古朴斑驳的灯座正好对准玄都道人脑门。 “倒是有些味道。” 玄都道人收手而回,抬眼一看,不禁微微颔首:“你这灯一点明光,有永恒不灭之意,原来是永恒道人。贫道等你多时。” 六十三章 永恒道人斗玄都 正是永恒道人仙驾。 这尊先天神灵踏虚而来,所过之处仙气氤氲,道妙显化诸般异象,在虚空中造化出仙家道场,端是神通广大,法力无边。只看一眼,把湮灭道人与光王菩萨斗法看在眼里,随后目光便牢牢锁住玄都道人,见永恒明灯被玄都道人掌中一道金光抵住,神色微微一凝,打了个稽首:“从前只听的道友神通广大,不曾有所交集,今日正好印证一番。请道友赐教。” 永恒道人并不碎言,连看那元一也不曾看一眼,仿似不知元一身怀太一道人的混沌钟一般,只元神一动收回永恒明灯托在掌中,开口便要印证道法。 玄都道人微微一奇,便颔首笑道:“好。” 说着弃了元一,玄都道人抬步来到永恒道人对面,上下打量一番,啧啧赞道:“果真先天神灵,得天独厚。道友一身法力浑厚无边,少有人及。那明灯也颇具玄妙,就是不知这道行神通,又到了哪一步?” 永恒道人神色温润如玉:“惜乎闻道太晚,甚憾之。不过道友也不可小觑了贫道!” 言罢神色一转,笑道:“看法宝!” 就把那明灯顶在头上,灯光照耀护持己身,显出永恒不动的道妙,如遗世独立,天地动而我不动,宇宙灭而我不灭!却弹指打出一点五色玄光,迎风见长,化作一方五光十色的宝印。宝印五色流转,五行大道生克不休,四面四方有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应四象之象,如要挣脱出来仰天咆哮,却是一方五行四象印! 那宝印一动,流光闪烁,照的人眼花缭乱,找准玄都脑门便砸! 玄都道人见状,微微一笑。却把掌心抬起,金光一闪,便托住宝印,落不下去。 这二人交手,较之于旁侧湮灭道人与光王菩萨,又少了许多烟火气。举手投足如家常便饭,不见磅礴之处,却处处藏有莫大伟力! 永恒道人眉头轻皱,心念转动,却猜测那玄都道人手中金光是为何物。便是永恒明灯与五行四象印都落不下去。 心中万般念头,但手中却不停分毫,合身一扑,就到近前,一拳捣出。 说来永恒道人身怀两宗法宝,永恒明灯乃是永恒道人炼制许多年的宝贝。只是历来没有高妙的炼制之法,许多年不曾炼就出来,直到入了太一教门,修成都天云箓禁法,才在最近将这明灯初步炼成。 而那五行四象印,却是得自太一,乃是太一道人赐下的宝物。 两宗皆是难得的宝贝,适合太乙金仙所用,威能自是非同凡响,即便那永恒明灯才刚刚炼成,但毕竟合了永恒的本源大道。 可皆拿这玄都道人毫无办法! 见法宝无用,永恒只好欺身上前,施展肉身战法,要与那玄都分个高下。 永恒道人底蕴深厚,但毕竟修行仙家妙法时日尚短,虽则所修法门皆无上层次,但在玄都道人眼中,却错漏百出。就见玄都道人弹指一拨,如拨琴弦,就把永恒道人拨开,随即轻飘飘一掌印在永恒明灯的灯光之上,打的那明灯颤抖不停,几乎摇摇欲坠! 永恒道人心下一沉,连忙退开数步,转来又揉身而上,却两个回合又被打将回来。 如是哪里还忍得住? 只把那明灯一指,一点火光飘落,去烧那玄都道人。 这永恒明灯攻防一体。其防御者,灯光照耀之下,自身永恒不动,什么法术,什么神通,不破了灯光,近身都不能。而灯光有永恒道意,要破灯光,难之又难。 其攻者,灯火一烧,永不熄灭。便是那宇宙法则,也非要被燃烧殆尽不可。 玄都道人见状呵呵一笑,还是把那手掌摊开,一抹金光闪过,灯火竟没入他掌心,消失不见! 永恒道人大吃一惊,又运使五行四象印,虚空中一闪,找准玄都后脑去砸。却玄都脑后生眼,翻手一抹,五行四象印也没入他掌心消失不见! 永恒道人失色,又运使神通,便是一道永恒神光,是他将将炼成不久的神通,照着玄都刷去,也被玄都一掌收了。 就见玄都微微摇头:“道友还差些火候哇!” 永恒怒道:“你有什么法宝,竟这般厉害!” 玄都微微一笑:“再厉害的法宝,也要高深的道行去催动。道友,你又何必狡辩!快快认输,也好留些颜面。” 永恒道人如何还按捺的住? 当下元神一动,以自身本源勾动宇宙本源,一种浩瀚又绝对的力量自冥冥中而来,霎时间把这一方虚空凝固。抬手便是一指! 玄都道人神色终于沉凝三分,却还笑将起来:“好!这才有些味道!” 就一推头上道冠,脑后现了庆云。其中有青炁氤氲,一尊元神藏在三朵摇曳青莲之间。那元神睁开眼,如茫茫混沌,无情无欲,抬眼一看,就似迷雾,竟化有作无。 永恒道人这一指点出,原是引动宇宙本源,借本源之力要诛杀玄都道人,却正一指点出,发现竟找不准玄都在何处! 分明那玄都就在眼前,却似虚影,锁定不得! 于是便自难受得紧! 引动宇宙本源,是先天神灵最强横的手段。但有利有弊。利处在于强之又强,这股力量爆发出来,把这主层面宇宙空间重新改写,重启数次也绰绰有余。但宇宙本源的压力何其强大?要运用便需要承担这种压力! 如今压力在身,本源之力却又发出不去,反噬之下如鲠在喉,让人痛苦难当! 永恒周身颤抖,额间鬓角竟有汗珠浸出,可见难以承受。 那玄都就在远处,笑眯眯看着他,岿然也不动。 永恒终于坚持不住,元神搬运,就要遣返本源之力,但就在此时,那玄都道人遥遥打出一掌! 正似乎战争之中,半渡而击,正好掐准永恒道人的要害,这一下,永恒道人生生受了,头顶灯光明灭,差点崩溃。但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元神一颤,对宇宙本源之力差点失去控制,没能抗住反噬,张口精血喷出,顿时面如金纸。 “好,好好!” 永恒只觉心中难受,忿怒,几乎淹没理智。 身形一晃,显了永恒真身,一把摘下头顶明灯,迎风化作亿万里广大,轰然砸将下去! 六十四章 敖玉出手可奈何 玄都道人真个是道行高深,便是那永恒道人现了法身,在他面前,也只如一个拿着大锤的小儿,十分可笑。明明得天都厚,却运用不的,便是举手投足撼天动地,却哪里又打的玄都? 玄都道人时而如风中一片落叶,时而如激流一方磐石,往往只轻飘飘一掌,或一道法力,或些微神通,便把那永恒道人打的晕头转向无可奈何。 “道友根脚深厚却道行浅薄,本源雄浑却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于贫道而言,实小儿也。” 交手几合,玄都道人便失了耐性,这永恒道人分明没有太大本领,只仗着底蕴雄厚而已,又哪里放在玄都道人眼中? 任凭永恒道人恼怒至极,玄都道人一掌把他打退,这便从手心里飞出一个光灿灿的圈子来。 这圈子金光耀耀,刺目镇神,让永恒道人看花了眼。就见玄都道人把圈子一晃,金光漫天一收,永恒道人手中永恒明灯竟拿捏不住,被那金光拿住,缩回圈子消失不见! 还不等永恒道人回过神来,玄都道人就抛出圈子,一击打在永恒道人脑门,把个永恒道人打的三昧真火乱窜,头昏目眩之下,如喝醉了酒,几个踉跄就一头栽倒! “大兄!” 远处正与光王菩萨斗得难分难解的湮灭道人早见永恒道人落在下风,见他被一个圈子打倒,不禁心中大急,连忙弃了光王菩萨,抽身就来助永恒道人。 人未至,便一方磨盘飞来,那磨盘微微开合,将无尽虚空扯入其中纷纷碾碎作了无。 玄都道人见状不禁赞道:“好个毁灭的宝贝!” 却哪里惧惮?只把那圈子一扬,磨盘也被收了。 湮灭道人心中震怒,却不敢怠慢,已是到了近前,一把扶起永恒道人就闪到一旁。这时光王菩萨也追将上来,口里叫道:“莫走!” 正此时,那远处时光裂缝之中,敖玉摩拳擦掌,丢开已经面色铁青的白泽妖圣,一跃跳将出来,龙吟震天之中,显出三亿里五爪金龙真身,蜿蜒盘桓,龙爪一抓,抓的虚空崩裂,直奔玄都道人脑门就来! 那玄都道人哈哈一笑,抬步闪开,分明显了法身,有九亿里广大!便翻掌攥住一掠而过的五爪金龙尾巴,掌心一抖,一抡就丢了出去。 他这一抖,几乎抖散了敖玉一身劲道,抖的敖玉龙身筋骨酥麻,使不上劲,被扔将出去,好片刻才盘起来,一双巨大龙目,看着那比自己几乎大了三倍的玄都法身,着实忌惮不已。 光王菩萨来到近前,见状也不敢妄动,却道:“敖玉道友,你不在自家洞府静修大道,怎的也来趟浑水?” 玄都道人笑道:“他早在此处,静修个什么大道?” 这才道:“三位道友皆非贫道敌手,吾不与你论德行,论天数,只论神通法力,也合该贫道得那宝贝!” 永恒道人一手抚额头,一边默念道经镇压元神,才稍觉好些,闻言道:“好不要脸!玄都道人,你可得想清楚。那宝贝乃是我掌教师兄所有,那小道士又是天一真君门下!” “那又如何!”玄都道人大笑:“且不论那两位道友此时有大事要忙,怕是空不出手来与我理论,便是当面,又能怎样?人言太一道人神通广大仙道第一,天一真君身怀至宝,强横万分,贫道却是不信,早想一试!” “何必与他多言!” 光王菩萨与敖玉竟异口同声。只是对象不同。光王菩萨对玄都道人说此话,而敖玉则对永恒道人湮灭道人说出此话。 就听光王菩萨道:“道友,夜长梦多,何必与他等理论?拿了宝物便走,量他无可奈何!” 敖玉则道:“两位道友,此宝断断不能落在他们手中。两位道友先且合力拖住玄都道人,待本尊料理了秃驴,再来逐走玄都!” 玄都道人抚掌哈哈大笑:“好好好,看来三位道友还不死心。也罢,今日此处,还不曾陨落太乙金仙,看来要落在贫道手中!” 湮灭道人与永恒道人对视一眼,各自眼中,皆有狠色。于是联袂合力,与那玄都道人战在一处。 敖玉一声咆哮,龙躯何处不是攻伐?只甩尾一圈就把光王菩萨圈将过来,便是狠斗! 那场中,五尊太乙金仙,斗的是天翻地覆! 然则玄都道人神通广大,力压湮灭、永恒二人,以一己之力把两人打的左支右突狼狈不堪。湮灭道人拿出一口破灭刀,找准玄都脑门就砍,却被玄都掌心一晃,自收了去。 于是湮灭也与永恒一般,浑身清洁溜溜,什么宝贝也没有了,只心中憋屈,无法言表。 那玄都与两人斗了片刻,只凭神通法力,就把两人压住,大略已觉没甚意思,这便才扬起手中圈子,打算定下结果。 一见这圈子,永恒道人便是心头一颤。若得让玄都施展开来,哪里还有兄弟二人的活路? 于是不敢怠慢,只一瞬间,各有默契,湮灭道人引动宇宙本源,永恒道人护在他身前。 然那玄都道人却浑然也不理会了,不似此前,还施展道法隐藏气机,让永恒锁定不住。此时只把脑门一推,庆云中三朵青莲垂下道道玄光护住周身,把圈子一丢,便抛将出来! 永恒沉叱一声,一拳捣出,却从圈子上一穿而过,仿似那圈子只是虚无一般! 便咚的一声,打在永恒脑门,还是原来那处,永恒一颤,一头栽倒! 那圈子打过永恒,也不停顿,便又往湮灭打去。湮灭正引动宇宙本源,哪里分的心?同样被打在脑门,顿时元神浑浑噩噩,拿捏不住,宇宙本源又同时反噬,张口喷出一口精血,随之栽倒! 玄都道人微微一笑,信步而上,就要把两人飞灰了去! 却不察斜里飞来一道清炁,分明心生警兆,连忙止步,打出一道神光,把那清炁抵住,这才扭头一看,正看到一尊清癯冷漠的道人缓步走来! “道友有礼。” 六十五章 太鸿道人天道界 玄都看这清癯道人,不禁眼神为之一缩。 从这道人身上,玄都看到了一些熟悉的东西。那等绝对的冷漠,绝对的理智,绝对的淡然,混混沌沌的眼神,分明有自家师尊太清圣人的影子,甚至...鸿钧道祖! 玄都道人乃是太清圣人座下唯一弟子,处处随了道德天尊,平素也是无为清静。但较之于缓步行来的这尊道人,却不可同日而语。 但玄都却深知这等境界的可怕! 此时哪里还顾得永恒与湮灭两位道人,只把稽首一打:“敢问道友可是太鸿道友?” 只心思一转,玄都就擦到了来者的身份根脚。 虽不曾见过太鸿道人,但却有所耳闻。当初本源秘境中事,太鸿道人曾现身,还助太一道人布下诛仙剑阵,诛杀了超越与原始超越。这等壮举,在太乙金仙当中,早已传遍。 玄都人不至,却晓天下事。 果然,就见那太鸿道人微微颔首,淡淡道:“正是贫道。” 便道:“吾修天道,无为无不为。盖闻太清道德天尊乃是此中耆老,道友又是道德天尊唯一高徒,今日便要向道友讨教一番,印证道法。” 玄都怦然心动。 若能与这等人物印证道法,对玄都道人来说,比得到先天至宝都还要令人振奋。 如此,哪还管那些鸡毛蒜皮? 大笑一声:“道友,请!” 太鸿道人面无表情:“此处不是好去处,道友随吾来。” 转身便走。 玄都悠然相随,满副精神,都放在太鸿道人身上,其余一概皆外道,全然也影响不得他了。 玄都道人真个有道之人,心向大道,外物不动。比那余者许多太乙金仙,不知高到何处去了。说来若非玄都要看看道法神通,永恒与湮灭两人,就算加上后来的敖玉,怕也早死在他手中。无论神通法宝,这三人在他面前,犹如稚子小儿,翻掌就能打死。 虽同为太乙金仙,但其中差距,却不可以道理计。 两人一前一后,穿梭重重虚空维度,无尽时光长河,忽然前方莫名似有壁垒。看不得,摸不得,却以太乙金仙的元神,能感应。 太鸿道人停下脚步:“可知此为何处?” 玄都不明:“请道友指教。” “此乃宇宙本源所在,生灭之源。吾称之为天道界。” “天道界?!”玄都神色一顿,不禁露出向往之色:“此便是天道界?!” 太鸿道人颔首:“然也。吾看道友也修天道,便是这天道界,才是你我论道谈玄的好去处。” 玄都道人抚掌大笑:“妙妙妙!道友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神色莫名激动。 所谓天道界,太鸿道人一出口,玄都便已明了。这便是宇宙本源的居所,天道坐镇的时空。于道德天尊座下,玄都道人也曾听闻。只可惜在鸿钧道祖证道成圣之后,便将盘古力宇天道界隐藏封闭,再也不得见了。他时时可惜,若能进的天道界,观摩天道运行,那得多大造化?! 不料今日却实现,如何不让人心中动容!? 太鸿道人此时道:“吾悟天道,许多年矣。数万年之前,已寻到此处。道友,请随吾来。” 就见太鸿道人抬手打出一缕混混沌沌的光,前方虚无之中,陡然就有一座门户呈现出来,太鸿道人抬步便走了进去。玄都道人浑然也不疑有他,身形一动,也跟进了这座门户。 只恍然天旋地转,待得双目可视,才发现面前一片灰蒙蒙的所在,没有上下四方,没有古往今来,没有空间,没有时间,近乎于绝对混沌! 但并非混沌。 玄都道人抬起头来,好像看到这混蒙的世界里,有一个无处不在的伟岸存在!它有形,也无形,它存在,也不存在,它是宇宙本源,天道的根源! 玄都道人怔滞住了,然脸上的激动之色,却怎么也按捺不住。 太鸿道人在一旁看着他,直到玄都道人回过神来,才开口:“宇宙本源栖于此所,然则因天道圣器破碎,无镇压之物,未能就天道。浑浑噩噩,不知来往,不知调理,不知搬运,造就此方宇宙多有混乱之处。想当初贫道初来之时,竟有凡人能穿梭时光,实在令人可笑。” 太鸿道人言语间抬头仰望:“直至于太一道友开辟仙道,立下体系,为宇宙树立框架,这宇宙本源才逐渐稳定下来。道友请看...” 顺着太鸿道人的指向,玄都道人看到一缕介于存与不存之间的明光,熠熠生辉,分明在逐渐壮大。 “那,便是天道之源。” 太鸿道人淡淡道:“只需得太一道友重合宇宙,使本源重归唯一,天道之源便可孕育而成,是时以天道圣器相合,自能诞生天道,使宇宙重归秩序。” 玄都道人点了点头:“道友言之有理。” 却就转言:“想必道友把贫道带到此处,有所计较?” “然也。”太鸿道人漠然道:“太一道友将合宇宙,此处须得有人镇压。吾虽有神通,却无法宝,道友,请借太极图一用。” 玄都道人神色一变:“看来道友早算到了。” 玄都虽心向天道,但智慧深渊,哪里不明白其中道理?但他仍然来了,毫不犹豫,自也有所依仗。正是那先天至宝太极图! 但毕竟没有料到,身怀太极图也早被算到。 玄都不禁怅然长叹:“道友好算计,只须得贫道入了这天道界,便要听道友摆布,此乃阳谋,贫道却不得不来呀!” 正是阳谋。 只算准玄都不知重合宇宙之时天道界须得有人镇压。 如此,便可轻易将玄都引到天道界。天道界乃是宇宙本源居所,太鸿道人寻到此处,不知花了多少时间,才想出办法能如意进出。此处坚固,此处有无,没数万年潜心领悟,连皮毛都摸不到。 玄都道人进了此处,便出去不得。若恼怒之下,与太鸿道人斗法,却必定斗不过。此处肯定有太鸿道人的布置,不是玄都主场。一旦斗不过,自然要取出太极图来。太极图一出,不论是针对何人,便都如了太鸿道人的意。 太极图展开,镇压阴阳,调理时空,就算暂时把太鸿道人镇压,也同样把天道界给镇住了。 六十六章 菩萨陨时宇宙动 “道友,请。” 太鸿道人大袖一拂。 玄都怅然笑道:“罢了,罢了。贫道计不如人,认输,认输也。” 却转言道:“然则太极图不可轻动,道友,我须得向你讨要一个承诺。” 事已至此,自然要向前看。玄都道人何等智慧?当然不会纠结于眼前的失利。讨要好出,才是正理。 太鸿道人似早有预料:“请道友明言。” 玄都道人道:“吾不求其它,但求天道,只要道友应诺...” ...... 却说当时玄都随太鸿道人离去,场中形势骤变。 玄都离去之时,把那镇压噬神枪的风火蒲团也一并带走,由是那场中,便则光王菩萨对三尊太乙金仙,以及一条噬神枪! 不过永恒道人与湮灭道人被玄都打的狠了,一时还在昏睡,终归没让光王菩萨心生绝望。 可敖玉并非小可,见玄都已走,心下大喜,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只把光王菩萨圈住,不让他走。思忖只待永恒、湮灭两位道人醒来,合力之下,这光王菩萨陨落便是定局。 若只敖玉一人,要拖住光王菩萨,却也不易。毕竟两人神通相仿,若光王菩萨一心要走,敖玉也拦不住。然噬神枪在一旁虎视眈眈,时时刻刻指着光王菩萨的后心,只要他稍稍松懈分毫,就要被一枪搠来。 恨的这光王菩萨大骂不止:“我把你个该死的老魔头,为甚要盯着佛爷?!” 噬神枪乃是赤混魔祖随身的宝物,分明那魔祖隔着无尽时空,在遥控此宝。光王菩萨大骂,倒也没骂错人。只是魔祖不在当面,骂归骂,又如之奈何? 然若魔祖当面,怕是光王菩萨早已凶多吉少。 一佛一龙,又斗了片刻。光王菩萨心中愈急,他心知即便玄都重创了永恒与湮灭两位道人,但以这两位道人的深厚底蕴,怕是很快就要醒来。 他甚至期盼有人能来救他! 但却也知道是妄想。 这宇宙之中,能来助他的太乙金仙,已经没有了。而剩下的,此时都去了本源秘境! 他更担心有人来,因为来的,必定都是敌手。 心急如焚之下,光王菩萨连施辣手,几乎要以命搏命。敖玉却不想与他搏命,竟被他打退出去! 正怕这菩萨逃走,却那噬神枪在菩萨身后便是一枪搠来! 光王菩萨好似早有预料,周身金光浓郁,护住背心,便合身往前一扑,待敖玉察觉,才晓得这菩萨目标,竟直指元一道人! 说来元一道人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自于三元星出来,便一直周旋于大能人物中间,丝毫没有自由可言。连太乙金仙斗法,他也在旁侧。只是昏迷之中,不曾见到这等震撼人心的斗法场面。 实则也是之前爆发混沌钟,诛杀灵珠子道人等留下的后遗症。他虽来历非凡,乃是超越转世,真灵凌驾于太乙金仙之上。但毕竟转世之后,修为浅薄。以化神境界的修为,哪里承受的起混沌钟的爆发? 由是这一昏睡,就是许久许久。 混沌钟永远如初的放出玄光把他护住,连太乙金仙斗法,也波及不到他。这等强横的玄光,是他自身无法催动的。盖因这先天至宝之中,还有太一道人一丝元神。 这一丝元神,在混沌钟爆发之时,便已醒来。此后一切,便都看在眼里。 光王菩萨合身一扑,跨越时空维度,霎那就到了元一道人身旁。敖玉阻拦不及,噬神枪紧随其后,眼睁睁看那光王菩萨拿住元一,挡在身前! 口不择言,叫道:“还请两位道友放佛爷离去!否则便与这至宝宿主同归于尽!” 敖玉不知元一道人根脚,然则即便知晓,恐怕也不在意,便哈哈大笑:“你这秃驴,莫不是昏了头?你拿个小小修士来威胁本尊与魔祖,忒也可笑!他死便死,有你陪葬,也是幸事!” 光王菩萨心中一跳,才知道自己的确可笑。面对仙道大能,死斗之中,谁管其他?敖玉不说,单单那噬神枪,可代表的是赤混魔祖。这老魔心狠手辣,杀起人来,就算是老天的儿子,也一样杀给你看! “好好好,佛爷今日就算不得幸免,你这泥鳅也休想好过!” 佛也有怒火,何人又真无为?! 就见这菩萨把元一拿住在身前,便合身往敖玉扑去。至于那噬神枪,已被光王菩萨忽视。毕竟不忽视也无可奈何。他自不会对一条长枪发起自杀性攻击。 轰然一声炸响,把片虚空搅动的混混沌沌。也是这虚空可怜,来来回回不知被毁灭了多少次,早已成了空白。 敖玉怒于光王菩萨的话,泥鳅?龙族本傲,哪里忍得了这等侮辱? 就龙身一盘,与光王菩萨法身狠狠撞在了一起! 斜里一条长枪,无声无息搠来,一枪破开光王菩萨金身,正中他后心。混黄的终结魔炁悄然散开,瞬息之间,那金灿灿的佛陀真身,从后心处,弥漫出一片毁败! 光王菩萨神色惨然:“不料佛爷我逃过力宇毁灭之劫,竟要陨落在此处,时也命也?!” 他分明感受到搠入后心的噬神枪,迸发出吞噬一切的力量,他的元神,法力,一切精气,都被扯住,好像一个无底洞,无尽无量的消失。 菩萨心知无法幸免,只脑后显了三颗金灿灿的舍利子,金光大放,哈哈一声大笑,金身轰然炸开! 这尊菩萨也是狠辣果决,他知晓,若再等片刻,等到终结魔炁遍布全身,便是想要还击也不可得了。 一尊太乙金仙爆开,那伟力简直无与伦比! 亿万分之一个弹指,席卷开来,不知搅动多少亿亿亿万里的虚空,把个虚空搅的翻天覆地! 这一片虚空对应主物质星空,随之开始崩溃! 就好像一个巨大的气球,生出一粒沙眼,整个宇宙,都开始动荡起来! 然而就在此时! 一声浩大的叱咤从冥冥中降临,如宇宙天音,混沌之声。 这声音落下,宇宙登时固住,时间不流,空间不转。就见一方伟岸的轮盘从冥冥中落下,呼吸间化作无穷广大,几乎将整个宇宙笼罩其中! 六十七章 太一道人大宏愿 “今吾持圣器,行天道之责,立大宏愿!” “吾愿宇宙阴阳调和,五行顺理,时空有序。” “吾愿众生生于秩序,存于秩序,死于秩序,轮回不破,生灭不破。” “吾愿予众生一线生机,使仙道长青,长生有望。” “吾愿宇宙重归唯一,立天心,定天数,归于天道,镇压万界!” “万千平行,宇宙重合,本源,来来来!!!” 太一道人伟岸的身影出现在命运轮盘之下,脑后现了三花,胸中腾起五炁,双手托起轮盘,作天颜庄严,开金口,吐玉言,天花乱坠,地涌金莲! 天道律令宇宙重合,那巨大的轮盘放出无量神光,照耀一切有无时空阴阳五行轮回,影影绰绰之间,只见得层层叠叠的,似乎相合,似乎相离,似乎穿插,似乎叠加,似乎间着无穷遥远,又似乎近在眼前的无以计数的平行宇宙中,一道道本源被抽离,如倦鸟归巢,合于天道圣器之上,凝聚成一个浩瀚伟岸,无法形容的伟大的存在! 太一道人须发皆张,目鼓而出,面孔通红,勉力的托起轮盘,就仿佛背负着一个宇宙! “无量宇,无量宙,无量本源,无量天道,合!” 撼动一切的震动在这一刻爆发了,宇宙本源的重合,使得天道圣器的伟力一跃近乎全盛。在太一道人的无边法力,诸多太乙金仙的合力支撑,宇宙本源自身的意愿,三合为一,天道成型! 天道既成,伟力横扫,无穷无尽的平行宇宙在其崩溃之前,被纳入主物质宇宙层面。空间合于空间,时间合于时间,阴阳归于阴阳,生灭归于轮回! 物质、能量、法则的重合,使得主物质宇宙层面如同吹气球一般迅速壮大,转眼之间大了十倍有于!许许多多的星系生成,构筑出一个个崭新的超星系团,在天道之力的理顺之下,落在它应该存在的位置。 宇宙终于合一,空间壁垒的坚固,呈几何倍数增长,虚空无穷扩大,绵延无边。 宇宙的等级,在这一瞬间,就从半步混沌宇宙,一跃重归大混沌宇宙的行列! 天更高,地更远,星空更大,一切都更加严密! 而此时,宇宙还在震动。 宇宙的重合,并非不可逆。天道界是关键! 如果天道界镇压不住吞入的无穷无尽的平行宇宙的物质、能量和法则,一旦崩溃,后果是灾难性的。整个宇宙恐怕都要崩塌! 太一道人愈发勉力! 正在此时,一座浩瀚无边的金桥从虚空延伸出来,金桥横跨阴阳,镇压时空,金桥下,两只阴阳鱼欢快嬉戏,一副太极图徐徐展开! 瞬间,宇宙震动以量级降低! 先天至宝,太极图! ... 宇宙重合唯一,此间艰辛,不足为外人道也。 天心唯一,然人心多变。那诸多太乙金仙,各有心思,诸般计较。 太一道人予其阵法参研,要合众人之力,托起命运轮盘,催动天道圣器,重炼混沌宇宙。然而天道圣器动人心,天道尊位人人觊觎。 若非太一道人计较完备,怕是此间事,要落的一场空。 方方面面,太一道人在准备此事之前,都已经考虑通透。 盘古力宇四大先天至宝,是此中最为关键的存在。 混沌钟与乾坤鼎,一在太一道人手中,一在天一真君手中。而太极图和盘古幡,则在阐教云中子和玄都道人手中。 莫以太极图、盘古幡不曾显露太一道人便不知晓。只用脚趾头,就能猜到。女娲娘娘能将乾坤鼎借与真君,就说明无论是玉清圣人还是太清圣人,如今对他们来说,先天至宝已非必须。 连那昊天至尊等,都携了宝物过来,没理由云中子与玄都道人便不会带上太极图和盘古幡。 这些人物如今修为远不及太一道人,若只拼神通法力,太一道人一力压之也是反掌之间。然则先天至宝非同等闲,成事难,坏事有余! 所以太一道人早早就虑及这两宗先天至宝,并以其设下计较。 以混沌钟牵制太极图,以乾坤鼎牵制盘古幡。 玄都道人在此前本源秘境之事都不曾至,太一道人便料定他此次也不至,正如那太清圣人的无为,玄都道人学了像模像样,喜好在背后无不为,却少有亲自下场。而那诸多掌教中人,太一料定他们垂涎气运,甚至垂涎太一手中的天道圣器,他们知道,若太一真以一己之力重合宇宙,宇宙气运归于一身,天道尊位就再也没有他们的份了。他们不得不来。要分一杯羹,甚至破坏之。 因此,太一便知晓,太极图必定在宇内,而盘古幡必定来本源秘境。 诸般布置,也是尽人事而听天命。 然则天命在我! 宇宙本源的意愿,是宇宙重归唯一。太一道人所作所为,全然顺乎天心。自有天数襄助! 如此,太极图至天道界,反倒被太一道人算计的出力襄助。 而盘古幡... 那诸多太乙金仙参研阵法之后,以天一真君为阵眼,布下阵法,聚众人之力,在太一道人的引导下,开始催动命运轮盘之时,云中子终于出手! 盘古幡招展,一道混沌炁直奔太一道人掌中命运轮盘而来! 先天至宝来势汹汹,何其狠辣?! 若得这一击命中,休说打落命运轮盘,便是重创太一,也是轻而易举! 可见这些掌教中人,哪里有一个好相与的角色?! 而汹涌澎湃的无穷法力,自数尊太乙金仙发出,聚合于天一真君处,正好把天一真君压住! 方方面面,算计之妥当,之精准,让人叹为观止! 连那巫族后天大巫,此时也空不出手来襄助!只能眼睁睁看盘古幡袭杀太一! 云中子打出盘古幡,自己也瞬间被阵法牵制住,然而脸上,却露出了欢喜之色! 却不料太一道人一声长笑,脑后庆云之中,陡然跳出来一口宝鼎! 正是那乾坤鼎无疑! 宝鼎垂下道道玄光,将太一护住,同时鼎盖大开,放出神光消弭混沌炁,把个没人操控的盘古幡,也给定在当空! 六十八章 众仙茫茫如玩物 “诸位道友,大事当前,专心,专心!” 太一道人朗笑一声,浑然竟不在意,不过是预料中的事罢了。只把掌中轮盘一抛,手中捏了个印法,自真君处引动合力阵法,浩浩荡荡的法力冲入命运轮盘之中,霎那轮盘毫光万丈! 众仙睚眦欲裂,云中子高喝一声:“天一真君,你竟把乾坤鼎予了太一!” 这是所有人都不曾料到的! 先天至宝在手,藏着掖着,才合乎情理。而天一真君虽素来与太一道人相善,却也没到能借出先天至宝的地步。在他们的商量中,虽有认为天一真君会助太一,但不会把先天至宝给太一。毕竟人就在当场。一旦有事,自己出手也不迟。 众仙算计,一旦阵法起阵的一瞬间,众仙浩荡法力合力一冲,作为主阵之人,天一真君压力极大,暂时必定空不出手来。如此,乾坤鼎只要慢了一步出手,大事便成。 至于诛仙剑阵,除非太一不是为了重合宇宙而是为了破灭宇宙,怎的也不会在此时布下诛仙剑阵,可以忽略不计。况乎太一手中诛仙剑阵乃是赝品,云中子自恃有盘古幡,要破赝品诛仙剑阵易如反掌。 然则众仙哪里知道真君与太一之间的关系?! 何况在真君看来,乾坤鼎并非己有,而是女娲娘娘所有,早晚会脱手。既然不是自己的东西,自然就没那么宝贝。 众仙失算,还想挣扎。 太乙真人性烈,欲抽身而出,坏了合力阵法。却哪里料到,太一此阵早有计较。他若敢撤身而退,立刻就要面临阵法的反噬,那是其余所有太乙金仙合力并为阵法放大了十倍百倍的反噬之力! 太乙真人念头一起,就心生警兆,当下背后冒出一片毛汗来! 又打算联络其余众人,一同撤阵。然则巫族后天大巫却不予理会! 撇开后天大巫,余者仙家想同时撤阵,却竟不可得! 竟要同时面临阵法的反噬,而且反噬之力与一人撤阵并无差别! 天一真君在阵眼处哈哈大笑。 这阵法,乃是太一道人精心钻研而来,只要主阵之人还在,余者布阵之人,就休想脱身! 而主阵之人,正是天一真君! 何况还有个后天大巫襄助! 众仙竟被这阵法给绑架了! 真君浑然也不理会,只持着强横的肉身,作了众仙合力的转介,将滚滚法力传递至太一道人,被太一道人引入命运轮盘! 那轮盘大放光明,先巴掌大小,迎风见长,呼吸之间便把整个本源秘境笼罩其中! 是时,宇宙本源开始发力! 无穷无尽的本源之力涌入命运轮盘,在太一道人的调理催动之下,命运轮盘覆压宇宙! 当此时,太一道人身怀的系统,开始造反! 就在他识海之中,一点红光陡然绽放开来,化作一尊无面巨人。这尊巨人森冷冰凉,一拳捣出,就要破了太一识海,重创太一,夺他肉身,鸠占鹊巢! 太一元神跳回识海,与之相斗,几乎把个识海打的翻天覆地,轻易被其压制! 那无面巨人拿住太一元神,要将其炼化。却太一元神之中,一点玉光冉冉升起! 是一片碎玉放出毫光,将元神护住,那无面巨人竟一时无可奈何! 正是天一真君当时给太一的那点明光,造化玉碟碎片! 正好用在此处! 若非有造化玉碟,太一道人自修行以来,便被系统影响的元神,怕是短短时间,就要其炼化!这等手段潜移默化,在太一道人不知不觉中,元神至少有一半的所有权,在系统的掌控之中。若非如此,在识海中,太一的大罗元神,也不会轻易就被拿住。 只因把柄在系统之手,无可奈何。也是太一借混沌钟练出一缕纯净元神的最大原因之所在! 太一浑然不理识海乱局,只分心着眼命运轮盘,竭力催动轮盘,将整个宇宙覆压! 又在此时,那世界树下,封印开始松动! 薄暮一般的封印颤抖起来,一尊巨人在封印之下一拳又一拳的轰击封印,要跳将出来,怀了太一大事! 对封印之上的事,至尊上帝全然看在眼里。他如何不知,若等太一重合宇宙,定了天数,他再出来,就晚了! 可以说,至尊上帝此时的意愿,与云中子等众仙一致。 正逢着太一作大事,影响封印,使得松动,至尊上帝心知机会已至,哪里还会犹豫?! 只要打破封印,跳将出来,在场众仙,便是那太一道人,也不是他对手。正好摘下果实,让太一道人等人所作所为,为他作嫁衣裳! 正是千钧一发,宇宙之重系于一霎之时! 就见天一真君长啸连连,真身陡然拔高,至于九亿九千九百九十九万里,只差一里,就有十亿里大罗真身!然而他微微一顿,竟猛地破开桎梏,十亿里,十一亿里,竟至于十二亿九千六百万里而止! 其修为境界,却竟仍非是大罗金仙! 就见这尊十二亿九千六百万里的伟岸真身展开双臂,切断了阵法与太一道人之间的联系,引动阵法之力,蹲身坐在了封印之上。 封印一震,稳固下来! 余者众仙稍心中一释,又怒火横生! “天一贼子,安敢如此欺我!” 如来老佛怒气滔天。一张胖乎乎的脸上,几乎烧出火焰来! 真君只端坐封印,微微一笑:“堵住封印,也自有气运加持,诸位何必如此?” 却原来,真君此举,乃是断了他们重合宇宙的大功! 说来这诸般仙家算计也是了得,就算夺取命运轮盘失败,但毕竟付出了法力,只要一直以法力支持,参与下去,这大功一件,气运加持不在少数。 然则只是初时襄助太一催动命运轮盘,正是命运轮盘发力之际,却又断去联系。此中功劳,无限萎缩,如何能让人忍受的住! 虽然抵御镇压至尊上帝,避免其破坏本宇宙,也自能得些气运,然则较之于重炼宇宙,少的不可以道理计! “好太一,好太一!你真个是算计了得!” 长生仙尊南极仙翁不禁连连叹息:“只把我等众仙当作掌中玩物啊!” 不但粉碎了众仙的算计,还利用众仙催动天道圣器,利用众仙镇压至尊上帝,方方面面,完备无比,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众仙此时被阵法绑架,骂则骂矣,却又如之奈何? 天一真君闭上了双眼,只催动法力,加固封印,镇压至尊上帝。 而太一道人,此时哪里还有心思,去管的其他?! 六十九章 大罗永恒大自在 太一分心抵御系统黑手,亏得有一片造化玉碟碎片,暂时还能抵住。天道圣器虽强,但只一点碎片,抵挡不了多久。 而完整的命运轮盘,却此时要肩负重炼宇宙之责。否则若命运轮盘在识海之中坐镇,也轮不到系统造反。 但太一需要的,便是这点时间! 金口玉言,宏愿大发。 散落在无数平行宇宙之中的宇宙本源,在天道圣器的伟力之下,一道道被抽离归来! 只在弹指之间,本源归位,主物质宇宙层面的宇宙本源意志降临了! 就在那天道圣器命运轮盘之上,一个浩瀚伟岸的存在,诞生了! 天道! 宇宙本源合天道圣器,以仙道为宇宙主干,其余外道为旁枝末节,孕育出了宇宙最伟大的存在。 这是一个冰冷的充满了秩序的意志,它不会无缘无故的偏爱于谁,也不会无缘无故的迁怒于谁。天道至公,以万物为刍狗。 天道界随之震动,太极图大展神威! 无量平行宇宙,无量物质,无量元炁,无量法则,汹涌澎湃融入本宇宙之中,如倦鸟归巢,游子归乡!天道意志初生,在太极图梳理阴阳,调和轮回的先天大道的襄助之下,使得宇宙的震动逐渐平复。 正在此时,下界宇宙星空,钟声大作,洪钟大吕,震动万方。 混沌钟镇压鸿蒙时空,陡然发力,与太极图伟力合一,使得这一进程迅速加快! 平行宇宙的融合,不但带来了无穷无尽的物质元炁和法则,还有那平行宇宙之中的生灵! 与主物质宇宙层面相比,平行宇宙更加不堪。主物质宇宙层面,好歹还有宇宙本源的主意志存在,能够起到一些调和作用。但平行宇宙之中,却没有任何调和。 有一尊数百万里高大的蜘蛛人,带着无数的黑红蜘蛛人从虚空中跳将出来,眼放红光,如织蛛网,却哪里能逞威?瞬间被混沌钟声镇压。 有尊巨大的钢铁巨人,承载着一个虚虚实实的意识,统率无穷无尽的机械大军来临,同样被混沌钟镇压。 有绿巨人,数百万里,堪比金仙,带着成群结队的大小绿巨人冲出来,也被镇压。 有变种人,或操控元磁,或操控风火,有凤凰之力南明离火,有冰霜冻绝一元重水,凡此种种,形成大军,铺天盖地,也被混沌钟镇压! 无数的平行宇宙,有在天道秩序之下根本不能存在的存在,皆一一冒出。然而在混沌钟下,却如那蚍蜉蝼蚁,被镇在虚空,不得动弹! 就好比太一道人刚至此方宇宙之时,那许多莫名其妙得到强大能力的人物,他们的能力,不是自己修行而来,甚至不是宇宙嘉奖而来,而是钻了宇宙本源镇压不住的空子而来! 在平行宇宙之中,连宇宙本源的意志都没有,由是使得这些人物一发而不可收拾。竟至于其中强横着,比比皆是金仙! 然则也只止步于此。 宇宙本源所限,平行宇宙之中,金仙级数便是极限。 太一道人缓缓放开托起命运轮盘的双手,展臂一招,远处盘古幡飞落手中。 只把那盘古幡一摇,一道道混沌炁铺天盖地,冲入宇宙虚空之中。那无数不合秩序,不合天道的孽障,成片成片的化为飞灰! 弹指之间,数之不尽的人物,皆烟消云散。 混沌炁一转,卷起一团团本源精气,回到了太一道人手中! 盘古幡行开辟破灭之道,混沌炁破坏一切,若放出便任凭不管,宇宙都要被毁灭。 太一道人伟岸的身躯,手掌大如百十个超星系团,却托着那团诛杀孽障而来的精气,口里清叱一声,把那精气往宇宙胎膜之外一抛,同时震动盘古幡,发出一道混沌炁直追而上! 正待那团精气飞出宇宙胎膜,盘古幡发出的混沌炁一击而中! 那胎膜之外,一声炸响,精气搅成混沌,继而阴阳两分,四象现形,五行归位,霎那之间化作一方浩瀚的浮陆世界! 这方世界之大,只在下界星空之下。散发出无穷无尽的引力,将散落在宇宙胎膜之外的许许多多由仙道大能开辟的世界,都吸引过去! 第一大千、太元界、赤混魔祖元魔界、元初天帝天圣界、云中子清微界、五爪金龙敖玉禹余界、玄都道人大赤界...凡此种种,共三十六界,合于此方大世界之中,层层叠叠,如塔楼高耸! “大罗天!” 太一道人叱咤一声,大罗天至此成型! 却看那下界宇宙,其平行宇宙不合常理者,皆被诛杀。许多寻常生灵,落入新生的无数星系之中,安家落户。在天道的梳理之下,各居其位。 此时,无穷气运滚滚而来! 无数平行宇宙所携带的气运,被融入主宇宙之中。竟至于显化出滚滚玄黄之炁,弥漫整个宇宙! 命运轮盘神光大作,横扫之下,将其中一半吸纳,合于天道。两成半归了太一道人,滚滚玄黄炁融入太一真身,把个太一道人映照无比神圣 余下两成半,有半成飞入本源秘境,这半成之中,又有八成落入天一真君手中,只剩下半成的两成,被余者众仙瓜分。 太一道人面露微笑,仰望命运轮盘,却抬手从身躯之中抽离了总量一成的气运,打入了命运轮盘之中。天道意志震动,射出一缕灰蒙蒙的光,正中太一眉心! 正是那太一识海之中千钧一发之际,造化玉碟碎片的神光,稀薄将要破开之时,天道意志以命运轮盘催动打出的神光落入其中! 瞬息化作一个玄妙无比的‘道’字符印,将那尊无面巨人镇住,并瞬息之间封印起来,化作一点明光,从太一道人识海飘出。 太一哈哈大笑,几乎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只把那点明光拿住,收入袖口,随之神色一震:“大罗永恒,过去未来,斩斩斩!!!” 于冥冥之中的过去,于冥冥之中的未来,在那天道之中的时空命运的长河之中,一尊伟岸的身影一跃而出,从无穷桎梏之中跳将出来,斩杀一切因果,斩杀一切挂碍,从此大自在,大逍遥! 大罗金仙,成! 七十章 太一贼子无耻之尤 斩尽过往,把握未来,跳出时空命运之长河,唯我唯一,寿无尽数,永恒不灭,得大自在、大逍遥,是为大罗金仙。 大罗者,永恒也。 大罗金仙不沾因果,跳出三界,不在五行,在任何一方宇宙,大罗金仙都是顶尖的强者。 大罗是个大境界,准圣混元金仙,也在大罗境界之内;圣人是尊位,圣人修为,也是混元大罗金仙,仍在大罗之内。 太一道人修为早已臻至半步大罗,道行渊深难测,法力神通无边无际,轻轻踏出一步,早能证道大罗金仙。从真君手中拿到天道圣器之后,神通道行更是难以揣测,却按捺至今,一则是因为惧惮系统在自己证道大罗之时作乱,二则便是等待时机。 何时是时机? 便是此时! 太一道人心大无边,立意高远。不证则矣,证便要一步跨海,两步登天! 底蕴积累早已足够,半步大罗之时,便能与堪比大罗金仙的人物斗法不落下风,道行丝毫不差。又得天道圣器,一番领悟,道行已高的没边。重炼宇宙,得宇宙气运两成半,交出一成,请动初生天道出手,封印擒拿系统,这才如意证道,一步跨过大罗境界,成就混元金仙,臻至准圣初期! 就见那太一道人周身大放明光,照彻无垠宇宙,道妙纷纷涌现,青莲朵朵,金花乱坠。法身涨缩九九八十一次,终归于一,作真身三百六十亿里。 脑后庆云如天大,三花作三十六品,五炁毫光四射,沉浮间轰然炸开,继而炼作一骨朵青莲莲胎! 太一大道,非斩尸之道,走的却是三元归一之道。 太一入道之初,修成三元归一炼炁法,修的混洞太无元高上玉虚炁、赤混太无元玄上紫虚炁、冥寂玄通元无上清虚炁,其鸿蒙太一至圣真经的法力元神篇,正是基于这三元三炁为根基,创造而成。 至太乙金仙,太一道人修成三朵青莲,正是鸿蒙三元所化。如今证道大罗,跨入混元准圣之境,鸿蒙太一法力终臻至三元归一大成,三炁归于混沌元始! 大道无高下之分,无论太一道人的三元归一之道,还是鸿钧道祖的斩尸之法,实则都是大道的一种体现。太一道人早修三元,在混元准圣之时合而为一。鸿钧道祖则先修其一,继而在混元准圣之时,斩而为三。 只先后之别。 不过斩尸之法及至于混元大罗金仙,又要重炼合一。而太一大道,则省去了这一步。 孰优孰劣,只在各自心中,难以明言。 此时太一证的准圣混元金仙,把一身道行、精气神三宝,后天五行圆满之五炁,炼成一朵花骨朵,元神与道器皆在其中。只待花开九九之数,圣胎持证道至宝跳出之际,便是他证道混元大罗,端坐圣人尊位之时! 由是说太一要一步跨海,两步登天,诚不欺也! 一声长叹,太一面露闲适。那无比巨大的命运轮盘,此时还在青天,而太一道人三百六十亿里真身,在这轮盘之下,犹如一粒沙石。此前托起此宝,借众仙之力,乃以法身,法天象地,自是无边伟岸。然此时,却是真身,便已有三百六十亿里。 须知在证道大罗之前,太一道人真身,不过十亿里出头,稍次于天一真君! 天道圣器在天道的催动运转之下,显露出无穷无尽的奥秘,太一道人抓住机会,沉浸在这样的道妙之中。 而此时,那下界宇宙星空,余下两成玄黄炁,作状正要散去。 就听的一声清音,大罗永恒妙炁冲天而起,浩瀚气机覆压开来! “湮灭过去,消除未来,生灭轮回,皆在吾掌,吾自不动,大罗永恒!” 正是那原本世界树界域终南山中,一尊女仙十亿里真身耸立而起,不是那太冥圣母,又是何人?! 竟在此时,证道大罗也! “诛仙剑阵,起!” 顷刻之间,大阵立起! 却原来,太一道人的诛仙剑阵,早予了太冥圣母! 可怜那众仙还曾算计过此阵,却早不在太一手中。 陡然之间,诛仙剑阵甫一起阵,在那魔域元魔天中,数十亿里一道都天神煞冲开一切,十二面旗幡招展开来,十二尊魔神或三头六臂,或兽面人身,一一跳将出来,仰天咆哮! “开天盘古,都天神煞,起!” 与此同时,元初神庭星域之中,三百六十五杆旗幡动摇,漫天星光如长鲸吸水,落入那旗幡之中,就见上一块龟甲,下一卷图录,放出无量光彩,与诛仙剑阵、都天神煞大阵遥相呼应! “周天在我,星斗无穷,宇宙之妙,皆在其中,周天星斗大阵,起!” 这三座大阵各据一方,正是那三足鼎立,所在三教教门气运如龙,冲天而起,那正要散去的玄黄炁仿佛得了感应,炸开大大小小十余道,其中最大的三道,占了这两成气运中的七成,其中三成飞入诛仙剑阵,余者各两成,各皆落入都天神煞大阵与周天星斗大阵之中! 剩下只两成中的三成,十余道分开,又有大熊座立起一座两仪微尘阵,纳了两三道。余者皆散落宇宙,消失不见! 那本源秘境之中,被阵法牵扯的众仙,一个个脸都涨红了! “无耻之尤!” “太一贼子,安敢如此欺我!” 哪里能不怒? 重炼宇宙之大事,气运显化作玄黄。十成中天道自取五成。剩下有两成半予了太一道人这主持重炼宇宙之人。还剩下两成半,其中半成,被天一真君得了大半,余下一丁点,他几人平分,简直就如施舍,可怜的紧。 本来落入宇宙两成,散落开来,教门皆有份。却哪里料到,太一道人竟如此无耻,早作了准备,让上三教拿了大头。连那区区天一道场,也得了几分。而余者教门,近乎涓滴也无! 谁让宇宙星空尚被混沌钟镇压? 只怪那上三教与天一道场是太一亲近,混沌钟放水,这才不被镇压,能立下阵法收纳玄黄炁。可余者教门,皆被镇住,纹丝不动,如之奈何?! 这众仙怒骂,天一真君只端坐那封印之上,似笑非笑的看着众人。 后天大巫嘿嘿直笑,他是最没负担的一个。反正打定了注意要靠拢太一教门,该怎么的便怎么的吧。太一道人总会给他个交代。 七十一章 太一召唤仙家齐聚 三大阵法相继起阵,先后纳入海量玄黄炁。 毕竟宇宙重炼,与那开天辟地的气运显化的玄黄炁,也只稍次而已。虽则上三教只得了两成中的七成,却也是海量无可计数。 大罗太冥圣母于那诛仙剑阵之中,见玄黄炁滚滚而来,伸出纤纤玉手,隔空摄拿,自伏皇仙尊手中抓来太一教门镇运灵宝太一宝印。 拂袖将其中一半打入宝印之中,又运转轮回生灭大道,将另一半玄黄炁熔炼赝品诛仙剑阵,呼吸间将一方诛仙剑阵炼成一点玄黄,拂袖也打入太一宝印。 那宝印宝光大作,印身四面,原四象四灵,则作四口剑印悬挂。印底则是一幅诛仙阵图。 竟把两宗宝物融为一体! 这也是玄黄炁之用,若无如此海量玄黄炁,要将这两宗法宝熔炼合一,便是太冥圣母大罗之尊,也无从下手。 “便作太一玄黄宝印罢。” 圣母满意颔首。 无论是太一宝印,还是诛仙剑阵,都已臻至后天灵宝极品级数。如今加入海量玄黄炁,重炼为太一玄黄宝印,非但威能大增,已臻至后天至宝级数,更因玄黄炁之用,镇压气运之能强了十倍百倍! 抬手将此宝印抛入半空,那太一教门气运所化之长龙无声咆哮间,将宝印衔在口中,纵身穿梭时空,越过宇宙胎膜,归于大罗天太元界,才吐出宝印,落在伏皇仙尊之手。 此时,天道界稳固,天道意志已成,那镇压天道界的太极图缓缓卷起,散去金桥。就见那天道界中,走出两尊道人。齐齐两道大罗永恒妙炁冲天而起! 不是那玄都道人与太鸿道人,又是何来? 却这二人,镇压有功,天道自有奖赏,又修为已极于太乙金仙,也自顺风顺水,破开桎梏,证道大罗。 又有那下界星空中,都天神煞大阵混一神煞,其中走出一尊魔祖,魔祖仰天长啸,大罗气机铺天盖地,唯我独尊,霸烈至极! 又有周天星斗大阵之中,走出一尊天帝,天帝披九爪祖龙袍,头戴九龙天帝冠,身配天帝剑,手持一卷封天榜,神威如狱,神恩如海。 竟在这片刻功夫,合太冥圣母,不算太一道人,便已成就五尊大罗金仙! 当是时,那高天之上,覆压一切维度时空,镇住宇宙的命运轮盘滴溜溜一转,其上承载的天道意志退入天道界,蛰伏不见,命运轮盘跌落下来,正好落在太一道人掌中! 正是天道所承认之掌天之人,道祖预备! 太一道人朗声大笑,抬手将命运轮盘抛入庆云,落在花骨朵下,这才收起庆云,化作八尺身躯,传出天音:“皆来本源秘境见吾!” 太冥圣母微微一笑,抬步走入虚空。 于那虚空深处,玄牝界外,与太鸿道人、赤混魔祖太混道人、元初天帝太始道人、玄都道人,五人相遇。 五尊大罗金仙各自打了个稽首:“同去,同去。” 便跨越一切时空维度屏障,霎那来到本源秘境之中。 又有大罗天中,走出两尊太乙金仙,正是那镇元子、巫族烛陌巫师。这二人原来一者在第一大千,一者在太元界太一教门,此时闻听召唤,皆至本源秘境。 合秘境之中众仙,这寰宇之内,一概太乙金仙级数之上者,皆至矣。 太一道人大袖飘飘,轻轻一拂,便散去了合力之阵。一概如昊天至尊等人,此时早已无话可说,只退在一旁,无言以对。 天一真君笑呵呵从那封印上站起来,太一道人替之坐镇。 如今太一道人证得准圣混元金仙,便是单个放对,也全然不惧那至尊上帝,自不需众仙合力镇压。只他一人,便可轻松胜任。 “且坐罢。” 太一道人面色淡然,挥了挥袖子。 众仙家于是一一环绕而坐。五尊大罗金仙,太冥圣母坐于太一道人身旁,低了半头。太鸿道人、赤混魔祖太混道人、元初天帝太始道人则在另一旁,也只低了半头。 玄都道人坐在太一对面,作状也低半头。 镇元子自笑眯眯盘坐于真君身旁,而真君,不低太一半分,镇元子低真君一头。 后天大巫笑一声,择了元初天帝身旁,再低半头。巫师烛陌从之。 余者如昊天至尊、如来老佛、陆压道人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特意看了巫族两人一眼,最后坐在玄都道人身后,低了半头。 太一道人微微笑:“人尚不齐,看吾神通。” 却便探出手掌,没入虚空,再缩回来之时,掌心有一条小蛇,三道人影,滚落在地,化作五爪金龙敖玉,永恒道人、湮灭道人及元一道人。 此四者,敖玉龙身破碎,几近于陨落。永恒、湮灭二人,也自坏了肉身,难以保全。独独那元一道人,此时翻身坐起来,面色深沉,掌心还托着一口大钟。 就听旁侧大罗赤混魔祖懊恼叫道:“吾那噬神枪却也不知被炸到哪里去了,待吾取来再说。” 也自探手入星空,面露沉吟之色,片刻后缩回来,一条裹了诸天神魔图的长枪拿在手中,正是那噬神枪。只是如上述三人一般,也被光王菩萨自绝一击伤了元炁。 魔祖看向如来老佛,嘿嘿笑道:“你那光王小儿自寻死路,却坏了吾两宗宝贝,早晚寻你讨个说法。” 如来老佛面无表情:“贫僧师弟之殁,也早晚要向魔祖讨个说法。” 虽则魔祖已成大罗,但口头上,如来老佛还是不愿服软。只是心中毕竟有些忐忑,这老魔头心狠手辣,从不讲理,又证道大罗,万一突然出手,那可就糟了。 “哈哈...好!”魔祖大叫一声:“来来来。择日不如撞日,就在此地,众仙当面,你我了结一番?” 如来老佛顿时不说话了。 玄都道人才开口解围:“魔祖何必心急。” 又看向太一道人:“道友将吾等唤来,必有要事吩咐。” 太一道人微微一笑:“莫急,莫急。” 却转脸对旁侧天一真君笑道:“道友一身道行早臻至太乙至极,何不证道?” 真君笑道:“尚有些底蕴还未消化,不急,不急。” 太一道人颔首,却拂袖打出一道混蒙紫气,自敖玉、永恒、湮灭三人身上扫过,三人顿时从昏睡中醒来。 七十二章 执掌天数服神通 太一道:“两位师弟与敖玉道友,此番辛苦也。” 敖玉化了人身,苦笑一声道:“倒也是辛苦。不过道友,你看我肉身破败,若无手段救治,怕是免不了转世重来呀。” 太一笑着颔首:“道友勿急,贫道自有办法。” 又看向默然的永恒与湮灭二人:“两位师弟如今真身败坏,吾有二法可解。一则转世重来,抛却前尘,如玄女成后天之身,重修大道,自当保得一番风光。另一法与敖玉道友一般,修复肉身,原来还是原来。” 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又道:“两位师弟虽则先天所出,但成也先天败也先天。根底虽厚,头重脚轻,非是福分。” 永恒与湮灭齐齐叹息。 永恒道:“吾以小妹能以先天之身成大罗之道,却毕竟不及小妹时时有师兄提点。也罢,想必也是天意,转世便转世罢。还要劳烦师兄接引。” 湮灭默然。 太一道人笑道:“两位师弟也不必着恼。此番合该你二人劫数,乃是还天道之因果。” 说着,太一叹息一声道:“想当初,你等先天神灵不明天数,坏了天道圣器,错致宇宙混乱,至今才得以拨乱反正。此中因果,若是不还,气数尽时,必身死魂消。两位师弟终归还有天数照应,入我教门,得我气运护持,如今结果,已是不错了。” 说来此番重炼宇宙,无论是超越转世的元一,还是湮灭永恒二人,边角之中也出了力气。但却涓滴气运也不可得。无非便是天道所为,取那欠下的因果而已。 正因这一概先天神灵,天道才不得出,直至于太一道人重合天道圣器,重炼宇宙,才孕育出来。晚了不知几许。 若无太一,天道不出,这方宇宙必定迅速走向毁灭。此中因果之大,便是这先天神灵,也还不起。 “如今逢着劫难,以肉身代之,将先天之身还于天道,转世重来,消弭许多因果,才是正途。” 永恒与湮灭听完,各自不禁心中释然。 实则此前,两人心中还在担忧,生怕太一将他二人当作炮灰,用过就扔,极是忐忑。然太一毕竟顾及情谊,不说有太冥圣母的颜面,单单这二人,毕竟也出了力气。 一旁太冥圣母开口道:“合该如此。两位兄长,太一所言,乃是至理,是好意。” 永恒笑了起来:“吾已知之。” 却道:“转世之事,合该如此,我与湮灭当从之。不过师兄所言修复肉身,又是怎的修复?譬如我与湮灭,先天所出的肉身,不易坏,坏了却难复。” 太一微微一笑,探掌一口宝鼎滴溜溜转出,对真君道:“还要借道友这乾坤鼎一用。” 乾坤鼎先天至宝,最善造化,要修复肉身,是轻而易举。 真君颔首:“可也。” 于是太一道人袖子一甩,把敖玉卷了,投入鼎中,捏拿印法,鼓荡法力,片刻之后放出敖玉来,已是完好无损。 敖玉毕竟非先天肉身,修复起来要快捷的多。 况乎太一道人已是准圣之尊,法力无量,神通无边,已能催动乾坤鼎一二成伟力。 敖玉落地,打了个稽首,大笑道:“多谢太一圣尊。” 却也是得了好处! 于那乾坤鼎中走一遭,造化一番,肉身已有先天之妙,算是半个先天之身,尤其于龙身敖玉而言,纯化真灵血脉,好处多多,不可言喻。 心里自是满意,此番付出,算是厚报了。 连称呼,也谓之尊称,号一个‘圣’字。 太一将乾坤鼎还与真君,真君笑了一笑,转手把此宝鼎予了身旁镇元子。 镇元子面露微笑,接下宝鼎不提。 却是真君给镇元子的回报。 镇元子早附真君,任劳任怨,此番本来若镇元子也来本源秘境,少不得有些气运。然则却听真君之命,坐镇第一大千。自须得报他一些好处。 见状,太一道人也微微一笑,对巫族后天大巫、烛陌巫师笑道:“巫族与吾,与真君,皆有血脉渊源,牵连甚深,可谓之一家也。吾便不与两位客气,待过后再来计较。” 巫族二人哈哈一笑:“听凭圣尊吩咐。” 旁侧昊天至尊等人,这才面露恍悟之色。 难怪巫族二话不说直接靠向太一道人,竟有如此渊源? 众仙细思极恐,这巫族怎的与太一道人、天一真君有血脉渊源? 巫族血脉何来?盘古也! 太一、天一,这二人莫非... 不禁皆露惊色。 太一道人不予理会,权当看不见。便对永恒、湮灭二人点了点头。 两人齐齐起身,与太一、圣母打了个稽首,便高喝一声,真灵自天灵盖飞出。太冥圣母广袖一拂,轮回生灭神通搬运之下,就要将两点真灵打落下界转世。 就有天一真君突然开口:“太冥道友,不若将这二人予了贫道,日后也好讨份运数。” 圣母微微一顿,却见旁侧太一道人点了点头,圣母压下心头疑惑,将两点真灵予了真君不提。 二人去了真灵,徒留下两具躯壳,栩栩如生。 太一这才出手,弹指将两具躯壳打散,化作两团先天精炁,两道宇宙本源。又将两道先天精炁一掌打入天外大罗天,使那大罗天又增长几分,再把两道宇宙本源打入虚空,为天道意志接引而去。 至此,一概旁枝末节这才处理完毕。 太一道人圣颜庄严,目中混混沌沌,却有莫大威压,全不似此前平和。 准圣混元金仙,其威震彻寰宇,目光一扫,便是那玄都道人,也躲躲闪闪。余者皆低头顺目,不敢对视。 便道:“如今宇宙重炼,天道初生,吾掌天道圣器命运轮盘,天数已定。吾之言,便是天道律令,尔等可从之?” 众仙默然,片刻之后,玄都道人才开口道:“道友之意,吾等不甚明了。” 玄都毕竟自恃身份,便是太一道人修为已远超于他,也要唤一声道友。 太一道人目光落下,正如那天威浩荡,霎那镇在玄都道人身上。那道人道袍鼓荡,面露青筋,要昂然直视,却竟连脑后庆云都放不出来! 只听得噼里啪啦一阵炸响,玄都道人气势一泄,叹息一声道:“圣尊神通无量,执掌天数,吾等莫敢不从。” 见玄都服输,其背后一干仙家皆面露惨然。 七十三章 便作道祖也考量 太一道人这才收了天威,展颜微微颔首道:“合该如此。” 对这一众仙家而言,如今端是天数已定。太一道人重炼宇宙,独得大份气运,执掌命运轮盘,已为那天道认可。况乎其修为境界,已臻至准圣混元金仙,高出这一概仙家不知凡几。 论天数,论道德,论法力神通,概莫挣扎。 否则太一发狠,一并诛了众仙,也不是难事。 连玄都道人这等圣人亲传,自恃身份者,也不得不俯首低头,可见太一大势已成。 云中子踟蹰片刻,沉声开口道:“好教圣尊知晓,那盘古幡乃吾师尊玉清圣人之物,还请圣尊归还于吾。” 云中子不得不开口。 太一道人已成大势,此时若不开口,趁着事早,索要回来,云中子害怕太一贪了此宝,便无法向玉清元始圣人交代。 太一闻言,不禁笑将起来:“不急,事后必归还与你。” 云中子松了口气。 实则太一并不贪念盘古幡,不是盘古幡不好,先天至宝哪能不好?然则太一有混沌钟,而那盘古幡又是圣人之物,确确不好贪墨,未免坏了面皮,日后见了元始天尊,不好与他说话。 圣人的宝贝,哪儿是那么好拿的? 拿了一,就要还三,这是天数。 除非圣人跌落圣位,被诛杀,万劫不复,宝物失了主人。否则就算圣人把宝贝丢进茅坑里,那还是圣人的宝贝,谁都不敢觊觎。 不过盘古幡还有些用处,太一道人暂时还要留在手中。 揭过云中子之事,才轮到正事。 太一道人缓缓开口:“今吾掌天数,为仙道至尊,一概仙道魔门,巫妖众灵,气数皆要归于一体。” 说到这里,太一道人沉吟不语,只把目光一一看过。 玄都道人凝眉,片刻后道:“吾不立教,散人一个,圣尊不必看吾。” 至于那太清剑派,则不在玄都道人考虑范围之内。 太一道人微微颔首,又看云中子、太乙真人和南极长生仙尊。 太乙真人面目通红,却紧闭口鼻。南极长生仙尊连连叹息。 那云中子哀叹一声,一手把住太乙真人,一手把住南极长生仙尊,三人齐齐起身,躬身一拜:“老师!” 太一道人这才勉强点头。 这三人一声尊称,便以太一道人为尊,阐教便以太一教门为尊,如那分支一般,气数归于太一。至于称老师,也是权宜之法。盖因还有一位玉清圣人,否则便要称师尊才是。 此中奥妙,正与那鸿钧道祖如出一辙。 鸿钧道祖先立仙道,成圣人,立下玄门道教。然后才收徒,开枝散叶,各有人教、阐教、截教、西方教,及至于巫族、妖族,都在其下。 而太一这里,却反其道行之,虽早立仙道,然许多教门,却非太一所出,却终归要归于太一,无可推脱。否则便是自绝于天道,早晚飞灰。 云中子三人也知晓其中奥妙,无可奈何之下,只得道一声老师。 昊天至尊长叹,也起身一拜,道了声‘老师’。 陆压教主无可奈何,自从之。 连旁侧后天大巫、巫师烛陌与那金龙敖玉,也自称了一声老师,却是心悦诚服,无有勉强。 至此,那一干教门,除开上三教与天一道场,皆归于太一,气数为太一所掌,诚不外如是。 说来气数气运,玄之又玄。其则玄也,难以言喻,其则重也,却无可称量。然气运气数之道,还要依仗天数。太一道人执掌天数,才能如此行之。若那命运轮盘不在太一手中,便是太一只身镇压寰宇,也得不到承认,作不得那仙道至尊。 待得太一降伏一干人等,旁侧真君才开口道:“吾那天一道场,自也并入太一教门,稍去道友便令伏皇接收罢。及至吾那几位徒儿,也在太一教门挂个名头,你好歹也是他等师叔。” 太一道人笑道:“合该如此。” 天一道场也自入了太一教门,且彻底并入,这让余者众仙颇为惊讶。 然则惊讶者还在其后! 就见太一道人对身旁太鸿道人、赤混魔祖、元初天帝点了点头。太鸿道人面无表情,当先化作一道青炁,落入太一道人脑后庆云之中。魔祖与天帝大笑一声,一道混黄炁,一道紫金炁,皆落入太一庆云! 太一闭目,庆云涨缩,周身道妙更深几分,片刻之后,赤混魔祖与元初天帝各自飞出落在原处。独独太鸿道人不见踪影。 那魔祖叹道:“太鸿道人归于本体,实在悲哀。自本尊分离,便只知静修,什么乐趣也无!” 天帝笑道:“此为太鸿道人自己的选择,你我何必多言。” 太一道人睁开眼:“皆为一体,五人是一人,四人是一人,三人也是一人,有甚多说。” 二者自闭口不言。 众仙这才知晓,竟原来那上三教,皆是太一所出! 可这五人... 玄都道人面露疑色,却把个目光,落在了天一真君面上。 真君呵呵一笑:“道友猜的不错,吾乃本尊,太一道友乃吾化身也!” 众人闻之,心如海潮,难以平复。 却原来,这一方宇宙,纵横不败,强横如斯者,竟出自一体! 难怪要被降伏,真是天意呀! 连那太一枕边人太冥圣母,也微微张开了嘴巴,面露惊色。至于镇元子,则终于恍然大悟。 玄都叹道:“难怪太鸿道友能予吾承诺,却原来便是太一圣尊之承诺。吾心有疑,还以为有甚奥妙,原来是这般。” 太一道人知他提出承诺之事,便也不回避,笑道:“既借了道友太极图一用,回报便是天理。道友放心,贫道自省的。” 既然玄都不立教,要作散人,那么太一看在他背后太清圣人的颜面上,好歹给他些面子,言语间称呼一如既往。 而且那承诺,非同小可。 玄都提出索要承诺,实则并不过分。反倒是太鸿道人当时主动给了他一个大承诺——许了他一尊圣位! 此非但有太清圣人颜面,也非但有借太极图之回报,实则还有另一重考量。 便是太一道人,要给这盘古力宇转劫而来的众人,一个交代。要给那还在破灭的盘古力宇坚持的众圣和道祖一个交代。 不能够转劫而来,却什么也捞不着,那众圣必定不会干休。 七十四章 镇诸仙强按牛头 玄都道人实则也知晓其中的道理,因此他自言不立教。就是害怕承诺作废。 非是妄言。 盖因承诺者乃是太鸿道人! 如今知晓太鸿道人虽是太一,却又不是太一。太一有的是办法推脱。 他自知若立下教门,建立一方大教,便要为太一道人所忌。于是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要作散人,不立教。 都是老谋深算之辈,玄都道人一番作为,也无非有演戏的味道。 一旦他不作出如此回应,太一道人虽然要给盘古力宇众圣一个交代,但未必要选他玄都。便如那昊天至尊,若太一提出,让他散去势力,只作散人,便予他圣位,你说他愿还是不愿? 便是发下天道誓言,也要哭着喊着答应啊。 太一没让玄都发下誓言,已是给了他颜面,你说玄都会不会识趣? 太一道人需要拿出一尊圣位,来堵住盘古力宇众圣之口,却选了玄都。一则太一的确看好玄都,玄都心向大道,于那盘古力宇之时,无数年在太清圣人座下,也不曾有半分猖獗之处,只静修无碍,许多大事都不屑一顾,由此可见一斑。 二则其余之人,多有缺陷。选了陆压,未免不给巫族颜面。选了昊天,此人却又是个权力心性,若得势,容易闹出乱子。选了阐教,太一不喜。 至于选后天大巫,太一也不会。盖因在太一看来,巫族就不应该是一个局限于宇宙之内的种族。这是拥有在混沌中开辟一方大混沌宇宙的元始天王盘古血脉传承的种族,他们的路,在混沌。 而金龙敖玉,出身截教,虽然太一对截教颇有好感,然则若选了他,却难以服众。 服众者,唯玄都耳。 结果如是而已。 太一便道:“自吾之下,仙道逍遥以太一教门为尊,梳理天地以元初神庭为长,太始道人为天帝,昊阳教并入元初神庭。” 便看着昊天至尊:“你以为如何?” 昊天至尊叹息:“谨遵老师法旨。” 却转言:“还请老师怜悯,吾愿重立一方仙道教门,只求逍遥自在。” 昊天心知作天帝,执掌宇宙的念想,已是破灭。若入元初神庭领了神职,便要受太始道人节制。那神庭规矩森严,他原为天帝是心知肚明,不甘人下,哪里坐的住?倒不如作那逍遥仙家,重开一处教门,宁为鸡首,不为凤尾。 太一道人微微颔首:“可也。” 昊天退下。 太一又道:“魔道教门以元始魔教为首,太混道人为魔祖,掌天地杀戮破灭污秽之炁,与元初神庭一阴一阳,互为调理。” 魔祖大笑:“这便不劳你费心。那一干绰尔小教,自当臣服本尊座下。” 太一点了点头。 看向陆压:“尔既金乌之身,便有行天之责。行天之责,在元初神庭。妖族善战又只在巫族之下。万灵教愿入元初神庭者,掌斗部,你便为那群星之帝尊,北极紫薇。” 旁侧元初天帝颔首:“可也。” 太一又道:“余者不愿受束缚者,便自开仙道山门,归于太一教门分支。” 陆压闻言,实乃松了口气。 只道是一尊万灵教主,要重现太一天帝之盛况,实则未必是陆压本心。多是一干老臣推举而不得不为。在许多细节上,陆压已多有表意。 如今被太一道人束缚在紫薇大帝这一权责上,未必不是好事。 北极紫薇,群星之帝尊,地位尊崇。但实则不太管事,正合了陆压之意。 至于将愿入神庭者编入斗部,受九天应元十二翼斗战天尊辖制,直属于太始道人元初天帝,不愿者放其开山立派,也是一个分化和予以合理合法之意。 如果不作安排,以妖族的尿性,怕是在下界又要拉起许多山头,称王称霸,无端祸害宇宙。 陆压道人拜了一拜:“谨遵圣尊法旨。然则...” 他不禁看了眼后天大巫:“圣尊言巫族善战,为何不将巫族编入神庭斗部?” 虽然对太一道人的安排,颇为满意。但对巫族,陆压道人始终还有心结。在此不免多提了一句。 旁侧天一真君笑道:“陆压莫急,巫族本尊自有安排。” 陆压退下。 太一道人随之便又唤来如来老佛,这老佛面如金铁,沉默不语。早为上清通天首徒,又为西方佛门二代教主,如来老佛之心,不可为不大。 然则在那盘古力宇无数年算计,圣位终不可得。如今新宇宙,天道尊位更已是太一道人囊中之物。怕是连那圣位,又成奢望,这让如来老佛如何心里通透? 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面对太一强势,如来老佛只能默然以对。 太一道人证的准圣混元金仙,宇宙独一份。魔祖、天帝,还有那已回归太一的太鸿,都皆成大罗。另则还有一尊本尊天一真君,但只一人,便势大若此。若再算上太冥圣母,还要多一尊大罗金仙!又有巫族、敖玉、镇元子附从,望之让人生畏。 只叹老佛算计了得,却终归不免慢了几步。若能比这太一道人早来,不为其化身所惑,也不会有如此结局,真是心中可悲。 就听太一道人开口:“你那佛门,多以香火信愿炼法成道,由是乃旁门,为左道。较之一神教,也只好了少许。如今神庭莅临,佛门当并入其中,此乃天数。” 元初天帝便道:“然也。老佛可为西极佛帝。” 如来老佛叹息:“遵法旨。” 挥退老佛,便剩下阐教三位太乙金仙。 云中子三人上前,拜了一拜:“好教圣尊知晓,吾等无意神庭尊位,意在仙道逍遥。” 太一道人微微颔首:“如此也可。不过若尔三人不入神庭,那先天至宝盘古幡便则要保存在太一教门之中。待得一日吾与玉清圣人会面,自当亲手交还于他。” 云中子三人心中早有准备。 虽则拜太一为老师,但他三人仍想秉持阐教道统。一不愿入神庭,二则对太一教门听调不听宣,存一个名义。此中计较,他三人也知晓瞒不过太一道人,便晓得太一道人会有钳制手段。 果然是扣下先天至宝。 七十五章 天一真君意彼方 没有先天至宝镇压大教气运,教门壮大到一定程度,多余的气运便要散去,遇到天花板。就无法成为动摇宇宙的真正大教。 这便绝了他们的小心思。 阐教毕竟不是万灵教。妖族多散漫,不修道德,因此要作详细分化。而阐教毕竟是圣人道统,不论暗处有何等龌龊,道德却要摆在明面。只要绝了他小心思,任凭他发展,也是无碍。 因此对阐教,太一道人看似要宽容许多。 至此,一概大教便安置妥当。 至于那等二三流的小教门,在太一眼中,不过浮云,只需得一个名义即可。太一教门势大若此,若伏皇还镇不住那些小教小派,便也是个草包了。 随后又问了敖玉,敖玉愿入神庭,作东极帝尊,太一允之。 又问镇元子,镇元子只道愿随真君,太一作罢不提。 “天道初成,宇宙唯一,神庭威临宇宙,仙魔逍遥自在,调理阴阳,梳理五行。如此各行其是,秩序已成。”太一道人最后道:“且皆去,安置一概妥当,百年之后,于大罗天太元界太元宫来见吾!” 众仙这才一一散去。 便这本源秘境之中,就剩下太一道人、太冥圣母及天一真君、镇元子和巫族后天大巫、烛陌巫师。以及那一直沉默,托着混沌钟的元一小道士。 太一对圣母道:“吾此番掌的天数,须得沉淀一些时日,梳理天道关键之处。稍后归去,你自操劳一番,坐镇教门,并襄助太混、太始。” 圣母颔首:“吾知之。” 她自知晓,太一道人担心那一干教门阳奉阴违。 然后道:“那永恒、湮灭两位兄长...” 说着,便不禁看向真君。 早是心中疑惑,不知真君索要两位真灵何为。此时才问出来。 真君笑道:“圣母不必忧心。” 顿了顿,才道:“便譬如他。” 就指着那元一小道,笑道:“一众先天神灵,却不识天数,坏了天道圣器,以至如今。其中因果孽障,难以洗清。他自先天第一,如今转世重来,太一道友还把混沌钟置其身,借其手催动至宝,在重炼宇宙之时镇压动荡,却连涓滴玄黄炁也无。” 元一小道神色纠结。 真君又道:“太冥道友是沾了太一道友的运数,才能证道大罗,你二人道侣一体,自不用多说。然则如永恒湮灭,即便归还先天之身,散去先天本源,转劫重来,也难登大罗。若不揭过此中孽障....” 真君是连连摇头。 圣母听完,心头有悟,也是叹息不止。 真君才道:“由是吾愿送他二人一份好处,抵消此中孽障,才有大道之望。” “道友的意思是?”圣母凝神。 真君一手指地:“因这世界树,原来是阴阳两重宇宙,互为依存,又相互独立。” 说到这里,却转言对太一道:“难怪那幕后黑手,与鸿钧道祖等众圣要把目光落在这里。阴阳二重宇宙,实乃得天独厚哇。” 太一道人深以为然:“道友所言极是。” 真君这才转回来:“若能将阴阳二重宇宙天道合一,永恒、湮灭二人在其中若立下功劳,当能抵消因果孽障,由此大道在望。” 圣母和旁侧元一不禁齐齐惊了一惊。 圣母道:“原来道友打算入彼方宇宙?!” 真君颔首笑道:“然也。此方宇宙大事已了,太一道人得了天数,贫道便已无所事事。不如入彼方宇宙,去看看那黑手有何手段。” “然则...”元一第一次开口:“连这至尊上帝也被赶将出来,不得不想方设法入本方宇宙,可见彼方之凶险。” 元一在混沌钟响,镇压宇宙之时便已醒了真灵,是超越也。 听真君如是说道,元一不禁也生出心思。 想当初,毁坏天道圣器,还是他一手主掌,虽则是受仍蒙蔽为人引导。但毕竟操刀之人,其中因果,他是第一。若如真君所言,能借助融合阴阳二重宇宙天道的气运,必定也能解开自身因果。因此忍不住开口。 真君哈哈大笑:“凶险自是无疑。然则那又如何?” 太一道人也笑将起来:“尔欲入彼方宇宙?却须得知晓,其中利害之处。” 元一叹道:“吾也心向大道,两位何必笑我。” 太一才微微颔首:“吾原以使尔伴在身旁作个童儿,看来你是不愿。既如此也罢,便随了真君,去那彼方宇宙去罢。” 元一起身一拜:“多谢老师成全。” 元一也自拜老师不提。 太一并不拒绝,笑道:“你要入彼方宇宙,须得再来转世。当要拜入真君门下。真君与我,同出一体,自当为老师,也不过分。” 一旁后天大巫早已心急难耐,见几人还在啰嗦,不禁叫道:“圣尊,真君,吾巫族何以安置?” 真君与太一皆朗笑起来。 真君笑道:“巫族性情中人,诚不欺我。” 随后便由真君开口:“想必大巫与巫师早察觉你我奥妙?” 巫师烛陌道:“然也。若早知圣尊与真君同吾血脉,早该拜见也。” 真君摆了摆手:“实则若非见过巫族,吾也还不知吾身具盘古血脉。” 才面露回忆之色:“当初吾自一人,被那黑手送到此方宇宙。却有些诡异之处,难以言喻,似那幕后黑手,也难以掌控一些疏漏之处。便先得一门混沌真身之法,若修的九转圆满,便能以力证道。这等无上功法,却在吾初来乍到之时便入手,分明也不合理。二则修行之中,察觉体质超然,修行之快,神通之强,远超所见所闻。这才知晓自身血脉非同等闲。” 众人听的出神。 真君继续道:“后来炼就元神,却遇到障碍。不得不另辟蹊经,独以真灵成真神,才跨入化神境界。并在这一过程中,分化出太混、太鸿、太始三大化身。吾知此方宇宙多强横之辈,却是打算以此种手段,避免不可逃之厄难。又才立下元始魔教与元初神庭...” 真君简明扼要,有些细节并未明言,说到最后:“吾以化身而独立,而化身却也分得血脉,令吾曾有深思。这血脉,必定非是那凡俗间所言之基因。后来成仙,直面真灵,才知道乃是真灵传承。” 七十六章 巫族善战路混沌 “直至见过巫族之后,察觉气机有根源类同之处,才知晓为盘古血脉。” “至于血脉来处...” 真君说着,看向了太一道人。 太一道人才开口:“吾刚证大罗,至于准圣,斩过去未来之时,终察知前因后果。” 巫族两人连忙打起精神,侧耳倾听。 对于此,这二人是深感疑惑,又多有好奇。曾也思索,恁的太一、天一,及至于赤混魔祖、元初天帝,怎会有盘古血脉?如今因果,终于就要揭晓。 就听太一对真君叹道:“不知本尊可还记得,当初是如何来到此方宇宙,来时前所遇何者?” 真君摇头:“待吾证大罗,便能看到。” 却是太一能见,真君不能见。两人虽是一源,却各自独立,早已互不干涉。真君若调动真灵,倒也能察知,但却不为。 太一道:“却是一点明光与一点红光相撞。那明光...” 太一摊开手心,正有一枚天道符文封印的一点明光:“便是此物。” “系统?” 真君神色一动,凝视明光。 “然也。”太一颔首:“而与此物相撞之红光,却是一粒心脏!” 真君怔滞片刻,连连叹息:“原来如此。” 太一颔首:“是啊,正是那心脏。那心脏炸开,予了你我盘古血脉。其根脚,已是显而易见啊。” “原来是盘古之心!” 巫师烛陌恍悟:“当初十二祖巫立下盘古殿,护卫之物,便是盘古之心。及至于巫妖之战,盘古殿失落,盘古之心下落不明。由是巫族血脉逐日稀少退化,再难出强者!不料竟造化了圣尊与真君,实乃父神盘古天意也!” “说来我与太一,成盘古血裔,还是直系嫡亲。确当尊父神以待之!” 真君道。 “只是...”真君转言:“吾闻巫族修不得元神,却和太一与我大不类同。不知又是何缘故?” 后天大巫此时回过神来:“吾曾闻族里长辈说到,盘古之心也染过先天浊炁。若真君与圣尊得盘古之心造化,当也是巫族才对。” 烛陌也面露疑色。 太一才笑道:“然则吾斩过去之时,看那盘古之心,并未有染先天浊炁也!” 两尊巫族皆愣住了。 真君摇了摇头:“罢了,尚有疑惑,日后自知,不必在此纠结。” 才说到正事:“吾此番往彼宇宙,打算带上巫族,不知两位意下如何?” 巫师闻言,不禁问道:“真君何以作此想?” 真君道:“元始天王,何等强者?乃是于混沌之中,以一己之力开辟一方大混沌宇宙之巨神。巫族既是盘古血裔,道路便不在宇宙之内,而在混沌之中!巫族善战,便不妨发扬善战之能,未必不能打出一条十二祖巫都不曾开辟的道路来。” 说着话,直视二巫,感慨道:“然此事,吾不能一言而决。还要看你二人之抉择。若愿留下,自也无妨,有太一照料,想必不会太差。若要开辟道路,便随吾一道同去。” 此言闻过,后天大巫眼睛一亮,想也不想,一拍手掌大叫道:“真君说的好!我巫族儿郎,最是善战。既是盘古血裔,自当纵横混沌!哎呀,想来当初祖巫们是想差了,何必纠结于宇内呐!” 烛陌巫师不禁苦笑连连,摇头道:“大巫忒也想的简单了些。不说祖巫那时,有妖族天庭,有鸿钧三清,哪里敢放开洪荒着眼混沌?根基不稳,俱是妄想。单说那时祖巫,是否察知混沌的其他宇宙都还是个问题。” 真君抚掌赞道:“巫师所言不差。便如此时,吾也要待太一道友执掌天数尘埃落定之后,才敢去往彼方。十二祖巫未必想不到这一点,或曰早已想到。因此与妖族才不得不决战,胜了才能从鸿钧手中讨来天数,稳固根基,继而走得更远。” “本尊之言不无道理。”太一一旁笑道:“头重脚轻根底浅,乃是大忌。根深叶茂,秩序稳固,才是圣道。” 便则道:“巫族可随吾本尊去往彼方宇宙。根基留在此方宇宙,作条退路。以免事急,好从容应对。” 烛陌巫师拜了一拜,道:“圣尊言之有理。” 却也是这个意思。 真君便笑道:“既如此,那便由巫师留下,坐镇根基之处。大巫便与吾一道,携了巫族中坚,去那彼方宇宙征战。” “就这么办!”后天大巫神色一定。 事定,巫族二人皆去。 真君便谓镇元子道:“道友可先回大罗天第一大千参悟乾坤鼎。” 镇元子微微一笑:“真君去时,记得唤我。” “忘不了。” 镇元子也去了。 于是便只四人。 太一问真君:“你打算何时前往?” 真君道:“不忙。吾尚未证大罗,还有些底蕴要消化。” 又笑道:“吾既为本尊,你尚且证的混元准圣,吾又岂能落后?” 太一大笑:“吾虽化身,却也独立如一,休要与我胡言。” 两人大笑连连。 真君才道:“你掌天数,为天道承认,由是悟那命运轮盘如吃饭喝水。吾却不行,须得慢慢来。那宝贝先在吾手,吾观摩诸多道妙,修为却落在你身后,实在不该。你既百年之后在大罗天太一宫见众仙,我便在那时去往彼方。” 太一颔首,翻手取出盘古幡,将之交与真君:“百年也足够了,此宝有开天辟地之能,你拿去好生看看,当有所得。” 真君接过:“放心便是,离开前必交还于你。” “那倒不必。”太一拂袖:“在我手还是在你手都无关紧要,只需日后见了元始天尊,还与他便可。” “既是告知那云中子将此宝羁押太一教门,便不要食言。”真君摇头失笑。 然后转言:“你此番以准圣修为掌天数,说来并无绝对保险。还需谨慎小心,未免着了人的道。那一干众仙,该提防的还是要提防。” 太一笑道:“吾不需你来提醒。” 两人言笑作罢,太一道人垂首看那封印,淡淡道:“上帝道友观摩许久,不知悟到了什么?” 那封印之下,才有声音传来,闷声闷气:“吾只见几个阴谋之辈耳!” “哈哈...”太一大笑:“吾所为者,皆阳谋耳。上帝道友,你使人来此方宇宙传播一神教,所谋者甚大,阴阴鬼鬼,有何资格来说吾?” 七十七章 至尊上帝有气魄 至尊上帝沉默良久,道:“道友算计了得,神通广大,吾自叹弗如。却不知道友唤我说话,又有甚诡计?” “诡计没有,阳谋倒是有一个。” 太一混不在意,笑道:“以你神通之强,隔墙而听,当知吾本尊天一真君将去你那方宇宙。所为者,便要助我将这阴阳二重宇宙之天道合二为一。若那时,你这至尊上帝便名不副实,要唯我是从。贫道让你死,你便死,让你活,你便活。吾今却要请你襄助吾本尊,你意下如何?” 至尊上帝又沉默,良久:“好,果然阳谋。不过吾允了!” “果然有些气魄!” 太一和真君齐齐抚掌称赞。 “实乃不得已耳。”至尊上帝也不讳言:“吾如今山穷水尽,被那天外魔神逼的几要走投无路。你虽也要夺我宇宙控制之权,然于我而言,却是绝境之中一根稻草。吾看你与那天外魔神相斗,斗的两败俱伤,到时吾再出手,说不得你这方宇宙,最终也要落入吾手!” 两人对话,却是明明白白。 这便是到了他们这个境界的气魄,或者说很多言语机锋,已经没有必要。 你的打算我清楚,我的打算你也知道。至于结果,要看各自手段了。 真君大笑:“好好好,吾以你这信仰之神是个鄙薄之辈,看来也有偏颇。罢了,太一道友,不需与他多言。待吾去时,定要先会会他。” 言罢长身而起,转身已是消失无踪。 太一道人与太冥圣母也自起身,太一翻手拂袖,打出一道神光,没入封印之中,再次将封印加固,这才与圣母携了元一小道,返回大罗天太元界去了。 ... 正所谓仙家无岁月,世上已千年。 重炼宇宙这等大事,与那芸芸众生,几无关联。非是不关联,而是位卑力弱,关联不得。然天道的诞生,却对这个重新归回混沌级数的大宇宙,产生的影响,明里暗里,是方方面面。 自那一天起,众生浑浑噩噩之中,不知宇宙被混沌钟所镇,不知平行宇宙之融入,但那一天之后,纪元便掀开了新的一页。 便是天道纪元。 天道纪元,乃元初神庭降下法旨,以大宇宙一个阴阳轮回为一纪,一纪作三百六十五亿分之一,便是一年。由是大宇宙之中,任何一个角落,便如那统一度量衡一样,统一了时间的定量划分。 任何星球,都不在意该星球的自传公转来划分时间。 天道第一纪二年,元初神庭莅临宇宙,颁布天条,约束修士,于寰宇之中,立下诸般神灵,或掌山川,或掌大地,或掌水火,顺理五行,为那天庭正统。有大罗太始天帝端坐神庭,俯瞰诸天。 神庭并不与凡俗交道合流,一概凡人之事,皆不理会。各方神灵各司其职,调理五行,星辰运转,无不如意。非天道疏漏宇宙灾难,而神灵不出。 自此,天道顺理,时空稳固。世间再无不合理之超凡之力。一概不以合理方式,非一步一个脚印而得到的力量、黑科技,皆不存矣。 一概神通中人,皆不得以真身回流时光,皆不得以任何方式干涉过去。只留未来无穷变化,让人探究。 天道第一纪三年,太冥圣母以轮回之门立下幽冥界,合宇宙生灭之道,为那轮回之主。并放权元初神庭,以寰宇神灵引凡人真灵投入幽冥。 太冥圣母因此而直至大罗极限,窥望准圣之境。 天道第一纪四年,赤混魔祖割裂时空立下魔界,以之为寰宇破灭毁败污秽之炁之聚合之处,并搬元始魔教镇之。 自此,世间阴阳平衡,无论生灵生灭,无论能量转换,皆理顺之。 天道第一纪元五年起,寰宇之中,诸多仙道教门遍地开花。 有阐教,或曰太一阐教,作为太一教门分支,先开山门。许多弟子各立分支,传播道统。有原万灵教些许大妖,也自开山立派,为太一分支,传授法门。也有许许多多原本小教小派,皆作太一分支,放开手脚,开山授徒。 如此,神仙二道并立,相互依存,相互制衡。 太一教门为那天道第一教门,高高在上。 时光绵延,及至于天道第一纪三十六年,有镇元子成就大罗金仙,宇宙为之贺。四十九年,敖玉证道大罗,再添一尊。 至五十四年到六十三年,九年之中,云中子、昊天、陆压、如来、太乙真人、南极仙翁、后天大巫、烛陌巫师,皆破开桎梏,证道大罗金仙。 如此,仙道才真正开始繁盛。 在此之中,成就太乙金仙者比比皆是,成就金仙道果者,更如过江之鲫。 正是天道初生,法则理顺,大开方便之门,百年之内,修行迅速,几无他时可比。 至八十一年,一道浩瀚气机自大罗天覆压而下,此气机强横无边,威压万方。寰宇之中,无量神灵仙魔,皆至俯首恭立。 却是那大罗天第一大千世界之中,天一真君一步跨海,证就混元准圣! 众仙如那昊天,如那太乙真人,皆至于哀叹不止。 又一尊准圣,而他等刚成大罗,差距却是越来越远。况且还不知几十年已过,那太一圣尊,又臻至何等高深道行。由是本就留存不多的心思,又少了几分。 ... 原世界树界域,现今仙道圣地太一教门宇内山门所在。 地球已经不存,或非是不存,而是已非原来的地球。这里,是十方浮陆。星球这等格局,只适合凡人。而对神通广大的修士而言,星球未免狭隘。而若把星球造大,未免又有浪费,不如纳宇宙元炁,铺平以作浮陆,更显广大许多。 十方浮陆,层层叠叠,如十座世界,呈塔状,以极其玄妙的方式,在寰宇内运转。 十座浮陆,看似重叠,却并不在同一维度。由是并不存在上层浮陆遮掩下层浮陆的问题。只有在炼就元神的修士眼中,才能看到大略格局。 底层浮陆,便是以原来地球为根基,扩展而成。这里,是十方浮陆之中,凡人最多的一层。是直接与宇宙主物质星空相连的一层。 也是太一教门中,所有太一亲传弟子的家乡。 七十八章 十方浮陆看过往 “听说前日里有妖兽精怪数千,于太玄广场抗议,要求教门高层取消以飞禽异兽当代步座驾,呼吁尊重生命...” “嗤...莫不是吃饱了没事干?有这空闲,不知道勤修苦练?” “那结果如何?教门可有回应?” “无。只镇守真人拂袖遣散了事。不过后来下了一道法旨,说是抗议的数千妖兽精怪不得为代步座驾。” “嘿,这不如了他们的意嘛。” “是如了他们的意,不过把我可吓惨了。你知道,我努力了这么久,才得入弘一真人的法眼,要因为这些混蛋闹事,我这事黄了,我定要把他们都宰了!” “羡慕...你要是能成为弘一真人的坐骑,那可是天大的好处!以后修行法门,灵丹妙药,符箓法宝都不缺,遇到危险还有人护着。唉,我何时才能找个主人家哟...” 是一座雕梁画栋的阁楼,很的广大。乃是太一教门在这座城市里开设的一处修士坊市,隶属于太一教门外门勤务堂,对外出售一些门中修士的练手制之作。 虽然这里面的东西,对太一教门的修士而言,完全不入法眼,但对散修、对小门小派的修士,却是难得的宝物。因此,十方浮陆每一座城市的太一坊市,都是这座城市最热闹的地方。 说话的几个,大概也是进来消费的,分明是精怪之属。 天地之大,无奇不有。仙道不是神道,不会去管制生灵的思想。像这种类似于抗议精怪为代步座驾的糟心事,多的数不胜数。 但实际上,就跟说话的这几个精怪一样,那都是吃饱了没事干的。 对绝大多数没能成为教门弟子的精怪而言,成为教门中人的代步座驾,就是他们的首选。只要能找个好主人,什么都有了。 又不会被绳子套着,教门管制弟子的条规,很多也落不到他们身上,说起来都是好处。除了主人要出行的时候,代代步而已。 对很多精怪而言,这是一条换取修行的捷径。 所以,那些抗议的,实际上很不受待见。 他们虽是精怪,却还是凡人,思维还停留在凡人的层次。他们首先想到的,不是道,不是修行。 就跟其中某个人说的那样,这样的糊涂虫,这几天稀里糊涂已经死了不少。都是出自于报复。你闹归闹,别牵连上咱,要是让咱的事黄了,你就罪莫大焉,该杀! “呵...多年不出来,怎么感觉好像又回到了几十万年前?抗议,啧啧...” 符仙尊一脸调侃。 符仙尊,便是当初太一道人座下弟子托尼。不过这许多年来,他本名恐怕他自己都忘了。毕竟几十万年了,他都修成金仙,号仙尊了。 “我恍然还记得,那时候纽约,隔三差五就有游行抗议,哪天要是看不到,还觉得奇怪。原以为世道变迁,应该没这样的事儿了,没想到...还真有种回到几十万年前的感觉。” 青龙仙尊缓缓摇头。 青龙仙尊也自证的金仙了。 一行除了他二人,还有玄昃仙尊,玄武仙尊等七八人,都是当初地球出身的太一弟子。其中修为最低也是金仙,最高的却是玄昃仙尊,亦即当初万磁王,竟已证了太乙。 玄昃道人天赋算是得天独厚,以五行元磁入道,修行之迅速,虽然只是护法长老,但在太一教门的弟子辈儿之中,能超过他的,一个巴掌都数不出来。 “物是人非,却又依稀可见。地球早不是地球,但人还是那样的人,连精怪都这样了。只是这次看过,怕也再难看第二眼了。” 玄昃道人叹息不已。 几人在人群中,却无人能察觉。处于不同的维度时空,那些来来往往的精怪小修士从他们身上穿过,恍然不觉。 “看样子你是打定主意了。” 符仙尊不禁道:“彼方宇宙到底是个什么模样,我们都还不知道。但可以肯定,一定非常危险。你虽然修为远远超过我们,但到了那边,恐怕玩不转。” 玄昃道人失笑:“我只是想看看罢了。” “有真君师伯,想必不会出什么差池。”青龙仙尊插话道:“巫族不也要去么,那些家伙个个好勇斗狠,要打要杀让他们顶上就是,你到时候往后面一躲,不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几人闻言,都笑了起来。 “屁话。”玄武真人道:“玄昃护法这是要去历练呢。如今宇宙平顺,他一身神通没有发挥的余地。不说他,便是我也动心。” “你也要去?” “暂时不去。”玄武真人道:“待我证的太乙金仙,再去不迟。金仙还是差了几分。” “要我说,我们都该去。不过还不是时候。”一尊女仙忍不住道:“修行神通道法,终归要印证一番。只平素论道切磋,少了几分真实。以天一师伯的神通,彼方宇宙也没什么好惧惮的,至少站稳脚跟不成问题。到时候道路打开,本方宇宙这边过去历练,就是轻而易举的事。” “言之有理。” “这等事,暂时也不是我们能够沾染的。这次不容易,大家聚在一起回来看看,以后怕是没什么机会,也没哪个心思了。到处走走吧,看看还能不能找到一些只存在记忆中的影子。” “是啊,看看吧...” 一行人在时空维度之中行走,偶尔能看到一些原来地球留下的影子,便驻足停留。 这一游,就是一日。 “只可惜了好些老朋友,他们看不见了...” “大道之路,坎坷莫测。便是你我,也不定哪日烟消云散,又何必作那儿女态。” “几十万年,回想起来,我当初从来没想过会活这么久。如果没有意外,不遭劫数,还能继续存在,直至于永久。” “这都是旁枝末节。生命悠长,才足够我探索大道的奥秘。道之渊深,修为越高,便越觉得深不可测。恐怕只有到了师尊那样的层次,才能抓住根本。” “师尊都说还差得远,你我算什么。” 几人你一句我一句,多有感叹。 正是此时,一声钟响,从天外而来。 众人齐齐抬头:“时间到了。走罢。” 便则化光一遁,往天外而去。 七十九章 百载悠悠逝如水 “一百载悠悠,如流水逝。” 太一道人就像凡人一样,烧起小火炉,煮上一壶茶,正与天一真君在那崖前,望云海滚滚,见花开花落。 “大道渊深,无有穷尽,修行日月,无有长短。百载而已,弹指之间。” 真君饮茶,淡淡笑道。 太一道人颔了颔首:“你已证的准圣,要论战力,若我不借命运轮盘,不运天道之力,怕也不是你的对手了。不过彼方宇宙毕竟波诡云谲。能将那至尊上帝逼的走投无路,恐怕不好相与。” 真君笑道:“是又如何?天道尊位非吾所愿,否则也不会予了你。若要我窝在一方宇宙不动弹,那是万万不能。你要执掌天数,轻动不得,那便我去。那幕后黑手,正要见识一番。” “何况,连至尊上帝这样的角色,也只走投无路而已。想来侵入他宇宙之中的人物,还不曾有圣人级数的大能。如此我自不惧。” “也不定如此。”太一道人笑道:“说不得只是留下这至尊上帝有些用处,不曾诛杀于他罢了。你一过去,便撞到枪口,如之奈何?” “扯淡。”真君笑了起来:“若有圣人至,哪里还有这方宇宙挣扎的可能?哪里还能让你得天数?” 太一失笑。 这话倒也不错。 若真有圣人侵入彼方,这方宇宙又哪得幸免?女娲圣人隔着无穷混沌,都能投下影子。若有圣人亲至,以此前本源散乱天道不存的状况,哪里挡得住? “依我之见,彼方宇宙天数,仍在那至尊上帝身上,再少也有四成以上的宇宙气运为他所掌。否则他早已死无葬身之地。我此去,便先诛了至尊上帝,夺了他气数。才有与那幕后黑手有相争的资本。” “毕竟也是一尊准圣,何不与其联手?” “没有必要。如今你我,已非当初你我。勿须诸多算计,横推过去,我便要看看,那幕后之人何以应对。” “也罢,既有决断,我便不多说。幕后之人自是大敌,然如鸿钧道祖等盘古力宇众圣,却也不得不防。你须得谨慎一些,未免着了道。” “放心便是。此方宇宙是你我打下,虽也借了鸿钧与众圣之力,但已应承还他一尊圣位,便各不相欠。则阴阳二重宇宙,皆为你我所掌,乃是天数。他要动心思,便各凭手段。” 真君浑然不惧,却转言道:“不过你我修为,仍是差了不少。以你之见,多久能证道成圣?” 不成圣,终为蝼蚁。真君虽口气甚大,却是知晓那众圣为人牵制,若得亲来,也不敢放此大言了。打铁须得自身硬,由是问出此话来。 太一道人笑道:“多则万载,少则数千,必证道混元大罗。” 真君轻舒一口气:“那便好。只要你能证的混元大罗,登上圣位,除了鸿钧,便再不惧余者圣人。便是鸿钧,因盘古力宇破灭,怕也修为大损,强也强不到哪里去。” 太一道人执掌天数,只要证道混元大罗,登上圣人尊位,那便能发挥出命运轮盘半数伟力,能如意调动天道之力。寻常圣人,便皆非其敌。 如此,便就有了一个保障。 至于天一真君,他要证道混元大罗金仙,比之太一道人,却要难的多。 “那世界树,你又祭炼了几成?”太一道人问道。 “四成。”真君微微摇头:“此宝较之于天道圣器,恐怕都要更胜一筹。我能祭炼四成,还是借了乾坤鼎之助力。不过四成也足够了。” 太一道人叹道:“想当初也是有眼无珠。那永恒只把个世界树镇压无限,你我只当个寻常的先天灵根,哪里又知晓竟是此树孕育出阴阳二重宇宙来?” “神物自晦,现在也不晚。便是四成,在我手中,也能发挥出超过先天至宝的伟力。非圣人不可敌。” 天一真君颇为自信。 不过以真君如今的修为境界,能祭炼四成,已是到顶。除非证道,否则四成卡死。恐怕连圣人,都无法完全祭炼这株灵根,只有鸿钧那等人物,才有可能掌握的住。 “如此便好。”太一道人笑道:“原以带上盘古幡,你又不愿。此宝却是超越了盘古幡,看来你是早有计较。” 真君笑道:“这是自然。世界树孕育阴阳两重宇宙,分明是混沌中的宝物。我的脚步,不在宇内,而在宇外,这等宝物合该由为我所得。” “宇宙早已稳固,对世界树没有需求,你拿去便拿去。”太一道人混不在意。 正两人闲谈之际,那下界宇内,一道道神光冲天而起,三三两两,一一越过宇宙胎膜,皆入大罗天。 前时钟响,寰宇之内,金仙级数以上的修士,皆闻之。无有不来者。 看那流光道道,细数起来,不下数十万。便可知如今仙道之繁盛,已经略见端倪。 众仙入了大罗天,层层往上,直奔三十六最高太元界,来到这宇宙之外最高之处。便有伏皇仙尊率人在山下迎接。 如那太乙级数及之上的人物,皆伏皇仙尊亲迎。余者便是太一亲传余者弟子。一一引入山门,登上山顶,亦步亦趋,入了太元宫。 那宫中浩瀚广大,紫气萦绕,又混混沌沌。其中仅有三千蒲团,层层环绕。 当中有一法台,法台正中一方玄黄蒲团,旁侧也有一方蒲团,其上空空无人。 玄都道人入了宫中,抬头一看,见这三千蒲团不见特殊之处,心思一转,便就明了。他还以太一道人学那鸿钧道祖,以座次决圣位,却分明不是如此。 便则择了内圈一尊蒲团盘膝坐下。 又有余者大罗金仙先至,皆在第一圈内圈坐好。 随后便是太乙金仙,列坐于大罗之后,最后才是金仙。 那金仙级数以上,数十万计。可能入这宫中的,仅三千人耳。其只看机缘,不看修为。若有大罗金仙来晚,宫中已无座位,也便只能在宫外白玉台上列坐了。 “时候到了,走罢。” 太一道人站起身来,真君呵呵一笑,也自起身,两人联袂,下一瞬,便已出现在那太元宫当中法台之上。台下众仙见之,皆噤声。太一道人扫视,与旁侧真君打了个稽首,当先坐下。真君还了一礼,也自入座。 八十章 天道尊位非无责 “圣尊圣寿!” 法台上两位,俱混元准圣,皆尊圣尊号。众仙稽首一拜,不敢有丝毫不敬。 太一道人袖袍一拂:“免礼,皆入座罢。” 众仙这才入座不提。 就听太一道:“今日将众仙唤来,一则为尽天数讲道,一讲三十载。二则为那彼方宇宙之事。” 太一讲道不在一时,自要先论彼方宇宙之事。就听天一真君开口说道:“吾将往彼方宇宙一行,使阴阳二重宇宙天道归一。已有巫族后天大巫将率一众金仙及以上巫族,随吾同行。此间消息,并未遮掩,想必众仙早有耳闻。可斟酌一日,若有意者,明日一早,录下名目。” 众仙闻之,无论宫内宫外,皆不禁交头接耳起来。 太一道人甩了甩袖子:“噤声。若有疑惑,可问之。” 便有玄都道人起身一拜,道:“敢问老师,那彼方宇宙情势若何?欲去者可有要求?” 太一道人不言,只看真君一眼。 真君道:“彼方宇宙之情势,说来恶略。便是那至尊上帝,端端一尊混元准圣,也迫的走投无路。此方安稳而彼方战乱,一个不慎便要身死道销,由是心动者,须仔细斟酌。去者最低金仙,修为不足送死而已。” 玄都起了个头,便则坐下。就有太乙真人开口:“老师在上,去往彼方,可有好处?” 此话说到了众仙心坎之中。若无好处,谁愿去那战乱之处? 不是所有仙家都愿意以死斗来印证道法,更多还是喜欢宅在洞府道场之中静修,或游历宇宙,观遍红尘众生,也未必不是一条路。 真君微微一笑:“问的好。” 顿了一顿,把那目光放下,见宫内宫外许多仙家皆作侧耳状,便道:“混沌之大,无奇不有。有那盘古力宇,为元始天王一力开辟。也有如眼下本方宇宙,为世界树孕育而成。却是孕育了阴阳两重,颇为玄妙。然单只一方宇宙,圣人尊位只得四尊。若能将两方宇宙天道合一,阴阳俱掌,便有九尊圣位,超过那盘古力宇。” 众仙闻言,心中略有恍悟。 然后太一道人才开口:“吾掌天数,圣人尊位皆要经吾之手。此番将众仙召来,却不立圣位,一则是因本尊尚未证道成圣,不敢逾越。二则便是宇宙仍不完满。吾在此有言,置一尊圣位,于去往那彼方宇宙,在阴阳二重宇宙天道合一之大事中立下大功者皆有机会。” 抛出一尊圣位,便是太一道人和真君落下的棋子。 要将阴阳两重宇宙天道合一,并非易事。便则是天一真君带了巫族过去,仍也困难重重。此为其一。 其二,太一道人不愿本方宇宙仙道固步自封。 如那盘古力宇,在鸿钧证道,巫妖量劫过后,便失了许多活力,虽然仙道成为主干,但宇宙的发展,在大方向上,却陷入停滞。越到后来,强者愈少。 这不单单是因为宇宙的发展,从先天至于后天,天道愈深,修行愈难的缘故。更多的还是因为让人看不到希望。圣人之位有数,一个萝卜一个坑,都占完了。后来者便进无可进。于是便各自怠惰了。 若要解开此局,便要放开眼界,着眼于外宇宙和混沌之中。圣位虽然有数,但混元大罗金仙却可无数。只是在宇宙之内难以证道,便要看向其外。 此番太一计较阴阳二重宇宙合一,便是作个先手实验。让本宇宙的众仙习惯往外宇宙征战。为日后步入混沌打下一个基础。 毕竟,就太一所知,盘古力宇,还有此方阴阳二重宇宙,便可知混沌中绝不止于少数几个宇宙。一定还有更多宇宙。既如此,掠夺外宇宙而反哺本宇宙,亦或者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将仙道体系传播的更远,即便是走出去的人占了外宇宙成为道祖,也同样是太一喜闻乐见之事。 更是天一真君计划中的一环。 因此才会抛出一尊圣位作引诱。 对于圣人尊位,这宫内宫外数十万金仙级数以上的人物,尤其本宇宙土著,还有许多不知。 就听有人问道:“敢问老师,何为圣人?!” 太一笑道:“圣人之下皆蝼蚁。” 只此一句,便已足够。 众仙知晓连太一道人都还不曾证道成圣,可如今太一镇压寰宇,在众仙眼中,已是高的没边。可那圣人尊位,还要更胜。 如何能不动心? 除了少数些人,这绝大多数的仙家,都蠢蠢欲动。 虽然圣位只抛出一尊,无数人争夺,但修炼到他们这一步的人物,哪个不是自信滔天? 太一微微一笑:“好了,但只一日,若有意者,思虑周详,明日录下名目之后,听吾讲道,时机一至,自有天一道友接应众仙度往彼方。” 言罢,与真君皆消散于法台之上。 那法台下,众仙见两位圣尊皆去,便不禁喧哗起来。 三三两两离座而起,各聚成一团,窃窃商量。 太一教门众人聚在一起,就有玄武真人摩拳擦掌,对伏皇仙尊道:“掌教师兄,不知我太一教门有几人愿去?” 仙尊笑道:“莫非师弟要去?” “原想等修为更进一步,然此时却蠢蠢欲动。”玄武真人道:“吾不求一尊圣位,只是如今师尊坐镇天道,宇宙太过平顺,连个交手的人都找不到。” 仙尊失笑:“师弟修动静之机,阴阳之妙。极静过后便是极动,思虑远行也是应有之理。” 朱雀真人大笑道:“正要去见识见识彼方宇宙人物的风采。” 这位真人历来是个火爆性子,时常手痒,众人见她也打算去彼方,已是见怪不怪了。 伏皇仙尊此时对寰羲仙尊道:“师姐可去彼方?虽是战乱,但以师姐神通,又有真君师伯护持,当是无碍。” 寰羲仙尊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吾将证太乙,少时再说。” 便闭口不言。 此时旁侧,有元始魔教欲望魔君走近,闻言嗤笑道:“伏皇道友为圣尊首徒,一尊圣位定在囊中,莫非要你家胞姐再夺一尊不成?” 太一众仙回头,皆皱眉不止。 伏皇仙尊不以为忤:“圣位有德者居之,吾姐有德,有何不可?” 八十一章 穿过宇宙见上帝 欲望魔君嘿然笑道:“只需太一圣尊持天数公平以待,那尊圣位,各凭手段耳。” 言下之意却是当着伏皇众仙的面,疑虑于太一道人的公平性。 毕竟天数在太一,圣人尊位要经太一之手,须得太一承认的人,才有那成圣的机会。然则太一教门是太一道人的亲儿子,怎能不让人疑虑其中的公平? 就好比他前面一句,说伏皇道人一尊圣位已在掌中,却几乎是铁板钉钉的事。 作为太一亲传,教门首徒,二代掌教,怎么会不给他一尊圣位? “尔敢置疑师尊不公?!” 朱雀子横眉竖目,眼中火光一闪,似捞起袖子就要动手。 欲望魔君混不在意,这太元宫中,谁敢动手?便是太一亲传,也是不能。 笑道:“岂敢置疑圣尊?只是诸位道友毕竟圣尊亲传,这...” 伏皇道人拂袖挥退朱雀真人,淡淡道:“道友觊觎圣位,乃人之常情。却不该置疑师尊不公。师尊掌天数,天道至公,你若胡言乱语,天罚之下,莫非不死?” 欲望魔君笑道:“只与几位道友打个招呼而已,何必大惊小怪。” 却转身便走了。 太一道人与赤混魔祖、元初天帝之间的关联,除了那少数几人知晓,余者自也不知。知归知,也不敢说出去。毕竟如今太一执掌天数,哪敢得罪? 若欲望魔君知晓,便不会说出这等话来。 实则疑虑公平者不在少数,只是那等闲人物不敢开口。这魔君非受人怂恿,但必定心绪也是如此。 于仙家而言,一日不过一瞬,弹指而过。 正是那大罗天昊阳初生之时,众仙已安然静坐。 法台上,两位圣尊来的悄无声息,无人能察觉丝毫痕迹。 就听真君道:“何人欲去彼方,可有定数?” 宫内宫外,便就有半数之上站起身来,躬身稽首。 “好。” 天一真君微微一笑,神情颇为满意。 这宫内宫外数十万金仙及以上人物,起身的就超过三十万。这么多强横人物,到了彼方宇宙,当能有所建树。毕竟金仙也不是大白菜。 真君道:“既如此,便录下名目罢。” 抬手就抛出一卷空白图卷,图卷展开,云舒而过,宫内诸仙皆打出一道灵光,投入那图卷当中。如同笔墨落下,空白图卷影影绰绰便有了许多人影。 图卷又飞出宫外,宫外众仙从之。 待得图卷飞回真君掌中,原是空白,此时已有万仙身影林立其中。或坐,或卧,或长身而立,或驾云欲起。凡此种种,已颇具神意。 真君拂袖收了图卷,开口道:“虽是阴阳二重宇宙,但天道非为一。其中自有莫大阻隔,非得要录入名目,待吾去到彼方,才能召来众仙。” 其实也是权宜之计。 真君到了彼方,必定要手中立刻有人,才能落下棋子。日后自有办法打通两重宇宙之间的通道,能使后来者如意通行。 至于那至尊上帝打开的那处缝隙,待得真君此去,必定要重新封上。否则真君能去,那边便能来。 说完这句,真君与太一打了个稽首,站起身来微微一笑:“吾去也。” 抬步已是去了。 众仙望之,各有所思。 就见太一拂袖,旁侧立着的元一道人扮了童儿模样,叮咚一敲钟:“肃静!” 太一自是讲道不提。 ... 天一真君跨过宇宙胎膜,霎时就到了本源秘境。 秘境之中,空空如也。 连当初诸般异象,也皆杳无踪迹。 却是天道已成,所有异象,皆为天道所纳,不再显化于外。 那原本一株参天的世界树,也不见了踪迹,却已落入真君手中。 十九载之前,真君证的准圣,便自来此,将世界树收归己有。 只那滚滚本源炁氤氲,有一尊道人,早已等候多时。 是镇元子。 镇元子已证道大罗金仙,一身道行深不可测,周身仙意氤氲,非常了得。其于本源炁中盘膝而坐,见真君到了,便则起身,打了个稽首。 真君颔首,信步走到封印之前。 “此次须得劳烦道友。”真君看着封印,似已看到那封印之下的伟岸存在,口里淡淡道:“吾去之后,道友配合天道将此处修补完满。待吾站住脚跟,便召道友相从。” 镇元子笑道:“合该如此。” 真君便不多言,手掌自大袖中探出,掌心一株古朴翠绿的小树浮现出来。同时抬头,现了庆云,口中清叱:“天道在上,助我一臂之力!” 无法形容的伟岸存在自冥冥中降临,仿似有一双眼睛,高高在上。 真君只把世界树往封印之上一抛,混沌色的神光猛然刷下,封印登时瓦解,烟消云散。冥冥中一股天道之力降临,将那封印散去之后的窟窿固住不提。 真君将世界树召回,与镇元子点了点头,抬步便走入了窟窿之中。 正有一只大手往上突来,被真君一脚踩下,便听闷声怒吼,真君已然消失在窟窿当中。 镇元子适时抛出一卷黄炁氤氲的图录,往那窟窿上一盖,喝道:“天道助我!” ... 冥冥朦朦,不知是何等一种概念。这里位于两个宇宙之间。 许许多多流光溢彩,无穷无尽时空碎片,还有些许混沌炁,被来自两重宇宙的巨大压力,压缩的好像一堵墙一般! 便是太乙金仙到了这里,也寸步难行。如同陷入淤泥之中的蝼蚁,挣扎不得。最终的下场,就如同被封印一般。 天一真君手中托着一株小树,周身神光大放,将周遭无穷无尽的压力排斥开来。 就那对面,一尊头戴荆棘冠,身着雪白长袍、绯红外披,一手托着一部经典,一手持拿巨大十字架,脑后一圈炽白神光照耀,周身无穷众生吟唱歌颂,神圣伟岸,难以形容的存在! 至尊上帝。 这上帝此时面露怒容。 任谁被一脚踩下,也忍受不得。何况他至尊上帝,混元准圣之尊? “天一真君。” 至尊上帝怒容一收,面无表情。 “闻名不如见面,上帝道友果然有大神通。”真君微微一笑,打了个稽首:“贫道见猎心喜,不如先做过一场?” 第一章 魔神凶戾吞天地 无光海。 地如其名,这里原本只有纯粹的黑暗。 是宇宙诞生之后,留存的一片只有黑暗的虚空。 然而这片浩瀚的虚空当中,如今隐隐约约数以万计的星星点点。 名不副实了。 在这片虚空的最顶端,有一座巨大的黑色堡垒,潜藏在阴影当中,虚实无定。 “那个正义感过剩的小子又出去了?” 堡垒中一方殿宇,殿宇中一宝座,宝座上端坐一尊黑影,如梦似幻,似存而不存。 宝座下,一尊穿着盔甲的粗犷魁梧男子,对宝座上的黑影说话,话音雄浑又凛冽。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拦着他。我们都知道,一旦无光海暴露在那些魔神的感知当中,我们将死无葬身之地!” “由迦,你这是在置疑我吗?!” 黑影淡淡的声调之中,有一股子极恶的气息引而不发。 粗犷男子眼神一缩,昂起头硬声道:“不敢。但是我并不认为我说错了什么。” 话音刚落,这个叫由迦的粗犷男子就口吐鲜血跪了下去! “你是没说错什么,但我不喜欢你的态度。” 淡淡的声音才从宝座上降临下来。 就见那黑影站了起来,高大无比,没有时间和空间限制,已到了由迦身旁:“我喜欢那个小子,我是极恶的存在,而他正义感过剩,很有意思,不是吗?” “他要出去,就让他出去,我很想知道,他会怎么死。” “但他会暴露无光海。” 阴影中,走出一尊身披白袍,腰悬红色十字大剑,背后三对光翼在时空中搅动的鸟人。 “你应该拦着他,主的努力不能被他白白浪费。” 阴影怪笑一声:“米迦勒,你有什么资格置疑我?你不是上帝!” 米迦勒不禁退了两步,深深的吸了口气,完美的脸上露出怒容:“要不是万灵...哼!” 就有一个曼妙的身影从另一侧走了出来:“上帝曾说过,我们必须要保证一定数量的万物生灵。如果只剩下我们几人,宇宙就没有意义了。” “你这个该死的女人!”此前那粗犷男子擦掉嘴角的血,缓缓站起来:“你难道不知道,如果暴露了无光海,我们全都要死!” “她因宇宙众生才诞生而出,她当然希望那个小子出去多搬几颗星球进来。如果万物灭绝,她也将不存。”米迦勒冷哼道。 “所以我允许他出去,至于他能不能回来,呵呵...”黑影一旁笑了起来。 曼妙的女子也不说话了,似乎默认。 米迦勒登时醒悟过来:“原来...你们是让他去死?” “为什么不呢?”女子万灵轻笑道:“他的努力我看到了,无光海有了生灵,只要这里不暴露,我就不会归灭。但他还想着救更多的蝼蚁,这是个不稳定因素,所以最好排除掉。” 粗犷男子嘿嘿直笑:“真是好算计。一张手纸嘛,用过就扔掉。” “有何不可?”万灵笑道:“他的力量是我们中最弱的,有什么用呢?废物利用而已。” “想不想看看他最后的结局?” 阴影突然开口。 米迦勒望着他:“你不能这么做。你要穿透上帝的手段,观看外部,稍出差池,就会暴露。” “真是遗憾。”阴影怪笑:“找个乐子都不行,无聊啊。上帝那混蛋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 金色的身影以超越光速的速度在幽深的宇宙中前行。 他穿着战斗服,金色的披风,从头到尾都是金灿灿的。一身气息极为强横,在金仙之中,也是少有。 宇宙广袤,但这尊人物穿行许久,却不见一颗星球! 因为这个宇宙之中,星球已经凤毛麟角。 自天外魔神降临,巨大的灾难产生了。那些魔神强横无比,最弱的也不比他差多少。多少老朋友死在那些魔神的手中,万物生灵,被那些魔神掠走。 每每回想起这些,他心里就生出无边的恨意和无穷的自责。 他挽救了许多生灵,搬走了上万颗星球,但他觉得还不够。他觉得如果有能力,能多挽救哪怕一个人,也是值得的。 所以他又出来了。 “这些该死的魔神,一颗星球都没有了吗...” 金色的人影四顾星空,咬牙切齿。 正行间,他那能看穿一座河系的目力,穿过幽深的星空,看到了一些影子。 不禁身子一顿,停了下来。 金色的披风,金色战斗服胸口的S,表露出了他身份。 金超。 融合了超人神剑,成为了史上最强大的氪星人,然并卵。堪比金仙又能怎么样?那些天外魔神,最弱的喽啰都是金仙! 遇到一两个,他还能斗一斗。遇到一小队,只能落荒而逃。 在金超的目力边缘,隔着数万光年之外,一队五人小队的魔神,各自托着一座恒星系,往宇宙中心而去。 金超心中一动,一把撕开虚空,跳将进去,找准方位,在通往宇宙中心的半道上潜藏了下来。 数万光年之外。 五尊魔神各托着一座星系前行, 这些魔神个个身披青灰色的鳞甲,或青面獠牙,或背生翅翼,或头长尖角,或指爪锋利,个个肉身庞大,精气冲天,震动星空。 最前面的魔神最是强横,大略是这小队的头目,有金仙后期境界。却此时微微一顿,嘿嘿笑了一声:“兄弟们,有个傻子在前面拦着,怎么办?” “吃了他!” 后面四尊魔神鼓噪起来。 那金超满以为埋伏的妥帖,却还是惯性思维。哪里知晓,他那一身气息不懂遮掩,就算藏的再深,在这些魔神面前,也是掌上观纹。 忒也蠢了些。 为首的魔神猩红的舌头一扫:“好久没吃过有味道的生灵了。这个傻子闻起来味道不错,躯干是我的,四肢是你们的!” 说话间,五尊魔神位置隐约发生了一些变化,速度不减,很快就到了金超埋伏的星空。 陡然之间,那几尊魔神把托着的星系一抛,五人站定方位,齐齐打出一道法力,震动时空壁垒,从那虚空中逼出一尊金色的人影来! 金超不由自主,被从虚空中逼将出来,一看五人围在左右,登时色变。 第二章 擒拿上帝力无边 此时,金超才恍悟过来。 是了,这些魔神不是原来他那些超级罪犯对手,而是天外来的凶横人物。他们有着神奇的力量,让人揣摩不透。 立时后悔,却来不及了。 那五尊魔神二话不说,只把法力鼓荡,五人环绕之下,立起一座阵法,将金超封印其中。金超左冲右突而不得脱,不禁冷汗长流,而那阵法缩起,将他禁锢。 这五尊魔神,单个放对,金超也没有把握。何况五魔神有心算无心,反算一把,措手不及之下,连逃都没的逃了! “分了他!” 魔神哈哈大笑,五人摇身一晃,作了丈余高模样,一拥而上,一个把住头颅,四个把住四肢,一发力就要把金超分尸,一人一块,吃将下去! 金超此时心中却竟宁静下来。 他被封住,什么本事也施展不得。只觉就要死了,不禁眼前晃过许多回忆。那些朋友,那些敌人,一一消散在他眼前。而现在,终于轮到了他。 有一种轻松,萦绕心头。 生灵绝,万物灭,宇宙之灾,这是何等的重负,他早难以承受。 不如死了罢?!一了百了。 只觉头颅四肢,巨大的力量崩开,身体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仿佛下一舜就要被分尸。 而就在此时! 那天外,轰然一声炸响! 如开天辟地的雷音,滚滚灌下。 金超迷蒙的双眼只看到那高天之上,虚空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隐约无穷深处似有一堵色彩斑斓的墙!那墙上,一尊无比神圣伟岸的存在被另一人拿在手中,同时一道混混沌沌的碧炁汹涌澎湃,从裂缝之中涌入虚空,贯穿虚空,继而涌入了物质星空! 星空登时坍塌,被这道气息搅成了混沌! 那五尊魔神大叫一声,一把甩开金超,不要命的往远处逃去,却被那混沌碧炁追上,一扫化作飞灰。 隐约宇宙中心传来三声暴喝,整个宇宙都震荡起来,金超周身一震,登时失了知觉。 ... 天一真君只把那世界树作了扫把,一扫而出,任凭那至尊上帝手中圣经,十字架,还是荆棘冠,皆作了一张纸,一捅就破。 那至尊上帝大惊失色,浑然料不到真君竟厉害至斯,转身要逃,却被真君赶上,又是一扫将他扫到在地,进步将这上帝拿住,把个世界树往他头上一放,登时镇住,动弹不得。 “若要与你斗法,那还有的斗,能胜你,却拿不住你。”真君把至尊上帝镇住,拂袖收入袖口:“然则这世界树伟力无穷,便只祭炼四成,就有不输于先天至宝之威,你区区一尊准圣初期的神道鬼祟,哪里是贫道的对手。” 真君来之前,便就作了打算。 如今真君,不比以往。有准圣修为,还有世界树为依仗,不是圣人,如何惧惮?既如此,便也不与人勾心斗角,直推过去便是。 那至尊上帝以为他一身神通,也看似与真君相仿,又有太一道人放出烟幕,说要于他合作。正是打算相互忌惮牵制,使真君与那魔神相斗,他好在后面捡便宜。却哪里知晓真君根本不打算跟他这么玩。 一见面便动手,一动手便被擒拿。 什么算计,什么心思,都作了无。 真君自言自语,却忽然轻咦一声:“原来是这个人。” 却那世界树伟力横扫,余波散开,撕开宇宙胎膜,破入虚空,进入这宇宙物质星空。真君一眼看到那裂缝下一些景致,便看到了那金超。 不禁心中一动:“此人竟还活着?” 如这氪星人,真君也是知晓。有些天生的神通,但皆是肉身神通,自然成长而来,还有极大缺陷。比不得修行中人。 若说肉身天赋,除了特殊的人物,最强的一族,当是巫族。巫族自幼时起,随着年龄的增长,会觉醒诸多肉身神通,譬如法天象地,譬如双目、双耳,神足,凡此种种。 较之于这等天赋,氪星人还差了太多。而且巫族没有缺陷,不存在被什么东西克制。还有修炼之法。 肉身强横无边,又有诸多神通,还有许多诡异的妙法,全面至极。也是巫族善战的原因。 在真君看来,那所谓氪星人,最强也不过天人之下,难成天人。而这尊金色的氪星人,却有堪比金仙级数的气息。这让真君有些诧异。 不禁细细一看,才恍然大悟,便则念头一动,隔着宇宙胎膜,无穷虚空,将那金超摄拿到了面前。 “原来是融入了一口神兵。” 真君何等眼力,一眼就看出虚实。 这金超肉身、神魂之中,一口长剑若隐若现。 却也粗糙的紧。 要说与器相合,仙道之中,独属剑仙第一。虽然弊端甚大,但在前期颇有些神通。而这金超与神兵融合,粗陋至极! 看这神兵,有些先天之炁,算不上先天灵宝,却沾染了一些味道。 若能融合圆满,太乙可期。然则他如今,却只金仙。而且成也器,败也器,日后便也如此,再无进步可能了。 金超当面,他的一切潜在的思绪,全然呈现在真君面前。勿须回溯时光,真君就从金超的思绪中,看到了这个宇宙发生的一切。 无数的生灵绝灭,被那天外魔神掠夺吞噬,无数的强者被杀死,被吞吃。连星球,也被收拢起来,炼作精气吞噬一空。 偌大一个宇宙,如今连像样一点的星球都找不到几个了。 分明一派死寂,末世场面! “说是魔神,不为过呀。” 真君暗暗叹息。 这等魔神,以虐夺为生,是宇宙的大敌。 想来当初盘古力宇所历,也是如此罢。只是盘古力宇之中,还有道祖,还有圣人,就算如今,宇宙破灭,也还在坚持。然而这方宇宙,却毫无还手之力。 不过让真君感到疑惑的是,连宇宙之中的物质主体,也就是星球,都快要绝种了,这物质层面竟然还没有崩塌,实在说不通理由。 “是了...”真君念头一转:“这至尊上帝此前作了些手脚,隐藏了一个无光海。从这金超的思绪中,贫道看到那无光海中还有些生灵,有几尊强者。或许还有其他缘故,宇宙主物质层面才没有崩塌...” 心思转动之间,真君拂袖收起金超,抬步就要走进宇宙。 却此时,宇宙胎膜上,走出三尊巨大的魔神! 第三章 以一敌三逞威风 真君放眼去看,三尊魔神各有神异。 中间一尊真身百亿里,身披战甲,壮硕魁梧。四肢俱全,却头生尖角,面上无口无鼻,只一只巨眼竖立,眼神森寒漠然,如青天高悬,视诸般皆蝼蚁。 左侧一尊如虎卧,背生翅翼无数,爪牙锋利,有血盆大口,呼吸雷霆,震动万古。 右侧一尊却是团硕大的影子,其虚实不定,或有或无,变化多端,不知本来模样。 “仙道修士。” 雷霆般的声音震动,那背翼无数的魔神舒展肢体,伸了个懒腰。 “不好对付。” 那团阴影声音尖利,如砂纸摩擦玻璃,让人听了牙痒痒。 当中的魔神神情淡漠:“将那土著交出来,吾留你一张皮,作衣冠冢。” 真君看这三尊魔神,不禁抚掌叹道:“口气甚大,不知有何本领?” 却话未说完,三尊魔神齐齐一动! 真个是不动则已,动如雷霆。 当头便是一面巨斧劈来,斧未至,虚空便已开裂。无穷无尽的杀意弥漫开来,便是些微多余,也将三尊魔神背后的宇宙胎膜震的隆隆作响! 那斧光一瞬,便就到了真君面前。却真君浑然也不在意,只拂袖收了金超,摇晃,作三百六十五亿里真身,斧光及身,只擦出几道火花,便则消散无形! “好一面斧头!” 真君大笑一声:“你那先天灵宝,还伤不得贫道!” 却便纵身一走,抬手一拳,将随斧光而来的斧面一拳打飞。合身便已扑到那独目魔神面前! 独目魔神大吃一惊,连忙探掌拿回斧头,当头又是一劈,同时身形忽视一切时空因果距离,就要暴退开去! 喝道:“此枭厉害,小心!” “哪里走!” 真君大笑连连,掌中一株小树作了数百亿里广大,横扫开去,将左右扑来的两尊魔神打翻出去,如影随形逐上独目魔神,当头一刷,刷的那魔神拿捏不住先天灵宝斧头,一个跟头栽落下去! “好胆!” 另两位魔神震怒,反身又是扑来。背生翅翼者吐出一颗明珠,毫光万丈,晃花了眼,直奔真君脑门就砸。阴影魔神擎起一面大旗,对准真君狠狠摇动,一道黑炁电射而来,要把真君诛杀! 真君长声大笑:“贫道来此,正要寻了尔等,一并诛绝。不料尔竟前来迎接,真真是不胜荣幸!哈哈哈...与我灰灰了去罢!” 手里毫不停顿,挥动世界树,找准那栽倒的独目魔神,又是一刷。 那魔神早被刷落了斧头,刷的头昏脑胀,拿捏不住肉身,尚未反应过来,世界树又来刷他,被刷的脑袋尖角断裂,满头都是血! 一身法力,便则躁动,肉身昏聩,摇摇欲坠了! 而天一真君浑然不惧那明珠、黑炁,只把背心让给两人打,那明珠打来,被真君晃脑让过,打在肩膀上,只打的火星四溅,却真君肩膀一顶,就顶开了明珠。那黑炁及身,真君背心放出一道造化神光,将那黑炁抵住,瞬间崩灭! 真君再是一刷,这一下,世界树神光大放,混混沌沌的碧炁如九天银河,把那独目魔神罩在其中,只狠狠一搅,端端一尊准圣级数的魔神,那坚固无比的肉身,登时寸寸崩溃! “吾不寻你,你送上门来,不杀你何来!” 真君大笑连连,只把袖子一拂,就收了那魔神肉身溃散之后留下的浑噩元神,顺带连先天灵宝斧头也一并收了。这才翻身转过来,把世界树刷开,找准那阴影,就是一下。 那阴影尖叫一声,哪里还敢与真君放对?便一动,化于无形,就要遁走。 然在世界树的伟力之下,在真君的眼中,哪里遁形?只一刷,又把他刷将出来。而同时翻手,一掌又把袭来的明珠打了出去。 “莫急,莫急,待贫道收拾了阴影,再来诛你!” 真君找准阴影魔神,便不顾那背生翅翼的魔神,只穷谁猛打,第一刷,就刷的那阴影显出原形,却是一团混沌炁。二刷,便刷落了阴影的先天灵宝旗幡。三刷,刷溃了形体,留下一尊元神。 那背生翅翼的魔神见真君如此厉害,不禁心中发寒,哪里还敢停留? 他一身神通,借那明珠已发挥到极致,却连伤真君一根毫毛都伤不得。三人一起,只两个照面,就被真君拿住两人,此时不逃,莫非等死? 正见真君封印那阴影元神,这尊翅翼魔神转身就走,霎那钻进宇宙胎膜,待真君收了阴影元神,回头来已是不见! “莫走!” 真君连忙追去,也穿过宇宙胎膜,放眼一望,正见那魔神往宇宙中心落去,便则抬步追了上去。 只一步,便追到了物质星空,那魔神化作一道光,落入了一尊巨大的战争堡垒当中。 真君略略止步,不禁拿眼去看那堡垒。 只一眼,便看了个大概,不禁微微赞叹:“真个好手段!” 却是住手,不再追上去了。 非是这堡垒有多凌厉。便是先天至宝,真君也不惧惮。有世界树在手,除非圣人降临,否则真君肆无忌惮。原来是这堡垒,关乎重大! 这堡垒,分明是此方宇宙之中,物质星空绝大多数的物质凝合而成。 击破这堡垒不难,难的是堡垒一破,怕是这宇宙的物质星空,也要跟着崩塌。到时候,便是真君诛杀这最后一尊魔神,也是得不偿失! 就好比宇宙是个气球,而宇宙的物质层面便是气球中的气。正是这些气,将气球撑起来。把这些气湮灭,气球就要随之坍缩。 真君要的是这一方宇宙,而不是要完全毁灭这方宇宙,由是只能暂时放下。 微微皱眉,真君觉得有些棘手:“此魔神不诛,便是变数。此方宇宙三尊准圣魔神,被贫道诛了两尊,剩下一尊难以为继,必定会求援。若来援者是圣人...” 这并非不可能。 这些魔神能破灭盘古力宇,怎么可能只几尊准圣? 连那鸿钧道祖、六大圣人都被牵制,没有圣人级数的高手,便是妄想。 “须得尽快找到此方宇宙的天道圣器,在圣人降临之前,使阴阳两重宇宙天道合一,是时圣人来了,也无可奈何!” 真君再看了眼那堡垒,转身消失在虚空当中。 第四章 搜魂索问迫上帝 堡垒中的魔神察觉到真君离去,不禁长长的松了口气。 然庆幸后怕之后,却是悲从心头来! “吾兄弟十八人,亿万年走来,如今只剩吾一人矣!” “十七人皆殁于仙道修士之手,何其悲也?吾心痛哉,痛哉!” 周遭有魔神见状,皆默然无语。 翅翼魔神泪涕满面,良久谓左右道:“与吾起坛,吾要请示主上!” ... 无光海虚空潮汐汹涌。 幽暗的宫殿震动良久,才缓缓平息。 殿中四人,皆瞠目结舌,心潮起伏,难以平复。 良久。 宝座上藏在阴影中的人沉声开口:“这是什么人,竟如此厉害!” “绝非我们宇宙的人。” “废话!若是我们宇宙的人,早把那些天外魔神都杀绝了!” “自是天外而来,但与天外魔神不是一伙儿。” “是好事,还是坏事...” 四人一言一语,心中颇为复杂。 此前真君与那三尊魔神在天外一战,虽然只两个照面,但以真君等混元准圣之能,又不曾收摄气机,自是震动寰宇,哪里不知? 这无光海也被波及,其中虚空动荡,汹涌澎湃。上万星点,都熄灭了一大半。 然则这宫殿中的四人,却无暇他顾,只感那交手,骇的心襟动摇,不能自已。 正是那三尊魔神,将这一方宇宙迫的将要毁灭。如此大恐怖之人,却在来者手中,只两个照面就折了就两人。其厉害之处,简直超乎想象! 分明来者,与那天外魔神不对付,这对本宇宙来说,应该是件好事。但谁也不知,那来者是为何而来。他虽与那天外魔神敌对,但未必对本宇宙有什么善意呀! 皆是虎狼,如何能不忧心? 偌大一方宇宙,如今只剩下这四人尚有些能为。而那至尊上帝,在他们看来,一去许久,却不见归来,大猫小猫两三只,若这无光海被察知,怕是瞬间就要被覆灭呀。 就在本方宇宙土著茫然忐忑之时,真君却到了虚空深处。 寻了个安稳之所,真君一挥手,造了一座小岛,便则在岛上盘膝坐下。 随后先从袖口滚落出金超,真君沉吟片刻,便把目中神光罩住这金超,将其神魂,皆暴露于眼前。一概金超所经所历,事无巨细,皆被真君看的一清二楚。 看完之后,真君把金超拂在一旁,沉吟道:“这金超有大能神通,却是凡人心性,不堪造就...也不知宇宙奥妙,无用之极。” 又从袖口放出独目魔神的元神,那元神被一道符印镇住,动弹不得。 真君也不理他,只施展神通,搜魂刮神,搜的这独目魔神痛不欲生。 良久,真君翻手取出一口大鼎,正是那先天至宝乾坤鼎。将元神置于其中:“也是废物利用,准圣元神,炼化来,倒也有些用处。” 又取了阴影魔神的元神,再来一番搜魂,也置于乾坤鼎炼化不提。 真君凝神细思:“原来这些魔神也在寻找天道圣器...竟也不曾有所得。” 真君左右为难。 说来要取天道圣器,真君也不是没办法。只需得毁了这方宇宙,在紧要关头,天道圣器自然会显世。然则又与真君意图相悖。 若要毁灭宇宙,此前真君便不会放过那唯一剩下的一尊魔神了。 “既然这些魔神也没消息...” 真君袖口之中,至尊上帝便滚落出来。 “我来问你。” 真君看着这上帝,淡淡道:“你与我说来,此方宇宙,有甚重宝?” 至尊上帝被封住神通,如一个凡人。却从地上爬起,整理衣着,也在真君面前施施然坐下,却嘿嘿笑道:“你神通广大,却也有求我的时候?” 真君面无表情:“若得再有半句废话,便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至尊上帝脸色青白交加:“吾非蝼蚁,你何必辱我?” 真君神色不动:“在贫道面前,你有何资格说这等话来?阶下之囚耳!” 至尊上帝面色难看至极,却道:“你自凶横,吾非敌手。然则若吾不说,你耐吾何?” “搜魂而已。”真君甩了甩袖子,模样似就要动手。 至尊上帝再放不出硬话,连忙道:“且住!” 便道:“你想知道什么?” “一方宇宙,必有其镇压天道之物。”真君毫不遮掩:“吾欲取之,你来告知于吾!” 至尊上帝闻言,不禁神色恍然:“原来你要寻天道圣器?!” 天道圣器,此语还是至尊上帝当初在封印之下隔墙听来。也是知晓那天道圣器关乎宇宙大局。说来至尊上帝也曾有过想法。细思若能得到天道圣器,便有可能抵住天外魔神。 但他思来想去,却也不知本方宇宙的天道圣器到底是何物。 他也是在宇宙诞生之初,便孕育而成的先天神灵。只是后来走上神道之路,一步步诛灭对手,破开大罗,晋升到堪比混元准圣的级数。若说以前,他自万能,便是他那教义之中一般,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却思忖不知天道圣器,才知是个笑话。 他纵横本宇宙无数年,从宇宙诞生之初,什么不知道?可就是脑子里没有天道圣器的印象。 此时他便知晓,在这真君面前,若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怕是下场难料。但毕竟不知,怎么能说出个所以然? 心思一转,至尊上帝缓缓开口:“有一口神剑,伟力非凡,不知可是天道圣器?” “神剑何在?” 真君精神一震,连忙问道。 至尊上帝指那旁侧金超:“便在此人身上。” 真君大失所望:“不是此物!” 金超身上的神剑,连先天灵宝都不是,何谈天道圣器? 至尊上帝又道:“奥林匹斯神族被吾诛灭之前,制造了一条真言套索,莫非是此物?” “后天所制,哪是什么天道圣器?不是!” “情感光谱,能够汲取众生的情感,喜怒哀乐,制造出灯戒,发挥出强大力量,可是此物?” “汲取众生的情感?可谓之人道神器,却不是天道圣器!不是此物!” “有一条长矛,曾因穿透过我降下的一缕在世化身,而拥有伟力...” “不是此物!”真君直接否定,目光越发淡漠。 至尊上帝心里微寒,又一阵沉吟:“有一个奇迹许愿机,能实现任何愿望,可是此物?” 真君一听,来了精神:“实现愿望?任何愿望?” 若能实现所有愿望,在这宇宙中无所不能,那倒有可能是天道圣器。 至尊上帝道:“不知。我毕竟不曾找此宝许过愿望。” 第五章 追索无光真君至 真君细细沉吟,一边掐指算计良久,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此宇宙毕竟非彼宇宙,虽是阴阳二重,本源原是一体,但毕竟分属不同。神通法力归于己身,倒是不虞施展不了,但演算天机却力有不逮。 何况如今这方宇宙蒙难,本源藏匿,天机更是深沉。一算之下,只一片空白,杳然无所得。 真君也是早有猜测,就算宇宙不曾蒙难,初来乍到之下,也须得适应一些时日,才能演算天机。 便则停了下来,谓至尊上帝道:“你说这几般宝物,独那许愿之物怕是有些可能。你可知此物在何处?” 算不到,也只能从他人口中打听。左右不过多费些功夫罢了。 至尊上帝迟疑片刻,道:“不知也。” “怎不知?”真君眼睛微微一眯。 那上帝连忙道:“原来此物便神出鬼没,若宇宙平顺,吾尚能找到。不过吾离开已久,宇宙已糜烂至斯,情况多有变化,吾也找不到了。或许早已被那天外魔神所得?” 真君一听,不禁看了这上帝一眼,却沉吟不曾说话。 片刻后才颔首道:“也罢,你待贫道适应几日再来推算。” 却就拂袖,把个至尊上帝收入袖口去了。 “此方宇宙,看似局势明朗,实则颇有奥妙。这至尊上帝十句中有九句真话,独独那一句,却至关重要,乃是假话。” 真君自言自语:“待吾来看看,这阶下之囚,还有何打算?” 说来这至尊上帝已是真君囚徒,想怎么炮制便怎么炮制。然则真君却隐约发现这老儿并不曾有紧张之处。虽则面上惶恐,但却是演戏居多。 他明里暗里指出那许愿之物被天外魔神所得,其中道理,真君是一目了然。 真君搜了两个天外魔神准圣之元神,哪里不知其底细?分明不曾得到那所谓许愿之物。 这老儿落入真君手中,性命只在真君一念之间,却言语引诱,有恃无恐,莫非还有什么依仗不成? 真君本想直接下手搜魂,却按捺下来。 怕是这老贼,早有准备,不怕搜魂。真君想来,怕是搜魂,也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便就在这虚空当中静坐不短一段时间,把那乾坤鼎催动起来,偶尔投入一些宝材,良久飞出一点灵光,被真君纳入袖中。 这才起身,踏出虚空,背后岛屿登时烟消云散。 待真君去后,一条金色人影懵懵懂懂苏醒过来,四下里顾盼,面露茫然之色。 “我怎在这里?” 金超皱眉:“前时...差些被那魔神分尸,却天外震动...” 想到这里,他回过神来:“莫非有什么人救了我?” “那天外震动剧烈,天外魔神必定要紧张起来,此时不该在外晃荡,我要立刻回去!” 当下,超化作一道金光,瞬间遁入虚空深处,不知穿梭了多少层时空维度,前方虚空中,隐隐有个窟窿,虚实不定。 金光落入这窟窿,就有一道隐晦的炽白光芒闪过,便已消失不见。 正是那无光海,金超显出身形来。四下里一看,只见原本数万光点,已熄灭大半,他心中一怒,但随即又想明白了。 “那等大能动手,震动寰宇,怕是这无光海也被波及...唉,可怜那许多生灵,不明不白就死了,让人心痛啊!” 重重的叹了口气,金超面色沉重,望那虚空顶处的宫殿遁去。 霎那到了宫殿外,信步走入,便见那四人皆在。 问道:“天外震动,不知是什么人?” 宝座上的阴影轻笑了一声:“莫问吾。” 那天使道:“无光海只感震动,却不能见天外震动缘故,未免泄了踪迹。” 金超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你在宇内,当是知晓。”粗犷由迦嘿嘿道:“你来问我们,是个什么意思。” 金超有些皱眉:“我被魔神围攻,正待欲死,那天外震动,裂开一道缝隙,有一道混混沌沌的碧炁落下,把那几尊魔神扫灭,我便浑噩过去,不知所以然。前时刚刚苏醒,不敢在宇内多留,于是便则归来。” 殿中几人皆沉默下去。 原来是想送这金超去死,却竟回来。一入无光海,几人便感应到了,说来也是惊奇,感叹于竟未死。不过此时,听了金超所言,皆不禁沉吟斟酌起来。 宝座上的阴影缓缓开口:“那魔神于你,最弱的也不弱多少。几尊魔神皆死,你却活着,这是什么缘故?” “我浑噩过去之前,隐约看到天外有一尊巨人。或许这人与魔神有仇,与我等有益?”金超也是心中疑虑,不禁答道。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心有忧虑。 便则此时,听人有言:“勿须多作猜测。贫道留他一条性命,便则是为了找到你们。” 殿中众人皆惊,那阴影轰然起身,震怖道:“你是何人!” 才见天一真君从黑暗中踱步出来,微微打了个稽首:“原来至尊上帝把尔等藏在此处。若非有人带路,吾也难寻。” 便道:“贫道天一,尊号真君,见过诸位道友。” 那殿中众人,皆已不能动弹。却是一株宝树从虚空中显现出来,正好镇在那宝座上的阴影头顶。霎时现出原形,竟是个面目青黑的狰狞巨人。 但看那面目模样,竟与至尊上帝有些神似。 真君哪里理会的其余几人,只把目光落在此人身上。 这殿中加上金超,不过五人耳。这一片被封印的虚空中,也只这五人有神通。那星星点点的星球,不过皆是些凡人而已。 真君也是心中微叹息,怕是这偌大一个宇宙,就只剩这几个还能拿得出手的了。 那面目狰狞青黑的人物,却是个厉害角色,竟有堪比半步准圣的气息。余者几人,那天使有大罗境界,余下粗犷者、女性,皆只太乙金仙而已。金超只金仙。 也只那半步准圣的人物,能让真君稍稍高看一眼。 说来将世界树拿出来,也是为防万一,要一网打尽,未免逃走。否则便只真君气息,也能把这一干人等镇住。 殿中众人,已是动弹不得,个个面色惊怖,冷汗长流。 第六章 心狠手辣通寰宇 真君缓步上前,到那狰狞青黑之人面前:“你与吾说来,你是何人?竟与那至尊上帝有些神似?吾观你与其有所联系,莫非化身?” 那人不言,只恶狠狠盯着真君。 真君拂袖,将此人打翻在地,转身道:“谁与贫道说来?” 于是稍稍放松一丝镇压之力,使人可开口,金超便怒吼道:“你是什么人,如此可恶!” 真君又是一袖子,把金超打翻,一时鲜血喷涌,瘫软下去。 众人震怖,那女性才战战兢兢道:“他是巨凶兽,上帝的另一面。” “哦。”真君这才笑道:“原来如此。” 果然是上帝化身,就譬如那斩尸之法斩出的恶念,但差了许多奥妙,只得半步准圣修为,没有与本尊相提并论的神通。 “那你,又是甚身份?” “万物之灵。”天使开口指出了女性的身份:“她是万物的灵性孕育而成的真神,是宇宙一切生命的精神和灵魂的表象。” “那你又是何人?” “吾米迦勒,上帝坐下大天使。” “原来是你。”真君颔首:“那此人,又是什么身份?”便看向那粗犷者。 “由迦可汗。”那粗犷者自己答道:“天启星的神!” 真君闻言,微微颔首:“尔等能在天外魔神手中逃得一命,倒是有些运数。” 这才道:“那至尊上帝欲去吾宇宙作乱,已被吾擒拿。尔等如今也落到吾手中,欲死耶?欲活耶?” 上帝已被擒拿! 几人震惊异常。那米迦勒大叫起来:“不可能!上帝是全能的,你休要胡言乱语!” 上帝是他心中的一切,是支柱,是精神。却恍然听到竟被擒拿,他便是堪比大罗,又如何承受的住?只双目通红,死命挣扎,却纹丝不动,更是绝望痛恨,愤怒难当。 真君看他,不禁怜悯:“真是可怜可叹。那神道中人,没有自我。便有堪比大罗神通,然在贫道眼中,却连一个化神修士都不如。罢了,你既绝望,吾便成全了你。” 拂袖一道神光刷过,那天使登时烟消云散。自那过去未来,时空维度,命运长河之中,所有的痕迹,一并抹除,恍然这宇宙,不曾出现过此人一般。 “你竟杀了他!” 金超怒火滔天:“你这个恶魔!” 真君看他,也是一脸怜悯之色:“有神通,却是个凡人,执着于你的正义,在狭隘的凡人思维中打转,也是可怜之人。罢了,你也去罢。” 于是金超也随了米迦勒,被真君抹除。 独独留下一堆失了灵光的碎裂金属,也被真君飞灰了去。 “你如此辣手,想要什么?” 巨凶兽终于开口:“若要杀我等,只管动手便是,何必如此侮辱!” 真君失笑摇头:“你这一方宇宙,已是穷途末路。尔等救之不得,无能至极,合该随那万物众生一并归灭。不过也并非没有一线生机。” “你有何要求,便则说来。”巨凶兽异常冷静。 他见真君出手便杀人,却还要啰嗦几句,分明有所企图。 真君才道:“果然有明白人。吾便与你说了:你那本尊告知与我,说这方宇宙,有个物件,能实现任何愿望。你来说,此物在何处?” 巨凶兽一愣,随即释然:“原来你要找奇迹许愿!” “然也。” “若找不到又如何?” “那你三人便在无用处。”真君异常淡漠。 万灵与由迦齐齐冒出冷汗,只把目光落在巨凶兽身上,生怕他说出不知这两个字来。 巨凶兽叹道:“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吾。你想知道奇迹许愿在何处,便要应允不得杀吾!否则便是烟消云散,吾也不说。” 真君笑将出来:“也罢,你要活命,人之常情。吾便应允,此事之后,放你离开。然若日后与贫道为敌,也休怪贫道辣手。” 言罢,那世界树上垂下一道法印,落在巨凶兽天灵,没入尽去。真君这才收了宝物,道:“尔三人且却外面候着,等候贫道调遣。” 巨凶兽二话不说,便离开了殿宇。另外两人惊乍之间,也忙不迭跟了出去。 真君这才四下打量这幽暗宫殿,觉甚无趣味,就拂袖一挥,造出一方浮陆。造化神光一刷,山川河流起伏,二刷,仙禽异兽皆出,再刷,日月星辰运转。 便是一方仙家福地呈现眼前,仙云舒卷,花开花落。 此等神通,皆出自真君己身,不曾调用分毫宇宙本源。其中造化,伟力无穷,端是神通广大,法力无边! 却就那浮陆当中,一方白玉高台,有九万里高,方圆八十一万里。真君拂袖打出几道禁法,禁法落下,烙印出许多道纹。 道纹灵光闪烁,牵引时空奥妙,勾动宇宙本源。 真君斟酌片刻,便把那世界树拿出来,抬手一指,世界树上落下一道碧色混沌炁,没入那白玉高台之中。 真君仰天窥望,于那冥冥之中,看到一道翠绿的灵光冲破宇宙胎膜,冲破两方宇宙之间的起源之墙,冲入了彼方宇宙之中,将两方宇宙,紧密联系起来! 真君非圣人,虽神通广大,然要凭自身之力,沟通两方宇宙,却力有不逮。 否则肆虐此方宇宙的三尊准圣级数的天外魔神,早已入侵那方宇宙了。 正是有了世界树,才能施展这般神通。 阴阳两重宇宙,乃是世界树孕生而来,在根源上,与世界树皆为母子。通过世界树,真君才能以准圣修为,联通双方宇宙。 正是那太一宇宙,本源秘境,一株影影绰绰的世界树拔地而起,却不见实在,乃是虚幻。那世界树下,一个空洞旋转盘桓,露出一条浩瀚的通道来。 于大罗天太元界太元宫中的太一道人陡然睁开眼,微微一笑:“时日已至矣!” 便谓侧畔元一道人:“去敲响混沌钟,唤来众仙。” 这方宇宙,原来被叫漫威多元宇宙。然则太一如今执掌天数,便叫太一宇宙。在此方宇宙,真君已离去多是,盖因宇宙不同,时间流逝则有不同。实则便是同一宇宙,不同千世界,时间流速都有不同,何况两个宇宙之间? 于真君本身而言,才刚刚过去。然这边,却已过了千载。 第七章 生了腿脚跑的快 且不说太一道人召众仙入太元宫,单说天一真君。 真君举手投足,将那幽暗宫殿作了一方仙境,又立下跨越宇宙的传送大阵,细细一看,满意点头,这才走将出来。 巨凶兽、由迦与万灵三人,此时正在殿外,各自沉默,无有言语。 这三人看也老实,出了宫殿,不见动作。实则也是理所当然。 这三人,有一丝丝机会能在真君手中逃脱的,也只那巨凶兽。然此人被真君符印所制,如何能逃?至于余者两人,深知以其本领,便是天上地下,也逃不得。能活到现在的,又不是蠢货,怎敢拿自己的性命当儿戏? 那真君看来就不是个慈善的角色,当着他们的面,动手就诛杀了两人,自被震住,丝毫不敢怠慢了。 真君出来,见这三人恭立,微微点了点头:“倒也是识时务。” 这才道:“你那二人。” 便则是看着由迦与万灵:“自于这宫殿镇守。少时有仙家降临,作接待罢。” 三人一听,心头为之一跳,还有人来?! 却这两人不敢怠慢,连忙点头:“遵命。” 真君这才对巨凶兽道:“且带贫道去寻那许愿之物。” 正要抬步,真君突然一顿,望这虚空,不禁道:“上帝那老儿手段粗陋,也是尔等还有些运数,才不至于被发现此处。须得作些改观。” 巨凶兽便见真君拿了那宝树,往虚空中刷了三刷,几道神光融入虚空,分明这无光海,冥冥中发生了一些不可名状的改变。 真君在此处立下跨宇宙传送大阵,自要保证此处安稳。那至尊上帝曾于这无光海作了手脚,但在真君眼中,却显粗陋,若非这些人物还有些气数,命不该绝,怕是早被那天外魔神发现,一网打尽。 此时便以世界树施展神通,抹除了至尊上帝留下的手段,布下重重禁法,将这一片无光海暂时从时空命运的长河中隔离了出去。 这才带着巨凶兽离开了无光海,霎那入虚空。 巨凶兽不言不语,只在前头带路。一路穿梭迤逦,不知跨过了多少重时空维度,陡然穿透冥冥中一处屏障,却便跳出虚空,来到一方星空当中。 真君四下观望,略有恍悟:“却是个平行宇宙。” 巨凶兽不说话。 的的确确,也是平行宇宙。 “看来此方宇宙与那彼方宇宙原本,也是同等下场,本源分散,天道不存。” 不过想想也是,若有天道镇压寰宇,那天外魔神来的便不可能只几尊准圣。最次也要来几位圣人,才有可能镇住天道,攫取这方宇宙的本源。 然而,便是这平行宇宙,如今也是一片荒芜。 那星空虽也浩瀚,却空空荡荡,死寂颓败,什么也没有。 真君神念一动,却已把这方平行宇宙的一切,都了然于胸。其中生灵俱灭,星球也亿不存一。较之那主层面宇宙,更是凄凉许多,便是星空之中,分明是斗法遗留的破灭场面,时空片段,黑洞裂缝,比比皆是。 偌大一方平行宇宙,不知有多宽广,其中竟只一队十人左右的魔神,在搬运余下的星球。 “这平行宇宙,脆弱不堪。你那主层面星空还算完好,而此处,却一幅毁灭象。” 巨凶兽只不言语,前头带路,穿过无尽星空,视那破碎的时空,黑洞和裂缝如无物,便则到了一处巨大的废墟前面。 这片废墟,时空错乱,留下一段段流光,在周围环绕。那流光之中,有许多影像,分明是原本此处本该有的景象。只是被毁灭,搅乱了时空,在这片段中混乱呈现。 当中是一个巨大的窟窿,怕是有十万光年之巨。黑漆漆一片空白,分明是被大神通一掌抹除。 那巨凶兽便道:“原本此处,是这方平行宇宙最强大文明的中心,却被那些魔神毁灭。” 真君对此毫不感兴趣,道:“莫非那许愿之物,原来就在这里?” 巨凶兽道:“前次见到奇迹许愿,便是在这里。至于此后,天外魔神入侵,我逃命也来不及,自不知晓了。我已带你来到此处,你要作何区处,请吧。” 真君神目放光,将这片废墟纳入眼中,片刻之后,探出手掌一拿,便有一片时空碎片飞落过来。 那时空碎片之中,正是一个阴影,分明巨凶兽站在一座看似异常古旧的庞大机器面前。 真君便知晓,巨凶兽并未骗他。许愿之物,曾的确在此处有过痕迹。 真君看着这片时空碎片,神念万转,心中迅速推演,还是有些模糊。 听巨凶兽说话,真君一边沉吟,一边摆手:“你且去,贫道说话,历来不曾作假。” 那巨凶兽微微松了口气,却又道:“你将我控制,放与不放,又有什么区别?” 真君笑了起来:“也罢。” 便拂袖摄拿,将巨凶兽头中拿出一枚符印。 那巨凶兽直觉灵魂登时轻松许多,当下转身,忙不迭已是消失无踪了。 这巨凶兽,实也不被真君放在眼里。以符印镇其神,只是为了方便。便是此人日后真与真君作乱,也是翻掌之间的事,不怕他翻天。 真君拿捏那时空碎片,拂袖将这一片混乱的废墟抚平,便已跨步离开。下一瞬,又到了另外一处废墟,却又是另外一个平行宇宙。 又在一片时空碎片中,看到了那许愿之物的存在。 “想是此物,有些灵性,生了腿脚,跑的倒是勤快。” 真君略略皱眉,却又无可奈何,只好继续追寻。 这方宇宙,也不知本源分化几多,有多少平行宇宙。几乎每一个平行宇宙,都有那许愿之物遗留的踪迹,让真君颇不爽利。 便则如此追寻,找了百十处,还未见根源。 不过倒是另有所得。 便是每一处平行宇宙,少则有十个八个天外魔神,多则有三五十,七八十。上百的也不少。皆在搬运星球,分明是搬往主层面宇宙空间那巨大堡垒。 真君猜测,恐也是那天外魔神的计较。要搬空了所有平行宇宙,将宇宙的主体,物质,全数聚集在一起。其中奥妙,真君也有所得。 第八章 时急事急真无奈 无非便是借此,找到那深藏不知何处的宇宙本源,将其虐夺炼化。 宇宙本源须得依托宇宙的物质,若物质不存,本源自现。便是若毁灭宇宙所有物质,宇宙本源便无处藏身了。 在真君这等级数的人物眼中,这世间已少有秘密,往往能一眼看穿本质,任凭一切算计无处可逃。由是大能算计,多是阳谋,挖个坑,让人不得不跳。若是阴谋,便容易被洞悉,倒被人反算。 “太一宇宙当初本源分化,数以万计。若此方宇宙也是如此,那便至少有数以万计的平行宇宙。这每一方平行宇宙之中,少则十数,多则上百,皆是金仙级数,如此算来,整个太一宇宙的金仙,也不及这天外魔神来的多。” “那幕后黑手果然势力庞大,破灭了盘古力宇,必定受损不小,却还有如此势力,真是难以估量。” “不过皆是蝼蚁,只需吾找到天道圣器,先一步镇住宇宙本源,翻掌皆灭之!” 事有轻重缓急,便是这魔神再多,也不被真君放在眼里。只要能入手天道圣器,余者一概不论,何况还有太一宇宙的仙家要降临过来。魔神虽多,却其首脑也被他两个照面诛杀两人,只是这时间耽搁不得,那余下一人必定要求援,若来个圣人,真君再狂妄,也自知不是敌手。 真君正寻间,突觉寰宇震动。 不禁微微一顿,抬眼望穿平行宇宙之间的壁垒,将目光落在了主层面宇宙之中。 分明看到,那宇宙中心的堡垒处,冲天一道灵光,跨越一切限制,冲开宇宙胎膜,不知射到哪里去了! 真君心头一紧,哪里还不知道是那余下一人求援?! 不觉时间更急,不敢怠慢,连忙细细推演,继续搜寻下去。 却又是搜索了上千处,仍不见根源,真君神色已略显难看。 那主层面星空中的灵光,连天接地,却随时间愈发光耀,逐渐增强趋势。这让真君更觉紧迫,然而却总寻不到那许愿之物的踪迹,这又如之奈何? 却忽然之间,真君从一片废墟中走出,神色微微一动。 他发现,自己似乎在转圈。 平行宇宙之间,并非寻常意义的远近距离,也非寻常意义的高低错落。其中夹杂连接,又互相隔离。譬如真君寻了千余处,每一个位置,在常人眼中,实际上都是不确定的。 但真君却突然有些明了。 他分明是在转圈! 从主层面的星空中出来,历经了上千个平行宇宙,分明转了一圈。若真君猜得不错,下一处必定在主层面星空之中。 果真拿着一片时光碎片一算,真君长长的出了口气。 “好计较,真是好计较!” “连贫道都差点着了道,了得呀!” 真君面无表情,心里却是连连感叹。 “你又是何人呢?” 却已入了主层面星空,远远望着那道已如撑天支柱的灵光,抬头望向天外。 ... “其人未至也。” 宇宙中心那堡垒中,翅翼魔神面露可惜之色,谓左右道:“他竟不至,让吾雪恨落空。如此厉害人物,却是何处冒将出来?” 原来翅翼魔神起坛作法,向其主上求援。盖因动静毕竟大,怎的也不能遮掩,便想着真君若来,便有彀张开,让他送死。 他却求援,自被那主上劈头盖脸一顿训斥。却是要降临过来。然则相距毕竟远,隔着不知几多混沌,远不是这阴阳二重宇宙之间那点距离。虽是圣人,要降临,却也须得一些时间。 也是担心降临之中,遭到破坏,早早作了准备。若真君前来,要阻断降临,迎头必定是圣人一击! 圣人虽未至,却能隔着混沌给他一下,便是真君如何厉害,能侥幸不死,也要大受重创。 “尊上何必长他志气?他来与不来,区别只在先死后死而已。只待主上一至,他怎的都要死。” “言之有理。”翅翼魔神大笑连连。 ... 真君遥望那灵光,心中念头万般。 “看那威势,必是大能将至。这许愿之物,莫非要把我引导至枪口下?” “嘿...也是愚蠢至极,若来圣人,吾也不敌,身死可能极大,还想渔翁得利,真是异想天开!” “不过...吾也不能让他来的顺利!” 却就把世界树拿出来,找准那光柱方向,便狠狠刷了几刷。 随之如影动,念头一转,留下一尊化身,悍然往光柱而去。本尊却已转身,往无光海而走。 那化身气势汹汹,眼看世界树此前刷动,神通爆发,刷的那光柱明灭不定。光柱下堡垒中,有魔神咆哮。正是那翅翼魔神,从堡垒跳将出来,一眼看到真君模样化身,不禁大喜:“好你个贼子,速速前来受死!” 化身面无表情,只往前一撞,那魔神不知是化身,却只知真君厉害,作状来阻,实则并不阻拦。竟任凭真君化身扑入光柱! 他抬眼,便要看那光柱中圣人隔混沌施法,将真君诛杀。 果然,光柱那头,不知冥冥几许混沌,一道神光落下,瞬间就要镇住真君,把他诛杀。却真君反应迅捷,一扑入光柱,整个人便轰然炸开! 尚不等那神光落下,这一条连天接地的光柱,便摇摇晃晃,灵光大损! 这时那神光才落将下来,却已是不及。 翅翼魔神目瞪口呆,不禁大叫:“可恶至极!” 这才知晓原来只是化身,空有法力,而没有根本。然则这区区一道化身,却差点破了这传送手段,着实让他背后冷汗长流。 若这光柱被破,圣人降临被阻,圣人怪罪不说,怕是转瞬那道人真身就要过来,把他诛杀,步上那两位兄弟的后尘了! “速速与吾修复!” 魔神愤恨难当,暗道那修士实在阴险。幸亏这光柱不曾全破,修一修便也能用。只是圣人降临,又要推后几许时间了。 而且还要防备那道人继续来破坏,魔神有些胆颤,却不能怠慢,只坐镇堡垒上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防备真君来坏他大事。 第九章 再立剑阵是诛仙 真君此时,哪有闲心来坏他传送? 真君心知圣人真身降临必定不易,须得时日,然正如当初借乾坤鼎请下女娲娘娘投影镇压至尊上帝一般,那圣人便是隔着混沌,也有无穷伟力。若敢近前,圣人随手一击,真君也自忖难以消受。 如今真君业已确定,那天外魔神来援者必是圣人也!或曰:混元大罗金仙。 化身爆开的那一霎那,真君真身如临其境。分明看到一道神光降下,感如大祸临头,不是那等手段又是何来? 好在那翅翼魔神措手不及,让真君化身冲入光柱炸开,将那传送手段坏了六七成,拖延了一些时日。真君不免心中有些庆幸。 虽说有备用手段,但尚未布置,若那圣人来的急,怕便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真君此时已回无光海,元神一动,察觉由迦与万灵二人,正在那殿宇中仙境静候,微微颔首,这才抬眼望虚空,把这一方无光海,亿亿万万里皆纳入心湖。 “那混元大罗金仙降临,正面斗法哪里敌得过?便是依仗了世界树,也不是其敌手。怕是几个照面,就要被擒拿。” “吾便以这无光海为根基,先立下大阵。依托大阵与之相抗。” 真君此前还在太一宇宙之时,猜测此方宇宙并未有天外魔神混元大罗金仙级数的人物,否则早已入侵太一宇宙。混沌都挡不住圣人,何况这阴阳两重如此近的距离? 本是打算摧枯拉朽,将这一干魔神一网打尽,让那背后之人无从反应。 可毕竟有些失算。 真君虽强,却也只是准圣。天外魔神三尊准圣,斗将起来,毕竟有所疏漏,还是逃走一人。又未免坏了宇宙,只得放他一条生路。 真君当时看的分明,那天外魔神将这一方宇宙所有物质聚集起来,那堡垒中蕴含诸多手段。若只聚集,而不蕴藏手段,真君也不会有所忌惮,打散了也无妨,反倒能在击杀翅翼魔神的同时逼出深藏的宇宙本源。可那天外魔神却于其中暗藏手段,一旦强来,便不是打散,而是直接归于虚无。 如此,本源也要显化出来,却必定大损。宇宙本源大损,这一方宇宙便也就废了。便是重启宇宙,也做不到了。若是融合,休说于太一天道有益,反倒有毒。那等融合,将会拉低两重宇宙的等级,不要说两重宇宙九尊圣位,便是能保住太一宇宙四尊圣位,都不容易。 这才是真君放他生路的根本原因。 真君也猜到其会求援,却不想来的如此之快,让真君也有些措手不及。 本来想先寻到那天道圣器,勾动宇宙本源,直接令阴阳二重宇宙本源合一。如此一步到位,万事大吉。就算随后有混元大罗金仙至,也不怕他了。 可不料真君猜测可能是天道圣器的许愿之物,却似有人操纵,将真君引的团团转,浪费了诸多时间。 才至于如今这局面。 真君心中万般念头,却摊开手掌,四口先天杀气弥漫的宝剑滴溜溜转出,脑后庆云之中,也飞出一卷阵图来! 正是那诛仙剑阵! 要说盘古力宇三大杀阵,实则以诛仙剑阵为尊。盖因此阵行灭世之法,为先天所属。正品的诛仙剑阵,阵图与四剑合一,便有先天至宝的品级,威能还要更强一个等级,近乎于天道圣器。 若圣人催动,天道又无道祖镇压,毁灭一方宇宙,便如探囊取物。 这剑阵,本就是终结毁灭大道的体现,与那开辟造化之道,正相对应。 较之而言,都天神煞大阵虽也不差,但却有所限制。乃是召唤盘古虚影,以开辟之法行毁灭之道。若无盘古血脉,便是对这阵法了然于胸,也召不来盘古虚影。 至于周天星斗大阵,实乃是三大杀阵之中最差的一门阵法。 盖因这门阵法,却是借宇宙之力,勾动宇宙诸天,万般星辰,才能发动伟力。可对真君眼下局面来说,这方宇宙绝大多数星辰都被搬走,几乎一空,布个甚周天星斗大阵? 诛仙剑阵与十二都天神煞大阵可谓之超脱宇宙之外的阵法,而周天星斗大阵却是于宇宙之内的阵法。当初妖族能凭借此阵抵挡巫族,实则也是借了天道之力。没有天道之力加持,周天星斗大阵的伟力要大打折扣。 要以阵法抗衡圣人,便则唯独这三门阵法。周天星斗大阵率先排除,此方宇宙没有天道,本源也藏匿起来,星空都被搬空,周天星斗大阵便成了废物。 而都天神煞大阵要抗衡圣人,便需要十二尊有盘古血脉的准圣一起布阵,才能展现伟力。 唯有诛仙剑阵,限制最少。 这门阵法,当初在那太一宇宙本源秘境之中,也曾展现威能。将超越和原始超越一并诛杀。可是时只是赝品而已,四口宝剑与阵图,皆后天级数,不在混元准圣眼中,更遑论混元大罗金仙。 可如今这门阵法,已非同日而语。 当时此阵在太一手中,后来太一在重炼宇宙之时,借天道圣器催动天道之力,将系统封印拔除。却须得知晓,那系统之中,多有宝物! 太一自至太一宇宙,一路走来,从这系统之中,换取了许多必要的东西,其中各种功法,各种材料,应有尽有。乃是那幕后黑手早早布置。 系统被太一封印拔除之后,便从中将那许多先天级数的宝材都取将出来。暗暗将诛仙剑阵重炼! 太一执掌天数,道行早不可以道理计,深邃难当。对诛仙剑阵的奥妙了然于心,又可借天道之力调动本源,于混沌中淬炼先天杀气,由是重炼的诛仙剑阵,已有真品六七成的风采。 予了真君之后,又置于乾坤鼎中走一遭,再增一成伟力,便有近乎真品八成的威能。 真品诛仙剑阵,非四圣不可破。其八成伟力,真君以世界树催动之,抵挡一尊圣人,当能作到。 毕竟世界树之本源,雄浑难以计量,根脚深厚的不可思议。借此宝催动诛仙剑阵,许是稍差圣人亲自催动,却也差不了太多。 第十章 群仙蜂拥渡寰宇 真君将诛仙阵图置于无光海虚空当中,散作于无形。又将诛戮陷绝四口宝剑立在四方,也自散作无形,便那冥冥之中,隐晦无比的先天杀气深藏这方无光海,若有人触犯,激起杀气,转瞬之间便要烟消云散! 真君又拂袖之间,将散落在这虚空当中的数千星系收入袖口,这才抬步走进了宫殿。 说来当初,那金超也是煞费苦心。竟在危急之中,救出上万个恒星系,留存有万亿生灵。或许其中,万灵也有些功劳。 不过如今,这方虚空被布下阵法,便是不曾起阵,杀气内蕴,对那凡俗生灵,也有许多害处。年月累计,怕是不久就要死光。 这方宇宙,便只剩这万亿生灵,较之人道大盛之时,是万牛一毛。就这几根独苗去了。 真君看来,还有些用处,保留下来,也算是为这方宇宙留一点根基。 毕竟不比太一宇宙之中的几次大难。 当初太一宇宙,大神通斗法,破坏星宇,许多生灵归灭。却能调动本源之力,重新造化出来。便如那大熊座一般。 可这方宇宙,那消逝的生灵,却是被天外魔神掠夺吞噬,连一点印记也没有了。便是重启宇宙,这些生灵也不会重现。 因此才说这万亿生灵是独苗。 真君非是圣贤,倒是不怜悯那万物众生的死活,不过留着这些生灵,还是有用的。大略也是作给那深藏的宇宙本源看的。 吾非恶意,看,这些生灵,都留着。 方便此后行事,如是而已。 大略也可算作仙道在此方宇宙的一些根基——等太一宇宙的仙家过来,便则传下道统,也是发扬仙道,改变本源的作法。 真君所为者,皆有明确目的,非是散漫无意。 便就入了宫殿,其中仙境,让人心中舒坦。 由迦与万灵见真君到,却不见巨凶兽,心中猜测之余,连忙迎上来。 真君不语,只拂袖将数千星系放出来,环绕仙境运行不提。 那星系之中,万亿生灵,又有哪一个察觉到世界的变换呢? 真君又抬手打出一卷图录,正是当初录入众仙名目之图录,飘飞落入那仙境中央阵法之上,融入其中,才道:“你二人便守在此处,吾还有事。若法阵中有仙家降临,再来报吾!” 两人领命不提。 真君出了宫殿,抬步来到宫殿顶端,便则盘膝坐下。 又拂袖放出乾坤鼎,立在身前。又一推道冠,庆云升腾,一朵混混沌沌的青色花骨朵正在其中孕育,一株世界树,就在花骨朵上盘踞沉浮。 便反手一指,世界树放出一道碧色混沌气浪,冲天而起,没入虚空,与诛仙剑阵勾连一起。 又从袖口取出一粒光点,光点毫光闪现,显出一本黄册。 那黄册上杳然无字,却有一点猩红氤氲,看似诡异凶狠。翻开黄册,从中跳出来一个草人。草人只人形模样,不见面孔。身上还挂着一口粗糙的小弓。 这黄册草人小弓,便是真君此前,在审问至尊上帝之过程前后,取两尊准圣魔神的元神为根本,加入许多宝材,以乾坤鼎炼制而成。 却是钉头七箭书。 这钉头七箭,早前便就有言,是一门咒法神通,也可炼成法宝来用,专司诅咒之法,杀人于无形之中。时至今日,真君将此宝炼出,大略已可算作寰宇诅咒之法集大成之宝! 怕是那陆压道人原版的宝贝,也不定及得上真君手中这黄册了。 “竟敢算计贫道,也是有些胆魄。吾来看你,受不受的起这钉头七箭!” 便拂袖之中,袖口滚落出至尊上帝来。 那上帝在真君袖中浑浑噩噩,一出来正要说话,就被真君投入了乾坤鼎内。 ...... 太一宇宙,大罗天太元宫。 众仙毕至,皆列坐于法台之下。太一道人这才于法台上显出身形。 “吾今唤尔等前来,可有知吾意者?” 就有昊天至尊稽首道:“老师之意,可是本源秘境之动静?” 本源秘境有异动,那太乙金仙、大罗金仙皆有感应。昊天至尊已成大罗,自知晓无疑。 只那一概金仙人物,才恍然有悟。 太一道人颔首:“然也。” 才道:“天一道友已于彼方宇宙立下跨宇宙传送大阵,这头便在本源秘境。千载已过,可知尔等是否做好提备?” “正要再见识一番魔神神通。” 昊天至尊直接开口。 有陆压道人、太乙真人、云中子、南极仙尊为之附和。 太一道人座前大罗金仙,除开不曾来者,便如那赤混魔祖、元初天帝、太冥圣母之外,只得玄都道人不曾言语,不作动摇。 毕竟太一许下一尊圣位,玄都道人早已得了太一承诺,自是毫不在意。但昊天至尊等人,皆是要去,夺那一尊圣位无疑。 至于巫族众人,早已决定要去,圣人之位,也与其无关,不说也罢。 那众仙便则一阵喧哗,皆道已多有准备,随时可以动身。 元一小道捧着混沌钟,立在太一道人身旁,见状敲钟:“噤声!” 便也安静下来。 太一道人才道:“既已有准备,那便勿须多言。当初录入名目者,皆随吾来!” 便则太一道人起身,抬步走出太元宫,身后数十万金仙级数以上人物,皆驾云而起。被太一道人拂袖收了,转瞬之间,就来到了本源秘境。 抬头望,那一株世界树虚影耸立,其下一个大洞,盘桓旋转,七色缤纷。 太一拂袖,又将众仙放出来,指着那窟窿道:“便则是这洞。一概录入名目者,皆入洞中去罢。自有天一道友当初录下的名目图录相护。” 这跨宇宙传送,非是那般容易。两重宇宙,盖因阴阳,互相挤压,形成了一面起源之墙。便是太乙金仙入内,也是寸步难行。这许多金仙,须得有护持,才能通行。 众仙望那洞口,皆神色激烈。 就有元一道人,双手捧起混沌钟,躬身一拜:“老师,弟子去了!” 太一颔首,取回混沌钟:“去罢。” 便当先一人,一头扎入不见。 余者众仙见状,三五联袂,也皆入了其中。 又有人问:“老师,吾等不曾录入名目者,可去?” 太一笑将起来:“便须得使天一道友知晓,为之护持。” 便则尚未去的几尊大罗金仙,云中子道:“吾等去后,请真君知晓,再作定夺。” 十一章 准圣精炁造化功 真君端坐,面前乾坤鼎霞光吞吐,偶尔打入一道印法催动,不多时,乾坤鼎便安静下来,鼎口张开,先飞出一点明光,被真君掐指捏住,又飞出一团精炁,气息纯粹,便只则拳头一团,也如渊深洋广。 真君先不理会那精炁,只把目光落在指间明光,一打量,随即笑将起来:“果不出贫道所料。” 却就一弹指,将这点明光弹入那草人眉心,霎那没进去。那草人周身闪过一抹灵辉,顿时显出些微模糊面孔来。 “这真灵残缺至极,分明只一点分化,不过完整真灵的十之一二。难怪不惧贫道手段,却是个弃子!” 要说真灵之妙,怕也是少有人能及得上真君了。他自当初分裂真灵炼假成真,对真灵之了解,冠绝寰宇。以乾坤鼎将至尊上帝炼化,炼出真灵,果然残缺不已,应了真君心中一些猜测。 “想必那人以为抛出个弃子就万事大吉,却孤陋寡闻一土著,哪里知晓贫道手段?休说这一丝真灵在手,便是一点气机被吾拿捏,也要落吾彀中。” 那钉头七箭,在真君这等大能手中,运用起来自是出神入化。便只一缕气机被拿捏,也要被咒法所算。就看这人命硬不硬,七日三拜,他受不受的起! 真君暂时并不打算发动咒法,便收了草人黄册小弓,把目光重新落在那团精炁上。 这精炁,乃是至尊上帝这尊准圣大能一身精华之所在,便则是落在大罗金仙手中,也是一桩宝物。但在真君看来,却毫无用处。 修行到了真君这一步,一概外物,已皆弃之。便是法力,也是自成一体,不假外求。与宇宙之间的关联,已经极为薄弱。 准圣号曰混元金仙,何谓之混元,便则是自成一体,不假外求。 除了须得依仗一些宝贝之外,便再不会向宇宙索取任何元炁。 大罗金仙这一境界,便是完全圆满自身的境界,初证得大罗,跳出时空命运之长河,便是把自己摘出来的第一步。随后步步加深,直至于混元准圣,便则混元一体,不假外求了。 这团精炁若在几十万年前,真君还会宝贝的紧,自身有所需求。然如今,一身修为系于自身,便则无用了。 就见真君弹指之间,把这团精炁一分为二,仿若一个水滴,作了两滴,晶莹剔透,纯净无暇。 然后真君从袖口取出两点真灵,却正是那永恒与湮灭二人的真灵无疑。 “就便宜了你二人罢。” 言罢将二人真灵打入这两滴精炁之中,随后拂袖,造化神光一刷,精炁水滴落地一滚,化作两个粉雕玉琢的童儿。 两人经真君造化,无有胎中之迷,清醒无比。霎时觉察自身根脚,竟比当初归还于太一宇宙天道的先天肉身也不差分毫,不禁大喜过望,连忙躬身下拜:“老师。” 倒也是当得这称呼。 真君于这二人,有再造之恩,如师如父,称一声老师,理所当然。 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这二人心里明白。当初是太一道人师弟,如今怕要作太一道人师侄了。 “嗯。” 真君微微颔首:“你二人于此方宇宙获了新生,便则要加紧修行,不可怠慢。” 却想了想,忽然打出两道灵光,没入两人眉心:“既为吾弟子,便则有法门传授。吾知你二人有太一道友传下的法门,然则吾传授尔等之法,却是基础法门,开辟一元数穴窍,打下最深厚根基之法。吾那一概弟子,无有一人能修成,不知你二人可能修持圆满。” 顿了顿,又道:“你二人得了上帝那老儿准圣级数的一身精气,底蕴深厚,想必能与为师一些惊喜。” 两人再拜:“多是师尊!” 真君拂袖:“修行去罢。此间事急,修为越高,越有作为。” 两人不敢怠慢,连忙一旁修行去了。 真君不再理他二人,却是俯仰天地,将这一方无光海,事无巨细,皆纳入心中,一一感应。任凭有一点瑕疵,便出手弥补,务必要圆润无暇,不露破绽。 大略不久,就有由迦来报:“有仙家来也!” 由迦躬身同时,又看了眼不远处盘膝静修,偶尔气息大涨的两个童儿,略略异于这二人从何而来。 真君睁开眼:“哦,且将人带来。” 由迦不敢怠慢,连忙入了宫殿,片刻之后,就见陆陆续续,许多仙家迤逦而出。 当头一人,正是超越转世的元一道人。 那元一道人到了近前,稽首躬身,深深一拜:“师伯。” 真君看他,不禁微微一笑:“好。” 才道:“可有波折?” 元一道:“无。当初录入名目者,此番皆至矣。” “嗯。”真君颔首:“如此,便且一旁去罢,待人齐时,再来说话。” “遵法旨。” 元一道人拜了一拜,便则向不远处两位童儿走去。 却是认出了这两人。 三人原皆是太一宇宙先天神灵,可谓之兄弟也。虽则原来,也有矛盾,然往事如烟,皆已去之,如今皆作仙道中人,一人是太一弟子,两人是真君弟子,算也是同门了。 自是稍稍叙旧不提。 永恒、湮灭随后又静修,却也是急于早成神通,毕竟此方宇宙非是祥和仙境,须得斗法斗命。 不多时,数十万金仙级数的仙家,皆至宫殿前。三三两两,或在低声谈论。 最后昊天至尊、陆压道人、云中子、太乙真人、南极仙尊,以及巫族后天大巫,六尊大罗金仙级数的人物皆到真君面前。 后天大巫拜了一拜:“真君,人皆至矣。” 真君才睁开眼:“好。你且率巫族一旁候着。” 后天大巫领法旨不提。 便则看向余者五尊大罗金仙:“太一道友可有话带来?” 云中子上前一拜:“无。却有一事,须得圣尊定夺。” 真君看他:“何事。” 云中子道:“有不曾录入名目者,欲来此方宇宙。” “哦。”真君了然:“吾已知晓,不过此事不急,稍后再说。” 十二章 群仙出清扫寰宇 真君这才说起这方宇宙概要。 “吾来时,拿了至尊上帝,如今也已炼死。此方宇宙,万物凋零,余者生灵,大略尔等皆已见过,便是这殿中数千星系万亿生灵而已。有些能为者,只这二人。” 还指了指一旁战战兢兢的由迦与万灵。 这二人也是太乙金仙,然则此来仙家,大罗金仙都有六尊,太乙金仙数以百计,他二人如何不惊? “喔,还有一尊巨凶兽,有大罗圆满半步准圣的法力,吾拿住他,问了些事,应诺若不与吾为敌,放他一条生路。然则尔等还须警惕此人,未免此人坏了计较。” 随后才说到那天外魔神。 “来时有三尊魔神,在天外阻吾,被吾打杀两尊,一尊逃走。却依仗累计此方宇宙所有物质的堡垒,使吾不好动手,未免坏了宇宙,才放他一条性命。” 众人听的吃惊,暗道真君果然厉害,神通法力,难以计量。 竟是一来,连带那至尊上帝,就诛杀了三尊准圣,端端也是凶横。 又听真君道:“不过此事却也是个疏漏,那魔神惧惮贫道,于是求援。尔等且看。” 便则拂袖间,圆光术展开,正是那宇宙中心一道连天接地的光柱。 众人惊讶,昊天至尊颇有见识:“看似传送之法!” 真君微微颔首:“不错。他自知不敌贫道,不求援何来?却是要唤来圣人,跨混沌传送。” “圣人!” 众仙皆惊! 真君微微一笑:“惧惮否?” 众仙不言。 真君笑道:“勿须忌惮。贫道与太一道友早有计较。” 众仙这才微微心安。 真君才道:“吾见其灵光冲天,当时尚未准备,便以一尊化身,创伤了那光柱,拖延了一些时日。以吾观之,大略百年之后,那圣人才能降下真身来。” “这百年,便是尔等作为之百年。” 真君目光扫过:“此方宇宙,与太一宇宙重炼之前颇为相仿,也是本源分化出许多平行宇宙。那天外魔神数目众多,吾曾游走平行宇宙,发现每一方平行宇宙,少则十人八人,多则数十上百,若纠合起来,怕是以百万计。其中最弱者也是金仙,太乙金仙比比皆是,大罗金仙也不在少数。尔等要作的,便是在圣人降临之前,将这一干魔神喽啰皆扫灭了账。” “那魔神不知尔等前来,计较妥当必定打一个措手不及。后天大巫。” 大巫连忙上前。 “你便率巫族,为一部主力,与我横扫过去,将那平行宇宙中的魔神,一一剿灭。” “遵法旨!” 大巫精神一震,大喜道:“圣尊在上,吾巫族早已血脉沸腾矣!” 真君非常满意:“好,便则去罢。” 巫族登时结了三方战阵,这战阵乃是十二祖巫当初各部征战之法,能集众巫之力,越级杀敌。一方刑天战阵,攻伐凶狠,最善杀斗。一方后土战阵,防御无双,最善防守。一方夸父战阵,却是辅助,攻守兼备。 这些战阵,若仔细看来,便且知晓,有十二都天神煞大阵的影子。那十二都天神煞大阵,当初便是十二尊祖巫合力布下的盖世奇阵。那祖巫将其中奥妙简化,使巫族修习,颇具奥妙。 真君拂袖之间,打开诛仙剑阵,贯通一方平行宇宙的通道,将巫族率先送了进去。 便则才对其余众仙道:“巫族为主力,尔等则可自行之。却须得一个原则——组成小队,一队之中,最少要二十人,以防遇到大股魔神,不好应对。” 众仙皆是了然。 巫族如军队,能如臂使指,可组成战阵。但众仙家却逍遥惯了,各有各的风格,不便一起出动。 大略除了元始魔教、元初神庭的仙家,余者多是独来独往的人物。 真君又道:“便先扫平各平行宇宙,这主层面宇宙,不要理会。待扫清了寰宇,后续再说。” “遵法旨!” 数十万仙家一一散去,或百十人一队,或三五十人一队,皆离开无光海,入了平行宇宙。 片刻之间,这无光海又平静下来。 元一道人并未离去,却是守在永恒与湮灭两人身旁。 此时这二人,周身神光吞吐,气息暴涨,分明已将跨过天人鸿沟,证道天仙。 他等得了准圣精炁,真灵境界又在,修行起来,自是顺风顺水。但真君看来,却略有遗憾。 没想到即便是先天真灵,又有准圣精炁,也仍然无法将一元数穴窍之法修持圆满。 穴窍法门,若修持圆满,正是以肉身证得天仙之时。然此时,这二人将证天仙,却穴窍只开了四万八千之数,较之于一元数,差了大半。 虽说比天柱子等人,要强上许多,却仍然无法继承真君衣钵。 果然,片刻之后,两人气息一涨,齐齐跨国天人之隔,进入天仙境界。 真君心中叹息,却也没说什么。 此乃先天所限,如之奈何? 除非给这二人也改换纯粹的盘古血脉,否则要修持圆满,便是妄想。 这二人破入天仙之后,修为增长更快。盖因穴窍之法最是耗时,天仙之后,不修穴窍了,修为涨的更快。不几个呼吸,便已是真仙,又盏茶功夫,已炼成不灭灵光,成了金仙。 再一炷香,五炁升腾,三花初显,太乙金仙也到了。 直至于三花斗大,太乙圆满,初窥大罗,才戛然而止。 这两人的道心境界,也就止于此处。 两人睁开眼来,纵身上前,在真君面前一拜:“师尊再造之恩,没齿难忘!” 真君摆了摆手:“不料你二人也未能将穴窍修持圆满,唉...” 两人皆低头。 真君道:“却也是天数,吾这门功法,要修持圆满,有先天限制。原以你二人是先天真灵,又得准圣精炁,当能有些机会,看来是吾想错了。” 随后转言:“你二人如今修为,借了准圣精炁,一复以往。然则较之此前,并无太大差别,除了底蕴更深一些,神通法术不曾改观。” 便则弹指打出几道灵光,落入两人眉心:“这里些许神通,一些法术,便于斗法之中磨练罢。” 元一道人在一旁看的也不羡慕,他为太一弟子,所得法门,所修神通,也自不差。 “是,师尊。” 便则别了真君,这三人联袂,与还在等候一旁的太一教门玄武真人、玄昃仙尊、朱雀真人、少元仙尊等几人一道,结伴离开无光海,寻那魔神去了。 十三章 孤陋寡闻者何人 且不说那数十万仙家如何,单说巫族。 巫族不是仙家门派,也不是神庭宗教,但巫族一条血脉一以贯之。其善战之处,非但单挑斗法,便是势力碰撞,也要凌驾于其他类型的势力之上。 如今巫族成军,以后天大巫这尊大罗金仙为首,太乙金仙有十余尊,余者皆金仙级数的巫族,总数有三万还多。正好结了战阵,一路杀入一方平行宇宙,当面寻到一队数十人的天外魔神,只战阵碾压过去,便已是烟消云散。 正是那秋风扫落叶,凶横无比,干净利落的令人发指。 也怪那魔神太过分散,又不知太一宇宙仙家毕至,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若魔神也有数万,结阵以对,以大罗金仙统领,这胜负之间,也难以料定。 毕竟那魔神,说来本质,当不差于巫族。 天外魔神,以侵夺宇宙,掠取本源为要,也是行走混沌的存在。真君曾言,巫族既为盘古血脉,也当纵横混沌,说来大致也是一类了。 皆是肉身强横,法力浑厚,战斗杀伐极为擅长。 便则如此横扫,却也悄然无声。 然则这等级数,非凡人也,非是隔着距离便就不知。虽则平行宇宙之中,但那主层面星空,仍迅速察觉到了不妙。 便如那仙道教门,或太一教门的万法万仙图,或元始魔教的诸天神魔图,亦或者元初神庭封天榜,招妖幡之类,皆有门下弟子一丝真灵烙印,如那命牌一般作用,若身死魂灭,其中真灵烙印自有反应。 这天外魔神也是一般无二,有监控之法。 翅翼魔神端坐堡垒之上,时时打起警惕,未免真君来袭,坏了传送。却就有座下魔神来报。 “混天塔中,有麾下儿郎真灵烙印相继示警也!” 混天塔便则是魔神烙印麾下儿郎真灵之物。 翅翼魔神一听:“怎的回事?” “请尊上亲自一观!” 翅翼魔神皱了皱眉,只好入了堡垒,一方虚空中,一座巨大的九层混沌色宝塔耸立,威能浩瀚,散发出熠熠光辉,将这座堡垒从里到外一切角落都纳入其照耀之下。 实则这堡垒,便是以这混天塔镇之。真君此前感应若出手,便会直接湮灭这座以这方宇宙所有物质累积起来的堡垒,从而毁灭宇宙,其关键之处,便在这混天塔。 翅翼魔神入了塔中,仰望之,一方星宇,点点星光,璀璨闪烁。 却其中,偶有三五十,百八十,猛然爆发出灵光,随即熄灭。 翅翼魔神神色一凛,双目之中放出神光,往那即将熄灭的真灵烙印上一照! 一支战意破天的队伍,一碾而过的画面一闪即逝。 翅翼魔神神色一怔,随即叫道:“莫非巫族也!” “尊上,可是巫族?” 左右魔神问道。 翅翼魔神叹了口气:“不是巫族又是何来。尔等莫非忘了此前事?” 左右魔神皆默然,片刻有人道:“那方宇宙生灵俱灭,怎会还有如此一支巫族大军?” 翅翼魔神摇头,叹道:“那圣人手段,道祖能为,谁又尽知之?他那几尊圣人,虽被主上等牵扯,但毕竟不曾诛杀,未必不能空出手来布下棋子啊。” 随即又道:“可还记得当初吾与两位兄长费尽心力送入旁边一方宇宙的原殷否?” 左右魔神这才想起,随即露出恍悟之色:“莫非...” “非此不可。”翅翼魔神叹息:“前日里突然出现的那仙道修士,绝非偶然。看来圣主在那方宇宙布下的手段已经失效了。那方宇宙,必定为仙道修士所据矣!” 说着和,他目中神光照出许多画面,有巫族碾压,也有余者仙家诛杀魔神,或魔神胜,或仙家胜,或逃,或杀,不一而足。 “你看,竟有如许多的仙道修士,大罗金仙也有几尊,必定仙道修士已经取得那方宇宙的主导!” “尊上,如今该如何是好?” “那道人不曾亲自出手,倒也无关紧要。想必他着紧吾这里,害怕主上降临,不敢轻动。你且与吾传下法旨,堡中一干大罗金仙,皆四散出动,与我绞杀那仙道修士!” ... 却是一处冥蒙之所在,在天外,宇宙胎膜之中。 此时,有两尊人影,一前一后,站在那冥蒙之处,俯瞰寰宇。 如同登高远望,将那寰宇之中,层层叠叠的平行宇宙,都看在眼里。 正是烽火四起,杀斗不断。 或有巫族大军纵横捭阖,无人能挡,或有仙道修士死于魔神之手,也有仙道修士手段高强,将魔神一一诛杀。你来我往,杀的是煞气沸腾。 这二人,当头者一身混沌,笼罩在一层白茫茫的神光之中,不知面目。其身后一人,却正是那巨凶兽无疑。 “那天一真君果然心狠手辣,至尊已是殁了。” 当头者微微一叹:“却也是死得其所。你看那寰宇之中,打杀斗法,如此激烈,岂非正是吾这寰宇之生机所在?” “然则以吾之见,这魔宇宙来的仙道修士却更胜一筹。又有那天一道人凶残暴虐,天外魔神必非其对手。是时胜之,又该如何?” 这言下之意已是明朗。连那天外魔神都胜不得,分明这仙道修士更厉害,等天一道人胜了,又如何能从他手中夺回宇宙? “呵,哪是那般简单。” 这人缓缓道:“你看那光柱,连天接地,是为何来?” “不知也。大略是为防备天一道人的手段?” “孤陋寡闻。”这人嗤笑一声:“那天一道人对吾这宇宙,多有所图。其与那天外魔神,在吾看来,并无二致。他等夺来夺去,却是吾这宇宙受苦受难,实也该死......他当初放过那剩下一尊魔神的性命,便是不想毁了这宇宙,却也不是为了拨乱反正,帮助你我,是为了夺取这方宇宙。那堡垒,有至宝镇压,一旦轻动,就要湮灭所有物质...他不动,却那魔神难道谨守堡垒,束手待毙不成?这魔神天外而来,必有靠山。这光柱,乃是传送之法,稍时必有更加强横的魔神来此。是时与那天一道人两败俱伤,岂非正是吾之机会?!” 十四章 可恨之极者何人 若真君在此,听他言语,怕是要大笑三声,指着他鼻子说他井底之蛙。 他说巨凶兽孤陋寡闻,实则自己又何尝不是。 那魔神来援者,乃是圣人,真要斗起来,又有什么两败俱伤之说? 可怜他一番算计,却是站在井底,看着一小片天空,自娱自乐,实也悲哀至极。 就听他又道:“那天一道人也是个老奸巨猾的人物。吾以奇迹许愿引诱,不着痕迹,却竟也没能把他绕进去,在最后关头被他警觉,实在可惜。当时看那传送几要将成,若引去,定是两败俱伤之局。此时你我,当能开怀大笑了。没想到他竟将魔宇宙的喽啰都唤来,自己却躲了起来,真个是老谋深算。” “那为今之计,便是等?” “自是等。”这人又道:“到头来都要一场火并,早晚不过的事。你我此时,便则座山观之,不要动弹,未免引起这两方人物的警惕。” 说着话,他呵呵笑起来:“那天一道人便是打破脑壳,怕也想不到他想要的东西,在哪儿罢?” ... 真君端坐,乾坤鼎中,又是霞光莹莹。 片刻后飞出一卷图录,正是那录入众仙名目的图录。不过此时,又多出一半空白来。 便则唤来由迦:“将此图置入传送法阵之中。” 由迦不敢怠慢,连忙拿了图录,返回宫殿仙府,将那图录又重新放回传送法阵不提。 却是真君想到此前云中子所言,有不曾录入名目者,也欲来此方宇宙。有算是一件好事,真君便给他等一个机会。 于是将这图录取出,重新炼制一番。 那由迦将图录置入传送法阵,那头太一宇宙,便已得到消息。 太一道人探掌从虚无中拿捏出一卷图录虚影,微微一笑,手中冒出一缕神光,这图录便由虚化实,则唤来左右:“将此物挂在宫门前去。” 就有童儿捧了图录,到太元宫门外悬挂起来。 随后便敲响了挂在旁侧的混沌钟,传出一句:“要去彼方宇宙者,自于太元宫门外图录之上,录入名目。便则可直往本源秘境也。” 这消息伴随钟声,霎那传遍寰宇,陆陆续续,就有仙家至此。 于是后续便有更多仙家,三三两两,往彼方宇宙而去不提。 ... 真君重炼了图录,又把由迦和万灵二人唤来。 “你二人也自去罢,是与那天外魔神斗法拼杀,还是寻个角落藏起来,皆由尔等。” 便不理会了。 这二人,自不放在真君眼中。死也罢,活也好,皆是一般无二。 眼下又再无用到的地方,让其离去,也是理所当然。 这两人一听,心里反倒不甚愿意。 试问这寰宇之内,还有什么地方,比这里更安全? 他二人要说神通也只一般,又非人多势众,若离去,孤家寡人,茫然无依,真个难也。 那万灵求道:“真君慈悲,愿留下随侍左右。” 由迦也连忙一拜。 真君拂袖:“不必。尔二人乃此方宇宙大难遗民,因果甚深,逃之不得。便则是留在此处,也不定能活的性命。不如出去,多诛杀几尊魔神,换取一些天数,才是正理。” 便不等二人开口,拂袖将两人送出了无光海。 真君面前,法力展开,一方圆光镜中,正是无数杀斗场面。 真君凝神细看,其中巫族,最是顺利。这一路横扫,已有数千平行宇宙,为其扫平。毕竟三万巫族一起,势力庞大,还有大罗金仙的大巫统帅,除非那翅翼魔神亲自出手,否则哪里能遇到几个像样的对手。 倒是那些组成小队的仙家人物,与那魔神,互有胜负。 毕竟这些魔神,最次也是金仙,与仙家相当。其肉身强横,法力浑厚,斗起来,胜负还真是难料。 不过大体来说,还是仙家中人占了优势。 毕竟一个是突袭,一个是被动。一个有大罗金仙,一个没有。 那天外魔神非是没有大罗金仙级数的人物,而是更多。但却都在那主层面宇宙中心的堡垒中潜藏。出来搬运星球的,最高也只太乙金仙而已。 正看的颔首,却突然神色一动,拂袖又是一道圆光术。 正是那主层面宇宙中心,堡垒中,十余尊大罗金仙级数的魔神迤逦而出。 “呵,反应倒也迅捷。” 真君淡淡自语。 倒也不曾出了真君意料。 那翅翼魔神必是不敢出来,他若敢离开那堡垒,真君必定不饶他。但大罗金仙,魔神却不在少数。便是这十余尊,大略也只占那堡垒中的一成而已。 实则若吾真君坐镇,太一宇宙过来的仙家,绝非魔神敌手。 上百尊大罗金仙级数的魔神,而仙家只得无六尊,差距太大,不可以道理计。 真君却不会允许大罗金仙级数的魔神出手,否则太一宇宙来的仙家,必定损失惨重。只这第一波,大概试探的十余尊,真君便不会放过他们。 则便是念头一动,一道碧色混沌炁从冥冥中垂下。 那十余尊大罗金仙离开堡垒之后,立刻四散而走,并未聚集一道。十余尊便是十余个方向。 那道碧色混沌炁垂下之后,立刻分化开来,作十余道,正好应对这十余尊魔神之数。刚好落在他等前进方向上。 这十余尊魔神行走虚空,以大罗之尊,自是神通难以揣测,但在真君这里,却是小儿稚子。正好落入这十余道碧色混沌炁中。 被那混沌炁一裹,尚未及反应,就被卷回了无光海! 待其反应过来,正见真君盘坐眼前。 这几尊魔神哪里不识得真君? 大叫一声,就要动手,却被真君翻掌拿住,袖子一扫,就扫入了乾坤鼎中。 ... 堡垒中,翅翼魔神一怔,随即咬牙切齿:“可恨,可恨至极!” 左右尚不知何事,问他。 翅翼魔神道:“那仙道修士实在可恶,出去十余人,皆被他拿了也!” 众魔神皆是无奈。 “如之奈何?” “罢了罢了,那一干儿郎,怕是不得活命了。尔等皆是大罗金仙,不能随意折损...” “可...” “勿须多言,传吾法旨,禁止任何人离开堡垒。任凭这贼子嚣狂罢,待主上一至,便让他统统还回来!” 十五章 魔神真灵有大用 在这翅翼魔神眼中,也只大罗境界的还算个人物。 连同为准圣的兄弟都折了两尊在那道人手中,数百万喽啰又有什么打紧? 虽然心痛,却也并非不可舍弃。 如他这种,长生久视,神通广大以至于行走混沌的魔神,什么场面没见过?当初攻伐盘古力宇死的还少么?他一胞十八位兄弟姐妹,俱是准圣,多少年纵横,也不在那盘古力宇折了十五尊? 至于大罗、太乙、金仙,不过炮灰而已,死的不计其数。 只要大事还在,余者皆可舍弃。 两位兄弟死于天一真君之手,乃锥心之痛,此前十余位大罗金仙被拿,可谓之切肤之痛,那这散布于诸多平行宇宙的喽啰,不过拔毛之痛而已。 正如他所言,只待那尊上圣人一至,管他什么真君道人,一并讨还回来就是。 左右魔神俱是点头,心里也松活许多。 说来他等,也是惧怕。那道人一出现,就诛了两尊准圣,此可谓大恐怖,谁敢去送死?但又怕翅翼魔神法旨派遣,此时才松了口气。 “与吾结阵催动法台,务使尊上早来。” ... 真君透过圆光术,将那堡垒纳入眼帘,却不见翅翼魔神后续动静,不禁笑道:“也是个胆小之辈。” 却心里也清楚,那魔神尚是冷静,知道抉择。 放弃那些喽啰,不因喽啰而折损更多的大罗金仙,这才是上位者的思维。那许多喽啰,便是数以百万,也只蚍蜉,不足道哉。百万太乙,能出几尊大罗? 其中取舍,自是有道。 实则这也是真君愿意看到的。 杀十尊大罗金仙还是一百尊,在真君这里,都无关紧要。反倒是巫族、众仙,能在这一番烽火之中,得到历练,磨砺道心,才是真君更愿意看到的。 青蛙坐在井底,看到的只是井口一片天。但真君却不是青蛙。放眼混沌,着目大道,才是必然。 况且真君也非太一,太一执掌天数,逐渐近于天道,无情无欲。而真君却非如此。有牵挂,有期许。对太一宇宙,还有许多牵绊。只是道心亘古,不为心绪所动罢了。 他还有几位弟子,第一批不曾来,可第二批必定是要来的。也盼着他们能在这烽火中得到砥砺。 收回目光,真君看向乾坤鼎。 那鼎中,十余尊大罗金仙级数的魔神,业已炼化。作一团精炁,星点灵光。 那精炁于真君而言,并无用处。便是准圣一身精炁,也不被真君放在眼里,何况大罗金仙?不过日后有用,暂且便收了起来。 只那星点灵光,才真君看重。 魔神如混沌,行侵蚀虐夺之象。正譬如若无宇宙胎膜护持,在混沌侵蚀之下,宇宙也要瞬间归灭。这魔神吞天噬地,通过吞噬天地众生而掠取宇宙本源。由是其真灵有许多异常之处,与寰宇内的生灵,皆有不同。 此前真君,已观摩过两尊准圣的真灵,此时再来看这些大罗魔神的真灵,又有了更深的感受。 “便则将这些真灵若归还宇宙,反倒是一件好事。” 真君若有所思。 魔神吞噬天地,破灭寰宇,与宇宙乃是势不两立的敌手。其能吞噬宇宙,但反过来,若将魔神擒拿,以其真灵反哺,宇宙也能得到好处。 这些魔神分明非是任何宇内生灵,却与混沌相关。而任何宇宙,皆生自混沌,也与混沌相关。攫取魔神而饭补寰宇,正如将混沌之中的奥妙,提炼出来,归于宇宙一样。 心里通透,真君微微一笑,反手一指,脑后庆云之中,世界树神光大放,一缕缕碧色混沌炁浪升腾而出,自冥冥之中,扑散开来。 便则是那无数平行宇宙之中,一缕缕碧色的混沌玄光自虚无中来,勾起一点点或完整,或破碎的真灵,一一摄拿而回,被真君收入囊中。 那许多真灵,皆是魔神真灵。为太一宇宙众仙所杀,或破碎,或浑噩。 若不去管它,若此方宇宙不破灭,必定会生出许多奇异生灵或险恶环境来。但被真君收走,便则什么也不剩下了。 至于一些仙家战死之后留下的破碎真灵,真君却不理会。 来日自有造化,暂且不提。 真君施展出这般手段,一旦有魔神归灭,真灵便被勾走。正是要收集这些真灵,便则心中有大用处。 料定了那翅翼魔神不敢再遣大罗出来送死,真君便不关注了。却把袖中黄册取了出来。 正是钉头七箭书。 翻开黄册,草人披着小弓跳将出来,立在前头不动。 那黄册中,莹莹一点亮光,在猩红的氤氲里沉浮。那亮光虚实不定,非常了得,便真君,也为之赞叹。 “吾以两尊准圣魔神的元神为根基,加入许多宝材,以乾坤鼎炼制而成的咒书,短时间竟也难以拿捏,果然是个厉害角色!” 这藏在深处的人物,真君异常重视。 此人不是个好相与的角色,怕是真君未曾来之前,那三尊魔神准圣,都被他骗过了。端端也是了得。 真君猜测此人与至尊上帝有关,于是把至尊上帝炼了,炼出一丝残损的真灵,果然才发现奥妙。却就以这一丝残损真灵为源头,要以钉头七箭暗算此人,却直至现在,都还未完全锁定其真灵。 须得知晓,以真君如今道行,行暗算之事,且万法具备,连一丝真灵都在手中,都难以拿捏,可见此人绝非寻常人物。 不过真君并不着急。 此人既然躲在暗处,必定有所算计。暂时不去动他,便等他坐山观摩。等到紧要关头,一举动手,让他哭都哭不出来。 那才是爽利之事。 左右不过多些时日,正好使这钉头七箭书慢慢锁定此人,不急不缓,不引起他的警惕。 那草人上,面目愈发有些清晰,但仍然看之不清。 若得完全锁定之时,黄册中的光点便会定住,绝非虚实不定。那草人就会呈现出面貌来。 是时拿那小弓,一日一拜,一拜射他一箭,七日之后,此人不死也要扒他一层皮。 十六章 相持盘古争力宇 正是那大破灭之象,一方浩瀚墓地,死气、煞气、杀气、尸气,滚滚混黄黑红,绵绵如雾,覆压一切。宇宙的呻吟,仙魔的哀嚎,在其中呼啸来往。 偶尔一尊尊巨大的魔影,连天接地,成群结队,茫然冷木的行走,不知其来,不知其往。 这等场面,让人毛骨悚然。 有大诅咒,大恶孽。 便是大罗金仙入的其中,怕是一时三刻也要被抹去灵智,被其中魔影分尸而食。 就在这片废墟墓地的中央,竟是一处仙境。 那仙境中,云炁弥漫,霞光万丈。 当中端坐一尊老道,面前一块斑驳的玉碟缺了一小角,其上一半青光,一半混沌,来往交互,难分上下。 有老少男女六尊形态各异的人物,各自闭目,环绕老道,不动不摇。有万劫不磨,永恒不灭之妙意。 突然老道开口:“彼之动也。” 六尊圣人皆睁开眼睛。 道德天尊淡然无比,仿佛盘古力宇破灭,也只庭前花开,漫卷云舒而已。那种淡漠,那种无为,已是大道也。 “老师,看来混沌彼端,那小友已有所成就。” 旁侧元始天尊微微颔首:“大略将去一尊圣人,不知那位小友可有应对之法。” “想必无碍。”女娲娘娘轻轻一笑:“也非好相与之人,此时已有大成就,彼等只一尊圣人,怕是拿捏不住他。” “岂非好事!” 通天教主大笑一声:“那魔神凶横,却不也要栽个跟头!” “善哉善哉。”接引道人一脸苦色:“只盼吾道统能得延续,余者皆不足论。” 通天教主嘿笑一声:“以吾感应,你那道统在那小友座下,不甚好过。也不知吾那大徒弟,此番能捞到一尊圣位否?” 却是调侃居多了。 又对元始天尊道:“二兄,你阐教似也不受待见。” 元始天尊淡然一笑:“无妨。” 准提道人才笑道:“天尊神通广大,只须得天尊尚在,余者何足一论?” 天尊岿然不动,只瞥了准提一眼。 道德天尊这才道:“好了,时至今日,还斗个甚?” 才道:“吾等尚在,道统便在,些许小事,何必挂碍?只须得这位小友能为吾等创造一个机会,便是大功一件,何须理会其他?” “况乎混沌之大,不可以道理计。区区两方宇宙,不在贫道眼中。此事过后,吾当行走宇宙,撒播道统于混沌之中,才是天大的道理。” “老君倒是看的开,你那徒儿已得了那位小友承诺的圣位,自是无碍。” 准提道人略略有些酸意。 鸿钧道祖道:“且住。” 众圣噤声。 道祖才道:“此间事,将要了结。彼等魔神,侵夺肆虐,有死而已。那小友道行愈高愈好,愈强愈好,其余皆不足道哉。尔等只管做好准备,是时务必留下那人,打散他一身法力元神,归还宇宙,复盘古力宇之鼎盛。” “善!” 众圣皆称善。 说来对盘古力宇众圣而言,盘古力宇破碎,实则于他等,并无创伤。 若是刚成圣之时宇宙破灭,自是要打落圣位。但盘古力宇开天已久,众圣证道已有无数个纪元。早已不再依赖圣人尊位。 便非是众圣,鸿钧道祖实则也已超越了天道桎梏。 否则盘古力宇破碎至斯,众圣还是好端端的,便说不过去。 这道祖,这圣人,早已道行高深到没有边际,不知有多强横。其实若宇宙破灭,他等拍拍屁股转身走人也无不可。但毕竟此方宇宙,乃是最大牵绊。众圣藉此证道,鸿钧藉此超脱,怎能冷眼不管? 况乎还有其他更重要的原因! 盘古力宇众圣,并非如天一真君猜测的那样,只着眼于宇内。实则不知多少年前,就已将目光放在混沌之中。只是深层缘故,潜匿深藏,不为人知罢了。 便则众圣也曾在混沌行走,只是宇内那仙魔,皆不知也。 “女娲,若得有暇,尔便出手助他一助罢。” 鸿钧说完此话,便又闭上了眼睛。 女娲娘娘轻轻颔首,自是应下不提。 ... 却就在混沌之中,正是一座伟岸的九层高台耸立,不知几多高,不知几多大。怕是太一宇宙与其另一面宇宙加起来的三倍,也及不上这高台之壮丽! 九层高台于混沌中沉浮,混沌炁概莫能侵,皆被其青铜色的毫光抵住,分毫不动。 就在这高台旁侧,便是一团与这高台大小不相上下的光团,其明灭不定,多有裂纹! 正是那盘古力宇! 天一真君曾猜测盘古力宇只比太一宇宙高半个层级,却毕竟不曾见过盘古力宇。哪里知晓这盘古力宇在众圣的维持之下,愈发成长,早已超越了一般混沌宇宙的概念。 五六个太一宇宙加起来,也比不上盘古力宇! 那九层高台神异无比,青蒙蒙的神光引而不发,只旁侧一道神光连天接地,正连接在那盘古力宇的胎膜之上,如同一根比天柱还伟岸了无数倍的利刃,将宇宙胎膜贯穿。 无数的魔神在这九层高台上下进出来往,有准圣,不计其数,有大罗金仙,不计其数,至于余者喽啰,更是不计其数。 就在那高台顶,一方混沌炁笼罩的金台上,有十余尊人影静静跌坐。 这些人物,皆是万劫不磨,宇宙灭而其不灭,宇宙生而其不生,生于混沌,长于混沌,强横无比的混元大罗魔神。 其皆形态各异,有如狂兽,暴虐凶狠;有如精灵,淡然优雅;有如天神,威严浩荡;有如仙家,逍遥飘逸。 或披鳞甲,爪牙锋利;或着锦袍,贵越天帝;或短褂,如农夫;或长裙,美仑奂。 此时当中,端坐一尊最是伟岸的存在,正是个农夫模样,一身短褂,如粗布织就。方面阔口,豪迈超越寰宇,仿佛张口吞吐,寰宇生灭,眼皮开合,宇宙终结。 头上一头乱发,青黑披肩,臂膊筋肉虬结,力破混沌。 正是大马金刀端坐,顾盼之间,镇压混沌。 面前一点光,正是熠熠生辉。 此人开口:“恁的这鸿钧老儿也是个狠角色,竟与吾相持许久,着实也是佩服。” 就有个爪牙锋利身披鳞甲的混元大罗魔神狠声道:“若非圣主不想彻底坏了这宇宙,早把他料理了!” 那粗布圣主哈哈大笑:“你这便是赞吾。相持至今,吾早想坏了他宇宙,拍拍屁股回去了。可这老儿坚韧,坏不得。他那一身神通,与吾不相上下,不好相与呀。” 十七章 原是世界混沌根 闻听此言,这一干混元大罗魔神皆默然无语。 这圣主神通自是广大无边,超越了混元大罗金仙的境界,一身神通道行,近乎混沌大道,举手投足便能开天辟地,等闲混元大罗金仙在他手中走不过三合。是个横行混沌,所向无忌的强横人物。 然则那鸿钧老儿着实也是个狠角色,竟能与之相抗,万万是料想不到。 更是不曾料到,区区一方宇宙之中,六尊圣人,竟也强横无比。圣主自与鸿钧牵扯,然他等十余尊混元大罗魔神,几乎以二敌一,却拿不住那六尊圣人。 由是相持至今。 不禁心中多有惭愧。 那圣主知晓这一干魔神心中所想,笑道:“不必挂碍于心。鸿钧之强,虽出乎吾之预料,但也仅此而已。毕竟吾那兄长予他不少培养。吾这一尊分身,与其相斗,便如与吾兄长间接斗法,难以奈何,也是理所当然。” 却转言笑道:“吾多有算计,然吾那大哥,却也不妨多让。那边两个宇宙,吾曾布下棋子,却也失算,还是吾那兄长舍得,造出个儿子来,吾不及也。” 就有一尊龙身人面的魔神道:“圣主在上,那边翅翼请援,怕是吃紧。吾本想速速降临平息事端,却被坏了传送,想那小儿,也是有些本事的。” 圣主颔首,吐气开合之间,混沌分化,口中就有混沌宇宙孕生之象:“若非有些本事,怎的逃的过吾之钳制?本来也无甚关碍,毕竟一步闲棋而已,坏了就坏了。至于那两个宇宙,也不被吾放在眼里,只是那一株混沌灵根,须得拿到手。” 龙身人面的魔神道:“那混沌灵根...” 圣主道:“曾是吾兄长于混沌中得到的宝贝。吾原来并不在意,前时有所悟,却是关乎要紧。他当初将那灵根抛却,是布下手段,早已有所预料...” “翅翼事急,圣主,属下本领不及,不能及时降临,请圣主出手,送我过去。”那魔神心想那灵根如此要紧,自是耽搁不得。 圣主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却是空不出手来,你们看。” 正是面前这点灵光,其中天青神光骤然大放,作反扑模样。 “鸿钧怕也算到了,未免吾出手,便大肆反扑。这方宇宙之争,不能让他分毫,由是吾空不出手来。”圣主道:“左右不过些许时日,那边的小子不足道哉,你便稍侯些许再去,也是无妨。” 圣主神思清明,便也是自恃神通,并不把那边混沌灵根生出的两个宇宙之事放在心上。实则那边宇宙,无论是他麾下魔神入侵,还是怎的,在他来都是旁枝末节。 只需得解决了此间事,空出手来,那边又有什么挣扎的余地? “不久本尊将送来一宗宝贝,鸿钧便须得俯首。你只去那边,无论何等情势,总能稳得住,便不是大事了。” 龙身人面魔神闻言:“圣主既有计较,属下便依计行事。” ... 许多奥妙,天一真君自是不知。 他不知世界树所孕育的阴阳两重宇宙,实则并不被那魔神放在眼里。便则是遣来三尊准圣,数以百万计的金仙,也不过是旁枝末节。以那圣主的神通,举手投足开辟混沌宇宙,都是探囊取物,区区两个宇宙,又算什么? 更不知那圣主看上的,是他手中的世界树。 虽然世界树的确异常珍贵,超乎了先天至宝,但真君毕竟并未祭炼圆满,还不知其根底所在。 这便是层次问题。 真君虽也放眼混沌,但毕竟修为在那里。看似有大神通,实则连混元大罗的门槛都还未照见。不到那一步,怎知那一步的奥妙? 他如今最大的关要,是防备即将降临的圣人级数的魔神。 除此之外,便是那潜藏在暗处的毒蛇,也不被他放在眼里。这等人物,阴阴鬼鬼,正是上不得台面。若非如此,怎会使这方宇宙陷入如今这等境地? 宇宙毕竟广大,况乎本源分化出无数平行宇宙。 便则众仙众巫神通广大,要一一横扫过去,也并非三天两日的事。 陆续又有许多仙家自太一宇宙传送过来,其中就有真君座下的四大弟子。 天柱子、太白子、明英子、南离子四人。 至于第一大千当初诞生的许多人物,真君的记名弟子,也是来了不少。连那天一道场,也有几尊人物证的金仙,来此磨砺。 元初神庭也遣来大队人手,以已证的太乙的赤城仙尊杨戬为首,带了三万天兵天将。另择有一尊大罗金仙,便是那西方如来大帝,也随同一道,大略也是瞅准圣位而来。 遵太一道人法旨,元初神庭作为太一宇宙梳理五行,调和阴阳,镇压寰宇之天庭,吞并了昊阳教、西方佛门,整体势力之大,不比太一教门差多少。三万金仙级数的天将,还是拿得出手的。总的凑一凑,十万还是有的! 巫族比不上。 除了元初神庭,元始魔教也遣来上万金仙级数的魔道修士。正是那已证的太乙金仙的欲望魔君所率。 至于合了道统的太一教门,三三两两,也不知来了多少。 太一教门势力第一,不单单是因为太一道人执掌天数。盖因那许多仙家教门已合了太一道统,为太一教门所调遣。虽然松散,众仙自由散漫,但总体势力之大,比元初神庭还要高上一筹。 作为神庭五方大帝之一的西方如来帝君,到此拜了真君之后,便自离去,诛杀清剿魔神去了。天柱子几人,便则暂时还留在真君身旁。 真君先说了收取永恒、湮灭二人为弟子之事,这才看着四位弟子道:“些许时日过去,尔等皆已有太乙道行,为师心中甚是欣慰。如今这方宇宙,烽火连天,正是磨砺道法之时。然则吾辈修士,时时刻刻如履薄冰,也须得小心谨慎。那一概魔神,许多大罗,被吾堵在老巢,不敢出来。然散落各方平行宇宙者,却又不少太乙金仙。这些魔神擅杀斗,不差巫族几许,尔等下去之后,要慎之又慎才是。” 十八章 圣人将至威赫赫 天柱子等躬身一拜:“师尊教诲,弟子不敢或忘。” 真君微微颔首:“许是在尔等看来,清剿魔神,便则是一件大事。然则只是旁支,关乎末节。于那天外魔神而言,金仙、太乙金仙,喽啰耳,不足道哉。便须得摆正态度,放眼将来。” “若有危险,为师自看在眼里。然只一次,若不能持身谨慎,为师也不救。” 言罢一拂袖,将四人送出了无光海。 真君对座下四大弟子,也是尽心尽意,为师之道,不曾落下分毫。 师徒之情,自也深厚,但真君此番,也是下了狠心。便如他口中所言,若不小心遇险,只救一次,多了不救。 修行不是吃饭喝水,大道之路,艰难万险,救的了一次,救不了二次。在太一宇宙之时,尚且还好,毕竟没有天外魔神这一茬,什么事都在真君掌握之中。而到此,却非是如此。 看起来真君如今掌握局势,但彼方圣人级数的人物就要降临,面对圣人级数的魔神,真君自己都不敢说万无一失,紧要关头,哪里能顾得上座下弟子? 勇猛精进,又要如履薄冰,看起来自相矛盾,但实则是个统一的概念。 勇猛精进在自身,如履薄冰在其外,正是内外相合,阴阳统一的道理。 他这些弟子,顺风顺水惯了,虽然资质根脚,悟性毅力,都是上上之选,但要说磨砺,却差了许多。 微微叹了口气,真君闭上了双目。 时至今日,真君勤修,仍不落下分毫。修为越高,懂得越多,不懂的也越多。大道渊深,那凡人尚未走出本身星球,便以为懂得许多,实则都是些妄念,许多猜想。等他走出星球,面向宇宙,便觉茫然,四顾战战。 修行也是一样,许多修士,在修为不高,尤其筑基、炼炁境界,难以拿捏心境,容易鲁莽。但随着修为越来越高,懂的越来也多,便越能体会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 平素相交,多是谦卑。这谦卑,非是自卑,非是自虐,而是自省。 吾日三省吾身,那孔夫子所言,便是修士来说,也是至理。 但谦卑不代表没有心气,若得拔刀相向,自也果决,不会瞻前顾后。 真君修行至今,心气一直不落,勇猛精进,仍在心中。忌惮圣人,却不会害怕他。也是要时时勤修,能增一分法力,便是一分法力,增一分神通,便是一分神通。 垒土成山,积水成海。 如是而已。 对待弟子,真君也是期盼他们能作到这一点。修行不缀,自省吾身,又不会瞻前顾后,又要小心谨慎。说来也是极高要求了。 便则时日流水,不见痕迹。一晃眼,不知清剿了多少魔神。 真君收拢的魔神真灵,都已数以百万。 到时将这真灵归还宇宙,自是要占大气数,对阴阳两重宇宙天道合一,有极大的促进作用。 就在那宫殿之上,真君俯瞰下去,许许多多的平行宇宙,都在他眼中一一流过。魔神的踪迹,已是越来越少,仙家的身影,是越来越多。当初那许多魔神,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却也逐渐联合,还与太一宇宙诸多仙家相持了一段时日。 却终归没有大罗金仙,被击破,一一溃散。一旦溃散,便不成规模,被分别剿灭,追亡逐北,如丧家之犬。 又因那堡垒之中,不见救援,再是逃窜,也只是束手待毙而已。 到如今,几要灭绝。 也有机灵者,欲逃回堡垒,却不知真君早已布下手段,也是自入彀中,被真君擒拿,一个也不曾逃回去。 那堡垒中,不知多少次怒吼,却无济于事。不敢出来,直面真君。 只是那堡垒上的光柱,却愈发耀眼,逐日让人心中捉紧。 真君也愈是着紧,在静修同时也时时关注着那光柱。便也知晓,一旦魔神有圣人级数的人物降临,便则是其逆反态势的时候。那时便不是真君堵着魔神不敢出来,而是魔神堵着真君不敢出去了。 真君也几次分出化身,想要再去坏那传送,却终归那翅翼魔神,还算有些胆量,没被唬住。只一尊化身,奈何不得翅翼魔神。何况那魔神还有上百尊大罗金仙相助,屡次将真君化身迫退。 真君实也谨慎,即便如此,也不曾真身前去。此间事,万万疏忽不得,真君这边试探,那边必定也设下陷阱。若真身前去,翅翼魔神未必认的出来,但那隔着混沌的圣人,却未必认不出来。到时候便是自入彀中送死。 这一日,真君陡然睁开双目,拂袖圆光术,面前正是那宇宙中心堡垒之处。却见那光柱神光大放,照彻整个宇宙,其气机之浩瀚,让人胆战心惊,不敢侧目。 陡然一道神光爆发,真君面前圆光术咔嚓破碎。 真君登时站了起来。 “速速归还无光海,彼之圣人降至!” 那无数平行宇宙之中,巫族、仙家,皆见一道碧色混沌炁显化真君模样,听闻真君传讯。得知圣人将临,心头一跳,哪里还敢怠慢?三五一群,三五一万,皆是蜂拥往无光海而回。 圣人之威,知之者多,不知者也多,但不知者也有耳闻。 知晓若待圣人降临,只需得一个弹指,这些散落在无数平行宇宙的仙家,怕是瞬间皆要化为飞灰! 事关性命,自不怠慢。 真君传讯之后,又一道圆光术,却不对准那光柱,只在旁侧。正见那堡垒中,飞出上百大罗金仙级数的魔神。一个个强横无比,气息横压宇宙。搅动的那空虚的宇宙,时空错乱,扭曲成无数的光影! 真君不禁摇头笑道:“真个是压抑的久了!” 正是压抑的久了。 翅翼魔神这段时日,被真君所压,不敢直面。龟缩之间,心气怎平?眼睁睁看许多儿郎,被那仙道修士一一剿灭,非是心痛,而是羞辱。由是多有怒吼,却无可奈何。 更是心中郁积。 如今圣人级数的魔神将至,正是要一改作风,意气风发之时。 那翅翼魔神将大罗金仙级数的魔神都调遣出来,要在圣人降临,威慑真君不敢出手之时,从真君身上,找回来一些颜面! 十九章 混元大罗魔神至 却说真君传讯寰宇,无论平行,一概仙魔巫妖闻风而动,哪里怠慢分毫。或三三两两,或成群结队,直往那无光海而回。只因圣人威名,不敢轻慢。 反掌之间覆压寰宇,任凭你大罗准圣,皆要殁在一掌之间。 圣人之下皆蝼蚁,非是妄言。 没有天道镇压,圣人便是无解。非得要有道祖合身天道,圣人才不得肆意妄为。 往往那一概叫嚣逆天破天者,都是些榆木脑袋。没有个镇压,宇宙便是个气泡,什么自由,什么性命,都完全要操诸于人手。 真君偶尔回想至太一宇宙之前,还是凡人懵懂之时,看到的那些臆测的小说之属,什么屠杀天道,什么青天黄天,什么这样那样的,都是扯淡。若有天道,便则寰宇至高,怎的屠杀?能被寰宇中的生灵杀死的天道,那便不是天道,最多便如那永恒湮灭之属,假天道之名的先天神灵而已。 生而有宇宙本源加持,于是自谓之天道,便是个笑话。 尤其有些,号称什么大帝,什么红尘仙之类,却连十万年寿元都没有。这是什么原因?寿命都在限制之内,怎的能说超脱?是什么在限制他们的寿命?天数啊! 连天数的边,都还没摸到呢。 还要借助什么灵药,才能延续寿命,不过是伪仙而已。 却又是扯远了。 混元大罗境界的圣人,无敌,无法,无天,万劫不磨,宇宙灭而不灭,早已超脱时空命运之长河,将时空和命运,一概诸天法则操诸手中。若无有制约,便是横行无忌。 除非是那种本身修为并未至于混元大罗,而只得圣人尊位者。坏了宇宙,便会打落圣位,自非无敌。 但天外魔神,乃是真真正正的混元大罗金仙,不以宇宙为依凭。若入的宇宙,没有天道镇压,如何又有敌手? 这方宇宙,早已败坏至斯,天道不生,本源藏匿,那等魔神若至,举手投足,便能抹杀一切! 连那宇宙本源,也要落入他手中,任凭操持。 宇宙本源不生天道,没有圣器镇压,就是个脱了衣服的小姑娘。 真君此时,长身而立。脚下那幽暗堡垒,已化作一方法台。法台混混沌沌,紫炁袅袅,把个真君映衬的无比伟岸和神圣。真君打出道道法力,化作一方方金桥,接引众仙来归。 一边使诛仙剑阵引而不发,关注着那光柱,一待那魔神降临,便要起阵。 非此阵,无可挡也。 就见那宇宙中心魔神堡垒之中,百尊大罗化光而出,皆是伟力无边,震动寰宇。真君不禁笑将起来。 “莫非送来我杀?” 却毕竟那翅翼魔神,还不曾昏头。只令这一干大罗金仙,环绕那堡垒,隔空施法,阻挠真君召回众仙。看那模样,若有机会能诛杀一些仙家,也是乐意的。 就那寰宇之中,跨越时空的座座金桥,仿佛在洪水当中,被暗流冲刷,激起火花四射。却岿然不动,稳固无比。 那大罗金仙虽是凌厉,但与真君相比,却如云泥。真君打出一道法力,构筑的金桥,便是其无法撼动。便则以一敌百,云淡风轻。那金桥之上,一种仙家漫步而回。任凭桥下激流汹涌。 不少仙家行走金桥,见桥下激流,也是心惊胆战。莫不庆幸真君接引。若非如此,便只这百尊大罗分出一半,也能将太一宇宙众仙轻易覆灭。 即便如昊天至尊等人入大罗之后,修为渐复,能以一敌多,却也保不住这众多仙家的性命。 何况那天外魔神本来凶横,若非如此,当初盘古力宇便也不会落的将破不破的下场。昊天至尊等人,也不会被赶到太一宇宙转世重来。魔神多也,凶也,如之奈何。 翅翼魔神见众仙有真君接引,不禁愤愤。却也不曾失了理智。 他知晓,在这传送光柱左近,那道人不敢近前,还能保证性命。若将麾下大罗遣去截杀,怕是转瞬就要被那道人诛杀殆尽不可。 只好叹气,仰望光柱,上祈主上速至。 无光海中,陆陆续续,一众仙家皆归还也。 真君放眼望去,不禁微微叹息。 细数起来,自太一宇宙来的仙家,已有百万。如今归来者,却不过半数而已。 尤以那三三两两组队独行的仙家折损最多。 好在根性深厚者,大多皆在,还算聊以慰籍。 多是那等小门小派的人物,死伤最多。毕竟法门不及,神通不及,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如那巫族、元初神庭、元始魔教,大队仙家,结阵以狩,倒是不曾有过多损伤。如此计较起来,反倒是太一教门损失最大。不过都是刚合了道统的旁支,倒也不算什么。 一概太一弟子,二三四代亲传,毕竟各有手段,虽也有狼狈之人,却不曾折损太多。 只是这众多仙家来此,或为磨砺,或为圣位,终归半数成空,化为飞灰,也是命数使然,怪不得他人。 真君道:“彼之大能将至,就在旦夕之间。乃是混元大罗金仙,位比圣人的魔神。吾已立下大阵,尔等藏于阵中。那魔神若至,必来攻伐,吾自理会其人,余者喽啰,尔等料理。” 众仙称是,昊天至尊道:“敢问圣尊,不知立下何阵,能敌住混元大罗魔神?” “且看。” 真君抬手一指,遥遥四方,诛戮陷绝四口宝剑耸天立地。 “诛仙剑阵!” 昊天至尊感受那四口宝剑气息,只觉大祸临头之感,不禁长出口气。 只是心中还有疑虑,那圣人级数的伟力,昊天至尊如何不知?只是这诛仙剑阵,若原版全盛,倒也不惧一尊混元大罗金仙。可眼下立起的阵法,不定是那原版。 不过看这真君淡然模样,想必不会差池。毕竟真君怎的也不能把自家性命,丢在这里。 便则也不言了。 众仙此时,仰望真君,那正是一方浩大圆光术,被真君以世界树加持,呈现出宇宙中心之场面。有世界树加持,又有诛仙剑阵相护,自不是当初随意一手,能被那魔神尚未降临的气机冲毁。 圆光术中,光柱愈发耀眼,通天彻地,只看一眼,就让人心襟动摇,不能自已。 混元大罗未曾至,仙魔巫妖皆俯首。 二十章 混一元龙大魔神 那仙家之中,多有失神者,甚至敌不住一眼,便心神大损,法体有伤。 这类人物,能于狩魔神之时活到如今,大略也是运数。然则经此一遭,怕也止步如今,再难寸进了。 也有被压弯了腰,不敢直视者,稍稍好些。 也有面目通红,七窍喷出三昧火,仍是敢看者,才算有根性。这等人物,大略才有证的大罗的潜力。 这尚且还是大阵护持之下,若是大阵护持之外,怕是除了那几尊大罗金仙,没人能站得稳了。大阵护持,算是一个检测,无大阵护持,便是送他们去死。 混元大罗,圣人之威,强乎至斯,可见一斑。 眼看那光柱之中,一尊虚影逐渐呈现。分明龙身人面,伟岸到无可计量的程度! 只那虚影,每微微一次颤动,便是道的呈现,每多显化一分,整个宇宙就颤抖的更加剧烈一分。 真君目不转睛,望着那虚影,心中一时竟体悟良多。 这尊混元大罗魔神,乃是混沌魔神,肉身之上,有大道玄妙,能亲眼目睹,这对真君来说,不亚于圣人传法。不过真君也知晓,这是因为传送之中,那魔神要跨越混沌,才显出真身,一旦跨过传送,便不会再现这等玄妙。 便也是一个机缘了。 只可惜这里,除了真君,便是昊天至尊等人,也难以从中体悟多少。 境界所限,看不清明,如之奈何? 那魔神愈发清晰,由虚转实,气息勃发,激起虚空之中,三千六百万亿里紫气升腾,浩浩荡荡,显出金花、显出金莲,诸般异象,震人心肺! 却霎那之间,气机一收,再不见异象,那光柱咔嚓破碎,徒留一尊人影,不大不小,却给人一种无可抵御的感觉。 那人抬头望来,隔着无尽的时空和维度,分明与真君对视。 真君闷哼一声,脸色不禁一白,退后了三步。同时圆光术咔嚓破碎,不复见之。 世界树从脑后庆云之中升起,垂下一道混沌碧炁,真君这才吐出口气:“混元大罗,高山仰止!” 这一眼,真君心神震动。这一眼,只余光,便让这数十万仙家齐齐喷出精血。 “圣人之威,何至于斯?!” 少元仙尊面色惨白,不禁喃喃。 “圣人之威,远胜于斯!” 一尊大罗金仙从法台下飞出来,却是那敖玉,在此时从太一宇宙传送过来。 也是面色惨白,分明刚刚传送,便被波及,不甚好受。 诸多仙家,失魂落魄。但毕竟还有心性坚韧者,回过神来,敬仰敬畏之余,又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渴望。 真君心中叹息:“混元大罗金仙,强横至斯。唉...” 却觉心中,似乎有些失算。 他原本计较,那混元大罗,或圣人,便是与他有莫大差距,却也当能看的见,摸得着。但此时,却有些动摇了。便是自忖有世界树,有诛仙剑阵,把握也顿少三分。 悠悠一声长叹,诛仙剑阵杀机浩荡,顿时起阵。只把个一方无光海,化作了一方混沌杀气世界,赤白青红四色纵横,交织出莫大的伟力。众仙汇聚于真君座前,已是默默无语。 真君清叱一声,大阵一起,竟是驾驭这亿亿亿万里无光海,于那虚空之中膨胀开来,霎那穿过虚空,落在了主层面宇宙之中,与那堡垒遥遥相对! 那魔神堡垒之上,翅翼魔神恭恭敬敬,立在一尊伟岸身影深厚。 那身影,正是那混元大罗魔神。 “便则是此人?” 魔神目中神光大放,将那无光海纳入眼中,不禁啧啧:“诛仙剑阵,啧,盘古力宇众圣,还真是下了本钱。只可惜赝品而已,徒在吾面前惹出笑话。” 这魔神如何不知诛仙剑阵? 想当初,与盘古力宇斗,那通天教主立下大阵,便四尊魔神一起,也奈何不得,反倒有所损伤。那通天教主神通无边,最擅杀伐,一方诛仙剑阵,在他手中,已有别样伟力。 这龙身人面的魔神,正是其中之一。吃过那诛仙剑阵的亏,一眼便看出了真君底细。 翅翼魔神此时笑意盎然,恭声道:“正是此贼!可恶的紧,请主上出手,诛杀此贼,聊慰吾两位兄长混沌之灵!” 龙身人面的魔神,曰元龙,尊混一。便是混一元龙大魔神是也。 混一元龙大魔神微微颔首,却也不甚在意。他麾下准圣,数之不尽,也只蝼蚁,堪当炮灰而已。在那盘古力宇,死者不计其数,这里只两尊而已,无关紧要。 不过毕竟也是颜面。 尤其那小儿见他降临,竟敢把诛仙剑阵立在面前,如何不是打脸? 混一元龙闷哼一声,探出手掌,化作一只龙爪,无边广大,只找准那诛仙剑阵,一爪挠去,只把个宇宙掏出个大窟窿来,轰隆一声炸响,宇宙摇曳,如风中青萍! 这一爪之下,什么法则,什么物质,什么时空,什么命运,都是云泥,断前后,绝左右,上下四方,八荒无敌。 真君于那阵中,见这一爪,不禁大震,却就叱咤一声,推起道冠,双手一搓,发雷震动剑阵。诛戮陷绝四口宝剑杀机大起,一卷阵图,茕茕覆盖。大阵伟力,被真君激发到了极致! 便则一声炸雷,咔嚓咔嚓,就见那天宇穹顶,杀机混沌之上,竟一道道裂纹闪现! 赤白青红四道剑光冲霄而起,交错厮杀,便显出一只巨爪,或弹或拨,杀的火星四溅,却奈何不得! 众仙瞠目,道心提起,生怕那一爪之下,剑阵破败,便则要全数覆灭,飞灰而去了! 真君连连发雷,却是口里长叹:“魔神果真凶狠,吾远不及也!” 却抬手一指,面前乾坤鼎滴溜溜转起,化作一道光,哐当一声撞在那巨爪掌心,撞的那巨爪退了一退,分明吃痛。却似又感应到什么,竟合拢五指,任凭四道见光杀在手背,要拿住乾坤鼎! “端是休想!” 真君大笑,神念一动,乾坤鼎宝光大放,把那魔神指爪抵住,放出一道紫蒙蒙的火,噼里啪啦烧的那魔神掌心裂开几道纹路!那巨爪一痛,连忙缩了回去! 却还不等众仙舒口气,哐哐哐几声闷响,诛仙剑阵竟是摇摇欲坠! 真君乃是主阵,哪里不知?这魔神被他以乾坤鼎炼化出来的鸿蒙真火烧了一烧,却也是皮毛,吃痛而已。缩回手掌,大怒之下,瞬间打了几拳,分明要把诛仙剑阵打破不可! 二十一章 覆灭宇宙只等闲 见大阵动摇,众仙心惊胆颤,不少人已跌坐下去,束手等死。 便是那大罗金仙之尊,也不禁把眼看向真君,神色颇有变化。 真君不为所动,只抬手指天,清叱一声:“定!” 才笑言道:“尔等莫非不知?” 便则是对昊天至尊等人:“诛仙剑阵、都天神煞大阵、周天星斗大阵,此三之者,非入阵而外力不可破。吾这大阵,虽非原版,却也有六七成伟力,其在外,如何能破我阵法?” 便是这点把握都没有,真君早已掉头回太一宇宙去了。 又怎会傻乎乎把阵法立在那混元大罗魔神面前? 虽说真君对那混元大罗境界的强横预料有所不及,但仍然没有超过真君底线。似诛仙剑阵这等级数的阵法,非得要入了阵中,诛杀了布阵之人,或夺取了布阵之物,才能破掉。便是混元大罗金仙,也一般无二。 这等大阵法则圆满,合于道中,混元而自成一体。若那低等阵法,休说面对堪比圣人的混元大罗魔神,便是大罗金仙,往往一个念头,找准破绽,神念一动,就能将之瓦解。但诛仙剑阵等三大阵法,不在此列。 真君这阵法,虽非原版,但本身蕴含的玄妙,已成混元,独立于寰宇之外,自成一体,坚固之处,便是混元大罗魔神,也休想从外部击破。魔神要破此阵,也须得自己入阵来走一遭,或诛杀了真君,或取下诛仙四剑,非此不可。 闻听真君之言,又见阵法稳住,一众仙家这才各自吐气。 昊天至尊道:“盖因圣尊此阵,非教主之阵,吾等毕竟不知底细。” 无非知晓真君布下的诛仙剑阵非是真品,害怕有疏漏,不曾混元,因之忧心而已。 真君大笑:“教主之阵,非四圣不可破。吾这阵法,虽不及也,却也非一圣可破。” 果然,那一阵动摇之后,便不见动静。乃是那混一元龙大魔神也知晓了此中奥妙,不再作那无用之功。 正是那魔神堡垒之上,混一元龙大魔神收回手来,微微皱了皱眉:“未料想这小儿之诛仙剑阵,竟有几分伟力。看来有什么宝物加持,使吾等闲破之不得。” 又笑了起来:“竟连乾坤鼎这等先天至宝,都交给这小儿,盘古力宇众圣技穷矣!” 翅翼魔神此时心中有些难受。原以主上降临,翻掌就能诛杀那道人,却不料竟未建功。这等实有些大起大落,让他难以释怀。 闻言不禁道:“主上,如今该如何是好?” 混一元龙大魔神撇他一眼,看的他战战兢兢。才道:“担忧作甚。这小儿藏在阵法之中,攻守之势在我,让他多活几日,又有何妨?”便则大袖一拂,转身入堡垒,道:“先与吾看看混天塔,搜集了多少宇宙本源。” 竟似撇下那诛仙剑阵不管了。 翅翼魔神却不敢怠慢,连忙亦步亦趋,入了堡垒,正见那混天塔高高耸立。 混一元龙大魔神望那高塔,看上一眼,却不甚满意:“只一成耳,少之又少。” 翅翼魔神连忙答道:“乃是此方宇宙本源藏匿,属下穷搜不见,主上宽恕。” 大魔神道:“可曾寻到此宇宙天道圣器?” “不曾。” “可曾寻到宇宙本源藏匿之迹?” “不曾。” “那要你何用?” 翅翼魔神登时战战。 大魔神拂袖收了混天塔:“只此一成,便则能培养出几个准圣来,聊以慰籍。稍时入那诛仙阵,你且打头,将功赎过。” 翅翼魔神心中一沉:“喏。” 大魔神收了混天塔,却便则望天冷笑一声:“藏匿,嘿,吾看你藏到何时!” 却就甩了甩袖子,这一座浩瀚堡垒,此宇宙之中无数物质的聚合,霎那之间化为虚无! 则正是混元大罗,拂袖一动,时空翻覆,寰宇战战。就见那宇宙,端端一个框架,登时失了这诸多物质,无有了支撑,变得脆弱不堪,难以支撑。竟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整个宇宙,无论虚空,无论主物质层面,无论时间,无论一切,皆开始断裂! 如破碎玻璃一样的巨大裂纹,纵横交错,密布这方宇宙。雷震滚滚,火光耀耀,五行失调,阴阳不均,顿时是灭世场面,宇宙毁败就在眼前! 那大魔神立在星空,只则混元大罗,周遭便一切宁寂,毁灭不加身,万劫不磨灭。翅翼魔神,众大罗魔神,皆环绕其身,如众星拱月。这尊混元大罗魔神仰天望穿虚空,眼神沉凝:“还不出来?!” 却竟是要毁灭这方宇宙,逼出宇宙本源。 混一元龙大魔神何等人物?乃是混沌魔神,混元大罗。纵横混沌,不知诛灭了多少宇宙。他见过的人物,经历过的事,走过的路,比天一真君吃盐还多无数倍! 此所为,正是一举数得! 只转念之间,这尊魔神便就有计较,并付诸实现。 毁灭了这宇宙绝大部分物质,宇宙就要崩塌。而宇宙崩塌,就能逼出潜藏的宇宙本源。此为其一。 宇宙崩塌,取了本源,复归于混沌,便是大魔神主场。这大魔神生于混沌,长于混沌,在混沌中才是如鱼得水。他早看出,那诛仙剑阵未入先天。在寰宇之内,自是伟力无穷,若在混沌之中,不入先天之宝,飞快就要被混沌侵蚀,是时只须得等待片刻,勿须动手,阵法自破,便能轻易拿住那小儿! 然而此时,最急者,非为真君。 乃是藏在宇宙胎膜之中的人物! 此人坐井观天,妄图等真君与天外魔神两败俱伤,再出来捡便宜。却哪里知晓竟是这等局面? 混一元龙大魔神降临之时,他便一颗心,已沉到了水底。 这是何等人物啊! 只还未降临,一缕气机便横扫寰宇,将他压制。 那一瞬,什么算计,什么计较,什么阴谋,什么诡计,都作了昨日黄花。 还有什么好算的呢! 根本不在一个层级! 他还不知,圣人之下皆蝼蚁的道理!但却知晓,那天一真君,必定不是此人敌手。 急躁,不安,辗转反侧。 茫茫然不知所措了。 二十二章 三万万亿紫炁生 却还未等他镇住心神,那大魔神竟毁了所有物质。 某个物件疯狂的震动,提醒着他,那是将物质毁灭虚无,而不是打散!是全然毁灭,不见涓滴!非为点燃木柴,化作光热,不是物质形式上的转化,而是彻彻底底的毁灭。 一瞬间,此人神色难看到了极点。 宇宙胎膜开始震动,光芒喷涌,就好像烈日落山之前最后的余晖。在胎膜上,形成一圈圈巨大的涟漪,就似乎海啸一般,碰撞、交织。雷霆阵阵! 咔嚓咔嚓的响声,一道道巨大的裂缝在胎膜上裂开,不知几亿亿亿亿亿亿万里,每一条裂缝,都如那深渊,看着让人心中发寒,手足冰凉。 “大事去矣!” 此人面色顿时变的煞白煞白! ... 真君屹立阵中,此时也怔滞了几个呼吸。 随后不禁长叹:“果然混元大罗,非吾所能及也!” 座下几尊大罗金仙,也自有感应,齐齐色变至于,叫道:“圣尊,宇宙将崩,如之奈何?!” 真君微微摇头:“是吾失算,没有料想此节。如今攻守之势异位,吾持阵法与之相抗,却若这宇宙崩塌,复归混沌,便则还要与混沌相抗,大势不在吾啊!” “那该如何是好?” 真君凝眉:“只看那宇宙本源,可会现世。然则...” 宇宙本源现世,抛洒本源,自也能稳住宇宙,不至于崩塌。然则一旦宇宙本源现世,那混元大罗魔神岂会无动于衷?怕是正合了他的意了罢! 想到这里,真君不禁看了眼手中乾坤鼎,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那等人物,果真不是我如今所能比拟。”真君心中暗暗计较:“此间事急,便则是太一过来,合我二人之力,也难以扭转。宇宙本源若现世,我不敢出阵抢夺,必定落入那魔神之手。是时无论如何,便在魔神彀中了。” 魔神若夺得宇宙本源,无论直接炼化,还是动用本源镇压真君,都是一样的结果。直接炼化,宇宙便复归混沌,在那混沌之中,真君持此阵,怕是旦夕之间就要被混沌侵夺而破。 此阵诛戮陷绝合一卷阵图,终非先天之物。非先天而无以抗混沌。在混沌之中,坚持不了多久。虽则有世界树,此树非同凡响,若以此树镇压,倒也不惧。然则原本此树,是为那魔神准备,若因诛仙剑阵被混沌侵夺牵制,那又如何与那魔神相抗? 便则真是骑虎难下,进退维谷。 除非有圣人出手,将他牵绊,否则... 真君不得不把目光落在乾坤鼎上。 然则真君毕竟不甚愿意。说来欠下女娲娘娘已许多人情,本不愿再欠,可事到如今,又能如何? 只怪自己也是个坐井观天,高估了自己的神通法力,低估了混元大罗魔神的强横和算计。 “罢了。” 真君暗叹一声,开口道:“勿须忧心,吾自有办法。” 便则稳住众仙之心,待时而动。 而却此时,此方宇宙即将崩塌所带来的震动,也影响到了旁侧的太一宇宙。两重宇宙,毕竟同生。虽则独立,却有关联。这方宇宙崩塌必定要影响到太一宇宙,太一道人执掌天数,自有感应。 那太元宫中,太一道人不禁站了起来。 却便于蒲团之前,来回踱步,神色略略沉凝:“大恐怖,大恐怖,非为圣人而不可!” “天一道友必定遇到大麻烦了。” 太一道人心念转动,沟通天道,把个来往推算的大致清楚。 却就抬步要走,但又顿足而立。 叹道:“吾还差半步,便能证道。时不我待,时不我待呀!” 太一道人叹息过后,转身已失去踪影。 正是那天道界。 自天道孕生,太一执掌天数,天道界便全然封闭。有天道镇压,除了太一,任凭圣人也找不到此处。 而此时,太一来到天道界。 那界中,一个伟大的冷漠的宇宙意志,浩浩荡荡,掀起青炁紫炁,弥漫无尽。 太一道人仰望天道:“吾欲证道,还请天道助我!” “可!” 冥冥中,一道信息垂落心头。 太一颔首,盘膝而作。 原来太一,本打算苦修以证混元大罗金仙,再与天道相合。然则此时,时不我待,只能与天道相合,再证混元大罗。 此先后之别,盖有深意也。 便则是一个主动与否的问题。 若先证混元大罗金仙,再与天道相合,便则面对天道,多几分主动。若先与天道相合,再证混元大罗,便少几分主动。 据太一所知,那鸿钧道祖,取的乃的后者。毕竟自证混元不易。由是在初期,为天道左右,少有自主。 不过毕竟不关根本,修为日深,自能逐渐超脱。虽不左右天道,然天道却也不再左右合道者了。到那时,便是平等地位。 太一为系统掌控,许多年矣。深忌此事,所以才决定要自证混元大罗。可如今事变,太一不得不做出这样的抉择。 就见一道青炁,一道紫炁,一道玄黄炁,自天道垂下,将太一道人笼罩其中。太一道人捏拿印法,眉目似闭未闭,脑后现了庆云。其中正是一朵摇曳生姿的混沌青莲! 那青莲三十三品,即将盛开,其上道道混沌炁往复循环,有莫大神异之处。 其中隐约一口大钟,混混沌沌,道纹密布,玄之又玄。 大钟之下,镇着一颗道心,砰砰跳动,似要一跃而出。 “吾毕竟不及天一根基,只花开三十三品,颇有遗憾之处哇...” 太一心中叹息。 当初分裂真灵,太一得一半,但那盘古血脉,却随真君去了七成。由是太一根基,不及真君深厚。真君修行,穴窍开辟一元数大圆满,而太一却差了一筹。 由是真君孕育青莲,有三十六瓣,而太一只得三十三。 那将开未开,三十三品混沌青莲,花瓣颤动,在无量无尽的道妙之中,逐渐愈发饱满。 陡然之间,那青莲花瓣合拢之中,莲台之上,那口大钟一震,叮咚一声响。这响声,清越悦耳,有无穷喜悦,无穷震撼,无量大道,无量神通,无量法力! 只那一瞬之间,那寰宇之中,随着这一声钟响,上至于仙家大能,下至于蚍蜉蝼蚁,前至于物质能量,后至于时空因果,无不为之震动! 紫炁凭空,三万万亿里! 二十三章 圣人降世寰宇清 此刻,大道青莲花开三十三品。 散播无量清香,遍布寰宇。 无穷无尽的造化,洒遍星空。有山石草木花鸟飞禽走兽藉之成精者,有研究学习修行做事藉之顿悟者。有星球,生命开源。有烈日,飞腾玄牝。有石头开花,有马儿长角。无尽生灵,病痛皆去,精神祥和,无不安泰。 此刻,无论蚍蜉蝼蚁,无论仙家大能,皆闻冥冥之音! “太一证道也!” “太一证道也!” “太一证道也!” 极处的感动,发自于一切之根源。那是天道的庆贺,是宇宙的祝福! “圣人降世,寰宇澄清!” “紫炁三万万亿,造化无量量劫!” “贺!” “贺!” “贺!” “拜圣人!” 诸灵众生齐俯首,时空因果皆不加!万劫不磨作混元,圣位加身掌教尊! 灿烂的金莲地涌而出,绚丽的天花自天而降。有那蝼蚁,自巢穴而出,列队而拜。有那生灵,五体投地,泪流满面。 拜圣人! 只这瞬间,天道现世,为圣人贺。 只这瞬间,寰宇澄清,为圣人贺。 只这瞬间,时空稳固,因果清鸣,乃圣人之能也! 自那九天之上,一口大钟显化,钟声三十三响。见混沌两分,阴阳乍现。 一尊圣心跃将而出,撒播造化,镇压寰宇。见四象分化,五行归位。 就听冥冥有歌曰:“太一立教终南山,气吞涵虚照青天;混洞冥寂赤混元,鸿蒙至圣还真玄;盘古造化生真我,重炼宇宙脱枷锁;执掌天数合天道,称宗道祖证混元。” 只便一尊道人,屹立那宇宙之巅,浩浩乎冯虚而御道,飘飘乎遗世而独立。 “吾已证道,诸仙速来大罗天见吾。” ... 真君持诛仙剑阵,仰望寰宇崩塌,面无表情,不见心迹。 众仙环绕座下,望见真君,心中忐忑。 却忽见真君神色陡变,竟大笑起来,抚掌道:“哈哈哈...善!大善!” 众仙不明所以。 真君不言,却只看那寰宇之中,那一尊魔神,眼角含笑不知何意。 那混一元龙大魔神拂袖崩了宇宙,却连那诛仙剑阵瞥也不瞥一眼,只把双目望向高天。 就见那高天之上,宇宙胎膜愈发崩裂,竟似块块落下,露出一个个巨大的豁口。分明见那混沌炁,在外汹涌,似下一舜就要滚滚落下,将这千疮百孔的宇宙,化为一片混沌。 那魔神突然嗯了一声,却便只把手掌往面前一拂,登时之间,两尊人影,挣扎着被拿到身前。 却不正是那藏在宇宙胎膜之中的人,以及那巨凶兽? 这二人虽藏的紧,却又怎能瞒过混一元龙大魔神? 大魔神拂袖拿住两人,摄到身前,这两人才将将有些反应,开始挣扎。却在这等魔神手中,哪里有挣扎的余地? “原来是两个土著余孽。” 混一元龙大魔神只一眼,便看穿底细,弹指嘣嘣,瞬即那巨凶兽化为虚无。却另一人,竟生出些变化来! 就见这人明明被大魔神拿住,一身神通,不得涓滴施展,被弹了一指头,竟不死,反倒迸出缕缕光彩。然竟一脸痛苦之色,似有什么东西,要从其体内冲破出来! 大魔神轻咦一声,随即大笑连连:“好好好,端是大道在吾。吾求不得,竟送上门来了!” 只把手指一勾,啵的一声,那人胸膛破开,一点明光飞射出来。大魔神哪里去管那人?手指一捻,就要去拿那点明光! 那明光分明神通玄妙,但在混一元龙这等混元大罗魔神手中,却又能如何?霎那便被拿住,光芒收摄,显出真形来。 竟是一座古朴熔炉模样。 大魔神大笑一声:“天道圣器,哈哈哈...” 却未笑完,又皱了皱眉,把这熔炉一看,面上神色顿时收敛不少:“这炉胎在何处?!” 目光凛冽,看向那胸膛破开的人物。 那人正是至尊上帝模样,此时面无血色。见大魔神问来,只是不言语。 大魔神哼了一声,拂袖把他打成了飞灰。 却便念头一动,面前虚空裂开,在大魔神皱眉之中,竟是一座古旧的机器模样。 大魔神看了看,将熔炉放入那机器中间核心位置的一个窟窿里,登时,这机器大放光彩。 混一元龙大魔神闷哼一声:“端是蠢材,暴殄天物!” 这熔炉,分明便是此方宇宙天道圣器,但并不完满,缺了炉胎,只剩下个壳子。大略不知何时,落在这人手中,被他炼成这样一个玩意儿。若真君再此,必定知晓,这破机器便是所谓奇迹许愿。 果真是暴殄天物,一个蠢材耳。 大魔神虽然得了这熔炉的壳子,但此前高兴,分明只剩一两分。没有炉胎,这壳子对大魔神来说便是个废物,有甚用处? 混一元龙大魔神收起炉壳,只望天际:“这宇宙本源缘何藏得如此之深?还不出来!” 却也不急。 终归宇宙毁灭,不出来也得出来。 与他一般,真君也自望向天际,待时而动。 宇宙崩塌愈甚,眼看那宇宙胎膜,已七零八落。隐约混沌炁自混沌而来,正在狠狠冲刷。破碎的宇宙胎膜奋起余力,在抵抗着混沌的侵蚀。但毕竟已是无力。 又一声巨震,胎膜崩溃了。 大魔神此时,神色微动。 “翅翼...” 却是叫了一声,又顿住。 原是这尊混元大罗魔神想在此时令翅翼魔神带所剩大罗一概入那诛仙剑阵,牵制那仙道修士小儿,未免宇宙本源现世之时,被他打搅。却转念想到,那人毕竟不弱,凭恃阵法,连他也不好动手。若遣翅翼魔神等前去,必定转瞬飞灰。 倒也不是在意翅翼魔神等性命,只是如此,眼皮子底下,未免失了面皮。 于是按捺。 若得寻常时候,这尊混元大罗魔神,必定不会如此。想是早早入阵,结果了那修士,破了阵法。然此时,却另有考虑。 一方宇宙,其本源毕竟浩大。便是对混元大罗金仙而言,也有好处。何况天道圣器非同等闲,虽然破碎了宇宙,在混沌之中不见多大伟力,但却是宇宙一概天道法则的显化。炼化悟道,也有好处。 此时入阵,一时半会若破不得,被那阵法牵制,待宇宙本源现世,莫非在阵法中眼睁睁看着生变? 二十四章 混一元龙入诛仙 却须得不能忘了,旁侧还有一方宇宙! 混元大罗,思维近乎天道运转,绝不会疏忽任何一点瑕疵。 便则正是大势在我,任凭那修士小儿躲在阵中,眼睁睁看他取那宇宙本源,得天道圣器,才是一件可喜之事。 又是杜绝被牵制,被可能从旁侧宇宙而来的人,钻了空子。 “罢了。” 混一元龙大魔神面色冷硬,只望天穹。 宇宙胎膜崩塌愈甚,混沌炁汹涌,如一道道银河,从破碎胎膜的窟窿里垂下九天。所过之处,一切皆被侵夺,同化为混沌。 高天之上,终于亮出一抹霞光! 宇宙本源,现世了。 “等你许久,终是出来。” 混一元龙大魔神淡淡一笑,闲庭信步,往高天而去。 那所过之处,连混沌炁都要为之开道。 宇宙本源在霞光中变幻不定,懵懵懂懂,只有本能,而没有意志。宇宙本源若诞生了意志,便是天道了。它伟大,它包容一切,挥洒着无穷无尽的本源,本能的妄图修复寰宇创伤。 一道道混沌炁被它分解,化作种种先天之炁,五行阴阳分化,仿佛重演开天。 但宇宙本源,却是一个拥有巨大的力量,却没有主宰意志,没有躯壳保护的婴儿。主宰意志,便是天道,而保护躯壳,便是天道圣器。 未能诞生意志,孕育出天道,没有天道圣器的镇压保护,宇宙本源就是一块肥美的肉。 它竭力的稳固宇宙的崩塌,也在瑟瑟发抖。 混一元龙大魔神到了近前,看着宇宙本源,就好像在看一个完美的玩具。宇宙本源颤抖愈甚,却不曾逃离。若宇宙完好,本源要潜藏,除非混一元龙大魔神得了圣人尊位,与本源有潜在联系,否则便是混元大罗,也找不到它。 只可惜如今情势至此,宇宙将破灭,本源也逃不到哪里去了。 大魔神哈哈一笑,探掌一拿,照耀寰宇的霞光,登时被他拿在掌中。如同一道天幕,遮蔽寰宇。那宇宙本源,就似他手中的一个万物,随时都要落入掌心。 却就此时,那本源之中,冒出一个虚实不定的元胎! “混沌元胎!” 大魔神眼睛一亮,笑容更甚:“原来炉胎竟在本源处!” 以此魔神之智慧,只霎那之间,便想到了其中因果。 “果然是个蠢货也!” 分明之前被他弹指诛杀那人,的的确确,不是蠢货又是什么? 想来不知许久之前,天道圣器一分为二,外壳落入那人手中。宇宙本源本能想要集齐天道圣器,以之孕育诞生天道。若那人有些智慧,凭借炉壳合于本源,怕是此时,早已称宗道祖,作了此界宇宙的道祖,可竟至于斯! 不是蠢货,又是何来? 大魔神念头横穿万古,把一切都了然于心。 知晓了其中缘故。 那人,乃是神道中人。而神道,只掠取而不知奉还。尤其一神教,教人奉献,却不知奉献与人,空口诺言许的多,也是枉然。更不知奉献于宇宙。 神道使生灵信仰,而掠取生灵根性。生灵根性,又源自于宇宙本源。便是在间接的掠夺宇宙本源。宇宙本源虽无意志主宰,却会本能的厌恶他。所以不会亲近他,更不会把他奉为天数执掌者! 说来这等人物,更合大魔神口味。因为大魔神也是掠夺者。 但大魔神却是混沌魔神,而那人,却是宇宙孕生。根脚分明不同。 这等人物,才可谓之逆天者。而在天数之下逆天,能活到如今,亏了他得了炉壳。否则一旦天道生成,第一个要清算的就是此人。 “好好好...” 大魔神大笑连连:“天道圣器,入吾彀中也!” 便则掌心一合,就要把宇宙本源连带那混沌元胎,一并拿了。 宇宙本源虽只本能,却也知晓反抗。以其雄浑的本源,催动混沌元胎,竟把那掌心抵住,合拢不下。 混一元龙大魔神却不在意。 这宇宙本源,在他眼中,犹如小儿。混沌元胎,又只是个天道圣器的残品。哪里敌得住他?何况宇宙崩塌在即,宇宙本源是时失去一切依仗,便是个孤零零,还不任他区处拿捏? 正此时,天一真君驾驭无光海,承载诛仙剑阵,也到了近前。 “兀那道友,且住!” 真君只把无光海承载诛仙剑阵,往那大魔神头顶压下,喝道:“道友且住!” “谁便是尔道友!” 大魔神冷笑一声,抬手一撑,便把个诛仙剑阵撑将起来,一掀便掀翻一旁:“尔那小小修士,速速出来领死!” 空出手便是一掌。 只打的诛仙剑阵摇摇欲坠,却韧性十足。 真君在阵中,面色白了一白,道:“道友混元大罗,吾不及也。然道友可敢于吾阵中走上一遭!” 大魔神目光如电,只目光,便看的那诛仙剑阵噼啪作响,阵阵雷霆凭空生,无量大道作水火。随即哈哈大笑:“好一个仙道修士!不愧大尊所传寰宇体系,总令吾有惊讶之处。” “你竟激吾,端是找死。罢罢罢,吾为混元大罗,若今日拿不住你,岂非丢了面皮!” 却竟哈哈一笑,拂袖把翅翼魔神及百尊大罗魔神召到身前,随即一手摄住宇宙本源,合身往诛仙剑阵扑去。那剑阵登时显化一尊门户,上首一口诛仙剑,正遥遥悬挂。 大魔神看了一眼,信步走入阵中。 登时之间,只一方混沌杀界,赤白青红四色杀气澎湃浩荡,化作一个磨盘,纷纷绞杀而来,仿佛要把这一干魔神,尽数碾碎不可! 那大魔神闷哼一声:“小道耳!” 只那周身放出一道混沌玄光,轻易将四色杀气抵住,微微一震,便震散开去。 正好露出当中法台。 那法台之上,真君端坐,面前一口乾坤鼎。法台之下,众仙焕然,默默而不言语。 真君稽首一礼:“道友神通,果真广大!贫道天一,有礼,有礼!” “天一道人!”大魔神大笑一声:“吾乃混沌混一元龙大魔神,圣主座下排行第五。” 却便目光一扫,笑道:“原来还有力宇余孽在此!” 只便一眼,就看穿了昊天至尊等人的根脚来历。 那昊天至尊等人,此时已是面色铁青一片。 二十五章 鼎镇灵根压魔神 正是老相识,早有交道。 虽不在一个层面,但也曾体会过凶狠。 尤其昊天至尊——盘古力宇三十三天崩塌,正是出自这尊大魔神之手。 那天庭无数仙神,亿万天兵天将,除开调遣出去者,几乎尽殁此人之手! 只在反掌之间,偌大一个天庭,便化作了虚无。 连那封神榜,都被一掌打碎! 这等深刻体会,如何不让昊天至尊为之刻骨铭心? “老贼!” 昊天至尊牙缝里嘣出两个字来。 旁侧云中子等几人,也同愤恨难当,只望这大魔神,恨不得一把将他捏死! 混一元龙大魔神浑然也不在意,只那人物,可会在意蝼蚁愤恨? 这一干人等,独独大略也只那法台之上的真君,稍稍能入这魔神之眼。便则是真君,在大魔神眼中,若无诛仙剑阵为依凭,也不过一只蝼蚁而已。 “来来来。” 混一元龙大魔神大笑一声:“尔那天一道人,让吾看看你的神通!” 便见他周身一震,登时显出混沌魔神真身,正是那龙身人面。其伟岸广大之处,简直无法形容。龙身浩瀚,蜿蜒盘桓之间,把个诛仙剑阵构筑的杀机世界搅动天翻地覆。一道道赤白青红的剑光劈杀在他混沌神躯之上,只点点火花,竟是毫毛不伤! 巨爪一探,找准真君法台,一爪就挠了过来! 诛仙剑阵震动连连,却竟为这大魔神气机所慑,难以展现伟力。混沌杀机难以聚合,竟连那许多大罗金仙,都能行走如意。正是翅翼魔神一马当先,背后千翼展开,与百尊大罗魔神齐齐扑杀上前! 真君面无表情,见这一爪抓来,叱咤一声,往前一步,推头上道冠,庆云显化之间,双手连连发雷,震动诛仙四剑。眼见那巨爪临头,却陡然之间,庆云中飞出一株小树! 此树一出,混沌碧炁升腾,化作一方烟云,将那巨爪竟托将起来。 同时诛仙剑阵伟力大作,霎那混混沌沌,杀气玄黄,复又不见清明。将一概笼罩其中,不见人影。 混一元龙大魔神不禁一怔,叫道:“混沌灵根!” 却是大笑一声:“好好好,圣主所要之物,竟在你手中,拿来吧你!” 便则一只巨爪压住混沌碧炁,另一只巨爪合拢过来,要从真君头顶,抓拿世界树。 真君大笑一声,摇身一晃,现了三百六十亿里真身,却只在那魔神面前,如同蝼蚁,细小不可计量。但那一株世界树,却是大放光彩,云烟涨缩,将两只巨爪皆抵住。同时飞腾起来,洒下无量神光,狠狠与大魔神撞在一起! 只撞的这诛仙剑阵之中,摇摇晃晃,如天崩地裂! 混一元龙大魔神吃了一惊:“好本事!” 却也不在意,混沌灵根,伟力无穷。但持灵根的人却只蝼蚁,哪里被他放在眼中?只龙身一盘,种种大道玄妙,无量无穷,镇压下来,让真君几乎难以呼吸! “好个混元大罗,混沌魔神!” 真君长啸连连,竟是抓起乾坤鼎,那大鼎迎风见长,化作无穷广大。竟似一个小人,抓起一方世界,抡讲起来,轰隆一声砸在大魔神手背,只砸的大魔神痛叫一声,连忙缩回手掌! “好,好!” 大魔神嘿嘿冷笑:“果然有些本事!” 他被那世界树放出神光,竟限制了一身大道,被这区区蝼蚁,抡起至宝砸痛,实在丢了脸皮。 大魔神毕竟强横,乃是混元大罗魔神。世界树虽强,真君却只能发挥其不到一半的伟力,分外勉强,能限制住大魔神一身大道,已属不易。那大魔神吃了一记,以其万劫不磨之魔神真身,自不为之伤,却毕竟面皮有失。 便则发怒,怒火中烧,烧的杀气虚无,烧的混沌碧炁哔哔啵啵作响。却便抵住世界树,一把来拿真君。 真君此时手中,乾坤鼎猛然一震,似有物件爆开,冥冥中一股莫大的诅咒之力降临。大魔神要拿真君,突然为之一顿,脑后放出玄光,诅咒之力抵挡不住,就要烟消云散。 便则陡然世界树大涨,化作无穷巨大,震开魔神手掌,往魔神头顶镇落下去,正好将他脑门镇住! 混一元龙大魔神顿时滞涩住了。 真君长吸一口气,叱咤连连,庆云中三十六品青莲花骨朵微微张开,一粒圆坨坨的宝珠飞出,下一舜便砸在魔神胸口,砸的魔神又是一顿,那世界树猛然便镇落了下去! 真君飞身,连忙落在世界树上,又把乾坤鼎往树上落下,放出无量玄光,与世界树混沌碧炁合一,又是一镇,压的那魔神又是一沉,便难以动弹了! 真君端坐下来,正是魔神脑门。世界树根须大涨,把个魔神脑门缠住,要往他口鼻孔窍中钻去。却被魔神肉身抵住,钻之不动。便则如此僵持下来! 真君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只把双手发雷,狠震诛仙剑阵。赤白青红四色剑光纵横交错,往复绞杀。 那混沌杀气掩盖之处,正是杀声一片。 原来翅翼魔神率领百尊大罗,正与太一宇宙众仙厮杀在一起。 只这亿亿万分之一个弹指之间,便有十万金仙陨落。少有尸身留存者,皆被飞灰了去。 此时,诛仙剑阵在真君操持之下,伟力大涨。杀气弥漫,加持诸仙,限制魔神,此消彼长,顿时也略僵持。 真君目光如电,只见那翅翼以准圣之尊,纵横开来,无人可当。所过之处,分明太乙真人被他一击打成飞灰,有数万金仙死在他手中。 又见昊天至尊显了真身,威严浩瀚,只少了天帝之气。手执一口龙纹剑,先天玄光纵横之间,圈住几尊大罗魔神,杀的遍体鳞伤。 又有天柱子,现了天柱法身,与一尊被限制的大罗魔神打的有声有色。却也有太白子,被几尊大罗魔神围攻,很快身死道销! 还见玄武真人,现了玄武真身,静谧若水,动如雷霆,却毕竟难敌大罗,也被魔神诛杀。又有少元仙尊,修的星河神通,举手投足,漫天星光四溅,与她胞妹寰羲仙尊合力,将一尊大罗魔神围住厮杀。 二十六章 太一圣人跨界来 巫族结阵以对,以后天大巫为首,竟与那翅翼魔神斗了一合,随即被混沌杀气掩盖,虽则受创,竟未死伤。 还有元初神庭,数万金仙结阵,以赤城仙尊杨戬为首,与几尊魔神,打的是天地翻滚。 幸亏此时,真君已暂时镇住混一元龙大魔神,这才空出手来操控阵法,否则若无杀机掩盖加持,怕是这一时半会儿功夫,太一宇宙众仙,便就要死伤殆尽! 此时,诛仙剑阵终于展现伟力! 就见雷霆滚滚之中,诛戮陷绝四口宝剑锋芒毕露。一道道剑光,赤白青红,绞杀过来,那大罗魔神之强横身躯,却如纸糊一般,一一陨灭。有许多魔神显出法宝,却也无济于事。 只瞬息之间,百尊大罗魔神便陨灭殆尽! 杀声稍歇,混沌杀气逐渐散开,才见中间,正是那翅翼魔神,有两百亿里身躯,头顶一粒宝珠,分明先天灵宝,将其牢牢护住。四道剑光绞杀,竟杀他不得! 真君镇在混一元龙大魔神头顶,正要施展神通,催动四剑,将其诛灭。却大魔神微微动弹,震的世界树枝叶哗啦作响。真君不敢怠慢,连忙收摄精神,去镇大魔神。 那翅翼魔神得了喘息之机,连忙把宝珠大放光彩,抵住四道剑光,就要往西边绝仙剑门户而走。 周遭众仙没了混沌杀气掩盖,看的分明,哪里让他走脱?连忙去追。 这一追,就追到了绝仙门户之下! 那翅翼魔神施展神通,硬生生顶着四道剑光,被杀的遍体鳞伤,却把宝珠去砸门户。 追来众仙一看,昊天至尊痛快大笑:“你那魔神,不知诛仙剑阵之威。不破四门,怎能出去!” 便则一众仙家痛打落水狗,把那法宝神通,无穷法术,好似找到个宣泄,往那翅翼魔神铺天盖地,将他淹没! 魔神充耳不闻,只把宝珠去砸门户,但见门户之上,绝仙剑神光大放。然若单单这一口宝剑,怕也敌不住先天灵宝。然此剑,乃是诛仙剑阵之一,牵一发而动全身。便则一砸,实则砸的便是整个诛仙剑阵! 便是那混一元龙大魔神,也打不破诛仙剑阵,这翅翼魔神虽是准圣,又御使先天灵宝,却又如之奈何? 果然砸不动也! 就听声声闷吼,带那法宝神通,无量法术过去,才见那魔神已是遍体鳞伤。 那魔神大叫一声:“便则玉碎,不能瓦全!” 竟是转身一扑,轰然炸开! “不好!” 众仙要逃,却哪里来得及,顿时被笼罩其中! “不好!” 真君少时镇住大魔神,陡见此变故,不禁出声,连忙运转诛仙剑阵,混沌杀气滚滚如磨盘,把那准圣自爆余波一一磨灭! 才见中间凄凉,着实让人叹息。 便则原来,昊天至尊、陆压道人、云中子、南极仙尊、太乙真人、五爪金龙敖玉、后天大巫,七尊大罗金仙,只剩四尊,还皆凄凄惨惨,皆浑噩过去。 云中子、太乙真人与陆压道人,皆已飞灰。 余者太乙金仙,太一教门只剩三尊,便是一尊无量玄女,一尊少元仙尊,一尊寰羲仙尊,皆是女仙。余者如青龙真人、朱雀真人、玄武真人等,皆已飞灰也。 巫族折损巨大,靠前两万皆死,余者只万余。 元初神庭在后,只折损数千,为首赤城仙尊杨戬尚在。 元始魔教折损竟是最少,原来在最后,远离翅翼魔神自爆,只死伤千余,那欲望魔君还好端端只些狼狈。 凡此种种,数十万金仙级数以上的仙家,如今余者,不到十万矣。 至于真君座下几尊弟子,天柱子尚在,明英子尚在,永恒尚在,太白子、南离子及湮灭皆已飞灰。 那元一道人,却还也在。 真君叹息,默默无语,只把众仙拂袖,归于那法台之下。真君独镇大魔神,一边鼓荡法力,搬运元神,催动世界树、乾坤鼎,镇压大魔神,一边叹道:“仙路茫茫,大道深藏。身死道销,也只在瞬间而已。唉...” 众仙皆是默然。 却就大魔神又是一动,真君连忙闭口,不敢分心,死死镇压不提。 众仙此时,也不敢分心,尚有气力者,皆盘膝而作,吞吐法力,温养元神不提。 便是此时,又是一声叹息。 真君闻之,面露喜色:“道友,速来助我!” 便正是那法台之上,显露出一尊人影,背后青紫玄黄之炁浩浩荡荡,立在那里,永恒不动,万劫不磨。 却不是那太一道人,又是何人! 混一元龙大魔神此时,不禁剧烈挣扎起来,孔窍之中喷出玄光,将世界树根须挡开,叫道:“竟成圣也!” 却是大惊失色! 真君连忙镇压,却竟难以为继,有镇压不住之象! 太一道人站在法台之上,目光扫过,叹息不已。却并未多说什么,便则对真君道:“道友辛苦。” 才抬步往真君而来,那大魔神更是挣扎,太一道人拂袖打出一道玄光,打的大魔神闷哼一声,面门裂开,流出滴滴混沌之血来! 圣人便是圣人,真君以先天至宝,便也伤不得这大魔神,却太一道人拂袖,就能打的他满脸开花!自也是混一元龙大魔神被镇,否则若真公平斗法,也不知胜负如何。 太一道人近前,与那真君盘膝而作。周身玄光一放,与世界树结为一体,登时,那大魔神再也动弹不得。 真君脱身而起,吐口气道:“还好道友证道,否则吾镇不住这尊魔神多久。” 又道:“世界树乃混沌灵根,伟力无穷,却也只圣人、混元大罗,才能发挥出全盛之力。” 太一道人云淡风轻,微微颔首:“道友且去扫尾,带贫道与他好生理论一番。” 真君点了点头,信步走将下来,归于法台之上。 便则震动诛仙剑阵,却那中央,混沌杀气弥漫之中,聚合起一团浩大的本源精炁。 真君才对诸仙道:“尔等杀伐一场,自有嘉赐。” 又从乾坤鼎中引出一道先天玄光与那本源精炁合二为一,随之拂袖洒下,将诸仙罩在其中。 二十七章 生生死死皆是道 一番杀斗,自是生死恐怖。印证道法之余,颇多领悟自不用多说。 真君将诛仙剑阵之中百尊大罗魔神、一尊准圣魔神,及至于太一宇宙众仙陨落之后散佚的精炁收拢起来,合乾坤鼎先天造化玄光,作造化之气,化作朵朵金莲坠落,赐予众仙。 吞吐金莲,那众仙或多或少皆有创伤,挣扎盘膝坐起,于造化之中,一一复归原样,继而法力大增,道行飞速提升。 有金仙,胸中五炁如龙,升腾而起,及至于大成,炼成三花,证得太乙。其中太一教门三代四代弟子居多。 有太乙者,三花大成,多挣扎于瓶颈之中,也有十余尊证的大罗金仙。其中就有真君座下天柱子、明英子、永恒道人;太冥圣母座下无量玄女、太一圣人座下元一道人、少元仙尊、寰羲仙尊、玄昃真人;元初神庭赤城仙尊杨戬、九天应元十二翼斗战天、妖圣白泽;元始魔教欲望魔君、魅魔君等。 那余下几尊大罗金仙,也是法力道行突飞猛进。尤其昊天至尊等,原来转世,本就底蕴深厚,如此一路高歌,竟至于大罗圆满,窥望混元准圣的境界。其中昊天至尊、南极仙尊为甚,后天大巫次之,敖玉再次之。 如此,近十万金仙级数以上人物,其中有半数证的太乙,大罗再增十余尊,合有二十尊上下。余者便是金仙,也多后期、圆满境界。 如此,太一宇宙所来百万金仙以上仙家,虽十不存一,却总体力量反倒有所增长。 真君洒下造化之炁,见众仙入静冥冥,才微微叹息。 收了乾坤鼎,弹指自世界树引出一道混沌碧炁,那碧炁化作一张大网,自冥冥之中,一网扫过,待归于真君手中,便是一团细小光点,迷迷蒙蒙。每一粒光点,都暗淡无比,或有破损,或干脆已经破碎。 便则是那陨落魔神、仙家的真灵。 真君先从中分出魔神真灵,收入袖口。这才看那团仙家真灵,神色颇有些伤感。 这其中,有座下徒儿,数十万年手把手交出来,看着长大的太白子、南离子。也有如陆压道人、云中子、太乙真人这等转劫而来的大罗金仙。惜乎皆殁于此役,呜呼哀哉! 那云中子,在盘古力宇是福德真仙,可在此方宇宙,却无天数庇佑。那陆压道人,承载盘古力宇上古天庭最后的希望,却也没的挣扎。太乙真人性烈如火,杀性浓烈,终死于杀劫之中。 其他一概,如原本万灵教,后归于元初神庭的几尊妖圣,除了白泽,皆殁矣。也有不曾入神庭,在外立教的大妖,也只活下一人,便是夔牛尚在。或原本西方佛门,归于神庭的和尚尼姑,其中厉害角色,大略也只剩下一个观自在菩萨。 又如湮灭道人这等太一宇宙的先天神灵,便是先天所属的真灵,也破碎的难以归复。 修行之难,至于斯啊。 真君把这团真灵拿在手中,叹息三声,便则收入另一袖口之中。 这些真灵,虽不能复原,也不必复原,但毕竟是此役功臣,不能等闲对待。 作完手尾,真君这才抬头。 正见那太一圣人与那混一元龙大魔神,口中你来我往,争锋相对。 听那大魔神道:“却是吾失算,不料你竟证道。吾为混元大罗,混沌魔神,你为寰宇圣人,倒也可称道友。太一道友,便则要打个商量。吾这面皮便在你手中,休要令吾太过难看。” 太一圣人微微一笑:“道友言之有理。你为混元大罗,吾为天道圣人,面皮在你,也在吾。损了你面皮,吾也不好看。不过道友今次前来,实在令吾有些难堪。道友须得给贫道一个说法,否则不与你好过。” 大魔神道:“你这道人,实在小肚鸡肠。你撤了世界树,放吾离去,岂非皆大欢喜?” “不然。”圣人笑道:“如今吾胜,道友败,正可谓胜者为王。道友轻飘飘一句,便要离去,岂非不把贫道放在眼里?” “你待怎的?”大魔神嘿嘿一笑。 “请道友交个赎身的宝贝。”圣人笑道:“吾便与道友个方便,如若不然...” “好教道友知晓,吾猝不及防,才被混沌灵根镇住。但道友要将吾如何,却是不能。”混一元龙大魔神冷笑道:“你便则打的我皮开肉绽,也伤不得我根基,反倒与我结下死仇,殊为不智。” 这便是太一圣人与这混一元龙大魔神口头交锋的缘故之所在。 便则在此,将这魔神镇压,但圣人却也诛不得他。混元大罗,万劫不磨,并未妄言。 但圣人却笑道:“道友好不晓事。吾在此,虽不能将道友如何,但若将道友带到吾太一宇宙,道友以为如何?” 混一元龙大魔神神色微微一变:“端是狠毒的道人!” 又道:“然则道友要将吾带到你太一宇宙,怕是不易!” “不易又非是不能。”太一圣人笑看魔神。 太一刚证圣人,在此境界,浸淫不深。要说道行,较之于混一元龙大魔神,还差了许多。要杀他,便则不能。但若将其带到太一宇宙,借天道之力,将他镇压,年长日久,时时磨灭,便则有一日,必死无疑。 何况太一圣人修为,必定愈来愈高,到时便勿须天道相助,也能诛灭于他了。 这便是混一元龙微微色变的缘故。 不过混一元龙大魔神说的也并非有错。虽有世界树镇压,但要将他带到太一宇宙,并非易事。稍有疏忽,便挣扎出来,也非不可。 圣人道:“由是才与道友打个商量。道友,且将宇宙本源先交出来罢!” 混一元龙大魔神异常郁闷,只闷闷不言,在圣人注视之下,良久才从口中吐出宇宙本源。 宇宙本源,此前现世,混一元龙大魔神要将其拿住,却不防有天道圣器核心之混沌元胎护持,短时拿捏不下。便则在入诛仙剑阵之时,将其吞入口中,打算慢慢炼化。 却如今被镇压,忌惮太一所言,只好交出。 这几天实在有些忙,非常抱歉 二十八章 天道降临合本源 圣人微微一笑,把这玄光已是暗淡的被混沌元胎护持的宇宙本源收将起来,又道:“事已至此,道友何必扭扭捏捏?那另一半天道圣器,道友,交出来罢!” 混一元龙大魔神叹道:“尔这道人,为何如此奸诈!” 又只好将那炉壳交了出来。 圣人拿到炉壳,这才大笑:“识时务者,道友也。” 这才站起身来,那大魔神笑道:“道友,快快撤去世界树罢!” 圣人此时却不理他,谓真君道:“诛仙剑阵还要一用。” “道友请便。”真君笑道。 圣人颔首,把袖子一甩,那承载诛仙剑阵的无光海,霎那便被炼入剑阵之中。阵图浮现,诛戮陷绝四口宝剑滴溜溜迎风见小,收缩至于眼前。瞬息之间,与那世界树完全结合在一起,将混一元龙大魔神裹在其中! 那大魔神叫道:“好个太一道人!你竟圣人还要食言,气煞吾也!” 哪里还不知晓,这圣人食言,竟不放他! 然却挣扎不得,话音未落,便被裹成一个小球,被圣人拿在手中,看看一笑,投入脑后庆云之中,落在三十三品混沌青莲之上,一口大钟镇落下来,顿时杳无声息。 说来镇压这尊魔神,层层手段,简直令人瞠目结舌。先有混沌灵根世界树,再有诛仙剑阵,合圣人禁法无数,还要投入庆云,以混沌青莲和道器大钟一并镇压。 几乎将圣人牵扯八成精力! 可见圣人对此,有多重视。 毕竟是混沌魔神,混元大罗境界。修为道行,比圣人还要高出许多。若单独放对,便是太一圣人,也不敢言胜,反倒可能落在下风。若非依仗了混沌灵根,要镇压这位魔神,简直是痴心妄想。 只这瞬息功夫,眼前便已大不一样。 诛仙剑阵被收,宇宙崩塌之象直面眼前。 那宇宙胎膜,已破碎了大半,涛涛混沌炁,汹涌澎湃,冲刷下来,什么法则,什么因果,都一概消弭于混沌之中。 眼下只余下一座法台,圣人与真君站在法台之上,众仙环绕法台之下。 圣人放眼望去,见宇宙毁灭,笑道:“虽则多有波折,但毕竟达成心愿。” 真君颔首:“然也。道友,便请施法罢。” 圣人仰望混沌,正见那天外,混沌侵蚀之中,阴阳两重宇宙挤压生成的起源之墙,正在瓦解。逐渐显露出了太一宇宙的宇宙胎膜。 “便则须得道友出几分力气了。” 圣人如是道。 真君笑道:“合该如此,也是吾机缘,然否?” 圣人大笑:“然也!” 圣人长身而其,一手指天,叱咤道:“太一寰宇,天道何在!” 冥冥之中,无边伟岸的意志,自圣人元神沟通,降临了! 真君旁侧微微一拜,撤开数步。 正是一只巨眼,浩瀚广大,在那混沌炁的冲刷之中,若隐若现,却岿然不动,呼吸功夫,便显化出来! 正是那太一宇宙的天道意志! 圣人稽首一拜,从袖口取出了这方宇宙的宇宙本源。 那天道之眼便将无情无欲、万劫永恒的目光,落在了这团本源之上。 圣人再拜,双手奉起这团被混沌元胎护持的本源,玄光一闪,便将本源献于天道之眼! 天道之眼冰冷不动,青炁紫炁玄黄炁,作一个黑洞,将那团宇宙本源吞没下去。 真君元神明锐,清晰的感应到,天道意志变得愈发的浑厚厚重。那只巨眼,愈发的清晰明然。 众仙环绕法台之下,此时早已拜倒,不敢抬眼望。 不过盏茶功夫,那天道之眼明亮异常,闪烁着紫色的雷霆,从中吐出一个元胎,元胎中,竟还有大半宇宙本源! 圣人又将炉壳奉上,与那元胎结为一体,登时,天道圣器重归完整。神光大放之下,许许多多的玄妙,被那天道之眼一一汲取! 最后,泰半宇宙本源,合那创世熔炉轻飘飘落将下来,落在圣人手中。 那天道之眼垂下一道青炁,同时落在圣人眉心,随即便隐没不见。 圣人手中,一尊创世熔炉,一团宇宙本源,却微微一笑,将那本源一抛,落在真君面前。真君混不客气,一口吞下。就见真君周身,造化神光显化出无穷无尽的异象,推动着真君的肉身、元神、法力,水涨船高,迅速攀升。 不及呼吸,便已臻至于混元金仙准圣圆满,一只脚踏入混元大罗境界! 整个人,已陷入冥冥悟道之中。 圣人不去理他,又从袖口拿出一方石板,其中镶嵌六角轮盘,却不正是那太一宇宙天道圣器命运轮盘?! 圣人将轮盘拿在手中,往创世熔炉上一合! 陡闻惊雷一声霹雳,那创世熔炉颤抖不停,竟咔嚓咔嚓,发出脆响!坚固无比的炉壳上,竟生出裂纹! 圣人竟是要毁了这天道圣器创世熔炉! “天道所需,不过是与天道本身有差异之处。”圣人此时,淡淡仿如自语:“由是宇宙本源,天道只取了四成。盖因余下六成,于天道无益。” 于天道而言宇宙本源的多寡,并非天道强横与否的决定性因素。因此,并非吞噬多少个宇宙的本源,某个宇宙的天道就会有多强横。天道需要的,是它没有的。每个宇宙,都有不同之处,但在很多地方,又有相同之处。譬如五行阴阳之数的根本,并无不同。不同在于,五行阴阳的变化。天道需要的,就是它还不曾演化出来的变化,这能催动天道的成熟。 两方宇宙,互为阴阳,宇宙演化,就有不同。天道取下的四成,就是这不同之处。 多余的,对天道是鸡肋。 同样的道理,天道圣器也是一般无二。天道只需要一尊圣器镇压,多了无用。倒不如毁去,取其精华,淬炼命运轮盘! 宇宙本源的消逝和天道圣器的破碎,加剧了这方宇宙的崩塌过程。只这呼吸功夫,宇宙胎膜就几乎完全坍塌。而此时,圣人将两尊互为交缠的天道圣器,置于天一真君头顶,垂下无量无尽的道妙。 真君修为,愈发浑厚,道行,随之高深。 才见圣人,伸手一引,从眉心引出天道离去之时,落下的那道青炁。将这道青炁,弹指打入了这即将完全毁灭的宇宙之中! 二十九章 复新宇宙如开天 青炁落下,在宇宙中央,盘桓一阵,陡然散开。 便见开天之象,一一衍生。 那青炁散开,作一朵混沌青莲,花开三十三品,摇曳生姿,定住从混沌中涌入了无穷无尽的混沌炁。 便见混沌分化,阴阳乍现,四象五行,相继而出。于是五行定宇,阴阳定宙,四象显造化,灵光耀耀,澄澈寰宇! 登时之间,毁灭之象戛然而止! 圣人抬手一指,自那真君头顶神光弥漫的命运轮盘上,引出一道玄光。将这玄光捏那手中,拂袖抛洒了下去! 正如那昊阳驱散幽暗,这一道玄光,化作无穷无尽的光芒,扫遍整个宇宙,每一个角落。 才见:胎膜自于混沌生,虚空就在胎膜下;一条浩浩荡荡的时空命运长河,从那命运轮盘中引出,贯穿冥冥!于时,虚空中生出无穷无尽的维度,许许多多的次元世界,在这时空命运长河流过之处,一一衍生。随之,主物质层面的空间壁垒,诞生了! 就在此时,闭目悟道的真君的两个袖口,其中一个,飞出一团真灵,随着时空命运长河的贯通,落在了虚空中的次元世界和主物质层面之中。另一只袖口中飞出的一团真灵,直直落在天道圣器命运轮盘之上,被命运轮盘搅碎,融入。 在此时,那旁侧太一宇宙之中,本源秘境从宇宙胎膜之上延伸出来,将这复归的宇宙,连接起来,在此方生成另一个玄牝界。那玄牝界中,造化衍生,有先天阴阳,或为太阳,或为少阳,或为太阴,或为少阴,凝结纠集,或作太阳少阳之精,呈金乌状,欢快飞跃,自玄牝界而出,聚合一起,化作一尊浩浩荡荡的巨大烈日。或作玉兔、玉蟾状,自玄牝界而出,聚合一起,化作一尊无与伦比的巨大明月! 随之先天五行,交合纠缠,自玄牝界而出,演化后天,便有大地、山川、河流、矿脉,造化生机,一一衍生,作了一方巨大的广陆! 那广陆在主物质层面,居于中央。 些微散佚的阴阳五行之精,落在星空之中,或凝结成恒星,或凝结成行星,构筑成了一方星空寰宇。 广陆为主,星空环绕,太阴太阳,便在其中往复运行。 “宇宙,成矣!” 圣人笑将起来,只弹指一引,这方重归圆满的宇宙,便在本源秘境处,与太一宇宙轰然撞在了一起! 是时,天一真君为圣人挪移,至于两方宇宙相撞之间,将个真君,作为两方宇宙之间的缓冲。便正是要借真君在证道混元大罗之时的大道玄妙,将两方宇宙,彻底联系在一起! 原本并非需要真君作缓冲,盖因有世界树,本来就是一体,自无虞沟通。 然则世界树如今要镇压混沌魔神,不能用,只好以真君为镇压。 除了圣人,也只真君才有这资格。 实则镇压两方宇宙相合,乃是大气运之事。本该太一圣人自镇。但为真君证道混元大罗多增一分成功,唯此而已。 真君与圣人,毕竟同出一源。 好处,自是要自家人共享。 此时,寰宇新生,太一圣人长声道:“谓之太元!” 从今往后,这一重寰宇,便为太元宇宙。与太一宇宙互为表里阴阳,同为一个天道所镇! 同时,天道意志,高高俯瞰,自于真君镇压连接之处来,直接显化于这方宇宙之上。天数,成也! 太一圣人大袖一拂,携了众仙,来到新生的宇宙胎膜之外。几步便到了宇宙连接之处。 正见一尊已高逾三千六百亿里的神躯,盘膝坐在两尊宇宙之间,随着两尊宇宙的运行,缓缓变换着身姿。他的每一个形态,每一个细微的变化,都是道的体现! 太一圣人大笑一声,把个手掌摊开,遥遥一引! 就那太一宇宙天外大罗天,自寰宇胎膜外另一侧,瞬息来到眼前,真君展开双臂,将其背负。 太一圣人与真君微微一笑,便则领了众仙,落入大罗天。 “师尊!” 伏皇仙尊早在太元宫外等候。 见圣人,稽首一拜。 圣人拂袖:“勿须多礼。” 顿了顿,谓伏皇仙尊道:“且敲响混沌钟,唤太一宇宙众仙,来太元宫见吾。” “是,师尊。” 这才入了太元宫。 那一概近十万仙家,便规规矩矩,列坐于法台之下。 不知过了多久,陆陆续续,留在太一宇宙之中,尚有能为者,皆穿越宇宙胎膜,至于大罗天。 零零总总,还有近百万,最次便也是金仙。 嘎吱嘎吱,太元宫大门缓缓闭合。 “今两重宇宙,复归天道之下。天一道友镇压之,万载之后,太一、太元宇宙,便互为表里,相互依存,全然连接。” 太一圣人道:“此去百万众仙,余者十不存一。大罗、太乙,皆有陨落者,实乃大道坎坷,仙陆崎岖。吾辈修士,自走上这条大道,便再无回头之路,其哀处,其悲处,其怜之,其悯之。” 此时法台下众仙,早已察觉。伏皇仙尊放眼望去,竟少许多同辈师弟、晚辈弟子,闻言不禁悲从心头起。 “望师尊垂怜!” 伏皇仙尊回想种种,起于微末便在一起,如今却见不到了,不禁泪流满面。 许多仙家,也自伤怀,闻声拜倒,求圣人怜悯。 圣人道:“天一道友收其真灵,多坏之,碎之。是其运数释然,不能逆天而行。便则置于太元宇宙中,兴许能得先天之数。日后虽不为前世,却毕竟有一线生机,许有再见之时。” 众仙拜谢。 那许多众仙破碎的真灵,被真君收起。宇宙复新之时,洒落在寰宇之中。宇宙复新,有先天之数。那破碎真灵,毕竟于天道有功,将重新孕育。虽则原本一人之真灵,或会孕育出千百人,乃至于一个种族,便毕竟也是一线生机。 至于有那大功者,兴许还能归来。 实则以圣人之能,要将这些真灵重新修复,并非难事。但一则是天数,圣人不好违背。二则正是要这些真灵,来演化复新宇宙,演出一个繁华来。所以才教如此结果。 三十章 太元宫太一分圣位 “吾今唤尔等前来,实为大事。” 圣人言罢,话音一转。只把目光,俯瞰众仙。那众仙之中,已有明悟者,面露激色矣。 才听圣人悠悠道:“前时吾得天数,坐太元宫,持命运轮盘以维天道。然彼时吾不曾证道,不敢逾越,于是未分封圣人尊位。” 听闻此言,那便是懵懂者,也明白过来。 众仙上下,齐望圣人,或激动,或好奇,或渴望,不一而足。 圣人道:“吾许下一尊圣位,使众仙往彼方太元宇宙,便则如今大事已定,正是言出法随之时。” 圣人目光,淡漠如水,看那众仙,淡淡道:“伏皇,你且上前来。” 太一教门掌教至尊伏皇仙尊闻言,哪敢怠慢,连忙上前,躬身一拜:“师尊。” 圣人颔首,拂袖便于那法台前,显出九尊玄黄蒲团。 “伏皇吾徒,得吾大道,执掌太一教门,为掌教至尊。来,你且坐到第一尊位上来。” 伏皇面色激烈,呼吸粗重,以太乙金仙至尊,坐上了第一尊玄黄蒲团! 伏皇掌太一教门,是太一高徒,众仙哪个不知,哪个不晓?少有心思者,便则知晓,圣位必定少不得他一尊。伏皇自也知晓,便是那太元宇宙之事,也不曾前往,只坐镇太一教门,由是修为不曾突破,仍是太乙。 但有圣人背书,便是太乙,也能坐圣位,还是首位。 圣人笑道:“你且坐好。” 言罢弹指,一道蒙蒙三色炁,青紫玄黄,如灵蛇,没入伏皇仙尊眉心,消失不见。 伏皇仙尊跌坐不动,霎那已是陷入冥冥大道之中。 太一道人这才又把目光,落在少元仙尊身上:“吾徒少元,且上前来。” 少元仙尊微微一怔,才觉心头大动,连忙上前,拜了一拜。 “你便坐这第二尊尊位。” 一道青紫玄黄炁,没入其眉心,亦入冥冥大道去了。 “寰羲吾徒,且上前来。” 众仙闻言,几乎大哗! 一门三圣?! 这伏皇仙尊、少元仙尊、寰羲仙尊,不少仙家皆知,正乃是那同父同母血亲姐弟。得了圣人青睐,姐弟三人,同得圣位,简直让人不敢相信! 但圣人在上,谁敢置疑? 于是也得青紫玄黄之炁,入道冥冥之中。 随后圣人才看向玄都道人:“玄都,你且上前来。” 玄都道人微微呼出口气,心头大石落下,连忙一拜,坐了第四尊圣位。 前时得圣人许诺一尊圣位,但毕竟只是许诺,不曾见到,怎的也难掩忐忑。如今圣人实现诺言,赐下圣位,如何不令他心中激动。不过玄都修道日久,又是两世为人,心灵沉静,比那寰羲仙尊,也不妨多让,看似面色平淡,端坐地四尊圣位之上,得了青紫玄黄炁,也入道冥冥也。 随后圣人道:“欲望,你且上前来。” 元始魔教欲望魔君,陡闻圣人之言,不禁滞住,几乎手足无措。他修七情六欲,复归阴阳大道,竟掌控不住自己的情绪,实在是圣位诱人,难以释怀呀。 却不知何时,赤混魔祖、元初天帝二人,已到圣人身后旁侧端坐。那赤混魔祖哈哈一笑:“圣人唤你,还不上前!” 欲望魔君连忙上前,几乎跌跌撞撞,打了个踉跄,坐了地五尊圣位。 圣人赐下青紫玄黄炁,自也悟道去了。 随后圣人又把目光,落在昊天至尊身上:“昊天,太元宇宙之事,许诺的这尊圣位,便予了你罢!” 那太元宇宙之事,许诺圣位,言道谁功大,便是谁的。要说诛杀魔神,实则以后天大巫为最。他以巫族战阵,所向披靡,非单枪匹马所能比拟。然则巫族,真君自有安排,圣位便是无缘。 后天大巫之下,原是云中子等几人,并不差于昊天至尊,然皆殁了,于是便轮到这位原本盘古力宇的天帝。 昊天至尊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老师慈悲!” 却是多年心愿,终于得手,如何不意气风发? 便就坐了第六尊圣位。 两重宇宙,一方天道,其下九尊圣位。便在这盏茶功夫,没了六尊。 余下只三尊圣位,余者仙家,是望眼欲穿。 却哪里知晓,太一圣人赐下这六尊圣位之后,从袖口取出剩下三条青紫玄黄炁,弹指一抛,其中一条没入旁侧刚现身出来的太冥圣母眉心,另外两条,皆没入虚空,不知何处去了。 众仙见状,好些都忍不住站起身来。 才听圣人道:“吾将余下这三尊圣位,一尊予太冥圣母。其余两尊,置于天地之间。便则何人有缘得之,能到这太元宫,坐上尊位,便是吾徒。” 众仙见状,失望之余溢于言表,却都暗暗松了口气。 太冥圣母作为圣人道侣,得一尊圣位,是李松当然。而余下两尊,若皆是圣人钦赐下来,便如先前七尊,是死的。但置于天地之间,便则是活的。便则都有机会。 于是一个个心思万转,计较如何寻到青紫玄黄炁,如何能坐上这最后三尊圣位! 却也有人暗暗奇怪,怎的那赤混魔祖、元初天帝不曾有? 圣人自不去管。将这两尊圣位抛下,以天数定夺。譬如那敖玉,亦或者杨戬,皆是根性深厚,机缘广大。或如白泽,也是不错。凡此种种,亦或如圣人座下余者几位弟子,元一道人、永恒道人等,实则都有机会。但圣位余下只两尊,不好分配。 就干脆以天数定夺。 “圣位之事,不在一时。”圣人此时道:“千年之内,圣位不会现世。尔等且坐好,听吾讲道。” 于是那法台之上,赤混魔祖、元初天帝及太冥圣母,皆散去身影。圣人天音,渺渺茫茫,讲道自此而始。 而那太元宫深处,一方仙境之中,有四人,围而对坐。 正是那太一圣人、赤混魔祖、元初天帝及太冥圣母。 除开圣人,此三之者,魔祖与天帝,乃是圣人化身,自勿须圣位加身。圣人所悟,他等皆悟,何须圣位?况乎这二人,虽是化身,却早已独立一体,皆是打算走混元大罗之道,不欲天道圣人也。 至于圣母,则便不必多说。 三十一章 太一圣人道缘由 “原是计较先成混元大罗,便合天道,只需两步可也。” 圣人跌坐,脑后庆云混沌,其中隐约有一物沉浮挣扎:“却奈何彼之魔神来的快,逼的贫道不得不放下计较先证圣位。” 太一圣人原是打算证道混元大罗,便合天道,作那道祖。无奈有魔神之忧,不得不弃了计较,先证圣位。如今反倒麻烦许多,证了圣位,还要再证混元大罗,此后才能合天道。 “可有为难之处?” 圣母道。 圣人微微摇头:“左右不过多些时日,无妨。” 道:“你之大道,在轮回。太一宇宙仍不完满,真灵轮回甚是疏漏,缺了九幽冥界运转。” 圣母颔首:“吾自心中有数。” 此间事,圣人早与圣母说过多次。如今圣母已得圣位,要证道,便要身体力行,印证自己的大道。于是建立九幽冥界,势在必行。待得她九幽大成,轮回圆满,囊括寰宇生灵真灵转世,无有疏漏,便是证道之时。 此时四人围坐,那圣人化身,却外讲道。讲道并无本体化身之别,皆是一般无二,倒也无妨疏漏。 圣人又对魔祖与天帝道:“尔等为吾化身,虽早已独立一体,但要证混元大罗难之又难。那真灵根基,便是瓶颈。” 两人为化身,与真君和圣人之间的关系,差别甚大。真君与圣人,各一半真灵,皆已补全。但魔祖与天帝,最初只是化身,并无真灵。随修为渐深,自孕真灵,却少了证道的根性,便是难题所在。 原来太一圣人想过予两尊圣位于二人,却终于否决。一则二人与他关系,非比寻常,相当于一人占三尊圣位,虽然太一合道之后,圣位会让出来,却仍还占两尊,便是不敬天道,不可取之。 实则如今,圣人放出的九尊圣位,最后抛出去的两尊,有一尊是空的。非得等到太一合道之后,那尊圣位才是圣位。 二则这两人缺了证道的根性,便是有圣位加持,怕是年月已久,仍只圣人,而不能证道混元大罗。一旦离开天道影响的范围,便要跌落圣位,乃是虚假。 干脆这二人,也无心圣位,与是圣人便打住想法,否决予下圣位。 魔祖闻言哈哈一笑,浑然也不在意:“便则是道无穷尽,未必没有圣位,我二人便风光不得。混沌广大,吾早想出去看看。如今吾徒欲望得了圣位,便该是吾放下之时了。” 天帝也微微一笑:“那昊天于盘古力宇之时,便是天帝,多有经验。又不甘居于人下,去那下界开山立教。吾要退位,令他来做,道友以为如何?” 原来天帝也有退位的打算。 圣母笑道:“你这天帝,一元之数尚未坐满,怎便要退位了?” 天帝道:“那天庭清冷,忒也无趣。赤混道友要去行走混沌,吾自不甘落后也。” 圣人此时才道:“却也莫急。” 顿了顿:“须得大事了结,了无因果,你二人再走也不迟。” “哦?” 魔祖微微一怔:“莫非还有变故不成?” 天帝也拿眼来看。 太一与这二人,有主次之分。何况如今,太一修为高深,要知晓二人心思,只需动念即可。但这二人,却再也不知圣人心思。于是太元宇宙之事的奥妙,太一不说,两人便也不知。 圣母也不禁看向圣人:“莫非混元大罗魔神,还不是终结?” 圣人缓缓摇头:“哪是终结,不过开始而已。” 才悠悠叹道:“许多事,圣母并不知晓。不过如今,便也可与圣母一一道来。” “吾早有疑惑,若能解惑,再好不过。”圣母顿时来了兴致。 圣人似回忆状:“还自记得,当初吾与汝所言盘古、女娲、巫族、妖族,乃至于三清圣人之事。却是另一方混沌宇宙自开天辟地以来,所经所历也。” “吾非太一宇宙之人。” “乃是因缘际会,为棋子,来到这方宇宙。仙道,便也是因此而开花结果。” “棋子?!” 圣母微微一惊。 “然也。”圣人道:“便则是棋子也,正是两尊大能互相之算计,却也是成就了如今的道行。” “这算计之人,其中一人,便如吾父母也,另一人,却不知晓是何人,但知晓乃是吾庆云之中这尊混元大罗魔神之主。” “混元大罗魔神之主!” 圣母惊叹:“连这等人物,也要为奴为仆?” “为何不可?”圣人笑道:“至于为奴为仆,大略言过了。以为从属,附庸之,将将合适。” “那...你以父母者,何人也?”圣母问道。 “可曾记得吾说盘古力宇开天辟地的元始天王?” “盘古真人?” “然也。”圣人叹道:“吾当初不过区区一凡人,了无修行根性,却至今证道,差一步便是道祖,照见大道,何也?便是元始天王造化。” “曾是不知,还是在证的准圣混元金仙之时,照见时光,知晓因缘。那魔神之主,大略对此方宇宙有所算计,以一物,因缘巧合之下,加于吾身。却同事一颗心脏,与之相撞。那心脏,便是盘古之心也。” “哦?”圣母奇道:“盘古之心,莫非盘古已殁?” 圣人摇头:“似这等近乎大道的人物,怎会殁去?吾只观这尊混元大罗魔神,便知晓与其主相争的盘古真人,到底何等神通。只混元大罗魔神,便有开辟宇宙之能。以盘古之能,开辟宇宙又怎会陨落?以吾之见,怕是一道寻常化身而已。” “大略元始天王弹指一滴精血,拂袖一道化身,令其开天辟地。吾得这心脏造化,便是这化身的心脏,实则也是盘古一滴精血。” “由是吾道盘古,吾父母也。” 圣母恍然大悟,为盘古真人神通造化,深感震惊。一滴精血,造就太一圣人,造就天一真君,造就了赤混魔祖与元初天帝,造就了这太一宇宙! 这等大能,何等神通?! 震撼之中,又听圣人道:“吾不知盘古真人与那魔神之主如何相争,也不知为的是甚。但自最初之时,吾已卷入其中。若不能度过此劫,这太一宇宙也好,太元宇宙也罢,圣人也好,混元大罗金仙也罢,都要化为一团混沌。” 三十二章 只叹盘古近大道 非是危言耸听。 以那魔神之主与盘古真人之能,便是想象,也该是知晓,混沌中的宇宙,在他等而言,不过掌中玩物,一粒弹珠罢了。要毁灭,要创生,皆弹指之间而已。 证道成圣,太一如今,已知晓更多奥秘。 或如盘古力宇,如今以那鸿钧道祖与六尊圣人,竟能与之僵持,宇宙毁而未毁。大略非是鸿钧神通能比得上魔神之主,而是那魔神之主,恐怕也与盘古开天一样,来的只是一尊化身。 毕竟,盘古真人不知在何处,他本尊恐怕不敢轻动。 不过想想随随便便,便遣来一尊混元大罗魔神,还把个盘古力宇道祖圣人一并牵扯压制,可见只是化身,便已非比寻常,不是如今的太一圣人,所能仰望。 太一如今的境界,乃是圣人,在宇宙之内,不惧混元大罗金仙,甚至还有优势。但离开宇宙天道范围,便会跌落境界,只亚圣而已。只有再证的混元大罗金仙,才是真真正正的教主级大能。 若说圣位圣人是证道后的第一个档次,便是如今的太一圣人。第二个档次,便是成圣并证混元大罗金仙。第三个档次,才是合道的道祖。第四个档次,则便是合道之后,再超脱出去。大略鸿钧道祖,便是这等级数。至于盘古力宇六大圣人,皆应在二三档次。 至于盘古与那魔神之主是什么级数的人物,太一圣人也只能用一句近乎大道来形容。 由是太一圣人,或说太一宇宙、太元宇宙,接下来面对的风波,便是这等人物交锋的余波。但只余波,也能让两重宇宙,让圣人化为飞灰。 “吾与天一道友以混沌灵根世界树,合种种手段,出其不意,将魔神镇压。那魔神之主的化身,为鸿钧牵制,大略还须得一些反应时间。这便是生机所在。” 圣人道:“吾须得在这时日之内,证得混元大罗,跨入教主第二步。然后合天道,入第三步。只有这等层次,稍稍才有自保之力。” 于是道:“混沌虽大,但以尔等神通,怕是逃不过那等人物的眼皮。由是须得此间事作了了结,才能行走混沌。” 魔祖与天帝闻之,不禁深以为然。 魔祖道:“如此,须得多少时日?” 又道:“便则我卸下元始魔教教主之位,要勤修起来。如今吾还大罗金仙,准圣也不是,实在有些臊得慌。” “只一步而已。”圣人不甚在意:“有吾大道领悟,你二人要证的准圣,不过探囊取物耳。” 道:“只盼那时日,稍长一些,待吾合道,待天一道友证混元大罗金仙,便大概是因果了结之时。尔等须得勤修,不得放松丝毫,事关生死,大意不得。” 圣人言语之中,从不提赐下的圣位。便是不曾把希望寄托一丝在座下未来圣人身上。 证道成圣,并非易事。 想那盘古力宇的六尊圣人,自得了鸿钧炼就天道的鸿蒙紫气,也是几乎一个量劫才成圣。从巫妖初对立,到巫妖大战前夕,女娲娘娘才第一个成圣。可见便是有了门票,要入那圣位大门,也难之又难。 否则若容易,到时一尊道祖,九尊圣人,再合天一真君、魔祖、天帝,一大票人,怎的也有更多的自保之力。 “那便不要多言了。”魔祖痛快的紧,起身就走:“吾这便回吾道场,等欲望听道完毕之后,传下掌教之位,闭死关去。” 天帝也起身:“那便散了罢。” 于是片刻之间,两人皆去。 圣母此时才叹道:“你在那夹缝之中,今日能得大道,实为辛苦也。” 圣人笑笑,少有一丝温润:“却是幸甚。那芸芸众生凡俗之辈,在宇宙破灭之前,只吾一人能逃脱,虽在算计之中,却难道不是机缘?说甚辛苦,实在不敢当之。” 道:“你且去罢,于那混沌凝练元炁,为开辟幽冥作准备。” 圣母袅袅起身:“那吾便去了。” 圣人颔首。 圣母此番,便则在证道之前,只一件事要做,便是创立九幽冥界,建立人道轮回,以完善天道。要建立九幽冥界,非是简单之事。不是那随随便便开辟一方世界便能作九幽冥界。想那盘古力宇,九幽冥界便是一尊准圣圆满的祖巫将道行法力肉身一切化来。以圣母如今不过大罗金仙的境界,哪里有本事徒手创立幽冥? 便则要凝练混沌炁,采混沌之气,合轮回之道炼化之,待得时机一到,便开辟幽冥世界。使之与宇宙相合,才能完善天道,从而证道成圣。 “须得多作准备。”圣人最后嘱咐一句:“乃两重宇宙,一方天道,你那九幽冥界,便要覆盖两重宇宙,要有个心理准备。” “此好事。”圣母笑道:“吾以轮回,覆压两重寰宇,吾证道之后,神通岂非更强?” 圣人含笑颔首:“去罢。” 圣母也去了。 然后圣人身影缓缓消逝,那前面太元宫中,不着痕迹,谁也不知,圣人已是一来一回。 “所谓一元复始,万象而生。混沌分阴阳,上下清浊,定时光命运。成四象,地风水火。化五行,金木水火土...” 圣人道音,渺渺茫茫,如从天降。有天花乱坠,地涌金莲。 法台之下,众仙一概,听的如痴如醉。 如此三千年,待得众仙回过神来,却那法台上,已杳无圣人身影。 不禁怅然若失。 就有一童儿,却是那天一真君曾经童子纯阳子,敲钟道:“圣人法旨,三千年后,再于太元宫讲道。” 众仙这才一一离去。 自真君去往太元宇宙,与魔神争锋。真君座下两位童儿,便入了大罗天,在太元宫服侍太一道人。至今,已有许久。只是在太一道人座下,不似真君座下那般随意了。至少后园,不能轻易进出。只能看着那许多灵果仙草流口水。 这二童子,仍如当初,纯白似纸。 而此时,太一圣人,又到何处? 却在那下界宇宙行走,亿亿万万无数光年,在他脚下流过,众生寰宇,皆在眼中。 如此千载,圣人再回大罗天,却一步,到了大罗天外,与那尊托起大罗天的三千亿里真君真身,相对而坐。 庆云之中,青莲绽放,道器大钟吐出一粒圆球,落在圣人掌心。圣人将这圆球置于与真君相对之处,正有一道法力从真君眉心射出,太一圣人也打出一道法力,炼作一朵紫蒙蒙的真火,炙烤灼烧那圆球。 其中隐约,有怒声传出:“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太一小儿,待吾出来,必教你生死不知!” 三十三章 师法魔神修大道 “吾为寰宇生灵,道友是混沌魔神,生而不同。” 混一元龙大魔神厉喝,圣人浑而不觉,自顾自道:“吾便则欲请教道友,混沌魔神,有何特异之处,能近大道?” “端是妄想!” 魔神嘿然冷笑,为那鸿蒙紫火灼烧,烧的皮开肉绽,但毕竟不损根基,只是失了颜面。 “太一小儿,端的不当人子。你与吾说要行方便,吾信了你,不愿与你为敌,却将吾镇压。如今又要来问吾混沌魔神之秘,你面皮何在!” 圣人淡淡道:“吾只道与你方便,可不曾说要放你离去。道友,你便则知晓,若是吾愿,此时就能引来天道,将你镇压永世。屋檐之下,何不低头?” 魔神冷笑,只不言语。 圣人见状,便知晓要从混一元龙大魔神口中得知混沌魔神的奥妙,便是不是容易的事。 太一已证道成圣,又执掌天数,这寰宇之内,不知者几乎不存在。却唯独那混沌之中的奥秘,令人雾里看花。混沌近大道,混沌魔神乃是混沌孕育,本质上超然于宇宙之外,根源与寰宇不同。若能知晓明了,对以后修行,便大有好处。 于是才在闭关证那混元大罗之前,想要从魔神口中,掏出一些奥妙来。 但如今看来,却轻易不能。 混一元龙大魔神哪里不知太一用意?那等奥妙,关乎混沌魔神的根本,等闲怎能道出?却是想到,反正这太一圣人奈何不得他,便则是镇压在天道之下,无量量劫,也不定能炼死他。圣主还在,稍施手段,便能救他,何必要与这太一道人低头俯首? 只不言语,任凭圣人手段施为,只忍住颜面,动也不动。 圣人沉吟半晌,突然道:“吾闻盘古开天,一日九变,一变有三千六百万亿奥妙。莫非其中大有道理?” 大魔神微微一怔,神色稍动,却仍不言语。 圣人笑将起来:“虽则大略只是表皮,却毕竟能看出些奥妙。” 便是抬手,打出一道神光,又牵引天一真君眉心法力,化作一抹刺芒,没入了圆球之中。 这道刺芒,如一根针,一入圆球空间,便针刺而下,刺的极痛,连混元大罗魔神都忍耐不住,不禁动了动身子。他这一动,就那魔神真身就显露出一些奥妙。 圣人目中神光大放,将其一一看在眼里。又催动刺芒,再刺余处,一一几次,那大魔神便明白了圣人的用意,叫道:“好个奸诈的道人!” 圣人不以为忤:“吾只愿看看你那真身,有何奥妙之处。” 却便闭上了双眼,以刺芒感应,不理魔神叫嚷,渐渐深入冥冥。 时光在宇宙与混沌之间的区域,显得异常的混乱。混沌之中没有时空,而宇宙却有时空。交错之下,自是乱成一团。 也不知过了多久,或是许久或是一瞬。 圣人不见动静,只脑后庆云微微涨缩,其中青莲,开合不定,道器大钟,轻轻转动。 而那真君真身,此时却在微微变化。 真君真身,本在变化。每一个细微的变化,都显显露出四亿八千万奥妙。随着混乱时光的过去,真君真身的变化,显得愈发的繁复,愈发的深邃。 渐至于一变有九亿六千万奥妙,十二亿九千六百万奥妙,三十六亿奥妙,并还在缓缓增加。 若道行高深者,对比魔神真身在刺激之下的变化,便能察觉到一些似是而非的影子。 真君在师法魔神! 太一圣人此时,早已陷入冥冥,元神深入大道之中。 圣人证的圣位,却非是混元大罗金仙。便则是要抓紧时间,证道混元大罗,进入教主级第二步的境界。 与真君不甚相同,圣人以元神观摩魔神变化,而触类旁通,体悟混沌魔神近乎大道的奥妙,从而推进修为的增长。而真君却是直接体现在肉身之上。 两人虽同出一源,却毕竟大道不同。 而在这两位太一宇宙最强者双双闭关悟道的时候,太一宇宙与太元宇宙,开始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以太一教门和元初神庭为引,太一宇宙的仙道体系,进入太元宇宙。 太元宇宙自圣人复新寰宇之后,便譬如天地重开一般,进入了新生阶段。在天道默默的俯视之下,宇宙演化开始了。 太元宇宙太初纪元第一元会过后,生灵诞生。 太元广陆,太元宇宙的主体,浩瀚无边,不可计量。这方寰宇,乃是圣人所为,天道所镇,由是没有天柱撑天。却也是高山绵延,大川纵横。那广陆的北方,寰宇最高的山脉北极山,第一个生灵,诞生在了这里。 是一头生有翅翼的巨龟。 生而神灵,本源所孕育,先天所出,正是那先天第一尊生灵也! 这尊翅翼巨龟无比庞大,初生之时,龟背便有三光年方圆。却在那北极山中,浑然也不显眼。可见这山,有多大,峰有多高。 在那山中,一方次元,先天元炁浓烈如水,巨龟沉浮其中,仿佛睡醒过来,睁开了它的双眼。 “吾...名昆吾!” “吾名昆吾!” 它非常高兴,一下子知道了自己的名字。 庞大的身躯翻滚,掀起先天元炁如滔天巨浪一般! 先天神灵,天赋真名。其名昆吾,概莫如是。 正在初生如同白纸的昆吾,单纯的欢乐的时候,一个声音从天而降。 “端是好根脚啊。” 昆吾一怔,抬起头来,便看到一尊细微的几乎不可察觉的道人,出现在当空。 昆吾脱口而出:“你是何人,比吾醒得早。” 那道人微微一笑,轻抚青须,抬步来到昆吾面前:“吾太一教门掌教至尊,号伏皇,尊仙尊。” “伏皇仙尊?”昆吾好奇的打量着这个小不点,他察觉到这个伏皇仙尊非常厉害,冥冥中给他一种压抑感,但并没有恶意。 “你叫伏皇仙尊么?”昆吾道:“太一教门又是什么?掌教至尊又是什么?” 伏皇仙尊笑道:“太一教门乃是圣人大教,天道之下第一仙门,寰宇无双无对。掌教至尊便是太一教门之首。” “哦...”昆吾似懂非懂,问道:“那你是来找我玩的么?” 伏皇仙尊虽然知晓新生的生灵必定单纯,但也被他问的有些哭笑不得。 道:“不是。贫道来此,为你而来。” “贫道是什么?”昆吾没有抓住关键。 仙尊叹道:“贫道便是吾自称。” “哦,知道了。那吾以后,也自称贫道。”昆吾非常开心:“对了,你是为吾而来,为什么呢?” 三十四章 先天之首是昆吾 昆吾乃是太元宇宙复新之后,天道撒播宇宙本源,从而自然孕育而出的第一尊先天神灵。其根脚之深厚,大概除圣人与真君之外,无出其左右者。或当初元一道人尚未被诛灭先天之身转世之前,能与之相提并论,但元一既已无先天之身,根脚便再也比不上昆吾了。 对于太元宇宙,太一宇宙的仙家,早已盯得死死的。 算到太元宇宙生灵将出,伏皇仙尊甚至亲自过来,为的,便是那第一批初生的先天神灵。 先天神灵根脚无比深厚,若能顺利修行,大成就不在话下。但往往宇宙初生之时,孕育的先天神灵如同白纸,后来逐渐感染种种红尘因果,爱恨欲望,没有引导,大多都做错了路。 就如同太一宇宙原本那些先天神灵一般,不但修为桎梏,还搞的欠下宇宙许多因果,难以还清。 以至于不得不将先天之身还给宇宙,来偿还一些欠下的债。 太元宇宙则不同,先天神灵初生,如同白纸,没被红尘所污,正是最好的引导时机。 只要能将这些先天神灵收入门中,细加教导,必定能使得教门迅速壮大,对两重宇宙,都是绝好的事。 所以伏皇仙尊第一个亲自过来了。 正好逢着昆吾初生,天地庆贺,循着踪迹,找到了这里。 伏皇闻言,微微一笑:“贫道愿收你做个弟子,你意下如何?” 昆吾一愣:“弟子是什么?” 伏皇心头转动,笑道:“便是吾有好处,都给你。只要尊吾吩咐,遵从教规。” “好处都给吾吗?” 昆吾心动了:“吾现在饿了,你能给吾吃的吗?” 先天神灵初生之时,秉持生灵本能,虽有大神通,却是不知其然也不知其所以然。尚无熟悉,不得运用。由是会有饥饿感,但并不会被饿死。毕竟是本源孕育,怎可饿死? 会遵从本能,吞噬食物。 因此,若一方宇宙初生,往往先天神灵之间,会互相吞噬,从而孕育出第一个量劫。 这并非恶意,乃是其初生,无法掌控自己的情绪,而被情绪所左右导致的后果。 伏皇一听,又是哭笑不得。 却盘膝凌空,面对昆吾,笑道:“你是先天第一,实则不需要饮食,天生便有无穷无尽的寿元。只是你无法掌控,于是被本能左右。昆吾,你拜吾为师,吾教你如何不饿,好不好?” 昆吾眨了眨眼睛:“能不饿?” “然也。”伏皇仙尊抚须笑道。 “那不好。” 却没料到这昆吾拒绝,他道:“饿了就要吃,怎能不饿呢?” 仙尊呆了呆,竟无言以对。 想要直接把这昆吾镇压,对如今已证道大罗的伏皇仙尊来说,并不难。但难就难在要服其心。这等单纯的生灵,若以力服之,必定心生怨愤,不是好事。 心头一转,伏皇仙尊笑道:“好。” 正是施展神通,凭空造物。便则造出一头巨牛,方圆有半光年之巨。把个伏皇仙尊累的汗流浃背。 造化之道,非常渊深,涉及宇宙许多道理的运用。仙尊虽已大罗金仙,并且因太一道人精擅造化之道,由是也有所涉猎。但要凭空造出这样巨大的一头牛来,对仙尊而言,比毁灭一百个超星系团都要费力的多。 但为了忽悠住这个先天第一根脚的弟子,他也是拼了。 那昆吾一见巨牛,顿时口水长流。张大了嘴巴,咔嚓一下,咬下了牛头,几口吞咽下去,又吃牛颈,然后是胸腹,直至于全部吃下,打了个饱嗝,懒洋洋,似乎就要入睡。 仙尊连忙道:“为吾徒儿,可愿意?” 昆吾看他,直接点头:“愿意,愿意!” 怎不愿意?饿了就有吃的,这样的好事,这样单纯的昆吾,最是愿意。 就好像小孩被一颗棒棒糖引诱,被人贩子卖了一样。 “好!” 仙尊大喜:“拜师罢。” “拜师?”昆吾懵懵懂懂:“什么是拜师?” 仙尊一看,也有些皱眉,却拂袖一扫,打出一道神光,就见那昆吾三光年之巨的肉身滴溜溜一转,已是三尺方圆。正好落在仙尊面前。 仙尊尚未说话,那昆吾叫道:“咦,你变大了!” 却竟不知,是自己变小了。 仙尊苦笑,拂袖一抹烟云,把他托起:“走罢,走罢,随吾回宫。” 却是心中计较,日后必定要好生教导。这等初生之灵,三观不成,蒙里蒙懂,最容易惹祸。 那昆吾此时,站在云烟上,左看看右看看,正是好奇。却已被仙尊驾云,带着离开了这座次元,来到了外面北极山下。 仙尊回首,沉吟片刻,拂袖如黑洞,把这一方孕育了先天第一的秘境给收入袖口,然后转身,往山中飘然而去。 却在那山中一座仙峰之上,早立了一座道宫,乃是仙尊于太元宇宙的行宫,也是太一教门在这方宇宙的第一座教坛。 不几时,跨越不知几多光年,来到了这座仙峰之上。 那昆吾来时,问这问那,便是一颗石头,一座模样古怪的山,也能引起他的好奇心。 仙尊只是耐心解答,并不烦闷。 看到这座道宫,昆吾乐了。左看右看,觉得非常美妙。 待仙尊把他放下,这昆吾煽动翅翼,足下幻影,一下子冲到宫门前,望那上面匾额,又跳上匾额,这里碰一碰,那里摸一摸,时而嬉笑,令人无奈。 仙尊唤他下来,带他入宫,正见当面一副图卷,正是太一道人之相。图卷上,一个斗大的道字,熠熠生辉。 昆吾一眼看到那圣人画像,一下子就愣住了。 仙尊没去管他,知晓以昆吾之能,以其纯白之心,看到圣人画像,必定会有所领悟。 却此时,仙尊盘膝坐下,翻掌取出一粒宝珠,抛在身前,放出光芒,其中正是少元仙尊影像呈现。 伏皇仙尊道:“吾来时正好,先天第一初生,已被吾收为门下。师姐,你且传吾法旨,令教中擅授徒者皆来太元,想必不久,便有许多先天神灵要诞生了。” 少元仙尊闻言,颔首:“吾已知之。却是那元初神庭,怕也早晚知晓,你待如何?” “何必管他?自有机缘而已。”仙尊混不在意。元初神庭毕竟并非外敌,一气同枝。可有竞争,但不能太过。何况教门与神庭,乃是两个不同的存在,除了少数地方,竞争不多,何须在意。 三十五章 寰宇事多各行之 况乎如今,因圣人之故,因魔神之故,众仙眼光不再局限于寰宇之内。何必要在巴掌大一点地方你死我活呢? 至于这太元宇宙复新所生先天神灵,何人能收归门下,便是何人的因缘。伏皇仙尊早来,正遇上昆吾诞生,便是伏皇的因缘。这浩瀚寰宇,所生先天之灵,谁也不知有几多,难道非要强求都收入门下不成? 那镜像之中,隔着宇宙的少元仙尊微微颔首:“便则如此罢。” 镜像散去,仙尊这才开始调教昆吾不提。 话说那少元仙尊,得了伏皇仙尊传讯,早令人敲钟,只三响,盖教门仙家才能闻之。 不多时,就有众位仙家驾云御兽,到了教门大殿之中。 太一教门总教如今与圣人太元宫,早已区分开来。太一证道,便不能与众仙凡同。实则非天赋异禀者,都不能长随圣人。短则有益,久则有害。于是须得高居三十三天之上,凌驾于众生之巅。 太一执掌天数之后,原本无有道童,只因不曾有合适者。后来元一道人因其根脚,受得住圣人恩泽,于是做了一段时日的道童。此后元一道人去了太元宇宙,便则将原本真君童儿纯阳子、纯元子作了道童。 这二人有真君血脉,盘古遗泽较为纯净,倒也受的住一些,但仍不能时常在圣人座下。 太一教门仙家众多,但便是那伏皇仙尊几人,也不能长随。 太元宫早被圣人移至大罗天三十三层之上,而太一教门则在那三十二重之中。 众仙闻得钟响,陆续至矣。却也有未曾来者,譬如寰羲仙尊。此仙尊性子实在清冷,便也不理会这钟声,自闭关静修,余者一概皆是云烟。 见众仙至,少元仙尊道:“那彼方太元宇宙,先天生灵将已诞生。掌教已亲至彼方,早收了先天第一为座下弟子。” 众仙闻言,不禁略有交头接耳。 仙尊不理,只道:“掌教法旨,令擅授徒者,往彼方寰宇,搜罗门徒,以壮大吾教门道统。” 便就有仙家问道:“敢问仙尊,那彼方宇宙复新,除开一概先天神灵,可还有奥妙之处?” 这倒是代众仙问出了同一个问题。 少元仙尊微微一笑:“寰宇复新,如若天地重开。便则有先天造化之妙,或有先天灵根,或有先天灵宝,不一而足。少时吾也要去那彼方宇宙碰一碰气数。” 得闻此话,众仙哪里还不动心? 竟有先天造化之妙,若能入手一二,岂非大道有望? 见此,仙尊便知事毕,起身微微打了个稽首,转身已是消失不见。 却是下一刻,就到了寰羲仙尊的道场。 早有童儿见少元仙尊,连忙来拜。 仙尊道:“且带吾去见师妹。” 当下便自入了道宫之中。 只在一方虚空,见寰羲仙尊化作一轮清辉明月,洒下薄暮,无穷无尽的奥妙在此种展现。 少元仙尊不禁叹道:“二妹的道行更深了许多。” 那轮明月不知几多广大,却是动了动,传出寰羲仙尊之音:“大姐寻吾有事?” “你且下来。” 少元仙尊唤道。 才见那明月一转,化作一尊清冷女仙,落在少元仙尊面前。 姐妹二人相对而坐。 少元仙尊看亲妹如玉一半剔透的面孔,不禁叹道:“若比及修行,偌大一个教门,便是小弟也及不上你。怕是不需多久,便该证准圣混元金仙了罢?” 寰羲仙尊轻颔首:“然也,证准圣,大略只在万载之内。” 却须得明了,万载于这等仙家而言,不过弹指一瞬。多少大罗金仙困在此境,不知几多亿万年。窥望那准圣而不可得。却在寰羲仙尊口中,轻描淡写,实在人与人,有不同也。 非只根脚传承,也多勤修苦练。 能如寰羲仙尊这般,生命中似乎除了修行便再无他物者,几不可见也。 “万载...”少元仙尊略有惆怅:“吾不知几多万载才能照见准圣之妙啊。” 叹过之后,少元仙尊才道:“前时钟响,不见你来,由是来见你。” 寰羲仙尊道:“吾不愿理俗事也。” “吾知之。”少元仙尊道:“然则此番,却有大关碍。” 道:“彼方太元宇宙复新,有先天造化之妙,你也不知么?” “哦?”寰羲仙尊神色微微一动。 少元仙尊又道:“仙家唯我,却也善假于物。那先天造化,孕育灵根灵宝,与吾辈修士,多有妙处。增进修为,触类旁通。便是你再不理俗物,也须得去看一看罢?” 寰羲仙尊才微微点头:“也罢,便去看一看也好。那天地重生,先天造化,当有先天阴阳之妙,或可为吾所用。” 少元仙尊这才露出笑容:“那便与吾一道,可好?” “不敢请也。” 于是姐妹二人双双联袂,往太元宇宙去了。 不说太一教门多有动静,也不曾遮掩,自为那元初神庭、元始魔教等一概察知。 此时那元初神庭之中,正是大朝之时。 元初天帝高高在上,展露不尽威严,浩浩荡荡,覆压寰宇。 左右云床林列,或高或低,便则有众多天庭大神列坐。 就听天帝天音天降而下:“圣人证道,令吾心生震动。此间神庭之事,多有繁复之处,忒也无趣了些。由是今日大朝,便则要有大事与众神相商。” 此言一出,便则几尊帝尊,皆微微动容。 就有仙尊南极帝尊开口道:“不知天帝何意?” 那阐教三尊大罗,如今只剩他一尊,云中子、太乙真人皆已殁于魔神自灭之中。这南极仙尊,便则如今,同兼阐教教主与神庭南极帝尊之位,至尊至贵,非同等闲。 天帝道:“吾意分明,乃欲退位也。” 便则直接道出。 众神闻言,皆是哗然。 尤其知晓天帝与圣人关联者,心中不禁震动连连。那天帝乃圣人化身,圣人掌天数,天帝运天理,正是相得益彰,怎的退位? 就有神庭战神赤城仙尊杨戬起身一拜,道:“不知天帝为何要心生退意?神庭覆压寰宇,还不到一元之数,天帝此时退位,非合天数也。” 那北极帝尊妖圣白泽也反对道:“天帝德行不亏,为何要退位?” 倒是西极佛帝如来,颇为意动,不曾言语。 那佛门早被神庭兼并,却使这尊老佛心中煎熬。若元初天帝不退位,他便只能屈居天帝之下,天帝要他怎么作,他便只能怎么作。谁教那天帝乃是圣人化身? 三十六章 元初退位让昊天 然若天帝退位,如来更进一步,坐上那至高帝尊之位,便则有机会把个元初神庭,都变成佛门。 五方帝尊,大概除了这如来老佛执念之深,余者都有放下。如白泽,便已不再纠结于盘古力宇太古天庭。大略那执念,就在陆压道人归灭之时,就烟消云散了。 至于南极帝尊、东极帝尊等,少有管事,却也是心向大道。若让其作天帝,搬运天理,怕是不愿居多。 而众神反对天帝退位者,比比皆是。盖因元初天帝坐镇,神庭各司其职,少有蝇营狗苟者,众神皆服也。若换天帝,怕则没有如此一心向一的盛况了也。 如那赤城仙尊杨戬,便是早苦了盘古力宇天庭中的倾轧,如今神庭清明,他再喜欢不过了。 但元初天帝心意已决,早在太元宫,便与圣人言明,自不为外在所动。 道:“吾意已决,众神不必劝阻。” 众神皆默然下来。 又听天帝道:“神庭梳理五行,调和阴阳,掌天理,顺人心,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其责之重,关乎寰宇安稳。便则吾要退位,也须得有个雄才接任。不知众神可有推举?” “这...”众神见天帝心意已决,知晓无可挽回,只是无奈。听道这句,皆沉思起来。 这寰宇之中,又有何人,能坐稳那天帝之位? “南极帝尊可有推举?” 天帝见众神不说,点名开问。 南极帝尊道:“天帝却是为难臣属了。” 天帝微微颔首,又问东极帝尊敖玉:“东极帝尊可有推举?” 敖玉笑道:“天帝也为难吾也。” 又问北极帝尊白泽:“北极帝尊可有推举?” 白泽摇头:“便则这寰宇之中,大略是没有的。” 最后才看向西极帝尊如来。 如来微微一笑:“天帝尊位,关乎重大。贫僧...吾愿承此位,为寰宇谋福也。” 众神闻言,皆是侧目。 这西极帝尊,怎的面皮厚至如此?! 却哪里知晓,那如来帝尊,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分明天帝一一问来,最后才问他,就是不喜于他。若再扭扭捏捏,怕是一点机会也没有了。自然要张口说出来。 天帝闻言,沉吟起来。 良久才道:“神庭起于微末。想当初,吾出于太一,于那世界树界域之中,择区区一次元世界,立下神庭。当时是,唯斗部天尊一人可用。” 斗部九天应元十二翼斗战天尊闻言起身一拜:“若非天帝,吾浑浑噩噩,不明大道。天帝与吾,有造化之恩也!” 却也是发自内心。 天帝拂袖一笑:“勿须如此。你我君臣许多年相交,自明心意。” 然后又道:“于时,与圣人之太一教门、魔祖之元始魔教,在那区区一方世界树界域之中对立,想来也是小家子气。然则毕竟大道在我,至今艰险走来,终至于威临寰宇。” “此间不易,不必多说。却只说这神庭尊位,天帝至尊,不得轻许。吾虽要退位,却也须得为神庭择一雄才,才能安心。” 西极佛帝此时,心中有些焦躁。 你那天帝,唠唠叨叨,早说结果可好? 大略是天帝知其心意,终于说出结果:“西极帝尊虽位格已足,然则要座神庭大位,却是不可。” 只此一句,佛帝心中便冷却下来。 不禁暗暗自嘲。这许多年,难道还没看清。那太一道人也好,元初天帝也罢,便就没有一人待见佛门道统。怎又会将天地权柄,交到他的手中? 妄念,妄念啊! 天帝自不理佛帝如何想法,道:“有一人,早曾于一方宇宙,作过天帝。虽则因多方掣肘,无有建树,却毕竟知晓天理运转。有一人,曾于太元宇宙与那魔神相争,功莫大焉。有一人,曾在太元宫中,得圣人嘉许,赐下一尊圣位。吾意请此人来主掌神庭,众神以为如何?” 只则第一句,许多大神便已知天帝所言者何人。 一时间不禁心思一乱。 怎的是此人? 于一方宇宙曾为天帝,不是那昊天至尊,又是何人?! 于太元宇宙与魔神相争,得圣人圣位,不是昊天至尊,又是何人? 赤城仙尊杨戬最是心乱,怎的还是此人为天帝? 倒是北极帝尊下一尊大仙面露微笑,乃是那长庚道人也。 对昊天至尊,若说了解者,无出其左右。 长庚道人原来便是昊天至尊座下的太白金星,与昊天至尊最是亲近。那盘古力宇天庭,昊天至尊杳无建树,其中难处,太白金星最是知晓。几尊圣人插手天庭之事,让他天帝又能如何? 然则如今不同。 一则如今乃是元初天帝中意,而元初天帝中意,便代表了唯一一尊圣人中意。此其一也。 其二,便则是昊天至尊,已得圣位。有圣位与无圣位,那是天差地别。便则日后,有新成圣人想要干涉神庭运转,却也要考量神庭帝尊也是圣人的尊位。 有这两个条件,以昊天至尊的心胸,怎能不有建树? 既然是天帝提议,有条有理,众神便无法反对。 就见天帝微微一笑:“昊天道友。” 才那宫外,一尊大罗缓步入内。 “天帝!” 昊天至尊稽首一拜。 天帝道:“吾意你已知之,如今可愿承帝尊大位?” “如何不敢!” 昊天至尊昂让大笑:“便要请天帝放心,吾若为天帝,这寰宇若不清明,便让吾证道不得!” “好!” 元初天帝大笑,抚掌道:“有此决心,便是好的。” 正此时,就有神将入来,报曰:“察知太一教门仙家多有异动,祈望天帝裁决!” 天帝闻言,微微一笑,拂袖道:“且退下罢。” 则让了一个座位,就在身旁,低了一头,与昊天至尊坐下。 才道:“神将所报,众神以为如何?” 早有长庚道人察言观色,道:“天帝明察寰宇,想是已经知晓?” 天帝笑道:“原是令众仙猜一猜,你道出来,便让吾少了些乐趣。” 长庚子拜道:“天帝恕罪。” “玩笑而已。”天帝笑道:“此间事,吾自知之。只是不曾感应彼方宇宙时光与此方宇宙流逝之差距,已去一元之久。” 三十七章 卸下尊位一身轻 “当庭众神,多有历经太元宇宙一役者,当知圣人大法,复新寰宇。” 天帝缓缓道:“若譬如天地初开,少则要孕育四亿八千万年,多则五十六亿年,才将有生灵出世。昊天道友也是盘古力宇开天之初孕育的先天神灵,当知其中关节之处。” 昊天闻言,微微颔首:“天帝所言极是。当初吾自一块纯阳之玉,为鸿钧道祖点化而生。虽则不曾亲身经历那开天之初的万象,却也有本源烙印,于是有所知之。宇宙初生之时,本源虽已开始孕育生灵,但寰宇尚且不定,时空还有紊乱,须得寰宇稳固,生灵才能应运诞生。” “然也。” 天帝颔首笑道:“然则宇宙复新,与那开天辟地,虽有相似之处,却也有不同之处。相似便相似在有先天造化之妙,也自孕育先天根脚的生灵、灵根、宝物。不同之处,则在于复新之宇宙,毕竟曾有根基,稳固寰宇,耗时不久。太元宇宙只需一元之数,十二万九千六百年,生灵便也孕育出来。” 天帝看似在顾左右而言其他,但众神听完之后,皆便明了。 就有白泽帝尊道:“想是太元宇宙生灵孕生,先天造化现世,由是太一教门早动?” “北极帝尊说的不错。” 天帝笑道:“正因此事,太一教门众仙,则便往太元宇宙去也。如是神庭也不能落后。那彼方宇宙,仙道传承自以太一教门为道统祖庭,而梳理五行阴阳,掌运天理,则是神庭之责。” 说罢之后,天帝目光落在昊天至尊身上:“道友初登大宝,这第一件事,便是要在太元宇宙设下神庭。阴阳两重寰宇,皆为吾神庭掌运也。” 昊天至尊大笑:“天帝只管放心。” 却一句话不落,天帝竟已缓缓散去,留下一句余音:“你自登帝位便是,吾去也。” 众神见状,面面相觑。虽早知天帝脾性,却也没料到传位之事,竟如此草率。 昊天至尊也有些措手不及。不过此乃他之志愿,既然元初天帝点名传位,自是当仁不让。于是起身,龙行虎步,端坐大宝。随之发号施令,无不如意。那神庭便则运转起来,遣出大神天将,往那太元宇宙去了。 却说天帝草草卸下大位,瞬间功夫,便在虚空当中,与赤混魔祖相遇。 天帝此时,早不见帝尊袍服,而是道人打扮。只一身威严,还未完全消去。 而那魔祖,仍是原本模样,霸气凛冽。 “看来道友已卸下帝尊之位。”魔祖笑道:“怕是那昊天,也是措手不及罢?” “吾寻到昊天之时,说出此事,他确确惊愕,措手不及。不过昊天志在帝尊大位,便是如今得了圣位,问吾之言,也立刻应下。甚至允诺,寰宇不清,便不证道。吾自放心。” “人人不同,昊天虽有向道之心,却毕竟执念颇深。有此抉择,也在意料之中。”魔祖拂袖道。 “休要说吾。想必道友也将教主尊位传下了罢?”太始道人笑道:“你那魔教,偌大一方势力,便如此放下,可放心?” “左右一个玩具,有甚放心不放心?”魔祖混不在意:“吾自一人,不理那鸡毛蒜皮,乐得逍遥自在。” 太始道人哈哈大笑:“正是此理。走罢,去那太元宫,占太一道友的地盘去。” “同去!哈哈!” 两人联袂,已是往太元宫去了。 转瞬间,已是太元宫。 纯阳子和纯元子两个童儿,正是百无聊赖。 太一圣人不在宫中,清冷的紧。后园又不得擅入,实在让人不爽利。 就见太混道人与太始道人联袂而来。 这二人如今卸下尊位,自便如散人一般,各复道号。一者太混,一者太始也。 纯阳子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连忙迎上去:“不想两位师叔到了,快快请进。圣人就在后园。” 纯元子还懵懵懂懂没有反应过来,闻言就要出口,却被纯阳子捂住了嘴巴。 太混道人和太始道人看的清楚,不禁哈哈大笑。 这两个童儿的性子,他二人哪里不知?却权当不见,信步入了宫中,往后园而去。 后面两个童儿跟着,纯元子低声道:“师兄,圣人分明不在。” “我知道。可后园那么多的果子,师妹,嘶...你想不想吃?” 纯元子立刻眼睛放光。 就这样跟着太混太始两位道人,入了后园。童儿欢呼一声,奔一株灵根而去。两尊道人则在一株桃树灵根下盘膝坐好。 随后就见一道虚影,由虚转实,正是太一圣人,与两人相对而坐。 正摘了果子的纯阳子,陡然看到太一圣人,吓得从树上跌下来。太一圣人当作不见,拂袖把两个童儿送了出去。 “如今也是无事一身轻,两位道友卸下重责,实在是逍遥自在。” 圣人笑道:“却怎的到吾宫中来也?” 魔祖大笑:“便则要占了你地盘,把你赶将出去!” 圣人不由大笑连连:“这寰宇之内,何人能将贫道赶出老巢?” 三人自是笑得畅快。 圣人才谓太始道人道:“那元始魔教一脉相承,欲望毕竟太混弟子。你却选个昊天,想是当时,那天庭众神,多是惊愕罢?” 太始道人颔首:“可不惊愕。不过那昊天毕竟合适,除他之外,如来也有心,吾却不喜。” 圣人道:“佛门教义,自是不喜。他若作了天帝,未免有些小患,到时还得拨乱反正。” 却转言:“昊天得了圣位,如今又作天帝。你可知晓,那盘古力宇,鸿钧也好,六大圣人也罢,为何要把个昊天排挤作那傀儡?” “莫不是有些隐秘之处?”太始道人闻言,不禁问道。 太混道人也侧耳倾听。 “自是有些隐秘之处。”圣人悠悠道:“圣人若坐了天帝尊位,未免有以人道取代天道的隐患。非圣人,自是无碍。若是圣人,便可携神庭气运,逆行伐天,以天帝代代天道,走上另外一条道祖合道之路。” “哦?” 两人一听,不禁大奇。 三十八章 齐证混元大罗仙 圣人笑道:“不过吾却不忧。” “虽说此举,有些隐患,但只隐患而已。道祖若已合道,便是逆行伐天,也是枉然。非得掌天数之人尚未合道,才有成功的可能性。吾证混元大罗,就在近日。一证混元,就要合道。哪里还有余者的机会?盘古力宇之时,太古天庭第一尊天帝,死于圣人算计,就因那太一尊神修为实在太高。鸿钧自是不管,但六大圣人却不能不管。若让那太一尊神战败巫族,夺了天地大势,逆天虽是不得,却能藉此证道,神通还要超过圣人,只在道祖之下。昊天受限,也是因此。” “那神庭性质,与教门不同,富有极强的排他性,不在其治下,便心中不服。就如那凡间皇帝,要八荒六合,都听他的。所谓帝尊,便是真正的唯我独尊。一旦得势,怕是就要想着把仙道教门也纳入治下,这自非六大圣人愿意看到。由是才有那天庭夹在缝隙当中,里外不好过。” “至于昊天,便则他登上帝尊之位,又证道成圣,难不成还能将吾如何?” 圣人笑语宴宴。 “反倒实则,也是一种限制。他走上此路,以圣人临朝,为吾代言,掌运天理,神通超过圣人。但只要吾在道祖之位一天,他便要在吾座下动弹不得,永世陷入这等境地。反倒那寻常圣人,却能走混元大罗的路子,走的更远。” 听了圣人所言,太混太始两位道人,不禁心有所悟。 太始道人道:“看来吾卸下尊位,还是好事。” “自是好事。”圣人笑道:“待得日后昊天明白此中道理,自会自动卸下尊位,抛开天地气运,才能打破藩篱,更近大道。如此一来,往后每一尊天帝,便就有了方向,不会把着神庭大权不放,当作唯一了。” 三人一番闲谈,时间便如流水。 圣人道:“吾正于那宇宙连接之处,与天一道友闭关静修,便也不与你二人多言。要在这宫中修行,自便即可。” 说完之后,便已散去。 太混道人与太始道人两人之前也问道于圣人,所悟颇多,便也不再多言,各自择了一处静室,闭关去也。 ... 于那不朽的仙家而言,时间最不值钱。 自圣人讲道之后,神庭、魔教,皆有变动。原本天帝、魔祖,皆是消失不见,掀起一丝丝涟漪,很快平复。却无论那神庭还是魔教,及至于余者承太一教门道统的小教小门,如今已于那太元宇宙行走。 有太一教门的道宫,在北极山立下,又有元初神庭,于东极立下。元始魔教也在西极立下殿宇。 随着昆吾的诞生,这太元广陆之上,许多先天元炁弥漫的秘境当中,先天神灵便开始诞生了。 各大教门、神庭,是各施手段,软的硬的,齐齐兼施,总得要把那纯白如纸的先天神灵,忽悠到门下不可。其中也多发生一些小冲突,却都不足道哉。 如此,时光悠悠,那太元广陆上,早已是林木森森,大川浩荡了,一派生机繁盛之象。 这一日,极东,一声龙吟震天彻地。就见一头长数百亿里的金龙,自那青渊深处腾空而起,变化之间,云雨雷霆,将离渊中心方圆数以亿万光年的区域笼罩。 那青渊,便是太元广陆东方之海,无穷广大,不知几多光年。 而此海,早为那神庭东极帝尊敖玉所领。 这尊金龙,敖玉是也。 随着一声龙吟,此起彼伏大大小小的龙族从青渊深处沸腾而出,环绕在金龙身侧,万龙咆哮。 原来敖玉证的准圣混元金仙了! 太元广陆之上,因寰宇复新,先天造化无穷。许多仙家至此,都得机缘,大道更进一步。敖玉自也不曾落下。如今蜕变为九爪祖龙之身,顺利证的准圣,那机缘功不可没。 说来太元广陆,也孕育出了龙族。而且是正宗的龙族,与敖玉分明一般无二。那第一头先天神龙,却是个雌的。如今跟敖玉作了道侣。那许多小龙,则便是这夫妇二人的后代。 二龙成一族,不得不说是一个壮举。 正是龙族庆贺之时,那天外陡然一声叱咤。 这叱咤从宇宙胎膜之外传来,瞬间将寰宇震怖。万龙咆哮,却如稚子之鸣,竟不足道哉! 敖玉盘起龙身抬头忘穿寰宇,只隐约见到,那宇宙之外,一尊浩瀚无边的真身耸天立地! 敖玉一怔,随即大叫:“混元大罗!” 此言尚未出尽,便则有铺天盖地的威压自寰宇外而来,浩浩荡荡,压的风不吹,水不流,万灵偃旗息鼓,战战兢兢! 不见紫气,却有无量无穷的混沌炁,被自然精炼出来,在那天外一分为二,一股入了太一宇宙,一股入了太元宇宙,然后化作无量造化,先天元炁,飘飘洒洒,把两个寰宇,映衬的烟雨朦胧! 那寰宇之外,两重宇宙相连之处,此时,天一真君悍然立起。那托在双臂之上的大罗天,被真君固住,无穷无尽的混沌炁,在大罗天与两方宇宙相连之处滚滚如潮! 便如将这大罗天与两房宇宙焊接一起。 真君怒目圆瞪,叱咤一声,熊熊紫火涛涛燃烧。天道意志,就悬于当空,静静注视! 就在此时,又一声叱咤。 太一圣人,也证道混元大罗了! 便则皆这两尊大能证道之时的运数,终于将以大罗天为通道,将两重宇宙,完全连接起来! “混元大罗,原来如此啊!” 真君松开大罗天,摇身一晃,化作八尺身躯,脸上感叹不已:“如许时光,终是证道,实非易事啊。” 圣人笑道:“证道也是劫数。你我还有一劫。” 真君自知缘故,颔首道:“你且速速合道罢,合道之后,便则走一遭,看看那魔神之主,到底是什么人物!还有鸿钧道祖,六大圣人,早闻其名,不见其人,实在有些迫不及待。” “少时便可。” 圣人言罢,不作停留,合身一投,往那悬着天道意志,撞了上去。然后刹那,已是不见了。 真君知晓圣人已去合道,便则安心盘膝坐了下来。只把双眼睛,看透宇宙胎膜,去看那寰宇变化,也舒缓以下心情。只手里握着一粒元珠,其中隐隐有怒骂传出。 三十九章 执天道称宗道祖 说来这一尊混沌根脚的混元大罗魔神,也是殊为可怜。便则以其神通,到哪一方宇宙,也是横行无忌的角色。却栽在世界树上,也是无可奈何。那世界树乃混沌灵根,超脱寰宇之外,混沌魔神猝不及防,也要栽跟头。 加之太一成圣,才能把他制住,否则单凭真君当时准圣级数,就算出其不意,暂时镇压,也能挣脱。 被圣人镇住还则不说,还要被他针刺观摩,其中屈辱之处,实在令人齿冷。 如今眼睁睁看这二人先后证道混元大罗,这混一元龙大魔神,心中之火,几无处发泄,只能怒骂不停,以稍慰心灵。 真君笑盈盈把那珠托在掌心,笑道:“能顺利证道,还要谢过大魔神才是。非观大魔神之混沌神躯,吾也难以触类旁通,摸透混元大罗之关键。大魔神当受吾一拜!” 说着,还真拜了一拜,把那大魔神气的几乎吐血:“不当人子,不当人子!!” 真君又道:“便则不久,就要去见你那魔神之主,不知是何光景,真是令人期许。” 大魔神喝道:“若见圣主,你死期便至矣!” “那吾便要试上一试。” 真君当然知晓,如今虽证道混元大罗,堪比那圣人神通,但要与那魔神之主相提并论,却万万不能。只是这口头之上,当不能认输,否则尚未见面便则心虚,何以修行? 何况那魔神之主也非是轻装简从,真要照面,怕也轮不到真君与他对上。 时至今日,真君愈发知晓一些隐秘。如那太一成圣,真君如今也是混元大罗金仙,许多事,也已想通。不过想通归想通,便是漩涡之中,也逃脱不得,只能迎难而上。 稍稍几句,真君便不再言语,只看左右寰宇,互相绕转,真君就在之间,随之变化真身。看那寰宇之中,左侧太元,右侧太一。太元宇宙,复新之初,生灵孕育,如雨后春笋。实则那许多先天神灵,多以原本于魔神一役之中归灭的仙家,破碎真灵所化。只那本源孕育的纯粹真灵,只在少数。 有太一教门,在那最高之山上,立下道宫,收先天神灵归于门下。分明那伏皇道人此时,正在那宫中讲道。不过已是被二人证道混元大罗的动静打断了。 有元始魔教,于极西之处,立下道宫,也已收拢数百先天神灵,正是欲望道人在讲道也。 无论极东极南,皆有神庭、教门的山门。唯独那中间不计光年的大平原,反倒没有教门坛口。 真君也看到自己的道统,看到天柱子开山立派,收拢门徒。也有天一道场,在扩展势力。 还看到青渊之上,那头数百亿里的神龙,不是敖玉,又是何人。 先天造化弥漫着这方复新的宇宙,原本生灵孕育之后,先天造化便要隐没,或演化后天。却他与太一证道混元大罗金仙,各引动混沌原始之炁,使得这太元宇宙得了好处,先天造化演化后天,又要被推迟许久。 同等太一宇宙,也得了混沌原始之炁,竟也孕育出一些先天秘境,使得宇宙本源有了增长。 在混元大罗金仙,亦或者圣人眼中,这寰宇之内,早已没了秘密。于那混沌之中,看那寰宇,就如同隔着一层透明的玻璃,看玻璃中养的鱼。又或者捧着一本书,看书中的简单文字一样。 这便是超脱寰宇,近混沌大道了。 花花世界,寰宇无穷,却也只如掌上观纹一般,看着看着,就也没了兴致。 真君闭目而坐,只等太一合道。 ... 在那冥冥不可测之处,正是天道所居。太一圣人此时,正在这处。 与天道合一,便是真正的道祖,寰宇的主宰。 当初太一原本是先要证道混元大罗金仙,再直接合道,称宗道祖。却因混一元龙大魔神之故,不得不先登圣位。如今终归是顺利走到这一步。说来抛却计较,先登圣位,是因混一元龙,而早证混元大罗,却也是得了这魔神的一些好处。 虽说不是根本。毕竟,若自身修为不够,只看混沌魔神肉身变化,便想要证道,那也是枉然。 天道虽生,意志已成,但毕竟天道意志,乃是冰冷死物一般,不曾灵活。于是便须得有道祖合道,有一个引领的作用。除此之外,天道也须镇压,否则便是再完善的意志,也有可能出现疏漏,而为人所趁,及至于令寰宇走上不归路。 天道与道祖,乃相辅相成也。 道祖可借合天道之妙,以寰宇为躯,以天道为神,来触碰混沌,体悟大道。而天道则借道祖之引领,永远前进而不至于走入死胡同。 此相得益彰,无论道祖还是天道,都是心甘情愿之事。 由是合道,并勿须许多时日。 除非强行合道,天道不愿。 这混沌之大,也是无奇不有。或有宇宙,若生天道,不曾选出满意的天道代言人,却正因如此,使得天道有些疏漏,被人钻了空子,得大神通。便譬如此前太一所言,以神庭至尊,逆行伐天,取而代之。 若天道满意,还则罢了。若强行合道之人,搞得寰宇乌烟瘴气,天道不愿,自是反抗。此中便有莫大危险。成功几率,不足一成。最大的可能是被天道反噬致死。或同归于尽,宇宙归灭混沌。 太一合道,水到渠成。 盖因天道,便是因太一才能孕生,此其一。其二,太一作为天数执掌者,不但未对宇宙造成危害,反而有莫大功劳。尤其阴阳两重宇宙合一,使天道唯一,乃无可比拟之功德。 于那冥蒙之中,太一已然合道。那脸上微笑逐渐隐没,眼中神色,愈发冰冷。正是合道之象——自此,太一是天道,天道不是太一! ... 大罗天,一声钟响,震彻两方宇宙。 于是许多仙家,腾云驾雾,超光越电,踏破时空,穿梭胎膜,直奔那天外大罗天而去。 不几时,玄都道人、敖玉道人、南极仙尊、昊天帝尊、伏皇道人、天柱道人,凡此类比,一一来到太元宫外。 四十章 祭灵根世界之树 众仙互相见礼之后,就有天柱子开口:“此前动静,莫非圣人老师相召,便是为此?” 此间事,连伏皇道人也不甚明了,然则如玄都道人等,却心中已有猜测。 那玄都道人已悄无声息证的混元准圣,闻言微微一叹,看向昊天帝尊:“怕是圣人老师要合道了。” 昊天帝尊微微颔首:“当是如此了。” 就此时,宫门大开。纯阳子与纯元子蹦跳出来,见许多仙家皆至,吓了一跳。 纯阳子连忙道:“老师已在宫中,众仙且入宫吧!” 于是入太元宫。正见圣人端坐法台,是面目清冷,大异于往常。 玄都道人等几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已是确定此前猜测。 就听法台上圣人淡淡道:“皆坐。” 混不理会那众仙,圣人道:“今日吾已合道,至此天道非吾,吾乃天道。一概众仙行事,皆要遵从天道,不得违背。若有违背,自有天罚。介时身死道消,不在话下。” 玄都道人等躬身一拜:“不敢违背!” 道祖颔首:“如是便好。” 然后顿了一顿:“还有一事,须得告知。” “吾这两重寰宇,屹立混沌,还有一劫须得度过。是那混沌魔神之劫,无可避免。” 道祖不管座下仙家如何颜色,只道:“然则此间事,非混元大罗、圣人者,无可插手。吾愿尔等早证圣位,才能助的一臂之力。否则吾与天一道友若败,这两重寰宇,便要归灭混沌。尔等不但圣位镜花水月,必定也要死无葬身之地。” 众仙皆惊。 倒是如玄都道人等,早历寰宇破灭之劫,虽脸色难看,却也按捺的住。 伏皇道人问道:“敢问师尊,此劫还有多久?” 道祖冷然道:“尔等只寰宇内一个元会。吾已不抱希望。若一个元会之内,有人证道,便是好事,则要随吾与天一道人一道,前往混沌,与那魔神一教高下。若无有,便则吾与天一道友二人去也。” 道祖所言,并非虚妄。一个元会,座下这些徒子徒孙,修为最高也不过准圣初期,哪里能证的圣人? 众仙也是默然。 却也不排除有些目光短浅者,兴许还有暗喜。 却是以为,道祖若与真君皆去,这寰宇之中,便再也无人压在头顶。却不知,若这二人葬身在那魔神手中,那魔神又怎会放过这两个宇宙?只须如此前一般,遣来一尊混元大罗魔神,便能轻而易举,将这两重寰宇尽数破灭。 道祖如今,什么心思看不透?却也不理,便道:“吾还有两次讲道,这便是第二次。众仙坐好,且听吾道来。” ... 真君已知圣人合道,作了道祖。 亦知道祖正在讲道。 却也不急。 那混沌之中,不见时光。若则这寰宇内一个元会,混沌之中,也不好计量。左右不过片刻功夫而已。 则只闭目静修,熟稔混元大罗境界的奥妙。或将法力元神,浸入掌中圆球,闻听那魔神怒骂,却祭炼世界树不提。 到了真君这等境界,能有所助益的,至少便要先天至宝。虽说身旁还有一尊乾坤鼎,但此去,必定是要交还于女娲娘娘。唯独这世界树,一来伟力广大,比那先天至宝更甚。二来或无主,正好自己来用。 混元大罗,感应混沌,自也知混沌祸福。自镇压混一元龙大魔神之后,到如今证道,尚未感觉极度紧迫,由是那道祖,才与众仙说了一个元会之期。 但毕竟耽搁不得。 与其待那魔神寻来,不如自己找上门去。 若那魔神寻来,便只一个结果,无非盘古力宇众圣败也。寻去,则未败,则有盟友助力,胜算更大。 未必此时,那鸿钧道祖不会在焦急等待。 真君祭炼世界树,以混元大罗金仙之尊,祭炼起来,得心应手。 却不料祭炼到七成之后,竟遇瓶颈,端端出乎真君的料想。 原来在准圣之时,便祭炼了三成,就以为若证道,便能完全祭炼。如今看来,这世界树,奥妙更深。连混元大罗金仙,也祭炼不完满。却也令真君,更感兴趣。 真君还自想起,当初与这魔神交手之时,混一元龙看见世界树时说过的话和露出的表情。 看来这世界树,关乎有些奥妙啊。 瓶颈便则瓶颈,真君见再难寸进,只好停手。 而此时,那珠中魔神,早已被镇压的动弹不得了。 祭炼了七成的世界树,其伟力,竟是远远超过了先天至宝。这混元大罗魔神,便是面对先天至宝,也是无碍。却在这树下,被镇压至斯。虽则有圣人符印、禁法叠加,却那世界树,才是主力啊。 如此,混沌不记时。 而那太元宫中,道祖最后一次讲道,已是开始。 前次道祖唤的急,众仙只只身前来。此番却有准备,把座下有根性的弟子,也一并带来,便是稍稍听的几句道祖之言,也是莫大好处,怎能放过? 不过那宫中只能坐三千尊尊位,余者许多仙家都要在宫外旁听,何况这许多仙家的弟子? 也唯独那在宫中有座位的大能,才能带上三五个弟子,随同进去。 伏皇道人此番,也把坐下几位弟子带来,其中就有昆吾。 这昆吾被其师伏皇道人调教出来,如今早已心性成熟沉稳。只是对这道祖宫中,还有些好奇。 自家师尊,在他看来,已是神通滔天。却在道祖座下也是弟子,那道祖该有多强横? 伏皇乃第一尊圣位,几个弟子就在他身后盘坐。 只听得一声钟鸣,道祖身影,缓缓出现在法台之上。 昆吾去看,只觉一片模糊,哪里看的到? 便则道祖不曾作任何手脚,那等级数,也不是轻易能够见其天颜的。 这宫中众仙,没有一人,如今能视见道祖面孔。这是天与地的差距,其中鸿沟,根本无法跨越。 圣人之下皆蝼蚁,而道祖之下,圣人也要翻掌俯首。蝼蚁之蝼蚁,又怎有资格,见的道祖天颜? 道祖不曾多一个字的废话,直接开讲了。 四十一章 圣主神通压混沌 天地之数,有十二万九千六百年为一元。 于芸芸众生而言,一元会时光,浩瀚悠长。文明生灭,种族兴衰,皆在其中。但于混元大罗金仙、圣人而言,却是弹指之间。打个盹,便过去了。 太一道祖三次讲道完毕之后,距离一元会时间,只剩下万载。 而万载之中,哪里又有人能证的圣位? 道祖自太元宫出,俯瞰寰宇两方,微微叹息一声,来到了大罗天外。 遥望见真君就在远处等候,道祖并不急,只望相反方向走了一步,便来到太一宇宙胎膜外虚空与混沌接壤之处。 正见一尊女仙,脑后庆云绽放,放出一道门户,凝练吞吐混沌元炁。 正是那太冥圣母。 道祖只看一眼,并未打搅,便自转身,下一舜就到了真君身旁。 “走罢。” 真君微微颔首,两人联袂,走入混沌之中。 那汹涌澎湃,为一切元始,为一切终结的混沌炁,却近身不得。只在二人周身,映衬的道道瑞气,便将混沌炁推开,毫发不伤。再回首,看那两方寰宇,正如阴阳鱼儿,相互抱绕盘桓,释放出淡淡的光辉,抗拒又吞吐着混沌炁。 “你看何时能再回来?” 真君不禁问他。 道祖微微摇头:“却是身不由己。或可安然归来,或便要归灭混沌。” 真君便不再言语。 二人步如流光,在这混沌之中前行。或遇混沌大险,也不得不绕道而走。 那混沌中,许许多多的危险,便是混元大罗金仙也不得不小心谨慎。便是道祖,也要忌惮几分。 在真君与道祖离去的那一霎那,太元太一宇宙有圣位者,皆有感应。 几声长叹,隐隐约约。 ... 正是那盘古力宇之外。 那一方青铜巨塔,亘古如一。 圣主端坐当中,突然神色一动,失笑谓左右道:“不料混一此去,却栽了跟头,出乎吾之预料。” 实在于此,那混一元龙大魔神,才刚刚离开而已。 众混元大罗魔神闻言,不禁齐齐一动,有人问道:“何至于此?那两方宇宙,不过区区。怎能奈何混一元龙?” 圣主悠悠,缓缓道:“吾原以混一前去,便能压服一切。那小儿不敌,必定求助于鸿钧等人。只需他几尊圣人,稍去一人,吾便能将他压住。却不料失算。当初吾与大兄相争,随手洒下的棋子,如今也成了气候。” 又道:“看来那混沌灵根,便已为他所用了也。” “如此...”有人道:“该如何是好?” “无妨无妨。”圣主笑道:“吾细算一番,那小儿果非常人。竟一分为二,皆证混元大罗,端是了之不得。此时正望此处而来。千手,你且走一遭,往此处去,找准天一,将他拦住便是。” 言罢,信手打出一道神光,没入魔神掌心,同时念头一动,那千手魔神便已知晓去处,起身一拜:“圣主,只拦此一人乎?” “然也。”圣主笑道:“正要将他二人分开。你自去便是,此处无妨。稍后吾本尊至宝将至,谅那鸿钧,再无计可施。” “喏。” 千手魔神转身便下了巨塔,没入混沌之中,消失不见。 于此时,盘古力宇之内,那大墓中仙境内,鸿钧道祖面前残破玉碟突然青光稍胜,鸿钧面色微微一变:“想是吾等道友将至,魔神有动矣!” 六位圣人一听,齐齐明悟过来。 女娲娘娘道:“如此,定是分出人手,前往阻截去也。老师,如今该如何是好?” 鸿钧沉吟片刻,叹道:“那魔神人多,可走一人二人,吾等人少,一人也走不得。而投影分身,又无济于事,实乃难也。” 众圣皆默然。 鸿钧又道:“吾已有感应,似大难临头。怕是那圣主手段将至啊。” 随后道:“罢了,罢了,只看运数也。若我等运数还在,太一、天一两位道友便能赶至。若不在,有死而已。” ... 混沌广大,无宇清宙光,难以形容。却那混沌之中,一路过来,险地频频,便是太一道祖之能,也时而落的灰头土脸。却也一路看到一些其他宇宙,只是稀少,渺茫少见。 有宇宙红彤彤,有宇宙清耀耀,皆不雷同。或大或小,只因本源所限。 若无事,真君倒是想去这些宇宙看看,然则如今,正是事急,耽搁不得,只能暂时按捺。 也勿须记住,这混沌之中,寰宇飘忽,记住也没用。撞上一个才是一个。 前方混沌炁浪涛平平,遥远处,还有一点光,分明是一处宇宙。只是隔得遥远,便是道祖、真君,也看不清明。这混沌之中,所限颇大,如之奈何。 两人不言不语,一步步跨出,却陡然之间,天旋地转! “不好!” 两人齐声叫道,同时庆云滚滚,一持混沌钟,一持乾坤鼎,垂下道道玄光,牢牢护住己身。却只瞬间功夫,一点神光炸开,混沌翻覆,比那开天辟地还要更甚几分。却不见创生,唯独毁灭! “哪里来的魔神!” 道祖看的分明,那混沌之中,正有一尊巨大魔神,手中正收回一粒宝珠! “哪个是天一真君,速速报上名来!” 真君稳住身形,长啸着摇身一晃,现了混元大罗真身,与那魔神相比,也不差分毫。怒声喝道:“吾便是天一真君!” “好!” 那魔神大笑一声:“速速与我受死!” 却把个宝珠打来,顿时到了真君面前。 道祖哪里旁观?探掌抬步,要把那魔神拿住。那魔神虽强横,却只混元大罗魔神,较之道祖,却差了一层。却不料这一走,陡然之间,那混沌一分为二,仿似一刀劈开,将他与真君分开两处。 随即无穷伟力爆发开来,道祖突兀之下,竟稳之不住,刹那天旋地转,已不知去了何处! 千手魔神大笑连连:“可笑可笑,井底之蛙。哪里知晓圣主神通!” 才见那真君以乾坤鼎挡住宝珠,叮咚一声炸开,混沌分化,如开天辟地。再看,已不见道祖踪迹! 闻听魔神之言,真君才知晓,竟是受了那魔神之主的算计。 暗暗叹息:“真个是神通不及,竟连警兆也无,那魔神之主,该是何等人物!” 四十二章 盘古真身开天法 “兀那道人,你便是天一真君?” 千手魔神收了宝珠,却就已到了近前,仔细打量,果真真君,笑道:“你且与吾留下罢!混一栽在你二人手中,且让吾见一见你的神通!” 真君冷笑一声:“你便也要步他后尘!” 到如今,哪里还有好说? 只进步一拳,打的混沌炁一分为二,如一道浩瀚博大的气柱,直奔魔神面门就去。 同时元神震动,法力滚滚,催动起乾坤宝鼎,照彻一片混沌,鼎口对准那魔神,无穷无尽的引力,就要把魔神吸入其中。 在这混沌之中,什么法术,什么神通,都是虚妄。 盖因混沌不曾有寰宇法则,一概依附于寰宇法则修炼出来的神通法术,打出来都要失效。唯独先天至宝级数以上的宝物,以及肉身之力,才能发挥出相应的威能来。 由是混沌中搏杀斗法,往往以肉身战法和法宝取胜。 真君与道祖离开寰宇,这段时日,已多有体会,如今早已适应。 那千手魔神见真君打来,先把个宝珠往头上一顶,敌住乾坤鼎引力。便则合身上前,口中呼出混沌飓风,把真君信手一拳吹散,便就到了近前! 真君哪里惧他? 肉身震动之间,每一个细胞都如同一方世界,每一个穴窍,都是一方宇宙。无穷无量的纯粹的力量,在他手中爆发开来,以鸿蒙战法造化神拳,与那魔神斗在一处! 魔神无量量手,说是千手,乃是虚数,不知几多。其每一只手,便就有一般肉身神通,斗将起来,也不怕真君战法厉害。他自也有战法,与真君杀的难分难解。 正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拳脚炸开混沌,便有一方世界衍生。随即又被震灭。这等世界,端端刹那。 二人所过之处,便是混沌也无从阻碍。有一些宇宙,挡在两人之间,又无道祖圣人镇压,又无衍生天道运转,便被两人举手投足,打了个粉碎! 真君周身体表,一层造化神光。那魔神却混沌氤氲。也是奥妙非常。真君每一拳打出,都如同打在棉花上,而那魔神打中真君,却如针刺刀劈。 这一斗,便不知斗了几时。 真君此时,面容铁青,却心中沉静。 他心知遭了算计,与道祖被人分开。再这么一斗,也不知到了何处。便则按下心来,与这魔神狠斗,实则是为验证混元大罗。毕竟才证混元,其中许多奥妙,尚且不甚明了。 这千手魔神,正是个拿来试验的人物。 至于道祖,真君并不担心。道祖神通,还在真君之上。真君自无担忧的资格。若道祖真遇险,真君去了,也是无用。 倒不如与这千手魔神好生斗一斗,熟稔战法,熟稔境界,以待决战。 这千手魔神,在真君眼中,尚不及混一元龙,还差了半层。正好拿来作磨刀石所用。 真君此时,还有收敛。未曾爆发全力,若真爆发出来,如果千手魔神没有应对之法,必败无疑! 两人斗的混沌翻覆,不知何时,远处出现一方浩瀚宇宙。 那宇宙广大,不差于太元宇宙。正在混沌中飘荡悬浮。 却此时,两人狠斗余波,震动混沌,将那寰宇震的光芒乱颤,明灭不定。 而真君与魔神,哪里去管什么宇宙?一路斗过去,眼看就要从那寰宇之上碾压而过。若得如此,无有道祖天道,这寰宇也要步上此前一些宇宙的后尘,沦为混沌中的齑粉。 当此时,那宇宙胎膜之上,陡然一尊浩瀚虚影耸立起来,大喝一声:“魔神,速速离去!” 却充满忌惮,色厉内荏。 这虚影气息,略显紊乱,却整体有亚圣境界。但哪里放在真君与魔神眼中?区区亚圣,安敢呵斥混元大罗? 那魔神冷笑一声,分出一手,一拳打去,顿时之间,那宇宙胎膜震动,一声惨叫传来,虚影顿时散去。 而真君此时,陡然爆发! “盘古真身,开天战法!” 却是真君证道混元大罗,明悟了许多盘古精血的奥妙,练成了属于自己的盘古真身! 那盘古真身,乃是盘古之身,强横之处,难以言喻。然真君得盘古心脏之精血,又知晓十二都天神煞大阵的奥妙,自也有练成的契机。尤其在与这魔神相斗之时,越多领悟,终于促使真身成就! 将那鸿蒙战法造化神拳,炼作开天战法。是都属于真君自己的开天战法! 只把个手掌竖起,锋芒瞬间暴露,尚未斩下,浩瀚混沌便一分为二! 那千手魔神陡觉皮肉颤抖,不禁大惊失色:“盘古真身!” 抽身就要走! 却哪里走的脱? 便是一掌劈下,轰然之间,引动混沌大道,把个一片混沌禁锢当中,随即一道光芒刹那闪过。那混沌魔神登时僵持当场! “好,好个开天战法,盘古真身!” 千手魔神缓缓转过身来,这一片混沌都嘎吱嘎吱作响。 却他透露眉心,一条细线,正在缓缓展现出来。 “有生之年,能一观圣祖战法,足矣!” 却突然面露狰狞之色:“却也不能让你好过!吃吾一记,圣主神通!” 真君一掌劈出,就知大局已定。却那混沌魔神,竟还有底牌,听他此言,只觉毛骨悚然,不敢耽搁,也要抽身而走。却迈步不动,当下心中发凉! 就见那魔神眉心吞吐一道明光,刹那飞来,击中了真君! 只听得咔嚓咔嚓几声响,乾坤鼎碎作两片,哀鸣着跌入真君庆云。随后那明光没入真君眉心,真君浑身一震,眼前发黑,直觉元神大损,似要死去。 眼角瞥到那魔神缓缓倒下,强忍创伤,拂袖将那魔神及其宝贝收起,便则化作一道光,没入旁侧寰宇,消失不见。 待最后之时,真君已然浑噩过去,不知清明了 与此同时,那盘古力宇之外,圣主身子一顿,叹道:“果非常人也!千手去了!” 众魔神一怔:“何也?” “归灭矣。” “何至于斯?!”有大叫:“却令吾将他拿住,与千手作伴!” 圣主摇头:“算不到了。想是吾大兄出手也!” 随之便见那将破未破的盘古力宇一震,鸿钧道祖持造化玉碟,与六位圣人出。 圣主道:“便也是来不及也。” 四十三章 林中陨星是怪人 太一道祖自滚滚混沌中走出,凝神感应混沌大道,察觉与盘古力宇相去甚远,更察知真君此时情形逼仄,不禁微微叹息。 “修行日深,大道便愈深。端端一番算计,竟令吾不能察知,这等境界,实难望其项背呀。” 以道祖教主级第三境的修为,却也懵然不知,可见那魔神之主到底是何等厉害。 叹罢之后,太一道祖眼中闪过一丝忧色,一忧盘古力宇之事,二忧天一真君之难。 宇宙于混沌中,并非固定,乃是飘荡不定。然则盘古力宇却不同,非是此宇宙固定于混沌之中,而是因鸿钧与那魔神相争,才将寰宇定住,不得漂移。 由是道祖才能与真君自太一宇宙,一路穿行混沌,而找准方向。 至于真君之难,道祖也是无能为力。道祖能稍稍感应真君之难,只因与真君有真灵之间的联系,但在混沌中,这种联系已经削弱到了极点。无法通过这种联系来定位方向。 行走沉吟间,太一道祖决断还是先至盘古力宇,相助鸿钧,稳住大局为要。 正行间,陡然心中,似有呼唤。 道祖微微一怔,凝眉感应,循着这种杳无痕迹的呼唤,便来到一处混蒙之所在。 放眼望去,只一片平湖般的混沌不见动荡。却深邃难当,看的迷迷蒙蒙。 混沌多险恶,道祖也不得不谨慎,只望那片混沌中叫道:“哪位道友唤吾?” 前方混沌微微泛起波澜,竟张开一道门户,其中隐约似有仙境。 便有浑厚声音传出:“且入内来。” 道祖竟觉身不由己之感,然总算镇住元神,斟酌片刻,还是迈步走了进去。 这等人物唤他,必定没有恶意。若有恶意,以这冰山一角之神妙,要拿住道祖,怕也是轻而易举。 跨过门户,陡然是豁然开朗。 只见云霞氤氲,奇花异草遍布,仙禽异兽飞腾,分明仙境无疑。 无穷无尽的混沌炁涌入,瞬间被炼作先天元炁,散发无量缤纷的色彩,将这仙境映照的如同梦境。 那云霞深处,有一人盘膝而坐,背对太一。 背影明灭不定,虚实难分,不见半分气势。 太一道祖打了个稽首:“不知道友唤吾来此,有何见教?” “你且过来。” 那人道。 太一缓步上前,到了那背影身后,却仍抓不住一丝气机,仿佛这人本在遥远之处,而非眼前。 那人并不说话,模糊的手一挥,面前显出一方混沌气象。其中一点明光,刹那飞越,不知几许远。 就听那人道:“盘元送此宝将至于盘古力宇,届时鸿钧不能当。你持此物,前去阻截。” 这人撕下衣袖,托飞起来,在道祖面前。 道祖微微一怔,见那衣袖,仿如麻布,破旧非常,似无半点神异。但细细一看,却又让人回味无穷,又好像蕴藏着无穷无尽的大道一样。 “这半截袖子,阻不得太久。” 那人又说话:“然只需少许时日即可。” 太一道祖这才惊醒过来,连忙双手捧起衣袖,道:“敢问...可是元始天王盘古父神!?” 那人站起身来,回首却不见面孔,但却给道祖一种大气磅礴,厚重无方的感觉。隐约似有一个笑容,便已缓缓散去:“去罢,去罢。” 道祖深吸口气,转身离开了这座仙境。随后那仙境便烟消云散,化于混沌之中。 ... 森林茂茂,似一片生机繁华。然高天却黑红相交,道道沟壑,如蛛网密布。三轮大日被定在当空,似跌入蛛网中的猎物一般,动弹不得。 于是日正中午。 森林边缘的土路上,传来哒哒的马蹄声。 随后便见三骑近来。 这三骑,当中一骑,乃是一少年模样,金发碧眼,穿着一身还算华丽的袍子。左右则如护卫,各着盔甲,悬刀剑。 这三骑近前,勒住缰绳,先后下马。 “就是这里吗?” “是的,少爷。陨星就落在这片树林里。” “快去找!” 三人钻进树林,少年兴冲冲模样,两个护卫则十分警惕的护在左右,打量四方。 穿山越林,不久便见前方有烟火气,少年兴奋至极,连忙上前,便见一处大坑,地面周遭,已晶华。烟雾混着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少爷,温度太高,还要等等。” 少年点了点头,望着那大坑,兴奋难耐,道:“你们说,会不会有宝物?” 两个护卫面露无语之色:“或许有,少爷。” 自三天前,天空一声炸响,随即隆隆震雷之声绵绵不绝。道道裂缝在天上铺满,似乎天就要塌下来一般。把个世界众生,骇的神思无措。高贵的法师失去了他们的力量,甚至接连自爆,更是让人们心惊胆战。 有人宣称是神王陨落,诸神黄昏,掀起了巨大的浪潮。 还有那许许多多布满天空的裂缝,掉落出陨星,甚至还有以前听都没听说过的宝物坠落。 这里只是乡下,因此并未受到太多影响。但作为贵族家少爷的少年,却对此异常感兴趣。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以为世界就要毁灭,而是更期待于宝物从天而降。 就在不久之前,一颗陨星带着火光从天而降,正好落在他们家的领地当中。少年立刻甚至没有通知他的父亲,立刻就带了两个护卫,奔了出来。 三人在灼热的坑外等了好久,眼看炽热的气息稍减。林子外面,就传来了人声马嘶之声。 就有护卫道:“少爷,是子爵大人到了。” 少年一听,立刻不高兴了:“就不能晚点吗?” 真个是少年心性。 然后道:“应该不太热了,你们快点把里面的东西给我弄出来!我一定要在父亲来到之前,先看看。” 两个护卫无奈,见灼热的确不太剧烈了,这才跳进坑中。 少年蹲在坑外,兴奋叫道:“怎么样了,是什么宝物?” “少...少爷...” “怎么了?” “是,是个人!是个怪人!” “是人?!” 少年一愣:“怎么会是人呢?快弄上来看看!” 一个护卫先爬上来,另一个在下面把人举起来,然后少年就看到了这个怪人。 穿着一身颜色灰扑扑的衣服,而且是款式从来没见过的。他头发是黑色的,皮肤是黄色的。面孔给人一种无比协调,好像天生的完美。而且身上没有一点灰尘,干净的不可思议。 四十四章 初生牛犊见真君 “还真是个人!” 少年打量着这个人,眼神里都是好奇:“他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么?怎么看起来一点事都没有?” 两个护卫此时,面色已紧张到了极点。 毋庸置疑,这个人一定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而从天上掉下来,好像一颗陨星,把地面砸出这个大个坑,连泥土都晶化了,可身上的衣服却没有半点灰尘,脸色红润就好像在睡觉一样。 这可能是普通人吗? “什么天上掉下来的人?” 背后,一个粗犷的声音传来。 两个护卫立刻松了口气,连忙上前:“子爵大人。” 这个子爵身材高大,面孔方正,络腮胡,脸上还有一道狰狞的伤疤。小孩一看,就得吓哭。步履之间,颇为大气。身上穿着一套盔甲,腰间悬着一口大剑。 “父亲。” 少年见父亲到来,脸上的兴奋一下子就没了。 子爵此时,一双眼睛直愣愣的看着那躺在少年旁边的人,深深的吸了口气:“来人,把这个人抬回去,好生照顾。” “是,子爵阁下。” 于是就有人上前,把这个从陨星坑里找出来的人抬走了。 子爵这才摸了摸少年的头:“以后有事,要跟我说,要是遇到危险怎么办?” “哦,知道了。” “你们两个,把少爷带回去。三天内不准离开城堡。” “啊?父亲!” “不要多说!” 两个护卫拉着不情愿的少年离开了。 子爵这才对身边一个八字须的中年人道:“从天上掉下来的人,你觉得会是谁?” “可能...不是人。” 子爵点了点头。 那人又道:“子爵大人,这是个隐患。我们不知道他是好是坏。万一...” “也是机会,不是么?” 子爵抬头望着天空:“你看,天空好像都要崩塌了,那些法师一个个失去了法力,甚至自爆。我相信,诸神一定是...如果这个世界毁灭,我儿子唯一能生存的可能性,只能寄托在他身上。那些捡到宝物的,没有我的运气。宝物有什么用,世界都要毁灭了。只有这样的从天上掉下来的人...” 八字须的中年人沉默了片刻:“您说的对,子爵大人。这个世界,真的要毁灭了吗...” “天空都破碎了,太阳也不动了,你说呢?” 说完,转身就走出了树林。 ... 真君苏醒过来,微弱的元神已将周围的环境全数纳入心间。 从头到尾发生了什么,真君也立刻知道。 他虽然浑噩过去,但一切在他身边发生过的事,都仍然被他的气息抓住,而不得脱。 “唉...” 幽幽一声长叹。 真君也是没料到,那千手魔神,竟然还有那样的手段。看那模样,应该是被魔神之主随手种下的一道神通。可这道神通,轻而易举,便打碎了先天至宝乾坤鼎,随之将真君重创。 其中震撼,便是真君,也不得不为之叹息。 先天至宝都被打破,便是真君如今,使出吃奶的劲,也办不到。 如果说天道圣器,还能通过歪门邪道,破坏宇宙本源来分化的话,那么先天至宝虽然品质比天道圣器要差一层,但绝不是外力能轻易打破的。 至少圣人、混元大罗金仙还办不到。 至少要教主级第三境,也就是道祖境界,才有能力损坏先天至宝。 宇宙毁灭,先天至宝也能完好无损。就坚固程度来说,没有道祖和天道镇压的宇宙,都远远低于先天至宝。也就是说,要打破先天至宝,比打破百八十个宇宙,都要难无数倍。 那道神通先破了乾坤鼎,再破了真君的盘古真身,然后盘踞在真君道源之中,将真君元神镇压、消磨。 如今真君,法力被禁锢,元神被镇压,肉身大损,看似外表健康,实则内部早已千疮百孔。 “不过仅凭这一道神通,就想要诛杀于吾,分明是虚妄!” 真君睁开眼,双目之中,混沌一片。 若不能化解这道神通,真君那证的混元大罗的元神真灵,皆要逐渐被磨灭,逐渐跌落道行,最后化作凡人,成一抷黄土。 思忖之间,真君唯一能够动用的一律元神,在那道源之中,仰望一点明光。 那明光锋芒毕露,正好镇压在三十六品混沌青莲之上。青莲在下,封印混一元龙的珠子在中,道器元珠在上,随后便是这点明光。 明光耀耀,仿佛大日凌天。却给人一种致命的危险。 真君这一缕元神,化作虚无,如风一般,悄悄吹拂。幸而这识海道源毕竟真君主场,有惊无险,这一缕元神,进入了三十六品混沌青莲之中。 却觉如山压顶,难以移动。 但真君一缕元神,仍坚定不移,往那封印混一元龙大魔神的圆珠靠拢。 不知过了多久,真君肉身又睁开眼,微微叹息:“须得不少时日啊。” 正此时,真君神色一动,片刻之后,就听门开的吱呀声。 然后一个少年的声音传来:“他还没醒吗?” “是的少爷,还没醒来。” “都已经好几天了。” 光芒顺着打开的门照耀进来,真君淡淡的看着,一个金发碧眼的少年,一个侍女模样,一前一后,走近前来。 “哇,你醒了!” 真君自能明晓他的意思。 话语虽不同,但意思却不变。虽然元神不能动,但真君毕竟还剩下一些本能般的神通。 只瞬息之间,便已经通晓其语言,起身盘坐起来,淡淡道:“你叫甚么名字?” 少年好奇的打量着真君:“我叫洛蒙,你呢?你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么?是神灵吗?” 真君看他,只觉初生牛犊一般。不禁笑道:“吾名天一,号真君。吾自天外而来,非神灵也。” 真君自无欺瞒的必要。 虽然真君如今,元神不能动弹。肉身也是大损。但即便如此,圣人之下,也无人能威胁到他的安危。 而这方宇宙,没有圣人。便是那一尊亚圣,也已被那千手魔神顺手打死。哪里又有什么人物能危及真君? “你叫天一真君?”少年歪着头:“真是个奇怪的名字。不过好像跟你很合适一样。” 真君微微颔首。 自是合适。 此乃真君尊号,独属真君,于他当然最是合适。便是一个凡人,听他名号,看他面孔,也觉得再合适不过了。 四十五章 血脉亲情是牵挂 这个叫做洛蒙的少年的一切,真君心中早已明了。 甚至于这个混沌宇宙的许多奥秘,在与千手魔神斗法之间匆匆一瞥,也大致明了。 这一方寰宇,也是混沌级数的宇宙,与那太一混沌宇宙、太元混沌宇宙,都相差仿佛。这样的等级的混沌宇宙,至少能承载三尊圣位,合一位道祖。 但实际上,混沌中的绝大多数的宇宙,都很难诞生一个能够孕育出道祖和圣人的体系。 这方混沌宇宙已经不错了,有一尊亚圣级数的神王,惜乎被千手魔神一拳打死了。不过即便不死,真君也能料定,那尊神王永生也照见不到圣位。 其气息之驳杂,一眼可知。 也是走的信仰神灵的道路,大略与太元混沌宇宙那至尊上帝的本尊神通差距不大。 对于真君或千手魔神这等级数的人物来说,混沌宇宙也好,亚圣也罢,都不值得多看一眼。正因为无所顾忌,两人斗法也将这方宇宙的根基动摇。 尤其是生死相搏的最后一刹那,盘古真身震动混沌,开天战法引动大道。加之那千手魔神反戈一击,两相一合,只余波便将这方混沌宇宙的胎膜打破。 那天空中布满的裂痕,便是余波冲破宇宙胎膜,搅动虚空,将主物质层面的时空壁障震裂了。 也亏得是主物质层面,宇宙支撑之下尚未毁灭。那层层叠叠的虚空深处,无数的次元和位面,在余波冲击之中,不知毁灭了多少! 这方混沌宇宙的主宰者,便是神灵。以那尊亚圣神王为首的一个神系。 在宇宙受到剧烈波及的时候,神系中的神灵意图阻挡,却如螳臂当车,绝大多数都陨落了,少数几尊不曾陨落的,也都身受重创,陷入沉睡。但实际上,除非那尊亚圣神王还在,还不曾受伤,才有可能年长日久,将宇宙的破损逐渐修复。可惜其他的神灵远远没有亚圣神王的能力,就算完好,恐怕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宇宙毁灭,并为之陪葬。 天空中的三轮大日被碎裂的时空壁障固定在了中天,这对整个主物质层面来说,是致命的。 因为宇宙的破裂,法则紊乱,阴阳不调,五行不顺。加之大日凌空,或千百年无雨,或千百年大雨,或地震火山绵绵万世,直至于宇宙崩塌。 现如今正处于一个过度阶段,宇宙法则紊乱的后果,还未完全展现出来。但最多三载,所有的恶果都会一一展现,并让这个宇宙走向毁灭。 站在城堡的廊道上,望着外面淡红的天光,真君心如止水。 混沌宇宙对于混沌来说,就如同汪洋大海中的一粒沙,是那样的微不足道。而超脱混沌宇宙的混元大罗金仙,于大道而言,更为高等,更为值得重视。 混元大罗金仙,可以破灭宇宙,也可以在混沌中开辟宇宙。 宇宙或是开辟,或是自生,于大道来说,都是一样的。 沉重的脚步声从旁边传来,真君不用看,就知道是这座城堡的主人,那位子爵, 对于这个子爵心中的想法,真君也微微有些赞赏。作为一个凡人,能看出宇宙即将毁灭的本质,并把希望寄托在他这个从天而降的人身上,这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真君大人!” 子爵从他的儿子洛蒙的口中得知了天一真君的名讳,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真君,就加了一个‘大人’。 真君微微颔首:“你有何事?” 子爵恭敬的站在真君身旁,神色于他粗犷高大的身材截然相反。 “大人从天而降,一定不是常人。我认为世界就要毁灭,但我不愿意看到我的儿子跟着世界一起毁灭。”他深深的吸了口气:“他还小,很单纯,没有经历过多姿多彩的人生,这是一种遗憾。看在他把您从陨星坑里找出来的份上,请您救救他!” 真君不禁侧脸看他:“血脉亲情,果然是最大的牵挂呀...你很好。” 子爵微微一怔,脸上露出喜色:“大人答应了?!” 真君没说话,转身往屋里走去:“不要来打搅我。” 子爵狂喜,搓着手来回踱了几圈,匆匆的走了。 真君就在这座城堡里住下了。 对他来说,就算这个宇宙崩塌,就算他肉身大损,也不会跟着这方混沌宇宙一起毁灭。若炼化了那道神通,恢复全盛,那么修复这方宇宙,也是易如反掌。 而这一点,真君极为信心。 需要的,只是一些时日而已。 真君多在屋里静修,以唯一能够动用的一缕元神,在那道神通的镇压之中,逐渐靠拢封印混一元龙的珠子。这些日子,已经有不小成果。对于这道神通,真君不单单要化解,还要去理解它。 这道神通之中蕴含无穷无尽的混沌大道,若能理解通透,道行必定再上一层楼。 三十六品青莲,道器元珠,以及已经破碎成两半,仍然具有极强伟力的乾坤鼎,死死的抵住那道神通的镇压。互相消磨,在这个过程中,逐渐去理解,去试探,去领悟。 时间就这样过去。 子爵基本不来打搅真君,只有洛蒙这个孩子,时不时会来跟真君问一些他觉得好奇和无法理解的事。 “我要成为一个法师!” 洛蒙这样说:“父亲以前说法师最高贵,我也要成为最高贵的人。” 法师,就是这个世界已经逐渐成型的一个体系,只是在神灵的压制之下,被阉割了。 有一个所谓的魔法之神,以神力编制了一张魔网,将法师体系一网打尽。使得这个世界原本有着极强潜力的体系,被他一刀切断。那些法师原本行走在探索大道和真理的道路上,跟修士有些相似之处,如果没有所谓的魔网,一定会诞生强大的法师,甚至超越神灵,所以被神灵所忌。 自从魔网建立以来,这些法师实际上就跟那些神殿里的祭祀没有了任何区别,他们成为了魔法之神的信徒。 不过法师体系虽然被神灵兼并,但毕竟还有一些自主的地方,最强的法师,比神殿祭祀要强的多。加上信仰魔法之神,也有靠山,因此法师是这个世界最高贵的人。 “可是...”他犹豫道:“这几天他们说法师都没有了法力,但我不信...” 所谓的魔法之神,早被余波震死,魔网崩塌,寄托于魔网和魔法之神的法师们,自然就失去了施法的能力。越是强大的法师越惨,甚至在那一瞬间被魔网崩塌所产生的反噬之力撑死。 四十六章 山不在高仙则灵 “你要成为高贵的人?” 真君问他:“可这个世界最高贵的,好像是神灵。” 洛蒙有些懵:“那我可以不可以成为神灵?” 真君失笑:“可神灵被信仰牵绊,一旦失去信仰,就要被打落尘埃。” 神灵的力量,实际上寄托在人道之上。他们以信仰之法夺取生灵的根性,来增长自己的神通。尤其是后天所成就的神灵,是一条不归路。只有那些先天所生,本就拥有无穷无尽的寿元,并因宇宙本源孕育而掌握着一些本源法则的先天神灵,他们若走信仰神灵的道路,失去信徒不会死,但也会力量大减。并因为汲取众生信仰,污染了原本纯粹的本源,使得再难寸进。 此前那尊有亚圣神通的神王,实际上他的道行境界,死死的卡在大罗金仙之下而不得超脱。说亚圣,是说他的力量,而不是他的境界。 因为众生信仰,神灵可拥有堪比亚圣的力量,也因为众生信仰,神灵本源污浊,而不得证道大罗永恒。 所以真君才断言他永远不能照见圣位。 道行只在太乙金仙,神通再高,也不能成圣。 或曰以力证道,这便也是虚妄,是妄言。 实则真君便是以力证道,成就混元大罗。虽是以肉身为主,但真君的道行毋庸置疑,也不差分毫。 以力证道,说的是在窥见了那层天堑之后的一种选择——是先证道混元大罗,还是先成圣。直证混元大罗,便是以力证道,不借助天道圣位。而要窥见那层天堑,自身的道行,就必须要能照见混元大罗的门槛。 不到这一步,谈什么以力证道呢? 那尊神力量堪比亚圣的神王,他的境界才不过太乙金仙,一万辈子也照见不得那层天堑。 而寰宇之内,最强的力量,也只在亚圣。不成圣,永远也就只是亚圣了。 “不自由,为万灵众生所制,你觉得,这很高贵吗?” 洛蒙面露犹豫。 突然道:“那你呢,你是神灵吗?只有神灵从天上掉下来。” 真君摸了摸他的头:“吾非神灵,神灵于吾,不过蝼蚁。” “那你教教我吧?” “好。” 也算是一种因果,虽然真君早不沾因果。但只要他认,便也是了。 闲来无聊,就当消遣,或收个记名弟子,也没什么不好。 于是从那以后,洛蒙每隔三天,就跟真君待一天。 真君传他法门,他修炼的一丝不苟。 这孩子有修行的根性,或者说能与真君牵扯上的,必定有些根性。实际上,看到真君若陨石从天而降的,只有这孩子一个人!明晃晃一颗陨星一般坠落,别人是看不见的。 他看见了,并找来了,这就是根性。 这等根性,若在太一混沌宇宙,必定被仙道教门发现,早早收入门中,好生调教。在凡人之中,算是顶尖的根性。不说太乙大罗,金仙还是能够照见的。 后天生灵,能成太乙者便寥寥无几,成大罗者凤毛麟角。 任何一方宇宙,随着先天演化后天,越到后来,生灵越难成就大神通。这便是根性所限。 据其根性,传一门功法,使其勤修不缀,有疑问便三天一解惑。 说实话,能在混元大罗金仙身边修行,这对任何一个仙家都是求之不得的事。 所谓山不在高有仙则灵,不是山成就了仙,而是仙成就了灵山。大神通者便是在荒山野岭落脚,只一身气机,也能将荒僻之地,化为洞天福地。何况混元大罗金仙? 不过因为差距太大的缘故,要在圣人和混元大罗金仙身边修行,也是极为危险的事。稍不留意,便要化道而去。早期便说过,圣人座下,难有长留者,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而如今,真君受重创,一身气机,全数收敛,所有神通,都来对抗镇压元神的那道神通,竟至于能使人接近。 这不得不说是一种机缘。 真君来到这城堡寥寥数日,这城堡便有了极大变化。花园里的花,每日里绽放,谢了又开,开了又谢。便是那淡红的天光,照在这座城堡上,也变得明媚。 竟衍生出淡淡的云雾,使得这座城堡笼罩在仙云当中。 随之有先天元炁衍生! 城堡里的下人、侍卫,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唯独子爵和那位八字须的中年,每每把目光落在城堡上的某处。那是真君坐关静修的地方。 这种情况愈发的明显,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从城堡蔓延,十里、二十里...竟使得这片淡淡烟霞笼罩的地方,环境变得极好。淡红天光笼罩的大地,其他的地方都开始干旱,森林枯萎,河水断流。而独独城堡周围,风调雨顺。 这是真君一身气机完全收摄,产生的一丝丝影响。 若气机绽放...不好意思,这方主物质层面,登时就要崩塌。 在这种环境下,修行是极为迅速的。 浓烈的先天元炁,弥漫在淡淡烟霞中的淡淡的道韵,这里是修行的圣地。 洛蒙十日筑基,拥有了一身堪比龙象的气力。随后顺利进入炼炁境界,修成法力、灵识。便是那些不通修行的下人,一个个也变得身强力壮起来。 子爵也有法门,是这个世界本土的骑士修行之法。一直卡在关要之处,无法成为能腾空飞起的大骑士,却不料短短几日,于睡梦之中突破了几十年无法破开的壁垒。 但还不等他高兴,却发现自己的儿子,才十来岁的洛蒙,已经变得比他更强了, 进入炼炁境界,洛蒙的修为速度增长更快。 筑基打磨肉身,圆润气血,需要一些时日。但到了炼炁境界,吞吐先天元炁为法力,增长速度极快。几乎是两天一重天。 不到半个月,便进入了炼炁后期境界。 这样的好事,若拿到太一混沌宇宙,不知要被多少底层修士羡慕发狂。 但进入炼炁后期之后,速度就慢了下来。 不是因为吞吐法力不够,而是因为要进入化神境界,炼就元神,洛蒙的根基还差了许多。 他才十岁,神魂都还未成熟,练出灵识已是极限,要炼就元神,还须得一定时日的打磨。 于是就经常看到这孩子浑身冒着各色的光,或是在后园练习法术。后来法术威力越来越大,不得不离开城堡,甚至远离,到那些已经濒临毁灭的区域去演练法术神通。 四十七章 黑葫法台炼都天 “去唤你父过来。” 这一日,真君为洛蒙解惑之后,对他道。 子爵自那日求过真君之后,几乎从不来此。这人看似粗犷,实则心细,知晓真君不喜打搅。何况洛蒙已与真君亲近,余者皆不足道哉。便则是城堡中这一层楼,也历来不见人影,除了清洁的下人。 洛蒙闻言不敢怠慢,连忙去寻他父亲去了。 却说因真君之故,这一座城堡,逐渐演化洞天福地。并随时间愈发广大。 不单单向外扩张,内部竟逐渐向一方次元靠拢,与主物质层面渐渐隔绝。 风调雨顺不足以形容子爵领地的变化,在这样天将塌,寰宇将毁灭的情况下,他这里情况愈好,作为一个贵族,自然有了更多的想法。譬如收拢更多的流民,壮大自身的势力。 这一方混沌宇宙法则紊乱的恶果逐渐体现,最凶狠的干旱率先在大陆上蔓延开来。随着河流的干涸,大地的崩裂,植物枯萎,动物死亡,人类也随之走向了毁灭。 没有水喝,没有食物,许许多多的人在绝望中死去。但也有许多幸存者成为流民。 一些大贵族城堡外,常年数以万计的流民围困,时不时爆发出绝望的呐喊,鲜血、杀戮,像盛夏的花朵一样绽开。 子爵的领地如此丰茂,内部空间愈发广大,他的子民却不多。加之有绝对的信心,城堡内的侍卫、子民,随着先天元炁的弥漫,愈发强壮,尤其有骑士法门修行的侍卫,愈发强大。又想到真君在,自己的儿子也变得强横无比,自然就不满足于现状。 或许觉得可以挽救更多的人,或许认为是一个机会。 所以近段时间以来,子爵愈发忙碌。 这片领地与外界逐渐隔绝,但仍有通道。这条通道与其说的洛蒙以法力稳固出来的,倒不如说真君刻意留给他们的。 离开这条通道,外面就是地狱,进入这条通道,里面就是天堂。 子爵就在通道之外,设立了几个招募流民的站点。逐渐收拢更多的人手。 每天都会亲自前往坐镇,以防意外。 毕竟,这方混沌宇宙,也是超凡力量盛行的宇宙。虽然法师阶层、祭祀神官阶层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但如转修自身的骑士阶层,却仍然活跃。有许多强横的骑士,令人忌惮。 而且因为他的领地的变化,引起了外部许多不怀好意的目光。 在外面看他的领地,云山雾绕,看不清明。不清明,就引人好奇。自然有人闯入。甚至有大贵族派人来询问,或者直接质问。因为他只是一个子爵而已。 子爵虽然不担心自己的领地被别人觊觎,毕竟洛蒙已经非常强大,他自身也变得更加强大,麾下的侍卫,也愈发强大。何况还有一个真君在里面。 但不能什么事都由着外面的影响来。 所以很多时候,他都必须要坐镇在通道入口处。 洛蒙脚下升起金光,一纵便离开城堡,刹那数十里,几纵就到了通道入口。 入口处是一座微型的堡垒,新建的。这座堡垒一半在领地内,一半在领地外,扼守着进入的要道。 子爵就在其中。 金光一闪,洛蒙就进入了城堡之中。 “...周围至少潜藏着十个以上的大骑士,必须要小心谨慎,不能让不怀好意的人进入我的领地...” 子爵正在与八字须说话。 洛蒙刹那在他们身边显形:“父亲,管家。” 子爵一看洛蒙,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看看,这就是我的儿子!” 洛蒙嘿嘿一笑:“父亲,真君师父让我来叫你。” “哦?” 子爵一怔,随即笑道:“这是好事。” 不论真君叫他有什么事,对他来说,都是好事。 他巴不得跟真君牵扯上关系,越深越好。 这几个月以来,他愈发体会到真君的强大。周围的一切都在告诉他,只有依靠真君,才有可能度过这样的劫难。 连忙起身,对八字须道:“这里先交给你坐镇,我回去一趟。” 八字须躬身施礼。 洛蒙一把抓住自己的父亲,金光一纵,又消失了。 八字须看的连连感叹。 子爵虽然已成为大骑士,能够腾空飞起,但较之于洛蒙的遁法,却不可同日而语。二百里,只几个瞬间就到了,若让他自己飞行,少不得三五盏茶的功夫。 “真君大人!” 子爵恭恭敬敬的站在真君面前。 真君微微颔首,翻手取出一卷图录,把它交给子爵:“你持此图,按照图录,与吾在外立下法台。” 子爵虽不知这是什么东西,但连忙接过。 真君又取出一枚黑葫芦,把它交给洛蒙:“待你父立起法台,你便此葫芦,置于法台之上即可。” “是,真君师父。” “去罢。” 两句话的功夫,真君便挥退了父子俩。 真君此番所为,也是不得已而。 道源识海中的那道神通,委实强横。虽则用了许多手段,稍稍见效,却也难以磨灭。不过在这个过程中,却发现自身的另外一些奥妙之处。 那道神通不曾直接把他镇死,除因那神通大略是那圣主随手种在千手魔神身上的神通之外,更因为真君自身的道理——却是盘古真身,非同寻常。 盘古真身被破,非其不强也,盖因真君不强也。 若真君的盘古真身再进一层,怕是那道神通,拿真君就没什么办法了。 真君真身大损,却在逐渐恢复,并某些奇妙之处,反压回来,对那道神通自主磨灭。这便是盘古真身的伟力。 说来对盘古真身,盘古血脉,真君的了解,实是不多。虽说已是炼成,但毕竟深奥。许多妙用,还有待开发。 思及此间道理,真君便打算凝练都天神煞以为辅助。 都天神煞乃巫族特有的力量,若说根源,也要源自于盘古真身。 若无盘古血脉,哪里练成都天神煞? 正逢着这方混沌宇宙毁灭之象,岂非正是凝练都天神煞的好时候? 于是花了一些功夫,练成那黑葫芦。至于法台,不过区区,只是辅助而已。到了真君这等境界,阵法便也不需要了。一概道理,都浓缩在一只葫芦里。只需得立下法台,将葫芦置于其上,自然就能吸纳这寰宇之中的一概相合力量,凝练出都天神煞来。 四十八章 各有心思在一发 待得炼出足够强横的都天神煞,合于混沌炁,以之为补益,增进盘古真身,反压逐层消磨,自然能将那道神通逐渐磨灭。 当然,其中一些计较,真君还另有打算,此时便不多言。 都天神煞,便诞生于毁灭之中。 而阴阳轮回,毁灭与开辟,又是一对孪生子。 真君要凝练的,却是混沌都天神煞。须得极其精纯,不能参杂任何一丝一缕的杂质。 否则只需要显出真身,一口吞了这方混沌宇宙,便万事大吉了。 实则不然。 一些特殊的力量,必须要在特殊的时候,才能孕育出来。 巫族凝练的都天神煞,虽因盘古血脉的缘故,却精纯不够,盖因寰宇不曾毁灭之时,没有机会。若十二祖巫不曾陨落,能一直存在,并直至于盘古力宇破灭之时,凝练出混沌都天神煞,怕是齐齐都要成就混元大罗不可。 真君此时,便是要借这方混沌宇宙破灭的妙理,来凝练混沌都天神煞。 子爵与洛蒙出去,来到城堡之外,打开图卷细细一看,其上一个十二丈高,方圆九丈九尺九寸的十二面石质法台模样,而十二面之上各有一尊让人震撼的魔神模样。这图卷之中,仿佛便存在着这样一方法台,不论从那个方向看,立体的法台,十二面都能看到,这让他很是惊奇。 就好像这图卷并非二维平面,而是一个三维世界。 不过惊奇过后,便也不足为奇了。 真君本身存在,便是一个最大的惊奇。 “你来看看这里面有什么奥妙?” 洛蒙看了看,摇了摇头:“奥妙有,但我看不出来。” 子爵点了点头:“我立刻去召集人手,在通道外修建法台。你先去陪伴真君大人...” “不用,父亲。”洛蒙道:“我也去罢。免得下人们在修建的时候,出差错。” 子爵一听,觉得有道理,颔首不提。 于是父子俩又连忙回到通道口的堡垒中,立刻召集人手,要在外面修建法台。 真君的事,谁也不敢耽搁,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什么准备工作都做好了。 便就在那堡垒之外,许多工匠开始修建法台。 或有抬巨石,或有雕魔神,逐渐垒起来,不半日功夫,便修成一半。 毕竟便是那些工匠,也个个力大无穷,在先天元炁的浸泡中,便是一头猪,也会变得不一样。 而子爵这里修建法台,又不曾遮掩,自然让聚集在外面的那些流民,潜藏在其中一些别有用心的人,看的一清二楚。 就在不远处,一方已经枯萎的森林里,十几人聚集在一起。 这些人都气势非常,若子爵在此,必定看出,皆是大骑士无疑。 如今法师神官阶层破灭,骑士便成了唯一的超凡力量。而大骑士,则是骑士之中的顶级强者。若如原来,一个王国常见的大骑士,也不见得有几个,这里却聚集了十几人。 “各位以为,洛翰这又是在做什么?” “却是不知,好像在修建一个祭坛一样。” “必定是祭坛。你们好像忘了,洛翰的领地,与我们的不同。他背后,必定有一个非同寻常的存在。” “这只是猜测。你我谁也没有进入过洛翰的领地,只是耳闻,谁知道里面到底有什么?不过他的领地被烟霞笼罩,如今还招募有手艺的老实人,说明不缺水和食物,这的确是一个异常之处。” “依我之见,洛翰背后,必定有一尊神灵。天空破碎,诸神黄昏,但谁也不知道,诸神是不是都陨落了。万一还有没有陨落的呢?” “我想就算没有陨落,也一定身受重创,各位,如果能弑神,想想那枚令人发狂的神格,你我不是没有机会成为新的神灵。或许...” “或许新神能够解救苍生!” “何必说的大义凛然。连神王都陨落了——神王殿的神官,一个个都自爆了,还有什么神能解救苍生?我只想取得神格,或许能在世界毁灭当中活下去!” 众人皆是默然。 “但无论如何,要先进入洛翰的领地。洛翰很强大,这几个月死在他手中的大骑士,已超过五人。轻易进不去。” “他的这片领地真是见了鬼了,只有这一处能进出,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啊!” “他的领地我想要,他的神格,我也想要,诸位,尽早吧!” “他建立祭坛,或许建成之后,我们就奈何不得他了。今晚吧!” “好!” “那么那些贵族...” “管他们去死?还以为是以前吗?现在,我们才是强者!” “说得对!” 实际上,这十几人,大多数都是受大贵族的指派前来。但人都有欲望,强者更甚。凡人渴望金钱权势,那只是小欲,是红尘之欲。而如修士,渴望的却是长生久视,而直指大道者,则是大欲。 如今不是以前,大贵族也是苟延馋喘,又没了法师神官压制,这些骑士逐渐就开始冒头,有了自己的想法。 至于狗屁大贵族,管他去死? 如果洛翰的领地当中,真的有重伤的神灵,如果他的领地真的能隔绝于世外,这对处于毁灭当中的人来说,其诱惑力之巨,难以想象。 如果没有建立法台之事,也许这些人还会等待一些时日,再看看。毕竟这里非常诡异,让人心里有些虚。但法台的建立,却是一个导火索。万一洛翰建立起法台之后,变得更加强大了呢? 就好像以前那些建立了法师塔的法师一样! 洛翰本身的明白这个道理的。 作为一个子爵,看似粗犷的面孔下,有一个细微的心。 他早知道在周围隐藏着许多强者,这些人对他,对他的领地,有这觊觎之心。只是因为前面一段时间杀鸡儆猴,把他们暂时镇住了。但法台毕竟让人联想,摸不定这些人就会出手。 于是洛翰也做好了准备。 法台是玩玩不容有失的。这是真君大人的吩咐。如果办差了,如何与真君交代? 而那些不怀好意的强者,也是如鲠在喉,倒不如趁这个机会,把他们一网打尽! 四十九章 瞬杀骑士逞凶威 在诸神黄昏,法师沉沦,神官祭祀体系崩塌之后,原本只是作为法师附庸的骑士,却成为了这个世界唯一的超凡力量。 大道无尽,但骑士的道路是有尽头的。如果没有神灵,没有法师,没有神官祭司,骑士这个体系有可能发展成为一条潜力不错的道路来,但毕竟不能。 在漫天神灵的注视下,法师和神官,才是宠儿。骑士只能作为附庸。 因此前路被斩断。 最强的骑士,就是大骑士。 也许随着这方混沌宇宙缓缓崩塌,宇宙的光辉会绽放出最后的辉煌,使得唯一的超凡力量,会产生爆炸性的增长。但诸神黄昏之后的今日,也才几个月时间,思想的转变,环境的转变,还没有来得及完全影响到骑士这个阶层。 尚未有诞生出比大骑士更强的骑士。 洛翰子爵自然对存有觊觎之心的骑士保持着一定的担忧,但并不十分严重。他本身已成为大骑士,管家八字须,也已经成为大骑士。麾下的护卫队,还有一位大骑士。这就是三位。 加之因先天元炁之故成就大骑士,洛翰比普通的大骑士更加强大。 而且他还兼修了儿子洛蒙修行的筑基拳法。在战斗技巧方面,完爆其他的大骑士。 所以在几个月内,已经有四五个强闯的大骑士,轻而易举的死在了他的手中。 他并不畏惧周围环伺的大骑士,何况还有洛蒙。 “真君大人吩咐建立的法台,绝对不能有失。”洛翰把八字须和侍卫队长叫来,和着洛蒙,四人一番商量,他道:“但我担心法台的建立会刺激到环伺的老鼠们。所以我们要保持警惕。” 洛蒙很是兴奋,他毕竟才十来岁的孩子,虽然已有炼炁后期的修为境界,却还没真枪实刀的运用一次,有些摩拳擦掌。 不禁道:“父亲,我来镇守法台!” 洛翰子爵哈哈一笑:“当然是你来。” 又看向另外两人:“不过警戒就交给我和你的两位叔叔。法台毕竟还没有建立起来。” 正在几人商量的时候,堡垒外面突然传来惨叫。随之警铃大作! 洛翰子爵轰然起身,脸色一变:“真快呀!没想到他们如此忍耐不住,我以为要等法台将成的时候才会动手!” 对视一眼,三位骑士如同巨大的战车一样,猛地撞破空气,带起一阵音爆,已经是杀出堡垒。 而洛蒙,脚下金光一闪,早一步来到法台边。 正见十几人迤逦从四面八方的淡红天光中杀出来,最快的三人,已经杀到了法台边上。 至于看护法台的卫兵,哪里是这些大骑士的对手?一拳一脚轰杀出来,打的音爆阵阵,人四分五裂,凄惨无比!工匠们混乱起来,四散乱跑,法台周围,已成了一锅粥! 洛蒙脸一白,但瞬间愤怒了。 “你们这些坏蛋!” 他尖叫起来,那些卫兵,好多都是他认识的,死无全尸,让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如何能忍受的住! “去死!” 尖叫怒吼之中,口里一道白炁射出,速度快到了极点。那道白炁,只在空中一闪,犹如腾蛇乘雾,几不可见,就见当先杀入人群之中的三位大骑士顿时身首分离,一腔热血喷出三丈高,跌落尘埃! 筑基境界的修士,大概与骑士没有太大差别,只有单一的肉身搏杀能力。而进入炼炁境界的修士,法力有成,便能修成法术。这些大骑士,说到底,他们的肉身强度,与筑基后期的相差仿佛,而在洛蒙手中,却如同蝼蚁。 如果不是有着卫兵和工匠,他只一道大范围的法术下去,便能将这些大骑士一网打尽! 这一道白炁,乃是他孕于肺腑之中的金炁,如同那剑仙一般,只需将这道金炁喷出,以他如今炼炁后期的境界,灵识所及,斩人首级便如探囊取物一般。 那三位先杀出来的大骑士,连反应都不及,便已命丧黄泉。 余者十余位一看,顿时大惊失色。他们只瞥到一抹白光一闪,便有三位同伴身死,自忖若放在自己身上,定是闪躲不过,不禁就有些犹豫。 就有人大叫:“近他身边去!” 一概大骑士反应过来,想起原来的法师,若骑士与法师动手,一旦稍稍远离,便必死无疑。唯一的胜算,是近身搏杀! 于是一窝蜂朝着十来岁的孩童杀了过来! 这时候,洛翰子爵三人,才来到近前。 见状,洛翰大叫:“工匠和卫兵立刻散开!” “洛蒙小心!” 洛蒙此时,脸色异常狰狞。这还是他第一次杀人,他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本性是纯良的。 瞬杀三人之后,他微微一顿,浑身有些颤抖。此时听到父亲叫喊,一个激灵,念头一动,那一道白炁瞬间又是一闪! 洛翰三人合身扑杀,要截住这十余人,却刚扑到近前,朝着洛蒙冲杀过来的十余位大骑士齐齐已是掉了人头! 洛翰怔住脚步,看这十余人满腔热血冲天而起,一时竟无言语。 另外八字须和卫队长两位大骑士,只觉毛骨悚然! 十余位大骑士,就这么瞬间功夫便被摘去了头颅,这简直让人难以置信。还只是个十岁的孩子啊! 怎生如此厉害! 若那道白炁的目标是他们,又该如何是好? 洛翰子爵终于畅谈:“真君大人的法门,果然厉害呀!” 这才摇头叹息着,来到洛蒙身边,把颤抖的洛蒙抱在怀里:“没事了,我的儿子。” 洛蒙抿着嘴摇了摇头:“我只是...只是有些不习惯。我把他们都杀了,是吗,父亲。” “是的,你很有勇气,我的儿子。你才十岁...” “呼...真刺激...” 洛翰子爵的脸瞬间就僵住了。 “我还有好多法术没有施展。”洛蒙此时好像瞬间原地复活了一样,脸上的苍白尽去,一时间无比激动:“因为这里有很多卫兵,还有工匠,要不然我只要一道打出一道火法,就能把他们烧成焦炭!” 洛翰无语凝噎。 好吧,真君是很厉害,他们这些只吃到边角的,原来一辈子都不可能成为大骑士的,也成了大骑士。而洛蒙,有真君亲自教导,瞬杀十余人,这才正常。要不然,倒还要怀疑真君的真伪了。 五十章 立下法台炼都天 十余位大骑士的突袭,卫兵瞬间死伤十余人,却被一个十岁的孩子瞬杀,这对亲身经历的卫兵和工匠们来说,绝对是一种震撼。而环绕在远处的许多难民,也是亲眼目睹。 洛翰子爵之前略忧这些大骑士,但不代表有觊觎之心的,就只有这些大骑士。 难民,实际上一样危险。 他们的力量不大,但人多。一旦有人鼓动,说不得就要冲击堡垒。 洛翰子爵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每天都要给在外围聚集起来的数千难民发放一些食物和饮水。这对他来说,不是什么负担。领地之中,因为先天元炁的弥漫,使得作物的成熟周期大大缩短。原本一年只能种植两季,现在数天就能收获一次,放在以前,是不敢想象的。 先天元炁的奥妙之处,并不单单体现在这里。 对凡物的影响,的确立竿见影。但更多的,是生成灵物。 洛翰子爵自己都还没有发现,在他的领地之中,已悄然有许多有灵性的宝物在诞生。或是灵药灵根,或是灵兽灵禽。 他不知道的原因,一是因为没有人体型。二是因为那些灵兽灵禽非是凶兽妖兽,并且这些珍禽异兽比人更加敏感,知晓这里有一位伟大的存在,不敢造次而已。 对于难民,洛翰子爵并不打算一股脑儿全收了。一来这些人当中,必定有其他大贵族的细作。这一点毋庸置疑。第二点,就是轻易得到的东西,不会珍惜。 他每天只精挑细选几位难民收容,给那些难民一个希望,让他们不至于绝望而暴动,同时也排除别有用心的人。 作为一个世袭的贵族,在这方面,洛翰子爵有着极好的经验。 这次突发事件,对洛翰来说,是一件好事。十余位大骑士的瞬死,必定让那些难民更加老实。也给其中藏匿的别有用心者予以震慑。 就在不久之后,难民之中,有一些人悄悄的离开了。 洛翰子爵看在眼里,并不阻拦。 他并不是一个穷凶极恶的人,在宇宙崩溃的前提下,更不愿意与人火并。如果这些人能够将这里的消息带回去,给予某些人以震慑,对洛翰来说,利大于弊。 解决了隐患,法台的修建愈发顺利,无论是卫兵还是工匠,都显得更加积极。 虽然天光恒定,不再如当初有黑夜与白天的轮回,但细数起来,只用了三日,法台就建成了。 十二丈高的法台,比法台后面的堡垒都要高,九丈九尺九寸方圆,也不比小堡垒小。十二面魔神图,也雕刻的活灵活现。 法台甫一建成,便引动天象,有无穷光辉如长鲸吸水,于冥冥中而来,被法台汲纳。融入了光辉的法台,顿时显露出了不一般的气息。那十二面十二尊魔神,仿佛活过来一般! 就算是洛翰子爵这等大骑士,也不敢直视那魔神图。只看一眼,就觉有大恐怖,好像再多看一眼,就要死亡一样。 唯独不受影响的,就是洛蒙。 非是他不受影响,而是因为他手中有黑葫芦。 法台建成,洛蒙便持黑葫芦,于那法台之上,静坐不动了。 虽然这孩子才十岁,但炼炁后期早已辟谷,以元炁为食,不虞饥渴。 葫芦于法台上,显露神异。滴溜溜转起,化作水缸大小,葫芦嘴张开,似有似无的吸引力,穿透时空,引诱着真君所需要的那些力量。 滚滚煞炁从天而降,瞬息之间将法台笼罩的严严实实,黑红混黄,给人一种极度不详的毛骨悚然感! 洛翰子爵惊骇,练练大叫:“洛蒙!儿子!” 那被无穷煞炁环绕的法台之上,传来洛蒙的声音:“父亲,别担心,我没事。” 洛翰子爵这才松了口气。随即觉得自己多想了。 洛蒙毕竟是真君大人教导出来的,总有些情义,不会害他。 洛蒙又道:“父亲,这些煞炁只会聚集在法台周围,不会散溢,你放心吧。” 洛翰道:“那你要小心,如果有不适,就立刻下来!” “嗯。” ... 法台立起,真君自有感应,于那房间静室之中,抬头望了一眼,便也不再关注了。 收拢煞气,凝练混沌都天神煞,并非一时三刻的事。宇宙崩塌在即,种种终结之炁、毁灭之炁、秽炁、煞炁,会源源不断的衍生。但即便如此,要凝练出一道让真君满意的混沌都天煞气,少说也要三五年。 虽说三五年对于真君只是弹指一瞬,但于外,却须得等候。 道源识海之中的那道神通,着实让真君叹为观止。每每多感悟一分,多触碰一下,虽然让人极难,却每次都有收获。只叹那圣主神通广大的不可思议。便是真君这等混元大罗金仙,也不敢望其项背。 只是偶尔,真君会生出一些忧虑。不知那盘古力宇此时怎样。也不知太一道祖如今,又到了何处,是否已与那混沌魔神交锋斗法? 真君如同一个隐形人,却无处不在的影响着这片领地。随着时间的增长,使得洛翰的这片领地,愈发的神妙。 灵药灵根逐渐被发现,洛翰甚至凭借一株灵根,前无古人的突破了大骑士的境界,觉醒了更强大的力量。 而珍禽异兽,也逐渐显露行藏,最初的时候,还与卫队的卫兵发生过激烈的交锋,毕竟不了解,以为异。 后来问法台上的洛蒙,才知道那些是灵兽珍禽,性情祥和,轻易不会伤人,这才作罢。 而十余位大骑士瞬死后的第二个月,洛翰迎来了一些客人。 这些客人的身份,如果在灭世危机之前,洛翰见到了,也必须要低声下气。但此时,却不必了。 一概大贵族,如今还有谁,能比他洛翰活的更有滋味,能比他洛翰更强? 力量决定地位,尤其在灭世危机的笼罩之下。 不过在礼仪方面,洛翰并不会怠慢。 他带着自己的管家和卫队长,远行十里,前往迎接。 周围方圆数千里内的大贵族,都来了。 谁让洛翰这里,显露出了不一般呢? 而那十余位大骑士,洛翰也心知肚明,其中不知有多少,是这些大贵族指派。 只当作不知,前往迎接,笑语宴宴。 五十一章 威逼利诱皆不理 “唉...” 作为方圆数千里内最大的贵族,若在数月之前,洛翰子爵根本没有资格与公爵同坐。然此一时彼一时,世易时移,再大的贵族,再大的权势,在末日面前,也都过眼云烟。 大概这数月之中,这位方圆数千里内最大的贵族,也已经认识到自己权势正在消散,摆正了态度。 他叹息一声,连连摇头道:“我听说你的领地发生了一些变化,因此派人来打听,并没有冒犯的意思。贵族永远是一条心,不是吗?自从法师和神官失去力量之后,我再也无法有效的钳制他们。对此,我只能由衷的说一声抱歉。” 另外几位贵族也各表露歉意,点头附和不止。 洛翰当然明白他们的意思。 所谓贵族一条心,那是在面对平民和国王的时候,其他时候的蝇营狗苟,用十本书也书写不完。 这些话,就当做耳边风,听听就可以了。 不过对公爵所说,难以控制大骑士的事,洛翰心里也明白。 没有了钳制的力量,容易失控,这是毋庸置疑的。 但这些大贵族今日的到来,自然不是为了道歉。他们虽然权势在渐渐散去,但毕竟有底蕴,仍然还有极强的力量。他们有所求而已。 洛翰笑了笑,并不打算跟他们虚与委蛇。实际上,洛翰表露在外面的,都是他粗犷的一面,让这些人以为他是个粗人。所以他直接道:“公爵阁下和各位大人的来意,我很清楚。我的领地的确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但这是我的。它发生在我的领地中,按照王国的法令和贵族的规矩,任何人无权干涉。” “子爵何必如此。” 一个胖乎乎笑眯眯的贵族道:“世界的巨变,子爵也是看在眼里。干旱已经肆虐了好几个月了,不知多少子民痛苦死去,子爵是王国的子爵,应该有解救子民的觉悟才是。” 洛翰子爵哈哈大笑:“我不过区区一个子爵,各位不是侯爵公爵,再次也是个伯爵,你们都解决不了,我能怎么办?如果诸位今天来,只是谈天说地,我洛翰自然好好招待。至于解救子民,这样的责任,我一个子爵还承担不起,我的领地,也承担不起。” 旁边站着的八字须此时躬身道:“我们子爵阁下并未忘记子民,只是量力而行。这些天也收容了许多难民,各位大人来的时候应该看见的,上万难民聚集在外,每天的饮食都是我们子爵大人提供的。我想,没有几个贵族会这样做吧?作为王国的贵族,我们的子爵并没有忘记自己的责任。” 这话就有些打脸了。 大旱持续了好几个月快半年了,而且极度严重。这使得这些大贵族自己都不够用度了,哪里还有闲心去接济难民?在座的贵族,几乎都用卫兵驱逐过难民,甚至杀戮,更别说解救了。 不过贵族的脸皮都有城墙那样厚,这些都是老奸巨猾,虽然心有不虞,但脸上却不表露。 公爵笑道:“好吧,洛翰子爵是个爽利的人,那我也不拐外抹角了。” 顿了顿,这位公爵终于展露出了他的威势:“我们都知道,洛翰子爵,你的领地发生的巨大变化。你不缺水,不缺粮食,在末日将到的世界里,难能可贵。甚至你这里自成一体,被云雾笼罩,连进出的出口,都只有这一条。你可以想象,这是多大的诱惑。世界巨变,人心也在巨变,人在活不下去的时候,自然什么都不顾。我们也知道洛翰子爵有着巨大的力量,但你能杀死十余个大骑士,难道还能与这个世界所有的大骑士作对吗?我们应该联合起来,你认为呢?” 话里话外,软硬兼施。 洛翰明白他的意思,这是在威逼他。 如果他的领地只是发生变化,也许他就服软了。但实际上,这个变化,并不是自然或偶然形成的。是因为一个人。 有这个人在背后,他需要惧惮任何人吗? 他的儿子洛蒙,只跟着这个人修行了几个月,就已经拥有了难以想象的力量。 而他,只是在这个人的影响下,就成为了史无前例超越大骑士的存在。 这是依仗。 何况,这是他的领地,这是他的机缘,为什么要分给这些贪婪无耻的大贵族呢? “不!” 洛翰站起身来,雄壮的身躯和脸上的那一道疤,表露出了坚决的拒绝之意:“我不需要与任何人合作,公爵阁下,你说的对,世界在变,而我也在变。如果你们有什么招式,就尽管使出来,看看我是否会害怕。” 然后站起身来,就往外走:“如果各位想要看看这里的风景,那我欢迎,如果不是,就请离开。” 眼看着洛翰离开,厅中的贵族们都变得脸色铁青。 “胆大包天!” “公爵阁下,我认为洛翰没有继续存在下去的理由。” 公爵深深地吸了口气:“看来他有强大的依仗...诸位,我们失败了。” “那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他独享好处?” “那么你认为呢?我们都知道,他十岁的儿子,瞬间杀死了十几个大骑士。这是什么缘故?”公爵缓缓站起来:“他的确没有继续存在下去的理由,但我们必须要谨慎,这里是他的地盘。走罢。” ... “大人,这样坚决的拒绝,会不会...” 八字须有些犹豫。 洛翰子爵点了点头:“当然,我知道。他们不会放过我。不论是我无视他们的权威,还是独享好处,他们都会报复,会想方设法把我的领地夺走。前面是十余位大骑士,下次也许就是上百位。” 顿了顿,洛翰子爵突然笑起来:“但那又怎样呢?” 他看着八字须:“真君大人就在我的堡垒中静修,我从来没有丝毫不敬。我也从来不掩饰我的小心思。而我的儿子,是真君大人的学生。我为什么要怕他们?洛蒙才十岁,他修行才几个月。那么再过几个月呢?” 八字须深深的躬身。 “我的领地不大,而这个世界太大。不是我自私,而是我无能为力...” 好似自言自语,洛翰子爵看着外面那被浓重的黑红混黄的煞炁笼罩的法台,淡淡的说道。 五十二章 人心天心小与大 真君自然不会去理会那凡俗的蝇营狗苟。 所谓人性,真君早已看透。踏足修行,第一个要明白的就是人性。这是了解自身的一个捷径。 七情六欲,是人之本欲。圣人太上忘情,便是以最理智的目光,统御人性,超越人性。所以凡人往往以自己的心理去揣度圣人,那便是大谬。因为他的任何心思,任何计较,圣人只需要念头一动,就能推算到亿万年之前,亿万年之后。 自从第一眼看到洛翰,真君就已经将洛翰以后的一切,看在眼里。 知道了他的人性,就知道他在遇事的时候会怎样选择,就知道事情的发展过程。不需要推演,不需要在时光之中去查看,只需要知道一个人的人性,就知道他这一辈子会是怎样的。 那些凡俗间的顶尖谋士,有诸多算计,而往往会成功。其中的缘故,就是他能看出对手的人性,并根据他人性中的缺陷,去布置陷阱。对手就会乖乖的跳进来。 凡人尚且有此等能耐,况乎修士? 如果说低等级的修士,尚未看透自己,认识到自己的人性,那么还有许多缺陷的话,而臻至于一定境界的修士,这些缺陷便全部都会被抹除。除非不可抗的力量,比如遮掩天机,否则就绝难被算计。 当然,那种空有力量,而没有道行,人性缺陷永远存在的,就不用说了。 所以,在某些神话传说当中,有凡人能设计弑杀神灵,便是因为这些所谓的神灵,实际上神性不纯粹,还有人性,还有缺陷的缘故。 看仙道神话的传说,其中只有圣人算计他人,而没有他人能算计圣人的。从来不存在下克上的道理。不单单是因为圣人无敌,其下皆为蝼蚁。更因为任何算计,都被圣人知晓。 不论蹦跶的再欢的,在圣人手中,都只是一粒棋子。 巫族强横,妖族也不差,毁誉巫族,说不识天数,便也是虚妄。否则若巫族不识天数,早被妖族剿灭,哪里又需要圣人去算计? 有曰:圣人不死,大盗不止。 这也是凡人之言了。 实际上,圣人即天道,代表的是宇宙天道的意志。圣心便是天心。圣人的作为,都是遵从宇宙天道意志而行。如果巫族的存在,与宇宙的发展有益,那么天道意志不会抛弃他。 妖族也是一样。 实际上,真君到现在,愈发明白天道意志的奥妙。 它是宇宙前进的指引者。 天道不会允许某一个势力统一寰宇,因为大一统的势力,会失去活力。比如巫族,如果巫族统一了盘古力宇,不被巫族喜好和承认的,就会被人为的抛弃,宇宙的发展就失去了许多可能性。 天道需要的是多元的发展方向。 宇宙演化出越多的道理,对宇宙的发展就越有好处。太过单一就失去了活力,从而最终走向死胡同。 百家争鸣,才是宇宙所愿。 从人心及至于天心,便是由小到大的变化。 只是人性之中,多了私,而天心只为宇宙。 这便是小和大的区别。 以小去衡量大,谬矣。 说圣人不死,大盗不止的,实际上是埋怨天道为什么不把所有的一切,都付诸于人呢?这便是人的自私,认为自己才是宇宙的中心,宇宙的一切,都该是人的,而天道便该把这一切,都送给人。 这并未有错,因为是站在人本身的角度来看待一切。 但也绝不能说天道是错的,因为天道是站在整个宇宙的角度来运转一切的。 许多的东西,蕴藏在真君的感悟之中,修仙了道,便是要明白这一切,这条路,就是解开自身,解开一切疑惑的路,永无止境的路。 便是真君知晓,若有朝一日,能照彻混沌大道,也不定就没有疑惑了。也许还有更多的疑惑等着去解开。混沌大道,也许不是一切呢?而一切,也许也不是一切呢? 天外有天,这是凡人都明白的道理啊。 许多修士,在修行的过程中,逐渐以为全知全能。有些强者,也以为自己全知全能。但实际上,这就是井底之蛙。 在力量中迷失了理智的典范。 真君已是混元大罗金仙,纵横混沌,也无处不可去。原也是意气风发,但受此一记之后,才又回想起当初,初入修行的时候,那些感觉来。秉持本心,如履薄冰,便是混元大罗金仙,也不可抛弃。 由是真灵更璀璨,元神更纯粹,心里通透了,许多事就不难了。 便觉得那圣主的神通,也不过是横亘在面前的一座小山坡而已,并非天堑,早晚能踏过去。 一缕元神在壮大,缓缓的游动在那道神通的镇压之下,逐渐有了如鱼得水的妙处。 中间那一粒圆珠,已经就在眼前。 真君这一缕元神盘桓片刻,一头扎入了珠子内。 但见这珠中,另一方堪比混沌宇宙的天地。通天彻地一尊人身龙尾的大魔神,被一株撑天巨树死死的镇住。周遭一道道圣人禁法、符印,交相辉映。 真君显出身形,来到那混一元龙大魔神面前。 大魔神被封印在这珠中,如同囚笼,只见内而不见外。此时便也不知真君窘境。 见真君显形,目光凝视,叫道:“天一小儿,又有什么计较,便则速速施展出来,本尊等着!” 却是以为,真君又有什么法子,来折磨他。 真君微微一笑:“只觉寂寞,前来与道友叙旧耳。” 大魔神冷笑连连:“你与那太一小儿,皆不当人子。十句话有十一句都是骗术,你当本尊是被骗大的?” “吾不知道友是否被骗大,但知道友的的确确,被吾与太一道友拿住。” 大魔神眼中喷出一道火光来,挣扎却不动,大叫道:“休要让本尊逃离,否则叫你生死两难!” 真君笑道:“道友何必心急?早晚吾与太一,与你那圣主见面,许便是道友脱身之时?” 大魔神冷哼一声:“你也知晓圣主厉害,若如此,早早放本尊出去,本尊才不与你计较。” “这便也是妄言了。”真君摇头失笑:“道友何必诓我?吾与太一,如此对你,你竟能释然而不计较,便是小儿,也是不信。” “只说你今日来,又有什么恶毒的主意!” 大魔神狰狞面孔。 五十三章 不好喘气松一松 “于大道而言,道友是先行者。” 真君微微一笑:“吾如今也为混元大罗,但毕竟不比道友资格来的老。却有一事相询,还请道友不吝赐教。” “哦?” 混一元龙大魔神眼神一转,嘿然笑道:“不以折磨之法,迫使本尊展现道妙?” “道友误会了。”真君笑道:“想那前时,亦非吾所为,乃是太一道友所为,道友何必算到吾头上来?吾以礼相待,道友不近人情,不好,不好。” “嘿。” 大魔神冷笑连连:“一丘之貉,安敢在吾面前行骗?” 真君大笑摇头:“莫非道友怕了不成?吾只有疑,欲请解惑耳。” “笑话。”大魔神瞪目:“本尊纵横混沌,何时怕过谁来!” 却一转言:“只是你这宝树压的本尊不好喘气儿,你松一松,本尊就与你解惑,如何?” “这个嘛...”真君面露犹豫之色:“若道友能与吾解惑,使吾满意,松一松倒也非不可。只是...” “你这小儿,忒不爽利!”大魔神喝道:“吾与尔解惑,你岂非要拿出些好处来?这混沌之大,何时有吃白食的地儿?哦,对了,你须得对大道盟誓,你与那太一小儿,皆是骗术大家,平白吾可不信!” 却也是吃了亏,心里早有阴影。混一元龙大魔神习惯了直来直去,却也被太一道人骗过一回,再也不信他了。 真君皱眉,沉吟不语,片刻后在大魔神期待的目光中,却转身离去。 大魔神叹息一声,心中却嘿嘿直笑。他是看出来了,那天一道人,的的确确有疑惑须解,早晚怕是还要来求他! 果然不久,真君又显形出来,看着那大魔神,凝眉道:“道友神通广大,未免差池,这世界树松不得。道友或可换个条件。” 魔神一看,不禁心中大笑:“那小儿,果然求吾。” 口中却嘿嘿冷笑:“你那宝树将吾压住,喘不过气来,如何与你解惑。休要多言,不与吾松一松,吾便不与你解惑。” 真君又离去也。 魔神略显忐忑,暗道:“只盼这小儿疑惑不能解,只能寻吾!” 在魔神略略忐忑之中,不久,真君果然又显形出来,眉头皱的更甚:“世界树断断不能松开,道友,你须得换个条件。” “休要多言!不松便不解惑也!” 真君再次离去。 魔神更是忐忑,生怕被拒绝之后,真君再不来,他便无计可施了。 暗道:“这天一小儿必定有大惑要解,否则也不会三番两次来求吾。嗯,吾定要按捺住才是,免得被他随随便便一个条件就诓了去。待吾迫他松一松世界树,吾便有机会脱身而走,到时候,嘿嘿...” 心虽如此想,却毕竟拿捏不稳。万一那天一真君再不来了呢? 毕竟忐忑。 此次便就等了许久,等到那魔神都心中烦躁难以忍耐之时,真君再次出现了。 混一元龙大魔神暗暗长舒口气,脸上却生硬的紧,见真君一现身,就喝道:“休要来扰吾!你若应下,吾便为你解惑,如若不然,便自离去,让吾在此安生一些!” 真君面沉似水,良久似作下决定,缓缓颔首:“罢了,应你也非无不可。只松一丝,不得多求!” “不然。”大魔神喝道:“一丝怎够?吾要喘气儿,须得有条缝隙才是。” 真君面色略青,良久颔首:“罢了,便一条裂缝!” “哼,若非不能喘气儿,吾何必与你多言。”大魔神强自按捺住心中激动,淡淡道:“有甚疑惑,只管道来。不过须得先与混沌大道盟誓,否则吾不信你!” 真君只好盟誓不提。 这与混沌大道盟誓,真君若不应,便不得脱,要遭混沌大道的反噬。这才使混一元龙大魔神放心。 “说罢,何等疑惑,你这道人也无可奈何?” 真君不言不语,只把掌中摊开,冒出一点明光,那点明光耀耀然,照彻混沌。 混一元龙大魔神先还不甚在意,却细细一看,心中一跳,差点大笑出声。 心中暗道:“这...这莫非是圣主神通?!” 心中更是激动:“莫非这小儿遭遇圣主...不不不,若是圣主亲自出手,他哪里逃得脱?必定是吾那些道友出手,带了圣主一道神通!” “他寻吾解惑,必定是受了一记,身受重创,解不开这神通...哈哈哈...身受重创...这小儿不言不语,以为吾不识得么?竟来问我,难怪锲而不舍。” 大魔神心中连连转动,却是豁然开朗,若非真君当面,怕是立刻就要狂笑出声。 作状打量,良久叹息道:“此为何物?怎的看来,非同寻常?莫非一道神通?” 真君看他:“道友不识得?” 大魔神自以真君试探,缓缓摇头道:“不识得,似一道大神通,吾不曾见过。只是令人毛骨悚然...莫非道友遇到对手了?” 他面露嘿然笑意。 真君拂袖:“吾事你休管。你只管说此神通可解否,若不能,便不松!” 大魔神状作斟酌,良久道:“这道神通虽然神妙,但吾见多识广,并非不能解。” 实则他哪里解的开?圣主神通,对混元大罗金仙级数的人物而言,几乎是绝对的。真君盖因盘古嫡脉,才有机会,如这混一元龙,却哪里能解?只是诓真君而已。 真君果真面露喜色:“道友请细细道来!” 大魔神笑道:“便则有二法。” “哦?” “一则便以世界树镇压消磨,必定能破解。”大魔神胡言乱语。世界树之伟力,能否镇压消磨圣主神通,他也不知。只是若真君拿世界树去镇压神通,岂非他便是自由之身了? 不过也知晓,真君多是不允,才说有二法。 “不可不可。”真君摇头:“道友休要诓吾!第二法呢?” “唉,你这道人,真是瞻前顾后。罢了。”大魔神装模作样:“这第二法嘛,便是宇宙本源。” “哦?” “须得九九之数,便是取八十一方混沌宇宙的本源,必定能将之消磨。” 大魔神不知以宇宙本源是否能消磨这道神通,却是知晓,若加之以宇宙本源,这道神通伟力,还要暴涨。此时正要算他一算,把这道人绕进去。 五十四章 末日之中一桃源 真君听完,沉吟良久,面露恍然之色:“是了,是了...” 然后微微一稽首:“多谢道友解惑,道友稍待,吾这便与你松一松。” 大魔神大喜过望:“快快松一松,恁的喘不过气来!” 真君转身,已是消失。 却于那珠子之外,又显形出来。 摇头失效:“这大魔神也是用心良苦,却不知早在吾计较之中。待他心想事成,从这珠中出来之时,不知是何表情!” 抬头望了望那道器元珠之上镇压着的那道神通,真君不禁大笑连连。 “不过却也不能急。”真君思忖道:“此神通镇压之下,吾这道器难以移动,三十六品混沌青莲也不好动弹。须得计较一番,适应适应才好。” 却便就任凭那大魔神在封印珠子之中焦躁等候,真君只盘膝座下,这一缕元神散开,引动肉身玄妙,一些深邃难当的奥妙,自盘古真身而来,逐渐充斥于这三十六品莲台上,显化出一些混混沌沌的云炁,一层又一层,如薄暮一般。 那珠中,魔神正在大叫:“速速与吾松一松,天一道人,你与混沌大道盟誓,莫非要毁诺?” 真君淡淡声音传入:“不急,不急。吾应诺松一松,却并未说立刻与你松一松。” “...气煞吾也!” ...... 却不说真君与那魔神如何计较,再看其外。 那日洛翰子爵见了周遭大贵族,一概拒绝之后,那些个大贵族自是散去无疑。 不过洛翰子爵便也知晓,拒绝了这等人物,早晚要遭报复。 于是多有准备。 原本藏着掖着的骑士修行法门,洛翰子爵终于下定决心,传授出去,与那麾下卫队一概修行。 毕竟他虽强,却只一人,加上八字须和卫队长,大骑士级数及之上也才三人。而那等大贵族,既知晓他这领地凶险,知晓洛蒙厉害,必定准备充分,不会轻易来犯。而一旦来犯,便不是小打小闹。 三人便也不够。 传下骑士法门,便是其一。正合领地先天元炁充沛的环境,批量制造大骑士。若能将麾下数百人的卫队,都成为大骑士,那便立于不败之地了。 其二,便也开始大规模收容流民。 当然,其中甄别,也更严格。他不愿那贵族的探子进入自己的领地。 这便要洛蒙出手。 洛蒙坐镇法台,看守黑葫芦,却并不需要他一定要在那法台之上。不论那法台还是那葫芦,都早是真君计较完备的勾当。何况就算不曾计较完备,区区一个炼炁后期的修士,也没有任何用处。 他自下的法台来,以法术甄别不提。 只需摄魂小术,便能甄别是否探子,轻而易举。 后来觉得麻烦,干脆炼制了一件法器,以其代为甄别。 对洛翰子爵而言,如今领地内部还在扩张,外部看似便就数百里,内里,已有千里方圆的次元空间。正是地广人稀,需要人口填充。人越多,基数越大,便越能产生强者。 当然,前提是要镇得住人。 这一点,子爵倒不担心。 如此,也是搞得轰轰烈烈,甚至消息传出老远,令许多难民蜂拥而至。 不几日,便收容数万。却还有更多的难民,四面八方朝着这里涌来。 喜闻乐见也。 而对那些大贵族而言,这便不是好消息。他们也想养更多的人口,因为人多,对他们来说才有更多的力量可以调配。但大旱数月,使得资源匮乏,不但无法收容更多的难民增强力量,反而要遣散子民,才能维持势力的继续存在。 此消彼长,若稍些时日,怕就更难奈何那洛翰子爵了。 于是紧锣密鼓,加紧计较起来。 甚至不惜联络更远的不知道洛翰子爵这里情况的其他大贵族,连国王都知道了。 当然,如今这样的世道,要说势力大减,第一就要属国家领袖。他们这个国家的国王,如今已经完全控制不住这个国家了。没有资源,连出兵都出不起。 不过国王毕竟是国王,底蕴深厚。大规模出兵不行,但强者还有不少。 于是也掺了一脚进来。 而这等事,洛翰虽有猜测,但毕竟不知。还在内壮领地,收容流民。 洛蒙自炼出法器以代替甄别流民之后,便撒手不管,又自上了法台。不过却对炼器产生了巨大的兴趣。 中间还专门回领地城堡一趟,向真君求取了许多炼器法门。这段时日,便在那法台之上,勤修禁法,试验各种法器不提。当然,成功者少,失败者多。 他毕竟年幼,神魂尚未成熟,休说元神,便是法相也不能凝练。自进入炼炁后期,便只能打磨法力,精修法术,再不能寸进。虽然有先天元炁滋养,但真君却给他下了禁法,须得神魂自然成熟,才能解禁。否则并非没有孩童就成就元神的,只是徒耗潜力,不可取之罢了。 真君不收徒便罢,授徒便好为人师。如当初天柱子等人,也是被他压制,不把基础打磨牢靠,便不让突破金仙一样。 毕竟只是寻常的孩童,若那些夺舍的,自然能在孩童之时修出元神,因为其神魂,乃是成熟状态。而寻常的孩童,当然不一样。 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整日里打磨法力,最是无聊。精修法术,多了也无聊。如今发现炼器的妙处,自然就转移兴趣。也是一件好事。真君并不阻止。 修行者越是全能,越有前途。执着于一点,便容易走进死胡同。那些大能,谁不如此?不论炼丹炼器,阵法符箓,都有益于修行,能触类旁通。 便则使得洛翰子爵逐渐身家丰厚起来。 其领地有先天元炁浸润,许多宝材滋生,正好拿来炼器。 不多日,洛翰便有了一口神兵,虽然只些微带些法术效果,但也比那凡俗的兵器,不知强到哪里去了。 随后洛翰的卫队,也逐渐武装起来。 而源头,都在洛蒙这里。 距离天变,已一年矣。距离诸多大贵族来访,已约半年。洛翰子爵的领地,愈发强大。人口已经突破二十万。连卫队,都招募了两千人。加之骑士法门的普及,先天元炁的促进,短短半年时间里,洛翰子爵的卫队,已经有百人成就大骑士。 如果放在以前,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便是整个王国,也不一定有这么多的大骑士。然而此时,却集中在一个小小的子爵麾下。 五十五章 大泽潜隐龙蛇起 深山大泽草莽中,龙隐蛇潜待时动。 皆言时势造英雄,诚哉斯言。 正是这寰宇将破灭之时,混沌宇宙放出最后的光辉,也是最后的造化。不独乎洛翰子爵,这广袤的大地上,因宇宙紊乱,也产生了一些奇异之处,或有宝藏,或有宝物,不一而足。 而洛翰,则因真君之故,余者皆因此宇宙余晖。 二者看来类同,实则本质有别。但在凡人而言,却是一样的。 或许是宇宙最后的挣扎,欲以其余晖,造就一个救世主,哪怕只有亿万分之一的机会,也不坐以待毙。 而救世主,往往是公敌。在恶略之中,于千军万马独木桥上杀出来的人物。 由是不独洛翰子爵,余者一些得了机缘的人物,也皆成为他人眼中钉肉中刺。 竟使得那许多大贵族联络人物,受到一些阻碍。 毕竟,你这里有洛翰子爵,我这里也有这样的人物。何必舍近求远呢? 联络不到人物,纠集不起力量,眼睁睁看洛翰子爵越来越强大,寻常的巡逻卫队之中大骑士也比比皆是,强横的令人发指,那些大贵族便越来越坐不稳了。 欲灭亡者愈疯狂。 终是按捺不住,也知晓等待不得,只得发起最后一击。 结果显而易见,几乎不用描述。 不说洛蒙修为渐深,法术神通运用得心应手,单只他一人,也非是那些最强不过大骑士的人物所能抵挡的。何况洛翰麾下的卫队,大骑士已占半数? 只一个照面,便是土崩瓦解。 于是方圆数千里,便以洛翰为尊,余者皆剿灭之。 洛翰的势力,在这之中愈发壮大。因领地逐渐形成次元世界,愈发广袤,更多的人口也养的起,于是洛翰更是放开手脚。可以说,在这个宇宙之中,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之下,没有任何一人,有洛翰这样的条件。 有了资本,便有雄心。所谓人穷志短,没有资本,什么都是妄想。而有了资本,一切皆有可能。 坐拥一方次元世界,人口百万,大骑士上千,资源用之不竭,背后还有一尊天一真君,这如何能无雄心壮志? 若在初时,他以世界将毁灭,只欲挽自己的儿子洛蒙一命,那么现在,所求便更多。 人便是如此。 欲壑难填也好,雄心壮志也罢,皆然耳。 我有这样的条件,我能挽救更多的人,我能成为救世主,我能凌驾于万民之上! 既有名,又有利,何乐而不为? 于是洛翰走上了扩张的道路。 与人征战,收容人口,壮大己身,逐步逐步的,将势力范围扩大。虽然在次元世界之外,再大的势力范围,也是虚妄。淡红天光的笼罩,大旱的绵绵,植被枯萎,大地崩裂,要来也无用。但名器却是个好东西。 如此,便已三载。 在大旱延续到两年的时候,天上终于降下暴雨。许多苟延馋喘的人,以为老天开眼,却不知这只是个开始。跟大旱一样,暴雨不绝,三月不停。于是,大地一片泽国。 而次元世界,洛翰那已经成长到方圆万里的领地,却风调雨顺。 他仍然没有停滞散播名器的征程,只是造船而已。 洛蒙的修为愈发的深邃,虽仍未证元神,却法力之浑厚,如长江大河一般。造船,便有他一份。或者说,在洛翰的领地当中,一切的变革,皆与他有密切的关联。 随着修为日深,懂得越多,丹器符箓阵法,逐渐精通。于是便为这个领地,带来了许多变化。 便是这造船,也有炼器的手段夹杂其中。 洛翰,逐渐成为一个旗帜。 而凡俗的变化,与真君无关。 真君于那静室之中,坐关三载,当初一番诓骗,把那魔神鼻子牵住,如今终于到了实施的时候。 实际上对混一元龙大魔神或真君而言,三载只不过弹指一挥。只是那魔神分外愤懑,每日里骂骂咧咧,不骂一骂真君,心里便不舒坦。真君时而也与他斗斗口角,将他心气牵起来。 三载之中,真君收获了一次混沌都天神煞。虽只一道,却也使得自身盘古真身,有了一定的增进。 也使得在那神通镇压之下,多了更多的活动余地。 那圣主神通,并不存在随时间而减弱的可能。那是近乎大道的神通。便则是一个天仙,若要把自己拳印烙印在时空当中,也能千万年不散,何况圣主乎? 非但不会减弱,反而会牵引大道而增强。 若非真君本身强横,有盘古真身为依仗,也逐渐有所领悟,怕是要被镇的死死的,最终被镇压致死。 道行是关键,若悟透了,便是云淡风轻,悟不透便是泰山压顶。 真君虽尚未悟透,却也所悟甚多。待得化解这道神通,自身修为,必定会有长足进步。 这一日,真君一缕元神,立在三十六品混沌青莲之上。 神色微微叹然,却是转身,对那珠子道:“道友,吾不食言,不过此宇宙三载,吾应诺与你松一松。” 那珠中魔神闻言,大骂一声,心中却是大喜。实则早知真君不敢食言,乃是大道誓言,安敢食言?莫非找死乎?怕只怕那道人拖拖拉拉,千万年亿万年不动,不否认,也不行动,才真让人焦躁。 只叹自己当初急了,疏忽了,否则顶下时日,哪里容得这道人拖延三载?虽然三载也只弹指,只是心中焦躁,度日如年而已。 却说真君传言之后,那大魔神提心等候。却是要等真君松开封印的一刹那,猛然就要发力,从这该死的封印中冲出去! 真君此时,这一缕元神,已然散作于无形,那三十六品混沌青莲之上,浩浩荡荡的盘古气机浓郁成云,萦绕在莲台、道器和坏作两半的乾坤鼎之间。 疏忽与那神通相触,发出一震令人惊颤的气息。 仿佛死敌一般,又似乎亲人一样。 便在这等时候,真君分心四用,一边突然催动盘古气机,化作朵朵云团,向上一托。一边元神引动,道器、乾坤鼎、莲台横着一移。独独留下那一粒珠子,一边动念,将那封印松开了一道缝隙!最后一手,便是一道混蒙蒙的气息,为盘古气机所牵引,与那上方神通轰然相撞! 五十六章 移花接木解劫数 正是移花接木! 陡然那封印之珠裂开一道缝隙,正是那其中魔神大喜过望之时,却见那世界树直接飞走,化作一道碧色混沌炁,从裂缝中一溜烟不见了! 混一元龙大魔神神色一动,暗道不妙。怎得直接撤了世界树? 还未等他想的明白,只在亿万分之一个动念之间,一股莫大的危机从心头升起! “不好!” 抬头一看,封印破碎,珠子化作碎片,一道耀耀明光从天而降! “天一!” 在混一元龙厉吼声中,神通轰然镇下,只把那盘古气机顶上来的那道混混沌沌的气息当作了猎物,正是真君逐步一丝丝采集自混一元龙的气息者也! 噗! 一声轻响,如风吹沙堆,混一元龙硕大的头颅登时化作虚无! 真君此时,终于元神全复,自那神通镇压之下,脱身出来。 立在道源识海虚空之中,遥见那混一元龙头颅作齑粉,面上露出开怀之笑。 却那混一元龙,并非好相与的角色。便则这道神通破了他头颅,使他肉身大损,元炁爆伤,却只知真君害他,自是猛烈反击。无穷无尽的神通爆发出来,那魔神真身震颤之下,几乎动摇真君道源识海。 幸亏世界树镇压当空,才不至于受损。 但那神通毕竟了得,圣主伟力赫赫,任凭混一元龙如何反抗,也免不得一死! 端端一尊不朽不灭的混元大罗魔神,在这神通之下,如烈日照雪,肉身冰消瓦解,继而元神,最后一点混沌真灵暴露出来,被那神光一照,便已失了灵性! “可也!” 真君此时,终于动手! 混一元龙,只是他一粒棋子。而大敌,仍是这道神通。 诛杀了混一元龙,这道神通正是力量大减之时,正要趁此将其镇压,否则诛灭了混一元龙,便则就要重新找上真君,待其引动大道,恢复力量,真君又要受制。 何况这混一元龙虽死,但其遗留一些宝贝,也不能任凭这道神通全数消磨。 就见真君元神一指,世界树参天,镇压下去,根须盘绕,碧炁浩荡,将那神通镇在世界树下! 神通了得,震动不休,把个世界树也震的摇摇晃晃。真君心知这神通厉害,又一指,三十六品混沌青莲、道器元珠以及本源大损的乾坤鼎,皆齐镇下去,才堪堪将那神通镇压。 未免这神通继续引动大道,变得强横,从而挣脱镇压,真君以世界树隔绝大道,这才心中放下。 随后抬手一招,一点失了灵智的混沌真灵,一滴混混沌沌的精血,还有一口混沌色大印,皆落入真君掌中。 这混沌真灵,便是这混沌魔神的道基根本,乃是其大道之源也,其中妙用,简直无穷。若能将这混沌魔神之真灵解析通透,于真君而言,好处不可计量。 那精血,便是混一元龙混沌魔神真身于神通照耀之下,惟余的一点精华。正是真君所需——真君被那神通所伤,肉身大损,尚未恢复。若吞下这滴精血,对自身大有裨益,甚至能促进盘古真身一些增进。 至于那方大印,分明混一元龙随身至宝。细细一看,非先天至宝,却分明高于先天至宝一筹。其混混沌沌,大略当是混沌中孕育而出的混沌灵宝者也! “好宝贝!” 真君大喜。 乾坤鼎破碎,正不知日后见了女娲娘娘如何交代,如今有这尊混沌灵宝,比那乾坤鼎更甚一筹,以其代换,想必女娲娘娘当是无有意见才是。 至于自己所用,有世界树,便则足矣。 眼见那神通被世界树等宝物、手段镇压,真君收起这三宗宝贝,长长的吐出口气。 “终是化解,脱身而出,不容易呀!” 若非有个混一元龙为替代,真君要自己化解这道神通,不知要何年何月去了。 而此时,天知太一道祖那边,又是何等情况,哪里耽搁得许久? “如今这道神通落在吾手,”真君思忖:“暂时却也不急着去寻太一道友,最是莫过于将这道神通悟透几分,增进一些道行神通,才更有底气把握。” 另则混一元龙的混沌真灵,也须得参悟一番,零零总总,真君暂时并不打算立刻离开这方宇宙。 而且这道神通只是被镇压,尚未被消磨,还有隐患,须得全然解决,才无后顾之忧。否则一见那圣主,怕是性命就要操诸人手了。 至于太一道祖那边,确也急也。但此前被神通镇压,与此时镇压住神通,又是天差地别。此前虽不死,却不知何时才能化解,而此时却有把握早日将这神通看透,将之消磨干净。一个是命不由己,一个时间皆在自己掌中,其中差别,自是显而易见。 静室之中,真君睁开双目。 只掌中一闪,便托着那一滴精血。法力滚滚,如混沌烘炉,炼化之。 一缕缕精纯到了极点的精炁,比那当初乾坤鼎炼化而来的本源精炁不知精纯到哪里去了,一丝一缕被真君纳入肉身,修复创伤,增进肉身,真真是无往不利! 真君整个人,便是笼罩在那精血映照出的无穷魔神异象当中,若乎真君有意压制,这等异象,必定照彻这方寰宇。 也是那圣主神通无量,将这混一元龙一概意志抹杀干净。否则,如这混元大罗级数的混沌魔神,以其不朽不灭,万劫不磨的特性,便是一滴精血,谁人又敢轻易炼化?怕是要被借体重生不可! 当然,在真君这里,却又不然。真君神通,并不差于混一元龙,真刀真枪,全盛时期斗一斗,也不定压不住他。 将这一滴精纯精血炼化,真君伤势大好,近乎好了七八成。 却反掌之间,又取出两片尸身来! 原来是那千手魔神的尸身! 细细一看,这两片尸身,尚有活力,只是意志被真君当初施展的开天战法所压制,尚未复活而已。若给他些时日,怕是就要复活不可。这混沌魔神,毕竟非同等闲。若不是开天战法盘古真身厉害无比,哪里能把他打成这样? 此前真君自顾不暇,无暇来炼化他。如今那圣主神通被镇住,少了许多顾及,正是要把这千手魔神也炼了,以增进己身。 五十七章 双掌之间炼魔神 千手魔神毕竟也是非比寻常,端端一尊混元大罗魔神。要说修为境界,只比那混一元龙差了半筹。 说来当时,若这尊魔神早早用出手段,一个照面便施展出那圣主神通,怕是真君下场,比及魔神如今,也不妨多让。便也不是真君来炼他,而是他来炼化吞吃真君才是。 至于为何,真君也自心中明了。混沌魔神生来高贵,真灵自于混沌大道孕育,先天本质便超然于混沌宇宙之外。恁的要凭真手段,拿住真君这自混沌宇宙中走出的‘蝼蚁’,亦或者那千手魔神还有自家手段不曾施展,与真君打的同样主意也说不得。 毕竟二者斗法,急转直下之前,是棋逢对手。只是真君先发制人,才速胜了他,而他后发神通,虽与真君造成大麻烦,自己却已破碎肉身浑噩过去,再无能为也。 毕竟他不曾料到真君有盘古神通。 如今两片肉身,在真君掌中,被那鸿蒙真火一炼,其中意志登时从浑噩中缓缓苏醒。 却便苏醒,又能如何? 真君为刀俎,魔神为鱼肉,砧板上也。 魔神肉身破败,元神大损,真君如今却好了七八成,此消彼长,再也翻不起浪花。 只任凭那两片肉身震动,放出混沌霞光,也挣扎不得,只偶尔一点气息冲破真君禁锢,冲出这小小城堡,震动这方次元世界而已。 可见其破落到何等程度。 若这混沌魔神,混元大罗级数,完好之时,若入的宇宙,便是放出气机,也能动摇混沌宇宙根本。如今却连气机也难以放出,被真君禁锢。便则冲破一丝,也连一方次元世界都无可奈何了。 真君漠然以对,只看这魔神肉身在鸿蒙真火炼化之下,散发出无穷无尽的奥妙。每一粒细胞,都如同一方寰宇般深邃,每一滴鲜血,都混沌而剔透,迸射出道道瑞炁霞光。 圣人之下皆蝼蚁,若这尊魔神便则一滴血液,几个细胞,落入一方宇宙,少则便要生出一方浩瀚的大千世界来。若为人所得,不到混元准圣,便则只能看而不能动。为人所见,便则不至大罗,接近也是不得。 只一滴血,一点气机,便能诛杀大罗金仙之下任何一尊仙神! 若其中还蕴含魔神意志,混元准圣也难以奈何。 此为质的差距,无可比拟。 然真君也是混元大罗,自不惮其伟力,反而对真君而言,越强越好。 不过要把这千手魔神炼了,须得不少时日,一时三刻却也办不到。 真君也思忖将这魔神纳入道源识海,借那圣主神通之力来炼之,却打消了。毕竟那圣主神通,令人惧惮。稍稍万一出了差池,莫非又要为其所制。于是宁愿自家辛苦一些,也不愿走捷径。 这并非不能。 要借圣主神通炼化千手魔神,便必须要将世界树的镇压打开一条缝隙,由是隔绝混沌大道的手段便是失效。便给了那神通恢复力量,甚至增强力量的途径。 绝不可取。 于是只辛苦自己,多花时日耳。 且不提真君一边炼化千手魔神,一边分心于道源识海之中,与世界树配合,感悟那神通奥妙。 一日,洛蒙持黑葫芦而来。 此时洛蒙,已成年矣。且已炼就元神,成为化神境界的修士,较之此前,修为不可以道理计。他手捧葫芦,脸上神色颇为勉强。却是那葫芦异常沉重。 黑葫芦乃是真君随手炼成,用以汲纳淬炼混沌都天煞气的宝贝。 若这宝贝落在任何一个仙家手中,便是一桩了不得的护身至宝,但于真君而言,却不过尔尔。 只是这黑葫芦虽有真君手段,但毕竟随手为之,不曾细细精炼。那混沌都天煞炁,质地非同寻常,葫芦中淬炼出一道来,若放出来,便只重量,就能压垮一方大千世界。若伟力展开,千八百大千世界,也瞬息之间要被这煞炁破灭,甚至威胁到一方混沌宇宙的根本。 前次一道,乃是真君自取回来,不曾令洛蒙送还。此番真君炼化千手魔神,又暂时解决了圣主神通的麻烦,由是混沌都天煞炁,于真君而言便不再那样重要,一时便忽略。 而葫芦已满,承载两道混沌都天煞炁,再不能继续汲纳,洛蒙左等右等,不见真君取回,只得自己来送。 才发现这葫芦异常沉重。 洛蒙自然承受不起两道混沌都天神煞的重量,但在葫芦中,毕竟减轻太多。以其化神境界的能为,扛起一座山也是等闲,却捧起这葫芦,勉强的紧。 这段时日真君所在之处,屡有神异爆发,甚至震动领地,洛蒙猜测真君可能静修到紧要关头,无暇来取葫芦,于是才自来送之。 这城堡,如今早已空旷,为真君专属。洛翰子爵怕打搅了真君,早在别处另修了一座城堡。洛蒙接近老城堡之时,忽然便动不得了。仿似这城堡之中,有一尊巨大的神灵端坐,镇压时空因果,镇压混沌寰宇,那种无比高贵和威严的气息,让人思维停滞,禁锢于一瞬之间。 却是真君将那千手魔神气机锁住,只在这城堡范围。城堡无人便好,一有人,便要为之镇压。 也亏得真君禁锢,这气机已淡到令真君无视的境地,但真君可以无视,圣人之下,哪里有人敢无视? 若不理会,洛蒙便会被永生永世镇压在这一瞬间,永世而不得脱。 真君毕竟发现。 念头一动,洛蒙恢复过来,只觉有些莫名,尚不知发生了何事。大概猜测,可能是真君师父的神通。不言语间,便上了城堡,来到真君静室之外。 “真君师父。” 真君声音从中传来:“且进来罢。” 洛蒙进屋,正见真君托着双掌,掌中一缕蒙蒙火光,其中冥冥朦朦,看不真切,不知道有什么。 真君抬起头来,洛蒙掌中葫芦飞起,葫芦嘴打开,两道混混沌沌又显黑红混黄的煞炁从中飞出,如混沌魔龙,发出无穷无尽的伟力,洛蒙只觉毛骨悚然,大祸临头。 真君张口一吸,两道混沌都天煞炁便乖乖飞入他口中消失不见。洛蒙才大汗淋漓的回过神来。 “照旧汲纳煞炁...” 真君吩咐一声,斟酌了一下:“你既已证元神,便有些神通,传授于你。” 五十八章 半截袖子阻宝物 真君目中淡淡,洛蒙脑海中,已出现诸般化神境界的神通法术,以及修炼之法。 他此来,除要送葫芦之外,也有求法之意。 真君自是知晓,并不吝惜,赐法不提。 此前真君并未传他化神法门,只一门炼炁境的法门,修炼到现在,实则也是好处。多年压制,证化神也有一年,将炼炁境界的奥妙,早已理解通透,此时传法正是时候。 “谢真君师父!” 洛蒙自激动无疑。 真君道:“去罢,好生修行,若有疑惑,再来问吾。” “是。” 洛蒙于是持空葫芦离开了。 待洛蒙离开之后,那一股气息,再次将这城堡笼罩。毕竟真君,也不喜打搅。 如今这座城堡,早已是模样不同。早前为洛翰子爵居所,土木砖石而已,不过乡下一土财主的模样。如今,却因真君居于此,只散发的一丁点气息,不但将其领地化为一方次元,将这城堡,也变了模样。 分明变成玉质也! 乃是混沌之玉。 也正因如此,才更让人震撼。却毕竟那凡人不知,此还只是在真君刻意控制之下的结果。否则只要他心中想,念头只一动,区区一方次元世界又算什么? 混元大罗金仙有开辟混沌宇宙之能矣。 只是念想,只是气机,也能形成一方方浩瀚的大千世界。 真君此时,一边炼化千手魔神,每每炼化一缕,便纳入肉身,修复伤势,增进修为。一边领悟圣主神通,所获颇多。另一边,则勾动真灵烙印,感应太一道祖。 若此前,真君自顾无暇,感应也是无用。 如今伤势大好,圣主神通也被镇住,便能空出手来。 ... 却说此时太一道祖。 道祖此前见一人,模模糊糊,只看背影。却得半截袖子,使他去截住一物。 道祖境界,早非寻常。比真君还要高一层,在教主级第三境界。登圣位乃第一境界,再证混元大罗则为第二境界,再合天道,便是第三境界。而不需圣位,直证混元大罗者,便直入第二境界。 依天道、圣位而成道者,须得入合道境,再出合道境,进入第四境,才算完全超脱混沌宇宙。而直证混元大罗者,则直接超脱混沌宇宙。 超脱混沌宇宙,不代表神通便最是广大。道祖合道,便是第三境。比直入第二境,直接超脱混沌宇宙的混元大罗金仙,要强一个境界。只是走的路不同,一个直入混沌,一个暂时还要依凭寰宇。 但最终,还是要超脱混沌宇宙,直面混沌大道。 道祖神通,早已广大,见了那人,心中也已有猜测。 于是不疑有他,便持了那半截袖子,往混沌中前往拦截那物件。 早有那人给的方向,一路穿梭,混沌滚滚,无宇无宙,无时无光,恍然便见到一点明光,自那混沌深处飞射而来。快的不可思议,快的令人发指。 道祖竟觉手忙脚乱之感,连忙把那半截粗布袖子展开,抬手抛将出去。 那半截粗布袖子,一经抛出,便如混沌幕布,刹那之间,将这一片浩瀚的混沌遮掩起来,如一个布兜合拢,将那点明光恰恰罩在其中! 随即滴溜溜一转,化作巴掌大小,悬于混沌当中。 道祖见状,连忙上前,把那布兜拿在手中。 于是便感布兜之中,有左冲右突之物,力大非常,竟震动布兜,使道祖都有拿捏不稳的迹象! “好厉害的宝物!” 道祖惊叹一声,连忙盘膝坐下,把布兜置于双掌之间,搬运法力,运转神通,死死镇压。 这布兜中的宝物,端端非同寻常。这布兜虽则半截衣袖,但若那人给予,本身就必定有莫大伟力,否则也罩不住这点明光。然便被罩住,也能让道祖难以拿捏,可见这宝物若不被布兜罩住,道祖休说奈何这明光,能不能保住性命,还在两说。 他不禁暗暗庆幸:“亏得有那人指点,否则任凭这宝贝去了盘古力宇,为那圣主分身所掌,鸿钧又哪里抵挡得住?!” 稍稍镇压一番,道祖又觉此地不甚保险。此宝被截,那圣主分身必定知晓。若留在此处,怕是不多久就有人来。只三两个混元大罗魔神,道祖倒是不惧,但万万这布兜不能有失。一个差池,被那明光跑了,鸿钧等人凶多吉少,罪莫大焉还在其次,便是这局势,就有大变。 思忖之间,道祖连忙紧提布兜,往混沌深处走去,几个呼吸,便已经消失不见。 却就在此时,冥冥之中,有真灵感应。 “天一道友...” 道祖微微一顿,脚下继续前行,脸上露出淡淡微笑:“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却也放心也。 原来真君以真灵烙印牵连,使道祖知晓真君此时境况,并询问此时局势。道祖见之,心中大慰,也以真灵烙印之感应,将此间事,一一道出不提。 ... 且不说道祖以半截袖子作布兜,拿了那点明光,寻藏身之处去了。 单说真君。 此时真君,于那即将破灭的混沌宇宙之中,也自有感应。 “圣主...还有那千手魔神口中的圣祖...” 真君凝神斟酌:“这二位,啧啧...” 联通前后,真君也愈发明悟。 其中争持,莫非便是因此二人而起。 “只叹吾等被牵连其中,却也是无可奈何之时。” “若无牵扯,哪里有好处?若无牵扯,吾又如何能得到系统,如何能有如今成就?” 人怕麻烦,但机会就藏在麻烦之中。解决了麻烦,大事就成了。而没有麻烦的,也只能在红尘中打滚几十年,最后化为一抷黄土。 这便是付出和得到的因果。 真君想着,不禁笑将起来。 “或有一日,吾也将许多人牵连进来,倒也说不得呀。” 待此间事过去,将那圣主神通悟的许多奥妙,将这千手魔神一概炼化,伤势复原,修为增进,便自要闯入进去。处在什么位置,便要解决怎样的麻烦,解决不了,身死道销,解决了,自是海阔天空。真君自无惧惮。 修士自踏上追寻大道的路,便不能回头了。连驻足都不能。驻足,便代表道销。不能进步,早晚要死,不是道销又是何来? 为小千世界所局限,便是凡俗之辈,百十年烟消云散。为中千世界所局限,便是仙凡之隔,寿元不过万载,也是一抷黄土。为大千世界所局限,便是不朽之隔,不成金仙,有滔天的神通,寿元也有尽时。为混沌宇宙所局限,便是圣人之下,虽与天地同寿,然天地有时终,宇宙有无量量劫,早晚也要死。 既如此,何惧之? 五十九章 赶尽杀绝是道理 混沌如大道,渊深也广袤,不知几多大。 往往那寰宇中的生灵,以诸天万界囊括一切,实则便是井底之蛙。或连井底之蛙也算不上,只是沙眼一粒小洞中的蚍蜉。 所谓夏虫不可语冰者也。 一方混沌宇宙,对蚍蜉蝼蚁,便是一切,便是无穷大。大中小三类千世界,一二三不同的维度,便是其心中之诸天万界。况乎混沌宇宙何止有诸天万界?诸天亿亿界,也只等闲。 然而混沌宇宙在混沌之中,又只如海中之沙砾,渺小不可计。 每一方混沌宇宙,都是不同的存在。每一个宇宙,上通混沌大道,下却各自大异。非如混元大罗金仙者,无可理解。若把太一宇宙一尊准圣,放到如今真君所在的宇宙,他便是废了大半。盖因其连孕育自身真灵的混沌宇宙的道都尚未透析,如何又能将自己的修为,在根本不同法则的混沌宇宙实现呢? 也只有超脱了混沌宇宙的混元大罗金仙,才能高屋建瓴,纵横在不同的寰宇之中。 若非混元大罗金仙,便则要混沌所生的生灵,才有这等能力。 由是如那一概魔神者,便是喽啰,也是混沌孕育。不论其是以人力催生,还是自然孕育,皆是如此。非如此,何以入侵混沌宇宙? 往往或有穿越者,穿越到一个地方,修行一点力量,就能把这一丁点直接带到另一个世界,还以为去了另外的宇宙。实则还是在同一天道之下的不同诸天打转而已。 天道之下,虽因诸天不同,发展各异,分支法则都有很大的差别。但毕竟天道统一,就算有所限制,也能实现出来。 而若不同的混沌宇宙,不同的天道,便不能实现。 而必须要从头开始。 真君早前先至太元混沌宇宙,便是一个凡人。一步步修行上来。说来也是妙处所在——那太元宇宙尚无天道,法则混乱,甚至连稍稍能够搬运天数的宇宙级神系都没有。才能如意修行,甚至按照仙道体系,将天数掰过来。 若早来如今这方混沌宇宙,怕便是每那么容易了。 这方宇宙有神系镇压,虽是旁门左道,但若真君最初之时,却只是个凡人。神系笼罩,镇压天地,还有魔网,囊括超凡力量。真君便如掉入蛛网的小虫一样,要在这样严密的织网中开辟一条根本不同的道路,何其艰难? 但对混元大罗金仙级数的真君而言,便不是问题了。 何况与千手魔神一番狠斗,将这方混沌宇宙大伤,连那神系都坠落,神王被生生一拳打死。什么织网都给他捅破了,让这方宇宙步入即将毁灭的境地,所有的法则都混乱了。由是洛蒙才能轻易的修行起来。 否则若无此事,若无真君至,若洛蒙有不可能的机缘得到一份仙道法门,在诸神的俯瞰当中,是绝不可能有所成就的。 闲话休提。 不说那子爵借真君机缘,如何壮大势力。也不说洛蒙在其中法术神通纵横,闯出多大名声。对这个即将破灭的混沌宇宙来说,这都是虚妄。如果最后的时候,真君不出手,便他成了这破烂宇宙的人道之主,也必死无疑。 而真君正是加紧炼化那千手魔神。 毕竟一尊混元大罗魔神,生于混沌,肉身之强横,远超寰宇生灵。其肉身先天便烙印大道,非同等闲。这等魔神,若遇寻常圣人,便是站着不动,不使任何神通,让一个混沌宇宙所有圣人以下的人物以先天至宝轰击,也伤不得他。 这等人物,对寰宇生灵而言,先天不败。 当然,圣人便已不算是寰宇生灵,就算是初登圣位,也已半只脚跨出寰宇,算是半个混沌生灵了。 初登圣位,不证混元大罗的圣人,虽能与之暂时相抗,却也不是对手。 如那盘古力宇,六尊圣人,毕竟是老资格。成道不知几多年成,修为早已渊深不可计量,才能与鸿钧联手,以少抵多,相持下去。 随着真君炼化,初时这千手魔神虽有意志觉醒,却仍浑噩,迷迷蒙蒙。但随着真君炼化愈甚,其真灵意志,终于不再沉睡,从冥冥中苏醒过来。 这才发现自身所处恶略。 那千手魔神两片肉身挣扎,被真君禁锢于掌中,以其修为大损,如何挣扎的脱? 见挣扎不动,那魔神才传出声音:“道友要赶尽杀绝?!” 真君见他意志苏醒,微微一笑,手中炼化不停,道:“道友果吾对手,知吾心意也。” 千手魔神心中大动:“道友,且先住手!” 又道:“此间事,可否打个商量?” 真君笑将起来:“哦?道友有甚商量可打?” 千手魔神道:“吾乃圣主麾下混沌魔神,道友若杀吾,圣主必不饶你。圣主神通,道友当有体会,安敢如此无视?” 虽是威胁之言,却又软语相求,便是这魔神,毕竟山穷水尽,砧板之肉,无计可施了。 真君嘿然:“吾道你有什么商量可打,原来是威胁于吾!吾与尔,与尔圣主,先天敌对,既如此,自要下狠手。吾尚记得,当时道友来寻吾,教吾出来受死,道友可还记得?若异位而处,贫道落入道友掌中,道友可会放一条生路?” 说着话音一转,笑道:“况乎尔虽混沌魔神,有混元大罗级数,但在那圣主那等人物眼中,怕也毕竟蝼蚁,不足道哉。吾杀你,你那圣主最多生气片刻,又被牵制,定不会刻意来寻吾。尔又非尔圣主的儿子!” 千手魔神沉默不语。 良久,只觉一身精华被这道人提炼,眼看愈发虚弱,急躁之间只得俯首:“若道友放吾一条生路,日后唯道友马首是瞻!” 真君摇头,不为所动:“道友混沌所生,吾尚无手段能令道友听话,此事不提也罢。” 那寰宇中能制住人的手段,在混沌魔神身上,毫不起作用。盖因其先天跟脚,非同寻常。尤其真灵,乃混沌大道孕育,根本制不住。只若与肉身下禁法,怕是转瞬之间就要被他破解,毫无用处。 六十章 先天职责在真灵 所以真君从来不曾想过能将这混沌魔神收复己用。 要用混沌魔神,除非修为境界达至于圣主那等层次,这桀骜的混沌魔神,便也不敢反抗,只能乖乖听话了。 相较而言,倒不如将他炼了,增进己身,来的有用。 真君闭上双目,最后道:“非只道友,便是混一元龙道友,也已为吾诛杀。道友只管安心便去,休要理会身后事。” 千手魔神便知道人心意已定,求也求过了,威胁也威胁过了,既是无用,便自归灭罢。 混沌魔神,毕竟有混沌魔神的尊严,可一不可再。 若得有余力,怕是此时他早已自灭,临死也要反扑真君一记。只可惜便是妄想,此间事,真君如何没有计较?谅他如何,也自灭不得。只能任凭真君涓滴炼化,逐渐死去。 不过自灭不得,这尊魔神却也从未放弃过抵抗。其心智之坚,难以想象。就算剩下最有一点一滴,也还在反抗。 连真君都不禁为之赞叹。 如那寰宇生灵,若遇绝境,或在一时之间,能爆发血气之勇,但也只是一时之间。但真君炼这魔神,乃是一点一滴,年长日久,使其眼睁睁看自己逐渐死亡,绝望笼罩,竟从不曾束手就死,可见比那寰宇生灵,不知要强到哪里去了。 毕竟混沌所生,先天不同。 那外界宇宙,随时日,早已愈发破败。 初时不过天空裂缝,天光微红。十余年以降,天光已作黄昏模样,显露出一丝丝灰暗。而高天之上的裂缝,似乎消失了,实则是扩大到了极点。不知哪一个瞬间,便就完全破灭,宇宙外的混沌炁,就会涌入进来,将这一方混沌宇宙涤荡一空。 宇宙本源最后的挣扎,在这十余年中,显露无遗。 无穷无尽的次元世界,只要是尚未毁灭的,都被融入主层面大陆之中。竟是在这宇宙破灭的前夕,使得这主层面的大陆,有长足的增长。许许多多主层面大陆的人们从未见过的生灵,出现在眼前。 于是更多了争斗和杀伐。 劫数往往以杀伐争斗来体现,尤其宇宙破灭之劫,更是如此。 以生灵为蛊,互养之,最后就算只剩下一只,若能挽救宇宙,便也是好的。 冰雪覆盖了世界。 劫数之初,大旱绵延,随后天降暴雨,年月不息,使得世界汪洋泽国。各种天灾频频,有死气横扫主物质层面,将许多生灵化为死灵。又有地震火山,绵绵数年。到如今,仿佛一切都安宁下来,却是大雪数年,将整个世界都染上了灰白。 这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 大雪覆压,不知几多厚。一层又一层。捱过许多灾难的幸存者,却终于捱不过饥寒,被冻饿致死,使得生灵愈发稀少。毕竟无可奈何。在天地的杀机之下,寰宇生灵,什么也不是。 大雪把大地掩盖,寒冷使植物无法生长,没有吃的,没有保暖之物,不死何来? 一片苍茫之中,一条飞舟从天空横过, 这条飞舟有数十里长,非金非木模样,表面闪烁着各色灵光。 这是一件法宝。 在飞舟的船头上,已经完全看不出点滴青涩模样的洛蒙,背负着双手,悠远的望着天空下一望无际的雪白,良久微微叹了口气。 身旁,正是那八字须。 十余年过去了,八字须还是那模样。他也早已突破大骑士的局限,进入新的层次。又跟随洛蒙修行了筑基功法,两相一合,竟不伦不类的孕育出了法力和灵识,由是寿元大涨,与凡俗不同了。 “少爷。” 八字须听洛蒙叹息,不禁道:“天地如此,无可奈何啊。” 洛蒙点了点头:“这一场大雪,绵延已数年,不知多少人要死于灾难之中。也许大雪过后,世界就一片空阔,什么也没有了。” “已经尽力了,少爷。”八字须道:“这些年来,大人和少爷挽救了无数人的性命,不应该感到歉疚。” 洛蒙不言不语。 大雪天降以来,这已经是洛蒙上百次离开领地。而整个子爵领地,那一方风调雨顺的次元世界,在灾难之中,四面八方,不知派出多少艘法宝飞舟。 为的,只是在这最后的宁静中,挽救更多的性命。 人心是随时变化的。洛翰最初的时候,可能想的,是借真君为依仗,扩大自己的势力。而越是对末日理解越深,这种心思就逐渐淡了。更多了一种重任在身的感觉。 这是身为这一方宇宙孕育的生灵的先天职责。 宇宙孕育了他们,在宇宙需要的时候,他们自然会生出救世的想法。 而洛翰有这个力量。 洛蒙修行愈深,如今已成地仙,有返虚级数。 也只有在末日环境,在真君本身影响孕育的先天元炁的环境中,才能有这般迅速。 而于仙道,洛蒙最擅的,是炼器。 次元世界如今早已扩大到相当的层次,已与大千世界无异。广袤而且资源丰富。有着丰富的各种宝材,炼器便不缺资源。在这一道上,洛蒙走的很远。 甚至用这般手段,将领地进行革新。 领地之中,如今已经能够量产法器。多用于民用。至于军用,皆为法宝,乃是洛蒙自己炼就。 便如他座下这座飞舟,整个领地有十余艘,皆是亲手练成。以他如今的修为境界,法器可以量产,但法宝还做不到。 这十余艘飞舟,如今四面八方散开,去搜寻幸存者。把他们带到领地中。 说来这十余年,洛翰领地之中的人口,较之最初,有天渊之别。洛翰的领地,最初不过万余人。后来收拢数十万。但如今,已有近千万。不过却还稀少。 毕竟已成一方大千世界,便是亿亿人口也能承载,千万又算什么呢? 只可惜当初死气横生之时,洛翰和洛蒙没有那么大的本事,无法挽救更多的性命。而等到本事有了,那些生灵却已绝大多数都死亡了。 能挽救千万生灵,已属不易。 这一次,洛蒙的飞舟往东飞了数十万里,却只救回了百余人,便可知晓这宇宙中的生灵,如今已稀少到了什么样的程度。在死气之中,绝大多数都死了,而如今大雪覆盖,命再硬的,也一一死去,也难怪洛蒙心声叹息。 六十一章 宇宙将灭天地悲 天地苍茫,一片悲凉。 此悲意,乃天地所发,分明穷途末路矣。 大雪覆压,正如那裹尸的白布,将一切过往红尘种种,涤荡一空。 这等天地同悲,更影响到生灵,使之绝望,使之愤怒,使之无可奈何。便是洛蒙这等地仙,元神稳固,道心坚定者,也难免为之动摇。 “偶尔便是我,也难掩绝望之心。” 洛蒙俯仰天地,长叹道:“若非真君师父,恐怕我早已疯狂。” 修为越高,道心自是愈发厚重。但修为越高,也对天地的恐惧和悲凉感触更深,受到的影响也更大。在天地破灭之劫中,除非大罗金仙,可摒除影响,一概之下,皆是修为越高,越易疯狂。 便似量劫之中,有劫炁弥漫,蒙蔽元神心智一般。 宇宙破灭的劫数,比之要更甚太多。如果不是心中还寄托一些希望,恐怕洛蒙早已也是道心尽失。 这点希望,便在真君身上。 只望真君神通广大,能在最后关头,解救一番。 真君一概作为,虽非有意为之,却令人安心。宇宙将灭,他自悠然静修,当作等闲,云淡风轻模样,自然让人觉得还有希望。 飞舟横空,灵光闪耀好似彩虹一般。洛蒙和八字须站在船头,一时无言。 良久,洛蒙才道:“我时常想,宇宙怎么突然之间就要破灭。那些神灵,又怎会皆寂灭了去。此间突兀,我小时候尚不觉,如今想来,大略也是生不逢时。虽有神通,却无力挽回,更觉难以接受。倒不如于平和之时,作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 如果是凡人,没有力量,死便死了。可他有力量,有神通,却在天地破灭面前,也如一只蝼蚁,才令人心气不顺。 所谓宁做太平犬,不做离乱人。宇宙破灭的劫数,比之离乱又如何?大抵在他这样的境界,还算合适罢。 只是洛蒙毕竟不知,此间因果,却与真君有莫大关系。 若无真君与千手魔神相斗,这宇宙还是这宇宙,那神灵还是那神灵,众生也还是芸芸碌碌,兴许千万亿年也不会改变。 但细数起来,大略又有一种必然。 混沌中有魔神,哪天路过,来了兴致,把这宇宙打灭,也是轻而易举。 或说祸从天上来,从来是没有理由的。 便是盘古力宇那般强盛,不也走向破灭? 毕竟没有天道搬运,道祖持圣器镇压,混沌宇宙的脆弱,在混沌中显而易见。 说起来,宇宙本能之中,会诞生圣器,本能之中,会孕育天道。但实际上,能顺利孕育天道的宇宙,毕竟还是少数。往往因为一些细微的原因,或导致圣器破损,或导致天道难生,继而影响到整个宇宙,使得只是半成品。 半成品的混沌宇宙太脆弱了,能挡住混沌炁的侵袭,便是极限。面对混沌魔神,便是一块砧板上的肉。 圣器若损,便没有天道,于是法则不全,便无法诞生圣人,甚至连大罗金仙都是虚妄,便如当初的太一混沌宇宙。而没有圣人,便没有道祖,没有道祖,天道便失去镇压不稳定,便是一环扣一环,少了哪一点,一旦混元大罗级数的混沌魔神,被其目光注视,便是滔天大祸。 甚至不被其注视,偶尔只是波及,也要毁灭,就如现在这方混沌宇宙一样。 叫嚣逆天,要破灭天道的,实际上是在斩断自己的前路。就好像凡俗之中,往往大一统与和平,一个有核心有方向的统一政权,才能催生文明的稳定和长足的进步。 战争和混乱在某些时候也会带来进步,但那是文明发展到瓶颈的时候,就像是天道之下的量劫,那是天道刻意为之,因为发展到了瓶颈而需要。而绝大多数的战争,都是在毁灭文明。诸夏几千年,越走越慢,实际上...... 闲话休提。 说到洛翰子爵洒出飞舟,四散搜拢人民。但毕竟越来越少。 数十万里一个方向,也只百人。 洛蒙因此感到悲意,不禁为天地所影响。 好在有真君予以希望,才不至于被蒙蔽心智。 只是愈发有些消沉。 他道:“看来已经不需要花费太多的功夫去搜寻幸存者了...” 因为已经快要没有幸存者了。 至于更遥远的地方,没去过的地方,以如今领地的探索范围,恐怕还做不到。洛蒙打算此次回去之后,独自一人往那些地方去看看。 待得回到领地,那次元世界已经全然隐藏在虚空当中,最初的时候,看起来是迷雾笼罩,如今根本看不见了。只一座孤零零的堡垒矗立在苍茫的大地上,只这一处进出口。 堡垒外面,便是巨大的广场,有卫队巡逻。又置于阵法,于是不被大雪影响。 飞舟光芒一闪,从天边飞临,降落在广场上。 洛蒙早看到已经有五六艘停靠。 大略还有七八艘没有回来。 熙熙攘攘一些生灵从飞舟上走下来,一个个面露死气,面黄肌瘦模样,蹒跚着仿佛失去生机。 其中有与洛蒙一样的人类,也有矮小不过二三尺的地精,更有高大丈余的恶魔,或一些兽类,或飞禽,凡此种种,只要是生灵,皆在收拢的范畴之内。 皆是寰宇孕育,到如今这个地步,哪里还讲什么种族呢? 宇宙本源最后的挣扎,将那些不曾在动荡中毁灭的三类千世界皆融入主物质层面,于是带来了与人类截然不同的各种种族。深渊中的恶魔,那是何等强横,甚至与主物质层面发生过屡次战争,只是有神灵干涉,而终不可得。但如今,却也死气沉沉。 那些叽叽喳喳的地精,原来都是祸害,除了抢劫什么也不会,如今也是死气沉沉,让人可怜。 那些飞禽走兽,耷拉着精神,摇摇欲坠。 类似种种,无不看出穷途末路。 卫队的卫兵把这些生灵接应下来,一一作安排。这些卫兵,也是各色种族。但气色与刚来的完全不同。他们早已感受过领地的祥和,甚至以为这是末日之中的桃源。 所以精气神大有变化。不像洛蒙这等还有忧虑,他们却没有。 对于安置人员,洛蒙是不用操心的,只一人飞入次元世界入口去了。 六十二章 两宗灵宝出混沌 洛翰如今看来,愈发彪悍。 他本来彪悍,身材魁梧,脸上还有蜈蚣一样的伤疤,给人一种凶恶的感觉。 如今修为渐深,突破了大骑士的桎梏之后,十余年间,又有了长足进步。真君不曾传下他们法门,他们也不敢随意向洛蒙索要。但洛蒙修为愈深,化神境界的时候,就能自己创出一些炼炁境的法门,交予一概人等修行,如今也是修士了。 能使用法术,能运用法宝,实际上,这方混沌宇宙唯一剩下的人口聚居地,已经变成了仙道的根基。 只是潜移默化而已。 “父亲。” 洛蒙在新城里见到了洛翰。 洛翰虽然治下有千万人口,掌握着一方次元世界,但他仍然把自己当作一个子爵,并未称王称霸。也许在最初的时候,有过这样的念头,但越到后来,就越淡了。 都末日了,称王称霸还有什么意思? 何况修行愈深,眼见能照见元神,成为化神修士,对那凡俗的权利,也逐渐觉得没了味道。 如果不是因为环境的问题,他早已卸去身上的权柄,躲到一边修行去了。 洛翰哈哈一笑:“回来了!” 父子俩相对坐下。 “情况如何?” 他关心道。 洛蒙叹了口气:“这次我往东数十万里,只救回来百余人。世界快死亡了。” 听到这话,洛翰也不禁沉默,片刻之后露出笑容:“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我们已经尽力了。能为宇宙保存火种,我觉得我们不用自责。” 洛蒙笑了笑,点了点头。 “真君大人还在静修,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关。”洛翰看向门外,那是老城堡所在的方向。那里方圆千里,都不曾有人居住。也没人有那个本事在那片区域居住。 “等到真君大人出关,请他出手,一定能扭转乾坤!” 洛翰面上露出绝对信心。 实际上,他们唯一的信心,也只能寄托在真君身上了。 洛蒙沉默片刻:“只是不知道还要多久。父亲,你可能会有感觉,我们修行越深,对凡俗的感情就越淡漠。我不知道真君师父修行到了哪一步,但我知道,他一定不在意众生的死活。” “但也只有他,才能扭转乾坤,不是吗?” 洛翰仍是信心满满:“我们不能气馁,我的儿子。真君大人应该也不希望这个世界变成这样吧?” 洛蒙默默的点了点头,良久道:“我打算去更远的地方。” 洛翰一听,抬起头来:“你是意思的?” “我们搜索的范围,只在方圆几十万里之内。天高地远,还有更多的地方。我想看看,其他不曾搜寻过的地方,还有没有领地这样的存在。如果有那就好了。” 洛翰闻言,微微摇了摇头:“我们能遇到真君,那是天大的幸运。我不认为还有这样的地方。那些神灵恐怕没有这样的本事。” “看看也好。”洛蒙心意已定。 “好罢,你自去看看。不过现在好似日近黄昏模样,如果真君大人到时候还没有出关,而世界崩溃了,你...记得要早点回来。” 洛蒙笑了笑:“父亲,你放心罢。我自省的。” 于是这日之后,洛蒙便消失在了领地当中,只是偶尔洛翰子爵,会在领地外进出口的那座堡垒上,遥望天边,偶尔叹息。 ... 一概如此事宜,与真君无碍。 他自还在炼化那千手魔神,已到最后关头。 毕竟不是圣主神通,那圣主神通,将一尊混一元龙炼化,只瞬息之间而已。而真君自己动手,却用的年长日久。 好在不曾出岔子。 也是真君修为愈深,对那圣主神通,感悟越多,道行愈深,一身神通法力,大是增长,加之伤势尽复,于是炼化越来越快。否则只最初之时那般模样,数百载也不定能完成炼化。 掌中如今,早已失去千手魔神的形体,只余下一团晶莹剔透的混沌精血。只是还不小,其中还有意志,须得慢慢消磨。 不过计较起来,大略也要不了两三年了。 千手魔神再是反抗,也毕竟无济于事。越到后来,就越是无力。 越到后来,真君就越轻松,逐渐分心他用。 其中便将两宗宝物,祭炼了一番。 其一便是千手魔神的宝珠。这粒宝珠,当初与真君斗法之时,还曾施展,顶在头顶,放出神光,能轻松敌住乾坤鼎的伟力。也是一宗混沌灵宝,比先天至宝品质更高一层。 法宝的等级,在老早之前,便有叙说。 如今再繁复一阵。 法器三等,以禁法层数论,极限三十六层禁法。三十六层禁法圆满,有纯阳之性,便是法宝。法宝以纯阳禁法分,为九品,一百零八层纯阳禁法最高,为一品法宝。其上便是后天灵宝,后天灵宝便是道禁,分四十九层。无下中上极至六个品次。九层道禁以下无品,十八层以下为下品,二十七层以下为中品,三十六层以下为上品,四十五层以下为极品,四十五层以上为后天至宝。 先天灵宝与后天灵宝等同品次,不过极限更高,最高五十五层先天道禁。只有天道圣器,才有可能大道五十五层先天道禁的层次。而先天至宝,不超过五十层先天道禁。 超脱宇宙的,便还有混沌灵宝和混沌至宝。 混沌灵宝乃是以混沌道禁划分,最差四十五层,最高五十五层。极限伟力与天道圣器相差仿佛。而混沌至宝便是超越一切的存在。其没有任何道禁,混一如一,犹如大道。 这等至宝,真君尚不得知。连开辟盘古力宇的盘古斧,大概也不到这等层次,最多便是五十五层混沌道禁的混沌灵宝。 千手魔神的宝珠,唤作千幻珠,有造化之力,虚实之功。若愿意,以这宝珠之能,只需心头一想,便可炼假成真,在混沌中想出一方混沌宇宙来。 有四十八层混沌道禁,在混沌灵宝当中,不算太出众,但也不差。 其二便是混一元龙被炼死之后,留下的那一方大印。混沌灵宝覆灭印。有混沌之性,侵蚀之功。专司杀伐破坏,威力还在千幻珠之上。有五十层混沌道禁。 六十三章 圣主心怒遣魔神 要说妙用,千幻珠比覆灭印更甚一筹。虽说千幻珠的混沌道禁只四十八层,比覆灭印少了两层。但覆灭印只司杀伐,功用单一。而千幻珠却有于混沌中炼假成真,生死幻灭之妙。 于那寰宇之内,具生死幻灭炼假成真的宝物,于混沌中起效的,非先天至宝而不能,先天至宝之下,一概无用。而混沌中的宝贝,却是通用。此间差距,不可以道理计。 便仿佛一个是与乡镇签的合同,只在乡镇有效力,而一个是与国家签的合同,全国都有效力。先天有质的区分。 由是乾坤鼎蕴含的先天道禁不比千幻珠少,也是四十八层,却就妙用而言,在混沌中,难以具现其造化之功。真君运使之时,也只以最笨的办法,要么砸,比坚固,要么吸,取其基础用法。 以真君如今的境界,要将这两宗宝物祭炼,并非难事。但要祭炼圆满,却也不简单,数年时间还做不到。 只是稍稍祭炼一番,能够运用,日后再慢慢来。 至于这两宗宝物,其中一宗,是必定要予女娲娘娘的。乾坤鼎已破,真君便须得给女娲娘娘一个交代。就真君本身而言,更愿意将覆灭印代替。不过待与娘娘见面,也只任她挑选。想来以娘娘的眼力,必定不会选覆灭印。 于他们这等级数的人物而言,覆灭印的杀伐之功,较之于千幻珠的妙用,吸引力还是少了些。 若覆灭印的混沌道禁再多一两层,那又另当别论。但只五十层,还差了些许。 ... 且不说真君炼化千手魔神已到最后关头,两宗宝贝也已初步祭炼。 却说那盘古力宇之外。 那一座青铜不朽的平顶高塔上,圣主此时,已是面无表情。 “混一也殁了。” 语气淡淡,但其中自蕴一股怒气,让人胆战心惊。便是周遭一概十余位混沌魔神,也都小心翼翼模样。 圣主何等神通?便只此一尊化身,也不差鸿钧分毫。其所施神通,藏于千手魔神,便是万全计较,使千手魔神若遇阻之时,能顺利完成他的法旨。却毕竟大道渊深,便是圣主,也没料到千手魔神竟敌不过那初成混元大罗的宇内蝼蚁。 非但没有完成法旨,还把自己给陷进去了。自己陷进去不说,还让他那神通,为那小儿所用,坏了混一元龙的性命! 待圣主反应过来,为时已晚。何况有他那位大兄蒙蔽大道,他也难以隔着无穷混沌,操控那一道神通,只是心中火焰难平,分不爽利。 非是混一与千手于他有多重要,不过区区混元大罗魔神,如他这般人物,便只一尊分身,要诛杀这些寻常不过的混元大罗魔神,也只一道神通而已。但毕竟自己下属,却被自己神通所杀,被打了面皮,心中羞辱。 若只如此,倒也不至于这般愤怒。 却是感应,本尊送来的宝贝,被人半道截了! “吾大兄端是好算计,这许多时光,难以计量,难怪把吾压制!” 他遣魔神前往阻拦太一与天一,却反倒失算。为其大兄所用,不但让天一剪其羽翼,还用太一阻其宝贝。 端是心中难平。 “如此,他何不亲来!” 圣主眼中厉色暴涨。 他自来一尊化身,其大兄自也可来化身,但却不来,分明不把他放在眼里。只遥控棋子,便让他左右为难,实乃羞辱也。 “凰女,虎贲,你两个且走一遭。” 圣主淡淡道:“吾本尊送来宝贝,为人所阻。吾那宝贝,厉害的紧,他也阻不了多久,你两个前去,只需打他,搅他镇压之功,余者不必多管。” 便则有两尊混沌魔神出来,难分男女。 混沌魔神,本无阴阳之别,盖因生于混沌也。只是这二人,一个女相,一个男相而已。女相圣洁,男相暴烈,正是凰女与虎贲二者。 “尊圣主法旨。” 圣主微微颔首:“便则那人,想是太一。天一能令吾失混一、千手,这太一必定也有手段。凰女已在第三境,必不怕他,但须得小心谨慎,免得走了千手的老路,使吾失了颜面。” 凰女与虎贲对视一眼,齐齐顿首:“必不致令圣主失望。” 便则去了。 又去两尊魔神,圣主这里,力量再减。于那对峙之中,稍已显弱势。不过却也无碍。毕竟双方,主力鸿钧、圣主尚在,余者皆是辅助而已,便是去一些混沌魔神,也不太过影响局面。 凰女、虎贲两尊魔神,尤其凰女,非同寻常。 本体乃是混沌中一头神凰,修为已臻至于教主级第三境,堪比道祖。于圣主眼下这十余从属之中,数一数二。便是圣主不想再失算计,把她也派遣出去。 说来圣主大略也是有所感应。 亏的将凰女遣去,须得知晓,那太一道人,也是教主级第三境的道祖。若以第二境混元大罗魔神前往,怕是肉包子送去,回不来。当初千手魔神半道设计,能将太一与天一分开,还是用了圣主手段,以其本身能力,若正面对上,怕是几个照面,就要被太一道人镇压。 圣主神通非凡,但毕竟只一尊化身,于混沌中也不是全知全能。但却毕竟有感应,知晓太一道人大概不好对付。 这两尊混沌魔神,凰女境界高,虎贲凶狠战力强,正是上好的搭配。 于是离开盘古力宇所在混沌区域,直奔圣主悄然置于二人脑海之中的混沌位置,往那方向而走。 那位置,便是圣主之前感应的宝贝被拦截之处,这二人也知晓,若被拦截,必定那拦截之人不会在原处待着。须得尽快一些,以免其走远。 混沌广大,不能以距离计,盖因无有空间,何来距离。只是冥冥中一种方向,一种感应,乃是混沌魔神的本能。这混沌里,寻常寰宇内的生灵,便是圣人,说不得一出来就迷路,找不到方向。但混沌魔神却绝不会。 只是毕竟遥远。 这二人一路无话。也不知时间,虽然混沌魔神自有本能计较。但毕竟与寰宇不同。 所谓时空命运长河,只在寰宇之内耳。混沌中哪来的这些玩意儿? 既为混沌,便是一切也有,一切也无,难以诉说的一种道理。 六十四章 半道分路各自去 不知行多久,虎贲驻足。 凰女看他:“何也?” 虎贲抬手侧里一指,道:“吾有些感应,似千手便在这方向远处。” 虎贲与千手乃是至交好友。毕竟圣主麾下,所有魔神,也非铁板一块,各有亲疏。千手魔神被真君正在炼化,快要到最后时刻,其不甘的念头,甚至穿越混沌,为其好友所知。 这等念头,便是真君,也无法杜绝。 凰女闻言,微微皱眉:“你待如何?” 虎贲叹道:“吾与千手,相交不知几多时光。想那当初,于混沌中孕育而出,第一个见的,便是千手。吾与其,兄弟也。” 他略有些伤感:“圣主言千手殁了,你我便都知晓,吾等混沌魔神,若非圣主这等大人物,一时半刻也殁不得,最多为人所致。但若无有救援,说不得便被炼死。吾不能眼睁睁见他归灭大道,凰女,吾意去救他,你意下如何?” 凰女摇头:“便是一道不甘的念头,跨越混沌,其所在位置,便是圣主也算不到,你便是凭借这道念头也找不到他。圣祖算计,如之奈何?况乎圣主法旨,我等须得速速办好,若那截住宝贝之人走远,平白生了变故。我等混沌魔神,生于混沌,死于混沌,只本事不济,奈何他人?若坏了圣主大事,岂非你也要与千手步上后尘?” “只须大体有些感应,细细寻找。总不能视而不见,吾心不安。”虎贲叹道:“你所言,吾也知之,然吾毕竟不能无视。” 然后道:“你修为高深,第三境堪比道祖,远超于吾。不如这般——你自先行一步,前往那处。谅那太一道人,也不是你的对手。吾便去寻那天一踪迹,救出千手,诛杀道人,也算为圣主挽回颜面。” 凰女见他如此,知晓他心意已决,只好道:“若能挽回圣主颜面,也算有功,圣主反倒会欢喜。若不能...” “勿须多言。”虎贲道:“你自去罢,圣主法旨,有你一人,足矣。” 言罢便往那隐约感应方向而走:“吾必挽回圣主颜面也!” 凰女看他远去,只是叹息。 虎贲虽也是混元大罗魔神,与那千手、混一,在同一境界,但与这二人相比,却强出许多。混沌魔神,也有强弱之分。 若斗将起来,混一千手联起手来,也不定斗的过虎贲。 由是凰女并不十分担心。 只是毕竟虎贲违背圣主法旨,若能成事,倒也无碍。若出了岔子,又该如何? 只好叹息,自也奔太一截住宝物方向而走。 于是二人,便半道分开。 而那圣主,此时无暇关注,盖因去了二人,被鸿钧占了上风,只得全力以对,不敢分心了。 且说凰女毕竟第三境堪比道祖的魔神,与虎贲分开之后,更是迅速,一路便来到当初太一道祖以半截袖子拦截那宝贝之处。 放眼一看,果真无人。 凰女早有料定,知晓太一截住宝物之后,已是远离,怕也是担心圣主遣人过来。 不过凰女于这混沌之中,毕竟如家里一样。太一道祖又离去不久,她便暗暗计较,沟通大道,察知一些痕迹,便按图索骥,逐渐追踪上去。 太一以那半截袖子作布兜,拿了那宝物,一边搬运神通镇压之,一边寻找安稳隐秘之处。 便则看到远处混沌如一个浩瀚的漩涡,其中若比及大,千百万混沌宇宙也装得下。心中计较,这等去处,怕是难被人察觉,虽然有所危险,但毕竟藏身不错。 于是便往那混沌漩涡之中走去。 粗暴的混沌炁搅动,有都天雷、混沌火,雷火交加,或衍生无穷无尽的虚实宇宙,或大破灭,或大创生,许许多多的道理和危机,都潜藏其中。 由是说混沌危险,宇宙稀少。便是这环境,实在恶劣。 如这般混沌漩涡,若有宇宙处于其中,旦夕就要生灭无数次。 而这漩涡之中,有无数宇宙在混沌炁的搅动里诞生,又随之破灭。有些宇宙,其中还诞生生灵,在外观之,那生灵发展,茫然不知,在其中不知多少年,却在外只一瞬,又破灭了。 或连生灵也不曾诞生,瞬息也破灭了。 这里的造化,体现出了无穷混沌大道。 于时于此,便是太一有道祖境界,也不敢大意。一个不慎,陷入其中,被漩涡羁绊,若不得脱,年长日久,也要被磨灭不可。 此前来路上,见过不知多少此等情形,早已有所经验,因此太一也不惧惮。便则往这漩涡中走。 身旁无数寰宇生灭不定,皆是混沌级数的大宇宙,这般精致,令人叹为观止。 却关键是黏不得,一旦黏上,就难以脱身。 却也不防那布兜竟有奇效,大略是有无穷大道,道祖原来还要打起精神,振奋神通,避免被牵扯,却发现布兜在手,所过之处皆是平息,才更多那撕下半截袖子之人的神通修为,心襟震动。 只半截袖子,还要镇压其中宝物,只其气息,便有如此威能,啧啧,大道之妙,无穷无尽啊! 便如此,轻易于那混沌漩涡深处,寻了个安生所在。 只持布兜,平息周遭混沌暴乱,盘膝而作,搬运法力,镇压不提。 凰女沟通混沌大道,按图索骥,不知多久,终于找到此处。 果真再不见痕迹。 然凰女毕竟非同等闲,只看那混沌漩涡,便笑将起来:“此人也是榆木脑袋。毕竟寰宇所出,不知混沌奥妙。这混沌漩涡,于吾等混沌魔神而言,便如水与鱼,相得益彰。躲在其中,岂非令吾瓮中捉鳖?” 微微一笑,凰女便走入了这混沌漩涡之中。 果真如鱼得水,分明不受影响。 这便是混沌魔神的本能,较之那寰宇生灵,不知高出几许。 又说那虎贲魔神,一路沿着心中些微感应,深入混沌之中,路过一些混沌宇宙。心中暴戾,将这些宇宙毁灭,真如探囊取物一样简单。 那混沌宇宙中许多生灵,真是糟了池鱼之灾,不知不觉,便已化作虚无。 毕竟蒙蔽大道,他无法感应真实位置,只能一一搜寻。 却也不知是机缘还是巧合,便正往真君所在的那方混沌宇宙,逐渐接近。 六十六章 道心统御天人心 洛蒙此时才知,这位真君到底是何等人物。 不证混元大罗,不可行走混沌。而真君行走混沌,便则少说也是混元大罗。 于修道一途,真君也曾为他解说,便知晓,混元大罗超脱寰宇,开天辟地也是等闲,创造宇宙,只是无聊。难怪把寰宇众生,当作沙砾,视而不见。 或有一时,心中有怨。 便是这位授业恩师,是这宇宙破灭的罪魁之一。 但许多年教导,毕竟有情,难以割舍。 恩怨情仇,只在心中,纷乱如麻也。 虽则如此,但洛蒙却也有体会。修行愈久,心便愈淡漠,道心愈坚定,及至于唯我唯道,除少数亲近者,便目无余子,什么也不在意了。 想到日后或有一日,自己也是这般,没来由打了个寒战。 却又自嘲,不过区区地仙,哪有资格想这些? 只是叹息,只是叹息。 真君却不管他——这修行便是如此,没有他途可走。便是那蝇营狗苟,或争霸,或怎样怎样,那都是唯我唯道之外的东西,看似呼风唤雨,威风八面,却都是虚妄。 不一心向道,如何得道? 走捷径,都是死胡同。 不论是神道,或聚集气运之道,譬如运朝及至于天庭,都是道外旁门。当初太一便与赤混魔祖元初天帝说过,便是那昊天至尊得了圣位,又登上神庭之主,掌寰宇气运,便是他证道成圣,也要卡在第三境之下。若不卸天帝尊位,摆脱寰宇气运羁绊,便永世不得脱身。 当然,这便是为那真心向道之人所言。 只想呼风唤雨,风风光光的,于红尘中打滚的,便也不必多说了。 便如那凡俗政权之中,有意登顶者,必定洁身自好。而贪婪无度,知法犯法者,怎的能登顶?人不愿登顶,便也勿须去劝他不要贪婪无度了。劝也劝不动。 真君与洛蒙说这些,也有深意。 这便是他心结也。 此心结,乃是天人相合的心结。乃是这方宇宙的天心与人心相合所生。 宇宙有难,要自救,而人生于寰宇,便如母有难,也要救,于是达成天心人心的统一。若不严重,天人合发,自能扭转乾坤,万化定基。但此间事,太过严重,天心也好,人心也罢,皆是尽人事耳。 实为无力。 正是此中道理,将人羁绊。毕竟不曾超脱寰宇,便自要为寰宇所羁绊。 母将死,子将灭,其中绝望,其中复杂,端端难以理清。若不能超脱其外,统御人心,便要心如死灰。或会觉得,修行有什么用呢?甚至误解没了人心,误解将人修成石头。 却哪里知晓,非是修成石头,非是没了人心,而是超脱其上,统御人心。 唯我唯道,实则天心也好,人心也罢,都该为道心所统御。不是以天心统御人心,而是以道心统御天心与人心。或有几个阶段,道心不固,仍为人心,此中大有人在。道心稳固,趋于天心,也大有人在。而道心超脱,统御天心人心,非圣人而不可为。 能以道心统御天心,统御人心,此谓之大逍遥也。 真君也不在意洛蒙会怨恨他,因为这是事实。他的一切,都是因为真君而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真君也不在意洛蒙会漠然以对,不论他成为石头,还是人,还是仙,那都是他自己的造化。 更不会担心什么反目成仇之类,那是弱者的心态。 他以道心统御一切,看透一切,除道之外,除我之外,再难容下他物了。 真君仰望天空,道祖第三境,已在眼前。 洛蒙此时,失魂落魄。 而突然之间,真君此时神色一动。 “竟是找来了,好好好...” 笑将起来,真君抚掌望穿寰宇,分明在那混沌之中,有所感应。 “吾欲见大道,入第三境,便来了个练手的,实是大道眷顾也。” 洛蒙浑噩,不知真君说甚。 却就此时,一声怒吼,震动这方混沌宇宙,便见天穹崩塌,大地破灭,整个寰宇发出最后的光辉,轰然一声,炸开! 真君长身而起,拂袖一挥,身旁这一方次元世界,化作一粒小球,悬浮于耳畔。 只刹那之间,显出真身,有无穷广大。 正见寰宇破灭搅动的混沌里,走来一尊魔神。 那魔神虎面人身,魁梧雄壮到了极点。虎目湛湛,神光爆射,所过之处,混沌湮灭,阴阳分化,继而作了虚无。 而此时,那如小球一般的次元世界之中,千万人皆瞠目结舌。 这一概凡俗生灵,如在镜中窥望。只见两尊巨神,屹立于混沌破灭之中。 便是那声音,也在耳畔。 洛蒙张大了嘴巴,他看着那虎面人身的魔神身周的混沌,泪流满面。 这一瞬间,这千万生灵,只觉失了心,空落落,难以呼吸,茫然无措了。 “我们,我们的宇宙,没了...” 洛翰子爵不知何时来到洛蒙身边,失魂落魄。 八字须眼泪长流:“原来宇宙在他们眼中,是如此的脆弱...” 而那小球之外,真君与魔神相对。 真君打了个稽首:“竟见道友,实乃荣幸。不知道友姓甚名谁?若亡于吾手,也好有个记性。” 虎贲须发皆张,眼神却沉静冷漠至极,他还了一礼:“吾知尔乃天一道人,吾乃虎贲,圣主座下混沌魔神,千手至交。” “原来是圣主座下的虎贲道友。” 真君点了点头:“道友此来,莫非圣主吩咐,要取吾性命?” 虎贲摇头:“非圣主吩咐,吾此来,也要取你性命。” 他踏前一步,震动混沌动摇:“吾自生于混沌,长于混沌。当初非为圣主座下之时,早见千手,结伴而行。千手,吾兄弟也。兀那道人,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将吾兄弟诛杀。吾专程此来,就为救吾兄弟而取你性命。如今看来,吾来晚一步,心中甚痛。天一道人,你若识时务,便自束手就擒,吾也给你一个痛快。如若不然,便使你尝一尝吾的手段!” 真君闻言,叹息连连:“实不愿卷入风波,却奈何身不由己。道友兄弟为吾所杀,道友要杀吾,也是理所当然。不过这生死相决,只看你我本事,不凭一张利嘴。千手既殁于吾手,便则你也步他后尘去罢!” “来来来!” 倏忽之间,便已动手。 六十七章 各显神通争高强 若比及与千手魔神斗法之时,真君已是今非昔比。 便则那时,手段之高强也在千手魔神之上。若非千手魔神凭了圣主神通,真君又如何受创? 也是祸兮福兮,经此一战,收拾下来,却也所获颇多。不说将混一元龙、千手魔神二者之混沌精血炼化,如何增进修为,不说两宗混沌灵宝。单说从那圣主神通之中,才是悟的许多。 是窥见第三境,半只脚将已踏入。 若得自家关起门来静修大道,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照见此中玄妙。一个‘争’字,在这里淋漓尽致。不争者,何来收获?老子无为,却无所不为,不争,乃不争小道耳,争的乃是大道。 弱肉强食的道理,放在何处,也不落伍。 出世入世,争与不争,便则道心一念。虽则现如今,真君是不得已而为之,乃是卷入其中,非为自愿。却也毕竟从中得了好处。 只那关门修道的,哪里又修的成大道? 细数这一路走来,真君所争,在少数么? 不过与这虎贲魔神相斗,真君也留了个心眼。 想那千手魔神,还在虎贲之下,却有圣主神通一道伴身,差点让真君万劫不复。虽说混一元龙不见有那等底牌,但谁又知道这虎贲有是没有? 万一被他来一记,真君莫非又要步上前尘? 此中或许有,或许没有。想那圣主,大略也不是保姆,不会为从属操恁多心。想来那千手魔神是某时得了赏赐。至于混一元龙没有,想是不曾得到这等赏赐。至于虎贲,便也不知了。 那虎贲须发张扬,看似凶恶的紧。只便一拳打来,端端是令人侧目。较之于当初千手或混一元龙,强出不止一筹。 千手最弱,混一元龙稍强,而这虎贲,更强。 他这一拳,杳无声息,却更是凶狠。混沌炁也不见汹涌,便已到了真君面前。 真君自不怠慢,就把道冠一推,显了庆云,将这一拳托住,便则翻手指头点出,这才啵的一声,两人瞬间便又分开。 “好!” 虎贲大笑一声:“果真有些手段,吾那兄弟折在你手中,非是没有道理。来来来,吃吾一记!” 虎贲咆哮,登时之间,这一方混沌作了一锅粥,刹那迷迷蒙蒙,不见了踪影。一概大道妙用,皆为之所夺,突兀便使真君难以动弹,晃神就杀到真君面前。 有无穷混沌煞炁,凭空而生。真君神色一整,长啸出声,周身造化神光迸射而出,照彻混沌,将那周身禁锢挣脱,进步一拳,与虎贲轰在一起。 只一霹雳,混沌炸开,煞炁翻滚,端端一方寰宇在两人交手之中诞生出来,却又瞬息之间被两人气机破灭。 真君耳畔那次元,便则跟在真君身旁,其中生灵,如临其境,骇的个个面无人色,瘫软大片。 才知晓此等人物,才是凶横。那甚神灵,果真蝼蚁。 只看这二人斗将起来,拳脚相加,余波气机,就能生灭混沌宇宙,其中伟力,无法形容。 真君斗的畅快,大笑连连:“吾见大道,正需磨刀石,你便来也。真真一个好人!” 虎贲冷笑连连,不曾停手,喝道:“你以吾为磨刀石,便则死来罢!” 那混沌魔神,有诸多先天神通。此神通,非彼神通。寰宇之中,先天神灵也有先天所生的神通,但离开寰宇,于混沌中便无用也。这混沌魔神,乃混沌所生,其神通,才是真正的先天神通。 前时与千手相斗,真君便深有体会。亏得境界不差,肉身强横,也不着道。如今这虎贲,却是强了不止一筹。尤其其神通,杳无踪迹,难以察知。斗将起来,真君竟也束手束脚。 “你是何等神通,果然非比等闲!” 虎贲冷笑道:“待你归灭之时,自知吾神通奥妙!” 这等人物相斗,尤其境界差距不大,皆在同一层次,哪里能轻易分出胜负? 真君神通强横,虎贲也不妨多发。真君肉身坚固,虎贲也不差多少。真君有法宝数宗,虎贲也有伴生至宝。你来我往,将遇良才。 非得要斗到摸准对方破绽,看透对方大道,才能撒手一击。否则绝难分出胜负。 那凡人,两相斗来,狠者逞凶。但也并非必胜。便则一击,打中命门,胜负即分,狠者受了,也要被打死。盖因肉体凡胎,受不住。若得强横一些,如那筑基圆满,生命力大增,便是受创,或濒死,也不敢大意,否则易被翻盘。 或说那仙家中人,何来依仗法宝之利,便是因此。若徒手相斗,境界差距不大,便难早分胜负而至于夜长梦多。便用法宝,一击致命。 只因愈强者,生命力愈强,便是落在下风,也有反击手段,或有逃命手段。唯有借法宝之利,才能瞬息建功。 然而到了真君他们这样的层次,差别又大了去了。 一者因这等人物,皆是不朽不灭。便是打碎肉身,震破元神,也不定算是取胜。 二者此等境界,要致命的宝贝,是愈发稀少。寻常这等人物,随身的宝贝,实则也便那样。带在身边,多因弱小时便相伴,不舍丢弃耳。 先天至宝也好,寻常的混沌灵宝也罢,都无法致命。 便则是第一境的圣人,先天至宝也不能致命了,何况眼下相斗二人,皆将至第三境? 实则真君还是有所依仗,譬如那世界树。然则世界树不能动用——那一道神通,还在镇压当中,不曾磨灭殆尽。否则将世界树拿出来,能早定胜负。 混沌斗法,皆以战法论。肉身相搏,只看坚固与否。 真君有盘古真身,却是后天炼就。而虎贲有魔神真身,虽不及盘古真身奥妙,却是先天所成。 这两人斗将起来,真真是难分胜负。 只是把那次元世界当中的凡俗中人,看的是迷迷糊糊。 若有大动作,自是混沌两分,无穷巨象。 若得无声无息,便如混混打架,看也不明白了。 也是这一概凡俗中人,神经大条。毕竟经历末世。却也不知,若真君稍稍落在下风,护持不住,这次元世界,哪里能存?只发丝一道混沌炁,也能将之瞬息破灭。 六十八章 算高一筹拿魔神 这大能斗法,若道行差距稍大,你有八分,我有十分,只覆掌之间便分胜负。若只差一线,便不容易。 真君半只脚踏入第三境,而这虎贲魔神,却也不差。 尤其混沌所生,其所修大道混元一体,端端不见得破绽。 斗将片刻,真君稍有收敛,只放出神光,罩住周身,不致令措手不及。便施展开天战法,与其斗在一处。 斗的一时,元神竟觉有些昏昏然,才恍见周遭混沌煞炁蒙蒙浓重,不禁心中为之一动。 “莫非这虎贲,修的乃是混沌煞炁?” 说来这混沌之中,若在大环境,便则混沌如一。却毕竟混沌炁搅动,诞生许多绝地,有种种混沌煞炁孕育而成。实则也是混沌阴阳两分的某种体现。 而与其相对,混沌之生机,便可孕育寰宇。 那自然生成的混沌宇宙,莫不因此而来。 无论太过险恶之处,还是太过平缓之处,皆难生寰宇。唯独有险恶却又不甚恶劣,才能生出宇宙来。太险恶,宇宙便不得长久,生灭只在霎那。太平缓,便混沌死气沉沉,搅不起生机。 这混沌魔神,各自特异。实则大部分,其本质,也与孕育寰宇类似。往往在险恶之处,混沌分化出生机,有混沌大道道韵凝聚,才可孕育魔神。 这等魔神,其大道根源所在,正如寰宇之内孕育先天生灵一般,在其混沌真灵,亦即大道道韵凝聚。其凝聚何种道妙,便是何等根脚。 而凝混沌煞炁以生,端是奇异者也。 不过真君却不能断定。 只见混沌煞炁渐浓,各色各异,让真君若有所思。不禁周身神光之中,杳无声息,有些碧炁丝丝缕缕,化于周遭煞炁之中,等闲不可察觉。 便又狠斗。 正斗间,蒙蒙浓重混沌煞炁,陡然侧里有杀机袭来,真君正与虎贲斗的紧要,措手不及,竟吃了一记! 恍然回神,却竟陷入重围之中! 四面八方,竟有无数阴影杀来,个个都有混元大罗的伟力!真君惊道:“这是什么神通!” 虎贲大笑:“吾之神通,你如何可?!死来罢!” 说话之间,真君不知已吃了多少记。亏得真身强横,只被打的神光湛湛,抖动不停,却也退却不得,只被围在当中。真君奋力战法,神光扫动,一扫便是一片。才知晓这些阴影有混元大罗伟力,却无混元大罗之坚固。 不过着实太多,让人应接不暇。 那边虎贲追将上来,真君见状,哪里敢怠慢?只得任凭阴影轰杀,直面虎贲。 这诸般阴影,或人或兽,或一团光,或一点漆黑,或一道都天雷,或一点混沌火,然则根本毕竟在虎贲。若对阴影,必难敌虎贲。只能弃小而对大。 虎贲一杀来,真君更是手忙脚乱,难以自持。 一时狼狈,让那虎贲哈哈大笑。 虎贲持宝物,乃是一口长刀,冥冥朦朦,混混沌沌,仿佛阴影一般。却有锋芒阴毒,较之而言,比那覆灭印怕是还要强上一层。只刀光削来,真君便将千幻珠顶在头顶,拿覆灭印去挡。 只叹这两宗宝物,不曾祭炼圆满。以二敌一,也难以敌对。 又有无穷阴影相助,真君登时落在下风。 只刀光一闪,斩破了真君护身造化神光,斩出一道血痕来。真君大叫一声,把那覆灭印抡起,也不管那口长刀,当头就砸虎贲。虎贲正是上风,见的真君狼狈,心里舒畅,正不愿被砸中,抽身退去,让开大印,又返身杀来。 这一番变故,把那真君耳畔次元世界之中,一概人等,吓得的汗流浃背。 便是将将那道刀光,若非被真君神光磨去,怕是只一点气机,也把这次元世界从有抹杀至无了。 不过于真君,毕竟皮外之伤,只失了面皮,倒也无大碍。 虽则虎贲神刀强横,但真君盘古真身自也不差,只伤的皮毛,脸色不好看。 “休要欺人太甚!” 真君大喝一声,真身震动,大道在我,混沌动摇,只霎那之间,将周身阴影清空一片,抬步一走,探掌作刃,当头便劈杀下去。 这一掌,如大道而来,不见其踪,不见其影,那虎贲魔神见状,面色不禁一变:“吾与其斗法,暗运神通,隔绝混沌大道,使煞炁弥漫,他竟也能有如此战法,端是了之不得!” 眼看一掌切下,霎那爆发无穷光,有无穷开辟之妙,诞生出来。就要临头。 而虎贲毕竟不的等闲,虽惊于真君神通,却丝毫不让,只把大口一吐,一团混沌喷出,仿佛一张大网,将无穷无尽阴影勾连其中。却觉有些滞涩,然不容多想,便一尊浩瀚无边的巨大阴影,树立面前。那阴影比二人真身不知大了多少倍,只把手掌摊开,真君一掌正好切在阴影手掌之中。 那阴影一动,合掌要把真君拿住,真君抽身而退,却没来的及退走,便被一掌压住了。 才听虎贲大笑:“哈哈哈...道人啊道人,杀吾兄弟,今日你落入吾手,定叫你生死不能!” 虎贲真身显露于真君面前,俯瞰之下,畅快淋漓。 便则伸出手来,掌心一道混沌法印,就要将真君封印,擒拿。 真君面无表情,也不挣扎了,只抬头看他,眼见他掌心落下,混沌法印已到眼前,突然道:“胜负未可知!” 虎贲微微一顿,正要笑话,却忽然,那巨大阴影陡的炸了开去!“怎会如此!” 虎贲觉神通失控,一时遭到反噬,心头大惊,见真君已然扑来,正是疑惑自家神通怎的失控,又想起之前滞涩,毕竟不敢怠慢,连忙就要退走。却哪里料到,那炸开的阴影之中,忽有碧炁动荡,反来作网,正好把这浑身酥软的虎贲拿了个结实! 真君更不怠慢,连忙打出无穷法印,将这虎贲封住。 虎贲被拿,端是因神通反噬,一时无力。若得呼吸功夫,待他反应过来,又生龙活虎,这点碧炁之网,哪里拿的住他?! 便是真君法印无穷,也不敢料定能镇住。于是将他封印,霎那脑后庆云展开,将他纳入庆云之中,只微光一瞬,便拿入了道源识海! 六十九章 再借神通诛虎贲 虎贲神通委实厉害,真君是深有体会。只他一人,便如是无数混元大罗魔神,一人成军一般。 若等闲圣人,落到他手里,怕是转瞬之间就要被打成飞灰。 真君只因盘古真身强横,硬扛得。如若不然,怕也要被生生打死不可。 便如这般神通,说来似乎平平无奇,便须得知晓,譬如那太清圣人太上老君,一气化三清,一而为四,便已是了之不得。而这虎贲却能以一衍亿万,其中差距,不可以道理计。 虽则他那以混沌煞炁演化而来的虚影异常脆弱,只攻伐之力堪比混元大罗,坚固远远不及,但抵不住他数量多啊。 那修行之人,仙家中人,也多有分身化身之术,然则无论分身化身,普遍而言皆远远低于本尊,往往不能作杀手锏,多以迷惑人或炼法炼宝为辅助所用。 圣人化身亿万,然亿万则皆一缕念头,皆蝼蚁。由是才称赞一气化三清神通广大。 然而比及虎贲魔神之神通,云泥之别却难以形容。 当然,便则到如今,真君也不知晓太清圣人的一气化三清神通,到底到了何等境界。不过想来,必定不会差了这虎贲魔神罢?毕竟老君成道不知几多时光,毕竟只鸿钧与六大圣人,便能牵扯住那圣主化身,想来那六尊圣人,早是今非昔比。 否则只需那圣主分身牵制鸿钧,只虎贲一人便把其他六尊圣人生生打死了不可。 然而事实却是,圣主化身奈何不得盘古力宇众圣。 只是惊叹于混沌魔神的神通,毕竟混沌所生,何等神通,寰宇之内的生灵,端端难以望其项背。 话说便是真君,也差些着道。若非当中惊醒,察觉煞炁渐浓,念头一动,暂时借用牵引了世界树的一些伟力,怕是要阴沟里翻船不可。 世界树于真君道源识海之中镇压圣主神通,那神通伟力无穷,如今消磨之下,毕竟削弱了不少,否则真君还不敢轻易动用世界树。便即便如此,真君也只动用了世界树一些力量,而不敢把世界树拿出来。 就怕神通暴动,一发不可收拾。 真君使世界树之力,无声无息融入周遭煞炁之中,于那虎贲魔神发动神通之时,也自融入了那无穷无尽的虚影内。由是才使得虎贲魔神动神通之时,察觉一些滞涩。由是才在最后关头翻盘,崩碎了虎贲魔神无穷虚影融合而成的巨魔。 那巨魔凶横无比,一掌就拿住了真君,可见但其攻伐之力,恐怕还要超过等闲第三境的道祖,接近超脱道祖的第四境了。 这里便能看出,虎贲魔神这道神通,端是非同凡响。 便如那凡俗,一块石头是石头,十块石头,他还是石头,不会变成金子。但虎贲魔神一道虚影是混元大罗魔神伟力,而无穷虚影相合,竟超出他自己身的境界,进入另一重天地的攻伐之能! 真君也不得不为之惊叹。 “只吾修行不足,若盘古真身能再进一层,也不怕他神通了。” 对这等神通,真君虽是惊叹,但并不感到不理解。 如他本身的盘古真身,若火候够了,也能越级斗法。若开天战法再进一层,也能越级斗法。凡此种种,一并为大道神通,非为寻常神通所能比拟。 如今,真君原本创出的许多神通,已经落伍。如造化神光,大略还有进步空间,其他一些神通,多该抛弃了。 一则是因为须得打出去的神通,原本皆于寰宇之内创出,合于天道法则,却于混沌中不能施展。二则那等神通有所极限,没有进步余地。三则混沌之中斗法,没有太多花哨,多是肉身战法而已。 举手投足,便是神通,如混沌魔神,本身便是神通,又何须其他神通? 只三五种大道神通,便足矣。 此时真君端坐混沌,元神真灵,早已沉入道源识海。 却说一瞬之前,以庆云将虎贲魔神拿入道源识海,下一舜,真君便趁虎贲魔神尚未回过气来的霎那,猛地打开世界树镇压圣主神通封印的一道缝隙,将虎贲魔神投将进去! 然后世界树镇下,严丝合缝,封印再起。 真君元神端坐世界树旁,道道法印打下,一层有一层,加重封印不提。 再看那虎贲魔神被真君拿入封印之中,才瞬息间回过气来,而面对的,便是圣主神通! 真君打下许多封印,才来看那世界树下,只见圣主神通不分敌我,爆发开来,光芒浩荡,一层层刷下去,一刷,虎贲魔神皮肉不见,再刷,筋骨寸断,三刷,精炁溃散,四刷,元神暴露。五刷,元神崩溃而混沌真灵现。 只刷了六刷,便只一点真灵,在其中沉浮。端端一尊顶尖的混元大罗魔神,则便已是殁了。 如那一口混沌灵宝级数的刀,在第二刷的时候,早已崩碎。 真君看这神通,仍是为之震动。 这道圣主神通,经世界树消磨了许多。当初杀混一元龙,只瞬间便杀死。如今杀虎贲,却刷了六刷。不可同日而语。虽说虎贲比混一元龙更强,但也强的有限,还在同一境界。 真君心中战战:“若非当时有世界树镇压道源识海,怕是吾早步上了这两位的后尘。” 他抬头看这混沌灵根,不禁感慨万千。 谁曾料到,只衍生出两个混沌宇宙的世界树,竟有如此伟力? 那混元大罗金仙,若要开辟宇宙,开辟一个,花些时间,再开辟就是。无穷岁月以降,千千万万的混沌宇宙在其手中诞生也是等闲。但只衍生两个宇宙的世界树却能镇压杀混元大罗魔神如杀鸡一样的圣主神通! 可见这灵根,何等妙用! “吾今祭炼这灵根,仍在七成,还有三成,怕才是根本奥妙。” 真君沉吟:“吾与这虎贲魔神一番斗法,颇有些领悟,若能坐关一段时日,当能入第三境。如今局势尚算平稳,大概还不急,不如先入第三境,待得决战,才多一份把握。入第三境,也当能多祭炼一些世界树的奥妙...” 转瞬之间,真君打定主意。 于那混沌之中,真君睁开双目来。 面前混沌,虎贲魔神汇聚的煞炁,正在渐渐消散。只是这一片混沌,早被两人打空,无穷远处无穷的混沌炁,正汹涌澎湃而来,要把这里填满。 真君站起身来,探手从耳畔摘下了那次元世界。 七十章 重造乾坤号天一 这一方次元世界,乃真君一点气机造化而来。 非为有意,实为自然无意生发。 初时,真君养伤之时,收摄气机,其造化缓慢,十余年不过数千万里。而随后,真君在炼化千手魔神之时,二者气机相交,使得这次元世界,迅速生长。 到如今,早已远超大千世界。 其中纵横,不知几多光年。 内里千万人耳,连这次元世界的一个角落都不曾占据。到底有多大,除了真君,怕也只有已是地仙的洛蒙,稍稍有些概念。 然而这等广大的世界,在真君这里,只指尖一粒豌豆而已。 真君盘古真身,若完全显现出来,比混沌宇宙还要广大。 于那次元世界之中,许多人此时呆滞万分。洛蒙仰望,只天边好似两轮昊阳,冉冉升起。 那是真君透过世界胎膜的目光。 “混沌魔神已为吾斩杀。” 真君恢弘浩渺的声音从天而降:“尔那原来宇宙,早已毁灭,不见残渣。洛蒙吾徒,吾予尔两个选择。” “其一,吾将尔等,送往太一混沌宇宙。那一处,有吾道统。” “其二,吾便以这世界为根基,在尔那原来宇宙所在之处,重开一方宇宙。” 洛蒙心念急转,一旁洛翰也急的很,不断的给洛蒙打眼色。 洛蒙良久,终于躬身一拜:“愿真君师父重开宇宙,再造乾坤!” 真君一听,笑将起来:“罢了,早知如此。那便重开宇宙罢。” 只把这指尖一粒豌豆往汹涌而来的混沌炁中一抛,真君竖掌成刀,当头一掌切下。 如一道永恒的光,霎那迸射开来,那汹涌澎湃的混沌炁轰然炸开。一粒豌豆于混沌炁分化沉降之时,正好立于当中。而显阴阳分化,清浊沉降,继而地风水火,四象衍生,由是五行归位,宇宙乃成! 本源凝聚,而衍宇宙胎膜。胎膜既成,则有虚空无尽。一条浩浩荡荡的时空命运的长河,在真君眼前流淌开来,初时如一滩水,继而衍生,化为长河,浩浩荡荡,于冥冥之中,将这一方混沌宇宙,囊括其中。 倏尔时空壁垒起,将虚空与主物质层面隔离开来。而那一粒豌豆,此时陡然散开,正于这天地之中,合大地浊气,无穷无尽延伸开来。 主物质层面,诞生了。 真君此时,背负双手,立于天地之中。却一尊盘古真身,顶天立地,只显出六分而已。盖因真君本身,比这宇宙还要大,宇宙装不下他。 开天辟地,宇宙初生,只需得有一个框架,不使其于混沌中崩溃,许多道理,自然就有宇宙本源去演化。 于是真君伸出双手,虚虚一撑,直直把宇宙胎膜撑将起来。脚下一踏,将彼端宇宙胎膜撑将起来。继而便是混沌反扑,无穷压力陡增。 然则却于真君无碍。 他连真身都只展露六分而已,区区开天压力,又算甚么? 真君偶尔便想,当初那盘古开天之时,怎会陨落呢? 只混元大罗金仙,教主级第二境,便能开天而不损。何况盘古?他如今盘古真身才摸到些许皮毛,便有如此神通,若盘古本身,便只一尊化身分身,也不当比他弱。 便如今看那圣主,一尊化身便能把鸿钧压住,要开辟宇宙,又算什么呢? 大略这其中,毕竟有些算计罢? 亦或者,真君所得盘古之心,其精血,或是那开辟盘古力宇的化身而来? 凡是此间道理,真君如今都还云里雾里。 不过想必有朝一日,定会真相大白。而且不甚遥远了。 真君以自身撑起这方新生的混沌宇宙,待宇宙稳住,混沌反扑渐缓,真君这才收手。看一眼这天地,那洛蒙等人,实则便就在他脚下。 这一干生灵千万,仰望天穹,哪里看得到真君真身,实在太过巨大,只觉一座浩瀚的大山,上不见顶。从真君脚底板开始,就已被云气笼罩了。 唯有洛蒙,稍稍能看清一些。 “真君师父之境界,吾怕是终身也难望分毫啊...” 见过天,才知道天的大。才知道自己的渺小。 隆隆雷震一般,真君声音响彻寰宇:“吾开天地,便则此混沌宇宙,名天一混沌宇宙罢。” 宇宙本源显化,无穷快乐,无穷喜悦。 正是真君为其父母也,赐名也。 真君探手,于那虚空当中,取出一座门户,虚实不定,正是衍生造化之时,乃是这天一混沌宇宙的天道圣器,天道之门。 真君经历许多,知晓一方宇宙若新生,若无人插手,便是天道也不定能孕育,便是不喜。 于是把这天道之门取将出来,许多道妙涌入其中,催其成型。宇宙本源见状,也自相助不提。不过片刻功夫,这一方天道圣器,五十一层天道禁法的圣器,便则成了。 而这等圣器,实则早不为真君放在眼中。 天道圣器力则强矣,却较之于先天至宝,还要多许多限制。一则只能在宇宙内有效。不论任何宇宙,皆能应法则而变。但一旦于混沌中,便无用了。若有用,道禁超过先天至宝,不差混沌灵宝的天道圣器,怕是早被混沌魔神觊觎,哪里还有许多宇宙能存在于混沌之中?或许多混沌魔神,只管开天地,开出一方,取了天道圣器便走。 如此千百万天道圣器,若能炼成唯一,岂非伟力无穷? 然实则非也。 混沌大道自有限制。 一则天道圣器,代表一方混沌宇宙的一切法则。而每一方混沌宇宙,其法则在根源之处,都是一样的,无外乎阴阳五行,逆而近混沌。只是因宇宙的不同而演化表现有所不同。也就是说,每一尊天道圣器,实际上都是一样的,没有什么不同之处,因道禁的多少而或稍强,或稍弱,但本质如一。取一宗与取两宗,于同一人而言,没有任何差别。用同样的沙子,一个沙漠也练不出金子来。如果每宗天道圣器都不同,那么互补之下,可能倒还真能炼出宝贝来,但不可能。 二则便是天道圣器于混沌中无用。 所以才不会被魔神觊觎,才不会有魔神钻空子,疯狂开天。 七十一章 一方宇宙财富耶 一物有一物之用,大道运转,各有定数。 若使天道圣器于混沌中有无边伟力,也不知混沌之中,还能留存几方混沌宇宙? 怕是那许多魔神,日日盯防,尤其那等力不足,境界不及的初成的魔神,怕是哪里有宇宙诞生,便就去哪里掠夺天道圣器。如此,绝无寰宇生灵幸免的可能了。 真君将这天一混沌宇宙的天道圣器摄拿出来,宇宙本源本能相助,不多时,便将其催生圆满。 五十一层天道禁法的天道圣器,若有道祖持之以镇压天道寰宇,等闲混元大罗魔神,皆不敢履其锋芒。如此,才能保证宇宙的安然运转。 天道的存在,对内,是秩序。对外,则要御敌。 由是真君往往看不上那等叫嚣逆天的贼子。 皆是井底之蛙,若真如了那等人的意愿,天道没了,这寰宇便没了防护,赤果果成为一块肉,一旦遇到魔神,便任凭宰割。 不知那时候,那些贼子又该怎么叫嚣了。 就好比凡俗之中,若无统一政权,互相攻伐,烽火连天,便是纷纷乱乱人不如狗。 而有了和平秩序,却有人叫嚣没有自由。给你自由,让你去作草芥,以为如何? 作了草芥,又要怨天了。叫老天不公了,活不下去了。 让他好好活,他叫老天不公,限制了他的自由。让他作草芥,他也叫老天不公。 这样的,都是渣。 闲话休提。 以真君如今一只脚踏入第三境的修为,合宇宙本源之道,不多时,便将这一宗天道之门催生圆满。虽是催生,却没有任何瑕疵,反倒比正常衍生的伟力更甚一筹。 毕竟真君如今的境界,已入混沌大道。许多奥妙,寰宇天道之内是没有的。 宇宙本源欢呼雀跃,真君微微一笑,将这天道之门打入了本源之中。 “只盼尔早早孕生天道,早择道祖,也好免去混沌宇宙大成之前的危机。” 天一混沌宇宙毕竟初生,不比当初太一混沌宇宙。 那太一混沌宇宙,诞生已有许多时光,宇宙本源虽被分化,但孕育天道的准备,早已完成。由是一旦使本源唯一,消除平行宇宙之后,再加以天道圣器,便可直接孕育出天道。 天一混沌宇宙则不成。 初成耳,尚未准备妥当,须得一些时日。 待得其准备妥当,天道圣器早与之相合,便能一举孕育天道。 天道生成,自会将天道圣器降入寰宇之内,为有缘者得之。得天道圣器之人,便有机会成为道祖。 但这并不绝对。 盘古力宇鸿钧得造化玉碟,一路成为道祖,那是特例。就算是有缘者,也许行事不合天道本意,未有镇压寰宇的本质,便则也要被天道抛弃,另择他人。 又或者半道为人所诛杀。 这并非不能。 得了天道圣器,算是混沌宇宙掌控者的候选人,有大气运。但有个前提——道祖必定是一方混沌宇宙的最强者。 如果达不到这一点要求,被人所杀,那也是运数使然,天道不会干涉。 你得了天道圣器,有无穷无尽的天道奥妙就在身边,竟还这么废,被人杀了,那不是该死么? 自然是能者居之。 而能者,也是天道所期盼的。 唯有能者,才有资格掌握天道圣器,才有资格与天道相合。 然若运气不好,换了多任候选,对天道来说,便是延迟宇宙成长的不利因素。道祖越早合道,天道就越早稳固,就越早能屏退混沌中存在的危机。 当然,作为宇宙的开辟者,真君若自己要作道祖,是轻而易举。 宇宙本身巴不得他来作道祖。 但这对真君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不是说开辟无数宇宙,作了这无数宇宙的道祖,就牛逼哄哄了。 前面就说过,每个混沌宇宙的根源,都是一样的。做一个宇宙的道祖与十个宇宙的道祖,神通没有任何差别。 只有在混沌大道的体悟上,才能分出高下来。 而真君,已入混沌大道的奥妙,混沌宇宙于他来说,都是浮云了。 宇宙本源如一点光,在真君面前雀跃,片刻之后,才卷起天道之门,瞬间消失在了真君面前。 真君清晰的看到,宇宙本源带着天道之门,于一冥冥之处,开辟了一方寰宇中最稳固的空间,天道界。 收回目光,真君俯瞰下去。 那洛蒙的等一干原来宇宙的遗民,就在自己脚下。 对于洛蒙,真君不作任何安排。 一则对真君而言,洛蒙的路,需要他自己去走。天地初开,如此大环境之下,如果还没有一点成就,那不如废掉修为,回家作个富家翁去。 二则真君虽未说,但宇宙本源毕竟有记载。有真君颜面在这里,总不会为难洛蒙。 在洛蒙,他的处境已经极为优越了。 难不成还要直接把道祖尊位安在他头上? 道祖也好,圣位也罢,那都是宇宙本身的事。真君如今超脱宇宙,不会插手。如果有那个机缘,他日后自会登上宇宙巅峰。若没有,真君也不是保姆。 最后看了洛蒙一眼,真君转身往天一混沌宇宙之外走去。 而那原本宇宙的移民,直觉天空豁然开朗,那一轮刚刚诞生的大日,正在中天。而那顶天立地的人,早已不见了。 洛蒙失神,不知心中什么滋味。 洛翰拍了拍他的肩膀:“走罢,我们回家。” “真君是创世神,你的创世神的弟子,这个世界新生,没有任何竞争,这就是创世神给你留下的最宝贵的财富。” 洛翰叹道:“如果这样,你还不能理解,那你修道也是白修了。” 洛蒙低下了头。 虽然洛蒙已是地仙,但要说人生阅历,他还比不上刚刚炼就元神的洛翰。 而较之于洛蒙的复杂心情,洛翰心里,则欢喜无边! 这是怎样的机缘? 一个浩瀚的宇宙,就摆在面前,没有任何竞争对手,对一个有着权力欲望的人来说,这简直就是最大最美味的蛋糕。 或许真君早已看透,不过却不在意。 的确,留给这些遗民大好的机会,但这个机会,是有时间限制的。 如果在先天神灵孕育出来之前,洛蒙洛翰没有能够相提并论的神通,那么什么都是虚妄。当然,这个时间很悠长,这样还没有什么建树,真君也只能一笑了之了。 七十二章 太一道祖斗凰女 一步走出天一混沌宇宙,真君来到混沌当中。 真君并不打算直接离开。 此前他就有计较,经过与虎贲魔神的一番争斗,真君所悟更多,第三境就在眼前。而且计算时间,局面并不十分紧迫,便打算先坐关突破进入第三境之后,把握增添一分,再往盘古力宇而去。 也是一石二鸟的事——就在这天一混沌宇宙之外静修,突破境界之余,也算是于宇宙初生最脆弱之时的一番照看。 至于不在宇宙内静修——真君修为太高,突破之时,必定有无量气机爆发,必定要毁了这宇宙。 于是真君就在天一混沌宇宙不远处的混沌之中,挥手造了一方仙境。将这仙境与那天一混沌宇宙气机相连,随同宇宙在混沌中游荡,而真君早已道心冥冥去了。 ... 却说于真君与虎贲斗法之时,在混沌深处,浩瀚一个混沌漩涡,也同时爆发了一场牵动混沌大道的斗法。 正那凰女魔神与太一道祖是也! 凰女生于混沌,混沌如其家中。道祖略有失察,藏身于混沌漩涡之中,便被那凰女一路赶上,寻到面前。 见凰女,道祖不禁微微一叹,站起身来。 凰女巧笑嫣兮,目如混沌明珠,上下打量真君,不禁笑道:“便是你,使圣主失了颜面。你唤作太一是么?” 太一道祖打了个稽首:“吾便是太一。不知道友何来?” 凰女笑道:“你岂不知?” 太一叹道:“却是心有侥幸。罢了。道友奉你那圣主之命前来,所为者何?是取贫道性命,还是取这宝物?” 说话之间,太一扬了扬手中布兜。 “二者皆然。” 凰女笑着,似并不急于动手:“尔实令人惊奇。吾尚记得,破灭盘古力宇之时,距离眼下,不过转瞬而已。却不料只转瞬,尔自于一蝼蚁凡人,竟成第三境道祖。让吾羞于见人也。” 太一道祖摇头:“非只一瞬耳。只因尔等混沌魔神于混沌之中,不曾有时光而已。吾于那寰宇之中,也不知几多年成矣。” “毕竟非是等闲。”凰女失笑:“吾知那寰宇生灵,无有机缘,至高便也只道祖了。你毕竟沾了圣主与圣祖的奥妙,能有这番成就倒也理所当然。” 然后便是话音一转:“你既知吾之来意,便则将你那布兜交出来罢。也免得吾一番动手。你虽有些本事,境界不差,但在吾,却不足道哉。” 太一道祖从凰女身上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道心催促他赶紧离开。 这凰女虽与道祖处于同一境界,但浸淫之深,远超道祖。若斗将起来,道祖必非对手。 真君能敌得过同等境界的混沌魔神,但道祖这里,却竟敌不过了。 这凰女,委实不是简单人物! 道祖暗叹:“吾刚出宇宙不久,混沌大道涉猎不深,许多神通都还来不及修改,如何能与这等人物相斗?” 却是有些束手无策。 然若让道祖落荒而逃,却也不愿。 尚未斗过,便则要逃,岂是道祖性子? 道:“闲话休提。道友,你要取宝,取吾性命,还要做过一场才是!” 道祖也有计较,若能与这等人物相斗,便则于斗法之中,必定能汲取许多道理。危机之中,藏有好处。 既如此,便面对罢。 “不错不错。”凰女笑将起来,素手一拂:“果然能有这般本事,非是落拓小人也。” 便这素手轻拂,道祖便觉上下四方,无穷伟力压迫而来。同时,混沌炁沸腾,轰然化作了火海! “好火!” 道祖大叫一声,把那布兜拴在腰带上,只把道冠一推,现了庆云,三十三品混沌青莲滴溜溜一转,无量清光升起,将混沌火海隔绝在外。同时抬手找准凰女便是一指。 那凰女清笑,素手挡在身前,间不容发,噼啪一声,掌心炸开一道混沌都天雷! “都天雷,不错。” 凰女说话间,漫步走来,火愈盛,炽烈难当,只烧的混沌炁化作虚无。一步便赶到真君面前,一掌压下,带着无穷混沌火海,要把道祖打死。 如裂帛一声轻响,毫无烟火气一般,却瞬息之间,二者身处的这一方浩瀚的混沌漩涡,霎那炸了开去! 其中不知多少混沌宇宙,亿亿万万分之一个弹指,皆作了无。 道祖庆云被生生压下,三十六品混沌青莲嘎吱作响,整个人支撑不住,跌落混沌深处! “休走!” 凰女笑语宴宴,抬步便赶了上去。 却是稍一交锋,道祖便觉不敌,正是趁了这一击,要脱身而走。 凰女哪里肯? 只追将上去,要把道祖拿住。 如此追追打打,道祖总被压在下风。但毕竟不是摧枯拉朽,凰女等闲也拿不住道祖。 反倒让道祖在斗法之中,多有明悟。后来施展神通,更是玄妙。却毕竟生疏,仍是不敌凰女。 于是偶尔危机,便将布兜挡在面前,以其伟力抵挡,才堪堪不被凰女拿住。 而太一道祖也知晓,这不是办法。 布兜要镇压其中宝贝,本来就勉强,如今还要抵挡凰女,怕也是正如了凰女的意。 但道祖也是无法。 然而想来,大概也只能如此了。 那人给他半截袖子,只让他暂时截住这宝贝,非为要夺下这宝贝。其中道理,自有差距。 亦即早料到,道祖是夺不下这宝物,早晚要被走脱。 怕是许多计较,都在这布兜之上,或以布兜护身,也在其中了罢? 于是心安理得了。 以布兜护身,便是因凰女之故,再难镇压其中宝物,想必也在那人计较之中。 何况这布兜看来,还有一点余力,镇压一时不再话下。 正好借此,以凰女为磨刀石,磨练自身神通。正如那真君以虎贲磨刀一般无二了。 凰女气急,分外不虞。哪里料到这道人如此恶略? 每每眼看要拿住,就把那布兜提上来。虽然也合凰女之意,打破布兜,放出宝贝。但毕竟凰女看出这道人是借她之手磨练神通,端端第三境的混沌魔神,尊贵无比,竟被当磨刀石,如何肯依? 于是追斗更甚。 七十三章 鸿钧反来迫圣主 却说盘古力宇之外。 圣主一尊化身,于冥冥之中,与鸿钧道祖斗法。 前时倒也占了上风,毕竟手下混沌魔神不少,混元大罗境界便有十数之余。 然则这十数余魔神,多不顶事。除凰女等少数二三人,余者皆只在第二境。 只凭了人多,才将盘古力宇众圣堪堪压制,但要如此取胜,却也难。 当初圣主一尊化身,携众魔神浩浩荡荡而来,轻而易举便破了盘古力宇,圣主化身尚未出手,那六大圣人束手束脚放不开,又被牵制而不能分心。倏忽鸿钧归来,眼看这寰宇就要破灭,竟以天道相抵,与那圣主化身对峙起来。 由是才有后来一干盘古力宇仙魔转劫至太一混沌宇宙。 此中皆鸿钧一力所为,可见其神通广大,到了何等境界。 鸿钧合众圣之力,以造化玉碟镇天道,与圣主对峙于混沌内外。圣主虽化身一尊,却不差鸿钧丝毫,堪堪能相提并论。然则圣主麾下十数余魔神,却大多不敌盘古力宇六尊圣人。 竟十数余者,才能敌住。 如是正好相互牵扯,使得一个盘古力宇,将破未破,持续至今。 然则自太一道人与天一真君起,太一混沌宇宙、太元混沌宇宙皆为之所镇,有魔神殁于其手。圣主算到此中道理,便遣一尊混一元龙大魔神,前往诛杀太一天一二者,不可得。 走了一尊,便已稍差。却随后千手魔神又殁于真君之手。 到如今,连带把凰女这等人物也遣将出去,捉襟见肘,也是圣主化身无奈之举。 他已算到其兄长落子,不得不应对。 先且不说诛杀天一真君与太一道祖与否,单说那本尊传来的宝物,便不能出差池。少了这宝物,此间事何时才能了结?愈是到后来,便也夜长梦多,出了差池,坏了圣主本尊大事,该如何是好? 连千手魔神便也死在真君手中,那千手魔神还曾有他本尊随手赐下的一道神通,却也死了,可见那天一真君毕竟棘手。只好多遣一人,还将第三境凰女也遣去,才稍安心。 但去了凰女与虎贲,与鸿钧对峙,便落在下风,竟再无暇他顾。 心中便也觉有些不妙了。 混沌大道之机,已为人所遮掩,他算不通透,待遣走凰女与虎贲之后,才觉疏忽。 “早知便予他二人各自几道神通才是,如今却是晚了...只盼凰女神通,能如吾之意才好啊...” 事到如今,圣主化身无可奈何。 混一元龙、千手魔神、虎贲、凰女,已经是去了四尊。少了这四人,与鸿钧相对,着实已觉为难,再不能走其他人也。 何况鸿钧有所察觉,此时竟反过来逼迫甚急。 实在是大失颜面啊! 而较之圣主化身,鸿钧此时,果然心知肚明。 那一方废墟大墓之中,正是葬着盘古力宇归灭众仙魔之执念。那当中仙境,鸿钧竟也露出些笑容来。 自他当初合道,便早无笑颜。虽则早已超脱天道,早入了第四境,毕竟习惯许多年,早不能更改。 喜怒哀乐于鸿钧而言,皆是浮云也。 然此时,却有笑颜,端端让几尊圣人,也为之侧目。 鸿钧笑道:“便则只此,太一道友也已是功莫大焉了。掐指一算,转瞬,当初这盘古力宇一凡人,如今竟也影响到吾等局面,说来真是令人感慨。” “老师说的极是。” 老君笑道:“毕竟能作那二位棋子,也是求之不得的大机缘。” “以吾之见,棋子为引。”通天教主道:“便则换个人来,不定有这般成就。其中也是坎坷,若走不通,一抷黄土也是当然。” 女娲娘娘微微笑:“吾感应吾那乾坤鼎已是破碎,不知相见之时,他能还吾一个什么宝贝。” 玉清圣人抚须道:“他将吾盘古幡也取了,倒也要给吾一个交代。” 接引圣人面露苦色,只喧佛号不止。准提圣人颇有不虞:“那小儿将吾道统打入尘埃,待此间事过,必定要讨要个说法。” “你要找他讨说法,以他勇猛精进模样,到时别要被他追着打,失了面皮。”通天教主哈哈大笑:“他自引走魔神,让吾等大是松了口气,连带局面已有扭转之势,于你吾,皆是好事,你怕是不好找他要说法了。” 鸿钧此时道:“休要玩笑。此间事,毕竟还未见分晓。只看太一道友有何等作为,若能如了计较,自是皆大欢喜。若不能,自是一切皆休。” 众圣齐齐颔首不提。 这盘古力宇众圣,连带鸿钧,大多与真君有过交集。 不过即便鸿钧,也只知大概,而不能全知。皆不知真君早已一体两分,一为太一,作了道祖,一为真君,乃是混元大罗金仙。若是知晓,怕是更要惊讶。 虽说太一混沌宇宙之中,许多仙家都知道其中奥妙,但那等仙家,却还没有跨混沌传消息的能力。 而鸿钧等众圣也不曾问询,毕竟与圣主对峙,已颇耗精神。 如此竟都不知真君一而二,皆强横无比。 老君此时突然问道:“前时觉察有大危机,此时虽还在,却隐隐约约,有些淡了,此乃太一道友之功。然则老师,却不知何时,那位才能得大道定数?如此一直对峙,毕竟不是办法。” 众圣闻言,皆心有戚戚。 若一直如此对峙,便是这几尊圣人皆早入第三境,又哪来的逍遥自在? 鸿钧目视面前清光,淡淡道:“时机一至,自有定数。尔等却也不必忧心,以其能为,便是圣主也要让三分,必定不会有失。” “如此便好...” 只是众圣神色不见欢喜。 那二人,实为兄弟,神通广大,道行境界,都在同一层次,相差不过一丝一毫。由是此间事,并非鸿钧所说那般简单。 若一个差池,那一丝一毫,便要被抵消,若事败,皆是粉身碎骨,归灭大道。 “破局者,便在太一道友。他虽修为尚不及你我,但却是关键人物。” 鸿钧多说了一句:“只等待罢。早晚必见分晓。” 七十四章 斗来无果且作罢 所谓分晓,太一道人自却不见。 正是被那凰女追的急切,掌中布兜震动更甚,几难压制了。 这一番争斗,不知纵横多大混沌,追追打打,路过的宇宙,都有数十。 而两人所过之处,搅动混沌,演化生机,竟也造出不少宇宙来。虽则随即便被毁了大半,却也留存一些,与二人斗法余波所毁灭宇宙大抵相仿。 也是有生有灭,有借有还了。 于凡俗之中,便仿佛人所过之处,踩出一个坑来。而那坑便成了许多微小蚍蜉的家园一般。那混沌魔神,神通广大,于混沌中无意便也能造出混沌宇宙来。 若是境界高深,打个呵欠,抬抬手,便是宇宙化生。或打个盹,一觉醒来,周身毫毛上皆挂着一方方在圣人之下的人物眼中皆浩瀚无边的宇宙了。 当然,不论是太一道祖还是凰女,如今皆还不至于这般境界。 怕是那圣主亦或者圣祖,才有这等造化。 于太一道祖而言,凰女毕竟强横。前时借了布兜,往往抵挡不住,便以布兜代之,使凰女无可奈何。 说来也真是造化渊深,那人半截衣袖,作了布兜,在镇压其中宝物之余,还有这般伟力,让一个第三境的混沌魔神都无可奈何,其道行之深,让人难望其项背。 而分明这半截衣袖不曾有法宝痕迹,根本不曾经过祭炼。 分明是那人穿在身上已久,受其道韵影响,沾染了些许大道,便有这等伟力了。 只想一想,若那人亲自动手,该是何等伟大场面? 想也不敢想啊。 不过斗的这许久,布兜不经不曾经过祭炼,期中宝贝冲抵,其外又要抵挡凰女,便也难以压制其中宝物。分明有隐约光芒,丝丝缕缕透露出来。 真君接了凰女一掌,阴阳分化,将凰女火光抵挡在外。低头看一眼布兜,叹道:“道友且住手罢,这宝贝已是压制不住,将要走脱,你便也完了法旨,正是皆大欢喜。” “谁与你皆大欢喜?” 凰女怒道:“你这区区,竟拿吾来炼法,实不当人子。此番不把你拿住,好生炮制,吾便再无颜去面对圣主!” 太一道祖缓缓摇头,笑道:“却便如今,道友虽仍在吾之上,却要拿住贫道,端是妄想。若是前时,吾远非道友敌手,道友可拿吾。而今吾以道友为师,神通大进,道友要拿吾,却是不能。吾不敌道友,走却容易了。况乎道友还须去与你圣主交还法旨,难道要与贫道于这混沌中纠缠永世不成?” “你!” 凰女大怒:“不当人子,不当人子!” 道祖摇头失笑:“道友何必如此?吾非道友敌手便也认了,道友拿不住吾,竟是不认,实属不该。” 说着便将手中布兜提将起来,一缕缕光芒照射,让道祖如芒在背。 想是不须多久,便要挣脱了。 一旦挣脱,若在身边,难免为其所伤。 道祖心有计较,正见凰女不肯干休,追打而来,就把这布兜抡起,狠狠与凰女对了几招,布兜光芒愈甚,道祖打退凰女,便抬手一抛,竟是抛入混沌深处,霎那不知何处去了。 凰女恨恨,终归站住脚步。 她心智道祖所言不差,如今便是失了布兜,道祖也再非任凭她拿捏之人。 虽仍在道祖之上,却已有限。尤其这道祖悟透许多神通,其中有些,连她也为之侧目。 若斗将起来,不施展杀手锏,正如道祖所言,真要永世纠缠下去不可。 而凰女也难以料定这道祖是否有什么后手。这等人物,绝非等闲,谁个没有后手? 一旦生死相斗,没有质的差距,便也无法料定谁胜谁负了。 此时回去交还法旨要紧,凰女自不敢怠慢圣主,只好决定暂时放道祖一马,待得日后相遇,再取他性命就是。 凰女并不惧惮道祖日后照面之时,能有多厉害,甚至超越她。 这毕竟不能。 虽说道祖以她炼法,神通大进。却是因道祖才入第三境,原本底蕴深厚。如今一番领悟,什么底蕴也消耗干净,要再进一步,就须得慢慢打磨了。 修行越到后来,便也越慢。 凡俗之人,只要有根性,便是差一些,二三十年,三五十年也能有炼炁境界。 而若证道天仙,绝大多数的仙家,少说要蹉跎数以万载,才能再进一步。若入金仙,那时间便也不是时间了。有些金仙,在其境界亿万年也不得突破,此乃常态。 何况乎如今道祖已是教主级第三境? 你看那魔神,生来不知多久,混沌不计时光,却多在混元大罗境界。便知道到了这等境界,是怎样的水磨工夫。 就算是道祖和真君,也不能免俗。 以前突飞猛进,是沾了盘古的泽惠。大略这点泽惠便要止步于教主级第三境。若无天大机缘,日后每再进一丝,便都要付出巨大的努力,需要无可计数的时光,来慢慢熬炼。 此中道理,凰女知之,道祖也知之。 见凰女止步,道祖也止步。 却是打了个稽首,真心实意道:“吾以道友为师,虽未经道友允许,毕竟有实。便则这一拜,以谢道友。” 凰女冷哼一声,转身便已去了。 道祖望她远去,不禁暗忖:“待日后照面,便是生死相斗。这凰女神通广大,吾不及也。圣主麾下,也不知还有几多这等人物。看来还得准备一些手段才是。” 道祖等了片刻,才也望盘古力宇方向而走。 却是不紧不慢。 一边思忖神通,一边思忖手段。 “吾如今依之为手段者,少也。那盘古幡全然无用,怕是玉清圣人也觉无用,才随意交给弟子使用。混沌钟也一般无二,区区先天至宝,如今皆是浮云。而混沌灵宝,少则要有五十一层以上混沌大道禁法的宝贝,才有些用处。然则吾却没有。那凰女手中的宝扇便是如此,却拿不来。” “吾有一半盘古精血,也炼成盘古真身。但其开辟之混沌大道,于吾不相符,用之无益。须得作一些休整,以合吾道,才能用来。” “先天至宝...盘古幡、混沌钟...” 道祖行间,突然又想到先天至宝,却心头一转:“若再能将太极图拿到手...那盘古斧如何?” 想到这里,转身而往太一混沌宇宙而回。太极图,在玄都道人手中! 七十五章 太一太元一量劫 世间事,如寰宇之内,有天道掌理,因果之间有迹可循。便如圣人,一眼望之,亿万年后,也如眼前一般。多是看的清楚。 而若混沌之中,那混沌大道之下,却便是第三境的道祖,也是一片茫然了。 谁也不知,要到何等境界,亦或者那圣主一般的强横,才能在混沌中有如圣人于寰宇之清澈。 便是太一道祖自身,也不曾料到于半道上,还须得返回一遭。 也是突发奇想,盖因元始天王盘古真人的威名,实在振聋发聩。其开辟宇宙之盘古斧,一分作三,作了三宗先天至宝。若只如此看来,三宗先天道禁都在四十九层以下的先天至宝,便是重炼为盘古斧,怕也不过五十一二层混沌禁法的奥妙。 但道祖想法一起,就觉似大有可为。 或许有些奥妙也说不得! 于此之时,真君正在那新生的天一混沌宇宙外坐关静修,意图突破第三境。 而那曾追打太一道祖许久的凰女,则一路返回,往见圣主化身,交还法旨去了。于凰女而言,难以拿住太一道祖是其一,其二要交还法旨,其三则也有些担心,她与虎贲离开之后,怕是圣主那里捉襟见肘,也是想早早归还。否则不甘心,怕还要与太一道祖斗一斗。 太一道祖此时,便则返回。 毕竟来时,此时返回也是熟门熟路。 何况他为那太一、太元两方宇宙之道祖,无论身在混沌何处,也有感应,不会迷失。若寻常圣人,便是元神一丝寄托于天道之上,离得远了,也要失去感应。道祖则不同,与天道相合,二而一,一而二的道理。紧密太多。 ... 太一、太元混沌宇宙。 自当初道祖合道,及至于分发圣位后离去,距今已去一量劫矣! 每一方宇宙的时空命运长河,皆是不同。独属于该宇宙,而与其他混沌宇宙大异。便是同一混沌宇宙之下,时空命运长河,也会有分支。致使三类千世界的时间流逝,皆有不同。 太一道祖、天一真君一去,于他二人而言,似乎不久。但于混沌宇宙内部,却时间流逝不知几多了。 一个量劫的长短,在不同的混沌宇宙各有不同。 但本质上都是时空命运的某个重合点。在某些特定的时空阶段,宇宙发展到某种程度,需要变革的时候,就发生某些法则、物质上的变化,影响到众生的命运。这便是量劫。 事物的发展,产生的一丝一缕的变化,逐渐积累,到某个程度的时候,就爆发出来。 产生巨大的变革,对混沌宇宙产生深远的影响。 在天道搬运之下,这种影响多是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不论寰宇内的生灵打生打死,甚至多少族灭,而在寰宇而言,在本质上,量劫都是推动发展的必不可少的过程。 就好像凡俗间朝代的更替,要经过战争一样。 太一混沌宇宙与太元混沌宇宙天道唯一之后,便再无分你我。其天道相通,相互绕转,互为表里阴阳。由是量劫,同时在两个宇宙爆发。 第一量劫,于这两方宇宙而言,从天道唯一之时算起,到爆发之时,有九十六亿载。此中时间,乃是以统御两方宇宙的大罗天的时光流逝来算计。 大罗天乃道祖道场,天道统御,屹立于两方宇宙之间。于两方宇宙而言,这里才是最高点。 量劫的导火索起自于元始魔教与元初神庭。 乃是元始魔教愈发张扬,搅乱寰宇秩序,元初神庭出兵讨伐,从而掀起大战。 这一番大战,却是于太元宇宙点燃,随后蔓延到太一宇宙。可谓是遍地烽火,杀戮滔天! 不知几多生灵,几多种族被牵连其中。 先是那凡俗国度,为神魔斗法所波及,随后有先天神灵被牵扯其中,到后来各大教门皆赤膊下场,终至于连太一教门这道祖亲传,也不得不卷入其中。 这一场量劫,持续有二十七个元会,整整三百多万年。 其中种种,勿须多言。 而量劫结束的开端,则是太冥圣母成道! 太一道祖离去之时,太冥圣母便于两方宇宙之间的混沌区域附近参悟轮回奥妙。便是太一道祖指点,要她筹建九幽冥界,完善宇宙轮回,才得以成道。 然则道之艰深,无可计量。 休要看道祖与真君似轻易成道,却毕竟无人能与他二者相提并论。 太冥圣母虽得圣位,法门不缺,却在那宇宙胎膜之外蹉跎了数十亿年。虽则道行愈深,及至于混元准圣圆满,却也不见圣位门槛。 直到量劫爆发,她于宇宙之外,看宇宙之内,看那争斗杀伐,看那生生死死,竟便悟到了轮回根本。 由是便在量劫开始的第三百万个年头,于两方宇宙之间,大罗天之下,以其道器轮回之门为根基,立下了九幽冥界! 那一日浩浩荡荡紫气滔天,自道祖与真君之后,第一尊圣人成就! 太冥圣母证道,于那量劫产生了巨大的刺激。 无论是元初神庭还是元始魔教,乃至于太一教门,皆加快了决战的步伐。 最终双方,一方以太一教门、元初神庭为首,一方以元始魔教为首,纠合无数仙魔神灵,于大罗天外决战。 那一场好斗,若非有天道镇压,怕是两方宇宙都被打残。 最终结局,不知多少仙魔好手折在其中。 但也是这一场量劫,成就了诸位圣人! 太冥圣母之后,于决战之中,第一尊证道的圣人,乃是太一教门寰羲仙尊。如今号曰:混元无极太阴圣母太上寰羲道尊。 随后第二个成就圣位者,则是在寰羲道尊压力之下,近乎战死的玄都道人。却是玄都道人选择了元始魔教一方。便也成为圣人,号曰:混元无极太上玄都道尊玄清圣人。 这二人之后,却又有伏皇道人证道成圣,号曰:混元无极太上明道皇天道尊伏皇圣人。 伏皇道人一成圣,与寰羲道尊合力,将玄都玄清圣人压下,元始魔教一方眼看事败,却就那教主欲望魔主也证道了! 七十六章 道祖归来太一宫 正是你一个来我一个。 毕竟非是偶然。 这一干圣位得主,沉淀一个量劫,近百亿年,各有准圣圆满境界,踏破这一步,也是水到渠成。 然最终还是太一教门一方,更甚一筹。 有寰羲道尊、少元道尊、伏皇圣人接连成圣,还有一个不曾出手的太冥圣母。而元始魔教一方,虽有欲望魔主、玄都玄清圣人,却毕竟差了一人。 以二敌三,便是玄清圣人有太极图,也敌不过,败也! 那最终,自是五尊圣人决定胜负。既败,认输不提。于是欲望魔主于那大罗天另一侧,开辟了元始魔界,以承载两方宇宙一切污秽毁灭之机,并发下誓言,大罗金仙级及以上巨魔不得允许,不得下界。 于是此间胜了,元初神庭作为量劫的开启者,胜利的一方,昊天至尊终于实现自己当初许下的诺言。也便证道成圣! 如此,道祖许下的七尊圣位,皆已应了因果。 唯独那两尊抛出去不见了踪影的圣位,至今仍未现世。 此间量劫,于宇宙而言,其一,轮回大成,天道圆满。 其二,元始魔教被限制,而不至于魔道修士能随意祸害苍生。 其三,元初神庭确立了统领诸天万界的地位,昊天至尊名正言顺成为圣人,使寰宇愈发趋向于秩序。 最后太一教门也逐渐退居幕后,许多门人弟子各出师门,开辟宗门支脉,传播道统,教化万灵,发扬仙道去了。 这一番量劫,便是一个旧的终结,新的开始。 天道的运程,进入了一个崭新的阶段,是众圣威凌寰宇,神庭掌理诸天的阶段。 也是这第一量劫之后,先天之妙全数演化为后天,再不复先天。 这一日,正是量劫过去不过万载,那大罗天,太一教门之中,在举行一场大宴。 便是这场宴会,七尊圣人皆至,其门人弟子,量劫后尚且存者,也皆至。 七尊圣人自是谈玄论道,不必多言。仿佛万载之前的打生打死,只是云烟。只是那弟子门人,多互相瞪视,互不相服。乃至于下场演法,斗上一斗。 几尊圣人也不以为忤。 到了他们这等层次,道乃唯一。余者皆不可计。左右不过面皮之争,无关大碍而已。 既皆证道了,以前便不足道哉。 昊天至尊如今意气风发。便也是自然了,他为天帝,又是圣人,统御诸天万界,无人敢侧目而视。 便则饮了一杯琼浆玉露,道:“今日怎不见巫族之人?” 此话来的突兀,然另外六尊圣人,皆听出其中之意。 玄清玄都圣人微微一笑,不作言语。 欲望魔主只是饮酒,不管其他。 太冥圣母淡淡无言,至于寰羲道尊,更是清冷的紧。 少元道尊于是开口:“昊天道友此话颇有深意呀。” 昊天至尊微微一笑:“便也非是深意与否,毕竟吾等圣人皆在,而巫族不在,有失体面。” 皇天道尊伏皇圣人放下玉杯,淡淡道:“昊天道友统御诸天,按理说巫族也当在神庭之下。然则毕竟当初真君所定,巫族此番便是量劫,也不曾参与。昊天道友便不要得寸进尺,未免恶了真君,日后不好交代。” 昊天至尊正是此意。 他既为神庭至尊,那便除开逍遥仙道的教门和元始魔教之外,一概无论巫妖,皆要在神庭之下。 况且这近百亿年来,巫族不声不响,实则愈发壮大。那混元准圣级数的巫,也有好些尊。若不钳制起来,未免有失。 于是才在这大宴之上,于众圣之前提出来。 “吾也知此乃真君之意。然则毕竟真君未归,那巫族愈发壮大,未免有些差池,才提及于此。” 昊天至尊道:“巫族强横暴烈,若有下面有人冲突,毕竟不好收拾啊。” 欲望魔主此时笑道:“便于吾无关。吾那教门,已搬至元始魔界,大罗之上,皆闭门不出,料来与巫族无干。” 玄都玄清圣人笑道:“吾孤家寡人,自也无干。” 昊天至尊这才将目光移向太冥圣母,略有尊敬道:“不知圣母可有说法?” 太冥圣母淡淡道:“还则保持原状甚好。道祖与真君离去,所谓者何,诸圣皆知之。于巫族,真君也早有安置。早晚巫族要出寰宇,往混沌。何必要多此一举?” 伏皇圣人微微颔首:“圣母所言极是。巫族早晚要走,最多留下些根基。虽不在昊天道友的统御之下,毕竟也不会造成麻烦。” 昊天至尊皱眉:“然则谁又知晓道祖与真君何时归来?便则如今,已去百亿载。现在巫族不动,若道祖与真君不回,不代表他便能一直按捺。” “此言倒也不差。”玄都玄清圣人笑道。 众圣商谈,而那殿下,也有各自门人弟子,神庭大将,在演法相斗。 而正此时突然之间,有钟声震动。 只霎那,这殿宇之中,仿佛停顿。 太冥圣母第一个站起来,略略有些动容:“道祖回来了!” 转身便已消失。 余者众圣见状,齐齐起身,也自去了。 殿下诸多仙魔神灵,闻听此言,哪里还敢怠慢?皆化光散去。 于那大罗天之巅,太一宫那百亿载不曾打开过的门,嘎吱嘎吱,打开了。 纯阳子和纯元子,还是原本那模样,却是嘻笑开颜。 七尊圣人先后来到宫外。 两个童儿见之,连忙迎来:“各位圣人娘娘,老爷,道祖老爷回来了。” 太冥圣母当先,微微颔首,第一个走进了大门。 余者众圣随之而入。 还是那般模样,与百亿年前不曾有变化。 那法台之上,端坐一尊道祖,似虚无缥缈状。连这七尊圣人,都看不透一丝一毫。不禁其中各自震动,难以自持。 而道祖身旁,各有两人稍低半头,仔细一看,竟是百亿年不曾见过的元初天帝和赤混魔祖。 而这二人也让七尊圣人吃惊不已——竟也是气息浑厚至极,难以看透! 原来这两位,于太元宫坐关百亿载,竟早已证了混元大罗金仙! 端端是骇人听闻,竟一人而出,四者,一者作了道祖,二者作了真君,余者也成混元大罗金仙,让人战栗。 道祖见众圣到来,淡淡道:“皆坐罢。” 七十七章 太一宫道祖话境界 沉默许久,众圣也是规规矩矩,待得那许多余者仙家有大罗境界者皆入太一宫,熙熙攘攘三千尊,道祖才缓缓开口。 “混沌无时光,吾一番出行,尚未有结果,半道归来,这寰宇之中,已去一量劫。” 众圣闻道祖所言尚未有结果,不禁各有所思。 又听道祖道:“尔等皆应了天数,各自成道,吾心甚慰。” 道祖目光从众圣身上扫过,自圣母起,至于欲望魔主而终。这一众圣人,皆觉被一眼看透,不禁心中跳动,难以自持。皆暗忖道祖神通,端端难以估量。 太一道祖道:“寰宇百亿载,却吾与天一道友,尚只至半途。那混沌之中,有魔神强横,前来拦截,一时不察,差些着道。天一道友如今觅地坐关,吾则想到一些关要之处,这才回来一遭。” 便见座下首徒,伏皇圣人拜了一拜:“老师此番归来,弟子等可一道前去?” 道祖看伏皇圣人一眼,缓缓摇头:“不能。” “何也?” 少元道尊拜道。 “盖因尔等,皆修为浅薄,不足用。” 道祖淡淡有声:“尔等虽皆成圣,却也只成圣而已。于这寰宇之中,元神寄托天道,有堪比混元大罗金仙的伟力。然则一旦远离寰宇,无有天道相助,只得亚圣之力,微薄不足道哉。” 玄清圣人拜了一拜:“敢问老师,不知这圣人之上,境界若何?” 道祖诧异看他一眼:“莫非老君不曾与你言及?” 按说老君境界,此时怕是比道祖更甚一筹,早知此间奥妙。 玄清圣人玄都道:“好教老师知晓,吾师不曾言及此事。只道是吾境界不过,知之无益。” 道祖颔首:“老君倒也说的不错。你于他座下,不过区区准圣,自是知之无益。不过如今既已成圣,便也说来与尔等听一听罢。” 道祖顿了一顿,道:“这圣人之上,吾所知境界,有四。” 众圣打起精神,不敢怠慢。一众大罗金仙,虽是距离道祖所言遥远不可计,知之无益,但也无害。听听无妨。 “此境,曰教主级。或可一分为二,有两条路子。” “这其一,便捷却有束缚的路子,便则是尔等成圣之道。便捷则在于天道扶持,束缚也自为天道束缚。这一条路子,自成圣起,为圣人,教主级第一境也。若于圣人境界,再自成混元大罗金仙,是时远离天道,也不虞打落境界,且发力无边,神通更增进一层,便是第二境。” 众圣闻言,不禁若有所思。 道祖继续言道:“若得入了第二境,这圣人便可离宇宙而入混沌,等闲不会有性命之危。而第三境...” 道祖微微一笑:“便是吾此时境界,合道之道祖境也。此境界,唯独道祖可走,余者皆不可走。便在这里,不具普遍性,则便不说。及至于吾借天道,凭寰宇,道行圆满,窥见大道真髓,不再为天道影响分毫,脱离此境界,便是第四境。” “而那第二条路子,则是混元大罗金仙之道。不凭圣位,而以自身强证混元大罗,谓之以力证道。以力证道,初入者便稍强于圣人,加以修行,很容易便入第二境。” “到了这一步,寻常混元大罗金仙,与证的混元大罗金仙的圣人,便是同一层次。而要入第三境,则走上同一条路了。便则圣人也只能从混元大罗金仙之道入手,窥伺混沌大道,炼就混沌魔神之身,便入第三境。神通道行,与道祖相若。” 道祖一番细言,倒也说的明了。 普遍来讲,寰宇内的生灵,无论先天神灵还是后天神灵,在圣人之后、第四境之前的境界,与同等境界的混沌魔神,要弱几分。此也是无可奈何之事。根性之差,不能抹平。 真君与道祖,那是得了盘古泽惠,否则也不定是同等境界混沌魔神的对手。 就算到第三境,将真身炼成混沌魔神之身,也仍比不上混沌魔神。那混沌魔神是混沌大道天生的真身,而只后天炼就,火候差了不少。只有修为更深,才能逐渐接近,及至于齐平。 道祖之路,一方寰宇只得一人。圣人到了第二境,便也要走混元大罗金仙之道。当然,若自于混沌中开辟一方混沌宇宙,自己来做道祖,也非为不可。 但多数圣人,不会如此。 那圣人在天道之下,早受束缚,既然有另外的路子可走,何必还要与天道相合,作那道祖呢? 这二者也不存在谁优谁劣,也不存在谁快谁慢,既如此,便则几乎皆走混元大罗金仙的道路了。 道祖一番细说,众圣皆有明悟。 良久,寂然无声。 便也众圣知晓,的的确确,如今自身修为,还排不上用场。皆是有些戚戚。原以为证道成圣,便也达至巅峰,现在看来,却才初入大道而已。 难怪道祖一眼,便将众圣看透,实在差距太大,不可以道理计。 “吾此番半道而归,有二事。” 道祖道:“这其一,便是将巫族留一尊准圣,以作传承。余者大罗金仙之上者,一并带走。” 巫族后天大巫,而今已为祖巫,准圣圆满之境,看那模样,半只脚已踏入混元大罗金仙的奥妙了。前面钟声响起,他自便从巫族盘古域而来,不比这些圣人慢上多少。 闻言起身一拜:“道祖吩咐,吾巫族莫敢不从!” 却就有昊天至尊拜问道:“老师言及,圣人皆不得用处,巫族此去,有何能为?” 道祖看他一眼:“却因你已容不下巫族,也因吾有感应,此番巫族前去,有些造化。” 昊天至尊顿时面红耳赤:“老师...” 道祖拂袖:“你自为天帝,掌理天数运转,统御一切,倒也无差错。然则吾要点你一句:你若只欲寰宇之权柄,那便也如此了。若要窥破混沌大道,要记得取舍才是。” 昊天至尊一怔,良久拜倒,不再言语。 后天祖巫此时道:“敢问道祖,吾巫族此去,竟有造化?” 道祖笑道:“有些感应。” 祖巫心满意足,自是退下不提。 道祖道:“巫族有盘古血脉,源自于混沌大道,天生便不该于寰宇之内争持,而该望混沌大道而去。你已半只脚踏入混元大罗金仙,此去莫不是就要证道了。” 祖巫大喜,哈哈大笑,豪迈粗犷,令人侧目。 七十八章 合三宝欲窥其玄妙 道祖不以为忤,这巫族历来性子如此,反倒让人觉得可爱。 然后才道:“这第二事...” 道祖把目光,便落在了玄清圣人玄都身上。 玄都道人微微一怔:“老师...” 道祖淡淡道:“便则有一事,要与尔打一个商量。” 玄清圣人微微一怔:“安敢当老师此言?老师有事,弟子服其劳也!” 道祖微微一笑:“你便是有心了。不过此间事,自是须得与你说一声才好。吾虽为师,却也不愿强勉弟子。” 才道:“便是要你那太极图一用。你且说来,要些甚么?” 玄清圣人心中诧异,不知道祖要太极图又有何用。便是他如今,只圣人,也已透析太极图,知晓其所有奥妙。便是知晓,这等先天至宝,除了留在手中镇压大教气运,基本不能作为杀手锏来用了。而玄清圣人又不曾立教,他自身气运,哪里需要先天至宝来镇压? 端是鸡肋,食之无味。 也是想到,难怪老君等圣人,屡屡将宝物赐下,原来于己身境界,已是无用了。 就见这尊圣人翻手便取出太极图来,正是一卷黑白图录,双手捧起,奉上前去:“老师言重了。此宝留在弟子手中,也是鸡肋。弟子不曾立教,勿须此宝镇压大教气运。老师有用,拿去便是。” 道祖拂袖卷来太极图,微微凝眉片刻:“这般也罢。待得日后,吾归来之时,许你一件混沌灵宝罢。” 太极图不过区区四十八层先天道禁的先天至宝而已,而混沌灵宝,尤其出自道祖之口,若无五十一二层的混沌道禁,也不好意思出手。换之倒是玄清圣人占了便宜。 玄清圣人只是圣人,先天至宝已是无用,但混沌灵宝必定有用。于他破入教主级第二境,大有用途。 “多谢老师。” 既然道祖许诺,玄清圣人也不拒绝。 众圣不禁有些羡慕。 混沌灵宝,他等自天道之中,有些了解。知晓对圣人进入第二境,大有好处。自是羡慕不提。 道祖取了玄清圣人太极图,便此间事,也是完结。 则对后天祖巫道:“你且去将巫族之事安置妥当,早早带人来太一宫罢。” 后天祖巫应诺。 道祖又对众圣道:“此后巫族,须得众家一起看顾,不得欺凌。” “遵老师法旨!” 道祖这才颔首,拂袖将一干人等挥退不提。 于是瞬息之间,这殿中便已空旷。 只余下道祖、圣母、元初天帝与赤混魔祖四人。 道祖先仔细瞧了圣母,微微颔首:“不错。轮回大成,天道圆满。倒是吾该谢你。” 圣母嫣然一笑:“吾一举成圣,又成混元大罗,此番要与你一同前往。” 道祖沉吟片刻:“罢了,去便去罢。” 圣母这才笑起来。 旁侧天帝与魔祖见状,皆笑。 天帝道:“此番吾与赤混,也要一同前往。” 赤混魔祖道:“百亿载,淡出个鸟来,实在无聊,正要与那混沌魔神见一番真章才是。” 道祖笑道:“罢了罢了,皆去,皆去。” 虽是知晓,眼前三位,于那圣主亦或者便是凰女,也能反掌镇压。可其心之坚,不能动摇。既如此,去也罢了。到了如今境界,生死已在眼中,早已看透。只为大道,死则死矣。 反倒若去了,只要胜,必有大造化。 机缘机缘,正是那生死之间也。 况乎圣主化身,有鸿钧牵制。凰女也有他太一道祖自己来斗。另则真君,是时必定也是第三境。王对王,将对将,捉对厮杀。圣母三人,也不定会与那等强横人物直接对上。 魔祖道:“你便说一说,前番你遇到些甚?吾甚是好奇。” 余者二人,也自面露好奇之色。 道祖笑道:“说来也不怕笑话。” 顿了顿:“吾与天一道友,离了此间,一路深入混沌,往盘古力宇而走。也是见识了混沌奥妙,许多危机暗藏。一个不慎,落入其中,也是难以脱身。” “正是大概半道,突然遭了埋伏。” “哦?”三人一惊。 “却是有一尊混沌魔神,早早在半道上,设下一座大阵。吾与天一道友不查,被他将吾挪移远去。” “难道那混沌魔神要对真君下手?” “然也。”道祖叹道:“那拦截的混沌魔神,只第二境。并非吾之对手。而天一道友也只第二境。也不知是那圣主吩咐,还是他自选,将吾挪移分开,混沌之中不辨方向,吾也寻之不到,如之奈何?” “那后来如何?” “当时之后,混沌大道变得混沌。连吾与天一道友之间的真灵联系,也是微不可察了。及至于不久之后,吾才得天一道友联络,知晓他已是胜了。” “胜了便好!看来那混沌魔神,也不过如此!”魔祖大笑一声。 道祖微微摇头:“你这却是错了。” “哦?” “你却不知,天一道友差点栽跟头,与那魔神一番狠斗,几乎身死。若非有盘古泽惠,哪里还有现在?” “嘶,有这般厉害?!” “如何不厉害?!”道祖正色道:“后来又有魔神前来,其中一女,分外厉害,乃是第三境的魔神,吾不是对手。追追打打许多混沌,吾凭了一宗宝物,与她周旋,以其为师,才神通大进,堪堪不被她拿住。” “当中吾也知天一道友,也遇一尊魔神,同样一番狠斗。天一道友那边,倒是胜了,吾这里,好歹因她不得不退,才将她说退。” 三人皆震惊。 “竟是如此厉害人物!” “此尚且不算什么。”道祖道:“那圣主,才是滔天神通之辈啊。连那第三境的混沌魔神,也只是圣主麾下的爪牙,你便可想而知。” 于是一片沉默。 良久道祖才道:“吾原是打算,随在那魔神身后,往盘古力宇而去。却是想到后手,后来想到盘古斧,这才归来。” “原来如此!” 天帝与魔祖恍然大悟。 “难怪你取太极图,却原来是为盘古斧。” “不错。这太极图也好,混沌钟也罢,盘古幡也是一般无二,不过是四十八层先天道禁的先天至宝,于吾毫无用处。然则吾心中似有些感应,此中必有奥妙。便打算合三宝,重炼盘古斧,一窥究竟。” 七十九章 便作棋子也安然 盘古斧到底有甚奥妙,道祖也是不知。只心中若有若无,恰恰有些感应,知晓并非简单。正因如此,道祖才会半道归还,否则以道祖这等道行心性,又怎会临时改变主意? “或因一人,吾才生出此想法来。” 道祖略有回忆:“那人撕下半截袖子,一边要镇压圣主宝物,还能助吾抵挡第三境的魔神,护吾不失,其近乎大道,让人叹为观止。” “此为何人,与圣主作对?” 魔祖不禁问道。 “吾有所猜测,却不能肯定。” 道祖略有疑色,道:“吾以其为盘古也,却不知到底是也不是。” “哦?!” 左右三人忍不住皆蹬目诧异。 “你怎会有如此猜测?”圣母道:“吾知你所言盘古,一力开辟寰宇,舍了肉身,造化一切。然观其行,怕也没有这等神通罢?便则一尊混元大罗金仙,也能完好无损开辟出混沌宇宙来,至多其也不过第二境的混元大罗金仙罢了。” 道祖微微摇了摇头:“若非盘古,吾不知到底还有何人。” 顿了顿,道祖悠悠道:“大略圣母是知晓的,吾与真君,皆有盘古血脉。” 圣母和魔祖天帝,不禁颔首。 此间事,皆知之。 那巫族如何得到青睐,无非便因与道祖、真君血脉相同也。 魔祖与天帝,为道祖化身,也有一些盘古血脉,稍稀薄罢了,却也深知。 道祖道:“只便看吾与真君,至于太混和太始,一体四分,若太鸿不曾回归,便是一体五分,怕如今也是混元大罗金仙级数。你看,吾一体却成就数尊混元大罗金仙,如吾已第三境,天一道友也将至第三境,何也?” 不等圣母开口,道祖便给出答案:“乃因盘古血脉也。” 圣母不禁道:“只因盘古血脉乎?” “然也。” 道祖叹道:“若无此底蕴,吾哪得一体四分皆有如此境界?哪得区区百亿余载,一分四皆有如此成就?吾入第三境,还在寰宇内百亿载之前去了。你却须得知晓,如那盘古力宇的鸿钧道祖,也是一个量劫,少说百亿载才成圣而已。而吾,却早百亿载之前,入第三境。此中差距,不可以道理计。” “其中缘故,只在盘古血脉。”道祖叹道:“吾证道时,观遍自身根性,照见过去未来,看见吾来太一宇宙之前,正是凡人之时,合了一尊心脏。是盘古之心无疑。否则血脉从何而来?” “你便知晓,若开天盘古,那伟岸元始天王,只则混元大罗金仙第二境,他一颗心脏,又如何能造就出吾四者?” “那...” 道祖道:“早已有言,盘古开天舍肉身而造化寰宇。一个舍字,便道明一切。乃是他刻意为之。非为开辟不力,承受不住。以吾观之,怕是那时,这尊元始天王,便已在布局落子。” 魔祖此时忽然笑道:“你如今大放阙词,莫非不怕元始天王知晓?远远一指头弹来,吾等四人,死都不知怎的去死。” 道祖笑将起来:“元始天王何等境界,怎会与吾计较这鸡毛蒜皮?何况若吾猜测不错,吾正是元始天王一粒棋子,同一阵营,他如何会杀我?何况此间事,怕也就吾不知,连鸿钧都知晓,那圣主恐怕也是知晓,公开之秘密,有何不可说?” 圣母道:“吾听你言道棋子,却不以为忤?” 道祖失笑:“吾非稚子,自不以为忤。你却须得知晓,正是作了元始天王棋子,吾才有今日。何况元始天王天高海阔,道行不可以道理计,吾便是忤也忤不起来了。” 又道:“何况元始天王又不曾用什么手段把我耳提面命,乃是阳谋,乃是自然而然,使吾心甘情愿也。不比那圣主,以一个系统,置于吾真灵之中,要随时拿捏。毕竟元始天王更让人心服口服啊。” 三人闻言,深以为然。 “罢了,此间事便说到这里。” 道祖道:“那后天祖巫,当是要来了。你三人也要随同一起,若有些事,也自安排一番罢。吾先将巫族安置妥当,再重炼盘古斧,此斧一成,便则启程。” “善!” 三人皆转身散于虚无。 下一瞬,宫门打开,后天祖巫领十余尊混元金仙准圣级数的巫进入殿中,余者大罗境界大巫,有千余,皆在殿外静候。 此间十余尊准圣祖巫,端端是让人叹为观止。 想那盘古力宇,祖巫总计十二尊。陆续大略有混元准圣之能的巫族,如刑天等,也就三两尊,加起来不超过十五尊。而这里,却就有十八尊! 虽说能与十二祖巫相提并论者,唯三四尊而已,余者多在准圣初期、中期阶段,但数量却超出许多。 其中有道祖见过的,便是后天祖巫与巫师烛陌。 而巫师烛陌,作为巫族之师,与后天祖巫一般无二,也是准圣圆满,将窥混元大罗的境界。 剩下一尊准圣圆满者,周身上下,战意冲天,必是刑天氏的人物了。 “拜见道祖!” 众祖巫齐齐一拜。 想那盘古力宇,鸿钧尚且不曾受十二祖巫齐拜。拜过鸿钧的,怕也只有后土祖巫一人。余者自恃盘古血裔,不把鸿钧看在眼里。然太一道祖与鸿钧道祖不同。 盖因太一道祖也是盘古血脉! 说来这太一混沌宇宙、太元混沌宇宙,巫族能有如此发展,短短百亿载,晋升出十八尊准圣,其中与道祖和真君,有莫大关系。 因道祖乃盘古血脉,又因道祖与真君,对巫族早有安排,不会霍乱寰宇,由是天道于巫族,限制不大。 且冥冥中,因道祖为盘古血脉,巫族进化血脉便容易许多,这才能顺利晋升。 巫族对真君和道祖,多是崇敬,如兄如父也。 “好了,皆坐罢。” 道祖拂袖,使众祖巫各自坐下。 道祖才道:“此番吾半道而归,除取太极图,便是要带走巫族,去往混沌。吾自有感应,此去,于巫族自有造化。” 众祖巫深信不疑,那刑天氏的祖巫大叫一声:“道祖在上,吾等早已难耐寂寞也。若能与那混沌魔神战上一战,死也值了!” 八十章 重炼盘古再启程 道祖不禁大笑起来:“你啊,你啊,刑天氏的,都是这般好战!” 那刑天氏祖巫抓了抓脑门:“道祖,吾实是寂寞难耐也。于盘古域百亿载,每日里除与族中兄弟过招,便再无乐趣。而百亿载,族中兄弟的手段都不新鲜了,忒没意思。” 众祖巫皆大笑起来。 巫族非无心眼,也是智慧渊深。但更喜直接,性情或许有残暴者,但多直率。 “那便此番,尔等要战个痛快了。”道祖笑道:“那混沌魔神,麾下魔神无可计数,准圣者比比皆是,还要看尔等能杀几个。” “那便都杀了便是。”刑天氏祖巫混不在意。 道祖摇头失笑:“罢了罢了。” 才道:“此番前去,这里还须得留下根基。” 就把目光落在烛陌巫师身上:“烛陌,你留下,如何?” 烛陌巫师微微一笑,拜道:“道祖,吾与众家兄弟颇有不同,喜静而不喜动。若道祖不说,吾还要提出来。” 道祖颔首:“那便如此罢。你自留下,为巫族培养后来者。后天与众祖巫,便随吾一道,往那盘古力宇走一遭。” 众祖巫轰然应诺,个个摩拳擦掌,战意盎然。 道祖看的分明,笑意盈盈,道:“后天,尔等便在这太一宫静修一些时日,吾还有事须得处理一番,到时一并便走。” ... 且不说巫族安置妥当,也不说圣母去见元一道人,也不说魔祖回了一趟元始魔界,也不说天帝去见了昊天至尊。却说道祖此时,早在寰宇之外,混沌之中。 在此之前,道祖先去了天道界,与天道一番交流不提。 毕竟道祖,于天道自有职责,不能怠慢。前番百亿载,有些失职。 不过此番归来,道祖悟到许多混沌大道,与天道一番交流,使得天道也有所得,比之百亿载寰宇法则推演,强上许多。 随后道祖才至混沌,便则要在混沌之中,重炼盘古斧。 盘古斧非寰宇内所生至宝,而是混沌中生出的宝物,要重炼,自然要在混沌之中不可。 于是那道祖便在寰宇远离之处,搅动混沌,引来无量混沌炁,引来无穷混沌大道奥妙,如同一个巨大漩涡,其中有寰宇生灭,有都天雷火交加。 不知何时,太冥圣母、太混道人、太始道人,以及那太一太元混沌宇宙之中的另外六尊圣人,皆在远处旁观。 这众圣望见那浩瀚混沌漩涡,见其中都天雷火,混沌激荡,各自面色肃然。便是只观望,也觉危机大生,心中有警兆连连。 “道祖神通,实难望项背也!” 后来连烛陌等十八尊祖巫,以及在太元混沌宇宙安家的敖玉,有能为跨越一段混沌的,皆来到这里。观摩之,皆有所悟。 汇聚之人,越来越多,远远近近,自凭神通。圣人自在最前,距离最近。准圣以圆满之下,各分层次。细细一数,竟有近百尊之多! 可见太元太一混沌宇宙,如何繁盛! 这些人物,观摩之中,多有陷入悟道者,竟一不小心,为混沌炁所侵蚀。好在圣人有暇看顾,才没有人在悟道中被混沌炁化去。虽说大罗金仙便能短距离行走混沌,准圣更甚。但毕竟不是圣人,不是混元大罗金仙,不能把混沌当作家,不能把混沌炁当作食粮。一个不慎,就要被混沌炁侵蚀,化于混沌大道之中。 然则毕竟各有收获,自是欢喜。 尤其十余尊准圣圆满者,将窥混元大罗境界的人物,如巫族三尊祖巫,敖玉,又如真君大弟子天柱子,太一教门几尊仙尊,神庭第一战神杨戬,或南极帝尊等,皆悟到大道,对混元大罗金仙的境界,窥望到了一丝奥妙。 许是由此打磨,或就能力证混元大罗了。 众仙众圣正是看的出神之时,陡然那混沌旋涡炸开,混沌炁翻滚,无穷无尽的伟力扑散开来,一时间将众仙惊醒。但见混沌炁滚滚而来,皆吓了一跳,正要逃离,却又见那混沌炁如长鲸吸水,又被吸入当中。 于是显出一尊道祖来! 只见那道祖一身混混沌沌,平常的紧。手中却持一口巨斧,单刃,厚面,长柄,混混沌沌,似乎有无穷无尽的混沌开辟大道,蕴藏其中。隔着遥远混沌,都未曾看的清楚,便好似元神已被劈开! 正是难以承受,那道祖翻手,就把这斧子收了起来。 众圣众仙才舒了口气。 道祖一步,便来到众圣面前,道:“皆散了罢。” 众圣上前拜道祖,圣母问道祖:“这盘古斧看来的确伟力无穷。” 却哪知道祖摇头:“伟力则有伟力,却只五十二层混沌道禁的混沌灵宝而已,于吾用处不大也。” 圣母不禁凝眉:“如此说来,岂非白做一场?” 道祖又摇头:“然吾却觉其中似乎差些什么,并不圆满。或若圆满,怕就能当杀手锏用了。” 说完这句,道祖不再提此事,谓众圣道:“皆自归去罢,吾今匆忙,难行为师之道,无暇为尔等解惑。待此间事了,吾归来时再与尔等讲道。” “老师慈悲!” 众圣多是散去了。 于是留下巫族,太冥圣母,太始道人太混道人,以及伏皇圣人和太一教门众准圣。 道祖先是勉励太一教门准圣,这些准圣,实乃是道祖弟子,也是多年不见。一番勉励,也是应该。 然后挥退太一教门众仙,只剩下要去盘古力宇者。 巫师烛陌正与后天祖巫唠唠叨叨,那后天祖巫一脸不耐,这些巫族,最烦唠叨,而巫师,就是专门唠叨巫族的。想来当初,那十二祖巫,也是有先见之明。知晓巫族须得一个唠叨之人。 烛陌巫师不厌其烦唠叨完了,这才拜别道祖,也回寰宇去了。 后天祖巫道:“道祖,大罗金仙的兄弟,我都藏在袖子里。” “那便启程罢!” 道祖不再多言,拂袖要将十七尊祖巫收起来,却刑天氏祖巫道:“道祖慢来!” 他道:“吾巫族既为盘古血脉,这混沌也当是家。便让吾兄弟姐妹十七人,先试上一试。若承受不起,再请道祖相助。” 道祖一听,笑道:“也罢。” 八十一章 盘古真身第三境 这一日,那天一混沌宇宙之外,遥远之处,陡有混沌暴乱。 似一锅煮开的水,沸腾翻滚,汹涌澎湃之处,连那不计几多遥远的天一混沌宇宙,也都为之震动起来。 天一混沌宇宙自开天以来,寰宇之内,已是去了数百个元会之久。先天生灵早已诞生,生机繁华之处,比比皆是。 先天神灵有本源传承之烙印,生而知之,本能之中,稍通法则奥妙。又有洛蒙等原来遗民,漏出一些法门,逐渐也就开始了仙道最初的演化过程。 其中各种思潮激烈碰撞,也自有矛盾产生,互相杀斗。 但总体来说,开天辟地之后的数百个元会里,大环境还是平稳的。 到如今,单说境界,洛蒙已臻至于大罗金仙,跳出了命运时空之长河。然则其根性也就在这里了,极限便是此处,虽搜罗先天灵根,宝物,以增进根性,却仍难再进一步。 不过那遗民之中,数百元会里,倒也出了些天才人物。根性有超越洛蒙者,然则修行时间毕竟不及,也只洛蒙一人,是大罗金仙。 而那先天神灵,得天独厚。因这方宇宙本为仙道强人所开,宇宙本源先天偏向仙道,先天神灵也自受影响,潜移默化,又得了些许遗民遗漏仙法残篇,自也开创法门,修行速度极快。 真正跳出时空命运长河,道行境界法力神通,皆至于大罗境界者,已不在少数。 到如今,原宇宙遗民,已不占优势。 正是大环境平和,各色人物,多静修,以期突破混元金仙准圣之境。便则宇宙震动起来。 那许多仙家,先觉元神震荡,冥冥感应宇宙本源,才知晓竟是天外混沌传来震动。 仙光纵横之间,许多大罗金仙便已至于宇宙胎膜之内,隔着胎膜,望见混沌震荡,皆是震撼莫名。 他等却不敢出去,若是寻常时候,混沌平稳,倒也不怕。大罗境界,已有初步接触混沌的道行。但如今混沌暴乱,连宇宙都为之动摇,大罗金仙还不够看。 就有许多仙家,自发搬运神通,催动法力,助宇宙本源稳固宇宙胎膜。 宇宙本源也自于冥冥中有所动作,便见一尊浩瀚巨大门户,耸天立地,镇压在宇宙当中。这尊门户,正是那天道圣器,天道之门。 天道之门一出,宇宙所受震动,登时平缓许多。 也是这天一混沌宇宙尚未完成天道孕育,否则合天道之门,天道镇压之,倒也不会产生这等震动。 毕竟那混沌暴乱,异常遥远,四面八方波及开来,宇宙所受,不过涓滴而已。 望那门户,有先天神灵拜问本源:“何故。” 宇宙本源,实也不知。 宇宙本源只有本能,非有思维。若有思维,怕是转瞬就能想到。 这寰宇之内一切,都在宇宙本源运转之中。但那混沌中的事,与宇宙本源无关,由是不知。 倒是那洛蒙,望混沌而若有所思。 却说那混沌暴乱,当中分化阴阳,雷火交加,无穷无尽的大道奥妙,在其中显露出来,绽放出应接不暇的浩渺异象。浩浩荡荡,有沉重而欢快之意。 混沌大道许多道妙,冥冥中来,把这里笼罩搅动,混乱中隐约有序,又往复混沌,周而复始。 不知多久,乍然一声巨响,如混沌开裂,一尊伟岸的真身从中耸立而起。其混沌,其莽荒,其古老,其悠远。混沌大道加诸其身。张口吐出宇宙,睁眼便是生灭。 “盘古真身有成,第三境终证也!” 却原来便是天一真君! 真君当初,开天之后,便于宇宙外遥远处坐关静修,一者有看护宇宙之意,二则便是意图突破达至教主级第三境。 如今终成,引来混沌大道庆贺。 他如今真身,较之此前,更是不可以道理计。若此前真身,于他如今,不过一手掌大小,犹如蚍蜉蝼蚁。道行神通更是大有增进。若与此前自己斗法,不需两三个回合,便要生生擒拿。 真君心中愉悦,抬眼便看到远处天一混沌宇宙。 不禁微微一笑,再低头看自己坐关之处,因突破境界,有混沌大道烙印,念头一转,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便则一把摊开手掌,往那天一混沌宇宙拿将过去! 天一混沌宇宙之中,在真君破关而出之后,混沌震荡稍歇,宇宙所受震动愈少,于是便平稳下来。 许多仙家,便则准备收手,停下催动法力稳固宇宙胎膜之举。 正是此时,隔着宇宙胎膜,忽见混沌两分,陡然一只大手,从遥远处而来。霎那及近,那大手遮蔽混沌,宇宙都囊括在掌心之中! 众仙家大惊四色,那手掌简直无穷广大,哪里抵挡得住?天道之门爆发神光,却被那手掌一压,登时碾作于无! 宇宙本源一点光,突然从天道之门中跳将出来,竟与那掌心触碰,分明有欢愉之意! 众仙尚未惊过,又惊讶起来,不明所以! 就听旁侧洛蒙激动叫道:“真君师父!” 这一声,如打开了记忆的闸门。 众仙一怔,随即一些烙印在真灵当中的记忆,便苏醒过来! “开天天一,创世真君!” 众仙惊叫。 于是再不惶然。 没见那宇宙本源,也如此愉悦?真君乃是天地开辟者,怎的也不会有恶意! 就见手掌摊开,把宇宙往掌心一托起,带着宇宙,瞬间缩回了混沌深处。 如流光幻影,只霎那,众仙尚未反应过来,便就隔着宇宙胎膜,望见了一掌笑盈盈的巨脸! 真君道音,才从天而降。 “不知不觉,竟已去数百元会,实在修行不计时光也。” 真君掌心托着一方混沌宇宙,缓缓盘膝而坐。 “犹自记得当初开天,仿如昨日。再一见,已是生机盎然。” “吾于此坐关,如今出关,因境界有所突破,引来混沌大道,搅动混沌。倒是无意之中,波及吾所开宇宙。不过眼下,毕竟有一桩好事。” 真君所言,却是对宇宙本源所言。 只是寰宇众生,皆是听的。 “吾于此坐关,混沌大道降下,有烙印于此。宇宙安置此处,自有好处。” 真君道:“你这数百元会,还不曾孕育出天道,吾将离也,若遇危机,如何解除?还是吾来助你些力气罢。” 八十二章 半道碰头会道祖 太一道祖缓步缓行,身旁圣母、太始、太混三位混元大罗金仙相伴。 身后不远处,正是十七尊祖巫,于那混沌中沉浮。 前时,祖巫欲行混沌,毕竟盘古血脉,源自于混沌,并非没有这等潜力。何况都是祖巫,有混元金仙准圣之能。 然则若不觉醒盘古血脉相关天赋,毕竟不能持久。 到如今,才行不多时,这一众祖巫,便已有些坚持不住。 道祖立住脚步,转身来看,不禁笑道:“当是应有结果了。” 话音一落,便一声长啸,竟是那刑天氏的祖巫,猛地放开周身法力,任凭混沌炁浩荡而来,眨眼之间,便是皮肉消磨,见了骨骼。 “痛快!痛快!” 刑天氏祖巫大声叫好,竟不把身躯败坏放在眼里! 周遭祖巫见状,不禁齐齐一怔。后天祖巫有所明悟,叫道:“既是盘古血脉,混沌便是吾家,何须法力护身?!” 也放开法力护持,引混沌炁加身。 余者祖巫有样学样,皆放开法力护持! 俄而,那刑天氏祖巫骨头都快被侵蚀成麻秆,却就血脉之中,有无穷无尽的力量陡然爆发出来,这一个呼吸,骨头长成,两个呼吸,肌肉虬结,三个呼吸,皮肤便已完满! 随同之后,或因修为高低,后天大巫也完成了血脉蜕变。 便见余者十五尊祖巫,一一蜕变成功。 到此时,其肉身,终至于混沌,任凭那混沌炁加身,如同鱼在水中,不但无害,反而舒坦! “哈哈...” 后天祖巫与刑天氏祖巫放声大笑:“吾已望见混元大罗之妙也!” 道祖此时,才招手将十七尊祖巫摄到身前。 笑盈盈道:“不坏,不坏。” 然后转言:“此番虽不急,却也不能任凭尔等这般龟速。前时欲尔等肉身混沌,觉醒盘古血脉。如今既已觉醒,那便不再耽搁。” 不等众祖巫说话,便拂袖将其皆收入袖口,又望圣母三人,三人点头,也自收入袖口。 于是便轻车简从,道祖一人,闪身便已入混沌深处,不知几多远去了。 ... 盘古力宇之外,凰女终归。 于那塔顶见圣主,羞愧拜道:“教圣主失望了!” 她也不辩解,只先打出法力,相助圣主抵住鸿钧,低头认罚。 圣主见她,这才抽出空暇,微微叹道:“是吾失算,非你之过也。” “且说一说,行程如何?” 凰女才将与太一道祖斗法之事,一一道来:“那道人有一个布兜,压住宝物,还能抵住吾之神通,吾竟拿那道人毫无办法。一路追打许久,直到那布兜似压制不住,而那道人,却已神通大进。吾急于交圣主法旨,不与他纠缠,便则回来。” 圣主微微颔首:“你却是有心了。” 圣主哪里不知凰女之意? 凰女也是担心,陆续走了几人,怕是难以压制鸿钧。这才是急忙回来的原因。 否则,若圣主能轻易压制鸿钧,她怎的也要先拿住太一道祖,解了心中恶气再说。 却忽然问道:“虎贲还不曾回来?” 圣主眼中闪过一抹叹息之色:“虎贲已殁了。” “...” 凰女一怔,颜色顿失:“怎会如此?虎贲神通,在第二境混元大罗魔神之中,数一数二,怎会殁了?” 又道:“当时他要各行其是,吾只当他花些时间罢了。却不料连性命也丢了!” 圣主叹道:“失算也。正如你遭遇那布兜一般,吾那大兄,算计之了得,吾不如也。” “那...” 凰女面露忧色:“当时那道人,眼看布兜压制不住,将其丢弃远离,可曾归于圣主手中?!” 圣主还是摇头:“布兜...呵...” 他道:“他撕一截袖子,以为吾不知?哼,真是...罢了。布兜虽压制不住,谁又知还有什么手段?若此时宝物来,我抡将起来,把那鸿钧等小儿,一概诛杀,他自便便输吾一筹。如此,他岂愿见到?!” “圣主,吾再去寻一寻罢?” 圣主摇头:“不必了。他既要吾这化身与那些棋子斗一斗,那便等着就是。他随身宝物早被牵扯,压制吾之宝物,还要扯袖子。吾看他如何算计,是时宝物到了,如何翻天!” 凰女见圣主虽怒,却信心满满,便也不再多言。 ... 太一道祖正行间,周遭无有上下,无有四方,无有命运时空,正是混沌茫茫。 却就远处混沌分开,走出一尊道人来。 道祖毫不意外,大笑一声:“道友来也?!” “来也。” 真君哈哈大笑。 正是这二人,于混沌之中相遇了。 两人真灵,毕竟有些牵扯,虽已独立,却有感应。尤其真君也入了第三境,感应清晰,于是混沌中循来,也能相约碰头。 两人各自打了个稽首,道祖上下打量,笑道:“道友一身神通,怕是吾如今,也要逊色三分。” 真君笑道:“吾盘古真身有成,倒是不差你分毫了。” 说着话,便是于混沌中坐了下来。 道祖抖袖子放出圣母、太始、太混三位,又把巫族十七尊祖巫放出来。 于是各自见礼不提。 真君打量众祖巫,见他等在混沌之中如鱼得水,不禁抚掌笑道:“好好好。盘古血脉,混沌大道所生,这混沌之中,正是家园。巫族为寰宇所压制,血脉深藏,但毕竟不曾消亡。入得混沌,熬过混沌炁侵蚀,便能展露神妙。” 真君对盘古血脉之了解,还要在道祖之上。其所言者,正是应了这一干祖巫当初为混沌之考验。 又道:“如此,尔等证混元大罗,已无门槛。盘古血脉,高深异常,混元大罗,于寻常寰宇生灵乃是天堑,于盘古血脉,却是等闲。想必及至于盘古力宇之时,后天与刑天氏,就该证道了。” 后天祖巫拜了一拜,感受着真君身上浓烈到了极点的盘古气息,知觉异常亲近,如父母也。 道:“真君所言不差,吾一只脚,已是踏入此境。说来也不怕真君笑话,想那当初,吾不过巫族一小儿,连那祖巫,也不曾证道,而今吾却要证道了,实在犹如恍惚梦幻。” 他又一拜:“若非真君与道祖,吾如何能见大道!” 八十三章 照面叙旧自不提 真君当时破关而出,将那一方天一混沌宇宙摄来,置于大道垂青之处,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真君直走混元大罗,以力证道,与那天道圣人,自有不同之处。如今境界,与合道之道祖相差仿佛,神通也自平视。然则道祖之境,实则比第三境混元大罗金仙,要容易的多。 虽说一方混沌宇宙至多一位道祖,然只要得天道垂青,成为天数执掌之人,一旦成就混元大罗金仙,便是直入其上,比那以力证道者入第三境要容易太多。 然则难兮易兮,道祖合道便入第三境,以力证道的混元大罗金仙,则须得苦苦修持。道祖能直入第三境,或也有大道平衡之妙。若无第三境镇压宇宙天道,那宇宙便仍是脆弱。而以力证道的混元大罗金仙,虽修持艰苦,却在入第三境时,有大道垂青。 一个容易,则无大道垂青,一个不易,则有大道补偿,此中各有妙处。 真君证道,入教主级第三境,引动混沌大道,大道垂青之下,他坐关之处,自有玄妙造化。 若不理会,只这处证道之地不毁,说不得生机演化,合于混沌大道烙印,还要造就出一尊混沌魔神来! 而今则被真君将开辟的混沌宇宙置于此处,于这一方宇宙,自然就大有好处。 于是襄助宇宙本源,合混沌大道于此处的烙印,直接孕育出了天道意志。 这方宇宙,本源大涨,浑厚更多,又孕育出天道,有得天独厚之象了。 若得真君还在混元大罗金仙之下的境界,怕就要垂涎这方宇宙,不肯放弃。然则如今,便是这宇宙得了造化,真君也不过只是随手为之。寰宇于他而言,再无任何妙处,本源如何雄浑,直接体现,也不过是承载的圣位数目的增加而已。 说来何谓混沌宇宙,便则是能承载至少一尊圣位,并能于混沌中稳固,轻易不坏的宇宙。 那混沌宇宙之下,大宇宙,大千世界,中千世界,小千世界,凡此种种,若单独放出来,于那混沌之中一个浪花也经不起,瞬间便湮灭了。 能经受混沌冲刷的宇宙,必定能承载圣位,而能承载圣位的宇宙,必定能经受混沌冲刷。 只有这样的宇宙,才能在混沌中生存下去。 由是谓之:混沌宇宙。 混沌宇宙是混沌中的明珠,其中大宇宙、三类千世界,一一以降,各种维度层层叠加,万灵生命皆在其中。时空命运长河贯穿一切,天道镇压,俯瞰诸天。 这便才是一个完整的混沌宇宙。 却也不作多提。 毕竟于真君而言,只是顺手为之。 诸般作来,又为那天一混沌宇宙之中众仙家讲道一番,便洒然离去,于这混沌深处,与太一道祖碰头一处。 “当是时,几欲死也。” 真君说起当初与那千手魔神一斗,差些阴沟里翻船。 “那魔神不知怎的,大略某时得了圣主赏赐一道神通,颇为了得。若非吾盘古真身镇压,早已湮灭于混沌之中。吾以盘古真身,运使开天战法,破他肉身,却被他反戈一击。竟是浑噩,落入那方宇宙。” “说来着实,也是可怜。那宇宙为吾二人斗法波及,步入穷途,将要毁灭。直至吾镇压住那道神通,炼化了千手魔神与混一元龙魔神,宇宙正好崩溃。却又来一尊虎贲魔神。” 道祖听到这里,不禁笑道:“你遭遇这虎贲,吾也遇凰女。那是一尊第三境的混沌魔神,吾非敌手。” 真君自是知晓,摇头道:“若那凰女是时来寻的是吾,怕是今日便见不到着了。” 那时真君才第二境,虽窥望第三境奥妙,但与第三境,天差地别。怕是几个回合下来,就要被拿住。 “不过那虎贲也是非寻常人物。他那神通,端端让人侧目。你道如何?他竟引混沌煞炁,凝无数混元大罗金仙级数的虚影,围攻杀伐,让吾难以应对。” 真君叹道:“那神通端端了得。你我皆知,老君有一气化三清,一人作四人,皆有圣人能为。而这虎贲,一人能作无数人,皆有混元大罗金仙的能为,由此可见一般。” 周遭闻之,皆是失色。 “若于此人斗将起来,怕是没有几人能斗的过他!”圣母等皆感叹连连。 “然也。”真君道:“若非吾盘古真身坚固,混元大罗金仙破不得,怕只那虚影,便将吾诛杀。不过那虚影攻伐虽强,却也脆弱,吾造化神光一扫便是一片。” “这才是大道之妙也。”道祖笑道:“若那虚影也有混元大罗金仙的坚固肉身,你怕也是扛不住罢。” 真君颔首:“正是如此。不过他毕竟以虚影破不得吾真身,却虎贲自己攻伐,异常了的。一口宝刃,险些剖开吾胸膛。尤其后来,他将那无穷虚影,凝儿唯一,啊,真是了得呀!那一尊魔影,浩瀚广大,只一掌便把吾拿住!” 真君叹道:“如今看来,便是吾证道第三境,与那虚影相较,攻伐之力,也不见得能胜多少。” “以第二境,用第三境之力,确实了得。” 众人赞叹不已。 “幸亏吾有世界树,早察不妙,布下手段。他凝成魔影,将吾拿住,以为大局已定,却不料吾早有准备,世界树端端异常了得,悄无声息,将他神通破去,反倒被吾打了个措手不及,瞬息将他镇压。最后却与那混一元龙一般,殁于圣主神通之下。” 道祖听到这里,不禁问道:“那圣主神通此时何在?” 真君笑道:“吾证道第三境,引来大道景从,加之那神通日日消磨,早已不见威能,已为吾所磨灭矣。” “可惜,可惜。” 道祖面露憾色:“若能观之,必有所悟啊。” 真君道:“此番去往盘古力宇,那圣主当面,你害怕见不得?” “见是见得,然若那圣主亲自出手,吾怕是连见一眼,慌神就被诛杀了不可。”道祖摇头。 “自有鸿钧牵制,未必就见不得。何况...” 真君笑了起来。 八十四章 终至力宇有因果 何况圣主亦非没有敌手。 若无敌手,鸿钧怕是早归灭去了。 也没有真君与道祖的今日了。 一众人物于这混沌深处稍作停留,便则一袖子卷了巫族众祖巫,及圣母三尊混元大罗金仙,只道祖与真君两人,联袂往盘古力宇而走。 ... 却说当初,道祖将那布兜丢入混沌深处,到凰女归见圣主,也不见那被布兜所制的宝贝飞来。 无人可见之处,布兜飞入混沌深处,其中宝贝绽放伟力,终是挣脱布兜压制,突将出来,显露出一粒宝珠。 宝珠霞光氤氲,当头滴溜溜一转,却似如有人操持,往那破损布兜之上,狠狠砸了数下。把那布兜砸的千疮百孔,似才消气,正要化光而走。却不防孔洞破烂的布兜忽然一变,化于无形,竟于那混沌中,作了一方迷惘之处! 其中一道魁伟虚影,一闪消散于无形之中。 宝珠陡然察觉,霞光一冲,要冲将出去,却竟就在原处打起转来,竟摸不见出路! 谁也不曾料到,那半截袖子作的布兜,竟还有后手。 这一番无头苍蝇一般,但毕竟那宝珠非同等闲,困不得多久。 混沌不计时光,仿如支离破碎一般,那宝珠终是破开迷惘,震动之间,找准方向,霎那已是远去也。 ... 道祖与真君二人,如今皆是第三境,行走混沌无不如意。 正是感应盘古力宇所在,不差方位,直走而往。 道祖道:“此番莫非便是将现结果也。” 真君摇头:“不知。实则于那等人物而言,吾等便是死绝,也不见得能影响多大局面。若非卷入其中,吾宁肯找个犄角旮旯躲起来,只看混沌生灭,或有闲暇,往那某个宇宙走一遭,看看那生机繁华,或寻些混沌魔神,谈玄论道,交个朋友也是不错。” 道祖闻言,不禁失笑:“若此间事了,你这心思,当能实现。” 叹道:“倒是你逍遥自在,吾还须得为天道牵绊,非得破入第四境,才能得大逍遥啊。” “话虽如此,然以你如今道行,便是稍离寰宇,天道也照样运转正常。只是脱离不得久,否则出了差池,对破开第四境有所妨碍。” 道祖颔首:“此言不差。圣人元神寄托天道,由是得天道之助,易证混元大罗。道祖合于天道,凭寰宇,运天道,窥伺混沌大道。左右不过是各取所需。天道须人镇压,道祖需悟混沌,如是而已。不过便是破开第四境,也不定非得脱离宇宙不可。” 真君不禁一怔,随即恍然:“莫非你要将一方寰宇,炼作永恒?” 寰宇也有生灭,运转再是良好,也不能真永恒。开辟之时,便已预示其必定毁灭,此乃混沌大道之妙。只是运转良好,成长繁荣,那宇宙无病无灾。而借助这运转良好的宇宙,道祖之属,才更易见的大道。 如那寰宇之中先天神灵,与本源同在,若不遭劫,与天地同寿。又如原本太一混沌宇宙,还有名为永恒的先天神灵。然那永恒,不过假永恒。混沌宇宙终至于毁灭之时,若不得混元大罗金仙,便也一同去了。 而道祖之路,第四境若是超脱出去,与宇宙脱离,实则便也与混元大罗金仙合流。 但也有一路子,便是将混沌宇宙炼作永恒! 道祖与天道合,与宇宙合,再不分你我,宇宙炼作永恒,道祖便入第五境了。 到这样的境界,已是近乎大道。 宇宙生灭,本是混沌大道所限。如凡人生灭一般。 若能将宇宙生灭消除,作了永恒,便如凡人练成金仙,不死不灭,近乎与道了。 那时宇宙,便与混沌大道最近,能抵御混沌大道的生灭之理,自是其道祖法力无边,神通无岸。 “太过虚妄。” 真君道:“便如你我如今,虽永恒,却须得不能遭劫。你要承载一方,两方混沌宇宙,承载其中无量生灵,将那寰宇炼作永恒,几同于妄想。除非能让天道近于混沌大道,运转无始无终,永远不见死胡同。” 无始无终,便是混沌大道。 这等便是来无来处,去无尽头。许多修士,道号曰始,曰无,曰太,也是一种寄托而已。谁人又无始无终?混沌之始于大道,宇宙之始于混沌,生灵之始于宇宙。有始,便则有终。而这终,便复归于无始无终的混沌大道。 仙家若入大罗,斩灭一切因果,跳出时空命运长河,看似无始无终,实则非也。 毕竟仍为寰宇牵绊,若无寰宇,也生存不得了。 混元大罗金仙跳出寰宇,早不见时空命运长河,也无始无终,然则非也。 还在混沌之中,大道之下。 这无始无终,在寰宇中有说法,在寰宇外有说法,却皆在混沌大道之下。 除非若如混沌大道,来无来,去无尽,那才是真逍遥也。 以一人,稍易,以众生,则难。 一人修持,毕竟只管自家。而宇宙要永恒,则要把万灵众生也背负起来。 由是便是虚妄了。 道祖笑道:“吾也知其虚无缥缈,不过毕竟是一条路子。若不成,脱离出来便是。若成呢?” 真君沉吟:“此言,倒也不差。不过第四境脱离最易,一旦不曾脱离,背负起寰宇永恒的大愿,牵绊就难以理清。不得大道,难以脱离啊。” “却毕竟还早。”道祖笑道:“区区设想,他山之石嘛。” 真君这才不说什么。 “哦,盘古力宇将至。” 抬头,真君神色逐渐淡漠下来。 道祖也是面无表情了。 那不知几多远,然在真君和道祖眼中,却就在眼前。 正是将要破灭的盘古力宇。 于一此时,盘古力宇之中,大墓仙境,鸿钧道祖缓缓抬起头来,眼中露出一抹笑意。 而那寰宇废墟之外,巨塔之上,圣主也侧过脸来,恰似一眼看到太一天一二人。 有一尊如鱼似禽的魔神开口道:“圣主,且待吾将那二人收拾了罢!” 圣主失笑,良久才道:“不必了。混鲲,这一而二之者,屡屡坏吾大事,吾早想见他一见。是个怎样人物。他得吾随手机缘,终至于此,还须得给吾一个交代。” 八十五章 混鲲魔神来请见 圣主所言,非为有差。 赵昱一点真灵跨越混沌,至太一混沌宇宙,一分四,一真君,一道祖,一魔祖,一天帝,若无那系统,若无盘古血脉,何来如今气象。 无有圣主与圣祖之暗斗,便无系统与盘古之心之来由。 若无系统与盘古之心,便无赵昱跨越混沌而有如今成就。 其中因果,圣主占了一半。 无论好坏计较,终归于实质上,受了他好处。 圣主道:“混鲲,你且拦他二人,问他:圣主要见你,可敢一见。看他来不来。” 混鲲微微一怔,道:“圣主,若他不来,又当如何?” “不来?”圣主笑道:“不来你也莫管,他欠吾一个说法,这混沌大道之下,你说,谁能欠吾而不还者?” 众魔神一听,皆笑道:“正是如此,正是如此。” 圣主近乎大道,谁能欠他? 譬如比及寰宇之内,若有人欠了圣人因果,他早晚要还。若不还,圣心即天心,不还者何以能存于天道之下? 这也是真君屡屡言及身不由己的缘由。 此间事,既是卷入其中,便脱离不得。混沌之大,杳无穷尽,也没有容身之处。唯有将此间事了结,一概因果烟消云散,否则便是牵线的木偶,总是一粒棋子。 这双方,真君皆欠,然厌者毕竟不喜,自是倒向不厌者。有如此一个选择。 那混沌大道所载,便也在此。 正是有了选择,才有回旋的余地,真是一个都不选,逃的再远,也必死无疑。 说到底,这其中纷乱如麻,终归是要在一战之中作一个了结。或生或死,或胜或败,如是而已。 混鲲魔神起身一拜,便下高塔,往混沌走去。 道祖与真君,早见高塔耸立,虽遥不可及,却又近在眼前。 便有感应,齐齐驻足。 呼吸之间,便见一尊如鱼似鸟的伟大魔神遨游而来。 真君抚掌赞道:“好一尊大魔神!” 这尊魔神,分明也是第三境的大魔神,气息如一团混沌漩涡,浩瀚深邃不见底。 道祖道:“修为境界,实让人赞叹。那凰女,怕也差他几线。” 正说间,混鲲魔神遨游到面前,双目朝上,翻滚下来,堪比十万个混沌宇宙一般巨大。几条胡须绵延飘动,搅动混沌风雷搅动,呼吸间阵阵漆黑雷霆,震荡无尽。 “尔那两个道人,便是太一天一耶?” 道祖与真君各自打了个稽首:“正是,敢问道友何人?” “吾圣主麾下,混鲲魔神是也。” “原来是混鲲魔神。”真君笑道:“魔神神通广大,此来莫非要将吾与太一道友留在此处?” 却见混鲲魔神微微摆首:“非也,非也。” 魔神道:“吾虽欲将尔二人杀之,却有圣主吩咐不可。” “哦?” 两位道人微微一怔。真君道:“吾不亲近圣主,乃是敌手,为何圣主吩咐不可?” 魔神道:“来时,圣主令吾与你传话:可敢望那高塔一行?” 真君二人神色不禁一动,随即齐齐叹息。 真君侧脸对道祖道:“道友且先望盘古力宇去罢,吾先觐见了圣主,再去盘古力宇。” 道祖却道:“吾去见圣主罢。” 真君摇头:“你便是吾,吾也是吾。不分彼此。吾去。” 道祖不肯:“吾为寰宇牵绊,不及你孑然一身。孑然一身,才是逍遥。若...” 真君笑道:“圣主何等人物!”便望那混鲲魔神:“若圣主要杀吾,何必令大魔神来请吾?” 那混鲲魔神笑将起来,大口喷涌,无数宇宙生灭,道:“好一个道人,若非敌手,吾非得要与你交个好友不可。” 道祖暗叹,摇头不止:“罢了,罢了。” 真君才颔首,拂袖将袖中十七尊祖巫交给道祖,这才抬步而上,与那混鲲魔神道:“道友还请前面引路。” 混鲲魔神笑震混沌:“随吾来。” 便已是远去了。 十七尊祖巫正是摸不准头脑,不禁问道祖:“何也?” 道祖道:“圣主请天一道友一见,道友不曾回绝。” 刑天氏祖巫大叫:“不好,非得是个鸿门宴不可!” 后天祖巫倒是冷静一些:“道祖,真君此去,可会为其所害?” 道祖不语,片刻后道:“此中有因果,难以理清。尔等不必多问,还是先去盘古力宇罢。” 不由分说,一袖子卷了众祖巫,自望盘古力宇而走。 ... 却说真君随那混鲲魔神,片刻便到了高塔之下。 那塔屹立在混沌之中,便把这一片混沌分出了高下四方。混沌本无高下四方也。 立于高塔之下,仰望之,竟不见顶。 分明就在前瞬,还能见高塔形状,此间却如面对一面无尽大山,左右不见混沌,上不见顶,下不见底。 真君叹道:“好一尊混沌灵宝!” 这高塔,分明是混沌灵宝,却比真君所见任何一宗混沌灵宝都高深了十万八千里。不知有几多混沌大道禁法暗藏其中。 有许许多多各色魔神,于塔中来往纵横。那有亚圣伟力,便是圣人远离寰宇跌落境界之后能堪堪相提并论者,不计其数。那准圣级数,更是不计其数。大罗级数,则便只是喽啰,连真君都一眼数不清。 而大罗之下,一个也无。 这般魔神,皆为混沌真身,或天生族群,或大能造化,远非寰宇之中可以相提并论。 便则如今那太一太元混沌宇宙,百亿载发展,群仙群魔拿将出来,放在这里,也如海中一滴水,不足道哉。 这般模样,也不知那鸿钧道祖是如何抵挡,而绵延至今。 想必鸿钧也有些宝贝,否则只这一尊高塔,任何寰宇也挡不住。 混鲲魔神此时化出人形,乃是个清癯者,颌下长须垂到胸腹,举手投足,分明有一股文质彬彬味道,让人颇为诧异。 “道友,且随吾来。” 言罢,魔神自顾自登塔而上。真君见之,不禁一笑。 这高塔有奥妙,若不熟悉者,便则跟他而上,必定要吃亏。真君早知之。 无非与他一个下马威,想来并非圣主所为,而是如这混鲲一般,圣主麾下魔神,看他不过眼罢了。毕竟,他手中,已折下三尊混沌魔神的性命。 这两天有点忙,如果有空,会补上,十分抱歉 八十六章 是师非师徒非徒 想来若非圣主不允,那一干魔神,早早蜂拥而来,把真君分尸了账了去。 不得圣主允许,自是杀不得他,可并不妨碍给他些颜色看看。 不过真君如今,乃是实打实的第三境,盘古真身有成,大道奥妙在手,如何看不清明? 若圣主稍稍动念,依这高塔神威,真君自不敢近前。可只那一干魔神,说到底,最强者,也不过与真君处于同一境界,虽道行更是高深,但并未有质的差距。 真君依仗盘古真身,一双神目看透奥妙,随那混鲲魔神迤逦而上,竟让那一干混沌魔神的小手段,皆不见功劳。 混鲲魔神在前,心中不禁连连感叹:“难怪混一、千手及虎贲皆殁在他手中,果然有本事之人,小觑不得。” 片刻功夫,混鲲魔神落在高塔顶上,拜道:“圣主,那太一道人望盘古力宇去了,天一道人已随吾来也。” 圣主自是知晓,微微一笑,把目光落在塔缘,正见真君踏步上来。 这高塔之上,除开圣主,还有十二尊混沌魔神。 混鲲、凰女,乃是其中佼佼者,除此二者之外,尚还有一尊第三境的大魔神,其形如人,面如玉,发如雪,笑如冰,似一万古不化之顽石,岿然不动。 这三者之外,皆是第二境的混元大罗魔神。 其强者,比及虎贲也丝毫不差,甚至更强一丝也有。弱者也不差千手魔神。 端端十二尊,皆把目光落在真君身上,或森然,或冷漠,或杀气腾腾,只这目光,怕是一尊混元大罗金仙在这里,也受不住。而真君坦然受之,只望那当中盘坐,掌心托一粒清白交互的光团的农夫壮汉模样人物,当头稽首一拜:“早知圣主威名,今日方得一见天颜,幸甚,幸甚!” 圣主目光如水,似从九天垂下,落在真君身上:“不坏,不坏。” 颔首道:“你且近前来,吾好好看看。” 真君也不惧惮,只往前几步,来到圣主面前。 “坐。” 圣主道。 真君便自坐下。 圣主才道:“吾使混鲲唤你,你不怕么?” 真君摇头:“圣主何等人物,若要为难于吾,既到眼前,何必遣人前来?只需动动念头,吾便尸骨无存矣。既如此,还有甚好怕的?” 圣主微微颔首:“倒也是这个道理。不过你一身修为,已臻至第三境,盘古真身有成,吾这一尊化身,动念还杀不得你。不过你如今到吾眼前,吾要杀你,便是易如反掌。如今怕么?” 真君摇头:“圣主要杀吾,何必还与吾多说?” 圣主大笑谓左右道:“是个妙人。” 便道:“说来尔与吾,非为仇敌,只是因缘际会。吾且问你:吾要你与吾效力,你待如何?” 旁侧有凰女开口:“圣主,这道人杀混一,杀千手,杀虎贲,为何...” 圣主摇了摇头:“此小事耳。” 众魔神神色皆异。 圣主哑然失笑:“若得吾见大道,反掌之间,便能把他们捞回来,死一次又有何妨?” 众魔神这才释然。 是了,若圣主成大事,大道便在掌中,死则死矣,就当是打个盹,片刻就回来了。 一时间,众魔神看真君眼神,也有不同。 此人,非是等闲。单看他修为,这里魔神,除了圣主,便只三尊能压他一头。能杀混一,杀千手,杀虎贲,乃战绩,非是虚妄。而且此人,似关乎重大,若能为圣主所用,圣主大事若成,他等追随者,便是天大好处! 却哪里看到,真君竟摇头:“圣主高看于吾了,圣主麾下,人才济济,吾孑然一身,浪荡混沌,不是个心安的人。多吾一个不多,少吾一个不少。” 圣主微微摇头:“吾知你意,无非是吾那一粒念头,使你不喜,然耶?” 真君望圣主,颔首:“然也。圣主一粒念头,化作一个系统,使吾当初,颇为掣肘,由是不喜。吾观其行,知圣主为人太过霸道,若为圣主效力,不自由。” 圣主微微一怔,悠悠道:“吾早知如此...” 当初圣主一粒念头追逐盘古之心,才有真君如今成就。而那一粒念头,则化作一个系统,把真君钳制几多年,如鲠在喉,如芒在背。此间道理,圣主如何不知? 周遭魔神,也皆沉默下来。 圣主的确是个霸道的人物。 便也各自看这真君,露出幸灾乐祸之色。 却哪里料到,圣主未怒,道:“吾见大道愈深,便也早照见今日你所答者。罢了,罢了。既如此,吾也不勉强。” 众魔神惊讶异常。 圣主何时,这般好说话? 真君道:“既如此,吾便告辞。” 圣主道:“不忙。吾还有一问。” “圣主只管赐教。” 圣主道:“你能有今日,有那一粒盘古之心,也有吾那一粒念头之功。吾观你所修法门,根基在三元归一炼炁法,然否?” 真君点头:“然也。” “那三元归一炼炁法,虽是吾观寰宇运行,随意创出,却于寰宇生灵,乃是无上的妙法。你修吾妙法,便欠吾因果。何况吾知你一路行来,虽为吾一粒念头所制,却也借用颇多。你如何还吾?” 真君身子微微一顿,片刻长叹,躬身一拜到底:“吾与圣主,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若非...事到如今,吾也不知该如何面对圣主。圣主有何要求,吾一力担之!” “好。” 圣主眼中闪过一抹欣慰之色,叹道:“便也如你所言,有师徒之实。本来吾若为师,何以要徒儿还吾?却你不愿,如之奈何?罢了,这般,吾放你此去,只需得你应吾一事。” “圣主请说。” “吾唤你一声,你便要住手。”圣主出一此言。 真君一怔,断然摇头:“若如此,吾与诸位死斗之时,圣主唤吾住手,岂非任凭宰杀?” 圣主失笑:“非也。吾只唤你一次,你应是不应?” 真君沉默良久:“吾知圣主必有算计,然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吾欠圣主师徒之实,圣主此言,吾便应了就是!” “好。” 圣主颔首:“去罢,便则此后见之,吾就要下杀手,取你性命了。” 真君稽首一拜,飘然而去。 八十七章 废墟之中见鸿钧 “若其为吾徒,尔以为如何?” 圣主见真君远去,却问旁侧岿然不动者,面有悠悠之色。 “虽是寰宇生灵,先天跟脚不足,却为圣祖弥补,不差吾等分毫。”那白发冷面者淡淡道:“转瞬便已有此成就,若为圣主之徒,倒也不没圣主颜面。以吾观之,若与其论道,大略吾能胜他一筹,若与其斗法,生死在两可之间。” 混鲲魔神旁侧缓缓颔首,黏须道:“非是等闲人物,吾以此前拿他二人,诛杀了事,见他二人之后,便不再作此设想。以吾之力,还杀不得他。” 凰女道:“那太一道人底蕴稍浅,倒是不足为惧。这天一道人,看来真身有成,不好相与。” 圣主不禁哑然失笑:“不料只转瞬,尔等吾之左膀右臂,便已拿他不住,呵呵...” 却是笑的莫名。 圣主目光悠悠,远望混沌,不知在想些甚么。 却说真君离了高塔,不禁暗暗松了口气。 休说面对圣主,便则只一尊化身,也让他有面对大道渊深之感,知晓若圣主要动他,反掌便无反抗之力。单说那十余尊魔神,若动起手来,围攻之下,绝难善了。 亏得圣主自有大道心胸,否则... 不过如他等这般人物,倒也不会那蝇营狗苟了。圣主既遣人唤他,必不会动他。若要动他,何须遣人?就在眼前,翻手打死便是。 他们这样境界的人物,一概多在明处。算计也是阳谋。 便是生死仇敌,却也抛不开道友的身份。动手之时,打生打死,不动之时,也可谈玄论道,如是而已。 真君心中千回百转,却是望盘古力宇而去。 那盘古力宇废墟当中,仙境内里,正是太一道祖到了。 鸿钧笑意盈盈,六尊圣人齐齐起身,与太一道祖见礼。 太一道祖看这六尊圣人,须发白者淡然无为,面方正者威严无双,目凌厉者通天彻地,神嫣兮者造化万方,色愁苦者慈也悲也,身清癯者神色不爽。 正是那太清圣人太上老君,玉清圣人元始天尊,上清圣人通天教主,造化圣人女娲娘娘,西方佛主接引圣人,佛母准提圣人是也。 几尊圣人皆笑,唯准提圣人不爽利,道:“太一道友好不给颜面,将吾那道统一并打死,实在不爽。” 太一道祖微微一笑,盘坐下来,拂袖放出圣母等三尊混元大罗金仙,及十七尊祖巫,这才笑道:“道友不必不爽。是吾不爽,由是不允。况乎以道友修为境界,若要传道教化,这混沌之中,无尽寰宇,岂非任凭驰骋,少吾两方寰宇又有何妨?” 通天教主抚掌大笑:“正是,正是。这老儿整天‘与吾有缘’,最擅打秋风,不允才是道理。” 准提圣人吹胡子瞪眼,随即大笑:“道友好生了得呀,吾辈修行多年,也才踏入第三境,道友却转瞬有此成就,羡煞吾也!” 太一道祖笑摇头:“若非几位道友明暗襄助,哪有这般容易?” 才望鸿钧道祖,打了个稽首:“道友,别来无恙?” 鸿钧笑道:“道友来了便好。” 若一见如故,自是言笑晏晏。 太一道祖与女娲娘娘道:“那许多关隘之处,若非娘娘出手,吾道该不知有多崎岖。只是那乾坤鼎...” 太一道祖迟疑片刻:“却是毁于斗法之中,不好面对娘娘。” 女娲娘娘笑道:“小事耳。乾坤鼎虽常伴吾身,却早已无用,道友不必介怀。” 又道:“何况那宝鼎损毁,与道友无关?” 太一道祖大笑:“正是,正是。待吾那天一道友到了,让他与娘娘一个交代。” 则便又与太清、玉清两位圣人道:“这里也有一桩,不好与二位道友交代。” 元始天尊抚须道:“可是盘古幡与太极图?” 老君道:“无妨无妨,这两宗宝物,毕竟于如今没甚用处。不过道友还须得补偿一番,毕竟乃开天盘古之物。” 太一道祖颔首称是:“老君说的是。” 这才与鸿钧道祖道:“此间事,及至于如今,吾尚且有许多不明之处。还请道友解惑。” 鸿钧道祖目中混沌流转:“道友要问何事?” 太一斟酌一番,道:“一者,便是圣主与圣祖。” 鸿钧颔首,悠悠远远:“圣主与圣祖,大略便是同胞而生的兄弟罢...此间吾也不甚明了。” “那圣主便且不说,圣祖可是开天盘古?” 太一道祖开门见山, 鸿钧微微一顿,叹道:“许是许不是。” 太一道祖皱了皱眉:“罢了。那这第二问:此间事因何而起?” “道友这便是难住贫道了。”鸿钧道祖缓缓摇头失笑:“吾若知之,便也不在这里了。想来无非大道之争耳,只是其中内里,吾也不知。不过若此间事了结,吾等若胜,自是大有好处。” 太一道祖点了点头:“若于大道无好处,便也不争了。” 却又道:“然则以你我之力,纠合此处,怕也不是对手。道友不知,吾来时,半道得见一人,虽不见真颜,却得半截袖子,使吾去拦截一宗宝物。那宝物凌厉,非同等闲,道友便是破入第四境,怕也挡不住。吾拦之不久,便已脱困,虽不知是否已到那圣主化身手中,然若他施展出来,便要一网打尽。” 道:“如此,道友可有甚底牌后手以当之?” 鸿钧目中混混沌沌,只落在太一道祖身上,笑道:“是时便知。” 太一无奈。 这鸿钧言语之间,多是语焉不详,着实无可奈何。但事到如今,也正如他所言,是时便知了。 于是按下心来,静等天一真君。 元始天尊这时开口:“太一道友,不知天一道友与道友有何关联之处?” 此事于几位圣人皆有疑惑之处。 那太一太元混沌宇宙之事,他等只知晓一个大概,却是不知赵昱一分四的道理。这这回近到眼前,才见有二人。又见太一道祖放出魔祖、天帝,便则各有所思。 于是元始天尊才奇问出来。 太一笑道:“乃是一体同出耳。” 接引圣人久不说话,此时道:“莫非这两位道友也是一般无二?” 正看着天帝魔祖。 八十八章 十二魔神来围攻 太一道祖颔首,并不遮掩,也并未有遮掩必要。这些人物,一眼便看出异常,多看几眼,自然心里明了。 几尊圣人惊讶之处,溢于言表。 则只一人,一分为四,皆教主级,两尊第三境,两尊第二境,各自独立,由不得不心生惊诧。 “道友了得,佩服,佩服!” 连老君都为之动容。 “不过是沾了盘古泽惠,非己力所及。”太一道祖不以为意。 却有女娲娘娘道:“不知天一道友此去,可安然否?” 通天教主道:“必无事也。若那圣主要对道友不利,哪里容得太一道友进来?他在外,只需出手拦截,连老师也无可奈何。” 又笑道:“吾倒是佩服天一道友的紧。他自一人,去见圣主,端是气魄。” 旁侧如圣母等人,此时皆不说话。 一则乃是不熟,二则便是修为不及,不能平起平坐。 这六尊圣人,皆第三境,太一道祖初见之时,也着实惊讶了一番。难怪能敌住数倍混沌魔神。 六尊圣人,成道不知几多年,能有这般修为,想来也是应该。太一稍是惊讶一番,便也不觉意外了。 然则,譬如圣母等,便远远不如,说话之间,自是没份。 至于那十七尊祖巫,只能在一旁老老实实,不敢有丝毫动静。 便则等到真君到来。 真君与道祖不同,太一道祖气息与鸿钧道祖有些类似之处,毕竟都走这一路。从合道而来。 而真君则非也。 乃是正宗的混元大罗金仙走来,入第三境,练成盘古真身,不差混沌魔神分毫的人物。 气机之中,混沌之机强烈无比,虽面目淡然,却自有一股威威之气凛然而生。 若说道祖是合于天道,与天道一体,那混元大罗金仙便是另一路,于天道外,独立一体,自成混元。 这里六尊圣人,原也是元神寄托天道,后来再转混元大罗金仙,气息便不如他纯粹。 自是一番见礼不提。 真君也坐下来,叹道:“吾此去,倒也不担心为圣主所害。只是...唉,这因果难了啊。” 太一道祖知真君之意思,鸿钧也知。六大圣人皆知。只圣母等人略略有些不明。 鸿钧道:“却定是让你还他。” 真君颔首:“鸿钧道友所言不差。吾修他法门入道,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如之奈何?还则还矣,大不了以命相抵便是。” “说的好!” 通天教主赞道:“便该如此。” 这位教主最是欣赏这等气魄。 “然如此一来,此间事便有变数。”女娲娘娘轻轻皱眉:“若在关键之时,他令天一道友从之,如何?” “无妨。吾自计较,必不让他得逞。”真君拂袖。 又道:“此间事便在眼前。那宝贝早晚要到圣主处,便是他发难之时。” 谓鸿钧道:“道友可有把握敌住他?只需拖住一时三刻,待吾等将那一干羽翼剪除,合力攻他就是。” 鸿钧笑道:“道友放心便是,是时自有手段。” “好!” 真君抚掌,笑道:“道友有手段便好。就怕敌不住他,我等便要为他鱼肉。只需敌住他,再除掉他臂膀羽翼,何来怕他?” 只是话虽如此,但无论真君还是太一,无论道祖还是六尊圣人,皆不见得有多大信心。 谁也不知,那宝贝到底有何等威能。 大略鸿钧有所知晓,却并不说。 于是静默。 不知过了多久,鸿钧抬起头来,随后太一道祖、天一真君,及六尊圣人,皆抬起头来。 正好望见那宇宙废墟之外,混沌之中,一抹流光一闪即逝。 真君站起身来:“时候到了。” 便乍然光辉,洒遍混沌,呼吸之间,那盘古力宇废墟如同受无穷伟力压缩,坍塌下去。鸿钧手中残损玉碟,咔嚓几声,登时飞灰湮灭! 鸿钧缓缓起身,叹道:“吾与天道相合,几多年矣。后虽脱出天道,却也不愿见寰宇破灭,及至于如今...唉,玉碟损,天道灭,盘古力宇,终结矣!” 太一道祖落后他半步:“结局尚未可言,道友何必如此。不是还剩这一丁点?便是一粒尘埃,也是盘古力宇。” 这废墟,已探索成不过方圆万里大小。 端端一方浩瀚混沌宇宙,破灭成废墟,坍塌至如今模样,也是令人唏嘘。 鸿钧在前,道祖与真君联袂,六尊圣人各自风采,与太冥圣母等三尊混元大罗金仙,及十七尊巫族,便只这二十九位,一并出了这方圆不过万里之墟,来到混沌之中。 浩浩荡荡,神通道妙,连成一片。 那高塔从混沌中落将下来,布衣圣主立在塔顶,身旁众位混沌魔神众星拱月。塔中进出无数混沌魔神,数之不尽。 正是相对,一者寥寥,一者势大。 那圣主背负双手,头上一粒圆坨坨,毫光四射,其目光垂落在众圣身上,淡淡道:“事到如今,鸿钧,你还有何话可说?若是识相,便束手就擒,为吾羽翼,饶你一命。若不识相,便如你那盘古力宇,一并归灭了去。” 他头顶宝珠,毫光异彩,涨缩明灭之间,危险到了极点。 鸿钧面色淡漠,缓缓摇头道:“好教圣主知晓,贫道自诞生,便不曾束手就擒过。圣主若想杀吾,便自出手便是。” 圣主笑道:“冥顽不灵。” 却便落在真君身上,笑道:“你习吾法门,欠吾因果。应诺要还,可还记得?” 真君神色严整:“如何不记得?就在一时三刻之前。” “好。” 圣主大笑:“如此,吾便要你应诺。” 真君微微一惊:“此时?” “然也。”圣主道:“你与吾为敌,大逆不道。这等逆徒,要来无用。然则吾却要看一看,你修吾法门,到了哪一步,以免使吾蒙羞。” “你欲何为!” 圣主道:“吾这左膀右臂,十二尊混沌魔神,围攻于你,你若胜了,此事便了。若不胜...” “不胜则飞灰湮灭!” 真君嘿嘿笑将起来,抚掌大笑:“好!好好!圣主之言,正合吾意!吾证第三境,尚未显身手,不知盘古真身到底何等伟力。来来来,尔等十二人,围攻吾自允了便是!” 旁侧太一道祖喝到:“圣主怎生如此无耻?” 圣主道:“你不过区区化身,哪有你说话的份?与吾起开!” 不见动作,不见神通,太一道祖便跌落一旁,面如金纸。 八十九章 不多言语便动手 鸿钧老道见状,拂袖一卷,面前混沌轻轻震动,如微风吹过,竟把鸿钧大袖吹破。不禁神色微微一动,目光落在圣主头顶宝珠之上,叹道:“好宝贝!” 鸿钧修为,自是非同凡响。乃是教主级第四境的人物。 而那圣主化身,与鸿钧修为神通相差仿佛。由是相持许多年至今。 却如今,被那圣主轻描淡写,就在眼皮子底下,伤了太一,实乃宝珠凌厉,连鸿钧都未曾有所反应。 看似云淡风轻,连一丝丝涟漪也不曾掀起,便就创伤太一道祖这第三境的合道道祖。 如太一道祖这等人物,开天辟地也是等闲,举手投足,搅动混沌,却也被瞬息所伤,还是不知不觉。其恐怖之处,自混沌大道而来,实难以言喻。若得千百混沌宇宙,怕也瞬息之间,就这么没了。 太一道祖为其所伤,一瞬面如金纸,总算被鸿钧挡下,呼吸回过神来,面色如铁。 这等伟力,实令太一道祖为之震骇。然这尊道祖毕竟非同等闲,道行渊深,也炼就盘古真身,虽比不得真君,却也不是寻常人物。这一记,虽伤了他,却还不曾伤到根本。 真君此时,面色也不好看,只望那圣主道:“你以羽翼围攻吾,便则以一己之力也受围攻,既如此,那便动手罢!” 圣主哈哈一笑,摇身显化混沌魔神真身,无量广大,却便探手一拿,把那原本无比巨大的高塔捏在掌中,抖手将无数魔神抖落出来,把那塔托起:“鸿钧,今日吾便取你性命!” 言语不落,巨塔轰然砸下,混沌翻滚开来,显化无量地风水火,各具大道奥妙,把鸿钧一干人等罩在其中,独独将真君让了出去! 鸿钧神色不动,袖子一卷,将十七尊祖巫卷将出去:“且把那喽啰皆收拾干净!” 十七尊祖巫早已摩拳擦掌。 那圣主,那混元大罗魔神,他等自不仰望。然那无量喽啰,却是大展手脚的好去处。 为鸿钧清光护持,破开无量大道玄妙,各自显露真身,悍然杀入了那许多魔神喽啰之中。 当头一尊,真身玄黄,有千手,各持宝弓利刃,都天神煞环绕,吐气开声之间,叱咤如雷霆。正是那后天祖巫是也。 其后一尊摇身一晃,作了荒古巨人,一手持干,一手持戚,战意冲天,杀破混沌。正是那刑天氏祖巫! 另则十五尊,各显真身,皆是巨人纵横,力震万万古,杀破千千军! 后天祖巫搭箭开弓,矢如一线,只崩声炸开,周遭许多大罗魔神,皆作了虚无。远处一尊准圣魔神,尚未及有所反应,便则前后通透,元神崩塌,肉身瞬间已是坠落混沌。 那许多魔神,自无惧惮之处。蜂拥杀来,十余尊准圣把后天祖巫团团围在当中。祖巫或开弓,或横扫,与那魔神战在一处。 刑天氏祖巫不妨多让,干戚所过,碾作尘泥。斧光纵横,有开天辟地之象,大盾如山,或砸或扫,难逢敌手。 然那混沌魔神,毕竟非同等闲,猝不及防,确为祖巫杀伤不少,待得反应过来,各自放出宝贝,便则相持下来。 那许多大罗魔神,结阵攻伐,无量气机,无量神力,攻伐在祖巫真身之上,只打的铿锵作响。那许多准圣,或为祖巫所杀,或将祖巫围困,一时便入相持之中。 唯独后天祖巫、刑天氏祖巫,最是凶暴。这两位祖巫,皆是一只脚跨入混元大罗境界的人物,于这魔神当中,几无敌手。 关键则在于,这些祖巫,于混沌中已觉醒盘古血脉之奥妙,无论真身坚固,无论肉身神通,皆全然不差于混沌魔神分毫,犹有过之。否则若非如此,哪里能以十七人敌无量量!? 这里喽啰,已是战至正酣。却哪里远处,鸿钧与六尊圣人,及圣母三尊混元大罗金仙,共十者,已与圣主斗将起来! 且看那圣主,只把宝珠顶在头顶也不见催动,便将那片混沌镇住,如落泥潭当中。只把个巨塔抡将起来,与鸿钧狠斗。而那余者,只能在旁侧稍有骚扰,而无建功之处。 修行愈是高深,境界差距便越大。圣人之下是蝼蚁,而第四境与第三境,差距之大,也几不差分毫。 鸿钧座下六尊圣人,此时不知以何等大道奥妙,结成一体,合力攻伐,倒也具些第四境的气象,却为那圣主忽视,任凭攻伐,又哪里能奈何圣主一根毫毛? 任凭那伟力,瞬息之间能开辟千万混沌宇宙,能破灭亿万混沌宇宙,于圣主,也不过是清风拂面,不足道哉。 赤混魔祖与元初天帝,亦即太混道人,太始道人,与那太冥圣母,也结成阵势,然则远远不如,连一丝风声,于那圣主,也掀不起来。不过三尊混元大罗金仙,圣主便是打盹入睡,任凭他三人使尽手段,也休想拔下一根毫毛! 圣主眼中,只鸿钧耳。 圣主攻伐暴烈,只抡起巨塔狠狠就砸。一砸之中,信手拈来大道玄妙,纯粹唯一,蕴混沌其中。 而鸿钧,则云淡风轻许多。大袖飘飘,须发翻飞间,或弹指一点,或拂袖一卷,与那圣主斗的不相上下。 这两人,如小儿斗殴,稚子打架,却其中奥妙,早已超脱一切感官,近乎于混沌大道了。 圣主斗的畅快,不禁哈哈大笑:“鸿钧,吾尚未发力,你便如此不济,若吾催动宝珠,你便要尸骨无存。吾再问你一具,服也不服?” 鸿钧淡然:“休要多言,斗过才知。” 圣主大笑:“好,不见棺材不落泪。” 却把个目光,落在远处,正见真君与那十二尊混沌魔神斗在一处,笑道:“这小儿有些能为,然修吾法门,若斗不过吾麾下这十二尊魔神,也要落吾颜面。吾便给他一些动力!” 真君此时,正与那十二尊魔神撞上。当头那面如冰霜者,抬手一拳打来,咔嚓嚓,这混沌都被冻成齑粉。而真君,浑然无视。以一敌十二,便则要拼命,容不得许多考虑,不管那周遭神通拳脚战法袭来,只望那人脑门,便是一记。 九十章 恍然前尘在眼前 那魔神冷笑连连,脑门上生出一朵冰莲花,要把真君拳头托住,却哪里托得住? 咔嚓一声,冰莲花化作齑粉。 哐当,便砸在面门,砸的那魔神痛叫一声,仰面栽倒。 再看真君,浑身隐约冰霜,却微微一震,造化神光闪烁之间,便已扫除无碍。 真君盘古真身有成,这等攻伐之力,尚且不放在眼中。他拳脚之间,只有一道,便是力! 举手投足,力力力!!! 力的体现,力的道韵,力的奥妙,皆在一拳当中。那一朵冰莲花,比那混沌灵宝都不差坚固,却被他一拳打成粉碎。其中震动、穿透、炸裂、引动、元磁...种种力的运用,皆存乎一记之中。 这才是真正的开天战法! 举手投足,开天战法!每一丝神力,都蕴含着这门大道战法的无尽奥妙,何人能当?! 真身不惧攻伐,坚固超越混沌灵宝。拳脚大道战法,轰破一切奥妙。简单又蛮横,让人无处抵御。 进步一拳,打的那魔神栽倒,真君就要揪住他诛杀,却旁侧,凰女与混鲲齐杀上来,将真君挡住。一者混沌火,烧的混沌虚无。正与那之前冰霜交加,这片混沌都被烧的裂开,哔哔啵啵作响。 这火凛冽,天道都要烧作于无。什么混沌宇宙,什么因果时空,只其中一点火星,都要烧成虚无。 而那混鲲,最擅混沌都天神雷,又有神风鼓荡,风雷交加,一丝丝,一缕缕,若得寻常人物,便只那混沌神风一吹,任凭你万劫不磨,也要吹成齑粉。只那雷霆一缕,任凭你混沌真身,也要劈成焦炭! 真君夷然不惧,于那火海风雷之中,纵横开来,开天战法施展出来,一拳打破火海,一身撞开风雷,霎那便与两尊第三境混沌魔神杀在一处! 而那余者九尊,则在远处旁侧环绕,或使神通,远远攻伐,或以混沌灵宝,引动大道。 只把这一团,绞的不知多少宇宙瞬息生灭,绞的混沌大道都为之震动不休! 恰在此时,真君扯住混鲲鳍翼,狠狠撕将下来,却也被旁侧凰女,在背上撕开一道伤痕。抬头,正见远处,圣主以巨塔攻鸿钧,却空出手来,一掌翻下,把圣母三人打成飞灰! 真君心头冰凉,猛然扭过头来,狰狞狠厉到了极点。 恍然之中,尚且记得,那时还是地球,还是纽约,首立洞天,初为太一。一番算计,分出一尊化身,曰赤混,于那英伦演一出戏,陆沉其岛。 一概种种,恍然始于此处。 而双手合抱,把混鲲抱在怀中,低头一撞,撞得混鲲脑袋炸裂,混沌精血纷飞! 旁侧凰女失色,把一把宝扇往真君头顶扇来,混沌火化作缕缕火蛇,往真君七窍钻入! 真君浑然不理,只把混鲲抱在怀里,造化神光震动,每一个细胞,每一根毫毛,都在施展开天战法,杀的那混鲲怒吼连连,却竟挣脱不开! 恍然之中,那时分出太始、太鸿,以太始道人往至世界树背面,降伏天国、地狱、奥林匹斯,立下元初神庭,为元初天帝! 大手展开,五指如钩,狠狠抓入混鲲脑中,掏出一团脑浆来! 而时,须发已是泛黄,口鼻喷出烟气! 只抱着混鲲,合身暴退,狠狠与那凰女撞开,撞得凰女张口吐血,暴退不止! 恍然之中,只看到一尊女神,从世界树中走来,心中或有仰慕,或有算计,将她绑在一起,作了圣母。 口中喷出一粒宝珠,宝珠滴溜溜转动,化作一点光,轰然砸在混鲲脊梁之上,咔嚓一声,好一尊混鲲,第三境混元大罗魔神,竟是断作两节! 背后哐当,地风水火,那魔神齐齐杀来,轰的真君血肉模糊,烧的真君须发冒烟,不管不顾,只把宝珠展开,化作一方大阵,将混鲲两截残躯罩在其中,如大磨碾压,要把他彻底磨灭! 恍然之中,那过往种种,似如昨日,在眼前闪现。正又看见,太一道祖被圣主一拳打死! 混沌搅动,大道无量,混鲲被真君打破肉身,然混沌魔神不死不灭,便只一滴血,一点念头,也要瞬息重生,却被真君道器元珠所化大阵禁锢其中,搅动磨灭,发出绝望怒吼! 真君张开大口,呼吸混沌,把那大阵吸入口中,元珠又在头顶闪现出来,却见他口中咀嚼,点滴混沌血从嘴角低落,还有惨叫,隐约传出! 凰女胆颤,魔神心惊,但见那真君回过头来,狂呼怒吼,直扑凰女而来! “死!” 魔神虽惊,却哪里容得退却? 其高贵,大道所出,其凶狠,纵横混沌。历来只有魔神吞吃生灵,那有被吞吃者?! 恼怒之中,九尊魔神齐齐杀来,却被真君展臂抱住三五尊,咔嚓咔嚓,全数扭成了碎肉,不待那碎肉回复,张口吸入,吞吃了账! 浑身神光刷动,如天网恢恢,将余者四六尊锁拿,一一投入口中,嚼的粉碎! 便只这呼吸之中,九尊第二境的混元大罗魔神,便已被真君生吃。唯余一尊凰女,如秋风落叶,面色惨白。 真君如入魔,哪里见她秋风落叶之娇柔?只合身上前,要把她抱住,一并吞吃。 凰女心惊,震骇于盘古真身之坚固,开天战法之凶狠,知晓不是天一道人对手,连忙退却,望那圣主而走。 真君不管不顾,直直追杀上去,如一点执念,必要将她抽筋扒皮,生吃喝血! 正在此时,忽然一点冷光在真君背后亮起,如飓风烛火,粘入真君背上。 真君脚步一顿,霎那咔嚓,混沌冰封! 于是才显出那最先与真君动手之人,他面色憔悴惨白,身影佝偻,似一阵风都能吹倒, “凰女...快,杀了他!” 为此一击,他按捺至今,竭尽所能,以全身大道修为,化作一点冰霜,将真君冻住!然则却已是修为大损,再不复之前伟力! 凰女见状,持宝扇杀将上来,尚未及前,便见那冰封作响,咔嚓有声。 那魔神不禁露出苦笑,回过头来,正被真君一把抓住,撕成两半,投入口中。 九十一章 圣主凶狠无人敌 凰女尖叫一声,哪里敢留?转身就走。 真君追将上去,盘古真身撞开混沌,如山临头,大手张开,把一片混沌捏住掌中,凰女只觉如陷泥潭,便则摇身一晃,显化魔神之身,却是一头伟大混沌神凰! 神凰有千千德,万万道,亿万法,大不可计量,神圣不可直视,却扭过头来,清鸣声声,喙中喷出一缕混红细线,刹那一点火星,自真君手掌始燃。 此火非比等闲,乃是神凰本源大道混沌元火。生来只此一缕,混沌大道孕育。始一燃烧,自真君掌心起,内外合发,内燃神魂真灵,外烧皮肉筋骨。瞬息之间,便烧的真君皮开肉绽,双目通红,口鼻之中喷出屡屡烟气来。 尤以真君背后一个大窟窿,发出嗤嗤声响,皮肉蠕动,一缕缕火花从中迸射出来! 真君这一番狠斗,无所顾忌,非不有伤。 混鲲死于真君之手,却毕竟第三境魔神,其混沌都天雷霆,早伤真君。 那雪发冷面者,藏于虚无,陡然一击,以其本源为引,破开真君盘古真身,冰封真君同时,打穿背部,打出个大洞来! 这些人物,皆混沌所生的大道魔神,其法自于混沌,其力源于大道,便是真君盘古真身有成,也不能完好无损。 那举手投足,大道神通,盘古真身也不能瞬息复原。 火发于内外,真君周身,造化神光为之一震,口中吞吐,大道玄妙引动开来,周遭无量混沌炁如长鲸吸水,被真君吸入口中。连远处不知几多深混沌之中,几个宇宙,也被吸引过来,在他口中化作齑粉。 “好火!好火!哈哈!” 真君厉声大笑,盘古真身发力,力之所极,把这混沌元火纳于内,造一个混沌熔炉,整个人变得通红通红。却手中不停,口里大呼:“真是好火!你也与我死来!” 却是吞吃许多魔神,毕竟不能瞬息炼化,还要造反。真君搬运盘古真身玄妙,借凰女之火,炼魔神之道! 探掌一把,揪住神凰长尾,硬吃了神凰一记宝扇,就要把这凰女往怀中拖来! 凰女厉鸣声声,心知逃脱不得,生死眼前,翅翼煽动,周身混沌火熊熊燃烧,喙如尖刀,羽如利刃,翻身一扑,与真君撞了个结实。 那喙啄,一啄一个窟窿,那羽如刀扇,在真君身上绞杀来往,发出嗤嗤火星。 真君哪里理她?只把她抱在怀里,死死箍住,竟似一头野兽,张口撕咬,与那凰女打作一团。 ... 圣主头顶宝珠,将那鸿钧压制,反掌诛杀了太冥圣母、赤混魔祖、元初天帝,又一拳把太一道祖生生打死。一双眼只望真君那边,隔着无穷混沌,看的分明,不禁大笑:“不坏,不坏!” 鸿钧面如铁石,拂袖取出一条拐棍,当头打来,圣主不避不让,头顶宝珠发出毫光,将拐棍抵住,翻手一拳把鸿钧打将出去,又抡起巨塔,将六大圣人齐齐扫飞,进步哈气,雷霆阵阵,六尊圣人登时步上太一道祖后尘,四分五裂之间皆死矣! 鸿钧道祖似心如铁,也不动摇,又合身来斗,却毕竟斗不过圣主。 若圣主无那宝珠,鸿钧自不输他多少,然有那宝珠,毫光迸射之间处处被制,打不得,受不得,如之奈何? 一概混沌大道,为宝珠所制,引动不得,唯以自身之力,偏偏斗不过圣主。 否则太一道祖,六大圣人这等第三境教主,也不会如蝼蚁一般,被圣主瞬息诛杀。怎的也能有些反击。 圣主把鸿钧压制,也不知他为何不催动宝珠攻伐,只以宝珠为辅耳。却便望见远处,十七尊祖巫,正是纵横杀戮,眉目一跳:“端是些蝼蚁!污眼!” 也不见他动作,那十七尊祖巫,果真化作蝼蚁,瞬息之间,被那许多魔神碾成肉泥! 正当此时,真君突入过来,呼吸震动,混沌绞杀,那无穷无尽的魔神,顷刻被诛杀殆尽! 真君张开大口,吞吐混沌,什么精炁都被吸纳口中。只见他胸腹通红,似有大火燃烧,双目赤赤,杀气震动混沌大道。那许多魔神,乃至于祖巫身死之后,遗留精髓,皆被他拿入腹内,如燃料催动,胸腹之中,烧的更烈! 圣主望见真君,正对那双赤目,反手一掌把鸿钧击退,不禁笑道:“果不曾失吾颜面!” 鸿钧见真君扑杀而来,直望圣主,不禁一动,来到真君身旁,大袖张开,混沌滚滚如潮,那六大圣人,太一道祖所留残躯,及至于太冥圣母三人所遗精炁,皆被收入袖口。 却便就一袖子扫出,一概精炁残躯,作一点光,与真君撞在一处,把那天一真君撞的翻滚出去, 随后便见一粒宝珠,滴溜溜一转,打破鸿钧神通,落在鸿钧脑门,只咔嚓一声,鸿钧微微一震,双目猛然瞪开,身体轰然炸成一团混沌,作风飞,正好追上真君,与那真君一道恰恰撞入那唯余万里废墟的盘古力宇之中! 圣主缓步走来,掌心托起宝珠,看那万里废墟,神色莫名笑容。 他也不动,四顾混沌,这茫茫之中,如今则只余他一人耳。 那十二尊混元大罗魔神,皆为真君所杀。便是那凰女,作了混沌神凰,最终也死于真君之手。无量魔神被十七祖巫杀伤不少,却终归十七祖巫被圣主一言作了蝼蚁,为魔神所杀,随后被真君一扫而空。 太冥圣母、赤混魔祖、元初天帝早死,连残躯也不曾留下,太一道祖、六大圣人早死,遗留残躯,却与前三者所留精炁,皆为鸿钧所收。 由是前一刻还轰轰烈烈,下一舜便已寂然无声。 这周遭混沌,一股寂寥,难以言喻。 圣主目光,最后只看那万里废墟。盘古力宇便是全盛,在圣主眼中,也不过指尖大小。而这万里废墟,连指尖万万亿亿分之一也不如。然则却装下真君,着实有奇异之处。 真君第三境教主,盘古真身有成,大无可计量。却竟入这万里废墟! 圣主只是笑意盈盈,托着宝珠宝塔,不动不摇。 恍然之间,那废墟动摇,随即轰然炸开,一尊肉身拔地而起,呼吸涨缩九万亿回,竟至于与圣主一般大小! 九十二章 混沌至宝盘古斧 这真身广大,面目不是天一真君,又是何人?! 真君此时,早无伤痕,周身混沌大道交织,不朽之意沸沸扬扬。他面目平淡,似无情绪。只一双眼,望着圣主。而掌中提着一面巨斧。那斧古拙,无纹,无道,如那凡夫俗子山间砍柴的斧头一般,平平无奇。 他立在那里,废墟早不见踪迹,与圣主遥遥相对。 真君望圣主,叹息道:“鸿钧殁也。” 圣主毫不意外的点了点头:“吾要杀他,早便杀了他。你道吾这宝珠,乃是等闲么?” “由是待吾诛杀你那麾下魔神,你再杀他,却是要见吾如今。”真君轻抚巨斧,淡淡道。 “你已第四境,当谢吾。非吾,你哪有今日?”圣主混不在意,笑道:“吾十二尊麾下魔神,亿亿万喽啰,十七尊祖巫,三尊混元大罗金仙,六尊第三境圣人,一尊第四境鸿钧,赠你为资粮,若非如此,你哪来今日?!” “是啊,若非如此,吾哪来今日。” 真君笑了起来,笑声愈大,震的混沌翻滚,阴阳显化。 “吾要谢你,你受得起么!” 转瞬厉喝,抬手一斧,光若无,若有,大道灭绝,力之所极也! 圣主岿然不动,只把宝珠托起,光芒四射,轰然炸响,混沌便如一分为二! 斧光之下,毫光层层破开,宝珠动摇,放出更多毫光,滴溜溜转动,牢牢把那圣主护在其中。圣主笑意连连,不退反进,只把那巨塔抡起,大道一震,只闻嗤的一声,便见那塔被一分为二,断作两截! 而真君,已持斧到了近前。 “盘古斧,盘古斧!” 圣主大笑一声:“不见多年矣!” 合身一扑,便与真君战在一处! 正如这圣主所言,真君能有如今,乃是以众圣魔神为资粮。真君诛杀十二尊混元大罗魔神,其中三尊皆第三境。又诛杀吞噬无量魔神,又被鸿钧收纳众圣精炁残躯打入真身之内,竟至于最后,鸿钧受那宝珠一击身死,连自身也贡献出来! 而这盘古斧,便是太一道祖合开天三宝重炼,却得是一个空壳子。 重炼而来,只五十二层混沌大道禁法而已,区区混沌灵宝。 却终归不料,那盘古力宇,万里废墟,其中还有盘古后手! 原来,这盘古斧,乃是五十五层大道之极的混沌至宝! 五十一层大道禁法的混沌灵宝,真君第三境之时,便能打破。而五十二层大道禁法的混沌灵宝,则不能。那大道禁法,每进一层,宝贝伟力,便有质的差别。 五十五层,看似只差那三层,却是天差地别。 而那圣主宝珠,便是五十五层大道禁法的混沌至宝! 由是连鸿钧这等第四境的道祖,也受不得一记。 真君面无表情,只觉这一切,仿佛是一种必然。 太一道祖、赤混魔祖、元初天帝身死,精炁真灵竟不为圣主所灭,终至于回归本尊。而六大圣人,鸿钧道祖,则被圣主打灭真灵,唯余下精炁残躯供作资粮。 及至于盘古斧重作至宝,为其所助,把真君所吞吃魔神残损意志,皆一并绞杀。 于是使真君轻易破开第四境,达至与圣主同等修为。 真君与圣主战,却思绪连篇。 以圣主如此神通,若要杀他,早便杀了。怕是隔着无穷混沌,也能轻易杀之。便是第三境魔神,一粒念头,也能重新化生。而那圣主一粒念头,所造系统,却被那时还不及圣人尊位的太一道人所制。 这根本不可能! 如今真君入第四境,如何不知?若他一粒念头,散落于混沌之中,无论多遥远,也能如意操控。甚至通过这一粒念头,于那念头所在之处塑造一尊不差本尊多少的化身来! 想起此中,真君便心寒意冷。 是何等算计,圣主才视而不见? 偏偏要等他如今? 偏偏圣主要他与十二尊魔神杀斗,吞吃。偏偏圣主明明能瞬息诛杀鸿钧等人,却要等他? 等他天一真君吞吃魔神,等他天一真君重合盘古斧? 这一概所为,分明便是为真君入第四境而已! 而鸿钧等人,不过是圣主手中棋子,留待为资粮。 真君所思之间,被那宝珠一记打来,连忙拿盘古斧去挡,打的火星四射,混沌坍塌。 真君收摄心神,斧光纵横之间,呼吸竟就把圣主压制! 圣主宝珠虽强,却哪里及得上盘古斧纯粹攻伐之力?! 虽皆是五十五层大道禁法的至宝,然各有偏向。宝珠虽能攻伐,却多有辅助。而盘古斧,只攻伐耳! 一斧劈出,劈的宝珠毫光乱颤。开天战法合盘古斧,正是良配,发挥出无穷无尽的伟力,那圣主神通滔天,竟也难以抵御! 圣主大笑连连:“好,好,好!盘古斧开天战法,终于又见之矣!” 两人斗到激烈之处,已不知于混沌深处多远。这一斗,第四境神通全然展现,再无任何顾及之处,也无任何收敛之意。举手投足,便要破灭混沌,暴烈狂乱,与当初圣主与鸿钧动手时的无一丝烟火气浑然不同。 那第三境魔神相斗,所过之处,宇宙生灭,兴许搅动生机,引动大道,还能于混沌有些好处。 而二人第四境死斗,则全然泯灭任何混沌生机,所过之处,一片寂灭。 真君开天战法,盘古斧劈杀之间,一次次震动宝珠,那宝珠明灭,毫光愈弱! 圣主面红耳赤,浑然似乎不觉,只与真君死斗。 斗不知几多久,微微一声咔嚓,圣主陡然一顿,抽身远离开来,大笑道:“好,果真是好哇。” 真君不言不语,只合身追上,盘古斧一瞬劈出不知多少次,只见那宝珠上,陡然裂开一道纹路,毫光一颤,顿时消散! 便则斧光劈杀,圣主神通施展,被一一劈碎,随后一斧所过,将他劈成两半! 真君探手一拿,把生出裂纹的宝珠拿在手中,随即张开大口,在圣主两片残尸微笑之中,将他吞入口中! 腹中如鼓作响,真君耸立不动,四顾茫然之间,叹息一声,持斧转身消失在混沌深处。 九十三章 混沌寂寥空空行 天一混沌宇宙之外,真君身影一晃而过。 太一太元混沌宇宙之外,真君久立,目深且邃,叹息一声,转身已走。 那混沌之中,不知几多寰宇,真君走马观花,也看到一些圣人,看到一些道祖。也在那混沌生机演化之处,见混沌魔神孕育。在混沌绝地险恶之中,也见灵宝诞生。 或见宇宙,源流混沌大道,却各演化不同。 或如外道科技,也有毁天灭地之能。把宇宙资源掏空,终至于毁败。或如神灵,将无量生灵根性攫取殆尽,及至于诸神黄昏。也有魔法,也有巫术,也有专修肉身的,也有沉浸魂灵,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然无论道源长短,无论正宗还是旁门,说来也不过是大道源流的不同演化。混沌大道孕育混沌宇宙,混沌宇宙孕育寰宇生灵。而寰宇生灵,生来仰望寰宇,争流逆行而上。想出种种法门,欲见那根源所在。然或于小千止步,或于中千止步,或于大千止步,甚至触摸到混元无极的一些奥妙。 再进一步,便是寰宇之外,混沌之中,若得万法归一,则见大道。又归回大道之中了。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而万物望三进二,及至于唯一。 说来一切,都在这个‘一’之中。 无是一,有是一,二是一,三是一,万物是一也。 真君见的愈多,心中愈是明悟。尤以于三元归一之法,所悟甚多。 才知那三元归一,赤混太无元在外,能演化无穷外道,连那外道科技,也在其中。当初那赤混魔祖,以赤混太无元为根基,演化十二洞真经,也不过是其中区区而已。及至于如今,真君看的分明,赤混太无元,乃是无上之外。任何外道,科技外道,炼丹炼器,甚至于阵法符箓,正宗旁门与否,都在其中。 这些外道法门,任何一门,若能演化到极致,都能触摸到赤混太无元玄上紫虚大道。 而那混洞太无元,则在己,一切内力、魔力、巫力、异力、神力、法力,乃至于肉身战法之道,皆在其中。其中无论旁门左道,还是正宗法门,若能至极,便也能摸到混洞太无元高上玉虚大道。 而那冥寂玄通元,则在神。一概灵魂、神魂、元神、真灵,皆在其中。 实则如今看来,仙道法门,本该便是三元归一。于外有丹器符箓阵法,于己于神,有肉身法力元神真灵。正宗大道源流,便非是口头所言,乃是实实在在。 只是因根性所限,没有几人能真正三元归一。或以外为主,于己于神有差。或以己为主,于外于神有差。而这等,尚且还是好的。绝大多数,连其中一元,也只摸到皮毛,更遑论三元归一了。 根性,根性,这便是生灵的本质差别所在。 就算那凡人,也有聪慧愚笨之分。无论外道己道,无论旁门正宗,于根性要求,皆是一般无二。 法力元神走不通,便妄图走肉身之道,或修魔力巫术,那也是妄想。没有根基,走哪一条路都是虚妄。虽或走长短不一,但终不见大道。 所谓天无绝人之路,那是自我安慰耳。 只是于凡人而言,须得有一个安慰。人贵知足,满足就好。 而无论天无绝人之路,还是关上门打开窗之类,亦或者人贵知足,都因根性而变。知晓难有出头,便放低期望就是。 能自我慰藉,便也是好的了。 却是多提闲话了。 真君一路走,一路看,高屋建瓴,把那许多以前不曾在意的东西,都看了个通透。 恍然回首,才发现自己,也是错过不少。 虽说及至于如今,三元归一炼炁法于他已无用处。但能明白一些道理,看透一些奥妙,便也是一种乐趣。 三元归一,便是寰宇天道之中,最大的法门。 而真君如今,早脱出这一框架。 可也能弥补一些疏漏之处。 于是走马观花,逐渐便觉道心愈发饱满起来。 盘古真身本是超出寰宇的法门,源自于大道源流,三元归一便也能在盘古真身之中,找到印证。许多奥妙,都包含其中。于是如此,真君道行,竟至于缓缓提升起来。 那圣主化身,以鸿钧等为资粮,使真君有如今。真君又将他那一尊化身诛杀炼化。甚至连记忆,也有几分。 那不过化身而已,其本尊,不知高到何处去了,只几分记忆,与那寰宇演化相互印证,也让真君收获颇多。 便如此走,似漫无目的,却终于无趣。 看透了三元归一,无论那混沌宇宙如何演化,都在真君心中。若一方混沌宇宙刚刚诞生,观其本源奥妙,真君就能知晓这方宇宙会有何等演化。 于是无趣了。 一声长叹,悠悠绵延混沌。 真君恍然回神,也还想起那殁在圣主化身手中的那些道友。 如太一、赤混、元初,乃真君化生,那圣主并未将其真灵抹杀,却是回归真君。若真君有意,随时可以重新化生出来。只是如今,真君唯我唯一,已觉得无有必要,便也不作了。 至于鸿钧等人,或太冥圣母,则是杳然无存。 以真君如今神通,也捞不回来。 除非某天,真君见的大道,明悟一切,或能于那混沌有无之中,把他们捞出来。 真君只觉有些寂寥,正如这混沌空旷,四顾茫然。他并非太上无情。 又是一声长叹,真君扛起盘古斧,缓步又走过太一太元混沌宇宙,见其中九尊圣人,那余者两尊,也已归位。太冥圣母陨落之后,空出一尊圣位,也已有主。连道祖,也有了。 却是当初太一所收一尊弟子,寰羲道人。 真君眼中,这两方宇宙,所经所历,皆流淌而过。正是那太一道祖陨落之时,天道有感,重择道祖。一番量劫,以寰羲道人钟山娲得了天数,合了天道。 真君最后看了一眼,有一丝留恋一闪而逝。 然后转身而走。 而那道祖寰羲,于她道祖宫中,顿有感应,冥冥有些奥妙充斥心头,便知晓劫数已过——却是真君予了天道一缕信息——只道是劫数已过,与寰宇无碍了。 自然,最后一步,与这浩瀚混沌之中,任何寰宇,皆是无关了。 九十四章 大道源流见元古 因着是真君一人之事。 此事,真君容不得他人插手,也无人有那本事可以插手。 真君有留恋之心,有憎恨之心,有痛惜之心,非是修成石头。那混沌魔神,个个心灵通透,却也爱恨欲恶,非是石头。修行不是把人修成石头。否则到头来,怎的逍遥? 逍遥,便要有心。无心,便无逍遥。 谣传修仙的把人修的无情,那便是扯淡。 就算是合了天道的道祖,也非是无情无欲。而是能以道心完全统御人心。 圣主一尊化身,诛杀几多道友,其中许多算计,让真君愤愤难平。无论如何,都要去作一个了结。 混沌依旧,或如渊深平静无波,或如海啸绝地危机。 却于真君,浑然无碍了。 到了他这样的境界,除非混沌大道本源镇压,混沌中什么自然险恶,也奈何不得他。 盘古斧依旧,这一面巨斧,看似铁石,却温润如玉。拿在手中,便是一个伴。 虽寂寥,却并不真的孤独。 五十五层的大道禁法的混沌至宝,无灵无道,仿如凡物。 真君且行且走,望混沌深处,不知走过几多遥远,顿时眼前,豁然开朗。 “他来了。” “他是来了。” 两尊几乎一模一样的人,相对而坐。 皆是魁梧身材,皆是麻衣农夫模样。 在两人之间,有一点光。 真君无法形容,这到底是怎样一点光。到了他这样的境界,休说那混沌宇宙,便是混沌之中,也几乎没有难以形容的存在。而这点光,超越了他的理解。 寰宇之中,光这种存在,于真君而言,毫无奥妙可言。 便是真君当初证道天仙,也能把一缕光缠绕在指尖,不让它迸发。 可眼前这一点光,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包揽了一切,或是有,或是无,或是... 真君不禁有些出神。 “且来坐罢。” 一人看向真君。 真君惊醒,缓步上前,与两人呈三足而坐。 右手一人笑道:“你叫赵昱。” 真君点头:“我叫赵昱。” “我是盘古。”右手之人颔首道。 “那么你,便是圣主。”真君并不意外,便看向左侧之人。 左侧那人,与盘古生的一模一样,但除此之外,皆有不同。于凡人而已,面孔体态,是辨别人最大的途径。而于真君这等人而言,面孔体态只是旁枝末节。 那人颔首:“我是盘元,也是圣主。” 盘元,盘古。 “这一概,我有许多不明之处。”真君悠悠道:“两位可愿与我解惑?” “如何不可?” 盘古笑道。 真君颔首:“一问:当初为何选上我?” 盘古与盘元相视一笑,盘古道:“我也不知。” 真君微微一怔:“如何竟不知?!” 声音高了起来。 盘古摇头:“你或仍是不明。此间唯一,皆在你一身。而我与盘元,因你而生也。” “不可能!” 真君心中震动:“你与盘元,皆当大道所生,我非大道也!” 盘元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兄长所言,非是说你为大道。我二人确确大道所生,然大道何来?” 真君此时,心中已乱作一团:“可那盘古之心与系统...” 盘古微微摇头:“盘古之心...说来当是与我和盘元一并而生之物,皆是大道源流,非是我化身之心也。倒是那系统,确是盘元一粒念头所化。” 真君怔滞良久:“二问:两位意欲如何?” 又道:“又是世界树,又是盘古斧,又是恶斗,又是资粮,此中乱如麻,何解?” 盘古微微一笑:“终归不过令你早来见吾二人罢了。至于其中一些旁枝末节,你可看作是乐子而已。” “乐子...” 真君叹息:“原来如此。” “正是如此。”盘元道:“你今已至,此中奥妙,便也可说与你知晓。” 他面露叹然之色:“吾与兄长,生于大道之初。早见大道,只以这混沌,吾二人为尊也。” 真君倾听。 “后来知晓,乃是井底之蛙。”盘古接话道:“大道非无中生有。而吾二人,不过是旁枝末节。或生或不生,于大道皆无关碍。” “那...” “便则因你而起。”盘元道:“我与兄长,面大道而悟,终于知晓,有一人终归是要脱出这混沌。我兄弟二人不甘如此,便要借光耳。” 真君终于明了,却心中颇为迷茫:“照两位所言,这人便是我。可大道有无之间,来无来,去无去,怎么不是无中生有?又何来超脱出去?” 盘古笑道:“你境界不到,还看不分明。那寰宇之中的生灵,有始有终。而修成一般境界,便以无始无终为大道源流。却不知晓,无始无终,也非无始无终。” “或来无来去无去,我等并未真正达到这等境界。甚至这所谓大道,也无这等境界。”盘元说了一句。 他目光,就钉在那一点光。 “这便是大道?” 真君神色莫名。 盘古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是大道,也不是大道。不过一点显化而已。我与盘元,费尽手段,才抓住这一点痕迹。” 混沌大道本源痕迹! “原来如此。” 真君叹道:“皆为求道逍遥耳。” 盘古颔首:“不错,为求道逍遥。” 真君道:“我已到面前,两位打算如何区处?” 看见这两人,真君便再无愤愤之心。这二人境界之高,真君难望其项背。看一眼,便什么气都没了。乃其气息所影响,让人生不起气来。 强大的人,能影响到周围的存在。仙家能使一座荒芜,化作洞天福地。稍稍一点气机,便让人跪拜仰望或亲近崇敬。乃是发自内心。 正如真君如今,面对这二人,也如凡人面对仙家那种体会了。 盘古笑道:“好办。” 盘元微微颔首,双手托起,将那明光拿在手中。 于是盘古站起身来,似俯瞰,探掌一拿。 真君顺势看去,只见那无穷无尽的混沌之中,一方方混沌宇宙破灭,一尊尊混沌魔神死亡,从陌生的寰宇,到太一太元混沌宇宙,到天一混沌宇宙,只那瞬息功夫,无穷无尽的混沌,竟全数寂灭! 所有精华,都被盘古这一掌拿捏过来! 九十五章 虚幻真实一线间 真君伸出手来,作状阻拦,却只得一声叹息。 盘古缩回手掌,笑看真君,道:“那混沌宇宙,于你我而言,只不过春花秋实,转瞬即逝。你有留恋,自是当然。然终归只是虚妄。大道之下,生灭无常,是殁于我手,还是自然朽败,都是一般无二。我与盘元,早有料定,待得时日一到,混沌都要归灭,早晚无甚差别。” 真君叹道:“毕竟还是不同。” 盘元此时托着明光,不敢分心,却还是笑道:“只于你不同耳。” “由是两位所为,为达目的,不惜催生于我。”真君面露刺色:“来罢,道友面前,我反抗不得,任凭区处便是。” 盘古哈哈一笑,把真君摄住,那毁灭混沌的一掌,指尖一点,直直点在真君眉心! 这一指头点来,大道翻覆,真君恍然之间,所经所历,如覆水回流,一一在眼前流淌而过。斗圣主,死鸿钧,诛虎贲,开宇宙,杀千手,及至于太元太一宇宙天道归一,太一证道成圣,最终至于最初一点! 倏忽正是一个凡人,在深夜幽寂行走,混黄路灯照耀,陡然一点明光,继而一点红光,轰然相撞! 只那一刹那,因已诞生,果便确定。 似一切都是注定。 真君恍然似乎看到,有一双眼睛,呵呵笑着在冥冥之中注视着一切。 是谁? 心沉意寂,混混沌沌,冥冥茫茫。 自那一霎,真君似又倒转着看到凡人一世,直至于一个婴孩。又看到婴孩长大,遭遇明光相撞,又穿入太一混沌宇宙,立大教,收门徒,证仙道,成混元,然后终于来到了这里。 无数的影子,交相辉映,最终炸开,化作一团混沌。 而那真君道源识海之中,不知何时,那一粒道器元珠,散发出蒙蒙霞光。一粒宝珠,滴溜溜转出,表面裂纹密布,霎那与那道器元珠合二为一! 三十六品混沌青莲,三十六瓣混青莲瓣缓缓合拢,把这一粒金灿灿圆坨坨的宝珠,抱在其中。 恍惚如在母体,安详且静谧。 无穷无尽的道妙,真君所悟到的一切,在这一瞬间,化作一枚枚大道符印,霞光万丈之中,如倦鸟归巢,一一投入那莲花花苞。但见真君元神,抽离大道,逐渐枯竭。但见真君肉身,抽离大道,抽离精炁,逐渐枯败。 一概精炁,一概所悟道行,皆作了符印,为那花苞吞入。最后一点真灵,闪烁之间,缓缓没入花苞,消失不见。 最后,无穷无尽的混沌炁,那盘古所破灭混沌的一切元炁,如海啸山呼,蜂拥而入。把那一朵花苞,罩在其中。 一面巨斧,就在那花苞之上,斧刃对准花苞,不动不摇。 盘古看着枯朽如干尸一样的真君,神色严整到了极点。 “多少期盼,多少等待,都为了这一刻呀。” 他在叹息:“也不知你我,能否如愿。” 盘元面色已是涨红。那混沌大道的痕迹,那一点光,托住委实不易。这许多时光以来,永恒以降,都是他兄弟二人联手,才把这点明光留住。若只一人,哪里留得住? 此时竟再无分心之力,连开口的余力都欠奉。 这二人,教主级第五境,近乎大道的存在。然近乎大道,却还不是大道。愈是接近大道,就越是明白大道的浩瀚。只这一点痕迹,都须得两人同时出手才留得住,由此可见一斑。 说来若真君不来,这两人还不定能脱身去寻找真君。若只分出化身,也拿不住现在的真君。 不过无论早还是晚,真君都必定要来。 这是一种必然。 “唯有此人超脱的那一霎那,才是你我兄弟二人唯一的机会。”盘古紧紧地盯着愈发枯败的真君,自顾自说着话:“殚精竭虑,才看到这一线破绽,无论如何,也要看一看那真正的世界,到底是怎样的美妙。” “道啊,道啊,我仰望你多少年,可让我如愿?!” “生来只为此时,只为此时!” “大兄...还有多久!”盘元掌中那一点明光,已是震动连连,他快要托之不住了。 “快了,快了!” 盘古看着真君肉身,从四肢开始化为虚无,粗犷朴实的脸上,笑容愈甚,紧张愈甚! 真君那肉身,万劫不磨,永恒不朽,而此时,终于渐渐消散。四肢,身躯,直至于头颅。 然后便见一团混混沌沌的炁,当中一朵花苞,正是摇曳生姿,轻轻在颤动。 而那盘古斧,就在那花苞之上,仿佛随时,都要把它劈开! 盘古伸出手,一把握住盘古斧的柄。 他的手竟微微颤抖起来,青筋暴露。 混沌炁愈发稀薄,那朵花苞,则愈发饱满,露出愈发浓郁的生机。 然其花瓣,却死死的合拢在一起,不见一点张开的迹象。 盘古深深的吸了口气,眼睛猛地瞪起,轰然举起盘古斧,暴喝一声:“盘元!” 咔嚓! 巨斧劈下,正中莲苞花瓣结合之处。那一瞬,盘古斧霎那顿住,莲苞绽放出无穷无尽的光芒,发出一声脆响! 与此同时,盘元用尽力气,把掌中那一点明光托将起来,往莲苞上一抛! 咔嚓! 又是一声脆响,盘古斧厚重坚实的斧面,顿时裂开道道裂纹,瞬息之间,化作亿亿万点光芒,如萤火虫纷飞。 盘古掌心一震,面如金纸! 花苞终于裂开了,却又要合拢,正是那一点明光飞来,投入裂缝之中。 盘元抬步来到近前,与盘古相对,把那花苞围在当中。 那一点明光投入花苞之后,花苞那一道裂缝,终于不能合拢。一缕缕光,从裂缝中迸射出来,愈来愈盛! “来了!” 盘古大叫一声,顿见莲苞轰然炸开,其中高高在上的力量气机,把这二人压得弯腰驼背,源自大道不朽的筋骨,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 莲苞炸开,化作点点清光,当中一点金光,滴溜溜一转,显现出一个黑漆漆的洞! 一种陌生无比的气息,从洞中传出! 金光一转,就要投入洞中。 盘古盘元二人,况乎怒吼,顶着无量大道威压,任凭筋骨错乱,一头扎入其中! 隐约一声淡笑:“区区虚妄,何故妄想?” 第一章 师父 赵昱睁开眼,静静的仰望着天空中一轮昊阳,心中宁静至极。 “快快起来,怎的如此惫懒。” 一个沧桑的笑声,把赵昱从宁静中拉扯出来。 赵昱缓缓起身,觉得躯体分外沉重。 古旧青色的道袍下摆,出现在眼帘里,赵昱抬起头,看到一个老道士。 老道士须发青幽,面如稚子,但那一双眼睛,深邃到了极点,面似年轻,但分明是一个老道士无疑。 他手中一条青竹杖,往赵昱头上打来,轻轻一敲,敲的赵昱一个激灵。 “...师父?!” 老道士哈哈大笑:“不坏,不坏,知道我是你师父?” 赵昱叹了口气:“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知道就好。” 老道士盘膝坐下来,把青竹杖放在一边,笑眯眯道:“不枉我老道费心尽力为你铸造道基。” 赵昱稽首拜了一拜:“师父,我还不知道您的名讳。” 老道士笑道:“为师道号元虚,尊号混空。小子,你能入的老道法眼,那是亿万辈子也修不来的福分。” 赵昱一拜到底:“师父。” “嗯。”元虚道人混空老祖满意的点了点头:“怎么,还放不下那虚幻一切?” 赵昱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真或幻,又有什么差别呢?” “当然有差别。”混空老祖拿青竹杖往赵昱脑门一敲:“你那所经所历一切,不过是这方天衍镜演化而来的幻境。” 顺着混空老祖的手指,赵昱看向旁边一方清池。却是一方镜子。 那镜子如池,混沌如水,微波荡漾,掀起层层涟漪。 “你在镜中不朽不灭,拂袖破灭寰宇,挥手开天辟地。而在这真实不虚的世界,你却只是一个刚刚铸就道基的小修士。你那所悟一切,除了大道一点源流,余者皆是天衍镜演化而来的些微奥妙。” 赵昱默然良久,默默的感悟着自身的一切,终于叹了口气:“果然虚幻都是虚幻。可是师父,那里面鸿钧盘古,魔神寰宇,难道都是假的么?” “假也不假。假,乃是应对真实世界而言。真,却是你所经历遇到的人物,都是天衍镜一点灵性演化而来。如今内中幻境破灭,自都重归天衍镜了。你所怀念,皆在这一池之中。”混空老祖笑呵呵道。 “原来如此。”赵昱心中明了:“那盘古盘元二人,都是这天衍镜一点灵性演化,但那最后,他二人却想超脱出来,莫非是生出异心?” 混空老祖笑道:“既有灵性,自生异心。不甘为天衍镜所制,想要脱离,也是理所当然。不过为师却容不得他脱离。否则我这宝镜岂非变成废物?” 赵昱想起脱离出来的那一瞬间,那二人同时投入,却被一根指头,瞬息之间碾成齑粉。想必就是师父混空老祖出手了。 那二人穷尽心思,却终归没有一点可能,说来也是一种悲哀。 但于他等是悲哀,但于宝镜的主人混空老祖来说,却是大逆不道,当然不被允许。 赵昱想过此节,又问道:“师父,我还有许多不明白的地方,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混空老祖毫不感到意外,笑道:“那就让为师与你说个清楚明白。” 老祖娓娓道来:“要明白其中的道理,就须得先明白宇宙的构架。你所生之处,如今你与为师所在之初,这一方宇宙,不过是一方凡宇宙而已。” 赵昱凝神倾听。 “所谓凡宇宙,便是区别于高层法宇宙的称谓。凡宇宙也是无穷广大,你这一方,乃是星系星河构造,连为师这几年也没走到尽头。不过懒得再走了,也没甚好看的。你也知晓,修行须得根性。便如你这方凡宇宙,无数星系星河,生灵无穷无尽,但真正能入为师法眼,有那最高根性的,独独你一人而已。” 赵昱不禁有些高兴。 忍不住问道:“师父,我知道根性的重要性。但这么大的宇宙,真只有我一人有能入师父法眼的根性么?” “这是自然。”混空老祖笑道:“为师这几年在你地球游历了几天,看到花花红尘,尤其许多小说对修行谬误之处,可笑之极。说来为你铸造道基的幻境,也是借用了你那地球上的一些说法,什么漫威呀,什么洪荒啊,盘古鸿钧啊,都是如此。对真实不虚的世界,和真实不虚的人来说,小说都是虚妄。而修行,修的是真实。随后为师会为你讲解。” “先说这虚妄之处。连你这真实凡宇宙,能入为师法眼的根性之人,也只你一人。有些微根性的,为师这几年游览过来,也只看到三五人。你道为师看过多少生灵?亿亿亿亿万万万。这么多生灵,有根性的才三五人而已。说来任何一个文明,因人道影响,比如神话故事,小说影视,的的确确,会于冥冥之中,演化出一些虚幻世界来。你看...” 混空老祖说着话,拂袖一会,赵昱眼前,显露出许许多多的密密麻麻的光电。从这些光电中,赵昱看到许多熟悉的东西。神话故事,小说,影视,等等等等。 “然而这些虚幻世界,比之为师以天衍镜演化的幻境,都要低级许多。其中的虚幻角色,你看为师把他拿出来。” 老祖说着,指头一勾,从一个虚幻世界中,勾出一个人来。 赵昱定睛一看,哦,原来是一个叫做遮天世界的名为狠人大帝的狠角色。这个角色赵昱隐约还有些映像,似乎是一本小说中惊才绝艳的绝顶人物。 然而这尊狠人一出来,赵昱分明感受到一些真实不虚的东西,从她身上磨灭而过,霎那便化为虚无了。 老祖不罢休,又从一个洪荒虚幻世界中,勾出鸿钧道人来,也只坚持了三五和呼吸,作了虚无。 “假的就是假的。”老祖停手,笑道:“你是真实不虚,所以你能出来。你所见盘古盘元,因是宝镜灵性所化,也有炼假成真的可能性,所以他们也有可能出来。但那虚幻世界中的东西,都不容于真实。” 赵昱心有所悟。 老祖道:“说了这真实虚幻之别,你便要明了,你所经历的一切,都要放下,因为那不是真的。你只需要汲取其中的阅历和领悟就够了。” 赵昱点头称是。 老祖道:“我说凡宇宙与法宇宙。因宇宙层级不同,本源自有不同。凡宇宙本源浅薄,浅水养不出大鱼。所以有根性者少之又少。我为何择徒,你却须知晓,为师乃是上界法宇宙太和仙门的修士。仙门寻常收徒,皆在法宇宙择取,但秉持大道无量,总有一线生机的道理,由是每一个纪元,都会从下界凡宇宙中招收弟子。本来为师不必亲至,只需得一封凭引投入下界,有缘有根性者自能得之,自凭引中的功法修成神通,境界到了,便会被接引飞升至上界山门。” 赵昱听的入神。 老祖继续道:“只是为师静修多年,静极思动,这才走了这一遭。” 说着,老祖笑起来:“倒也是机缘,为师也没料到,在这区区凡宇宙中,能遇到你这样根性深厚的小子。你这根性,与为师也不差了。在法宇宙,都是少见的天才。为师手痒之下,才专为你造化幻境,铸造圆满道基。” “那时,为师看到你,正是你这地球夜晚之时。思忖未必要先让你知晓,懵懵懂懂,最后自己知晓,当是最好。” 赵昱苦笑起来:“原来如此。” “就是如此。”混空老祖道:“为师就用这宝镜,造出幻境,把你投入其中。只待你修至幻境所限巅峰,自能明悟过来,从而脱出幻境。” “可我最后,却是被盘古盘元二人催生,未免...” 老祖缓缓摇头,笑道:“那也是你的机缘。你该得到的,都得到了。道基圆满,无论盘古盘元所为,皆是你自己的,无有关碍。” 赵昱松了口气。 “这前后,便是如此。”老祖说:“为师接下来,要与你说的,就是修行上的事。” 他道:“我太和仙门,与法宇宙其他仙门不同。每一个太和仙门的修士,都不会有宗门提供的现成法门修行。只有筑基之法。道基圆满之后,以后的路该怎么走,都要自己开辟。” 赵昱神色微动:“这么说太和仙门还很特别。” “当然特别。”混空老祖笑道:“我太和仙门弟子不多,上下不过百数而已,但在法宇宙,却是数一数二的顶尖宗门。每一个弟子,都是能开山立派的祖师级人物,你说这样的宗门厉害不厉害?!” “厉害!”赵昱由衷赞道。 弟子修行,都没有法门,都要自己开辟法门,每一个弟子,都是开山老祖级数的人物,这样的宗门,当然厉害到了极点。但缺陷也非常明显,就是人不多。 数一数二的宗门,上下修士才不过百数,由此可见一斑。有那根性开山立派,这样的人,怎么会多? 但这样的宗门,也让人畏惧。全都是宗师老祖级数的人,想想就觉得可怕。不过赵昱却由衷欣喜,为自己能有这样的根性而感到喜悦。 “道基有法门可铸就,但此后的修行,便要靠自己。不过作为师父,传道授业解惑也不能少。为师不教你为师的功法,但却要为你指出方向。有方向,才不会没头苍蝇乱撞。” 第二章 真灵根性 “根性是修行之本,源自于真灵一点本源。那一点本源无那点根性,任凭你想尽办法,也是虚妄。” 混空老祖笑道:“如这人道杂念所成虚幻世界之中,一切存在,皆是虚假,连真灵也无,何况根性?你看那洪荒虚幻,鸿钧合身天道,也敌不过真实世界一缕气息碾压,瞬息之间就回归本来面目,原是虚无耳。” 老祖顿了一顿,又道:“我仙家宗门,多有这等手段,造化幻境与弟子历练。你在那幻境之中,逐渐明悟真我,感受真灵,触摸根性,才能铸就完美道基。” “不过道基有法门可铸就,但此后的修行,便要靠自己。作为师父,传道授业解惑虽不能少。然为师却不能教你为师的功法。只能为你指出方向。有方向,才不会没头苍蝇乱撞。” 老祖声悠悠,笑眯眯道:“正是于这幻境之中,你所经所历,为师才照见你根性。根性的性质,便是你要走的道路。” 赵昱精神一振,拜道:“请师父教我!” 老祖颔首,拿青竹杖在赵昱头顶敲了三下,才笑道:“你虽于天衍镜幻境之中,触摸根性,却毕竟不能明悟根性。若明悟了根性,你在这真实世界,便也该成仙了道了。然则为师一双法眼,却看的透彻。” 他道:“你那根性,在于时空。” “时空?!” 赵昱神色一动。 “然也。”老祖笑道:“那幻境之中,成化神便能堪破虚空,由是穿梭虚空无碍,若那幻境寰宇无天道镇压,甚至能穿梭时间线。由是于此道之上,为师观之,你并未浸入太深。” 赵昱不禁点了点头。 确是如此。 在天衍镜幻境之中,一成就化神,就能穿越虚空。也正因这样,似灯下黑一般,便不曾在意。及至于后来,修为愈深,什么空间都是薄纸一张,什么时间都能弹指了断,因此就更不在意了。 所以赵昱虽然在幻境当中触摸到了根性,却并不明白自己的根性,到底是什么奥妙。 此时听老祖道来,不禁心中有些明悟。 问道:“师父,那我以后,该从哪里入手?” 这时空的奥妙,几不可言,似乎不能用言语来形容,赵昱竟不知该从何着手。 混空老祖大笑道:“这修行之妙,肉身是根本。你在幻境之中,当是体悟颇深。因此,肉身该怎么修行,你心里有数。” 赵昱有所悟:“幻境中的功法,拿到真实世界,大概有许多谬误之处,但其中一些道理,未必没有用处。” “说得好。”老祖抚掌:“你在那幻境之中,所修诸般肉身战法,皆由你所思所想,与天衍镜灵性结合演化而来。天衍镜乃真实世界的法宝,其灵性所蕴含的一丝道妙,自然是真实世界的道妙。因此,那许多功法,其中一些道理,在真实世界也是一般无二。你于幻境所会颇多,只需结合真实世界的道理,自能轻易摸索创出符合真实世界法则的肉身战法来。” 赵昱恍然,心头大松。 又问:“肉身是修行的根本,那么肉身之上,我该如何去悟时空的奥妙呢?” “这便不得不说你的机缘,端端是令为师也为之感叹。”混空老祖道:“说来若为师不亲来,只一封凭引投下,若为你所得,一待你铸就道基,便会被凭引送至上界法宇宙我太和仙门的山门之中。但若如此,你便失了最好的机缘。” “此何解?”赵昱疑道。 “宙光是古往今来,宇空是上下四方。然无论古往今来,还是上下四方,其本源都是可意会而不可言传的奥妙。明悟时空之妙的捷径,便是在同一宇宙的时间线来往穿梭,对比不同的时间点的空间,才能找到宙光宇空的特点,进而明悟道理。” 老祖笑道:“若在上界法宇宙,法则森严,大道显化,便是为师,也不敢穿梭时间线。就如同幻境之中有天道镇压的混沌宇宙一般,一旦随意穿梭时间线,就要遭到天罚,轻则打碎根性断去前路,重则身死魂消。” 赵昱闻之,不禁吸了口凉气。 “为师说你机缘,便在于此。上界法宇宙法则森严有大道显化,镇压时空唯一。但法宇宙之下的无数凡宇宙,却稀松平常。因为无论凡宇宙怎样变化,于大道都没有影响。法宇宙是根基,若坏了根基,一切不存。而凡宇宙只是枝叶,坏了一片再长出来一片就是,无关紧要,由是大道并不理会。” “若以凭引,待你道基一成,引入上界法宇宙,你要悟时空之妙,就难之又难。然而在这凡宇宙,却是相得益彰。大道不管,你便可随意穿梭时空,就是玩坏了这方宇宙也是无妨。虽说凡宇宙法则浅薄,但毕竟是真实宇宙,时空奥妙真实不虚。只需得你在这凡宇宙入了时空之道的门槛,再入法宇宙也不迟。万事开头难,只要开了头,以你的根性,必定能走出属于自己的道路。” 赵昱听着,忍不住连连点头。 老祖又道:“不过这穿梭时空,即便凡宇宙,毕竟于大道还是有些关碍,大道虽不管,不会降下天罚,却冥冥之中,小本子记着呢。所以为师亲来收你为徒,又是天大机缘。” 老祖笑呵呵的,反掌之间,掌心里浮现出一颗圆坨坨灰蒙蒙的宝珠来。 “此珠名为混沌珠,不要想差了,不是你在小说里看到的所谓的混沌至宝。这不过是为师凝练的一颗宝珠而已。谓其混沌之名,只因这宝珠能混沌视听,遮蔽大道的小本子。你炼化这颗混沌珠,在穿梭凡宇宙的真实时空之时,就能蒙蔽大道记录。从而断绝其中的因果。” 说到这里,老祖叹道:“为师凝练此宝,说来也是无意为之。为师曾想,若能在法宇宙穿梭时空,必定妙不可言。那些惹了老祖的,老祖穿梭时空,找到他年幼之时,把他们杀的一干二净。只可惜,这宝珠我费尽心思,终归在上界毫无用处。我要是敢催动,心中警兆大如天,怕是瞬间就要被大道镇压。” “这珠子只能在凡宇宙用,可凡宇宙于为师这等修为,又毫无乐趣可言了。便是个鸡肋。没想到今日却用到你身上,莫非冥冥之中,有些天意?!” 说话之间,老祖弹指将混沌珠打入赵昱眉心。 赵昱只觉得眉心一凉,便察觉到混沌珠已在神魂之中。 他摸了摸眉心,与老祖道:“师父,我在幻境之中,那成就大罗金仙,便唯我唯一。便是过去婴孩之时,也是一般无二的强大,不可能会被穿梭时空诛杀。莫非法宇宙,有些不同之处?” 老祖哈哈大笑:“你区区一个道基修士,知道什么?唯我唯一,何其难也?为师修炼了不知几多年,这等唯我唯一的人物,所知者也不超过一掌之数。为师还没达到那等境界。为师的仇家,自然也无那等境界。若为师能穿梭上界时空,自然能杀得他们!” 赵昱恍然:“原来如此。” 然后道:“可是师父,即便有混沌珠混沌视听遮蔽大道。可我才成道基,怎么才能穿梭时空?” 老祖提起青竹杖,一杖敲在赵昱脑门上:“你耳朵呢?没听为师说,这颗宝珠就是为师炼来穿梭时空的么?!” 赵昱不禁面色一红,有些讷讷。 老祖狠瞪赵昱:“这珠子为师已帮你炼化,只等你熟稔几日,便知晓如何催动。那珠中,有一方小世界,可滋生元炁,无论在其中修行,还是种植灵根灵草,都无不如意。” 随后老祖又叹息:“想为师当年,苦也。哪有你现在这般爽利?!为师也是凡宇宙之人,得一封凭引,拼死拼活铸成道基,还没来得及跟血脉亲人交代,就被接引到上界。我那师父,你那师祖,与为师就说了三句话,第一句,告知我入了太和仙门。第二句告知我修行靠自己。第三句让我去藏经界。然后就不见了!几万年才见到他第二面啊!” 老祖苦大仇深:“你看看你,有为师亲自为你造化幻境,铸造完美道基。还给你指点方向,给你法宝混沌珠!人的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老祖竟恶狠狠的盯着赵昱:“若下回见你,不能让老祖我满意,不把你打的满脸开花,老祖我就不是元虚道人混空子!” 赵昱目瞪口呆。 “师父...” “哼!” 老祖闷哼一声,站起身来,脚下生出霞光:“这劳什子凡宇宙,一点乐子都没有。老祖我走了!” 话音不落,老祖已悄然消散。 余音最后袅袅:“徒儿,你须得知晓,成仙先做人。把人做好,才有资格成仙。你在幻境之中,因自觉是穿越者,有系统傍身,初修便是无上法门,成仙了道就在脚下,不知不觉就把自己与人道红尘隔离开来。你自幻境修行以来,不曾完了人道。也幸亏是幻境,否则你怎能修成那般境界?!如今在真实世界,你所穿梭时空,皆是真实存在,你要牢牢紧记。于人道,要完了,否则人道不完,仙道不成。该成家的要成家,该立业的要立业,七情六欲,皆要释放出来,否则照见不得真灵,就要蹉跎至于一抷黄土,切记,切记!” 第三章 准备 老祖遵遵叮嘱还在耳边,赵昱却已来到山下城镇。 污浊的空气,汽车的轰鸣,来往嘈杂的人群,是那样的熟悉又陌生。 赵昱穿着一身道袍,迎着无数人的目光,缓缓行走着。 初时,他是一个出尘者,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片刻之后,他身上红尘与飘渺相互纠缠,显现出矛盾的气质。等到他走进车站,就已满身红尘缠绕,与周围的人,没有什么差别了。 成仙先做人,赵昱对老祖的叮嘱,是深有感悟。 这个真实的世界,给他无比真实和饱满的感觉。 在这一刻,于幻境之中,修成的那种俯瞰一切的虚假心态,逐渐剥落,作为一个真实的人而存在。 走进汽车站,赵昱恍然想起,买车票要钱。可他身无分文。 一拍脑门,赵昱苦笑一下,转身又离开了。 原本以为作一个凡人,事事都要从凡人的角度出发,出行要乘车,要吃喝拉撒,要情恶爱欲,但转念一想,却也觉得不必。随心就好,至少出行不一定必须乘车才行。 作为一个铸就完美道基的修士,赵昱跟普通人毕竟还是有着本质的差别。 至少他现在一拳能打崩一座百米高的小山,而其他人不行。 这样的力量,在幻境里,最多不过与炼炁后期的修士相当,如果用上厉害的法器法宝,炼炁后期的修士还要更厉害许多。但在这个真实不虚的世界,就骇人听闻了。 道基是真实世界里,踏足仙道的第一步。 混沌珠中,从师父混空老祖留下的一些信息里,赵昱知道,寻常铸就道基的修士,远远没有他这样厉害。这是完美道基与普通道基的差别。 不过比起幻境中炼炁境界的修士,赵昱现在还不能使用法术,只有肉身力量可用。 铸就道基只是第一步,与幻境一样,他需要凝练出法力,才能运用法术。 但现阶段,赵昱还没来得及整理萃取幻境中所会的功法,须得创出属于自己的功法之后,才能凝练法力,进而使用法术。 他需要一些时间。 离开车站,赵昱悠哉游哉的,不在意任何目光,沿着小镇的公路,渐渐远离。 虽然要以凡人的心态,完了人道,但他毕竟在幻境中经历颇多,跟普通人还是有很多不同的地方。至少对于外在的东西,他能够轻易摒除而不被影响。 当然,他同样也逐渐恢复属于凡人的东西。 至少,在遇到美女的时候,他会多看一眼,而不像在幻境中,红颜白骨。 离开小镇,路上车辆渐渐少,行人不见。赵昱的脚步,就快了起来。一步跨出,本能般的缩地成寸,百十米就消失在脚下。随后他离开了公路,行走野地。 毕竟他现在,已经没有了那种让人完全忽视的能力,那是炼就元神之后,合于天地自然,才拥有的能力。 如果有人足够仔细,就能发现赵昱的异常,看到他一步百米缩地成寸。 这就骇人听闻了。 这个小镇位于华夏西南边陲,距离最初混空老祖见到赵昱并把赵昱投入幻境的地方隔了几千里。那是北方,而这里是南方。 不过赵昱离开这座小镇,并不是要回到原来工作的地方。在这个真实的世界,他并没有什么牵挂。没有亲人,真正的朋友也没有几个。何况他不久之后就要穿梭时空,见不见那些朋友,已经无关紧要。 他只是打算去锦官城,并在这座大城市周边暂时定居。 大城市有大城市的好处,至少在修成一定法术神通之前,挨着大城市居住,取用资源更方便。 对赵昱来说,现在第一个要做的,是重新办理身份证件。 只用了两个小时,赵昱就横跨千里,从边陲到了锦官城。 他直接到公安局,提出办理身份证。 幸好现在办理身份证没有以前那么多限制,可以异地办理。至于手续费,简单。在来锦官城的路上,赵昱抽空在山里采集了一些药材,拿到药店卖了几千块钱。 身份证办好之后,赵昱接下来找了个网吧,几分钟之后出来,打车往罗马假日广场而去。 一天后,赵昱在青城山后买下一栋民居,就此安家。 至于买房的钱,自然是罗马假日广场而来,赌石而已。 虽然赵昱现在还没有法力,但铸就道基,一身劲力圆满,感官敏锐到了极点。虽然看不透石皮,却能感受个七七八八。 几千块的本钱,几个店子走完,就变成了几千万。 虽然钱对赵昱来说,一点也不看重。但现在他是凡人,怎么能少了钱呢?安家不得要钱? 像赌石这样的偏门,是最容易最快来钱的门路。除此之外,除非是抢劫银行,但赵昱却不会做这样的事。跌份。 青城山就在锦官城外,这里环境不错,历来传说都是仙家修炼的地方。当然,传说归传说。凡宇宙那儿有仙家的道场?不过对赵昱来说,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就找了中介,在山后买了一栋位于半山腰上,独门独户的民居。 房子还不错,三进三出的小楼。是房主已故的父亲以前住的地方。房主本人因为工作原因,在锦官城内有房子,这里就空着,于是挂出来卖。 但因为地势太高,在半山腰上,挂了大半年无人问津,就被赵昱买下了。 这样幽静的环境,正是赵昱需要的。 完人道,不定得在这个时空。既然穿越时空都是真实时空的一个段落,那么在任何一个时空里,都一样能完人道。 反倒是现代时空不甚方便,因为科技的发展,让耳目遍布。赵昱作为修士,毕竟太过异常,被人发现了就有麻烦。而若穿越古代时空,麻烦必定要少许多。 至少古代没有导弹,没有核蛋。 接下来的几天里,赵昱先用了一天时间,去都江堰的书店里把各种书籍,无论经史子集,还是科技杂志,统统买了一本。 真实世界的本质,隐藏在深处,但它的皮毛,却必定藏在书籍当中。 人类几千年对世界的认知,一切道理,都在典籍里。通过阅读这些典籍,找到其中的奥妙,结合虚幻世界的功法,赵昱才能真正创造出适用于真实世界的功法。 随后又用了两天感悟混沌珠的奥妙,直到能真身进入混沌珠的小世界当中,并懂得怎样使用混沌珠穿梭时空为止。 混沌珠的奥妙,其一,内藏一个能滋生元炁的真实小世界。这个小世界不大,方圆不过七八里,四周都是混混沌沌虚空。光秃秃,只当中有一方元炁池。元炁正是从这池子里滋生。 其二,就是能够穿梭时空。但受限于修为,现阶段,使用混沌珠穿梭时空,是随机的。只有的等到赵昱的修为到了一定境界,才能锁定选择想要去的任一一个时间点。 赵昱在小世界的元炁池畔修建木屋,所有的书籍都搬进来。随后就沉浸在了书海当中。 除了必要的吃喝拉撒,赵昱废寝忘食。 以他现在铸就道基的境界,可一月不食。并不能完全做到辟谷。 在十三次进食之后,赵昱开始创造功法。 他打算从凡人开始,先创造几门能够铸就道基的功法来练手。 这并不困难。有鉴于真实世界书籍中的许多道理,经过十三个月的研读,以他如今耳聪目明,大部分书籍的奥秘,都了然于心。与虚幻世界的功法相互比照,智慧的火花频频闪现。 铸就道基,从凡人开始,前面两个阶段,外壮神力和内壮神勇,也就是锤炼筋骨皮肉和炼脏炼髓换血,与在天衍镜幻境世界的修炼过程相差不大。只有细微的地方,需要作一些修正。 但正是这些细微的地方,才是区分虚幻和真实的关键。如果不作更改,让真实的人来修炼,绝对不会有成果。 赵昱把铸就道基分作三步,第一步外壮神力,第二步内壮神勇。等到内外通透,气血混元,劲力精微之后,就孕育出精元。精元是生命本源,由气血凝练而来。 成就精元,就进入蕴气见神的阶段,也就是铸就道基的最后一个阶段,也是最重要的一个阶段。 精元炼就,气血进一步强大,肉身进一步圆满,及至于精元壮大到充盈无比,感觉透体而出的时候,就要搬运精元,开辟穴窍。 这一步,在天衍镜幻境世界也有。但幻境世界开辟穴窍容易太多,等闲开辟个三五十轻轻松松。当然,如在幻境世界中,赵昱开辟一元数穴窍,又另当别论。 然而真实世界,没有一元数穴窍。赵昱铸就完美道基,肉身之中,开辟出三百六十五个穴窍。 也就是说,真实世界,穴窍数只有周天三百六十五个。 每开辟一个,都艰难无比。比之当初赵昱在天衍镜幻境世界的幻圣界中炼假成真开辟穴窍之时,都要难十倍。对精元的要求,高的令人发指。天资不够的人,精元再是练到圆满,也不够开辟一个穴窍所用,一旦强行开辟,必定精元枯竭而死。 修行,根性为本,而天资辅之。没有天资,连铸就道基的门槛都摸不到。 有根性的人,必定有天资。但有天资的人,却不一定有根性。甚至一百万一千万一亿个炼体天才,也不一定能有一人真灵有根性。混空老祖行走这一方宇宙几年,见过亿亿亿万万万的生灵,有根性的竟然只有三五个。由此可见一斑。 第四章 天元经 仙道修行,根基在肉身。 铸就道基,就是一步步的锤炼肉身,直到斩赤龙降白虎,无漏无缺的境界。然而斩赤龙降白虎的无漏无缺,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精元气血,必须要壮大到能够化虹而出的层次。 有的人,身体资质不行,但心思纯粹,悟性高,能达到斩赤龙降白虎,一定程度上先知先觉的境界。但因为身体资质不行,精元气血无法壮大到化虹而出的层次,就难以逆冲反哺神魂。从而不能真正达到凡人的极限。 要铸就道基,每一个方面,都要无缺无漏。 而完美道基,更甚百倍千倍。 蕴气见神,就是这样一个境界。凝练气血为精元,精元壮大自满,再开辟穴窍。开辟穴窍的细微之处,与天衍镜幻境世界也有一些不同。这些不同的地方,就要修正。否则便是错误,一旦按照错误的方法开辟穴窍,必死无疑。 开辟穴窍,因资质之分,有人能开辟三五个就是极限,再也无法开辟更多的穴窍。而资质更好的,则能开辟出三五十个,一百两百个。极限就在三百六十五。 开辟穴窍,既是精微的功夫,也是水磨工夫。精微处在于感应穴窍,在于小心翼翼的才能开辟。而水磨功夫,则是每开辟一个穴窍,便要蕴养一定的时间,稳固之后,才能开辟第二个。不存在一股脑儿开辟多少的情况。 赵昱能铸就完美道基,是师父混空老祖的造化。如果没有天衍镜幻境为之造化,在真实世界,以这里的环境条件和元炁充沛的程度,以及补益精气的食材药物所限,就算赵昱活到一百岁,也不一定能把三百六十五个穴窍都开辟出来。 每开辟一个穴窍,都需要大量的补益精气。营养丰富的食材,药力饱满的药材,吃饭喝水一样消耗。百亿身家恐怕都经不起折腾。关键是,贫瘠的环境,无法造就出足够多的宝药,可能再有钱,也买不到足够的进补药材。 所以混空老祖说赵昱机缘了得。若不是这老头子静极思动,亲自走这一遭,恐怕就算赵昱得到了上界而来的凭引和功法,最终的结果,也难以预料。 休说关乎前途的根性奥妙,时空之道的方向,单说能在真实世界不到一年的时间里,铸就完美道基,就绝对不可能。 或许赵昱会选择开辟三五十个穴窍,在年纪不过中年之前,气血枯败之前,直接越过这个层次。这样以来,就不可能成就完美道基。 蕴气见神,先孕精元,再开穴窍。穴窍一一开辟出来,蕴养圆满之后,每一个穴窍,就是一个精元的海洋。如此一来,人的精元气血,就会壮大到难以估量的层次。 才有气血化虹的可能。 什么是气血化虹? 就是催动搬运气血的时候,气血逆冲而上,自天灵喷出,显化出实质一样的虹光来! 就好像赵昱现在,成就道基,还没有练出法力,一身精元气血磅礴到了极点,一旦催动起来,红光九丈高,普通人肉眼可见! 说那些炼体强者,精气如狼烟,也是一个如字。这等精气狼烟,须得同样修炼的人,才能感应到,并以此来判断对手的强大程度。而气血化虹,则是肉眼可见,普通人都看的一清二楚。完全能够实质化,已经有了超凡的奥妙。 如果只是精气狼烟,在完成内壮神勇,凝练精元之前,就能够达到。而气血化虹,不知比这高出多少倍。 气血化虹,也有层次。最次者,刚刚能在天灵形成一点红光。最高者就是赵昱这样,冲霄九丈高。 但只要能气血化虹,就能逆冲反哺神魂。只要有根性,达到这一步,就有望踏入修士门槛。 赵昱在混沌珠小世界中,又用了三个月的时间,创出了五门铸就道基的功法。这五门功法,自心肝脾肺肾五脏入手,各自入门方向不同,但修炼到巅峰的时候,都是五行归一。 当然,五行说高也高,关乎天地宇宙的本源。说低也低,人身五脏,便是五行。 只是一个是本源,一个是皮毛而已。 总的来说,都是锤炼肉身的法门。只是与凡俗间练武之法不同,不是从皮肉筋骨入门,而是直接从脏腑开始。 起点更高,但初期的时候,若打起来,还是先从皮肉筋骨入门的人更厉害一些。但度过一定层次之后,因为先完成内壮神勇,脏腑强大到了极点,再反过来锤炼肉身,就轻松太多。修练起来,更加顺当。 至于那种笨功法,也就是先从外壮神勇,锤炼筋骨皮肉开始的功法,赵昱并没有创造。没有必要。 但随后,他又用一个月,创造了一门起点更高的法门。 前面功法,被他简单命名为五行拳经,分为厚土、烈火、青木、洪水和锐金五门。这五门功法,可以单独修炼,也可以同时修炼,只看资质而已。资质高的同时修炼,五脏一起入手,自然更快更厉害,资质稍差的,只能选择其中一门。 随后创造的这门功法,乃是直接从炼髓开始的功法,被他盗取禅宗的传说功法的名字,命名为洗髓经。 内壮神勇,就是强壮脏腑,凝练气血,随后逆行,达到洗髓的效果。而洗髓完成之后,脊髓骨髓重新造血,又使得气血更加强大凝练。五行拳经先从脏腑开始,再来洗髓。而洗髓经,则直接洗髓换血,以更高品质的气血,迅速完成炼脏。 所以起点更高一筹。 洗髓经的奥秘,在于声波。这声波,就是龙吟。乃是赵昱取自幻境世界的五爪金龙,也是后来九爪祖龙的敖玉的龙吟奥妙。在自己身上试验过后,去其虚假,取其真实,创出这门功法。实际上,叫龙吟功都比叫洗髓经更合理。 以龙吟之声引动玄妙,声波震动洗髓。 五行拳经和洗髓经创造完成之后,赵昱休息了几天,待得精气神完全恢复,这才开始正式创功。 对赵昱来说,创造属于自己的功法,有两个方面。 第一个方面是继续锤炼肉身的功法,就像混空老祖说的那样,肉身永远是根基。怎么壮大都不嫌多。 肉身功法,赵昱心中早有计较,也有些谱子了。 另一个方面,则是凝练法力的功法。因为对时空之道的模糊,赵昱暂时心中,还没谱。但可以先起个引子,凝练出一丝法力再说。 这一回,赵昱就是废寝忘食。 连续三十个月,一动不动,连进食都没有。 他只是坐在元炁池旁,些微呼吸元炁,稍作补益。三十个月之后,早已瘦的皮包骨头。 但睁开双眼,却精光四射! 摊开手掌,一缕明辉闪耀,这是法力! 震动肉身,穴窍开合,精元搬运,皮肉逐渐恢复饱满,只是饿的厉害,连忙自元炁池中捧了几捧水喝下,才舒服一些。 三十个月,凝练法力的功法,只开了个头。凝练出的法力,没有色彩,如果在黑夜中,绝对看不见,只有光芒照耀之下,才会闪耀明辉。本身没有光彩。 这是他对时空的所有领悟,创造了功法的一个起头,而凝练出的一缕法力。这缕法力玄妙异常,让他觉得颇为新鲜。与幻境中的法力,大有不同。 这缕法力萦绕在指尖,似有似无,穿梭无碍。分明连真实空间都能穿梭,虽然感觉到一些阻碍。他勾了勾手指,明明知道,自己这次勾手指只要一秒钟,但法力笼罩之下,他的动作或变得异常缓慢,十多秒钟才完成这个动作,忽而又变得异常迅速,十分之一秒就完成了。 “时空之道,果然玄妙啊!” 而除了刚刚起个头,修炼法力元神的功法,肉身战法则完善太多。 赵昱创出了随后两层肉身功法,以强化穴窍为起始。第一层,就是强化穴窍。采集天地之间各种灵机,纳**窍之中,一一锤炼。穴窍会在这个过程中,壮大而且变得神妙,蕴含各种玄妙,继而影响肉身,强大肉身。第二层,则是于穴窍之中,孕育灵性。 这一层的奥妙,源自于幻境世界当中穴窍孕育神灵的法门。不过同样有极大的差别。穴窍因采天地灵机,从而孕育灵性,随后整个穴窍都要灵润饱满起来,继而孕育出肉身神通来! 暂时赵昱只创造出这两层肉身功法,被命名为天元经。天是周天,元的精元、穴窍,正蕴含肉身之道。 至于战法,暂时赵昱并不理会。 斗战而已,于他如今而言,运劲精微,信手拈来,随便一拳,也不是寻常人物能够抵挡的。何况这只不过是凡宇宙,哪里有人能打得过他?! 又灌了几口元炁池水饱腹,赵昱站起身来,转身离开了混沌珠世界。 来到外面,屋里灰尘满布。 在混沌珠世界当中,赵昱度过了四十六个月,放在外面,接近四年时间。不过混沌珠游离于凡宇宙的时空之外,受到凡宇宙时间的影响不大,所以里面四十多个月,外面才两个多月,相差二十倍。 第五章 前夕 但两个月屋里没人,灰尘于是就成了主角。 赵昱慢条斯理,把屋里打扫了一遍,然后下山,去都江堰转了一圈。 正是夏日,女孩子们都穿的清凉,漂亮的女孩子,赵昱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他的凡心,越来越重了。 说起来搞笑,他一个穿着道袍的道士,专门在街边看美女,实在有些跌份。 当然,他这回下山,可不是专门为了看美女。这只是其中之一。在混沌珠世界近四年,凡心越来越重的赵昱,早就有些厌烦了。如果不是要创造功法,他早就按捺不住,要下山走走,看看红尘花花世界。 只是走走而已。 看美女,闻汽车尾气,在人群中体会热闹,感觉很不错。 或者去网吧留一两个小时,看看新闻什么的,或者打一局游戏,都是可以的嘛。 虽然一身道袍的确怪异了些,但他自己并不在意,这就够了。 大吃大喝是难免的,混沌珠中近四年,早就淡出个鸟来了。大鱼大肉,吃的不亦乐乎。 深更半夜,才一偏一倒的回到山上,然后倒头就睡,跟个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 本来还想找个美女解解寂寞,可惜没有真正看的上眼的。 总算是个修士,眼光不能太低,要是随便找个店子解决了,那面子往哪儿放?就算把修士身份抛在一边,身价几千万,也不能随便解决呀。 一大早起来,神清气爽。 赵昱站在门边,山间清气足,又是凉爽,眼前一片空,眺望无碍。真是不错! 他打算休息两天,然后就开始真实时空穿梭之旅。 对于时空穿梭,对于怎样抓住时空的奥妙,赵昱心里已经有些计较。 他要穿梭的,是真实的历史时空。因此,那段时空发生的,一定是既定的历史。而若要在这其中,抓住时空的尾巴,就必须要掀起时空的涟漪。 怎样才能掀起时空的涟漪? 很简单,改变真实历史的走向。让真实的历史,在真实的时空当中,走上另外一条路,那么与原本既定的历史走向,就会发生悖论。在这个过程中,时间和空间会产生一些变化。 而赵昱,才能在这变化之中,体悟时空的奥秘。 这天,赵昱仍然下山,去都江堰吃喝玩乐。那是不亦乐乎。 跟头一天不一样,天黑之前,他就回家了。 不过回到家的时候,却遇到不速之客。 大概也不算是不速之客,只是一帮子借宿的人。 其中还有几个熟面孔,今天刚见过——在上网的时候,网上见过。 “您好您好!” 一个戴眼镜的文质彬彬的家伙连忙走上来,伸出手要跟赵昱握手:“我是官渡剧组的剧务,我叫刘云涛。” 刘云涛脸上的假笑,赵昱用脚趾头都看得出来。不过并不以为忤。这个世道,人人带着面具,假笑是必修课。 “我叫赵昱,道号天一。”赵昱伸手跟他握了握:“你们这是...” “实在抱歉。”刘云涛说道:“我们官渡剧组来都江堰取景,今天导演有事,暂时放假,我们就来青城山一游。没想到之前突然下雨,把我们堵在山上了。这会儿下来,天色已经晚了,正好看到赵先生这里,就过来打算借宿。” “哦。” 赵昱点了点头,明白了。他有些好奇的问道:“官渡剧组?你们拍电视剧还是电影?” 说着话,打开门,道:“都先进来坐吧。” “谢谢。”刘云涛连忙道谢,一群七八人就走进了院子里。 七手八脚的,这一帮人坐下来,捶腿的捶腿,捶腰的捶腰,看样子都累的不行。 爬山是个体力活,这些演戏的,虽然经常说什么健身之类的,但娇贵的紧,真要爬起山来,还比不上农民伯伯。 刘云涛坐在赵昱身边:“我们正在拍摄官渡电影,取材自三国时期的官渡之战。” “嚯,官渡之战?”赵昱笑道:“我记得前几年有一部赤壁,垃圾的很。打仗是夺天下呢还是争夺女人呢,看着反胃。你们这官渡莫不也是这样的吧?” “那不能啊。”刘云涛道:“我们官渡这部电影,尊重历史。导演可是张国师!” “张国师啊。”赵昱奇道:“好像这几年张国师没出品过什么好片子吧?” 刘云涛简直无语凝噎。 能不能不要直接?! “那不能啊。”刘云涛道:“官渡剧组阵容豪华,赵先生你看,刘天仙、胡小戈这样的巨星加盟,绝对不是赤壁能相提并论的。我把话撂这儿,您呐,到时候去电影院看看,我绝不骗你!” 这广告都打到个道士面前来了。 说完这句,刘云涛害怕赵昱又说出什么幺蛾子,让他下不来台,连忙转言:“赵先生,您是道家人士?” 赵昱无所谓电影不电影,倒是多看了在那边捶腿的刘天仙几眼。三十岁的刘天仙,比起饰演天隆神调的时候,少了一丝清冷,多了一丝诱惑。 听到刘云涛的话,赵昱点了点头:“是啊。不过只是个野道士,在宗教局没有底子。” “那您这是对道家爱到的极点了。”刘云涛满面赞叹:“现在这年头,哪里还有您这样纯粹的道家人士。您看那些和尚道士,高坐寺庙道观,个个捞钱厉害,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赵昱不禁摇头失笑:“这话偏颇了。诚然很多挂羊头卖狗肉的,但真正的道家人士,还是有的。都在深山老林悟道呢。” 一番闲聊,赵昱对这位刘云涛倒是有不错的感官。假归假,但人会说话,会奉承。赵昱一个山间的道士,看起来无权无势,刘云涛也不轻视,可见这人,还是有些可取之处的。 聊了一阵,赵昱知道他们都还没吃晚饭,既然允了他们借宿,那好人做到底。赵昱捞起袖子,进厨房忙碌起来。 刘天仙几个女人可能觉得不好意思,也进来帮忙,不过是来帮倒忙的。 反倒让赵昱束手束脚了。 不过赵昱并没说什么,他现在对这些鸡毛蒜皮,浑然一点也不在意。反倒跟她们聊了起来。 这可是刘天仙,凡心越来越重的赵昱,既然遇上了,怎能不说几句话? “你们这运气也是够好的。”赵昱一边切菜,切的哆哆哆连成一片,菜刀化作一片影子,让人头晕目眩。 几个女孩子在一旁看的瞠目结舌。 “上个山都遇到雨,还被阻在山上回不去。” 下午的确下了一场雨,不过都江堰那边,五六点的时候就停了,但青城山上却下的更久。大概赵昱打车到山下,下车的时候才刚停。 当然,他们也不一定要借宿。这年头,交通这么便利,半夜也一样回去。可能是太娇嫩,累了,半山腰上不想走了。 果然,刘天仙给了肯定的答案:“爬山好累的,下山也难。” 上山容易下山难,何况他们从后山下来? 刘天仙说完这句,面露好奇之色,道:“赵先生,你真是个道士吗?” “我想这没必要骗人吧?”赵昱回头过来看着她,笑道:“道士就是道士,虽然没有官方承认的身份,但我认为是道士,那就是道士。” “那你为什么要当道士呢?”刘天仙问他。 “想当就当喽。”赵昱道:“这需要理由吗?” 刘天仙沉默了一下:“我很难明白你们这一类人的想法。现在道士和和尚都成为一种职业,以赚钱为目标,总有个理由。但你们这种纯粹的道士,我无法理解。难道修道真的能成仙?还是只追求心灵上的东西?” 赵昱笑了起来,把切好的肉放进盘子里,道:“每个人的想法不同。比如你做明星,有人也不理解。光鲜的外表下,可能也不是那么舒服吧?” 刘天仙点了点头:“是这样的。拍戏很累,还有...” 有的话,是不用说的。 有一句没一句,赵昱跟几个女孩子聊了聊,也没说什么,都是些没营养的话。 然后饭就做好了。 赵昱的手艺,不用说。 这不是他厨艺精湛,而是因为他劲力精微。 劲力精微,感官敏锐,就知道该放多少盐,该什么样的火候。 做出来的饭菜,总不能差。 自然是一顿好吃,吃的赞不绝口。 赵昱这房子不小,空余的房间有五六间,挤吧挤吧七八个人住下完全没问题。 于是一夜无话。 翌日一大早,天刚蒙蒙亮,赵昱就起来了。 除非是刻意不起来,否则他这样的境界,精气神饱满,十天半个月不睡也不是问题。一晚上睡一两个小时都是浪费时间。 洗漱过后,赵昱走出院子,在院前面朝开阔,行起了拳脚。 他现在行拳走脚没个具体的招式,看起来散乱无比。但每一招每一式,都有别样的韵味。看的久了,会让人不免沉浸其中。 可能是恋床的缘故,这一行借宿的,也有几人起得早。 刘天仙和胡小戈差不多也是这时候起来。下楼之后,相互打了招呼,又草草的洗漱一番,说着闲话,走出院子,一眼就看到了正在练拳的赵昱。 “嘘。” 胡小戈是个很不错的人,他见赵昱静心练拳,觉得不应该打搅,连忙对刘天仙使了个眼色。 两人在一边活动了一下手脚,又看赵昱练拳,不知不觉就被吸引住了。 第六章 拦路 “哎呀,赵先生练拳呢,早啊!” 刘云涛不知什么时候出来的,看见赵昱练拳。他是个热情的人,没想那么多,直接开口打招呼问早。 这一声,正如一炸惊雷,把周围看拳的几个,都惊醒过来。 看拳的除了最初的刘天仙和胡小戈,还有两个。也是看着看着就着了赵昱的道。 胡小戈摇了摇头,头昏脑胀,看看远处,日头早已升起,千万霞光爆射,把屋前照的红彤彤金灿灿。 他感觉身子有些麻木,不禁道:“几点了?” “八点刚过。”刘云涛道:“小胡哥,你们起得早够早的呀。” 胡小戈和刘天仙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抹骇然之色。 他们起来的时候,天刚蒙蒙亮,这一转眼都八点了! 这也太...太奇怪了吧! 随后四个看拳的齐刷刷望向正在收功的赵昱,各自神色不同。 赵昱双手按在胸前,徐徐下压,口中一口白炁喷出,飙射了几米远才渐渐消散。然后回头笑道:“大家都早啊。” 早饭过后,刘云涛打电话叫来车,一行人下山,往都江堰而去。 车里,刘天仙忍不住对胡小戈道:“小胡哥,你说,那个赵先生,他...他是不是会功夫啊?” 胡小戈神色沉吟:“应该是的。他最后收功的时候,一口气喷的肉眼可见,这可是夏天。” “那他很厉害了?” 胡小戈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认识几个练功夫的,但没他这么玄。你还记得我们看他练拳,看着看着就八点了吧?这...无法解释啊。” “真是个神秘的家伙...” 而这时候,这个神秘的家伙正躺在椅子上看电视。 早上练拳,不过是活动手脚,连半分力气都没有用到。以他如今完美道基的境界,无漏无缺的肉身,强大的脏腑功能,一口气喷出,若用全力,两寸厚的钢板也能吹个对穿,比子弹还要厉害的多。 而关于刘天仙胡小戈,官渡剧组什么的,对赵昱来说,就是个过客而已。刘天仙美则美矣,可惜是混娱乐圈的,赵昱不太感兴趣。至于官渡电影,好吧,赵昱都不知道自己多久没看过电影了。 看了会儿电视,赵昱觉得无聊,想想,又下山去转了一圈。 一天就这么过了。 ... 密林里,陡然一条人影凭空出现,几圈肉眼可见的波纹闪过,方圆十米之内,一切山石树木花草,在波纹之中化成虚无。 赵昱举目四望,耳朵微动,然后往地上跺了跺脚,因波纹而变得晶化剔透的地面,顿时被他一脚跺的粉碎。然后闲庭信步,走出密林,在一处山脊上,正看见下面惨烈无比的厮杀。 赵昱耳聪目明,喊杀声,嘶吼声,一一在耳畔流淌而过。 随即不禁抚掌笑了起来:“我原来打算遇到哪个就是哪个,既然遇到了你,那就是你了!” 他纵身一跃,道袍飘飘,如同一只大鹏从山脊上扑下,几个纵跃就到了战场边上。 放眼望去,战场上灰黑交错,而黑色占了绝对上风。灰色被杀散追逐,正狼奔豚突。 有人高喊:“休走了曹孟德!” 赵昱穿梭时空,因为修为所限,只能随机穿越。刚刚抵达的时候,也不知道这是哪个时空。但他耳朵聪敏,远远听到喊杀声,听到有人叫休走了曹孟德,立刻就知道了这是什么时代。 曹孟德鼎鼎大名,赵昱怎么能不知道?之前窝在混沌珠小世界创功的时候,各种书籍都翻了个遍。三国志还历历在目呢。 由是知道这里是东汉三国。 赵昱对触摸时空的道理,早有计较,改变本来的历史进程,使得时空发生悖论,由此激荡时空,产生变化,从而从中领悟道理。所以,他穿梭时空,要做的事,就是扭转历史的变化。 至于具体的手段,这第一回,赵昱决定找一个出名的人物,以师和友的身份,来辅佐他。 这其中有很大的弹性。 就比方现在抵达的汉末时空,如果来得早,在黄巾之前,他可能会选择汉朝皇帝。因为那是最方便最容易达到目的的办法。只要能让汉朝继续延续下去,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然而眼下看来,已经不可行了。看眼前这场战役,赵昱就知道,应该早过了黄巾之乱。 那么对他来说,选择就那么几个。 要对激荡时空,要么他自己来一统天下。要么扶植别人。自己做皇帝有什么意思?赵昱没有一点想法。那么就只有扶植他人。谁?一瞬间,赵昱就有了想法,曹孟德,孙文台,这两个名字蹦了出来。 至于刘玄德,不好意思,赵昱不太喜欢他。 跟刘玄德一样,袁本初和董仲颖赵昱也不喜欢。 对他来说,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有理由。 就是这么任性。 既然遇到了曹孟德,那就是他了。赵昱也懒得再去找孙文台,或者孙伯符。 一切以方便和舒适为主。 赵昱站在战场边上,看着满山的厮杀,就好像一个局外人。 这时候,十多骑从乱兵之中杀出,正向这个方向冲过来。 赵昱微微一笑,往路中间一站,不动了。 “哪里来的道人,快快闪开!” 当头一人骑跨在马背上,俯身紧靠马背,肩膀上一支断矢入肉,鲜血长流。一手持一口八面汉剑,剑身作鞭,狠拍马腹。直愣愣朝赵昱冲了过来。 “慢点慢点。” 赵昱微微一笑,探出手掌向前,掌心一缕法力闪烁光辉,凭空面前形成一堵无形的墙,缓缓前推过去。 最先冲来的几骑,携着巨大的冲击力,却好像冲入泥潭之中,瞬息之间,马鸣嘶吼,挤成一团。 这十余骑俱惊,当先那受了箭伤的人想要翻身下来,却好像被什么束缚住,翻身不动,他心中惊骇的同时,又听到背后如雷般追来的马蹄声,不禁连忙叫道:“仙人恕罪!在下曹孟德,求仙人救我一救!” 不是怒骂,在不知道赵昱根底的前还拦路当中提下,开口直接求救,这曹孟德反应之快,让赵昱不禁为之赞叹。 赵昱仔细打量曹孟德,见这人面色微黑,身材虽然不高,却敦实壮硕。眼睛虽然急切,但其中深藏一抹冷静。 果然是枭雄,不是寻常人物。 赵昱笑着说道:“要我救你也行,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曹孟德微微一怔,脸上露出喜色:“仙人有任何要求,我曹孟德都应了!” “很好。”赵昱哈哈大笑,掌心法力一吐,化作无形的绳索,把曹孟德十余骑摄住,往身后一抛,就已落在轻轻落在数十米之外。 道:“你沿着这路往前走,有人会来接应你。” 曹孟德不知就里,但不敢停留,高叫一声:“仙人保重。” 策马就已经奔驰而去。 看着迎面而来的大队骑兵,看着那一面徐字大旗,赵昱就已经知道这里是什么战场。 曹孟德一生,胜多败少,难以计量。但说到败仗,真正让人印象深刻的,只有那么三次。一次是赤壁,断送了一统江山的大好机会。一次是宛城,不但折了手下大将典韦,连大儿子曹昂也死在那一战当中。最早的一次,就是群雄讨伐董卓的时候,他轻兵冒进,在荥阳汴水畔被董卓麾下中郎将徐荣埋伏,身中流矢,吃了败仗,差点死在战场上。 曹洪那句‘天下可无洪,不可无君’,就是这时候说出来的。 所以在看到那面徐字大旗之后,赵昱就知道,曹洪应该随后就会来接应曹孟德。 赵昱悠然站在路中,看着迎面冲撞而来的大队骑兵,这回他不敢用法力阻拦了。 他只凝练出一缕法力,运用出来,先不论玄妙,单论力量效果,能摄起不超过五十吨的东西。前面曹孟德只十多骑,还能勉强应付,但现在徐荣大队兵马冲击,绝对挡不住。 所以,他不准备用法力了。 对现在的赵昱来说,刚刚凝练出的一缕法力,不是他的底牌。自身强大的肉身,才是真正的依仗。 眼见大队黑甲骑兵冲杀而来,高高举起的斩马剑寒光闪闪,映照在赵昱的面孔上,赵昱大笑一声,双脚震地,霎那之间,这一片方圆十多丈范围之内,如地震一般,顿时坍塌下去两米有余! 冲在最前面的二三十骑,纷纷连人带马栽入坑中。后续骑兵勒缰不住,一时间乱成一团。 “止步!止步!” 有传令兵挥着令旗大叫而来。 不片刻功夫,这些骑兵就稳住了士气。有张弓搭箭,瞄准赵昱的。有翻身下马,救援同袍的。 然后兵马从中一分为二,一员大将策马而出。 赵昱举目看去,这员将领身着铁片扎甲,头戴一顶缨盔,马鞍得胜钩上挂着一条长矛,腰间悬了一口长剑。他面目平凡,但目中精光闪闪。颌下三寸短须,看起来不过四十来岁模样,有些儒将气质。 “哪里来的道人!” 这员大将喝道:“可知是董相国麾下大军,安敢阻拦!” 赵昱笑眯眯看着他:“你可是徐荣?” 第七章 诚意 这员大将眉头微皱:“我便是董相国麾下中郎将徐荣。道人,你自忖有些幻术,阻拦相国大业,殊为不智。不若束手就缚,让开一条路来,本将不吝在相国面前,为你求情!” 赵昱对他的话混不在意,倒是因为他,而完全确定了时间点。这里必定是荥阳汴水畔,时间是190年初。 赵昱笑着道:“徐荣,你也是一员大将,武艺暂且不说,兵法韬略很是不凡。你跟着董卓,实在是一种埋没。日后你若不如意,就来曹孟德处,必受重用。我言尽于此,今日便告辞了。” 哈哈一笑,赵昱转身就走,所过之处,大地层层坍塌,只把西凉骑兵看的目瞪口呆,无所适从。 曹孟德带着十几骑狼狈而逃,走不远,正撞上曹洪带数百人匆匆而来。见曹孟德无恙,曹洪大是松了口气。 “幸亏孟德无恙,否则我不敢回谯郡去见伯父。” 曹孟德大笑起来:“我曹孟德命硬,有仙人襄助,怎么会死在这里!” 然后道:“子廉你来的正好,有你在,我也不会有事。” 曹洪问他:“孟德说仙人,是怎么回事?” 曹孟德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先回中牟再说。” “对对对。”曹洪连忙把曹孟德扶上自己的战马,道:“孟德先走,我留下来阻一阻。” 曹孟德道:“一起走!” 曹洪摇头:“未免董贼追兵,阻一阻的好。孟德,天下可无洪,不可无君。你只管去,就算有千军万马,我也给你拦住!” 曹孟德嘴角抽搐几下,打马而走。 曹洪带着剩下二三百人,一路往前,不久就看到一个道人,脚下缩地成寸,第一眼还在百丈开外,第二眼就到了近前。 曹洪手下士兵顿时哗然,踌躇不敢前,曹洪却忽然想起曹孟德说的话,眼睛一亮,叫道:“可是仙人当面!” 赵昱到了面前,上下打量曹洪一眼,见他身材魁梧,一身气血充沛,短须络腮胡,颇为有些勇武模样,笑道:“你是曹洪?” “正是曹洪。”曹洪精神一振,拜道:“多谢仙人救我大兄!洪感激不已,若有所令,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赵昱笑起来:“没那么严重。” 他四下里看了看:“曹孟德跑了?我还没跟他说我的要求呢。” 曹洪心下汗颜,道:“好教仙人知道,我大兄受伤,不宜久留,已回中牟去了。还请仙人随我一道,去往中牟好生款待一番。” ... 一行数百人,磨磨蹭蹭,快不起来。到当夜三更,才抵达中牟。 中牟城门紧闭,城上有兵卒巡逻。曹洪带人到了城下,城头兵卒早有察觉,喝问道:“城下是什么人!” 曹洪叫道:“我乃曹洪,速速打开城门!” 城头兵卒举起火把,照耀曹洪面孔,有人认得,道:“是曹洪将军!” 于是打开城门,一行人进了城中。 曹洪让手下安排士兵,自己则亲自带着赵昱,为赵昱安排住宿,还对他道:“现在时间已晚,请仙人暂且住下,明日必定好生宽带!” 赵昱自无不可。 曹洪安排好赵昱之后,就连忙奔向城中县衙。 县尊陈宫听曹洪归来,连忙穿上衣服,出来迎接。 曹洪当头就问:“大兄如何了?!” 陈宫道:“已看过医者,没有大碍,睡下了。” “这就好。”曹洪吐出口气,道:“劳烦公台兄带我去见大兄。” 陈宫并不多言,人家血脉兄弟,半夜去见,也没什么叨扰不叨扰的,就算叨扰,也没他这个外人说话的份。 于是亲自带着曹洪来到后院厢房。 敲门道:“曹公?” 里面传来曹孟德模糊的声音:“谁?” “大兄,是我,子廉。” 曹孟德立刻清醒过来,忍着肩上的箭伤,翻身起来,披上衣服:“进来。” 屋里很快亮起灯火,陈宫只露了一面就告辞离开了。 曹洪于是与曹孟德相对跪坐。 “可见到仙人?!”曹孟德开口就问。 赵昱给曹孟德留下了无比深刻的印象,曹孟德很清楚的知道,那绝对不是幻术。幻术怎么可能挡得主骑兵冲击?他可是清晰的感觉到那种被束缚不能动弹的力量。 回到中牟之后,曹孟德左思右想,最终确定,那是真的。 与此同时,他心中振奋。有仙人来救他,不论什么原因,这都是好事! 曹洪点头道:“大兄离开不久,我带兵马欲阻追兵,迎头遇上了仙人。” “仙人现在何处!”曹孟德直起身子,颇为有些紧张。 “已在中牟。”曹洪道。 曹孟德登时松了口气:“好,好,在就好。” 他放松下来:“子廉啊,你不知那仙人的仙法,真是厉害无比。我十几骑,被他隔空拿住,往后一抛就是几十丈。骑兵冲击,就如陷入泥潭。那不是幻术,必定是真正的仙法。仙家来救我,这就是我的缘。你懂吗?” 曹洪当然懂。 “汉室倾颓,刘氏无能,以至于天下大乱。董贼专权,使天子成为傀儡。群雄各有野心,汉室已失人心,无望了。”曹孟德神色深邃:“我原以愿为征西将军,为大汉开疆拓土,可如今看来,收拾山河,才是我辈正事。如今仙家救我,就是我的缘,我曹孟德才是天命所归!” 然后站起身来:“仙人何处,速速带我前去拜见!” 曹洪二话不说,开门就走。 曹孟德跟在身后,鞋都没来得及穿,两人一前一后,曹孟德跌跌撞撞,出了县衙,一路来到一座院前。 曹洪要上前叫门,曹孟德拦住他,赤脚上前对门躬身一拜,高声道:“曹孟德求见仙人,请仙人不吝赐见!” 赵昱早就察觉到有人靠近。以他如今的境界,神魂灵感,方圆百丈之内,若有人接近,立刻就能察觉。 听道曹孟德的话,赵昱不禁笑了起来:“能名留青史,才不是等闲人物啊。” 推门走出卧室,来到院中,打开院门,正看见赤脚躬身拜着,一动不动的曹孟德。 这一刻,赵昱都有些感动了。 “孟德兄不必如此。”赵昱拂袖,法力微动,把曹孟德和曹洪都扶起来,笑着说道:“进来说话。” 第八章 同道中人 进了屋里,赵昱手指一搓,劲力摩擦,不用法力就点燃了油灯。 曹孟德和曹洪看的分明,不禁心中愈发震动。 赵昱大袖一甩,做了个引的动作:“两位请坐。” 汉时的人跪坐于榻,双膝并拢,臀压后跟,坐姿严整。后世东瀛国还延续了一些此时的礼仪。 坐姿什么的,对赵昱没有影响。如他现在这样的境界,就算一个脚趾头点在地上,长时间支撑整个身体也不在话下。 曹孟德跪坐下来,双手前伸,拇指翘起,余指并在一处,躬身一拜到底:“若无仙人救我,曹孟德在劫难逃!请仙人受我一拜,聊表寸心!” 赵昱看他面上露出一抹强自忍受的痛苦之色,不禁笑着摇了摇头,拂袖法力暗涌,把他与曹洪都扶了起来:“不用这样。” 赵昱笑道:“我也不是什么仙人,何况我救你也不是没有条件。再则当时,曹洪引兵将至,也不定救不下你。” 曹孟德坚定的摇了摇头:“仙人救我乃是实情。当时紧急,孟德自知。我与仙人素不相识,仙人救我就是再造之恩。我曹孟德今日便许下诺言 ,无论仙人有何需求,曹孟德一概允诺,绝不反悔!若有反悔,天人共戮!” 曹洪一旁听的欲言又止。他认为这个承诺实在太大,万一这仙人要求太过苛刻,或者曹孟德去死,那又当如何? 可是曹洪却不知曹孟德的想法。 曹孟德原本也是一个热血青年,还曾发宏愿,要为征西将军为大汉开疆拓土。可是诸侯讨伐董卓的蝇营狗苟,却终于让他洗尽铅华,觉醒了枭雄之心。 如今他力弱势孤,又逢新败,若能有一个仙人襄助,无论于名器还是在实际,都是好的不能再好的事。 他曹孟德天命所归,难道连一个承诺都瞻前顾后?就算这承诺以后会带来害处,却也是以后的事。两害相权取其轻,曹孟德的决断,可不是曹洪所能比拟的。 赵昱心中空灵,曹孟德的心思,是一目了然。 不过却更加赞赏,这样的人,才是做大事的人,才能承载他的寄托。 赵昱抚掌大笑:“好,好,好。孟德兄果然有大气魄,日后定有大成就。” 随后道:“孟德兄以后,还是不要叫我仙人。我名赵昱,道号天一。” “这...”曹孟德犹豫道:“莫非仙人不欲外人知晓身份?” 赵昱失笑摇头:“非也。我虽然修成法力,有些神通,却还不是仙人,才刚刚走上通往仙道的路。说我是仙人,折煞我了。” 曹孟德和曹洪对视一眼,却更加相信赵昱的仙人身份。 曹孟德道:“那便称赵先生?” “可以。”赵昱笑道。 曹孟德微微吁了一口气,定神道:“敢问赵先生,这天下大势,如今作何解?孟德新败,心中一团乱麻,难以理清。” 赵昱笑起来,道:“莫非孟德兄要考考我不成?” 曹孟德略微有些尴尬:“赵先生说笑了...” 赵昱笑道:“天下大势,孟德比我还清楚,何必问我。我知道孟德的意思,我救你,也是为此而来。一则孟德乃是人杰,有大志大勇。二则我有所求。” 曹孟德要开口,赵昱拂袖止住:“先听我说完。” 赵昱神色微正:“孟德既已许诺,我也不藏着掖着。这条件,还是先说出来的好。我不喜与人猜来猜去,免得离心离德,有事说事,有话说话。若能与孟德共事,日后言语直接,孟德还请记得此时我说的话。” “赵先生请说。”曹孟德神色严整。 “我救孟德,是因为孟德有扫平天下之姿。我不愿意作为孟德你的臣属,为你谋划或行事,要以师或友相称。如果孟德不允,接下来的也就不必多说了。” 曹孟德当即道:“自当如此!先生乃超凡脱俗之人,与我为师为友,是孟德一生幸事!” “好。”赵昱笑道:“我的条件,很简单。若日后遇事,我再三要求之下,孟德必须要答应我。若不答应,我转身就走。” “可也!”曹孟德闻言,毫不犹豫。 之前连天人共戮的话都说出来了,此时还有什么要犹豫的? 犹豫显出心虚,平白让人看不起。 “好。”赵昱开怀大笑:“最后,我还有一件事,也要孟德先答应我。” “先生只管说就是。” “我助孟德扫平天下,孟德也须助我修行。”赵昱道:“仙道修行不易,对资源要求甚高。我希望孟德能为我搜集药材、奇物。此外,我是太和仙门在此界的弟子,我要立下仙门别院,也许会招收一些弟子,也要孟德配合。” 曹孟德一听,顿时惊喜连连。 这是好事啊! 如果赵昱无所求,他反倒还要担心他别有用心。有所求才是对的。另外,开太和仙门别院,岂非正中下怀。既然这位赵先生要招收弟子,只要把曹家夏侯家的子弟塞进去,这联系不就更加紧密了么? 这时代,师徒关系比联姻关系,还要紧密的多。 师父师父,师就是父! 曹孟德断然高声道:“赵先生放心,一概我皆允了!” “对了。”赵昱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我听说你有寡人之疾。以后我若遇到看上眼的美貌女子,你不能跟我抢!” 曹孟德一愣,瞪大了眼,哈哈大笑:“哈哈哈...原来赵先生也是同道中人!好,以后若赵先生看上的,我曹孟德绝无二话,绑了直接送先生房中!” 旁边曹洪觉得臊得慌,不禁道:“赵先生,你们仙家也有凡人之好?” “怎么不能有啊?”赵昱笑道:“要成仙,先做人。我不完了人道,就成不了仙。七情六欲,我也是一样的,怎么不能有凡人之好?” “原来如此...”曹孟德听了,沉思片刻:“赵先生这话说的妙,要成仙,先做人。人都不做好,怎么做仙呢?” 这一夜,曹孟德奈着伤势,与赵昱相谈甚欢。 除了最初的时候,正式严谨。后来就完全放开了。想什么说什么,毫无顾忌。 赵昱状作不知道曹孟德受了伤一样,反正拉着他就是一顿闲侃,天南海北,从古至今,想起什么说什么。偶尔还问题曹孟德生活中遇到的一些无法启齿的事,曹孟德说出来,他就调侃,反正不把曹孟德当成一代雄主,而是个侃友。 这样反而气氛更轻松。 第九章 突发奇想 眼看窗外明亮,赵昱才笑道:“没想到这一聊就是一夜,孟德兄,你肩膀还痛不痛?” 曹孟德骂道:“你这个贼厮道人,知道我伤了肩,还拉着我说一夜!” 赵昱嬉笑起身,近前一把抓住曹孟德的肩膀,法力一转即收:“最多三日就好。没有我,你少说十天半月肩膀不能动。陪我聊一夜,你算算节省了多少时间?你赚大了!” 曹孟德指着他,哭笑不得。 不过刚刚肩膀伤患处好像温泉流过,这时候的确好多了。 他正色起身,拜了一拜:“多谢赵先生。” “你看你看,又来了。”赵昱面露嫌恶之色:“能不能轻松点?” 曹孟德一怔,随即大笑:“好,这可是你说的。” 然后打了个哈欠:“走了。” 说走就走。 曹洪呆愣愣的跟着曹孟德出去,一路到了院外,才道:“大兄,这个赵先生还真有意思。” “的确有意思。”曹孟德捻着颌下短须笑道:“自从我做官以来,好久没有这么轻松过啦。” 走了几步,曹孟德站住脚步:“对了,你回去先别休息,给子孝和元让分别传个消息。让子孝到中牟来,让元让和妙才去扬州募兵。扬州刺史陈温与我有旧,可求助于他。” “知道了,大兄。” 与曹洪分开之后,曹孟德打着一双赤脚,偶尔嘴里念叨几声,偶尔又笑出声来,神神叨叨的回到了县衙,迎头撞上陈宫。 陈宫莫名其妙的看着曹孟德:“明公,你这是...” 曹孟德回过神来,尴尬一笑,道:“无事,无事,心里高兴耳。” 他把住陈宫的手臂使劲摇了摇,乐呵呵的回屋休息去了。 陈宫一脸茫然,叫来左右:“曹公昨夜去哪儿了?怎么赤着脚?” 有昨夜见曹操出门的,回答道:“县尊,曹公昨夜与曹洪将军出去,一直未归。” 陈宫闻言,沉吟片刻,念头一转:“莫非见谁人去了?” 道:“昨夜与曹洪将军一道回来的,可还有他人?” 有人道:“似乎有个道人。” “道人...”陈宫仔细斟酌了一下,道:“可知道人在何处?” “不甚清楚。” “退下吧。” 陈宫想了想,以曹孟德的精明,大概也不会为人所骗。想必是遇到好事了。既如此,便也不多作计较,自顾处理县中政务去了。 一夜未睡,对曹孟德而言,疲惫够呛。但低赵昱而言,完全不算什么。 曹孟德离开之后,赵昱就出门,在中牟县城转悠起来。 中牟虽然不大,但地处中原,司隶河南郡,天子眼皮子底下,虽不说首善之地,却也是次善、三善之地了。可是这城中一片萧条,多是老弱妇孺,而少见青壮。 自董卓把持朝纲,霍乱朝政以来,雒阳脚下就深受其害。西凉兵卒平时军纪松散,董卓又刻意放任,使得河南一郡,许多县镇深受其害。后来诸侯联盟,讨伐于他,诸侯强征,董卓也大肆征兵,双方一同,几乎把河南郡掏空。 中牟也深受其害。 不过看起来这县城里,除了稍显萧条,民心还算安稳。 “主政的县令,还是有些能耐的。” 赵昱并不知道主政者是陈宫,如果知道,就不会觉得意外了。 一圈转悠下来,赵昱对这个时代,有了更深刻的体会。他初来乍到,总有些格格不入。但这是真实时空,他必须要作到融入其中。否则像在天衍镜幻境之中一样,游离于人道之外,恐怕修炼到一定境界,会遇到瓶颈。 昨夜跟曹孟德说的那些,不是开玩笑。 赵昱的确要完人道,并非只是说笑。 七情六欲,结婚生子,乃人道至理。是人道最根本的存在。结婚是礼,生子是道。不结婚也可生子,但失了人道之礼。而不结婚不生子,便有悖于人道。若人人不生子,人道就绝了。 赵昱不曾想过在现代时空结婚生子。因为看不上。 还是觉得,古代时空,更符合他的意愿。至少没有现代时空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这会儿浮想联翩。 “不知道真实时空,貂蝉存在不存在。如果存在的话...啧啧,要不我去找王允,跟他打个商量。把貂蝉许给我,我帮他宰了董卓。” “对了,还有大才女蔡昭姬,似乎也是美人。” “对了,还有大小乔,还有洛神甄宓,啧啧,都是名传千古的大美女呀。比那什么明星,什么玩意,可强多了。” “就她们了!” 赵昱笑眯眯的,回到了院中。 有老妈子见赵昱回来,连忙做了饭食。虽然只有盐,但赵昱也吃的津津有味。 赵昱来到这个时空,第一目标,是改变时空原有的走向,从而抓住时空奥秘的尾巴。第二目标,就是融入人道,体会人道。至于让曹孟德帮忙搜集药材、奇物,还有突发奇想建立太和仙门别院,都是旁枝末节。 不过旁枝末节也是对赵昱有意义的,才会提出来。 赵昱修行到现在这个阶段,对药材仍然有些需求。但不是普通的药材,而是灵药宝材。当然,凡宇宙无论哪个时空,都不存在灵药宝材,但可以自己培育。混沌珠小世界,元炁充沛无比,正是培育宝药的好地方。所以,让曹孟德帮忙搜集药材,并非没用。 第二个,太和仙门别院。这真的只是赵昱突发奇想。他忽然想看看,在这个时空,能否遇到那么一两个有根性的。如果遇到了,也算是一件好事。一个人修炼,还是有些孤独,没有道友。 下午,赵昱悠哉游哉的往县衙走去。 被看门的拦住。 “我找曹孟德。”赵昱道:“他醒了没有?” 看门的大眼瞪小眼。 其中一个愣了一会儿,转身小跑着进去了。 一会儿,曹孟德哈哈大笑的走出来:“赵先生,早啊。” “早个屁。”赵昱道:“没看太阳落山了吗?” 曹孟德面色一囧,连忙扯开话:“来来来,赵先生你来的正是时候。我正要叫人去请你,快进来饮几爵!” 第十章 预言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赵昱悠闲的很。曹孟德也不跟他问计,也不跟他商谈军略,不是饮酒观舞,就是鸡毛蒜皮扯淡,相处很是融洽。 曹孟德年轻的时候,斗鸡走狗,鲜衣怒马,还做过游侠儿,要扯起淡来,不输于赵昱。各地见闻,传说,也是信手拈来。至于赵昱,则说些仙魔妖鬼,或者地理奇闻,说泰西之地,说金发碧眼,也让曹孟德颇为感兴趣。 “想当初有一回,洛阳城里有一户人家结亲。袁本初和袁公路说,新娘子是个美人。说一起去看看。果然是个美人。袁公路起了心思,竟要趁人夜宴的时候,把新房里的美人掳走。赵先生你大概不知,袁公路这混蛋,最是没品。人称路中悍鬼袁长水,什么缺德的事都干。” “我当时一看,这不行啊。我曹孟德虽然有寡人之疾,可还做不出这等缺德的事。趁着袁公路掳人的时候,我搞出些动静,把袁公路的好事给搅黄了。我三人被追的满街飞奔,袁公路气的,要跟我绝交。” 赵昱一头黑线:“你们就是这么玩儿的?跌份!” “谁说不是。”曹孟德叹息连连:“那一回,袁本初和袁公路被禁足三个月,我也一个月没能出门。” “袁家四世三公,名传天下。子弟做出这等丢脸的事,差点没把袁隗袁公气个半死。听淳于琼说,袁公路被执行家法,打了几十板子。袁本初也挨了十板子。啧啧,打的是皮开肉绽啊。这两兄弟,差点反目。” 赵昱不禁大笑:“袁公路起心思,你把他搅黄,袁本初就是个打酱油的,却遭了灾,要是我,我也得跟袁公路翻脸。” “哈哈,打酱油,对对对,打酱油的。”曹孟德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道:“他两兄弟,嫡庶矛盾已久,没这事,也得闹翻。不信你看着,袁公路如今据南阳,袁本初据渤海,一南一北。若能兄弟齐心,我就为难了。可我料定,他兄弟二人必定反目,甚至互相攻伐。” 赵昱不禁抚掌:“你看的倒是透彻。” 历史上袁绍和袁术的嫡庶之争,直到以袁术彻底失败服软而告终。 以袁家四世三公的名望,天下首屈一指的大族,根系盘固之深,门人子弟遍布,若拧成一股绳,这天下还真没别人的份。 不过现在,就算袁家兄弟齐心合力,又能怎样呢?赵昱还是有信心的,他好歹是个修士。 两人在城中边走边说,就有侍者追来:“曹公,曹仁将军到了。” “哦?” 曹孟德站住脚,惊喜道:“子孝到了?好。” 然后对赵昱道:“赵先生可愿一道?” “正要见一见曹子孝。”赵昱悠然一笑,与曹孟德联袂往县衙方向走去。 到了县衙,陈宫、曹洪还有另外一个神色稳重的中年汉子正等着曹孟德。 陈宫见曹孟德和赵昱进来,先是作揖叫了一声‘曹公’,然后横眉冷目的看了赵昱一眼,撇过头去。 赵昱睥睨他一眼,只当他不存在。 曹孟德跟曹仁把臂大笑一阵,才为曹仁介绍:“这位是赵先生,子孝,快快见过。” 曹仁勉强拱手一拜,语气不是很好:“曹子孝见过赵先生。” “子孝,你...”曹孟德见状,眉头微微一拧,就要呵斥。 赵昱伸手拦住,笑道:“曹子孝莫非是听了长舌妇的闲言碎语,对我有些意见不成?” “你说谁是长舌妇?!” 曹仁还没回话,旁边陈宫就叫出声来。 “你看,不打自招了。”赵昱笑眯眯的:“公台兄啊,你是误会我啦。你看我整天跟孟德兄商量国家大事,可没闲着呀。” “你这个蛊惑人心的道人,曹公何等英明人物,竟被你蛊惑的不务正业。曹公,我陈公台请斩贼道,以正视听!” 一时间竟剑拔弩张了。 曹孟德有些头疼,道:“公台兄,你的确误会了,我...” “曹公,请斩贼道!” 陈宫梗着脖子。 赵昱哈哈哈大笑:“公台兄,你要斩我,总要个合理的理由。先不说孟德兄是不是因为我不务正业,就算是,也是他自己的选择。你凭什么斩我?何况还不是。孟德兄有伤在身,休息几天你都不让?” 陈宫结舌。 赵昱又道:“再者,我可不单只陪孟德兄闲聊啊。你且看着,等孟德兄做了东郡太守,我自有好东西拿出来,让你无话可说。” “你你你,强词夺理!佞贼!”陈宫面目通红:“好,我陈公台就看着,你要是拿不出来,必请曹公斩你!” 随后话音一转:“你说东郡太守,哪里来的消息?” “慢着,这事不忙。”赵昱道:“我拿不出来,你就请孟德斩我,我要是拿出来了,你怎么办?” 陈宫咬牙,瞪着赵昱:“你这贼道,若能拿出于天下有益之物,我陈宫负荆请罪,任凭发落!” “奸诈。”赵昱嘿嘿直笑,指着陈宫道:“于天下有益之物,这名头够大。不过我大人大量,你说怎的就怎的。到时看你怎么说。” 陈宫闷哼一声,别过头去,又忍不住回过头来:“速速道来,东郡太守你哪儿来的消息?” 曹孟德和曹洪、曹仁两人,也打起精神,望着赵昱。 赵昱悠悠一笑:“这里恐怕不是说话的地方吧?” 曹孟德反应过来:“书房叙话。” 于是一行人,进了书房。屏退左右,各自落座。 赵昱才道:“方今天下大乱,诸侯各起心思,致使支离破碎。于那蝇营狗苟之辈,就是机会。我已料定,黑山贼于毒、白饶、眭固等部,必定联合南匈奴於扶罗的兵马,南下劫掠东郡。是时孟德只需击破贼兵,交好袁绍,捞一个东郡太守,还不轻而易举?” 此言一出,众人神色各异。 陈宫当即道:“一派胡言!於扶罗如今依附河内张杨,受命于大将军袁绍,怎会结连黑山贼劫掠东郡?” 连曹仁和曹洪,也是同样看法,不认同赵昱的话。 只有曹孟德,若有所思。 赵昱微微一笑:“於扶罗,何许人也?匈奴王子,蛮夷之辈。匈奴,率兽食人,披发左衽的恶兽。我听说,当初匈奴内乱,须卜骨都候取了单于之位,这位於扶罗王子丧家之犬,只好领着万余兵马南下,求于汉庭。然而匈奴内乱,却是我汉人喜闻乐见之事,汉庭当然不会帮他,还把他束缚于河内,不让他回去,是否?” 此事曹孟德和陈宫都知道,闻言齐齐点头。 赵昱又道:“这蛮夷恶兽,从不服教化。你强盛时,他便如猪狗。你衰弱时,他便是恶兽,会扑上来咬你几口。黄巾乱起,这於扶罗便趁火打劫,四处劫掠。汉庭曾命董卓讨伐,然及至于灵帝崩,董卓据朝政,於扶罗逃过一劫。这等恶兽,连朝廷都敢反叛,区区张杨、袁绍,他怎么又不敢?如今诸侯内乱,联盟溃散,正是一盘散沙,于他等来说,岂非是大好的机会?!” “赵先生之言,振聋发聩也!”曹孟德一拍手掌,振奋道:“如此说来,於扶罗必反。而勾连黑山贼,便也不甚奇怪了。那当下而言,该如何备战?” 赵昱笑道:“我方外之人,备战的事我可不管。曹子孝、曹子廉在此,俱是大将之才,陈公台智谋深远,你不要只看着我好不好?” 曹孟德指着他,苦笑连连。 而此时,陈宫思索过后,虽面上还有不忿之色,却已经不再多说,还给赵昱做了个揖。 至于曹洪、曹仁,神色之中已多为敬也。 实际上赵昱所说的,可不是他算出来的。三国志还历历在目,其间发生的事,以赵昱的记忆,十年八年也不会消退。他当然知道,曹孟德于东郡大败於扶罗等贼兵,并为袁绍举为东郡太守的记载。 至于掐算,赵昱现在,还有心无力。 神魂还不及壮大到那般程度,要把天下大势算的一清二楚,还办不到。 曹仁起身出列,到赵昱面前一拜:“曹子孝先前得罪之处,还请先生责罚!公台先生也非有意,赵先生也不要怪他。” 赵昱闻言,不禁赞赏的点头,拂袖暗流,把曹仁扶起来,对曹孟德道:“曹子孝稳重,有大将之才,孟德兄,你曹家人才辈出,这是天意呀。” 曹孟德哈哈大笑,甚是高兴。 陈宫一旁嘀咕:“马屁精。” 曹仁更是震动,他早听曹洪说过赵昱仙人身份,本来不太相信。但现在,经历这一二事,再不怀疑。 此前先见,到也不说。精通谋划算计的,也能推算出来。但这暗流把人扶起,可就前所未闻了。 于是一拜,坐会位置。 赵昱道:“孟德兄如今要做的,自然是备战。钱粮兵马,当然要备齐。否则是时,贼兵来袭,即破不得,那一切皆休。” 曹孟德深以为然:“赵先生说的是。我已命子廉传讯元让和妙才,前往扬州募兵。最多年底,就能回来。只是这时间,未免有些紧迫,万一贼兵此前打来,先生可有教我?” 赵昱失笑:“贼兵要打,不在今年。联盟刚刚溃散,威名却还在。那有贼心之人,还要观望一段时间。” 十一章 庸俗的捷径 “既然大兄早晚要做东郡太守,依我之见,不如先从东郡募些青壮...” 曹洪此时插话道。 陈宫立马反对:“不可不可。雒阳周围一带,被董贼搜刮一遍,又被诸侯搜刮一遍,逃散的逃散,强征的强征,早无几个青壮了。若再从东郡征兵,非是好事,反而坏事。日后曹公若要入主东郡,必定遭到百姓反对。” 曹孟德颔首:“公台兄所言不差。” 然后对曹仁和曹洪道:“强征之事莫提,不过布告募兵,也要做。但凭自愿就是。能募多少是多少。” 曹仁附和道:“大兄言之有理。我从陈留带来五百兵马,加上这城中数百,不过千余之数,若能募齐三千,严加训练,贼兵就算数万来攻,也守得住。” 曹孟德满意抚须,笑道:“正是如此。” 然后看向赵昱:“赵先生以为如何?” 赵昱连忙摆手:“募兵练兵,不关我的事。” 曹孟德无奈。 却又听赵昱转言道:“然募兵练兵,要的是钱粮。这方面,我倒是有两个法子。” “哦?!” 曹孟德大喜:“请先生教我!” 赵昱微微一笑:“此前与公台先生打赌,就于此有关。不过打赌的事放在后面。我要给孟德的法子,是顺手想出来的。” 说着话,赵昱手掌翻开,先是一面明晃晃的镜子,出现在面前案几上,随后又是一块雪白的肥皂,也出现在案几上。 这两样物件,立刻引起了在场四人的注意。 曹孟德走出案几,来到面前,一把拿起镜子,对准自己一照,大惊道:“这是什么宝镜,如此清晰!” 赵昱笑道:“小心些。这玩意儿不经摔,比不得铜镜。” 然后才对曹孟德道:“孟德当是知晓,这几天你我闲逛县城,我偶尔请孟德兄出钱,买一些乱七八糟的物件。还请孟德兄搜寻水玉、丹砂、长石这些东西。这镜子,就是这么来的。” 水玉就是这个时代对水晶的称呼,至于丹砂,也就是辰砂,可以提炼水银。等等都是相关材料。 四人围上来,把这面巴掌大小的镜子,传递来去,看的啧啧称奇。 曹孟德道:“竟然是水玉丹砂制成?难道是仙人手段?” 赵昱大笑:“哪里是什么仙人手段。我做第一块的时候,的确用了法力。但后来摸索出方法来,只要按照方法步骤,就能批量制造。孟德,你看这镜子价值几何?” “起码万钱!不然休想买到!”曹孟德也是个奸商,眼睛一亮,顿时大声叫道。 一旁陈宫连连点头:“然也,然也。只需得数百上千块,养个三五千兵马一年,就不是问题。” 曹孟德从曹洪手中接过镜子:“我还以为赵先生要这些东西,是为了修炼仙法,没想到是为我曹孟德的大业。真是辛苦先生了!” 赵昱笑眯眯:“这倒不算什么。以后,还有更多的好东西,你到时别惊讶就是。” 然后道:“别光顾着看镜子,看看这块肥皂。” 四人才把目光落在那雪白的肥皂上。 “肥皂?” 曹孟德拿起来,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赵昱对门外叫道:“来人,端一盆水进来。” 等侍者端来水,赵昱让曹孟德把手弄得脏兮兮的,油污污的,再让他一洗,肥皂的效果,立刻就显出来了。 “我让孟德为我准备的猪油,还有碱,摸索着造出了肥皂。这东西,最擅除油污。跟镜子一样,如果制造的时候加入花瓣,还有香味。一旦推广开来,必定受到大户人家的喜欢。吃大户嘛,这年头,就大户人家有钱有粮。” 曹孟德放下肥皂,严整衣襟,合身一拜到底:“先生真是我的及时雨呀!” “哎,我早说了别跟我客气,你又来了!”赵昱拂袖把曹孟德扶起来:“呐,这是配方和制造工艺,你拿去自己找人搞,我就不管了。” 又取出两张纸来,像丢垃圾一样丢给曹孟德:“最看不惯你们这样,我走了。” 一溜烟就走了。 曹孟德紧紧地攥着配方,怔怔良久。 陈宫一旁道:“我陈公台果然瞎了眼,竟误会了赵先生,实在不该。明公,赵先生真是奇士也!有了这两个配方,钱粮不缺矣!” 曹孟德长叹:“我能遇到赵先生,就好比姬发遇到姜尚啊。” 然后把配方交给曹洪:“子廉,此事你全程处理,不得有误。” 曹洪连忙接过配方,宝贝一样放在怀里:“大兄放心就是!我下去立刻召集工匠,钻研配方,确保在最短的时间内,把东西造出来。” “嗯。”曹孟德点头,沉吟片刻,对曹仁道:“子孝,你速速将卫子许请来...” 话没说完,曹孟德又怔滞住了,然后沮丧道:“子许已亡,我痛失好友啊...” 然后道:“子廉,我让你送子许遗体回归陈留,可曾办妥?” 曹洪正色道:“我让子和亲去,此时当归故里了。” “哎...”曹孟德一下子兴致大失,跌坐下来,叹息连连:“我募兵起事,还是子许资助...我刚刚还想,子许是大商,把此事交给他去办,必定妥帖,才想起他已战死...” 又抬头来:“子许有子,今年几岁?” 曹洪道:“子许子名臻,刚及冠。” “好。你安排好工匠钻研配方,随后亲自去陈留一趟,把卫臻请来。”曹孟德当即有了决断。 “是,大兄。” 曹孟德哀叹的人,就是资助他起兵反董的卫兹,卫兹,字子许,陈留人。可惜卫兹命短,就在之前,追击董卓的战争中,于荥阳战死。随后曹孟德就被徐荣埋伏战败。 卫兹是陈留大商,家财丰厚,能一次性资助曹孟德募集几千兵马。曹孟德得到配方,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交给卫兹来经营,可瞬间想起卫兹已死,于是悲从心头来。 说起来曹孟德也是个性情中人。说他多疑,哪个上位者不多疑?不多疑的,早被属下玩死了。所谓疑人不用,都是门脸功夫,不疑的话,当属下的反而不安稳。 曹孟德本身有些文青,又是性情中人。也常落泪,当然比不上刘备。刘备是想起了就落泪。 此时卫兹已死,曹孟德想到的就是补偿他的儿子卫臻,并立刻付诸行动。 “子孝啊,募兵练兵,就全交给你了。” 曹仁见曹孟德兴致不高,点头应诺之后,就与陈宫曹洪告退离开了。 赵昱哼着不明小曲,一路回到院子。 家里的老妈子正在做饭,赵昱突然来了兴致,连忙走进厨房,也不在意老妈子惊骇的目光,翻手取出许多如辣椒之类的食材佐料,扯住老妈子,手把手教她做饭。 于是中午饭终于有了一点现代的味道。 赵昱本不在意口腹之欲,但能吃好些,总比随便吃点强。在来到这个时空之前,赵昱就做了一些准备。有一个混沌珠世界,什么准备做不好? 而且如今,他是一日三餐。而不是一日两餐。 习惯问题。 如赵昱自己所说,他这几天,除了与曹孟德闲逛闲聊,实际上,并没有真正的闲着。 有空的时候,就进混沌珠小世界,在里面搞事。 比如烧玻璃,制肥皂,都是这个过程中的副产品。 古代嘛,就像小说里写的那样,往往以玻璃、肥皂起家。虽然俗套了些,但却是捷径。赵昱倒不需要起家什么的。但这些东西,交给曹孟德,对他的帮助,应该还是有的。不论是烧制玻璃还是制造肥皂,工艺赵昱都知道,书不是白看的。 不过知道的归知道,要真正把工艺全摸索出来并符合这个时代,即便是赵昱,也花了好些时间。 幸亏混沌珠小世界时间流速与外面不同,有二十倍差距。所以别看外面才过几天,实际上在里面,赵昱已经有了很多成果。 烧玻璃,最初的时候,还用到了法力。后来逐渐摸索,把工艺全搞清楚了,不用法力也一样能烧制。至于肥皂,要简单许多。 但是像这样的东西,只是旁枝末节。 赵昱真正在小世界中实验的,还是钢铁锻造和农作物的培育。 农为国本,这是怎么也绕不开的。要让曹孟德尽快的一统天下,尽快的完成赵昱的目的,打破所谓的三足鼎立,杜绝所谓的五胡乱华,从而搅动时空,让赵昱能够领悟,那么农作物的培育改良,也就是改造这个时代的农业,就是赵昱的首选。 赵昱来的时候,并没有准备现代时空的种子。他是直接让曹孟德提供一些五谷种子,自己在混沌珠小世界培育改良。 混沌珠小世界一来时间流速不同,有足够多的时间进行改良培育,二来小世界中元炁丰沛,最是适合改良。现在已经颇有眉目,改良出来的五谷,比现代的产量还要高得多。不过还不太稳定,需要继续培育几代才能稳固下来。 至于钢铁,在这个时代,就关乎军备。也是异常重要的。 赵昱知道怎么炼钢,但也需要摸索出适合这个时代生产力的方法,才能用出来。 这两样,正是赵昱打算拿来与陈宫打赌的东西。无论哪一样,都是于天下能产生巨大影响的东西,所以陈宫输定了! 除了这些,赵昱以后,还会做更多的实验,总的来说,就是用一切办法,帮助曹孟德扫平天下,用一切办法,来改造历史。 而赵昱如不得已,绝对不会亲自上阵。一来跌份,他一个修士,若铁了心杀人,什么袁绍董卓,什么刘备孙坚,哪个能逃脱?或许有些强迫症的缘故在其中,总觉得吧,这历史的事,要历史的人去改变,才会如赵昱的意。 十二章 夏侯渊 时间一晃就是三个月。 眼看已将入秋。 每逢王朝末期的时候,都是天灾人祸交替着来,让百姓苦不堪言。朝廷本来就颓败到了极点,百姓本就困苦无比,再加上天灾祸害,使得更多的百姓无法生存下去,于是更多人揭竿而起,形成一个恶性循环。于是王朝崩溃,怎么也坚持不下去。 自夏以来,至今已有两个月没有下过一滴雨,田间地头干旱,百姓是人心惶惶。这事,让曹孟德颇为头疼。 即便曹孟德政治能力九十九,即便陈宫也是一流的谋士,但面对天灾,却无可奈何。 曹孟德这天,叫来左右,问道:“赵先生这几日在做甚?” 这段时间曹孟德忙着安抚人心,虽然中牟只是他暂时落脚的地方,曹孟德完全可以视而不见,但并非如此。他在这里,就要做能做的事,毕竟有大胸怀。也就没时间去赵昱家盘桓。 左右道:“只听赵先生院中叮当作响,不知在做什么。” 曹孟德一听,心头不禁转动几圈,就打算去赵昱家看看。 正逢着陈宫来见他。 “明公,城外土地开裂,五谷之物将收却干死的比比皆是,百姓嚎啕,天地不应,如之奈何?”陈宫作为中牟一县之长,竭力在维持着这座城市。虽然还在战乱之中,无法顾及太远,但城市周边,他并未放弃。 曹孟德叹道:“从大河引水的事,可有眉目?” “远水不解近渴。”陈宫摇头不已:“何况要把大河之水引来,并非易事。若要做成水利,非得数年之功不可。为今之计,还是想办法从冀州、徐州购置粮食,暂抚民心。否则百姓绝收,怕是...” 曹孟德哀叹一声:“民生多艰也!” 然后道:“你与我传信卫臻,令他速速运粮回来,并继续购置,多多益善。” “是,明公。” “另外...”曹孟德斟酌了一下:“水源缺乏,还要召集百姓多打几眼井,免得饮用不足。” “喏。” “幸苦你了,公台。” 陈宫笑道:“此公台之幸也。” 言罢,就要去处理此事,曹孟德却把他叫住,对随在一旁的县吏道:“我与公台所言,你都听到了,且下去行事,我与公台还有要事去办。” “喏。” 待县吏去了,曹孟德拉着陈宫道:“走走走,去赵先生处,问问他有没有什么法子。” 等两人到了赵昱院外,正听到院中叮叮当当,不知赵昱再做什么。 两人对视一眼,曹孟德悄悄推开院门,走进去一看,见赵昱穿着一身短褂,挽起袖子,手里拿着工具,对着一架巨大的轮子模样的东西,在敲敲打打。 赵昱见两人进来,放下手中工具,道:“是哪个门都不敲?” 曹孟德嘻嘻一笑:“我曹孟德是也。” “就知道是你。” 赵昱哈哈一笑,与陈宫打了个招呼:“公台兄也来了。” “你们来的正好。”赵昱又道:“这东西,我差不多已经做好了,正打算请孟德兄来看看呢。” 曹孟德和陈宫抬起头来,看着这架高达两三丈的轮子状物体,面露疑惑之色。 曹孟德问道:“这是何物?” 赵昱请两人在一旁石桌畔坐下,才慢条斯理的道:“都说汉衰于宦官,自然,其中有宦官的份。但宦官之中,也不是没有厉害的角色。” 两人听的莫名其妙。 赵昱笑道:“前有蔡伦造纸,读书人多受其惠。我这架水车,其原型,也来自于宦官。” “哦?水车?” “是的。”赵昱笑道:“灵帝在位时,有常侍毕岚为讨灵帝欢喜,造出翻车来。想必这事,孟德可能清楚。” 曹孟德闻言,细细一想,还真是。他点头道:“确有此事。”然后道:“莫非你这水车,就是翻车而来?” 赵昱抚掌笑着点头。 赵昱知道,水车最早的记载,就是他刚刚所说的毕岚所造的翻车。只不过用来愉悦天子,而不曾用到民生。据记载,后来马均改良翻车,用在灌溉,才是最初的水车。 不过马均此时,还没出道,所以,这水车,还没有正式用在农业上。 而且马均改良的水车,需要人力踩踏。但赵昱现在制造的这架水车,却是几百上千年之后的东西,可以用水力带动,也可以用牛马带动,解放了人力,大大的增加的效率。 “我这水车,可以水力带动,也可以畜力带动,根据地形不同,选择不同的方式。”赵昱仔细解说:“眼前这架水车,为了方便制作,我做的是较小的。水车可以做到六七丈大,一架水车足够几百亩地灌溉所需。” “好东西,好东西!”曹孟德大叫,高兴的几乎跳起来。 赵昱却给泼冷水:“别急着高兴。” 赵昱道:“水车还要依附于水利设施才能起到效果。然而现在,干旱已成,要兴修水利,不是一时半会。我这水车,也无用武之地。当下最重要的,还是从别处购置粮食,度过难关再说。孟德兄,你购来粮食,行以工代赈之法,一边能解民倒悬,一边着手水利,能修多少是多少。虽然中牟只是暂时落脚的地方,但百姓若能念你一个好,以后自有好处。而这水车,等到明年你做了东郡太守,一郡人力物力能随意取用,再来大兴水利,到时候什么干旱,就都不怕了。” 曹孟德闻言连连点头:“赵先生说的是。” 赵昱道:“这水车的制法,我整理一下,明日再给你。” “随时皆可。”曹孟德道:“不急,不急。” “你嘴巴说不急,心里肯定急。”赵昱一点也不客气。 曹孟德嘿嘿直笑。 旁边陈宫颇为羡慕。 像赵昱这样,能与曹孟德随意开玩笑,亦师亦友的关系,的确让人羡慕。但放在陈宫这里,他却做不到。君臣有别,乃是固有思维。这时代,少有人能越过这个坎。 三人正说着话,外面有人来报:“曹公,有一位夏侯渊将军要见曹公。” 曹操一听,立马起身,面露惊喜之色,叫道:“速速把人带到这里来。” 一边对赵昱和陈宫道:“妙才到了!” 随后又解释一句:“妙才是我族弟,名夏侯渊。” 赵昱当然知道夏侯渊的大名,这位鼎鼎大名的夏侯妙才,以行军急速、擅千里奔袭而闻名。 至于族弟,说起来曹孟德还是夏侯族人,因曹腾是宦官,无后,曹孟德的父亲曹嵩就从夏侯家过继到曹家。而夏侯家和曹家,历代都有姻亲关系,血脉相连。 曹孟德道:“我此前令元让和妙才去扬州募兵,原以年关才能归来,不知此时怎的归来,正要问他一问。” 不多时,侍从带着一个身材颀长,面孔与曹孟德颇有些神似的汉子大步走了进来。 接下来自是一番介绍不提。 夏侯渊给人的第一印象,与他的急行军的作风,完全不同。反倒是慢条斯理,有些儒雅气质。 相互见过之后,曹孟德问他:“怎的现在就回来了?” 夏侯渊道:“因忧心大兄这里,待募齐两千人手,元让兄长便令我先行归来。兄长自在其后,募齐另外三千,再行返回。” “好,好,回来的好。”曹孟德抚掌大笑:“我正忧心兵力不足,你回来的正好。” 话说这三个月以来,曹孟德布告募兵,基本没有什么成果。这中牟附近,青壮凤毛麟角,加之他如今势弱,吸引力不够,所以直到现在,本帝总共才募齐不到五百人。 加上原来的千余兵马,才将将过了一千五。 这点兵马有什么用,若如赵昱所说,开年於扶罗等人,就要劫掠东郡,於扶罗和黑山贼的联军,少说一两万。没有个五千人,想要击败万数贼子,即便是乌合之众,也不太可能。 又怕贼兵早来,而夏侯惇未归。所以此时,夏侯渊带着两千人马归来,是正中下怀。 随后,曹孟德令人将赵昱造出的水车拆下一并搬走,仔细藏在库房,晚上又在县衙设宴,酒酣饭饱,才各回各家。 曹孟德书房之中,一点油灯明灭不定。 曹孟德与夏侯渊、曹洪相对跪坐。 先是问了夏侯渊募兵顺利与否,得知扬州刺史陈温和丹杨太守周昕鼎力相助,曹孟德自是心里畅怀。 夏侯渊道:“陈刺史与周太守皆相善,离开之前,周太守还言道大兄倡大义,他必鼎力相助。只道还要陆续为大兄征兵一万。” 曹孟德欣慰叹道:“周昕与我有旧,当初我与袁本初及周昕,早有相识。他助我,我心甚慰。” 然后道:“若能为我征兵一万,那是再好不过。丹杨精兵,可是名传天下呀。” 倒是夏侯渊有些疑虑:“大兄,养兵须得钱粮。我以为五千已是极限。” 曹洪笑了起来:“妙才不知,大兄如今可不缺钱。” 曹孟德也哈哈大笑道:“为兄如今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五铢。” 他道:“你在扬州,回来时也一路急赶,大略没听说过琉璃镜和肥皂罢?” “琉璃镜?肥皂?此是何物?”夏侯渊果然不曾听说。 曹孟德才一一解释,笑道:“赵先生给我这两样宝贝,子廉召集工匠钻研,半月便已能初步量产。我将之交托给卫子许之子卫臻贩售,到如今,商路已铺及关中、河北,多受世家豪强青睐,已获利数千万钱。” 夏侯渊大惊:“竟有如此厚利!?” “然也。”曹孟德道:“赵先生无偿将这等宝贝交给我,此真心相待,日后妙才万万不能对他无礼。” 夏侯渊心悦臣服,道:“果是真心相待也!”三月,就获利数千万钱,这都不是真心相待,什么才是真心相待呢? “有这位赵先生襄助,大兄大业必成!” 十三章 酸枣 曹孟德如今势力还显弱小,但小船好拐弯,有什么事,上下立刻一心,很快就能办的妥帖。 只是毕竟少了专人画赞,陈宫又要忙于政务、安抚民心,而曹洪对此,并不十分精通。若不是有个家学渊源的卫臻,曹孟德也无法在短短时间之内获得如此重利。 如今数千万钱在手,而且源源不断还有更多的获利,曹孟德立刻飞起,购置粮食,招兵买马,都不在话下。 只要这两项产业一直抓在手中,技术不外泄,至少数年之内,不担心钱财不够的问题。 曹孟德伐董卓,倡大义,名声正是广传,世家大族多是知晓。他的生意,现阶段走到哪里,都好做。就算是关中董卓治下,现在也被卫臻搭上关系,毕竟无论琉璃镜还是肥皂,都是好东西。 也许等到日后,曹孟德与周边诸侯结仇,生意不如现在好做,可那时候,他已经发展起来。何况商人趋利,只要东西好,不愁卖不出去。 随后夏侯渊又从曹孟德和曹洪口中,仔细了解了赵昱一番。 讶异道:“这位赵先生,还是仙人?” 曹洪道:“妙才可别不信。不论是我还是大兄,都见过赵先生的仙法。” 曹孟德道:“当时我被埋伏,几欲身死,正是赵先生现身相救,以一人之力,挡住董贼兵马。他那仙法,我是亲身经历呀。” “这...”这实在令人难以置信,夏侯渊犹疑道:“莫非张角之属?” “切莫胡说。”曹孟德正色道:“区区张角,妖道耳,假天命以惑人心。怎能与赵先生相提并论?你切莫在赵先生面前胡言乱语,如若不然,家法伺候!” 夏侯渊面色一红:“大兄说的是,是我敏感了。” 道:“既然赵先生是仙家,怎的会与大兄交集...” 曹孟德笑道:“这岂非不是好事?你看,赵先生是仙家,便是我天命所归。自从他来到中牟,平素毫不管事,也不揽权,却拿出许多宝贝,于我帮助之大,无与伦比。况且...” 许多话,当着陈宫这等人的面曹孟德不会说,但在夏侯家、曹家子弟面前,他毫无顾忌,绝对信任。 曹孟德眼中闪过莫名的光:“赵先生是仙家无疑,虽然他自称刚刚踏上仙道,但...” 旁边曹洪道:“若有朝一日,未必不能得些好处啊。” 夏侯渊一怔:“嘶...这,大兄,历来仙家渺茫,长生如镜花水月,你不该这样想。想那秦始皇,孝武皇帝,也是殚精竭虑,最终不也是虚妄一场。” “那是因他们不曾遇到真仙。”曹孟德大袖子一甩:“我曹孟德也不渴求长生,也不渴求不老。但有仙家在旁,长寿而无病无灾,总能保的。” 又道:“赵先生曾言,要立下他门中别院,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是时,我教昂儿拜入赵先生门下,你们以为如何?” 曹洪笑道:“我说大兄一直不提,原来心里早有计较。” “这是明摆着的事。赵先生定然也是清楚的。”曹孟德摆了摆手:“只是如今,还不是时候。我曹孟德连一块容身之处都还不曾有,由是不提。” “这倒是个好事。”夏侯渊思忖道:“是时将曹家夏侯家的孩童都塞进去,呵呵...” 三人大笑。 说了几句闲话,曹孟德道:“总而言之,是万万不能恶了赵先生。” 想方设法,要跟仙人绑在一起,才是王道。 随后曹孟德说起正事:“如今事多,陈公台忙的脚不沾地,我也头疼不已。不知哪里有贤才,若能襄助于我才好。另则,赵先生断言,开年黑山贼必定南下东郡劫掠,我须得早做准备。” 顿了顿,道:“你回来的正是时候。有你在,子廉便可从练兵之中脱身出来。” 道:“练兵之事,妙才一力担之。子廉啊,”他又对曹洪道:“你带一些人手,前往河内、魏郡之地暗暗打下钉子,时刻给我关注黑山贼和於扶罗,一旦有所动静,立刻遣人来报。” 曹孟德三言两语,便将一切安排妥当。 翌日又把陈宫召入书房详谈一番,陈宫随后离开中牟,往东郡濮阳去了。 曹孟德又来见赵昱,要赵昱暂领中牟政务,可赵昱不乐意,只好让夏侯渊一并领了。 随后曹操便说要南下酸枣。 “我准备过几天去酸枣面见袁本初,叙一叙老友之情。”曹孟德如是道:“妙才虽有能力,但多在军略。若有不合宜的地方,还请赵先生看顾几分。” 赵昱一听,顿时有些意动。不是意动于看顾中牟,而是他也想去见一见名望加于海内的袁本初,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但又想到小世界内的一些实验到了关键之处,而且要见袁绍,也不在一时,只好暂时按捺。 不过还没等曹孟德成行,袁绍的使者,就先到了。 “拜见曹公。” 袁绍使者道:“大将军遣小人传讯,请曹公速往酸枣见面。” 曹孟德神色一动,问道:“大将军传讯所为何事?” “大将军只说到了便知。”使者道:“既已告知曹公,小人便告退了。” “如此急切?” “不单只曹公处,大将军还令小人传讯河内王匡张杨...” “哦。”曹孟德若有所思:“那便速速去罢。” 等使者离去,曹孟德令人将赵昱、陈宫,夏侯渊、曹洪,皆叫到书房,道:“袁本初令人传信,要我酸枣一会,不知所为何事。” 夏侯渊斟酌片刻,道:“大略是为董贼?” 曹孟德微微摇头,目光却是落在赵昱身上。 若为的是董卓,袁本初也不会踌躇不前,早就齐心合力,攻入关中去了。必定此事,不为董卓。 赵昱微微一笑:“呵呵...” 顿了顿,道:“董卓废少帝立新帝,如今胁迫满朝公卿与新帝迁都关中长安,虽则董卓擅废立,但新帝毕竟灵帝血脉,汉室血裔,董卓有名器在手。袁本初必定忌惮...” 曹孟德哈哈大笑:“赵先生说道点子上了!” 此时夏侯渊也想通过来,道:“必定袁本初惧惮董卓手握名器,他自领大将军之位,名不正言不顺,莫非...” 夏侯渊眼中闪过一抹惊色。 曹孟德笑道:“大略袁本初胆大妄为,要复立他人,与长安天子一东一西,相提并论!否则只需以盟主、大将军身份传令即可,哪里要寻我等亲自前往相商?” 一旁曹洪这才恍然大悟。 “孟德兄以为如何?”赵昱笑眯眯问道。 曹孟德神色叹然,道:“袁本初不当人子啊。” “大兄还要去酸枣否?”曹洪道。 “去,怎么不去。”曹孟德露出自嘲之色:“以我对袁本初的了解,我若不去,必定会见罪他,被他记恨心上。我非但要去,还要当面斥责于他!” 夏侯渊不解:“大兄不去,会得罪他,莫非斥责他便不会被他记恨?” 曹孟德笑道:“袁本初便是这样的人。与他相交,不能使他有疑。若有疑,他便记恨。反倒不如光明正大,与他摆明车马。我与他为友,非是他从属,自然可以这样。” “不过为防万一...”曹孟德笑着对赵昱道:“恐怕还要请赵先生与我同往。” 赵昱笑起来:“此前孟德说去酸枣,我便有些静极思动。既然孟德相请,也罢,走一遭也可。我倒要看看,这袁本初是何等人物。” 曹孟德笑道:“必定让先生大失所望。” 曹孟德用半天时间把手中事务托负妥当,中牟一概军政要务,在陈宫归来之前,皆为夏侯渊掌理。至于曹洪,则早早带了这几个月训练出来的人手,往河内安插钉子去了。 而曹孟德则与赵昱两人轻骑快马,只带了十余随从,一路东南而下,进入陈留境内。而酸枣,就在陈留。 年初之时,各路诸侯会盟于酸枣。但因心思各异,袁本初又忌惮董卓兵强而踌躇不前。十多万大军驻于酸枣,每日徒耗钱粮,没有半分作为。曹孟德势单力孤,无可奈何。等到董卓胁迫朝廷西迁,并鸩杀少帝的消息传来之后,曹孟德愤慨之下,只带所部数千兵马杀入河南郡,大败于荥阳。 如果按照原本的历史走向,曹孟德战败之后,为曹洪所救,后直接回到酸枣,与诸侯痛陈利害,还给出具体的谋划,该怎样进兵,必定大败董卓。但诸侯不为所动,心灰意冷之下离开酸枣,与夏侯惇去扬州募兵,随后做起了缩头乌龟,从属于袁绍,率领几千兵马屯驻河内,直到大败黑山贼,被袁绍表为东郡太守。 然而在这里,赵昱出现了。 于是曹孟德在中牟盘桓了三个多月,直接把酸枣抛在了脑后。 因为赵昱的出现,曹孟德的枭雄之心,提前觉醒。 三个多月之后的现在,曹孟德心里,已有了大局谋划。酸枣必须要去,袁本初必须要交好。就算袁绍不遣使者前来,他也已经准备动身。 轻骑快马,二百里路,第二天就到了。 遥望见绵延军帐,赵昱不禁也为之感叹:“这么多兵马屯驻在这里,却什么事都不做,真是吃饱了撑的。” 曹孟德叹道:“竖子耳,皆是些冢中枯骨。” 他心中,仍是多有不忿。 得知曹孟德到来,陈留太守张邈,兖州刺史刘岱亲自出营前来迎接。 这两人,都是曹孟德的好友。 十四章 胖娃娃 “孟德啊孟德,你可算是来了。” 张邈与曹孟德最是相善,连忙上来,把住曹孟德手臂,脸上喜色怎么也遮掩不住。曹孟德也是笑意盈盈,言语真切。 赵昱站在曹孟德身后,看着这和谐友爱的场面,想到的却是三年后,张邈陈宫背离曹孟德,迎吕布入兖州的事。 多年友情,一朝背叛,这其中必定涉及到巨大的利益关系。赵昱看史书,猜测可能是曹孟德的一些施政措施,触犯了张邈等人的根本利益,才导致这场祸乱。 但知道归知道,赵昱这时候却不会说出来。 没有必要嘛。 曹孟德终归是要经历这些,才会成为一个合格的雄主。否则事事赵昱都插手,是曹孟德打天下呢,还是赵昱打天下?只要能保证在大方向上不出岔子,其他对赵昱来说,都是旁枝末节。 加上刘岱,三人一番叙旧,看到曹孟德身旁的赵昱,见他跟曹孟德一道同来,不禁问曹孟德:“这位先生是...” 曹孟德闻言,一拉拉住赵昱的胳膊,十分亲热道:“这是赵昱赵先生,我至交好友。” 赵昱不禁看了曹孟德一眼,心里暗暗失笑。 来的时候,赵昱说要好好旁观一下关东群雄,看看他们到底怎样人物,所以跟曹孟德打了商量,就说是普通朋友,便于不引人注目。没想到此时曹孟德做出这般模样,赵昱念头一转,就明白了。 这是担心啊。 担心什么? 赵昱不是曹孟德的从属,不会认他曹孟德为主公。这就不保险啊。万一看到个合眼的,直接弃他而去怎么办? 尤其是在赵昱抛出玻璃、肥皂、水车这些东西之后,对曹孟德的重要性,愈发不言而喻。他这么做,明里暗里,有一种宣示主权的味道。呐,这赵先生是我曹孟德的至交好友,他帮的是我曹孟德,你们这些人,就别打主意了。 赵昱很想说一句‘你想多了’。 “山野之人赵昱,见过张太守,刘刺史。” 张邈是陈留太守,刘岱是兖州刺史。 这两位见曹孟德如此,心知眼前这赵先生,在曹孟德心目中地位很高,也不怠慢,各自回了一礼。 “这营门口不是说话的地方,走走走,去我营中叙话。” 互相认识过后,张邈拖着曹孟德,便入了联军大营。 一路许多兵卒,纷纷乱乱。赵昱看来,多是些乌合之众。真正的精兵,并不多。这也是群雄踌躇,不与董卓硬碰硬的一个原因。董卓麾下十万西凉悍卒久经沙场,真要打起来,就算联军人多势众,胜算也不大。何况这些诸侯心思各异,都起了不臣之心? 到了张邈主帐,分宾主落座。张邈在上首,右首是刘岱,左首是曹孟德,赵昱则坐在曹孟德之下。 汉以右为尊,刘岱乃是兖州刺史,地位比曹孟德高。 虽然是军中,但作为八厨之一的张邈,文青气质不减,竟让人奉上茶水果品,好像开茶话会一样。 于是就说开了。 赵昱并不说话,只是听。 曹孟德三人一番叙旧之后,说起正事。 曹孟德叹道:“我等兴大义,诛国贼,不想却在此踌躇不前,实在令人心痛。西凉兵虽强,却只需我等合力,哪里又战他不过?” 张邈和刘岱沉默片刻,张邈道:“孟德你独自引兵追击,想必已体会董贼之强。我等起事仓促,麾下皆是乌合,少有精兵,如何能与董贼硬拼?” “皆借口耳。”曹孟德闷哼一声:“只不惧死,岂会怕了董贼?只要袁本初领河内兵到孟津,酸枣将兵进驻成皋,占敖仓,在轘辕、太谷建立营塞,控制险要,袁公路则由南阳到丹、析,入武关偷袭关中,董卓便如瓮中之鳖,形势便可大定。可惜,人心难测...” 曹孟德叹息之余,心里颇为复杂。 也许在进兵荥阳遭遇战败为赵昱所救之前,这都是他真心想法。但是现在,大概也只是说说了。 该得到的名望,他现在已经得到了。何况在诸侯当中,他只是最弱势的几人之一,无法起到主导作用,说归说,要实现,那是比登天还难。而且也没必要实现了,不是吗? 有朝一日,他曹孟德扫平天下,什么董卓,什么刘氏,什么诸侯,都扫进垃圾堆里去。 听完曹孟德的话,张邈和刘岱或是心中臊然,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曹孟德直接转言:“我败于汴水之畔,被流矢所伤,几乎身死,回来后心灰意冷,在中牟踌躇几个月。袁本初前几日派人召我,不知两位可知所为何事?” 见曹孟德揭过前言,张邈两人暗暗松了口气。张邈道:“袁本初前日里与韩文节提议,说董贼擅废立之事,新帝名不正言不顺,不予承认。计较着另立新君,找我等相商。” 曹孟德闻言,不禁悄然与赵昱对视一眼,随即怒道:“我们这些人所以起兵...” “哈哈哈...我听说孟德来了!” 正此时,帐外传来洪亮声音,帐门掀开,当先一人龙行虎步,走了进来。 看这人,身材魁伟,面孔如玉,颌下三村短须,打理的根根光亮。他身着锦袍,腰环玉带,一眼看去,气度宏大,真真不是常人。 这人一进来,曹孟德与张邈刘岱都站起身来,拱手一拜:“盟主。” 原来是袁绍袁本初。 赵昱跟着拱了拱手,让在一边,暗暗打量这位名望加于海内的袁盟主,也不禁为他的气度感到赞赏。 不过谁能知道,这副宏伟气度之下,又有多少短处? 不能说袁绍是草包,就算是借了袁家几代人积累的名望,但能一统北方,威加天下,绝不是常人所能办到的。但袁绍缺点实在太明显,也是不争的事实。 史书上说袁绍外宽内忌,好谋无决,有才而不能用,闻善而不能纳。虽是一时之杰,却不是一世之雄。 随袁绍一道入帐的,还有数人。赵昱在一旁听众人互相见礼,才知道有冀州牧韩馥、豫州刺史孔伷、东郡太守桥瑁、山阳太守袁遗、广陵太守张超、济北相鲍信这六人。 一番见礼过后,袁本初当仁不让,坐了上首。 这才看向赵昱,道:“足下何人?” 赵昱笑着拱了拱手:“山野闲人赵昱,袁盟主定是不曾听说过我。” “哦?”袁绍笑道:“莫非是山中隐士,绝代贤人?” “不是隐士闲人。”赵昱摇头。 袁绍微微皱眉:“足下姓赵,是嬴氏还是...” 赵昱哈哈大笑:“我也不知道我是哪一支的赵姓。是先秦嬴氏还是赵国赵氏。” 袁绍神色一沉:“既然如此,你区区一个匹夫,怎么敢安然端坐于帐中?这帐中,不是名闻天下的名士,就是源远流长的宗姓,你何德何能?左右何在,与我把此人打将出去。” 曹孟德闻言,先是给了赵昱一个眼神——这下知道了吧? 然后连忙起身道:“且慢。” “盟主。”曹孟德道:“赵先生是我好友,还请盟主看我的颜面,可好?” 袁绍再三看了赵昱几眼,这才道:“也罢,既然是孟德之友,我便不计较了。不过我门商量大事,他一外人,却听不得。” 赵昱起身笑道:“我还不乐意听呢。” 帅甩袖子,悠悠然就走了。 “此非常人也。”张超不禁对坐在身旁的兄长张邈道:“在我等诸侯面前,尚不改色,绝不是等闲的人。” “也许是狂士而已,以狂妄博取名声的小人也说不得。”一旁东郡太守桥瑁笑了笑。 曹孟德见赵昱离去,心里稳妥。袁绍以门户之见,恶了赵昱,这满堂诸侯,不曾有人劝解,想来赵先生应该不会再看上这些人了。听到桥瑁说赵昱是狂士小人,皱眉道:“桥太守还是不要在背后议论他人。” 桥瑁才想起那赵昱是曹孟德的朋友,一时间有些尴尬。 “既无外人,当商大事。” 袁绍这时候开口,打断了桥瑁的尴尬,道:“董贼欺天,擅行废立。伪帝名不正言不顺。我的意思是另立新君,幽州刘虞为人宽厚仁义,又是光武之后,可堪大任......” 赵昱这会儿,在营中乱逛。 他原来一身道袍,因为要做各种实验,不太方便,因此很久不穿。这时候虽然不是短褂布衣,却也最多像个落魄文人。 这大营之中,一眼看去,颇为杂乱。毕竟是临时纠合起来的军队,没有经过严格训练,比乌合之众,只好那么一点。 远处传来喧哗,赵昱走过去,见到一群人围成一圈,正在呼喝。 “让一让,让一让。” 赵昱伸手扒拉,这些军汉一个个都挡不住,被赵昱轻松挤进去,抬头一看,不禁哈哈大笑起来:“你们这是在玩胖娃娃呢?” 旁边一个军汉莫名其妙:“什么玩胖娃娃?” “你没听过吗?左右手一个胖娃娃,右手一个胖娃娃,背上再背一个胖娃娃吗?” 赵昱还哼出几个调子来。 周围的军汉一听,顿时横眉怒目! “你这个遭瘟的,是在比气力,比气力懂不懂?!什么胖娃娃,找揍是不是?!” 十五章 典韦 “这不是玩胖娃娃是玩什么?”赵昱指着场中,一个魁梧巨大的壮汉站在当中,七八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抱腿的抱腿,抱腰的抱腰,搂脖子的搂脖子,垒成一座人山,要把那汉子扳倒。可那壮汉就像一块大石头一样,任凭这七八个人挂在他身上使劲,也不动不摇。 这是个猛士! 旁边一个军官模样的,按剑仔细打量赵昱:“足下是哪位太守刺史的赞画小吏?军中以力胜,你怎能如此侮辱?” 赵昱一听,也打量这个军官,道:“你是张太守麾下的将官?我倒也不是侮辱,你难道不以为这七八人跟当中的猛士相比,的的确确只是胖娃娃吗?” 那人一听,倒也点头:“你说的倒是不错。与典韦相比,他们跟胖娃娃还真没区别。不过你在这里看归看,怎么能随便怪笑?” 赵昱不在意这人的指摘,只是听到他话中的‘典韦’二字,顿时就明白了。 难怪有这样的力气,如果是典韦,就不足为奇了。 这可是传说中逐虎过涧,失去兵器也能杀掉百人的猛将。七八个人要撂倒他,他绝是不能。 在赵昱眼中,典韦一身气血之浑厚,几乎堪比外壮神力大成、初入内壮神勇的筑基修士。 但赵昱分明也看的清晰,这典韦,虽然肯定经过一定的锻炼,但绝不是成体系的修炼。一身气血,颇为粗糙,不够圆润,厚则厚矣,却没有完成外壮神力的筑基修士的那一副钢筋铁骨。 吃的是天赋。 转念间赵昱又想到了为什么会在这里看到典韦。 典韦是陈留本地己吾县人,年轻的时候可能是个游侠儿。于闹市为好友报仇,把仇人的头砍下来,提在手中,仇人数百个手下追着他,没有一人敢上来。 似乎就是诸侯联盟讨伐董卓的时候,陈留太守张邈征兵,典韦于是入了张邈军中。 所以在张邈的军营里遇到典韦,就是理所当然的事。 如果按照历史的走向,典韦会在张邈手下当个大头兵,一直到三年后张邈背离曹孟德,为曹孟德所破,典韦才转而加入曹孟德军中,在夏侯惇手下做事,被夏侯惇发现,继而推荐给曹孟德,因勇力忠义,做了曹孟德的宿卫。 赵昱打量着与场中七八人使出吃奶的劲正较量的热火朝天的典韦,突然对军官道:“我是你们家张太守至交好友曹孟德的至交好友,先前刚从你家太守帐中出来。” 军官一听,微微肃色。 能进太守大帐的,都不是等闲的人物。 虽然眼前这个人穿的寒酸,但肯定有不一般的地方,不能怠慢。 于是道:“在下赵宠,张太守麾下军司马。” “哦,原来是赵司马。”赵昱点了点头,指着场中典韦道:“我看这汉子有一把子力气,我家里许多书籍,今次搬家有些困难,如果有这样一个力士帮忙,那就再好不过了。” 言下之意,无非向赵宠索要典韦而已。 赵宠当然听的出来,不过他着重听到的不是赵昱索要典韦,而是赵昱口中所说的许多书籍。 这年头,书籍作为知识的源头,几乎被门阀豪强垄断。如今的世家大族,正是知识垄断和权利结合的一种产物。能拥有书籍,哪怕只是一本,在民间,也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了。 拥有很多书籍的人,必定不是普通人。 他心下道,难怪能出入太守大帐。 至于索要典韦,对赵宠来说,只是一件小事。 典韦在他手下,不过是一个大头兵而已。虽然有些勇力,但也仅此而已。 若是... 还没等他心思成型,赵昱就笑道:“赵司马若能让这位力士做我家仆,日后遇到难事,我承诺帮赵司马一次,你看如何?” 赵宠自然大喜,连忙道:“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呀!” 于是喝散兵卒,把典韦召了过来。 “司马。” 典韦瓮声瓮气,声如闷钟,随意向赵司马抱了抱拳。 赵宠道:“典韦。” 道:“先来见过赵先生。” 典韦看了眼赵昱,见他书生模样,不敢轻视,道:“赵先生。” 赵宠道:“赵先生可是非常人物,太守大帐也如意进出,是曹孟德曹公的至交好友。这里有一桩好事,赵先生看你一身勇力,颇为怜惜,生出爱才之心。典韦,大头兵做起来没甚前途,若能跟着赵先生,日后必定飞黄腾达,我赵宠有朝一日,也许还要仰仗于你。” 典韦一听,有些愣神,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赵昱:“司马,你在跟俺老典开玩笑么?” 赵昱终于说话:“不是开玩笑。你叫典韦是吗?我看你一身勇力,留在这里除了整日与人比比力气还能做什么,不妨先跟着我做事,以后自有好处。” 典韦颇是不信,道:“赵先生,你如果要找乐子的话,俺老典不奉陪。” 赵昱失笑,先对赵宠道:“赵司马,我的承诺永远有效,典韦我就先带走了。” 不等赵宠开口,赵昱伸手,一把抓住典韦的肩膀,拖着就走。典韦想要挣扎,却感觉肩膀上一股震颤的力道传来,顿时全身酸麻,动弹不得,惊骇之中被赵昱拖到一边。 赵宠看的失笑,他并不知道典韦被赵昱制住,身不由己。还以为典韦装模作样,明明心里愿意,却假装不愿。否则以他的力气,赵先生一个书生,怎么拖得走他。 当下也高高兴兴的离开了。 赵昱拖着典韦,好像拎着鸡崽一般,到了僻静处才把他放开。 劲力一收,典韦差点一头栽倒在地,好勉强才站住,惊叫道:“你是什么人!” 赵昱笑道:“别慌,你好歹也是闹市杀人,几百人也奈何不得的角色。” 典韦更惊:“你怎么知道!” 典韦参军,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他所杀之人,在本地势力很大,又金钱开道,官府张榜,于是就成了一个通缉犯。没奈何只得加入军中,暂时落脚。 没想到这个面目陌生,像个小白脸一样的赵先生,竟然知道他的底细,当下心头发凉,连退几步,做出防备状:“你待如何!” 一双眼睛如虎视,狠狠瞪着赵昱:“若要拿俺老典见官,说不得血溅五步!” 赵昱失笑:“我拿你见官做什么?之前所说,并无差错。我的的确确,是看你勇力非凡,未免在这蝇营狗苟的联军大营之中蹉跎时光,才打算把你解救出去。” “解救?”典韦冷笑道:“你看似一个书生,却有些非常的法子,我老典被你捏着肩膀,身不能动,话不能说。你到底有什么企图!” 赵昱脸拉下来,一巴掌闪过去,典韦出拳来挡,却只眼前一花,啪地一声,脑门上挨了一下,好像雷击,头昏目眩,一头栽倒在地。 “蠢材。” 赵昱道:“我要有什么企图,一巴掌打死你,还跟你废话?” 典韦晃荡脑袋,闷声闷气:“那你打死俺吧。” “真是个榆木脑袋。”赵昱气乐了,一把将典韦提遛起来:“给我听好,从现在开始,你典韦就是我家仆。我让你往东,你不能往西,让你往西,你能回来。懂了吗?” 典韦傻愣愣的:“真没骗俺啊?!” “我是吃饱了撑的来骗你,骗你是小狗!”赵昱都口不择言了。 都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大概就是这样的情况。遇到榆木脑袋,越说越恼火。还是干脆点,以力胜之。 “那俺...俺一顿吃多,管不管够?” 赵昱想敲开他脑门看看,里面长的什么。 “你想吃多少吃多少,行了吧?”赵昱道:“你现在闭嘴,听我说。” “哦。” “知道我是谁吗?” 典韦摇头:“只晓得是赵先生。” “赵昱,我叫赵昱。”赵昱道:“我如今为曹孟德做事,你只管跟着,好处大大的有...嘿,我这是吃饱了撑的,早知道就不理会了,自找麻烦...” 赵昱说着,自己倒嘀咕起来。 冷不防典韦说了一句:“东家刚才施展的什么本事,真是神妙,能不能教教俺老典?” 赵昱一愣,不禁仔细打量了典韦几遍:“你还大智若愚了都。” 典韦憨憨一笑,挠了挠脑门。 “我就说嘛...”赵昱自己嘀咕起来:“这名留青史的人,有几个是蠢货?把他们当蠢货的,自己就是蠢货,当然,我不是。” “看情况吧,我哪天心情好,就教教你,不好就不教。” 赵昱一时间懒懒散散,摆了摆手,后面跟着典韦这高大壮汉,在营中逛了几圈,正打算去张邈大帐那边看看,刚到就看见曹孟德气冲冲从帐中出来,口里还在斥道:“我们这些人所以起兵,而且远近之人无不响应的原因,正由于我们尊奉大义。如今皇帝幼弱,虽为奸臣所制,但没有如昌邑王那样的可以导致亡国的过失,一旦你袁本初改立他人,天下谁能坐视!你们向北边迎立刘虞,我自尊奉西边的皇帝!” 呵斥过后,一眼看到赵昱,道:“赵先生,我们走。” “孟德且慢!” 袁绍从帐中追出来,叫道:“有事可以商量,你大喊大叫像个什么样子!” 然后对一旁也追出来的张邈道:“孟卓兄,你先安排孟德去休息,此事明日再说。” 说完闷哼一声,拂袖走了。 十六章 分道 曹孟德并没有离开酸枣大营。 如果拂袖而去,生生打脸,就会把袁绍得罪死。而现今的形势是,曹孟德不能真去得罪袁绍。 在原本的历史上,直到曹孟德击败袁术,势力延伸到江淮,并拿下徐州之后,才真正与袁绍形成格局上的对立。而在那之前,袁绍最大的对手,是袁术。曹孟德只能算是袁绍的小弟。 说起来汉末的天下格局,最初的时候,很多人都以为,九鼎神器会落在袁家头上。不是袁术就是袁绍。尤其袁绍,人望达于海内,天下景从。像荀彧、郭嘉这样的人,早期也是在袁绍麾下做事。 当然,这些都还是没影儿的事。 暂时对曹孟德而言,站位是很重要的。他可以指着袁绍的鼻子说他不对,这是因为他和袁绍是好朋友,从小到大穿一条裤子。但却不能真正得罪袁绍。 一旦得罪袁绍,将举步维艰。 休说计划当中的东郡太守,若得罪了袁绍,除非投靠董卓,否则就跟刘备一样,等着吧。颠沛流离,等待或许有可能的机会。 这是不能容忍的。 营帐之中,烛火点燃,曹孟德让麾下十余人散布在营外,屏退闲杂人等。赵昱也让典韦出去候着。 两人就着熹微的烛光,相顾良久无言。 曹孟德终于叹道:“我今日在大帐中观各路诸侯,已是貌合神离。兴许年关不过,就要溃散。” 顿了顿,他又道:“先生神机妙算,刘公山与桥元伟已成水火之势,刘公山的建议,桥元伟必定反对,桥元伟的主意,刘公山必定驳斥。以我之见,桥元伟之死,就在旦夕。而盟军溃散,必定因此事而起。” 赵昱微微点头:“桥瑁不死,东郡太守之位就空不出来。这于孟德而言,岂非好事?” 曹孟德叹然摇了摇头:“好事归好事,但毕竟心里,有些放不下呀...先生,我知这天下,已无可挽回。当着先生的面,我曹孟德也不说虚的,天下,我所欲也。然而我为汉臣,却总是一根刺,在心头难以磨灭。” 他站起身来,在灯光下影子拉的老长:“我曹孟德祖宗曹参,高帝论功,开国第二,封平阳侯。曹家之势虽起落无常,但与大汉运数相连。如今却是我后人...唉...” “你想多了。”赵昱笑起来:“你祖上平阳侯,是高帝刘邦左膀右臂,同为沛县人士。但你祖上是祖上,你是你。大汉四百载,国运到头,非人力所能挽回。你有壮志雄心,就应该以平天下为己任。这才不负祖上威名。你看这大营之中,蝇营狗苟,那袁本初四世三公,威望加于海内,但在我看来,却不过是冢中枯骨。这等人物,有雄心,也无与雄心相配的才能。唯有你曹孟德,才是天命所归。” 曹孟德听了,喜中有忧,道:“我毕竟心中有坎,难过啊。” “不去想就好。” 赵昱轻轻一笑道:“你还是想想,怎样与袁绍把关系稳固。等到桥瑁身死,你击破贼兵立下功勋,如意坐上东郡太守之位,获得这一根据地,才是至关重要。” 曹孟德坐下来,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先生所言甚是。” 道:“此间事,我已有想法。袁本初什么都不缺,我也还没到那等死皮赖脸求上门去拉关系的地步。袁本初有一位亲信,也与我相善,不过此人贪鄙,我若以重金贿赂,他必定在袁本初面前为我说话。如此大事可定。” “哦?”赵昱心下连连转动,突然冒出一个名字:“可是许攸许子远?” 曹孟德惊奇道:“先生也知道许子远?正是此人!子远虽有才,却贪鄙,又与袁绍性情相交,只须得重金予他,必定成事。” 赵昱赞道:“说来便是不贿赂许子远,这东郡太守之位,多半也要落在你身上,但你防微杜渐,把八成把握做到十成,难得。” 曹孟德自得一笑:“我不过是了解许子远而已,若不知他为人,就不知该怎么做了。” “你这就自谦了,”赵昱撇嘴道:“就算不知道许子远为人,但只要知道袁本初为人,照样有的是办法。苍蝇不叮无缝蛋,他有缝,不叮白不叮。” 曹孟德一怔,大笑道:“先生这个说法好,虽然粗陋,但正合人性。这算计之道,算的便是人心。算到人心,便有八成把握。剩下两成,则在天意。” 两人聊到最后,乱七八糟一顿侃,顿时轻松许多。 最后曹孟德道:“我打算向袁本初请命,以威迫河洛之名,率兵前往河内。一旦贼兵攻东郡,我立刻就能反应过来,将之击破。” ... 随后几天,曹孟德绝口不提当日之事,只和各路诸侯饮酒作乐,在酒宴上,向袁绍请命前往河内,并得到了他这位盟主的允许。 于是便原路返回,只是多了一个典韦。 曹孟德看人很准,如果没看到典韦,自然不说。但一眼看到,就知道这是个猛士。 也善待他。 让典韦颇为感动。 典韦不过市井之中的游侠,而游侠说穿了,最初就是从贵族门客演变而来的群体。这个群体,受到贵族的供养,然后在关键时候,为贵族卖命。所谓鸡鸣狗盗、屠狗杀猪之辈,就是他们。 游侠儿褒贬不一,有行凶作恶的,也有与人为善的。但不论是哪一种,都有一个特征,那就是一诺而千金,九死不悔。 这样的人,用起来非常舒服。 当然,如今典韦是赵昱的家仆,但并不妨碍他对曹孟德的好感。 连夜轻骑,翌日赶回中牟,曹孟德便开始为引兵河内做准备,至于赵昱,则在见过诸侯之后,从新窝在自己的小院子里,做起了各种实验。而典韦,则被赵昱当成小厮,今天缺长石,让典韦去寻,明天差铁块,让典韦去买,把个猛士指使的团团转。 不过典韦乐在其中。 这家伙是个大肚汉吃货,本来历代猛将,都吃的多。像廉颇,八十岁了一顿还能吃几斗米饭,几斤肉。典韦正值盛年,更甚廉颇许多。而赵昱家的饭食,随着老妈子王婆手艺渐熟,做的愈发接近现代饭食,顿顿把个典韦吃的舌头都能吞下去。 他虽然大智若愚,但也是个简单的人。能吃能睡,不一定要打打杀杀。多好啊。 就是隔三差五跟东家赵昱提一提武功的事,但除了赵昱有兴趣的时候会稍微指点他一下,其他都直接打发了事。 现阶段,赵昱可没那心思传授功法。 陈宫去濮阳去了一个多月,终于回来了。 原来曹孟德是请陈宫去濮阳打前站去了。 濮阳是东郡治所,曹孟德盯着东郡太守之位,自然要把这个地方放在心上。陈宫就是带着许多金珠宝贝,去濮阳钩织人脉关系,打通各种关节,为曹孟德接任能顺利东郡太守,扫平一些障碍。 陈宫既然回来了,说明濮阳的一些关节,已经打通。 曹孟德也已准备妥当,要拔营去河内了。在这之前,他令曹仁之弟曹纯去往扬州,接应夏侯惇。至于曹仁,早被曹孟德打发回沛国谯郡。曹孟德的父亲曹嵩,惧怕因曹孟德起事而导致灾祸,要去徐州琅琊避祸,曹孟德于是让稳重的曹仁前往护送。 至于曹纯,也就是曹子和,早前的时候就是他护送卫兹遗体回乡,后来回到中牟,先跟着曹洪训练军队,曹洪先一步去河内之后,就跟着夏侯渊在训练军队。 曹孟德把曹纯派去接应夏侯惇,在整顿军队三日之后,三千余人拔营往河内而去。 这一次,陈宫未曾跟随,因为陈宫还是中牟令。赵昱也不曾跟随,因为赵昱分道去濮阳,先在那里落脚。 赵昱丝毫不担心曹孟德会搞不定即将入寇的贼兵,如果连贼兵都搞不定,还要赵昱亲自跟着,那曹孟德就是个废材,也没有扶持的必要了。 就在中牟外,赵昱别过曹孟德,转身坐上马车,一摇一晃,与曹孟德一个向北,一个向东,分道而去。 赵昱一行,有三辆马车。他自己一辆,典韦在前面骑马引头。后面两辆则是家中侍从仆人所用。 如厨娘王婆,还有服侍平素的两个丫鬟。王婆是一大家子,而两个丫鬟则是孤儿。 兖州东郡,是横跨大河两岸的一个郡治。有一部分在大河之北,有一部分在大河之南。而郡治濮阳,就在大河南岸之畔。 东郡东北方向,与冀州清河郡接壤,正北与冀州魏郡接壤,东北则与司隶河内郡接壤。说起来,位于大河两岸各一半的东郡,在战略位置上,并不太好。这里虽然是中原产粮之地,但被大河一分为二,有地理上的阻隔。 不过从另一面来看,这里却是一个天赐的宝地。占据东郡,向北可望冀州,向南俯瞰兖州豫州,东边沿河而下,就是青州徐州,西边沿河而上就是司隶雒阳,进而关中。虽四战之地,但若能守住,便是绝好的基业。 黄河在汉时,下游也曾爆发洪水,多有治理。百年前,明帝时水利专家王景治河,梳理河道,建立许多沟渠以分洪,好处绵延至今。因此大河中下游,河洛地区水患不多。水资源丰沛,就预示着这里是鱼米之乡。 十七章 濮阳 诸夏文明自数千年前从大河上游发迹,现在的凉州的一些郡县,就是文明的源头,比如陇西、汉阳,比如北地。随着文明的发展,诸夏民族的足迹,沿着大河一路东进,南北扩展,才有如今地大物博的神洲。 诸夏民族一代代以降,秦汉之时关中是产粮重地。但随着时间流逝,对关中的过度开发,使得关中逐渐贫瘠,粮食产出从关中转移到关东,也就是冀州、兖州和豫州。 这里,是中原。 东郡应该算是中原的中间位置了。 在黄巾之前,这里是人口大郡。大河孕育滋养,只一个东郡,就有二十多万户,比南阳这个人口最多的郡也不差多少。但随着黄巾蜂起,中原是重灾区,乱兵挟裹,烽火连年,使得这里的人口密度迅速下降。等到现在,也就是诸侯讨伐董卓的时候,东郡的人口只有巅峰时期的三分之一,最多八九万户。 曹孟德有一首诗:关东有义士,兴兵讨群凶;初期会盟津,乃心在咸阳...铠甲生虮虱,万姓以死亡;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 汉末的烽火,还没有达到最巅峰,但曹孟德在未来创作的这首诗中的可怖场景,已隐约呈现在人眼前。 三辆马车在黄土路上嘎吱嘎吱着,大旱影响着整个中原地区,东郡也未能幸免。生命力极度顽强的野草,也蔫嗒嗒的没了力气,大地上一片荒芜,裂痕密布。隐约一些白骨,在烈日之下,闪烁着刺目的光。 “强汉强汉,国恒以弱灭,独汉以强亡。都埋葬在这干裂荒芜的大地之下了...” 汉的强大,后世的王朝几乎难以比拟。就算是三国时期,汉人人口大减,曹孟德只据三成天下,也能以一己之力把北方蛮夷压制的服服帖帖。而后世的历代王朝,崩溃分裂之后,那些诸侯往往对北方蛮夷称臣,以获得馋喘,甚至不惜引蛮兵南下。什么儿皇帝,什么狗屁,比比皆是。 唯独汉朝,就算崩溃,也威名震彻寰宇。 然而,大概也正是这种硬骨头,才导致了日后的悲剧。 反正你不服我,我不服你,打生打死,打的汉人都要灭绝了,于是五胡乱华了。 打了一百多年,于是累了。司马家做了缩头乌龟,再也没有能力光复强汉盛世,躲在东南苟延馋喘,留下一个骂名。 赵昱扶着车沿,看着眼前这荒凉凄厉,心中浮想联翩。 后世一部三国演义,把曹孟德丑化成了一个贼子。然而谁又知道曹孟德所处险恶? 他独据北方,看似势大,但谁想过北方匈奴、鲜卑、乌丸等等蛮族对他的威胁?说刘备有南蛮威胁,孙权有山越威胁,但无论南蛮还是山越,可能比的上匈奴鲜卑?! 实际上,赵昱甚至猜测,在赤壁之后,曹孟德没有继续发起大规模的南下战争,正是考虑到北方蛮族的威胁。他必定有重兵镇压北方,但不能抽调。 濮阳在望。 “老典,到哪儿了?” 赵昱心绪不太爽利,懒散问道。 “已进了濮阳地界。”典韦回答道:“前面会路过一段大河,东家要去看看么?” 赵昱一听,来了精神:“要看。” 马车停在大河畔,赵昱爬上河坡,一眼望去,是波光粼粼。 黄河到了后世,已是一条悬河。也就是河床的海拔高于两岸的陆地。因为历年上游冲刷下来的泥沙累积,造成了这样的恶果。因此一旦发大水,黄河下游必定一片泽国。 不过现在这个年代,要好得多。 至少黄河的河床,还没有高出两岸地面。 然而浑浊的河水,仍然预示着这一切的不可逆。 汉家对关中的过度开发,也是造成黄河浑浊的重要原因之一。 实际上,这跟后世新时代,以污染环境换取经济发展如出一辙。是没办法的事。 大汉鼎盛时期六千万人,在这样生产力低下的年代,只能通过这样的手段,才能养活这么多人。 赵昱蹲在河边,捧起一捧淡黄的水,望着河面若有所思。 他突然对站在身旁的典韦道:“老典啊,你说我要是能把这黄河变得清澈,杜绝水患,好不好?” 典韦蹬目如铜铃:“东家,俺知道您有些奇怪的本事,可这,不太可能吧?” “我就问你好不好。” “好,当然好!肯定好!”典韦斩钉截铁:“东家你要是能把黄河变好,沿河两岸的百姓,定要把你当神仙一样供起来!” 赵昱点了点头,站起来:“走吧,去濮阳。” 治理黄河的考量,并不是赵昱一时兴起。他扶持曹孟德,但不会捞起袖子光着膀子帮曹孟德杀来杀去,他认为那很跌份。堂堂一个修士,又不是杀人机器。 反倒是如农作物培育、钢铁锻造,甚至水车、玻璃、肥皂这些产物,对他现在的吸引力更大。 从方方面面去改造历史,而不只换汤不换药。这是赵昱希望自己能够完成的。 从每一个角落去改变,去扭转,才能让时空产生根本性的动荡,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而不只是让曹孟德建立一个王朝就万事大吉。这只是皮表的功夫。 而治理改造黄河,也在赵昱的计划当中。 如果成功了,对时空造成的影响,绝不比改朝换代来的小。甚至影响更大。 何况改造黄河,也在扶持曹孟德的计划当中。也是一部分。黄河南岸是曹孟德的起家之地,是根基。关乎着曹孟德的大业。如果能完成对黄河的改造,配合在混沌珠小世界培育的改良作物,这片地区必定成为天下粮仓,能源源不断的支撑曹孟德南征北战。 不过要改造黄河,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就算在两千年后的现代世界,生产力异常发达,也无法从根本上去改变黄河。 要完成这个目标,赵昱必须要动用仙家手段。 而且现在也不是时候。就算动用仙家手段,也不是一时半会,而且还需要一定的人力物力资源的支持。在曹孟德于东郡站稳脚跟之前,这个计划,还不会实施。 天黑之前,赵昱一行三辆马车,终于到了濮阳。 房子是现成的,是之前陈宫来濮阳的时候的落脚之处,现在归赵昱。 不过明面上,是赵昱出钱买来的。 “低调,知道吗?” 王婆带着两个丫鬟收拾院子的时候,赵昱跟典韦说道:“在孟德没有入主濮阳之前,一定要低调。不过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典韦懵懵懂懂的。 赵昱扶额道:“这回过来带了多少钱?” “呃,哦,三十万钱。”典韦反应过来:“‘买下’这个院子,花了一万五千钱,还有二十...二十...” “二十八万五。”赵昱抿着嘴看着典韦:“从明天起,你要跟我学数术,半个月学不出来,我让你看好。” “啊?”典韦一张粗犷的脸顿时拉下来,如丧考妣。 赵昱冷哼一声:“就没见过你这么没用的家仆。” 典韦闷头不语。 “行了,你现在马上立刻,去人市给我找个会做生意的管家来,找不到就别回来。” 典韦噔噔僜一溜小跑出去了。 赵昱吐出口气,一屁股坐下来:“那啥,小春,给我拿把蒲扇来。” 天气的确很热,但跟赵昱无关。他现在这个境界,早已寒暑不侵。但要装装样子嘛。大热天的,不拿把蒲扇不像样。 两个丫鬟,一个叫小春,圆脸的。一个叫小秋,瓜子脸。都才十五六岁的娇俏模样。 “来了来了。” 大呼小叫的,小春抓着蒲扇跑过来,小脸上红扑扑的。 赵昱道:“让王婆别忙了,先做晚饭。没收拾好的明天再说。” “嗯呢。” 小春一溜烟走了。 赵昱没架子,家里很和谐。 至少两个丫鬟不怕他,偶尔还笑嘻嘻的开玩笑。 赵昱是不在意的。这样的丫头片子,放在两千年后,还在上初中呢。 等到王婆做好晚饭,典韦这厮踩着饭点回来了。 吃货有吃货的感应,典韦从来没有错过一顿。 “东家。”典韦挠着脑门,一边悄悄望屋里看,一边道:“俺找了三个,您看哪个要的?” 赵昱四仰八叉模样,手里拿着蒲扇,打量着跟典韦回来的三人。 都是衣衫褴褛模样,但气质中,与普通百姓还是有些区别的。 “都说说,你们以前是干什么的?” 每逢乱世,人命如草芥。活不下去的人,要么从军,要么造反,要么就把自己卖了。人市,就是卖人的地方。叫做插标卖首,就是脖子上插一根稻草,表示要把自己卖了。 是人谁想卖了自己呢?但没办法,活不下去呀。 这三人连忙争先恐后,爆豆子一样把自己身世来历说了一遍。 人市是求不应供,说实话现在这年头,能给一口饭吃,就有的是人卖命。所以人市生意并不好。随便有流民,吼一声,愿意无偿卖身的比比皆是。 所以说,能遇到一个买家,不容易。 这三人都知道,都希望能被赵昱买下。 三人都是三四十岁的模样,都有家庭。正是因为有家庭,才不得不卖身。不然养不起妻子儿女。 他们都是濮阳本地人,而且还都是做小买卖的。但小买卖经不起风浪,容易崩。一旦崩了,就什么都没了。 桥瑁本来不是多好的官,之前讨伐董卓,需要征兵,而征兵需要钱粮,于是濮阳城里的人就遭殃了。那些大家族有势力的,桥瑁不好惹,于是如眼前这三人一样的小民,就成剥削的最佳对象。 所以他们破产了。 十八章 赵家庄 有妻子儿女,有父母亲人,破产了怎么办?总要活下去。 走投无路之下,只好在人市里插一根稻草,把自己卖了。 世道不好,他们这样的人,不好卖。身强力壮,有一把子力气的,比他们好卖的多。眼看弹尽粮绝,都绝望了,典韦就到了。 人市里一声暴喝,就选出他们三个来。 典韦也不知道东家要怎样的人,估摸着拿不准,就把三人都带回来了。 赵昱听完三人声泪俱下的叙说,也只能叹气。 世道不好,有什么办法呢? 可怜人到处都是。 “行了。”赵昱摆了摆手:“以后你们三个就跟着我。” 三人一听,惊喜莫名。 原以为赵昱只要一个人,因此三人都忐忑不安,生怕这位东家选上的不是自己。现在一听都要,齐齐松了口气。身子一软,其中两个一屁股就坐了下去。 赵昱一把拎起一个:“我看你们怕都是几天没吃过一顿饱饭了,先吃饭,吃完了再听我吩咐。” “谢东家,谢东家!” 千恩万谢。 狼吞虎咽不在话下。 不过他们三个,还是比不上典韦这大肚汉。 多了三个穷凶极饿的,还得劳烦王婆再进厨房走了一遭。 饭后,就在院子里,赵昱四仰八叉的坐着,典韦就在一旁练拳脚,呼呼有声。三个卖身的规规矩矩的站在赵昱面前。 这三人,一个身长如麻秆,叫百里师;一个矮墩矮墩的,叫张望;最后一个最平常模样的,叫王田。 赵昱看着三人道:“我从河南郡过来,原本是想开个酒肆,只要一个人就够。现在你们三个,我得好好安排一下。” 他道:“你们吃过王婆做的饭菜,感觉如何?” 百里师先道:“东家的饭菜,小人从没吃过。小人孤陋寡闻,但至少可以断定,濮阳城里绝对没有能够相提并论的。若能仗之以酒肆,一定生意兴隆。” 其余两人连连点头。 这是明摆着的。 这年代,菜肴以炖煮为主,还没有烹炒的技术。主要是铁锅还没有普及。而且佐料单一,味道寻常,吃起来普通。 如果能以煎炸烹炒的技术开酒肆饭馆,生意肯定不会差到哪里去。 “不过...”百里师面露难色:“城里的酒肆,除了极少数的,大多数背后都有靠山。东家的饭菜太美味,可能会有人眼红。” 话虽然没说透,但赵昱却很明白。 抢了人家生意,人家又有靠山,怎么可能会眼睁睁的看着? 赵昱笑道:“无妨,这事我有办法。百里师,那这个酒肆就交给你去办。十万钱够不够?” 百里师一听,虽然觉得可能有困难,但还是立刻点头应喏。 “是,东家。” 随后,赵昱又给张望、王田两人分配任务。 让张望去城外临大河边上,买一块土地,招募佃农,准备用来种植辣椒、葱蒜等食材佐料。而王田,则负责招募工匠,还要在城外购买的土地上,建起一座院子。这座要建起的院子,主要用于一些实验,工匠则是为了把赵昱的一些实验成果实现出来。 任务分配完毕,给三人各自预支一千钱的俸钱,就打发走了他们。 然后赵昱把正在练拳脚的典韦招来。 “你明天去人市、城外流民汇聚的地方,给我招募一百个青壮人手。有家庭无家庭的都要。有家庭的就安排在张望手下,做佃户,没有家庭的就不说。”赵昱道:“这一百人你带着,先帮王田把城外的庄子建起来。然后就在庄子里训练,训练的差不多了,我再吩咐任务。” 如此,赵昱自己闲了下来,而下面的四个人,典韦、百里师、张望和王田,则跑断了腿。 典韦只用了一天时间,就把百人募齐了。 然后赵昱给了他一张图纸,就是将要在城外建立的庄子的图纸。看起来像个小型的工场。 随后张望把土地的事也搞定了。 如果只是随便一块荒地,无主的地方多的是,占了就好。但在大河边上,方便灌溉的土地,基本上都是有主的。因此花了好几万钱才买下来二十亩。 土地到手,随后就是热火朝天的大干。 赵昱在看了这块土地之后,也给了张望一张图纸。这张图纸,就是水利图。也就是从大河中引水灌溉这二十亩的水利设施图纸。原本这片土地上是有水利设施的,但非常简陋,不符合要求。所以要新建。 同时,庄子也开是修建。 在这过程中,原本租佃这片土地种植的佃户找上门来,求赵昱开恩。赵昱直接收了,让他们成为自己手下的佃户。现在佃户不值钱,流民遍地,所以这块土地上原来的主人,在卖掉这片土地之后,把佃户也抛弃了。 如果赵昱不收留,他们只能成为流民。 这片土地,对赵昱来说,是一块试验田。庄子则是实验室。他的许多成果,都要在这里一一实现。赵昱打算把这二十亩土地,当成示范。等到曹孟德入主东郡,其他的地方,就可以按照这里的模板,直接推广开来。 至于佃户,说实话,赵昱需求不小。所以原本的佃户,他都一概收留,没二话。 一切都井井有条。 赵昱虽然不管事,但都关注着这些。 半个月后,一家名为天然居的酒肆,在濮阳城里低调开张。暂时还没人知道这家酒肆会给酒肆饭馆这个行业带来多大的冲击,但以煎炸烹炒的技术论,可以预见到不久之后的兴隆。 同时,城外的赵家庄,也已成型。 虽然赵昱带来的三十万钱,已经花的七七八八了。 日头还是那样的盛,这半个多月以来,仍然没有下过一滴雨。不知多少的百姓哀叹惶惶。 赵昱已经搬到城外的庄子住上了。 二十亩地,只这庄子,就有三四亩。尤其后院,非常宽敞,是小工场的格局。 当然,半个月建起来的庄子,非常简陋。但赵昱要求不高,暂时能住人,以后再慢慢加强就好。 这天,赵昱正在后院小工场里,指导招募的工匠,一架巨大的水车逐渐成型,旁边还耸立着三座已经成型的。这几天,赵昱都在为这事忙碌。但过了这次就好,这些工匠在他的指导下,已经逐渐摸清楚了制造水车的工序,以后就不用他亲自动手了。 王田就是管理工匠的管家,这几天耳濡目染,也懂的不少。 这时候,张望进来了。 “东家!” 赵昱回过头:“水渠都修好了?” 张望拱手做了个揖:“都好了,东家。只等东家您动第一锄,掘开水口,大河的水就能把整个农庄滋养起来。” “不必,这些面子功夫我看不上。”赵昱摆了摆手,道:“你来的正好。” 他指着这四架水车中的两架,道:“这两架是专门用来灌溉的水车。我给你的图纸上有标注,该安装在什么地方,你心里有数。我叫两个工匠跟你一起,你带人把水车运走,尽快装上。” “是,东家。”张望犹疑的看着巨大的水车,有些不明就里。 “到时候你就知道这玩意儿多管用了。” 赵昱也不过多解释。 然后道:“尽快通水,我这院子没水不行。” 四架水车,看起来大致一样,但实际上,其中一架以及正在制造的这一架,都不是单纯的水车。而是赵昱钻研出来的水利机器。许多的实验,都需要锻压设备,暂时而言,赵昱只能想到水力锻压。 所以,赵昱给的图纸,后院外面经过的这一段水渠,是有巨大的落差的。就是为此而准备。 张望离开之后,不多久,就跟典韦一起,带着几十个人进来,在工匠的指导下,把水车拆卸掉,一一搬了出去。 第二天,通水了。 两架水车,一架安装在水口。大河边的水口,不能说掘开就掘开。掘开过后,水就源源不断,不好控制水量。所以水车的用途,在这里就体现出来了。 第二架安装在农田中央。水渠从大河引入,从庄子后院绕过,最后直入农田中央。这里挖开来,形成一个不大的水潭。随后四通八达的小水渠,就连接在这个水潭。水车就架在水潭上,把水潭中的水,一一送到周围的小渠中,像一张蜘蛛网,把农田全部覆盖。 实际上,很多工作看起来都是多余的。但这是赵昱的实验。用水车,一般而言,在地形复杂的地方才有大用途。把地势低的水,送到地势高的地方去。而赵家庄没有这个必要。 不过实验嘛,总要体现出水车的用途来,以便于以后推广。 然后,张望就带着佃户,开始着手种植赵昱拿出来的作物种子。 都是在混沌珠小世界中培育出来的超级优良种子。 现在入秋,正好是种植冬小麦的季节。 除了冬小麦,还有土豆,这两样,暂时作为赵家庄的主要农作物。另外还有辣椒、姜葱蒜之类的。现在气温还高,辣椒和姜应该还能再种一季,至于葱蒜,一年四季都一样。 一切都如意进行着,而赵昱这时候,正带着工匠,在院子后面的荒地上,筑造起了一座土窑。 十九章 卫臻 仙道修炼说起来玄之又玄,当然,的确是玄之又玄。 但玄之又玄当中,却与这世间的一切,都有着紧密的关联。 修炼,也是有着属于体系本身并符合天地运转的道理的,懂的道理,才知道怎么修炼。 而这个道理,来自于天地。 外道也好,旁门也罢,既然存在,那么就有它的道理。而触类旁通之下,对于赵昱的修炼,自然有促进的作用。 当然这一点,并不是关键。 修炼的道理,赵昱懂,一点触类旁通,并非有多重要。他现在的一些行为,真正重要的不在结果,是过程。 这是人道发展的过程。 他的所作所为,先会对人产生影响,不论是家里的王婆,小春小秋,还是曹孟德、典韦,亦或者百里师、张望、王田,乃至于这个庄子里所有的人,都在他的行为中,受到影响。 曹孟德提前觉醒了枭雄之心,典韦的生命中或许少了数年的战战兢兢,没有赵昱,王婆或许早已家破,小春小秋能不能活着也是问号。百里师三人,也许会死,也许会找到另外的主人家。庄子里的佃户,招募的工匠和青壮,他们蜡黄的脸上,也不会有一丝丝笑意。 人的行为影响到人,进而通过这些人,影响到人道。 人是人道的一部分,是基础,是绝对不可或缺的。而狭义的人道,则是由人和他们的行为思想,在发展过程中的道理。 在天衍镜的幻境当中,赵昱把自己摆在仙的位置,在仙的眼中,人道不止是人的道理。仙的眼中,人道是所有生灵的道理。但现在,他是人,所以他的人道,是人的道理。 屁股要坐在人的位子上去思考,去体会。而不会从一只蚂蚁或者一条狗的角度去思考去体会。 从行为开始,七情六欲,影响人,到影响整个人类的社会,使得人道发生剧烈的变化。而这个过程,就是体会人道,完成人道的过程。 人道是宇宙的一部分,人道的变迁,会对宇宙产生影响。而于历史中,去影响和改变人道,时空就会产生动荡。 所以赵昱对这一切,愈发有所领悟。 因为他还不是仙,作为一个人而存在着,在行为过程中,把自己的道理和人道的道理结合起来,干的是有声有色。 他竭力避免使用法力,但有需要的时候,也不会固执于此。 比如在制造这些机器的时候,某些细微的零件,很难通过现在的生产力和技术打造出来,于是法力就派上了用场。 法力是最微观也是最宏观的存在,法力无边,可以开天辟地。也可以从物质的根本着手,把一块石头变成铁。当然,现在赵昱还做不到点石成金,更遑论开天辟地了。却可以通过法力的细微操控,制造出任何精微的零件。 不过这种能力,他并不常使用。就算用过之后,也会考虑怎样通过现在的生产力,让普通工匠也有能力制造出来。 赵家庄的框架已经成型,但只是个框架。赵昱带着工匠建造土窑,就是要把庄子完善起来。 建土窑做什么呢? 烧水泥。 跟玻璃、肥皂一样,水泥往往也是小说中,穿越到古代世界不可或缺的东西。因为烧制水泥的技术,要求不高。只要懂得技术,生产力低下也不是问题。 赵家庄是赵昱的实验室,是超级农作物的试验田,是钢铁锻造的工场,是各种机械制造的试验场所。只要他有想法,都会在这里实现。 所以赵昱打算把这里,营造的更加合理和坚固一些。 水泥是第一步。 不过等到水泥窑建好,赵昱却抓瞎了。 没钱了。 三十万钱,说多不多,也绝不少。但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用完,可见赵昱的脚步的确跨的有点大。 “没钱了?” 听到典韦说一个子儿都没了,赵昱跳起一巴掌扇在典韦脑门:“你就不能早几天告诉我?!” 典韦一脸委屈——你又没说。 让他这样的猛士,操持这些鸡毛蒜皮的事,的确太勉强了。即便典韦已经学了不少数术计算,可他本质上是个粗人。 “濮阳有卫家的店铺。”赵昱知道跟这样的粗人生气,完全是自己找罪受,直接道:“你马上去卫家店铺,叫人让卫臻送一百万钱来。” “对了。”赵昱又道:“我要大量的石灰石、铁矿石、石膏...这样,你让卫氏店铺的人传信,请卫臻过来一趟,我亲自跟他说。” “哦。” 当卫臻站在赵昱面前的时候,已经是六天过后了。 诸夏民族拓展生存空间的足迹,实际上在汉朝的时候,已经驻足不前了。原因在哪里?除了逐渐形成的思想禁锢,最大的原因,在交通。就比方现在,如果一件事发生在交州,等到长安雒阳知道消息,可能已经过去了一年时间。 交通和通讯的不便,使得王朝疆域越大,统治就越困难。 所以历代统治者只能驻足于能够统治的范围,往往对周边蛮夷的战争,夺取了大片土地,最终也丢弃不要。不是他们蠢,而是没办法。交通和通讯的阻隔,在其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 当然,这里说的不是这个。 但交通通讯,的的确确是大难题。 卫臻之前去了冀州,在邺城跟中山毋极甄氏进行商业上的来往,而邺城距离濮阳其实并不远,隔河相望。但消息通过濮阳的卫家店铺,七外八拐,传到卫臻耳朵里的时候,已经过了四天。 等他马不停蹄赶到濮阳,已经是第六天了。 卫臻知道赵昱,很清楚这位在曹孟德心目中的地位,甚至知道,他现在主营的两种商品,都是出自这位赵先生之手——卫臻已拜了曹孟德为主,否则只凭卫兹的遗泽,曹孟德不会如此轻易把经济大权交给他。 曹孟德有过专门交代,只要赵先生有所需,竭尽全力都要满足。 所以他丝毫不敢怠慢。 跟着典韦,卫臻一路穿过赵家庄,目光在一些新奇的地方扫过,偶尔开口询问典韦。最后他在赵昱家后院与河岸相邻的土窑下,见到了赵昱。 赵昱一身短褂,袖子挽起,跟个工匠农人没什么区别。衣服上,多是灰尘,但脸上皮肤上,却干净的很,给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赵昱修行到现在,虽然才刚刚踏入仙道的门槛,但一身劲力圆润精微,不要说一羽不加身,就是一粒灰尘,也休想落到他身上。皮肤会自然产生反应,劲力震动,什么灰尘都不能沾上。 就算是衣服,实际上也可以不沾灰尘,只要赵昱震动劲力就可以。 不过没有必要不是? 他又没洁癖。 虽然没钱了,但该做的工作,还是要做。 工匠佃户们也没什么要求,只要能饱肚子。之前囤积了一些粮食,暂时还够用。所以庄子里任何事都没有停下。 经过几天的努力,前面失败了几次,这一次,像样的水泥,终于烧出来了。 实际上在没有任何基础的前提下,要做出任何一样产品,都需要经过大量的实验。但赵昱这里,可以作弊。他神魂敏感,法力精微,只几次试验,就摸清楚了水泥的最佳配方。 他读过许多书籍,知道水泥的大致配方。但实际上,就算是现代社会,普通的资料上,无论是玻璃还是水泥,都只说明需要哪些材料,但具体的配比,绝对没有。 这就需要实验。 这一窑水泥出来,工匠们正在测试,赵昱在一旁看着,卫臻就到了。 “见过赵先生!” 赵昱一看,认得。 当初曹孟德把卫臻叫到中牟,是跟赵昱见过面的。 “来了就好。”赵昱二话不说,一把拉住他到旁边:“你先给我准备一百万钱,立刻送来。其次,你把这个拿去。” 说着话,赵昱手心里翻出来一张绢布。 赵昱也不解释:“这都是我需要的东西,大概需要多少,我给了比例。你只管帮我搜集就好。像铁矿,石灰石这些,最好自己开矿场,怎样才划算,你是个中好手,不用我多说。” 赵昱噼里啪啦一阵,听的卫臻一愣一愣的。 “这绢布太麻烦,下次你来的时候,我把纸造出来就好了。” 说完把绢布塞进卫臻手中,赵昱就不理他了。 卫臻虽然年轻,但很圆滑成熟,又知道赵昱地位,不敢生气,追上去道:“赵先生,我还有事要说。” 赵昱转身:“快说,我忙呢。” 卫臻道:“我来的时候看到庄中农田里的水车,问过典韦兄弟,我认为应该是一件非常好的东西,如果拿去贩卖,一定获利丰厚...” 赵昱一听,笑了起来:“你还真有眼光。” 然后道:“不过这事,你不能问我,要问孟德兄。” 卫臻一愣,似乎想到了什么,神色微微一动,道:“知道了,赵先生。您要的东西我会很快准备妥当,一百万钱随时可以送来。” “那行,我忙的很,就不招待你了。下次来了再说。”赵昱道:“我让典韦跟你一起,把钱带回来。” 就这么把卫臻和典韦打发走了。 二十章 钢铁和符箓 卫臻的眼光当然不错,水车自然有价值。 但在这个以农业为主的时代,水车的价值,就不能单一的看待。有其特有的战略价值。 什么时候能卖,这得曹孟德说了算。 几个时辰后,赵昱索要的一百万钱到了。这回,财政大权,赵昱就不交给典韦。他一粗人,也乐的如此。赵昱就让做过账房的王田掌管庄子的财政大权。 至于典韦,没了钱压身,轻松自在,就完全跟之前征募起来主要用在庄子建设的百人青壮混在一起,开始了初步训练。 对这一百青壮,做工只是暂时。赵昱对他们的安排,是做保卫。必要的时候,还有更大的用途。庄子里的一切,都是赵昱扶持曹孟德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关乎重大,必须要保证在不自主透露的前提下,不会外泄。所以典韦的工作,其实并不轻松。 庄子逐渐成型以来,周围已经开始出现一些蝇营狗苟的人物。赵昱知道,这些人多半都是濮阳城中大族的眼线。赵昱动作这么大,不可能不引起别人的关注。 随着庄子的成型,这片土地的种种变化,必定引来有心人的注意。保卫方面,就必须要严苛起来。赵昱已经决定找个时间,传授一些法门下去,把这百人保卫打造成可以一用的队伍。 当然,暂时还没有那么严重,而且赵昱短时间内也没有太多的闲暇。 随着水泥烧制成功,配方、工序的完善,再起几座水泥窑就势在必行。水泥用途广泛,产量必须大量增加。好在有卫臻那边提供材料,庄子只负责烧制即可。 水泥有了产出,那么庄子里的许多设施,就要进行一番改造。从庄子的围墙,地面,以及后院工场里的一些设施,到庄园外的道路、水渠、水车的基座等等等等,水泥开始绽放出本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光彩。 这一番忙碌,转眼就是大半个月。 等整个庄子各项设施模样大变的时候,赵昱回过头来,才发现,庄子农田,也已青幽幽一片了。 二十亩土地,庄子建筑、水泥窑占了四分之一。剩下十五亩地,其中两亩用于种植辣椒等佐料作物以及一些蔬菜瓜果。剩下十三亩地,七亩用在小麦,六亩用在土豆。 赵昱背着手,王田和张望跟着他左右,沿着平滑光洁的水泥路,走过辣椒地、走过葱蒜地,最后站在小麦和土豆接壤的地方。两人垂手恭立,神色异常敬仰。看看脚下的水泥路,看看入目处一片青幽,这一切,根源都在面前这位东家。 对于小民来说,天下大势,战争胜败,甚至国家的兴衰,都比不上田间地头的一片绿。 短短一月时间,这里已经欢声笑语一片,在这乱世之中,犹如桃源,这是何等的令人感动和敬仰? 赵昱看着已长到尺高的葱茏麦苗,和一丛丛青幽幽叶大茎肥的土豆藤,脸上也露出满意的神色。 这一片土地当中,这一切,都是他一点一滴的做起来的,恍然有一种成就感,萦绕在心中,让他颇为觉得奇异。这种成就感,在天衍镜幻境之中,无数年,似乎也没有过。 无论是当初立大教,成混元,都没有这样的感受。 “这就是人道啊...” 赵昱突然叹息一声。 身后两人听的莫名其妙。 赵昱回过头来,道:“二十亩远远不够。” 他指着这一片,道:“我的这些作物,是经过精心培育的,产量很高。但种植面积太小。庄子里现在上下有多少人了?” 王田立刻达到:“已逾千人。” “是了。种植面积才十多亩,要养活千人,你觉得够不够?” 张望和王田沉思道:“不够。” 混沌珠小世界培育的种子,毕竟非同寻常。在混沌珠小世界中,这种已经培育成型的种子,小麦的亩产在八千到一万公斤之间,土豆更恐怖,普遍在十万公斤以上。当然,那是因为混沌珠小世界的元炁充沛,是洞天福地的缘故。拿到外面来,依着赵昱的估计,可能会降低到五分之一左右。也就是小麦的亩产,可以达到一千五到两千公斤,土豆则在两万公斤左右。 但眼下种植面积太小,七亩小麦,也不过一万多公斤产出。六亩土豆,十多万公斤。一千多人,因为油水不足的缘故,每人每天要吃饱要劳作,三四斤粮食的必须的。也就是一天就要消耗五千斤粮食,总共十多万公斤,抛个数,算三十万斤,够吃两个月。 “我这庄子,作为示范来用。所以,你们给我计较一下,一千多人,应该种多少亩地?” “一人四十亩,一千三百余人,要五万二千余亩。”张望道。 “好。”赵昱道:“这样,张望你负责农事,那这件事,你慢慢办。沿着现有的土地,向周边扩展。无主的直接占了,有主的就买下。遇到障碍,再来跟我说。就按照一人四十亩的面积来算,有多少人,要多少土地。” “是,东家。” 赵昱又对王田道:“你配合张望,把事情办好。” “喏。” 赵昱颔首:“土地到了哪儿,水利就给我修到哪儿,水泥路同样给我修到哪儿。钱先从账上支出,不够了再从天然居支出,天然居还不够,再来跟我说。” “遵命。” 赵昱又望农田,片刻后道:“庄子之后,实行严格的租赁制度。按照家庭为单位,有多少人,给他多少土地。庄上只要一成租税,余下皆归己有。今年要把五万余亩土地落实,明年就实施。道路、水渠,由庄上负责,佃户无责。水车则需要缴纳租金,以三年为限制,三年后水车归地方所有。” 张望、王田对视一眼,齐齐顿首:“喏。” 按照赵昱的想法,道路等交通设施,水渠等水利设施,是公共设施,不应该由民间负责,而是由政权担负。至于水车要求租金这是为了保护水车的举措。如果水车与民户没有直接关联,他们就不会珍惜,也许十天半月就被玩坏。向他们征收租金,不用太高,让他们知道,那也是他们的东西,才会珍惜,才会保护。 回去的路上,赵昱问两人:“你们认为,小麦和土豆的长势如何?” 张望最有发言权,赞道:“东家,我活了四十年,从没见过长势这般好的麦子。至于土豆...” 他也不知。 因为土豆这种作物,是首次出现在这片大地上。 赵昱微微颔首。 毕竟是混沌色小世界培育的良种,长势好,耐旱耐水,不易生病,种种优点,赵昱在培育的时候,都有考虑。可以说,是一种超级跨时代的作物。就算两千年后的现代时空,也没有能与之相提并论的。 “土豆入冬就可以收成。”赵昱道:“不过为了收成足额,入冬之后,你让人每天挖一株,对比什么时候不再生长,然后计算一下时间,记录下来,以后方便推广。” “是,东家。” “任何一种作物,在种植的时候,你把需要注意的地方,遇到的难题,等等,都记录下来,怎么解决的,也记录下来,做成一册农书,也许还有名垂青史的时候。” 张望一听,不由精神大震。旁边王田也若有所思——这不单单在农事上,水泥、水车制造方面,同样可以。 农事、水泥、水车这三项,赵昱随后都不在亲自插手,全部交给王田和张望两人。而他自己,在入冬前夕,于后院之中,开始着手打造炼钢高炉。 这是除了农业之外,另一项最重要的东西。 在现代社会,钢铁是衡量一个国家综合国力的重要因素。 而在这个时代,钢铁的产量,对一个国家和势力的重要性,较之于现代社会的比重,还要大。 钢铁产量的增加,不单单代表着生产力的增长,尤其在乱世之中,钢铁往往代表着战斗力。 是战争胜利的一大重要因素。 炼钢有很多种办法,炼出来的钢铁,因为配方和工艺的不同,坚固度、韧性、用途,都有很大的差别。赵昱不会去考虑那么多,他想要锻造的钢铁,是硬度既高,又坚韧耐磨的一种钢铁。 至于其他用途的钢铁,这个时代暂时还不需要。 能制造耐用的兵器,防御力超强的盔甲,坚固的机械,这就够了。 配方赵昱早就钻研出来了,之前很长时间,在混沌珠小世界里,他大部分精力都耗在了这上面。 不过配方出来还不够,炼钢对设备要求也高。不像水泥玻璃这些,土窑子都能烧出来。好的钢铁不行。 所以基础的设备,需要赵昱自己,一点一滴的打造。 而打造高炉的钢铁,则是动用法力配合冶炼出来的。 赵昱打造的高炉,大概与任何一种高炉都不同。这是他自己设计的。 一般炼钢用焦炭,因为生炭当中含硫,炼出来的钢铁品质不够。要按照寻常的步骤,就要先把煤炭焦炭化之后,才能用来炼钢。而赵昱的这个高炉,是二合一的。 也就是说,直接投入煤炭,却能在高炉中过滤煤炭中的烟气,使得不影响钢铁的品质。 这其中,使用到了符箓之术,这里暂且不说。 二十一章 发展 当寒风从北方吹过来,气温骤降,连大河也开始结冰,赵昱的高炉,终于成了。 高炉屹立在后院水渠落差处的水车畔,与水车之间,连接着一座鼓风机。这座高炉并不大,高不过两丈,内外全都是赵昱以法力纹过符文的钢铁锻造而成,浑然一体。 两千年后现代时空的炼钢高炉,内部要有耐火砖,而赵昱这个没有。 是以符箓的神妙力量,取代了许多必要的结构,使得这座高炉,非常的奇异。 不但不需要耐火砖,也不必焦炭。 而且效率极高。 依着赵昱的估计,这座高炉,只要原材料充足,每天能出产的高硬度高韧性高耐磨耐腐蚀的钢铁,最低能达到五吨,最高可能会超过十吨。 实际上赵昱钻研出来的这种钢铁配方,大概与现代时空的各种钢铁,都不大相同。似乎是多种不同钢铁优点融合的产物。实用性极高。 当然,这也不算什么。他赵昱毕竟是修士,如今已有法力,如果有材料,连法器都能炼制,别说这种凡俗类的钢铁了。他的配方,是在现代时空相关书籍知识的基础上,结合了炼器的一些手段,钻研出来的适用于凡人的钢铁配方。 天衍镜幻境当中,虽然许多都是虚假的存在,但也有不少真实道理。虚虚实实,去伪存真,赵昱如今,在各种实验当中,逐渐完成了这一进程。 幻境中的炼器法门,有用的,已经被他提炼出不少来。 同时也有符箓之术。 眼下这座高炉,大概可以称之为母炉。赵昱在制造这座高炉的时候,绞尽脑汁,把这座高炉锻造之法当中蕴含的仙道手段,一一分解,得到了适合凡人的制造工序。 也就是说,用他分解出来的工序,只要有足够的材料,普通的工匠可以造出同样功能的高炉,也许效率会差不少,但能炼出同样品质的钢铁。 赵昱的目的,不是制造一座法器高炉。法器这种东西,只适合于修士。除非这个世界每一代都有不少人能成为修士,否则的话,法器炼制方法,就是绝版。等他离开之后,就会荒废。但这几乎不可能。有根性的生灵,实在是少的令人发指。 他的目的,是把近乎仙道的手段分解出来,使之适用于凡人。这样才能达到长久和剧烈影响时空的效果。 赵昱分解出来的高炉制造工序,制造出来的高炉,肯定与母炉不同。因为不会用到符箓之术。所以,也有耐火砖等其他代替的手段。普通工序制造的高炉,要达到这座母炉的效率,体积至少要增大五倍才行。 方方面面,虽然有所退化,但已经足够优秀。 赵昱志得意满的看着这座高炉,问王田道:“铁矿石、石灰石还有石炭这些材料存了多少了?” 石炭嘛,就是煤炭。诸夏民族对煤炭,早在西汉时期,就开始大规模的开采利用。所以石炭这种东西,并不会让人觉得奇怪。卫臻的商行,这段时间以来,源源不断的把赵昱当初给卫臻的绢布上的材料,运送过来,这使得王田不得不再修建一座大仓库来储存。 “很多。”王田道:“最近一个多月以来,卫家商行运送过来的各种材料,数量大增。之前的仓库,已经快要存不下了。铁矿石已经超过三十万斤,石炭也不差多少...” “三十万斤...不够。”赵昱凝神想着,道:“让卫臻加大规模开采。反正琉璃和肥皂进项大,钱放在那儿没用,要用出来才有用。” 三十万斤铁矿石,计算起来才不过三百吨而已,太少了。即便是富矿,几百吨铁矿石也炼不出多少精钢来。只这座母炉,就能迅速消化掉,一旦以后更多高炉建造起来,不要说几十万斤,就算是几亿几十亿,也不够消耗的。 “喏。” 王田立刻应下,记在心中。 “工匠要分组。”赵昱的话很有跳跃性,不过王田已经习惯了。 赵昱道:“水泥窑那边,留几个熟练工匠指导就好。算作一组。水车一组,让他们不要拘泥于我的成品,如果能开发出更多的新功能,有奖励。水车组留个十人就够了,剩下的都分到钢铁组来。接下来几天,我会传授他们制造这种炼钢高炉的工序和方法...” 王田闻言,则面露担忧之色:“东家,我不知道什么大道理,但精钢贵重,冶炼方法太重要了,可不能轻易教给别人。” 赵昱失笑,摆了摆手:“无妨。我相信他们。” 赵昱不是相信他们,而是相信自己。他不信,哪个敢乱来。否则这天下之大,没有他容身之处。 惹毛了赵昱,比惹毛了曹孟德还要恐怖。 “你平时多加关注就是,如果真有别样心思的,早早揪出来就好。” “喏。” 见赵昱心意已决,王田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对了,土豆收成了没有?” 赵昱突然问道。 “收了!”说起这,王田立刻眉飞色舞:“东家,您是不知道啊!土豆的产量,可把人吓坏了!当时好些农户都晕了...” 赵昱脑子里回想了一下,好像还真是。不过那时候他正沉浸于高炉制造,似乎王田还来汇报过。 “是多少来着?” “亩产二百石以上!”王田深深的吸了口气,虽然过了好些天了,但说起这事,那种震惊是怎么也掩饰不住:“二百石啊,东家!如果土豆能够推广开,活人无数啊!” 一石一百二十斤,二百石就是两万四千斤,倒是没有出乎赵昱的预料。但在这个时代,能把人震的翻三翻。就算是年景好的年头,风调雨顺,粮食亩产量也不过二三石而已,二百石啊,那可是百倍! 赵昱淡淡的点了点头:“好。这些土豆,能不吃就别吃,都留着。开年做种,种下去...对了,土地圈了多少了?” 很多事,赵昱都因为沉浸在制造高炉的过程中而忽视,竟都不知道。 “老张已经圈了三万多亩地。其中只有数千亩花钱买的,其他都是无主的荒地。在开年之前,五万余亩土地必定不成问题。” “好。”赵昱点了点头:“开年播种之前,记得把土地分配的事做好。” 赵昱顿了顿:“庄子里很多事,我都没管。你和张望要尽心尽力,不能打马虎眼,否则...” 赵昱说的云淡风轻,但王田一听,神色立刻严整,道:“东家您言重了。我和张望本是走投无路的人,蒙东家恩惠,才有今日。若不尽心尽力,天人共戮!” 赵昱颔首:“这就好。” 土豆的超级丰收,着实让整个庄子里的人,一直乐到了开年。 人们那种发自内心的高兴,根本不需要言语来形容。 在这样的年代,战乱烽火的时候,有这样高产的粮食,对普天之下的任何一个百姓来说,关乎于性命。 赵昱虽然不常露面,但在庄中百姓心目中,早已是救苦救难的神仙了。 年关已到,这段时间,赵昱除了指导工匠制造高炉的方法和冶炼钢铁的工序,手头空闲就多了起来。在这期间,典韦率领的赵家庄护卫,也得到了赵昱传下的一门功法。 当初还未来到这个时空之前,赵昱为了练手,创造了几门功法。而传授给他们的,就是五行拳经当中的一门厚土功。 而典韦毕竟不同,赵昱把五行拳经一股脑儿都传给了他。 稍稍指点了几天,就放手不管了,全交给典韦处理。典韦有不明白的地方,再来问他就是。 这个年代,春节还没有成为最大的节日。 开年之后的第一个节日,是上元节,也就是正月十五。 赵昱在这天,很难得的露面,与庄上的百姓,乐呵了一天。 而且还在百里师等人的建议下,于这天主持了祭祀活动。 百里师掌管天然居,这近半年以来,天然居生意愈发火爆,再加上庄上的产出愈丰盛,他已经着手在周边的县城,开分店了。当然,这事是赵昱的建议。平素百里师很少回庄上,但过节的时候,是必定要回来的。 诸夏民族的祭祀活动,非常的庄重。表达的是诸夏民族对天地自然的敬畏。也就是现在这年头,大汉坠落,否则每年开春,天子都要主持祭祀。祭祀春神,祭祀河伯,祭祀雨师等等。这些神灵,都是自然的化身。祭祀之中,蕴含着诸夏民族对新的一年的殷切期盼。 国家有大祭,民间乡里,也有祭祀。乡里德高望重的三老,一个重要的责任,就在这里。祭祀祖先,祭祀神灵,是安抚人心。 所谓国家大事,在祀与戎。 赵昱对此,并不鄙薄。赵昱认为,祭祀自然神灵,祭祀祖先,是对天地自然的敬畏和对祖先披荆斩棘的怀念,是人道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反倒是两千年后的时代,人们以为自己已经主宰一切,再不复敬畏。 祭祀就不说了,具体的步骤,有老人来告诉赵昱。赵昱一一从之。 节日过后,又开始忙碌了。 尤其清明一过,农事进入了繁忙阶段。清明前后,种瓜种豆。 在战乱的年代,人们才会深切的体会到和平的不易。所以,忙归忙,但都乐在心里。 而赵昱,则愈发闲暇。 不是他没有更多事做,他的想法还多的很,但都不到着手去做的时候。 这天,在庄子里的书房中,曹纯和夏侯惇正与赵昱相对而坐。 二十二章 兵器 曹孟德领兵去河内之前,打发曹纯去扬州接应夏侯惇。 而关于赵昱的事,曹纯自然重之又重的告诉了夏侯惇。 夏侯刚烈,夏侯惇年轻的时候,因为老师被侮辱,就提刀杀了侮辱他老师的人。而这,在汉时,是被赞赏的。汉有先秦遗风,所谓襄公复九世之仇,春秋大之,尤其在西汉时期,大复仇主义盛行。就算是谷梁逐渐坐大的如今,公羊派的思想,仍然影响着这个王朝。复仇,只要有礼有节,就算是官府,也是支持的。 父母之仇,老师之仇,国家之仇,不怕你不复仇,只怕你不敢复仇。 所以这时候的汉人,讲究一个恩怨分明。有仇要报,有恩也要报。 夏侯惇听说赵昱救了曹孟德,心中就非常感激。年底募齐三千人之后,与曹纯一道,领兵归返,前几日刚刚抵达酸枣。夏侯惇将军队驻扎在酸枣,便与曹纯轻装简从,来濮阳见赵昱,要当面谢他。 夏侯惇跟夏侯渊在气质上,有明显的差别。 夏侯渊给人一种儒雅的气质,而夏侯惇,一看就知道是个刚强的人物。方正的脸,炯炯有神的眼睛,还有如钢针一样劲烈的胡须,无不表明这是一位猛士! “多谢赵先生救命之恩!” 甫一见面,夏侯惇就是深深一拜。 赵昱愣了一下,瞬间明白了夏侯惇的意思,拂袖暗流一卷,就把夏侯惇扶起来,笑道:“我跟孟德兄说过好些回,我这儿,不用繁文缛节。孟德兄身怀天命,我救他,是心甘情愿。来来来,坐下再说。” 曹孟德是不是真的身怀天命,赵昱不曾算过。但就算没有身怀天命,有他赵昱支持,那也是身怀天命。 夏侯惇又是一拜,这才落座。 赵昱笑道:“孟德兄盼望许久,元让兄你总算募兵归来。何时打算去河内啊?” 夏侯惇爽朗笑道:“孟德并未使我引兵去河内。赵先生,孟德的意思是,我这三千兵马,就驻扎在兖州境内,便于在关键时候,钉住麻烦。” 赵昱一听,就明白了:“孟德兄思虑周全。看来黑山贼兵和匈奴的丧家之犬,的确不被他放在眼里。” 曹孟德现在在河内的兵力不过三千多人,而计较当中的贼兵,绝对在万人之上。但曹孟德此举,分明不把这些贼兵放在眼里。这不是自大,而是自信。 在真实的历史上,曹孟德此时,也就那点兵马,却势如破竹,轻易击破贼兵,并非侥幸。 将夏侯惇三千兵马不动,驻扎在兖州,就在东郡的眼皮子低下,一旦取得东郡太守的名位,夏侯惇所部立刻就能把东郡控制起来,杜绝夜长梦多的可能性。 夏侯惇笑道:“孟德精明,妙才善战。自黄巾起,多历战阵,区区贼兵,乌合之众,不在话下。” 这话倒也没错。 黄巾乱起,曹孟德便领兵征战。其时,夏侯惇、夏侯渊都随同曹孟德一道征战,要说经验,还是有的。何况曹家夏侯家都家学渊源,计较之中的贼兵,大略也就於扶罗的匈奴骑兵还有些威胁,至于黑山贼,全然不过草芥耳。 三言两语,揭过此节,赵昱问道:“这几个月以来,我窝在这庄子里忙的昏天暗地,不知酸枣那边,又有什么变化?” 夏侯惇道:“就在前日,兖州刺史刘公山杀桥瑁,以其麾下王肱为东郡太守。想必不日王肱就要来濮阳履任。” 赵昱一听,微微颔首道:“我估摸着时间也该差不多了。” 问他:“元让以为,王肱这人怎么样?” 既然刘岱已杀桥瑁,那么酸枣联军,看来已经各回各家去了。 “王肱,匹夫耳。”夏侯惇不屑道:“我见过此人,碌碌无为,没什么本事。” “没本事更好。”赵昱笑道:“若有本事,孟德兄怎么办?” 夏侯惇面露奇色:“此言何解?” 赵昱道:“因诸侯与董卓相持,贼子瞅到机会,合兵劫掠。入河东,王肱不能当,孟德于是领兵入河东,一战而破。是时盟主袁绍为大局计,以孟德为河东太守,才能扼守雒阳以东,遏止董贼兵锋。” 夏侯惇瞠目,随即抚掌赞道:“就该这么办!” 于是哈哈大笑。 随后夏侯惇说起酸枣的事,原来袁绍与冀州牧韩馥生了龃龉,暗中有人谣传,说袁本初觊觎冀州之地。韩馥为遏制袁本初,减少了粮饷供应,而刘岱杀桥瑁,粮饷就是导火索。 如今酸枣联盟已溃散,虽然联盟之名还在,但实际上,已是一盘散沙。 而袁绍,也已随王匡张杨等,去了河内。也就是说,现在的酸枣,已经人去楼空——除了夏侯惇的这一支兵马。 倒是另外一支南来的军队,在年前登上了历史舞台。 这就是长沙太守、领豫州刺史、破虏将军孙坚孙文台。 孙坚南来,比谁到的都晚。他从长沙引兵而来,先逼死了荆州刺史王睿,再杀掉了南阳太守张咨,在入冬之时,才抵达鲁阳与袁术会合。 在袁术的支持下,孙坚在鲁阳招兵买马,稍作休整,便打算引兵北上。董卓于是遣其任命的东郡太守胡轸,率领西凉骑兵来袭,是时孙坚也打算出兵,正派人去袁术处催促粮草,在城外立帐宴饮,正逢胡轸率兵前来,孙坚不慌不忙,把胡轸唬住了,这一场没打起来。 又听夏侯惇道:“董贼似乎派遣了一些朝官劝降,也不知道现在情况如何。” 赵昱听完,心里脉络,已经全部理清。 历史上,董卓的确派遣了朝官劝降,但大多数都被杀了。 至于孙坚,开年之后,可能就在最近,就会出兵逼近雒阳,然后跟曹孟德一样,会在徐荣手中撞个头破血流。 一番交谈,相互熟悉了,赵昱就带着夏侯惇和曹纯,在庄中转悠。 庄中的一切,夏侯惇来的时候,就看在眼里。许许多多新奇的东西,早就让他心中疑惑痒痒。 这时候转悠,赵昱也不等夏侯惇问出口,便一一道来,把夏侯惇和曹纯两人,惊的是目瞪口呆。 “这土豆已收成一季,亩产二百石以上。”赵昱云淡风轻,浑然不理两个听的眼珠子都瞪出眼眶的大将的骇然的神色,道:“种子都是我培育出来的,倒是没有出乎我的预料。这小麦你看,比寻常小麦要高大葱茏的多,亩产应该能达到十五石左右,是以往丰顺之年的七八倍。水车的用途,在这里体现的很好,灌溉问题得到完美解决。我已经让下面的人拓展土地,按照庄中人口,每人四十亩,想必两位来的时候,应该是看到了。” “还有这水泥,我们脚下的路,就是水泥铺就。日后孟德入主东郡,东郡的道路、城池,都可用水泥建造,比用老方法,要节省、便利的多。” “我打算将这庄子做成一个示范,等孟德主政,便可依葫芦画瓢,一一推广。有我这土豆小麦,粮食产量暴增,必定不会再饿着一个人。出兵打仗,绝对不虞粮草之患。” “那是高炉,可以大批量炼造精钢,也是我刚刚才钻研出来的法子。用了些非常的手段,不过已被我分解,工匠们已经可以自主完成工序。锻造出来的精钢,坚固、耐磨、耐腐蚀,锻造兵器、盔甲、机械,都是顶好顶好的...” 赵昱每说一句,两人的脸就红一分,不是羞臊,而是激动。 这里的一切,哪一种都如惊雷一样,在两人心中炸开。哪一种拿出去,不关乎国家大计?! “赵先生国士无双,请受元让一拜!” “赵先生,请受子和一拜!” 看这两人郑重模样,赵昱笑呵呵的,把他们扶起来:“无妨无妨,这些对我来说,都是寻常手段。只要对孟德有益便可。” “来来来。” 说着话,赵昱带着两人回到庄中,来到后院。 “我前段时间,亲手打造了一些兵器。” 赵昱把两人带到库房,门一打开,光芒映照之下,兵器反射,射的人眼睛都睁不开。 好一会儿适应过来,才看到一排排兵器架上躺着的各种兵器。有八面汉剑,有缳首刀,有斩马剑,有长枪大戟,有斧钺戈矛。每一柄,每一口,都噌亮霜寒。两人对视一眼,齐齐奔到兵器架下,夏侯惇取下一条长枪,手腕粗,丈二长,有八九十斤,拿在手中沉甸甸,冰冰凉! “好枪!” “神兵利器,神兵利器呀!”曹纯拔出一口八面汉剑,往墙壁上一挥,不觉用了半分力,水泥墙就被扫出一道深深的痕迹! “这比孟德的倚天剑,也不差分毫!” 看着这两个大将忘乎所以,赵昱不禁笑意盎然。 这些兵器,都是第一批由他自己炼造出来的精钢锻造的兵器,坚固锋利之处,除了那些以陨铁锻造的神兵,无出其左右者。 至于曹纯口中的倚天剑,就是这样一口神兵,是由一块陨铁由大匠耗费心血锻造而来。 然而能够比拟倚天剑的,这仓库中比比皆是。 二十三章 王太守 “这一批兵器,我锻造出来是为了一试精钢的性能。” 赵昱走到兵器架下,探手取下一口八面剑,拔剑出鞘,剑光森森照心寒:“如今看来倒也不错。二位若有喜好,就自取一口。待我得交给孟德,怕是不易得之喽。” 这第一批出产的精钢,是赵昱亲手冶炼,兵器也是亲手打造。就算日后精钢大批量产出,就品质而言,比第一批怎么也要差上半筹一筹的。这些兵器赵昱拿来无用,一旦交给曹孟德,必定会被曹孟德珍藏起来,待麾下有功,才可能赏赐。 夏侯惇和曹纯自是明白,当下欢喜不已,也不贪多,夏侯惇就选了手中这条长枪,而曹纯则放下八面剑,换了一口斩马剑。 “多谢赵先生赐下神兵!” 夏侯惇抱枪拱手,曹纯从之。 赵昱摆手,不在意道:“兵器是杀戮之器,我又不上战场,本来就是给你们的。” 随后三人,又重新回到书房。夏侯惇两人两口兵器,是爱不释手,不愿放下。 又是一番闲谈,夏侯惇道:“这条枪最是合眼,就是稍重了些。可惜我看库中没有更轻的长枪了。” 颇为有些遗憾。 以夏侯惇气力,运使五六十斤的铁枪刚刚合适,但这条长枪有八九十斤,时间短倒无所谓,但却于战场不合用。 赵昱微微一笑:“无妨无妨,日后定能让元让使的动这条枪。” 中午,赵昱吩咐王婆做了顿大餐,种种菜肴让夏侯惇两人,吃的舌头都要吞下去。 “这就是土豆?” 夏侯惇吃的美妙,不禁问道。 赵昱点头:“正是。这土豆,产量高,充饥最好。做好了味道也不错。” “果然是好东西!” 夏侯惇和曹纯不能久离军中,饭后便要离去,赵昱把他二人送到庄外,道:“一概计较,孟德早已心里有数,两位这段时间,便好生训练军队,一待孟德入主东郡,便立刻把东郡要地控制起来。这东郡之中,还有桥瑁死忠,王肱既然要来,就先让他打头阵,把刺头清理一批。濮阳城一直在我眼皮子低下,待王肱拔掉些刺,其他的我也自有办法对付。” “先生劳心了!” 两人翻身上马,迤逦而去。 待离开赵家庄核心区域,行走外围,处处看到修建水渠、道路的匠人、种植土豆和各种作物的庄户的影子。整个这一片数万亩的土地上,与外面呈现出生机勃勃的截然不同的景象。 夏侯惇感叹连连:“赵先生国士也,孟德能得赵先生襄助,不知是夏侯家和曹家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啊。” 曹纯颔首,深以为然:“若按照赵先生的庄子这般建设,等到孟德入主东郡,整个东郡就要翻天覆地。到时候也不知怎样的盛世景致啊。” “此前大兄还让我嘱咐元让哥哥,不要恶了赵先生。元让哥哥此时怎生想法?” “幸甚至哉!” 夏侯惇笑道:“何况...” 他神色颇有些莫名:“这位赵先生,可不是个文弱书生啊。” 曹纯哈哈大笑:“当然不是。元让,你还是不信赵先生是仙人么?” “这...倒是不甚相信,不过赵先生即便不是仙家,可在我眼中,已经超过仙家不知几多。” “此间事,说不得要好生写一封长信,告知大兄。”曹纯道:“你说大兄见信,相信与否?” 夏侯惇闻言,不禁笑了起来:“依我看不必。” “哦?” “便给孟德一个惊喜,到时候待孟德亲至,不知眼珠子会不会掉出来?” “哦?哈哈哈...” 两人大笑而去。 随后时日,每隔半月,夏侯惇和曹纯总是要来赵庄一次。而每次来,看到的赵庄都与上次截然不同。 等到孙坚战败于徐荣之手的消息传来,整个赵庄,五万余亩土地上,早已青幽幽一片。水泥路四通,水渠八达,一座座水车矗立在田野当中,把水渠中的水,搬运到每一个角落。 而与此同时,老天终于下雨了。 水泥窑如今,已有十座。除了赵庄本身所用,绝大多数的水泥,都囤积在几个巨大的仓库之中。 炼钢高炉除了母炉,只有三座。没办法,原材料跟不上,建多了无用,暂时也就这样了。倒是囤积的精钢,已经超过数千吨。这还只是一半的数量。每一炉炼造出来的精钢,其中一半,都被赵昱下令打造兵器盔甲。 整个濮阳范围内,七八成的工匠,都被赵昱收拢。如今,成品的兵器盔甲,超过五千套,箭头十万枚,正安静的躺在仓库当中。 用这些兵甲,随随便便就能组件起一支钢铁军队来。 “今年的稻米不能吃掉。”赵昱正在与张望嘱咐:“告诉庄户,水稻要作为种子留存。你要知道,我们这个庄子,实际上是作为一个发源地的而存在,不论是土豆、麦子还是水稻,甚至辣椒这些,种子能留多少是多少,以后有大用...” 去年因为季节的缘故,没有播种水稻,而今年开年之后,赵昱在混沌珠小世界中培育的种子,也只够几千亩。 这个庄子,赵昱是用来作为模范和种子基地的,任何一种混沌珠小世界培育的作物,种子都是能留多少是多少。天下多大,需要的种子,源头都在这里。 张望表示明白:“是,东家。下去之后,我会一一传达。” “嗯。”赵昱点了点头,正要继续说下去,王田敲门了:“东家。” 赵昱止住话,抬头:“进来。” 王田进来:“东家,王太守前来拜访。” “哦?” 赵昱闻言,神色不禁微微一动:“这么说,我们这位王太守把濮阳城里的刺头都拔掉了?” 王田道:“东家,据百里兄的消息,濮阳城中最先跳出来与王太守对抗的,都被拔掉了。” “最先...”赵昱笑了起来:“也就是,还有藏在水面下的?” “是,东家。濮阳城中的豪族,有七八成都不服这位王太守。” 赵昱闻言,微微摇头:“这位王太守恐怕还不知道呢,大概以为已经高枕无忧了。” 王肱在开年之初,便到濮阳履任。这两三个月,都在跟城中的豪族斗法。而如今,有闲暇来拜访赵昱,说明他自认为以为已经掌握了濮阳。 赵昱跟城中豪族,没有什么牵连,几乎不相来往。这几个月,也暗中有些龃龉,都是赵庄的变化,引来的觊觎。不过都被赵昱不动声色打发掉了。典韦的百人护卫,人虽不多,但可不是阿猫阿狗。任凭他什么手段,明的暗的,赵昱都不在乎。 前些时日,城中天然居被砸了几次,但下手的人,当天就喂了狗。赵昱也没有直接对下手的人背后的黑手动手,因为赵昱知道,豪族关系千丝万缕,稍稍触动了哪一家,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至少在曹孟德入主东郡之前,赵昱不会把他们怎样。只是杀鸡骇猴,斩掉他们的爪子,吓他们一吓。 大概这位王太守,也知道赵昱这位在城外的豪强,跟城中的豪族不大对付,因此这位王太守在与豪族斗法的时候,没有牵连赵昱。这时候来拜访,怕是也有些目的。 “快快有请。” 赵昱心中转念,便出门前往迎接。 王肱并不是单纯的文人出身,或者说汉朝这个时代,并没有单纯的文人。 上马打仗,下马治国的,比比皆是。 比如卢植,比如皇甫嵩,或者朱隽,都是文武双全的人物。 那些士人,要是哪个不会耍两手八面剑,那就不合格。跟几百年后退化的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相比,汉朝的文人,可要强得多。 至少,八面汉剑沉重,具有相当的实战能力。跟后世退化成为一种装饰所用的那种轻飘飘的剑,截然不同。 说什么剑走轻灵,那都是扯淡。剑是干嘛的?杀人。汉剑大概是杀人剑的最巅峰了。后面就退化了。汉剑是双手剑,剑柄长,剑身厚重,杀起人来不是等闲。 这位王太守,看着清癯,但手掌骨节粗大,皮肤粗糙,想必应该是军中出来的人物。 实际上的确也是,王肱是刘岱麾下的一员将领。 “府君要来,怎不遣人通知一声,我也好早做迎接呀!” 一县之长,一般称之为县尊,一郡之长,便称府君或者府尊,亦或者直接称太守。至于‘大人’这个称呼,那是后世明清时期,才开始的。大人在这个时代,是对父亲的尊称。 王肱笑道:“本太守初来乍到,正该拜访地方,赵先生言重了。” “府君,请。” “请。” 于是入了庄园。 随后便也是些闲扯淡。 王肱的主要目的,是试探赵昱,看赵昱跟城中的豪族,到底是什么看法。 对此,赵昱毫不遮掩,鄙视之。 倒是甚合王肱口味。 除此之外,话里话外,就是想要赵昱支持他。 对此,赵昱含含混混,并不直接答复。 虽然如此,王肱离开的时候,还是较为满意的。 对于这个赵家庄,无论是城中豪族,普通百姓,还是这位王太守,都非常好奇。尤其在亲眼目睹过这个与别处截然不同的赵家庄之后,王肱想的就更多了。 不过还不等他实现想法,噩耗就传来了。 二十四章 威名 春夏交替之际,有黑山贼于毒、眭固、白饶等,结连游荡于河内的於扶罗匈奴骑兵,北来劫掠。因诸侯兵马与董卓相持,时时有战,一时不能反应,竟被贼兵连破城县。白饶所部二万余贼兵,直扑东郡而来。 王肱作为东郡太守,守土有责,得知消息立刻聚拢郡县兵马,打算拒敌。可粮草欠缺,银钱不足,没奈何只得召集城中豪族求援。 赵昱也在受邀之列。 这天赵昱从城中回来,随行的王田疑惑问他:“既然东家看不上王肱,为何还要支援粮草?” 先前王肱邀请,宴会当中,城中豪族每家只捐出二三十石粮草,差点没把王肱气死。只有赵昱,捐了三千石。 王肱投桃报李,请赵昱担任东郡长史。赵昱拒绝了,却推荐典韦做濮阳县尉。王肱直接允了。 听了王田的疑惑,赵昱笑道:“若不给他粮草,他怎会去送死?” “啊?” 王田愣神。 赵昱摇头:“没有粮草,王肱就不敢出兵,只能凭借濮阳城高墙厚来防守。我庄子就在城外,贼兵攻不破濮阳,必定转而攻我。庄中护卫只百人,双拳不敌四手,只有让王肱带兵,把贼兵拒于濮阳之外,庄子才安稳。” 话赵昱只说了半句。 实际上,在贼兵蜂起之时,夏侯惇那边,比赵昱得到消息的时间还要早。此时早就做好了一切准备。 让王肱率兵出城,是为了让他去死。 王肱不死,东郡太守的位子怎么空出来? 回到庄中,赵昱把典韦叫来:“我向太守王肱讨要了濮阳县尉一职,你明日便去履任。多余的不做,只要把县兵和城防牢牢抓在手中即可。” 典韦也不多问,应喏道:“是,东家。” “去吧。” 打发走了典韦,赵昱一个人在书房里思考了片刻,然后把王田叫进来:“你连夜去酸枣,把夏侯元让和曹子和任意一人请来。” 顿了顿,又吩咐道:“让城中卫氏商队的人做好准备,告诉他们有一批货物要运送。” 王田应喏:“是。” “贼势大,王肱恐怕会向刘岱求援。”赵昱一人思忖:“不过青州那边黄巾再起的消息,应该传开了吧...” 在本该的历史上,刘岱就是死在青州黄巾之手。青州黄巾再起,首领是管亥。这个人能力不错,不过毕竟是野路子。青州那边,几十万黄巾,被公孙瓒击破,不得不南下徐州、兖州。刘岱作为兖州刺史,率兵抵挡,于战阵之中被黄巾击杀。 也正是刘岱被杀,刚刚得了东郡太守之位的曹孟德,才被人迎为兖州刺史。 许多信息在心中流淌而过,赵昱心思清明无比。 当下最要紧的,还是要把曹孟德推上东郡太守之位。使曹孟德携破于毒眭固於扶罗的兵锋,让兖州百姓看到曹孟德的军威,让他们相信,只有曹孟德,此时才是保护他们的最好选择,自然而然,就会把曹孟德推上这个位子。 至于王肱、刘岱这些人物,不好意思,谁让他跟赵昱没关系呢。 第二天天黑之前,夏侯惇一人单骑,赶到了庄上。 “哈哈...赵先生,我跑死了一匹马才在一日之内赶到。” 夏侯惇抱拳一礼:“不知先生唤我来,有什么吩咐。” “进屋说话。” 赵昱把夏侯惇请进书房,又屏退左右,才道:“事将至,关乎孟德下一步走向,我不得不谨慎一些。” 夏侯惇心中明了:“先生的意思是...” 赵昱道:“不知元让可知晓青州如今的状况?” 夏侯惇闻言,微微一怔:“青州...袁本初有意谋夺冀州,与公孙伯圭联手,似乎把青州送给了公孙伯圭。” 说送,也是戏言。青州本不在袁绍治下,只是为了对付韩馥,与公孙瓒做的一个约定。 赵昱点了点头:“我观天数,青州黄巾再起。” 既然夏侯惇不知道,那赵昱只能用天数这种虚无缥缈的理由来搪塞。 “黄巾?!” 夏侯惇更是愣了愣。 “然也。”赵昱道:“贼兵北来,已入东郡。王肱作为刺史刘岱的将领,必定要向刘公山请援。但青州黄巾战不过公孙瓒,必定南下徐州、兖州。数十万黄巾,刘公山哪里还有闲心他顾?依我之见,刘公山必死于黄巾之手。” 夏侯惇张大了嘴巴。 “我让王田连夜请你过来,就是因为此事。”赵昱道:“等王肱出兵,与贼兵大战之时,你打着曹孟德的旗号,击破贼兵,顺带悄悄把王肱也诛杀,但此事不能暴露,可有把握?” 夏侯惇一听,拍着胸脯:“先生放心,我一箭就能射杀他。” “好。”赵昱道:“你射杀王肱之后,把残兵送归濮阳,如今濮阳县尉已是典韦,正好让典韦接管,如此,濮阳便在手中。记得一路要大肆宣扬,只道是你原本从扬州募兵归来在酸枣稍加训练,本要去河内对抗董贼,却不料在半路上遇到贼兵,如此如此...” “元让知晓了。”夏侯惇心有明悟。 赵昱道:“听我说完。王肱既死,濮阳也在掌握,既然刘公山也是必死无疑,何不再进一步,让孟德坐上兖州刺史之位?” 刺史这个位置,原本是朝廷设立,用于监督地方太守的官职,并无实质的实权。相对的,只有州牧,才是主掌一州军政大权的超级诸侯。不过如果世道已乱,刺史也蹦起来了。做了刺史,在名义上,就有对整个一州指手画脚的权利。在汉律,刺史地位不比太守高,但做了刺史,却有了插手其他郡县的名义,这才是最重要的。 “黄巾势大,数十万之众。兖州世家豪强百姓,必定战战兢兢。尤其刺史刘公山死后,必定惶惶不可终日。当初张角起事,诛杀世家豪强官吏之事,还历历在目。所以整个兖州,必定期盼一个战力彪炳的人坐镇。你以三千兵马,破两万贼兵,摧枯拉朽,孟德再于河内、魏郡,轻易击破於扶罗、于毒、眭固等贼,因此众望所归...” 夏侯惇听完,心中顿时佩服不已:“先生金玉良言。” 赵昱微微一笑:“因此,你和孟德,必须要展露出强大的战斗力。我叫你来,就是为此。” 夏侯惇心头一转,突然露出喜色:“莫非...” 赵昱颔首轻笑:“正是库房之中的兵甲装备。我原本打算,等孟德入主东郡,再把兵甲交给孟德,由孟德自己分配,我不能越俎代庖。但如今看来,兵甲放在库中,不如用出来。库房储存兵甲,已超过五千套,皆是锋利坚固,若装备精兵,必定无人能敌。我已经知会卫氏商行,明日就有商队前来,暗暗把兵甲运走。你三千兵马用一部分,剩下送到河内,交给孟德。” “多谢先生!” 事情与赵昱预料的完全没有差别,先是,王肱求援,刘公山却得知青州黄巾数十万,被公孙瓒驱逐南下,已入泰山郡。徐州陶恭祖慌忙遣大将曹豹领兵据守。 黄巾入不得徐州于是东来,入兖州,刘公山无力他顾。 而王肱率兵北渡,于顿丘遭遇贼兵,大战一场,不敌,仓惶败退,只余数百人渡河,余者皆溃。贼兵白饶所部紧追不舍,缀尾渡河,把王肱残兵围困在濮阳外数十里处。 夏侯惇适时引兵出现,瞬破贼兵,阵斩白饶于乱军之中。而东郡太守王肱,也为流矢所杀。 这一战,夏侯惇所部装备精良,彪悍之处显露无遗。三千对两万,瞬破贼兵,折损不过十余人,斩首数千级,俘获上万,顿时名震东郡。 夏侯惇护送百余东郡残兵归濮阳,城中豪族请求夏侯惇暂镇濮阳,却被夏侯惇拒绝,盖因夏侯惇要引兵河内,助袁盟主对抗董贼。豪族百姓苦求不已,夏侯惇却不为所动,翌日便引兵离开濮阳,往河内去了。 而此时,贼兵数部,除了被夏侯惇击破的白饶所部,还有于毒、眭固和於扶罗等,势力仍然庞大,正在河对岸东郡之地肆虐。城中豪族战战,不可终日,于是频频集会,连赵昱也常在邀请之列。 兖州东部有黄巾势大,刺史刘公山难以他顾。而东郡之北,还有贼兵肆虐,东郡豪族思来想去,商讨十余次,在赵昱不着痕迹的暗示之下,终于在入秋之前,派出代表,往河内去见袁本初。 不久,曹孟德奉盟主袁绍之命,引兵讨伐。先在魏郡内黄大破黑山贼眭固、匈奴於扶罗所部,又进兵东郡,于顿丘王肱战败之处,再破于毒,于是东郡大定。 东郡豪族世家百姓,皆欢呼雀跃,心中顿时安定不少。 “如今乱世烽烟,此事虽过,安知明年又有哪里来的贼兵呢?” 赵昱于宴会之上,侃侃而言:“由是东郡要稳,就须得一位有能力,有战功的太守坐镇。依我之见,曹孟德曹公,以少胜多,不两月便破贼兵数万。董卓之乱,曹公昌大义,黑山之乱,曹公破贼兵,做东郡太守绰绰有余,诸位以为如何?” 赵昱又道:“我产业皆在城外,若再来贼兵,难以讨好。诸位虽多住城中,但良田桑梓,皆在城外。如今兖州东部黄巾势大,刘刺史恐怕难以抵挡,非得要个战绩彪炳之人,才镇得主局面。张角之乱,鲜血淋漓,诸位,不过数年,难道都忘了吗?” 赵昱一番‘推心置腹’,的的确确,让东郡豪族为之动容。 于是一致赞同,要派出代表,再去见袁本初,请曹孟德做东郡太守。 却还未曾派出代表,袁绍的命令就到了。 任命曹孟德为东郡太守。 二十五章 接踵 “哈哈哈...” 曹孟德意气风发站在原野之中,这一望无际的碧色,让人心胸舒畅,为此还作诗一首,抒发情怀。 说到底,曹孟德这个枭雄人物,毕竟还是有些文青。 “大开眼界,大开眼界呀!”曹孟德感叹振奋:“若按照先生的规划,只需得依葫芦画瓢,把这庄子的模式推广开来,不需个十年八年,天下必定鼎盛之世,想想便让人心中躁动,恨不得立刻大干一场。” “主公所言甚是。”程昱在一旁颇为自嘲:“我历来自视甚高,但只看这赵庄一眼,便甘拜下风!” 赵昱不禁失笑:“孟德兄,仲德兄,你们两位就别吹捧啦,要不然我不得被吹飞起来?” 曹孟德和程昱闻言,忍不住哈哈大笑。 这已是曹孟德正式入主东郡的几日之后了。 曹孟德引兵击破贼兵,因赵昱所供兵甲,比之原本历史上,还要凶猛的多。于毒、眭固,皆被阵斩,所部贼兵死伤过半,余者皆降。於扶罗所部也被曹孟德引入绝地,战都没战,便投降了。 原本按照赵昱的想法,这等匈奴贼子,要一概坑杀。不过后来转念,觉得这於扶罗大概还有用处,至于数千匈奴骑兵,也可作为炮灰,直接杀了倒是可惜了。 曹孟德本来便是这等想法。 他如今早醒了枭雄之心,目光已不局限于一州一郡,而是放眼天下。於扶罗原为匈奴王子,挛鞮氏直系,留一条性命,比杀了有用。 曹孟德入主东郡,他这个太守之位,实际并非名正言顺,毕竟不是朝廷册封,而是袁本初这个自领的大将军册封的。不过民心有定,不是他也是他了。 在濮阳城中,只几日,便将一概军政要务处理的妥妥当当,才来赵庄与正忙着造纸的赵昱相见。 至于程昱,正是这几日才来投奔曹孟德的谋士。 对于程昱,赵昱当然知道这个人。是最早投奔曹孟德的谋士之一,是曹孟德麾下几大重要的谋士之一。其为人刚烈,在曹孟德手下属第一,狠辣之处,属第二。 当然,狠辣第二,还要在贾诩投靠之后才隐隐跌落为第二的,暂时还是第一。 他敢用人肉作军粮,决断之处,寻常的谋士,比不得他。 程昱也是个文武双全的人物,现在年纪已经不小,但行事作风,与武将也差不了几分,豪迈大气,非同寻常。 程昱目光高远,大局观颇为了得。他本是东郡人士,家乡是东阿。之前刘岱还曾向他问计,也曾征辟他出仕,却被拒绝。反而见曹孟德入主东郡,立刻前来投奔,可见程昱眼光。 这几日,正是程昱襄助,曹孟德才能迅速理清东郡政务,有闲暇来见赵昱。 当然,这也跟赵昱许多手段有关,这濮阳城中,许多关节,早被赵昱一一打通,否则即便有程昱帮助,三两天怕也稳不下来。 对于赵庄,曹孟德之前入东郡之时,路过边缘,见过一些奇异的地方,早已心中痒痒。而此时入庄中一看,赵昱从旁叙说,更是让他惊为天人。 只觉大业在望,一切都不是问题了。 “陈公台下次见到先生,必定要认输。”曹孟德笑道:“不知待他看到这赵庄一切,会是怎样想法。” 当初陈宫与赵昱打赌,如今看来,已是输了。 “戏言而已。”赵昱混不在意:“陈公台非是刻意为之,也是为孟德好。” 曹孟德笑道:“先生心胸,实在让人佩服。” 赵昱带着曹孟德和程昱一路把庄中许多重要的地方一一看过,曹孟德眼睛突出,难以收回,程昱把颌下的胡须都捻断了好几根。至于随行的曹洪、夏侯惇、夏侯渊和曹纯,早已无语凝噎。 回到庄中书房,各自落座。 赵昱才道:“孟德兄如今完美走出第一步,第二步也在眼前。” 他道:“黄巾连破县城,刘公山怕是要支撑不住了。想必不日就要请你出马。我料定刘公山必死于黄巾之手,是时你再破黄巾,兖州各地必推你为刺史...” 曹孟德闻言,神色一整:“先生且慢。我与刘公山多年好友。如今东郡已定,我本已打算引兵前去相助,至于兖州刺史之位,休要多提。” 旁侧程昱不赞同,道:“刘公山志大才疏,他做刺史,是万民之祸。主公,你来做这刺史,统领兖州,才是大势所趋。何必妇人之仁?” 夏侯惇曹洪等人,也齐齐赞同程昱:“大兄,程先生所言甚是啊。” “不必多言。”曹孟德拂袖道:“我要取兖州,却不会坐视刘公山死在黄巾手中。” 赵昱与程昱对视一眼,不禁齐齐失笑,便也不纠结于这话题。 赵昱转言道:“如今高产良种在手,便要加紧推广下去。伴随水利设施,水车水渠,道路交通,都要开始着手去做。这赵庄毕竟不大,恐怕难以供应,孟德还须再建一个工场,多募工匠,烧制水泥、制造水车、锻造钢铁。随之而来就须得大规模开采矿藏,万事皆才起个头,不能大意才是。” “万事开头难,先生这里开了好头,我曹孟德若再做不出个模样,岂不是贻笑大方?”曹孟德信心满满:“至于再立工场,我看不必,这里一切皆是先生所有...” 赵昱闻言,神色一正:“孟德先听我说。” “我是什么人,孟德知晓。这水泥也好,良种也罢,钢铁水车,都不过身外之物。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要来做甚?我早等你来,便要把这庄子交给你,什么乱七八糟鸡毛蒜皮,我才懒得理会。” 曹孟德欲言又止。 赵昱拂袖又道:“以后这等事,你不要多提。再多说一句,我转身就走。” 曹孟德顿时闭口不言。 却房里众人,皆目露感叹之色,程昱道:“赵先生实在国士,我不及也!” 赵昱混不在意:“你们别把我当成木胎供起来就好了,其他的都无所谓。” 就对曹孟德道:“你尽快找个人来接手,我乐的一身轻松。如今有高产粮食打底,什么事都好做。赵庄的名头,我已暗暗让人传出,许多百姓都十分羡慕。推广良种,必定没有阻碍。” 任何新鲜的事物,总是让人不放心。尤其关于根本的农业,往往有新作物,都需要长时间的潜移默化,才能推广开来。因为百姓承受不起任何损失,他们宁愿保持原样,也不愿接受新事物。 所以必须要让他们看到新事物实实在在的好处,而赵昱在确定曹孟德能入主东郡之后,就已经开始在暗中宣扬。 庄中的庄户,就是主力。只有他们的话,才能让同为百姓的其他人相信。 如今不但许多百姓渴望着赵庄,连城中豪强,甚至都难以按捺。要不是赵昱已今非昔比,连城中兵卒,都被赵昱掌握,怕是赵庄不知被‘盗贼’光顾了多少次了。 眼下曹孟德到了,这些麻烦事,就交给曹孟德去搞,赵昱懒得跟人斗来斗去的,烦。 说完这句,赵昱又道:“至于良种外流的事,孟德也不必在意。这天下,终归是要归一的。谁得了良种无所谓,只要让百姓知道这是曹公的良种,不必在意势力问题。百姓总是记得你的好,那就够了。而且推广良种,用强制手段,反倒不如他们自己来,效率反而更高。因此这段时间,偷偷摸摸在庄田外围挖土豆的,我也没管。” 闻言,曹孟德等人都大笑起来:“先生所言,正是道理。” 程昱不禁道:“那这宣扬之事,就是重中之重。主公为百姓计,良种传遍天下,此仁义之举,必使贤才归心,百姓敬仰。” “怕是有些人,还要以为我曹孟德是个傻子。”曹孟德点头之余,笑呵呵的。 “那便是鼠目寸光之徒,不足道哉了。”程昱道。 说了良种这一根基,赵昱又说到水泥:“水泥用途广泛,建城池、修道路,各种公共设施,都必不可少。孟德须得多募工匠,如今仓库中囤积的,怕是用不了几次。” 赵昱道:“良种可以传开,但水泥和精钢,却须得保密。如果落入他人之手,说不得便是大害。” 曹孟德深以为然。 “精钢炼造,水泥烧制,工序我都分的清清楚楚,能以最少的人,把效率提升到最高,还能起到相当的保密能力。如今钱有琉璃、肥皂,粮有良种打底,基础建设有水泥,兵甲锋利坚固,则有精钢...” 赵昱不厌其烦的嘱咐,让曹孟德颇为感动:“有先生一番操劳,我曹孟德若是再不成大业,干脆去投河自尽算了。” 随后赵昱便搬出了赵庄,从新回到城中小院居住。至于如张望王田百里师等人,乃至于典韦,都全部移交给了曹孟德。一时间,又孤家寡人了。 而曹孟德果然没有让赵昱失望,在程昱的辅佐之下,良种的推广,各种公共设施,道路水渠,城池修复,都有条不紊的开始进行。 而曹孟德自己,则在数日之后,以夏侯渊镇守濮阳,自己则带着夏侯惇等人,引兵一路往兖州东部,襄助刘岱去了。 二十六章 山头 赵庄被曹孟德暂时交给曹洪掌管,至于程昱,却是随他一道,前往兖东。 曹孟德虽然信任程昱,连庄中要务,也都敞亮给他看,但赵庄这样重要的地方,却不会轻易交给他来掌管。唯有曹家、夏侯家的亲族,才能让曹孟德放心。 在引兵离开之前,关于东郡的发展计划,曹孟德早已与赵昱、程昱商量拟定,夏侯渊只要按部就班实施即可。 至于赵昱,出入赵庄,自然没有什么阻碍。在曹孟德领兵离开不几天,就造出了上好的纸张。不过这种造价低,品质好,可以大规模普及的纸张关乎也极为重要,暂时还不能流通。不论曹孟德还是程昱,都知道这一点,纸张会取代竹简,成为文明的新载体,要慎重对待。做的好,天下的文人士子,都要感激他曹孟德。因此,暂时还不能随意区处。 造纸的事做完之后,赵昱就完全闲了下来。 接下来半月,都没再去赵庄,要么窝在家里,像个老爷一样懒散,要么就在城中逛逛。不论赵庄还是濮阳的军政要务,赵昱都全然不予理会。就算夏侯渊、曹洪找上门来,他能不理就不理。 大概是闲过头了,赵昱这天到郡守府,找到夏侯渊。 “赵先生。” 夏侯渊不敢怠慢。 赵昱道:“我闲来无事,昨天出城游玩,看到几座小山头,景致不错。你把他划给我。” 夏侯渊二话不说,让人取来地图,大笔一挥,那小山头就成了赵昱的了。 划完之后,才来问:“赵先生要这区区几个小山头做什么?” 赵昱笑道:“我当初与孟德说过,要他为我搜寻一些药材奇物,那小山头上风水不错,阴阳五行俱全,正好用来种植药材。另外,我打算把我太和仙门的别院,就设在山头上,因此还要建一座院子。” 当初赵昱跟曹孟德提起条件的时候,夏侯渊不在场。不过此间事,夏侯渊并非不知。 闻言当下心里明了,道:“赵先生放心,别院的事,最多半月...” 赵昱笑着摆了摆手:“不用不用,我随便找些泥瓦匠,自己来修。公器私用,不好。” 然后在夏侯渊感叹的神色当中,转身离开了郡守府。 如今赵昱手底下,一个能用的都没了。百里师、张望、王田、典韦,都被赵昱交接给曹孟德。典韦直接入了军中,跟着曹孟德打黄巾去了。所以要做什么事,还得再找人打下手。 同样,人市里走一遭。 如今东郡虽然已在曹孟德治下,但要扭转局面,不是三五两天的事,人市仍然兴旺的很。 赵昱也不挑剔,直接买了两人,一老一少,是祖孙二人。 老的叫张二,没有名字,小的是女孩儿,叫小鱼,才十来岁,干瘦的跟一根柴火棍似的。 这祖孙两人,就是最寻常百姓出身,也没什么见识。 赵昱先带着祖孙俩回家中一趟,让小春和小秋照顾小鱼,自己则带着换了一身衣服的张二,到城中招募木工泥瓦匠。 这一番忙碌,就是四五天。主要是张二不会,什么事都要赵昱自己来处理。不过跟了几天之后,张二逐渐熟悉过来,也能试着自己去处理事情了。 随后自然就是改造小山头。 赵昱看上的小山包,就在濮阳城外以东三十里,濒临大河岸边。三个山头鼎立,不高,百八十米的样子。但精致的很,风水流利。太和别院赵昱就打算建在三座小山头之间的山坳中。 图纸是早就准备好的,不过城中招募的木工泥瓦匠水平不够,没奈何只得找曹洪借了赵庄几个大匠来指导。 又叫张二监工,赵昱这才把自己解放出来。 不过也只是把自己从别院的基础建设当中解放出来,他还有更重要的要做。 既然是仙门的别院,那当然要与众不同,而且这里要种植一些药材,总不能随便放养。 所以赵昱要在这三座山头上动一些手脚。 阵法。 要说阵法,在天衍镜幻境当中,赵昱也是异常精通。从最低级的基础阵法,到都天神煞、周天星斗、诛仙剑阵,无所不通。但那些都是幻境中的存在,真真假假。还需要提炼出精髓,才有用处。 不过这难不倒赵昱。 仙道每个分支体系,都是相通的。阵法尤其与符箓之术,最是贴近。赵昱早已提炼出许多符箓之术的精髓,如今借助真实世界许多书籍中的道理,要布下一些基础阵法,不算难。 但以赵昱现在的法力境界,却要借助一些外物才行。 正当赵昱窝在家里制作阵基符箓的时候,典韦回来了。 “东...先生!” 本来要叫东家,但现在他已经不是赵昱的家仆,愣了愣,典韦只好也叫先生。 “你怎么回来了?”赵昱看到典韦,诧异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孟德又有什么想法不成?” 赵昱不认为有足够精良的兵甲之后,曹孟德还会打不过乌合之众的黄巾。 还不等典韦开口,转念间,赵昱就明白了:“孟德打算收服黄巾贼众?” 典韦瞪大眼睛:“先生都知道了?!” 赵昱失笑:“孟德兵甲精良,又有元让、子和还有你的勇猛,区区黄巾,人数再多又有何用?你道我是榆木脑袋么?” 典韦挠了挠脑门:“难怪主公说先生一定知道。” 进了屋,赵昱没先问收服黄巾的事,而是问起了刘岱:“刘公山如今怎样?死了没有?” 典韦嘿嘿一笑:“死了。”“哦?” “他命不好,主公引兵紧赶慢赶,可赶到的时候,他刚死。” “这就是天意。”赵昱大笑起来:“我还以为他不死,还得再想办法呢。” 然后道:“死了好。如今孟德想必已经接管了刘公山的军队吧?” 典韦连忙点头。 “好。”赵昱颔首:“董卓一乱,兖州西部被董卓和诸侯来回搜刮,人烟稀少,正缺人口。孟德必定是看上了青州黄巾,只要处理妥当,这些黄巾不但能为孟德提供一支精兵,还能恢复兖州西部的生产,一举两得。所以他不愿大杀特杀,要降伏他们。可又想不出好办法,于是让你回来。” 典韦使劲点头。 真实历史上,曹孟德降伏青州黄巾,得老弱青壮加起来百万有余,一下子就把兖州西部的郡县给充实起来,极大的增强了自身的力量。但一来耗时日常,二来具体怎么做,毕竟还是为难。 若是没有赵昱,曹孟德与黄巾相持之下,也会成功。但有赵昱,曹孟德就想到了一个更便捷的办法。 赵昱是名副其实的仙家,比那所谓的大贤良师张角高到不知哪里去了。只要他出面,稍稍露几手,不怕黄巾不降伏。 赵昱也想到这点,道:“既如此,我就走一趟吧。” 于是放下手中事务,赵昱叫来张二稍作吩咐,便与典韦一道,快马加鞭,一路往泰山郡而去。 青州早先因无强力人物镇压,才导致黄巾再起。 而公孙瓒与袁绍合谋,要谋夺韩馥冀州,袁绍就把青州许给了公孙瓒。 此时袁绍还在与韩馥斗法,但公孙瓒已出兵青州,连战连捷,把青州黄巾赶出了青州。 这其中,又有一个著名人物的影子,那就是刘备。 所谓十八路诸侯讨伐董卓,与刘备完全无关。 刘备最初是因镇压黄巾有功被封为安喜县县尉,后来朝廷有令:如因军功而成为官吏的人,都要被精选淘汰,该郡督邮要遣散刘备,刘备知道消息后,到督邮入住的驿站求见,督邮称疾不肯见刘备,刘备怀恨在心,将督邮捆绑起来鞭打两百下后,与关羽、张飞弃官逃亡。 后来,大将军何进派毌丘毅到丹杨募兵,刘备也在途中加入,到下邳时与盗贼力战立功,任为下密县丞,不久又弃官。后来又任高唐尉、高唐令等职。不久高唐县被盗贼攻破,刘备于是往奔公孙瓒,被表为别部司马。 也就是说,在诸侯讨伐董卓的时候,刘备在幽州公孙瓒麾下。诸侯讨董,没公孙瓒的事,太远。 公孙瓒与袁绍合谋冀州,派田楷出兵青州,刘备就在当中。此时刘备,因击青州黄巾积累战功,已经被田楷任命为平原令,向西望冀州,向南扼守黄巾北上之路。 数十万青州黄巾拖家带口,此时就在泰山山脉以及泰山以东诸郡县盘踞。此前黄巾势如破竹,刘岱不能当,甚至死在战阵之中。而曹孟德引兵抵达济北国之后,连战连捷,已将青州黄巾大部逐出济北国。 不过黄巾势众,曹孟德兵少,不能一战而破,又垂涎黄巾人口,于是就在泰山郡与济北国交界一线的矩平、成县相持。 黄巾有贼性,不事生产,所过之处,地皮都要刮下一层。与曹孟德战不利,其首脑管亥等人,逐渐已将目光,投向泰山以东的齐国、北海国。 如果按照这样的形势一直僵持下去,还要僵持一年有余,曹孟德才能降伏青州黄巾为己用。 而正在这个时候,赵昱随典韦抵达矩平。 二十七章 隐患 矩平是泰山郡接壤济北国的一个县,被曹孟德占据,曹孟德主力部队,如今就驻扎在这里。 这天,曹孟德正与鲍信、程昱等人,在营中大帐商讨如何削弱盘踞对峙在博县和梁甫的黄巾主力。 青州黄巾拖家带口,人口逾百万,但青壮有四十万以上。而曹孟德如今麾下兵力,算上刘岱死后留下被他合并的部队,以及济北相鲍信的军力,总共只有两万多人。 就算再是垂涎这百万人口,曹孟德也要想办法把其主力削弱到一定程度,才能安心降伏。 “关键在于,我军兵少。” 鲍信皱眉道:“能胜黄巾十战,却也只伤皮毛。还要分兵防备黄巾贼寇乱兵入兖州,祸害百姓,如之奈何?” 本就兵少,还要分兵扼守要道,就算十荡十决,又能如何?打散了黄巾贼寇,一窝蜂乱跑,入了兖州,不知多少地皮要被挂掉一层。 曹孟德也为此头痛。 “此间事,确也让我头痛。”曹孟德揉了揉眉心:“允诚兄,我的意思是,能否降伏他们?百万之众,若都杀了,怕是...” 鲍信闻言,直接摇头:“孟德啊,黄巾贼性你不是不知,百万之众,若收纳起来,不知要出多大乱子。何况要降伏他们,在他们能够自力更生之前,少说半年,你我须得提供粮草,百万人啊,孟德,哪里来的粮草?!” 鲍信和曹孟德乃是至交好友,深知曹孟德的能力,而今刘岱既死,鲍信直接联络州郡,以其威望,已将曹孟德推上了兖州刺史之位。 此事,赵昱还不知道。典韦回濮阳之时,此事还没有发生。 曹孟德也知道鲍信所言极是道理,但他却深深知道,人才是根本。 乱世之中,人多才力量大。人多才能创造更多的财富,才能提供更多的兵员,支撑他扫平天下。 此前入主东郡,对东郡各县深入了解之后,曹孟德发现人口实在太过稀薄,现在有这样的机会,他实在不愿放弃。 鲍信道:“孟德啊,你非是妇人之仁的人,怎么此时犹犹豫豫?黄巾贼性深重,泰山以东青州各郡县,几乎被这些贼子一扫而空。除了孔文举的北海,还有被北海挡在后面的东莱,其他哪里还有一片好地方?这等贼性不改的,不杀留待何用?霍乱天下吗?” 曹孟德不是不知道这里面的严重性,不过他想到赵昱,总觉得还是很有希望的。 道:“允诚兄,稍待几日可好?待我想想办法。” 鲍信叹息摇头:“罢了罢了,孟德啊,你怜惜黄巾性命,说来也并未有错,只是...嗨,我还是去成县吧,我看啊,元让比你干脆的多。”曹孟德不禁苦笑。 正此时,有亲卫来报:“主公,典军侯回来了!” “哦?!” 曹孟德哗啦一下站起来,几步奔到帐门:“赵先生可来?” 那亲卫愣了愣:“来也。”“好!”曹孟德哈哈大笑,转身道:“解决黄巾的大贤到了!允诚兄,可愿与我同往迎接?!” 鲍信颇为惊诧:“何人能破黄巾!?” 当下一行人出了大帐,行不几步,迎面就撞见典韦和赵昱。 典韦身大,虎行汹汹,赵昱风轻,闲庭信步。 “主公!” 典韦抱拳一拜,让到一边。 赵昱笑道:“孟德,多日不见,一向可好?” “不好。” 曹孟德把住赵昱胳膊,大笑道:“先生来了,我就好。” 程昱也上前与赵昱互相见礼,笑道:“赵先生来的及时,主公正是头疼时候。” 鲍信此时一旁看着,见这‘大贤’年纪轻轻,一身气度朴实无华。若在街中,怕是与那芸芸众生,也没什么差别。 这样的人,能是大贤? 曹孟德这时介绍:“赵先生,这位是我至交好友,济北相鲍信鲍允诚。允诚兄,这位便是我曹孟德的贵人,赵昱赵先生!” 鲍信将信将疑,拱手道:“幸会,幸会。” 赵昱笑道:“能见到鲍国相,真是我的荣幸。” 然后又介绍了一人,乃是随在鲍信身旁的一员精悍将领,竟然是于禁于文则。 于禁,字文则,泰山人,先从鲍信,鲍信亡后,随曹孟德,其严于律己,能征善战,乃是一员一等一的大将。 这一番相互见礼,才入帐中,各自落座。 曹孟德道:“黄巾势众,我兵少,又要防备黄巾钻空子入兖州,由是难以一战而破。先生,我意将其降伏,先生意下如何?” 鲍信一旁皱了皱眉。他仍是不赞同降伏之举。 却听赵昱慢条斯理道:“要降伏黄巾,不难。” 鲍信更是皱眉,道:“赵先生何必口出大言?” 赵昱微微笑:“此间事确确不好言诸于口,国相拭目以待便是。” 然后道:“然则孟德,降伏其人,易也,降伏其心,难。那张角当初起事,或为野心,或也有悲天悯人之意。大汉四百载,天下颓丧,百姓困苦,张角也未必不是想为百姓争一个富足。” “大逆不道!” 鲍信打断赵昱,喝道:“张角乱臣贼子,何来悲天悯人?!” 赵昱拂袖正色:“国相且听我说完。” “就算张角起事,有悲悯之心,然则其有心无能,黄巾之中,藏污纳垢,各路贼匪摇身一晃,皆成黄巾。如此,黄巾贼性早定。张角死后,黄巾溃散,天下人共诛之,余下的黄巾便是有心,也不能从良,只能一条路走到黑。其不事生产,专司掠夺,贼性深重。若将百万降伏,安置于地方之上,必定造成诸多混乱。孟德可有解决之法?” 曹孟德闻言,正色道:“其贼性,盖因食不能果腹,衣不能蔽体。若能富足,谁又愿意从贼?先生不必多言,我意已决。”“好!” 赵昱抚掌笑道:“既然孟德有此决心,我就助你降伏黄巾。明日一早,我便往黄巾大营走一遭,必能使其降伏。” 鲍信听两人对话,只觉荒谬无比,他愤愤起身:“我就看赵先生如何降伏黄巾。” 然后对曹孟德道:“孟德,我便引兵去成县了。” 不待曹孟德回话,便已离帐而走。 于禁则对众人抱拳一礼,连忙追了出去。 曹孟德叹道:“允诚兄正是担心先生之前所言,反对收纳黄巾。”“他要去成县,便让他去。”赵昱不在意道:“鲍允诚也是一片好心。” 曹孟德点了点头。 赵昱才道:“黄巾贼性,我此前说来,实则也是与孟德你提个醒。说来于我,并非难事。” 帐中几人打起精神。 赵昱道:“那老弱妇孺,不足道哉。只要衣食足,便也不是问题。关键则在于几十万青壮。” 曹孟德大点其头:“我也是这样的想法。这几十万青壮,以劫掠为生,若放归乡里,必定造成混乱。若收归军中,又怕弹压不住。我毕竟兵少,陡然增加几十万,先不说样不养的起,若黄巾占了多数,怕是就不听话呀。” 程昱也补充道:“此前与主公商议,若要降伏他们,必定要给黄巾贼首一些待遇,若直接剥夺他们领兵之权,怕就立刻要闹起来。赵先生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这个麻烦?” 其实要解决黄巾的隐患,就在于贼首。只要能让贼首俯首帖耳,一概都能解决。贼兵又如何,只要军中军法能贯彻下去,就算是十恶不赦,也要让他服服帖帖。但就怕黄巾贼首因手头兵多,以为依仗,降伏了也不听话。反倒把曹孟德架在架子上烤。 实际上这正是原本历史上,曹孟德降伏青州黄巾之后的麻烦所在。 为了能降伏他们,曹孟德不得许下诺言,同时把青州黄巾编为较为独立的青州兵,而其自成一体,连曹孟德都难以左右。由是匪性不改,作战时擅打顺风仗,一旦逆风,就容易溃散。还多有骚扰百姓之举。 在曹孟德本身实力没有发展到一定程度的前提下,他需要倚重这支青州兵,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赵昱自然是看的一清二楚,心里也自有解决办法。 对他来说,要解决这些黄巾,完全不需要许诺,道:“此间事,孟德只管交给我去办。那一概贼首,我让他作我侍从,将其与麾下兵卒隔离,孟德便可轻松整编。若敢炸刺,我让他生不如死。” 曹孟德与程昱对视一眼,齐齐心中大定。 翌日。 一大清早,赵昱便离开矩平,往黄巾主力大营所在的博县而去。曹孟德与程昱把他送到营外十里,颇为担心道:“先生,你只一人十骑,这安危...不如让典韦一道护卫?” 赵昱摇头失笑:“区区黄巾,又算的了什么?百万大军,我也进出如意,他们伤不了我。孟德放心就是。若不是要用来传信,这十骑我也不带。” 然后翻身上马,拱手一拜:“只管等我消息就是。” 马蹄声声之中烟尘滚滚,赵昱已与十骑直奔博县而走。 然而与此同时,成县。 鲍信昨日连夜引兵到成县,稍作休整,就要出兵攻打梁甫的黄巾,夏侯惇怎么也劝不住。 却是鲍信被赵昱刺激了,他觉得赵昱口出狂言,本又不赞同降伏黄巾,便要攻打黄巾。 于是也一大早,与麾下大将于禁,率领八千兵马,直扑梁甫而去。 二十八章 博县 鲍信与曹孟德,并非从属,又是至交好友,夏侯惇怎敢阻拦? 曹孟德虽已为兖州刺史,但也是鲍信出力把他推上去的。而且名义而言,刺史并不能指挥与太守同级的国相。 汉时州下为郡,郡下为县,县有县尊,郡有太守。而与郡同等级的,还有封国。封国就是刘氏皇子成年之后的封地。 最初的时候,封地国王主掌封地军政大权,如独立一国,后来几代天子发力,把封国的军政大权收归中央,国王就是吉祥物了,而国相则是中央指派的与太守同级的封疆大吏。 夏侯惇见鲍信执意,已引兵出击,只好立刻遣人,往矩平报与曹孟德。 曹孟德得到消息,不禁大惊失色。 他把程昱唤来,急道:“鲍允诚引兵攻打梁甫去了,这如何是好?” 曹孟德团团转:“鲍允诚误我呀!他去攻打梁甫,赵先生这里又去劝降,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何况允诚兵少,如何能主动出击?” 程昱却别有他想,笑道:“主公,这莫非好事?” “何来好事?!” 程昱道:“鲍国相攻打梁甫,正是给黄巾巨大压力,如此,岂非让赵先生更加顺利?” “荒谬!” 曹孟德气乐了,突然神色一动,大叫道:“仲德,你...” 程昱正色道:“主公还请恕罪。一则以我之见,赵先生必定无忧。二则主公要统领兖州,鲍国相如今便是最大阻碍呀...” 不等曹孟德发怒,程昱道:“主公能登刺史大位,乃是鲍国相之力。然而主公要统领兖州,鲍国相便是阻碍。主公不妨坐观鲍国相兵事...” “与我出去!” 曹孟德怒急,指着帐外须发皆张。 程昱躬身一拜,叹息转出。 就听帐中怒吼:“子和!快叫子和来见我!” 不片刻,曹纯来到帐外,见程昱形单影只,立在帐外,不禁道:“先生这是...” 程昱也不隐瞒,将一切原原本本道来:“主公之志,在天下。然则主公又情意深重,如今鲍允诚引兵攻伐梁甫,乃是好事,必为梁甫黄巾所破,若能死在战阵之中,于主公而言,无异于天大好事。这兖州便再无能阻碍主公者。主公请子和将军来,无非要子和将军立刻引兵前往相救,还请子和将军体会我一番苦心。” 曹纯闻言,怔滞一下,道:“可大兄吩咐,我不敢不从!” 程昱道:“这天下莫非还不及鲍允诚一人大?!” 便摇头去了。 曹纯踌躇一下,才入帐中:“大兄。” 曹孟德果然吩咐:“你立刻引钢甲精兵两千,前往梁甫,增援允诚,务必要把他给我救回来!” 曹纯无法劝解,只好领命。... 赵昱带着十骑,中午时分,就抵达了博县境内。 只见所过之处,一片白地,连树林都被刮下一层皮,不禁对左右感叹道:“黄巾当初,何其势大?然而无法掌握的力量,就是祸害。张角起事,兴许也是好意,然而非但没有扭转百姓困苦,反而成了祸害天下最大的毒瘤。” 这话不只说给旁人听,也是说给赵昱自己的。 无法掌控的力量,便是祸害,这在修行当中,也同样道理。 有人修行不修心,道心不固,掌控不住力量,就容易迷失,害人害己。 “你们三人,往前打探,见到贼兵不要理会,立刻回来报我。” 赵昱便指派三骑先行。 不多久,三骑归来,后面正缀着数百衣衫褴褛的贼兵,这些贼兵,看似面黄肌瘦,却眼中人性渐失,恍如野兽一般,实在可怜可叹。然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不知多少百姓,被这些人祸害,致使家破人亡。 “杀了他们有肉吃!” 只这鼓噪,便让赵昱眼中闪过一抹杀机。 同类相食,便是畜生。由是每每乱世之中,都说易子而食,既是世道险恶,也是人心沦丧。 十骑略有骚动,倒不是害怕,而是望着赵昱,希望他下令,一番冲杀,把这数百贼兵冲散。 赵昱摆了摆手,眼看贼兵蜂拥而来,轻飘飘从马背上落地,翻手一口八面汉剑擎在掌中,剑刃出鞘,只摆臂一挥,也不动法力,周身纯粹力量涌动,听嗤的一声响,空气裂帛,眨眼间,冲到近前的百余人,呈一个扇形,全部被斩成两段! 顿时,野兽般的嚎叫喊杀声,如掐住了脖子的鸭子,戛然而止。只哀嚎阵阵,渐进于无。 赵昱面无表情,提剑闲庭信步,又是一剑挥出,空气裂开,再百余人被斩杀当场。 那后面十骑瞠目结舌,有人梦呓般道:“我曾隐约听主公说,赵先生乃是仙家,果然如此?” 数百贼兵,瞬息之间就只剩下数十人,望着赵昱一步几丈过来,顿时噤若寒蝉,一个个逃都不能逃了,尽数软倒在地。 赵昱又挥出一剑,杀的只剩一人,来到那人身边:“起来。” 那人哪里还能起的来?骨头早软的如同泥了。 “再不起来,我就杀了你。”那人一个激灵,踉踉跄跄的爬起来,不敢看赵昱。 赵昱道:“你们大营在哪里,首领是谁?” “大...大营,在十里外。” 那人口干舌燥,浑身冰凉,断断续续道:“首领,首领是管老大。” “管老大?”赵昱想了想:“莫非是管亥?” “是是是,是管亥,就是他。”赵昱点头:“你前头带路,我要去你大营见见你那管老大。” ... 青州黄巾并非一体,主要分为两个派系,一个以管亥为首,一个以徐和、司马俱为首。 这两派并不十分对付,因此即便看起来同进同退,但实际上也各分地盘。如今盘踞在博县的,便是管亥这一部的兵马。 博县早已被黄巾掏空,青壮都被挟裹,老弱全被迫从贼,黄巾也没什么顾忌,直接把博县当成大营。 那博县的县衙当中,此时几个黄巾贼首正在嬉乐,喝酒吃肉,鬼哭狼嚎之中,满屋追逐哭号的女子。 正此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厅中大门轰然打开,几个贼头目踉踉跄跄冲进来大叫:“不好了,不好了!各位首领,有凶人来也!” 这一番打搅,厅中嬉乐的贼首当然不高兴,其中一人凶狠无比,抓住一个头目往柱子上一撞,撞的脑浆迸裂,才喝道:“众家首领正在乐呵,你竟敢来打搅,找死!” 那几个闯进来的头目顿时噤若寒蝉。 有贼首稍清醒些,道:“发生了什么事?” 几个头目才出口气,连忙道:“有一个凶人闯进城中,见人就杀,众家兄弟拦不住,已杀到衙门口来了!” “什么?!” 之前那凶横的贼首大怒,一把抓住此人,又是一撞,脑浆裂开。“来人,取我兵器来。爷爷倒要看看,是哪个不要命的贼厮,敢闯我黄天大营!” 一窝蜂,四五贼首取了兵器,冲出厅来,于大院中,正好看到峨冠长袍,提剑而立的赵昱。 “哪里来的...” 嗤! 话还没说出口,五人就断成十截,肠肝肚肺流了一地。 “畜生,哪里有资格跟我说话。” 十骑随在赵昱身旁,对这位仙家早已是仰望到了泰山顶上,心中那种激动,简直如大河之水滔滔不绝。 单人独剑,杀入城中,见人杀人,见鬼杀鬼,只这一路过来,怕不下于数千贼兵死在赵昱手中! 着实也是赵昱见的恶略,按捺不住。 那贼兵在城中嬉戏,追逐,便光天化日之下,污良家妇女,害老弱病残,死了都不放过,还要斩成肉块,甚至当街炖煮,实在已经不能称之为人! 赵昱怎么看得过去? 不好好杀一通,心中一股怒火发泄不出来! 赵昱杀了这几人,转身出了县衙,街面上宽阔,四面八方许多黄巾已围拢过来。 赵昱举目四顾,淡淡声音,却传遍整个城池:“贼首皆被我杀死,还有哪个做主的,站出来?” 哪里还有贼首敢站出来? 赵昱这一路杀过来,杀的血流成河,挥挥手便死数百人,如仙魔一般,早把这些黄巾震住。 他们围过来,大概也不是找赵昱报仇,而是一种本能了。 “杀的好!” 正此时,旁边街道上,冲出来一伙稍有规整的黄巾,当头一个,一看就知道是头目。 这人竟不怕赵昱,大步走上来:“这位先生,您杀的好!” 赵昱皱眉:“我杀你贼首,怎么杀的好了?” 那人道:“先生可能不知,自管老大领兵去北海之后,没了人弹压,这些该死的混蛋就变成了畜生。小人独木难支,只能避开他们。” “哦?” 赵昱微微一愣:“难道我杀的几人,没有管亥?” “没有。”那人到了面前,颇为有礼的对赵昱拜了拜:“我叫管明,是管老大的小弟。管老大因为与朝廷大军征战不利,又缺少衣食,只好带了主力东去,攻打北海去了。” 赵昱听完,心头顿时明了。 似乎真实历史上,管亥这个在史书上只留下一个名字的人,还真是因为攻打北海,围困孔融才被写上史书。 联系前后,曹孟德连战连捷,管亥敌不住,打不进兖州,缺少衣食之下,只好往东去打北海。 赵昱仔细打量这个自称管明的人,见他眼神还算清亮,人性尚在。有看他带来的那数百人,皆与其他颇有不同,不禁微微点头。 看来这贼兵之中,也不一定全都是畜生。 二十九章 北海 “你叫管明?” 赵昱招了招手:“上前来。” 管明虽然有些忐忑,但胆气十足,上前来又是一拜。 赵昱点头:“我看你跟那几个畜生颇有不同,就先饶你一命。你来给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管明不敢遮瞒,把其中细节道出,让赵昱心中明了。 黄巾贼军,看似势大,但其实内部山头林立。这一支是某某山的大王,那一支是某某县的蛇头。要说是为了什么黄天大业,那都是扯淡,实际上大部分都是披着黄巾的皮出来劫掠的贼匪。 像管亥、徐和这几个,他们本身有强大实力,又是真正的黄巾,才能做首领。在的时候,能弹压住这些贼匪,一旦离开,贼头们匪性不改,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管亥离去之时,把管明留下,就是为了监督这些人,但没卵用。 管明几百号人,怎么监督的住? 还曾有冲突,最后只能不了了之,眼不见心不烦,躲到一边去了。 管明都已经打算带着自己几百亲信离开,要抛弃这些贼匪。 然后赵昱就到了。 赵昱听完,倒是对管亥、徐和等人,产生了一些好奇之心。 看起来张角领导的黄巾,还是有那么几个有理想的。 这些人虽然也是榆木脑袋,但比起纯粹的贼匪,却要好的多。 管明也不知是心肠直还是怎得,一股脑儿说出许多来:“青州之败,我们被驱逐到泰山,管老大其实早就想从良了,但徐老大却不愿。因为圣女的缘故,管老大也不能弃之不管...” “圣女?” 赵昱不禁笑了起来:“你们还有个圣女?” 在两千年后的现代时空,许多三国类的小说,就杜撰出了太平道圣女这样一个角色。但赵昱万万也想不到,竟然还真有个圣女! 倒是奇了怪了。 说起圣女,管明面露敬仰之色:“圣女是个好人。” 赵昱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也就是说,管亥本想从良,但徐和不愿,又因为顾及你们家圣女,只得这样拖下去?” “先生说的不错。徐老大说,如果我们投靠官军从良,我们可能会没事,但官军绝对不会放过圣女。” 听了这话,赵昱不禁深以为然。 这圣女,如今就是这残余黄巾的精神领袖。黄巾可以投降,但她不能。先不说愿不愿意,单说她敢投降,谁敢接纳?左右不过一刀。 赵昱心思转动,道:“我也让你知道,我姓赵,名昱,是如今兖州刺史曹孟德的好友。我此番过来,正是要降伏你们。” 管明并不奇怪:“赵先生来的突兀,但我知道赵先生一定有目的。不可能没有目的的人,会闯到这里来。赵先生要降伏我们,以赵先生近乎仙家的能力,我们无法抵挡。但管明在此,有一事相求!” 说着,他轰然跪地拜倒。“赵先生,您在曹孟德处,必定很有地位。我们可以投降,但只有一个请求,圣女是无辜的,她是个好人,不应该...” 随同在管明身后的数百人,齐齐跪倒:“请赵先生救救圣女吧!”这数百人好像一个导火索,不论是不是真的黄巾,周围远远近近的人,好像骨牌一样,层层叠叠的拜倒在地。许多低泣之声,沉沉传来,让赵昱心里为之一颤。 举目四顾,赵昱面色叹然,良久,突然转身,探手虚拿,只听得轰然一声巨响,县衙坍塌下去,随即燃起熊熊大火。 赵昱就背对着火光,淡淡道:“这把火,焚烧过往。我代曹孟德答应了你们的请求,不过若以后再有贼性不改的,我来取他性命。管明,你是个聪明人,以后就在我身边侍从吧。” 管明望着这如神迹一般的场面,面色通红,激道:“喏!” “好。” 赵昱的声音,每一个字都传遍整个县城:“现在,管明听我命令,把所有首脑头目,都给我叫来。”“是!” 管明立刻带着数百人,分作数股,散去。 赵昱这才对身旁十骑道:“你们分出五人,立刻回矩平报与孟德,让他快些来这里接手。” “喏!” 便有五人翻身上马,拥挤在街道上的青壮老弱妇孺,立刻让开一条通道,让这五人出城去了。 不多时,管明带着上百个大小头目,来到了赵昱身边。 这些以往凶横暴戾的家伙,在赵昱面前,个个如同小白兔一样,战战兢兢。 赵昱目光扫过,但见眼中残暴之色根深蒂固的,就一剑杀了。几个呼吸,百余头目只剩下十多人。可没有一个人敢反抗。 赵昱道:“我所杀的,都是兽性暴戾,人性丧失的畜生。你们剩下的十多人,应该庆幸还没有丧失人性。现在都下去,收缴兵器,维持城中秩序,有人敢作乱,直接与我杀了,然后等兖州刺史曹公前来接手。从今往后,你们就跟在我身边侍从,听见了没有?” “喏!” “管明,你来管此事,城中必定还有兽性凶暴,顽固不化者。你给我巡逻起来,见一个杀一个。”“喏。” 随后赵昱就地盘膝坐了下来,闭目养神模样。 身旁五骑直挺挺护在周围,不敢丝毫放松。 矩平,曹孟德心中忐忑,一忧赵先生此去或有危险,二忧至交好友鲍信的安危,因此坐立不安。 眼看日头西垂,忽有亲卫来报:“主公,赵先生有随从归来!”“哦!” 曹孟德精神一振:“快快叫进来!” 五人走进帐中:“主公!”“快快告诉我,赵先生怎么样了!?” 五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张了张嘴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实在是太过玄奇。 但曹孟德却不这么想,一看五人神色,以为赵昱出了意外,顿时脸色一变,叫道:“来人,来人!与我速速点集兵马!” 这五人才连忙道:“主公,主公!赵先生无事!” “无事?!” 曹孟德拔出佩剑,寒光闪闪:“无事你几人何故踟蹰?!” 骑士吓了一跳,连忙道:“主公,且听小人道来!实在是先生神通广大,小人等不知该怎么说呀!”“哦?” 曹孟德垂下倚天剑,疑道:“到底如何?” 于是五人才你一言我一语,把博县发生的事,补了个齐全。 曹孟德听的也是一惊一乍:“赵先生单人独剑,杀穿了博县?!打塌县衙?烧掉?贼首皆死?已经降伏?” “是,主公!” “赵先生令小人等归来,请主公速速前往接收。” 曹孟德呆滞片刻,突然哈哈大笑:“好,好啊!” 他把一口倚天剑对着案桌狠狠斩了几下:“我就知道,赵先生出马,大事已定啊!” 然后对帐外叫道:“来人,速速把程先生请来!” ... 赵昱见到曹孟德,已是深夜子时。 曹孟德接到消息,丝毫不敢怠慢,虽然天将黑,却也连夜拔营,丝毫不担心此中有诈,抹黑赶路, 终于在子时赶到博县。 “先生啊先生,我曹孟德已不知该怎么说才好啊!” 他把住赵昱胳膊,使劲的晃。“行了行了。”赵昱连忙挣开:“你别晃来晃去的。赶紧接手吧。这城里的贼首,兽性深重的都被我杀了。还有人性的,今后都跟我身边随从,你只管区处,不要有任何顾虑。” 曹孟德大喜:“好好好,我能遇到赵先生,犹如武王得遇姜尚也!” 赵昱连忙摆手:“别捧,姜尚那可是千古人物,我不敢与祖宗相比。” 然后道:“这城里,有青壮十余万,老弱妇孺三十多万。孟德你先接手,好生安排。我立刻要去北海一趟...” “怎要去北海?” 曹孟德惑道。 赵昱道:“怪我没跟你说清楚。这博县的主力,早在数天前就在他们的首领管亥的带领下,攻打北海去了。不降伏管亥,就不算尽全功。何况北海百姓无辜,未免祸害,我还是早去降伏了他为好。” 曹孟德闻言,这才释然:“好。赵先生先去北海,待我把这里处理妥帖,就去梁甫,是时待赵先生归来,我们在梁甫汇合!” “好。” 赵昱仍是一人十骑,带了干粮水袋,连夜往北海而去。 而曹孟德,也是一夜不敢睡,跟程昱忙进忙出,整编安抚,该杀的杀,该打的打,一直到翌日中午,才把这博县理清。 程昱道:“主公,眼下要尽快把他们安置出去,否则聚在这里,徒耗粮草。” 曹孟德也深知其中的麻烦,道:“既如此,我拨两千钢甲精兵与先生,你来安排,如何?” 程昱拱手一拜,笑道:“敢不从命?” 正此时,就有成县兵卒来报。“主公,鲍国相战殁了!” 曹孟德原本正因为博县的事心中兴奋,听到这个消息,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蔫了。 “我不是让子和前去救援吗?”他既悲又怒:“子和干什么去了?!” 报讯的兵卒低下头,不敢面对曹孟德盛怒,低声道:“将军慢了一步...鲍国相攻的急,一个不慎被贼兵围困垓下,将军率领小人等杀破敌阵,鲍国相已中箭身亡。” 曹孟德呆住了,眼中一红,抚胸哀叹连连:“曹孟德痛失至友,痛失至友啊!允诚,允诚兄!”“主公节哀。” 程昱一旁听到消息,心中很是高兴,但怎能在此时触曹孟德霉头?也是低眉顺目,不敢抬头,未免曹孟德看到他嘴角的笑容。 三十章 太史 在个人而言,鲍信这位至交好友的战死,使得曹孟德心中悲痛。但就大局而言,鲍信战死,却是好的不能再好的事了。 因为除了鲍信,这兖州再也没有人能对曹孟德指手画脚。 先是刘岱,再是鲍信,阻挡曹孟德完全掌控兖州的人,全都死了。 而且他们的死,与曹孟德完全无关,不损曹孟德的名声。 这是什么? 这就是天意。 程昱心想,自己拜的这位主公,先有赵昱这样的近乎仙家的人出山襄助,后有各种拦路石一一因天意而故,让开通天大道,看来曹孟德真是天命加身啊! 曹孟德正是悲痛,不知程昱心中想法。 但悲痛之余,曹孟德心里又很清明。 他也知道,鲍信一去,这兖州,就再也没有能够阻挡他的人了。 曹孟德是个枭雄,但同时又有些文青,说他心狠手辣也好,情深义重也罢,这都是他。或者后来曹孟德的头痛症,也许就是因此而来——因为他想的太多了。 “主公,眼下不是伤痛的时候。” 程昱这时候道:“梁甫的黄巾...” 曹孟德一听,顿时眼睛就红了,恨声道:“我必杀尽梁甫黄巾,为允诚报仇!” 程昱微微摇了摇头:“梁甫黄巾老幼青壮数十万,主公要杀尽吗?” 曹孟德听了一呆,顿时冷静下来,叹口气:“仲德先生说的对,是我失言了。” 然后道:“允诚不听我言,执意攻打梁甫,瓦罐不离井边破,将军难免阵上亡,这也是他自己的选择呀...” 于是振奋精神:“仲德先生,这里就交给你了。”他把住程昱的手臂,深切道:“数十万人,要好生安排,不能有误。” 程昱躬身一拜:“主公放心。” 于是曹孟德把麾下五千兵马分出两千钢甲精兵,交给程昱统领,用以威慑弹压这数十万降者,自己则带着仅余的一千兵马,直奔成县而去。 曹孟德初时,往河内时,于中牟,只千余人马。后来夏侯渊从扬州先归,带回两千,再后来夏侯惇又带回三千。总计不过六千余人。于河内之时,曹孟德征募了一些,兵马人数达到八千。来到这矩平,刘岱身死之后,余下六七千,被他裁汰老弱,剩三千,除去连战折损,有万人左右。 这万人,有六千已着精钢甲胄、兵器,只四千寻常。最初自五千,这短时间又陆陆续续打造了一千。 夏侯惇带了五千于成县相持梁甫黄巾,其中有一千钢甲精兵,曹孟德这里,五千兵马皆是钢甲精兵。此前令曹纯救援鲍信带走两千,再分出两千给程昱,他只剩一千。 不过只一千,也是一股了不得的战力。 赵庄炼造的精钢打造的盔甲兵器,锋利坚固,极大的增强了士兵的战斗能力。就算只一千,也能纵横天下。何况对手不过乌合之众? 留下两千给程昱,也是防备万一。被赵昱调教过的这些降者,早就不敢反抗。从城门口到县衙的这条街上的血,还没有清理干净,坍塌烧尽的县衙,一片白地,都让这些降者不敢再做他想。何况其中的刺头,早被赵昱清理,没有首脑鼓噪,自然乱不起来。以程昱的能力,有这两千钢甲精兵,绝对不会再出任何差池。 于是曹孟德放心大胆的带着余下的一千兵马,往奔成县去了。 赵昱二十多人,连夜往东,望北海狂奔。 这二十多人,其中十人是最早跟在身边的十骑。剩下十多人,就是管明,以及没有赵昱诛杀的十余个头目。 这些人,以后都要跟在赵昱身边侍从。 这些头目,无论还有没有人性,都不能放归降卒之中。有头目,就有了主心骨,几十万降者,一旦有主心骨,曹孟德就要为难。 至于管明手下的数百人,也都移交给了程昱,那数百人都还不错,将雄雄一窝嘛。管明不是禽兽,他手底下数百人,也不是禽兽。 “管亥从哪里进攻北海?” 赵昱一路走一路问。 管明起伏马背之上,摇头道:“小人也不知道。” 赵昱点了点头。 管亥要从哪里打,恐怕他自己出兵的时候,都没个具体的计划。这就是乌合之众的显著特征。 “那我们先去北海,到了北海再打探就是。” 从泰山郡博县出发,要去北海,途中有几百里路程。要穿过奉高、赢县、牟县以及莱芜四县,再过齐国临朐,才是北海国。 几百里路,就算是千里马,也受不起连续狂奔,于是每走一段,都要停下休整半个时辰,用了两天,才抵达齐国。 倒是缀住了管亥大军的痕迹——管亥十几万大军,一路过处,留下一片狼藉,时间又隔得不久,就算是瞎子,也不会忽视。 “看样子管亥打算直捣北海治所剧县。” 赵昱勒住缰绳,望着前方,对管明道:“你带几个人去看看,如果管亥大军围攻剧县,你便立刻回来告知与我。” 管明一听,面露喜色:“喏!” 等管明离去,赵昱等剩下十来人稍作休整,便继续前进。 行不久,一骑迎面狂奔而来。 赵昱仔细一看,发现这一骑虽然摔鞭连连,快马奔驰,却并不慌乱。他左侧得胜钩上,挂了一条长矛,右侧则悬了一张大弓,背上背着的箭囊随着马背欺负,隐约可见。 如果只是这样,赵昱倒还不会关注。 关键这人的马背上,还横着一人,不是管明又是谁? 还不等赵昱开口,疾驰马背上的人便大叫出声:“十万火急,速速让开。我乃东莱太史慈,贼兵围城,剧县危在旦夕,我往求援,不得阻拦!” “太史慈?” 赵昱微微一怔,露出原来如此的神色。 这一瞬间的功夫,赵昱心中,已转了几圈。 按照原本历史的走向,曹孟德在刘岱战死之后,与青州黄巾相持颇久,要等到明年,也就是193年,在曹孟德掌控了兖州,整合了力量,管亥才会支撑不住,进而转换方向,攻打北海。而太史慈,也是在这里,开始崭露头角。 太史慈少有勇名,信义无双,闻名于乡里。连孔融都知道他。还屡次派人去征辟他。 不过正是因为一件事,他有了信义无双的名声,却也恶了州里的官吏,不得不去辽东避祸。 因此孔融屡次征辟不得。 逢管亥围困攻打北海,太史慈刚好从辽东回来,他母亲就劝他来帮助孔融。孔融求援于平原刘备,就派太史慈突出重围去平原。 可现在才192年,虽然将要入冬,但还没到193年。 却瞬间,赵昱想明白了。 太史慈孝顺,他自避祸辽东,但他的母亲,却在东莱。因辽东酷寒,而母亲年事将高,不能去辽东。因此必定每年都会潜回来,尽孝于母亲膝下。 “且慢。” 赵昱拔马挡在路中,道:“你是太史慈,太史子义?” 太史慈弓马娴熟,见赵昱突然拔马挡在路中,也不惊慌,勒住缰绳,希律律马嘶之中,刚好停在赵昱面前,他神色不虞,但并不失礼,拱手道:“这位先生何故拦住我?剧县被围...” 赵昱拂袖打断他的话,道:“我知道剧县被围,还知道是黄巾管亥。你是太史慈?” 太史慈深深的吸了口气,摸了摸得胜钩上的长矛:“我就是太史慈。” “好,”赵昱笑了起来:“你要去平原求援于刘备?” “你如何知道?!” 太史慈大惊,拔马连退数步,铿锵一声摘下长矛,矛头直指赵昱:“你与那黄巾贼子莫非一路人?!” 话音不落,嗡的一声,太史慈掌中长毛一抖,幻出点点寒星,直奔赵昱而来。 赵昱看的分明,那点点寒星当中,一点锋芒,正对着他的喉咙。 “好矛法。” 赵昱微微一笑,慢条斯理伸出一根指头,准确无比的点在矛头之上,听的咔嚓一声,矛头折断,太史慈如遭雷,面色一红,手臂颤抖之中,浑身酥麻不已。 “你到底是谁!” 太史慈心中惊骇无比,这世上,会有这样厉害的人?! 赵昱收回手指,笑道:“我拦住你,不是因为我跟管亥有什么牵扯,而是因为你马背上的人。” 太史慈一怔,低头看了眼之前被他拿住横在马背上的人,脱口道:“此人是你识得?!” 赵昱点头笑道:“正是。你拿了我的随从,你说我拦不拦你?” 太史慈顿觉尴尬,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随后赵昱翻身下马,从太史慈马背上解下管明,在他眉心一点,管明顿时清醒过来,大声叫道:“你...” “住口。” 赵昱道:“怎么回事?” 于是才从管明和太史慈口中,得知了事情经过。 原来管明带人去剧县城下,还没到,就看到太史慈策马奔来。 太史慈也是那样喊话,管明一听,就知道这太史慈是管亥的敌手。他心想,管亥是他老大,而且如今赵昱已经来解决此事,就打算把太史慈留下,不让他求援。 但一动手,就抓瞎了。 他几个人,哪里是太史慈的对手? 好在管明没有说自己是黄巾,太史慈才没下狠手,其他人都被打晕过去,管明则被太史慈拿住,打算远离剧县,马疲人惫的时候,再来问他缘由。 三十一章 大营 此时听到管明叙说,太史慈神色颇不爽利,道:“原来你是那贼首部将!” 管明道:“我虽是管老大的部将,但赵先生此来就是要降伏管老大,不致令再作乱。你却是要去求援,未免横生枝节,我自然要对你动手。” 管明这话倒也没有说错,他深信以赵昱赵先生的能耐,要降伏本就有从良之心的管亥,必定不会差池。然而若太史慈求援,横里再杀出个刘备,便是横生枝节了。 当然,要说私心,也并非没有。 管亥是他老大,他自然希望此事顺利,否则一旦有误,万一管亥战死,那该如何是好? 赵昱心如明镜,并不以为忤。 就笑着对满脸不肯置信的太史慈道:“你不要以为管明在说笑,我此来的的确确,是为降伏管亥而来。” “先生休要诓我。”太史慈道:“先生武艺高强,我自知不如,但只先生这二十余人,如何能降伏十万贼兵?!还请先生让我去求援,否则剧县一破,生灵涂炭,我罪莫大焉!” 赵昱失笑,拂袖道:“你先下马来,听我说完不迟。” 太史慈深深的吸了口气,知晓不敢动手,只好下马。 一行人便在路边树下。 赵昱道:“我名赵昱,是如今的兖州刺史、东郡太守曹孟德曹公的至交好友。” 先是道出名姓,太史慈一听,不禁神色大动:“原来赵先生是曹公的好友!” 曹孟德昌大义,伐董卓,如今正是名声大盛的时候,太史慈回到东莱,也有耳闻。不像日后,曹孟德伐徐州,杀伤太多,又挟天子,以至于名声落地。现在的曹孟德,在天下人眼中,比后来的刘备,名声也不差分毫,甚至更大。 赵昱笑道:“正是。你想必知道,百万黄巾起青州,为公孙伯圭所破,于是渡河南下。非但孔文举的北海,兖州被黄巾攻打,还要在前面。兖州刺史刘岱刘公山战死沙场,济北相鲍信等人,公推曹公为兖州刺史,曹公用兵将黄巾击退。前些时候,正相持于矩平、成县一线。曹公怜黄巾多为百姓,衣食不足,才揭竿而起,由是要降伏他们,从新妥善安置。然则曹公兵少,要降伏黄巾不易,于是把我请来。” 顿了顿,赵昱道:“博县数十万连带老弱妇孺,皆已被我降伏,一概人性尽失的畜生,皆被我斩杀,曹公正在接手安置。我得知管亥已引兵攻打北海,于是马不停蹄,两日赶到这里。” 太史慈听完,难以置信道:“先生以一己之力降伏数十万?” 却是不信。 管明等人怒道:“何故不信?先生乃是仙家中人,我等亲历其事,你如何不信!” 管明道:“我乃是管老大部将,难道还会欺你不成?!” 太史慈见这些人皆是一般神色,由不得他不信,却道:“然而贼首管亥十余万大军,怎能轻易降伏?!” 赵昱笑道:“管亥其实早有从良之心。” 又道:“你要去平原,马不停蹄,来回十余日。不如先跟我回剧县,看我能否降伏管亥。若能,你也少跑些路,若不能,也不过耽搁半天而已。” 太史慈沉吟片刻:“也罢,既然先生有这样的信心,在下去看看也可。” 虽然管明等人言之凿凿,但太史慈毕竟不太相信。而且这一行人,说实话,在太史慈看来,仍然敌友不明。而这位赵先生,着实厉害的紧,万一话里欺他,实则与黄巾一路人,若是到了剧县城下,他太史慈不在,就再也无人能挡的住了。 不如跟他们一道,若是有变,也好应对。 于是一行人齐齐上马,快马疾驰,不久就看到几骑歪歪斜斜而来,正是与管明一道的另外几人。他们被太史慈打晕路边,醒来不见了管明,连忙要回来告诉赵昱。 汇合之后,三言两语说清状况,就直奔剧县城下而走。 ... 剧县是北海国的治所,也算是城高墙厚。 管亥十余万大军,抵达剧县不过几日。其来的浩荡,早被剧县中的守军察觉,不能偷袭。先是攻了两日,见攻不上城墙,管亥只好暂时按捺,令手下左右督造工程器械,打算休整两日,等攻城器械打造完成,好一举攻破剧县,夺取粮草。 原本青州黄巾,将青州横扫一遍,汇聚了不少粮草。但于公孙瓒手中大败数次,粮草遗失许多。加上攻打兖州的时候,刘岱抵挡坚决,没让他们攻入兖州太深,不曾夺到多少粮草。后来曹孟德率军抵达,屡战屡胜,又让黄巾遗失许多粮草,眼看坚持不住,管亥只能把目光瞄向其他地方。 北海就是首选。 北海国相孔融,乃是孔子嫡系子孙,北海又是齐国旧地,民丰物阜。若能打破北海,必定能抢夺到足够的粮草。 再则除了北海,也没处可让他打了。 向南徐州,陶谦陶恭祖早就派遣大军堵住去路,向北有公孙瓒所部许多兵马,向西又有兖州曹孟德,只有东边的北海、东莱,是唯一的选择。 这一日,管亥正在中军大帐后的校场上练武。 大军休整无事,督造器械也有他人,管亥闲来无事,只能练武打发时间。 他双手握住一口斩马剑,挥动劈砍,剑光霍霍,颇是有些威猛。 说来黄巾之中,能冲锋陷阵的猛将并不多,无论初期的张曼成、波才,还是后期的张白骑、张燕,若说冲锋陷阵,怕都比不过管亥。 较长周遭围着十余头领,观摩管亥武艺,偶尔爆出一声叫好。 正此时,有兵卒来报:“管老大,管明来了!” 管亥闻言,手中斩马剑一顿,剑光散去,徐徐吐出一口气,管亥才大步走来:“管明?” “是的,管老大!” 兵卒道:“管明带着二十余人,已进大营之中。” 他说着有些踌躇。 管亥见状:“有什么话就说。” “还有一人,是...是今日刚刚从城里突围出去的那人。” “哦?” 管亥闻言,神色微微一动。 太史慈此人,管亥知道他的名字,见过他的人,也知道这个名叫太史慈的,非是等闲之辈。 此前挥兵攻打,还曾与太史慈交过手,战场上听他报名,知道叫太史慈。 这几日造攻城器械,不曾攻打城池,但也将剧县围困。那太史慈一连三日,一人出城在城下状作练箭麻痹兵卒,今日陡然发难,轻易脱出围困。管亥知晓,这人多半是求援去了。 不过管亥并不惧怕。 他手下十余万大军,而且攻城器械也造的差不多了,等那太史慈去求援,怕是早就攻下了城池,求来何人,也是无用。 但管亥终归是想不通,那太史慈怎么跟管明一起,入大营来了? 他想了想:“你带管明他们去大帐等着,我随后就到。” 然后又叫来左右,耳语吩咐了几句,这才带着一众头目,回到中军大帐。 入帐一看,管明正恭敬站在一人身侧,而那人,早施施然端坐右首。又看太史慈,也在那人手边坐下,一条长矛放在一旁。 见管亥进来,管明连忙上前一拜:“管老大。” 管亥冷着了没说话,直坐了上首,其他一干头目皆在左侧做好,管亥才道:“管明,我让你在博县,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这些,又是什么人?!” 管明一拜,刚要说话,就被赵昱拂袖打断:“你就是管亥?” 赵昱看着管亥,细细打量。 这管亥身材不高,却也有七尺,生的异常魁梧敦实,裸露出来的臂膊筋肉虬结。脸上倒是白净,若穿上袍子,说是个书生怕也无人反对。 “放肆!” “大胆!” 那对面一众头目都喧喝起来,怒目而视。 管亥摆了摆手:“我就是管亥,你是何人?” 赵昱点了点头:“你不错。” 然后才道:“我叫赵昱,兖州刺史、东郡太守曹孟德的至交好友。” 这话一说出口,顿时,帐中气氛沉凝。 管亥片刻之后,哈哈大笑:“你一个细皮嫩肉的文生,竟敢到我中军大帐中来,曹孟德的好友?莫不是找死?” 赵昱叹了口气:“我不是来找死,而是来降伏于你。” 管亥等笑声戛然而止。 帐外此时,已有许多兵卒围来,前排刀斧手,后排弓弩兵,倒也像模像样。 忽然之间,只见这大帐一阵震动,连带地面都微微晃动,好似帐中有一头巨兽苏醒一般,这些兵丁一阵惶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 就有人鼓起胆子,叫道:“管老大?!” “...无事,都退下!” 管亥的声音传出,刀斧手弓弩兵闻言,缓缓退了开去。 而那帐中,早已一片狼藉。 什么安卓,什么兵器架之类的,全部化成了齑粉。 赵昱站在当中,大袖飘飘。 而如太史慈、管亥等人,此时噤若寒蝉,一动也不敢动。 赵昱道:“我原本在兖州,一人乐的清闲。但孟德遣人来请我,我于是就来了。你们这些黄巾,到了如今,也没几个好东西了。如果不是曹孟德要降伏你们,依我的脾性,该是把你们杀个一干二净。” 三十二章 降伏 赵昱声音淡然,但听在管亥等人耳中,却令人毛骨悚然,汗流浃背。 赵昱道:“两日前我到博县,见许多畜生,以人为食,令人发指。我将其皆诛杀。后来管明说,你早引兵来攻打北海,我才匆匆赶来。管亥,我知道你早有从良之心,从管明身上,我看到些痕迹,你与那些畜生有不同之处。只是有顾忌的地方,不敢从良,对不对?” 管亥此时,早已心襟动摇,闻言道:“仙人说的不错。我原本也是良家子,只是朝廷黑暗,官吏昏庸,而父老乡亲困苦。听说大贤良师以黄天代苍天,于是从之。但这么多年以来,不见希望,早已心灰意冷,有从良之心。只是...” “只是顾忌你家圣女?” 此言一出,管亥瞪大了眼睛:“仙人知道?!” 赵昱笑道:“管明已告知与我。” 管明此时才能开口:“管老大,博县的那些畜生在你走后,无恶不作。我弹压不住,实在愧对于你。适逢先生来,把那些畜生诛杀,我求先生答应不牵连圣女,先生答应了,所以我带先生来寻你。” 赵昱点头:“管明说的不错。你的担忧也没错,你家圣女乃是黄巾最后一股精神,谁都能投降,唯独她不能。投降便少不了一刀。不过在我这里,却是无妨。便如管明,你们一旦投降,一干首脑,便要随在我身旁侍从,你家圣女也便一样,曹孟德绝不会计较。” 然后目光落在管亥身上:“你作何选择?” 管亥默然良久,道:“若是不应?” “不应我便要痛下杀手。” 赵昱浑然没有忌讳,道:“杀了你们,再于这大营大杀一通,再寻到你家圣女,同样能降伏余下的黄巾。” 管亥闻言,面色终于颓然,于是整了整衣襟,俯身拜倒:“仙人...先生明鉴,我管亥早有从良之心,我这一班兄弟,也不是刻意要为祸作乱。只盼先生一言九鼎...” “我非人道王者,一言不能九鼎。但我是踏入仙道的人,一言却有十鼎。”赵昱道:“既然你降伏,便听我号令。” “喏!” 管亥起身,垂手而立。 余者头目都是管亥亲信,何况赵昱之前神通,让整个大帐下陷半丈,一切皆为齑粉,着实让这些人惊骇莫名。其实听道随侍赵昱身旁,他们有人心中还暗暗高兴。这可是近乎仙家的人物,若能随侍身旁,非但不是坏事,还是老天爷的垂幸! 见管亥降伏,一干人等皆齐齐降伏,垂手恭立。 至于太史慈,早已石化,脑子一片混沌了。 赵昱道:“管明。” 管明站出来。 “你带他们十人,立奔梁甫,面见曹公,告诉他准备接收兵马。” 管明与最初跟随在赵昱身旁的十骑齐齐拱手一拜:“喏!” 然后立刻出帐去了。 赵昱又道:“管亥,你们约束士兵,后撤十里按下营寨,明日大军开拔梁甫。” “喏!” “既然降伏,就不得三心二意。营中的十余万兵马,要好生安抚弹压。若有不从者,哼,皆杀之。” “...喏。” 赵昱这才点头,侧脸对一旁太史慈道:“你回剧县,告知孔文举,不必再担心大军攻城。” 太史慈心悦诚服,拜道:“是,先生。” 赵昱又说了一句:“你一身本事,如今正是天下烽烟,合该大展身手。若是愿意,稍后可赶到泰山郡梁甫,我为你引荐。” 太史慈心中一喜,但心中又有些踌躇,道:“多谢先生。” 也走了。 “你家圣女,可在军中?” 赵昱这时候才问管亥。 “不在军中。”管亥道:“圣女在泰山。” 赵昱点了点头:“也罢。此间事先不急,等安置妥当,你再去把你家圣女接来。” “喏。” ... 太史慈浑身轻松,离开大营之后,片刻来到城下。 城头有兵卒见他,有些奇怪:“怎的回来了?” 就听太史慈道:“速速打开城门,我有大事要见国相!” 片刻之后,城门打开,一队兵马紧张出来,左右防备,太史慈这才入了剧县。 孔融此人,文学造诣高,但不擅政务,不擅军务。如今黄巾围城,他仍与不少名士于府中高谈阔论,针砭时弊。 就有侍从来报:“太史慈又回来了。” 孔融奇怪道:“他刚突围而去,这么快就回来了?” 然后道:“请他进来。” 太史慈进来,一一拜过孔融等诸名士,道:“国相容禀:城外黄巾已被降伏,不日就要撤兵。” “...荒谬!” 有人道:“贼兵十余万,怎的就降伏了?难道有人引兵前来?!” 太史慈道:“有人来,但并未有兵马。” 孔融道:“子义,你且细细道来。” 太史慈才将所历之事一一道出:“这位赵先生已有近乎仙家之能,黄巾管亥又早有从良之心,被他慑住,三言两语就投降了。不信国相可立刻往城头去看,其兵马就要后撤十里,明日就会拔营离去。” 太史慈话刚落地,就有人来报:“国相,城外贼兵有动静!” 孔融等心下大奇,于是与太史慈一道,来到城头。 远远看去,绵延营寨此时烟尘滚滚,随着时间,烟尘远去,不久之后,只剩下一片空旷的营寨,已是人去楼空。 孔融大是惊讶:“莫非真如子义所言?” 又道:“那赵先生又是何人?” 太史慈道:“听他说,是东郡太守兖州刺史曹公曹孟德的至交好友。因曹公怜悯,不忍杀戮老弱,于是请赵先生出来,要把这些黄巾降伏,从新安置。” “曹孟德何时成了兖州刺史?”有人疑问道:“刘公山呢?” 孔融也奇怪:“曹孟德作东郡太守,我是知道的,但兖州刺史是什么时候的事?” 太史慈从赵昱口中略有耳闻,道:“兖州刺史刘岱与黄巾大战,战死于疆场之上。济北相等公推曹公为兖州刺史,暂领兖州,以拒黄巾。” 孔融闻言,不禁恍然:“是了。刘公山性烈,却又没有大能力。战死沙场也是他的归宿。倒是曹孟德颇为了得。此前讨伐董贼之时,他第一个出兵,虽败犹荣。听说还将黑山贼击破数万,因此被袁本初令暂代东郡太守之位。” 旁侧有名士道:“刘公山战死,黄巾有百万,兖州百姓惧怕之下,自然要公推一位能征善战的刺史,才能镇住兖州。看来便是如此了。鲍允诚与曹孟德是好友,深知曹孟德的能力,有他牵头,倒也水到渠成。” “只是没有朝廷圣旨,名不正言不顺啊。” “这有什么。朝廷掌握在董贼手中,圣旨也是假的。” 一班名士说着说着,就又说到朝廷上去了。 倒是旁边太史慈,从他们口中,听到不少的隐秘。 想起离开前赵昱的话,太史慈颇为有些心动。 他道:“国相,既然贼兵已被降伏,小人就要回乡了。乡间老母年迈,不敢远离。” 孔融闻言,从一干名士的讨论中回过神来,面露可惜之色:“子义有大能力,不过百善孝为先,你是对的。等明日贼兵退去,你再回乡吧。” “喏。” 孔融又道:“你口中那位赵先生,听来非同凡响,不知可有一日能见上一见?” 至于说什么近乎仙人,孔融倒是不太在意的。只以为这位赵先生武艺高强,又能言善辩。 ... 曹孟德带着麾下一千钢甲精兵,不半天,就赶到成县。 夏侯惇连忙出来迎接,道:“大兄,鲍允诚他...” 曹孟德脸色确确有些忧伤,叹息道:“这是他的命数,我也无可奈何啊。” 进了城中,就有于禁来拜:“悔不听夏侯将军劝告,以至于国相殒命。还请曹公为国相报仇!” 夏侯惇在一旁道:“文则也曾劝过,只是鲍允诚不听...” 曹孟德道:“是我害了允诚兄啊。我要降伏黄巾,允诚兄有意见,我又请来赵先生,才让允诚兄心中不虞...唉...” 于禁也已经听说了博县的事,知道那位赵先生以一己之力,已降伏博县数十万黄巾,心中为之震撼敬仰同时,又觉得自家国相,的确也是太过烈性。若稍等一日,闻听了此事,也不会落得战死沙场的下场。 正如夏侯惇所言,于禁也曾劝过鲍信,但鲍信不听,与黄巾烈战,最终被围垓下,战死沙场。 于禁虽强,却兵少,护卫不住,心中多有愧疚。 就听曹孟德道:“马革裹尸,乃是将军夙愿。允诚兄战死沙场,我心虽悲,愤怒时,也想把梁甫黄巾一并诛杀。后来想到,这许多黄巾,多数都是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才揭竿斩木,非是自愿。自光和年间开始,至今八九载,天下颓丧,白骨盈野,兖州人口大减,我实不忍再杀戮过多。文则啊,那首脑之人,畜生心性者,自当杀之。但有悔悟之心的,也给他一个机会吧。” 于禁深感佩服:“依曹公所言,末将甘为前驱!” 于是成县兵马,有夏侯惇所部五千,曹纯两千,于禁鲍信残部兵马四千余,加上曹孟德带来一千,总计一万二三千兵马,以曹纯领零头二三千镇守成县,余者一万整数倾巢而出,于禁为先锋,曹孟德镇中军,右是夏侯惇,左是典韦,直扑梁甫。 三十三章 徐和 梁甫黄巾就是青州黄巾管亥所部之外的另一支,首领是徐和。 徐和也是个老黄巾了,十余年前,大贤良师张角尚未起事,便已拜入太平道,是个死忠。早前太平道起事,大小渠帅众多,他只小将一员。及至于张角身死,黄巾大势溃败,徐和才逐渐崛起。 正如赵昱所言,这黄巾之中,总也有那么几个有理想的。 说多远大,也不见得。与管亥相比,徐和的出身,更加低微。对黑暗的朝廷,赃官污泥的憎恨,更甚一筹。因此,从良的想法,他是没有过的。当初管亥隐约提起,就被他直接否决,二人于是生了嫌隙。 青州黄巾一分为二,产生隔阂,不是管亥愿意看到的,却是徐和刻意为之。 他觉得管亥已经不是一条路上的人。 所以两人驻地不同,一个在北边的博县,一个在南边的梁甫,虽然互为犄角,互相守望,但却不是一条心。 鲍信率军攻打,不过区区万人,哪里被徐和放在眼中? 何况鲍信所部兵马,也不是什么精兵。 徐和虽然不是帅才,但人海战术运用的还是得心应手。 他只派出两万兵马作诱饵,就把鲍信引到埋伏圈,并射杀鲍信。 要不是曹纯的钢甲精兵来的及时,恐怕于禁都要折在里面。 不是于禁不善战,鲍信才是决断的人。鲍信执意要打,于禁作为从属,只能硬着头皮上。 击败了鲍信,虽然折损的兵马,比鲍信所部折损的要多几倍,可胜了就是胜了。鲍信连性命都丢了,徐和难道不算胜利? 胜了就要庆功,此时徐和正在梁甫城中,与麾下头目饮酒。 正在热闹的时候,有兵丁来报:“成县官军倾巢而出,大军上万,杀奔而来。” 消息一到,厅中顿时鸦雀无声。 徐和皱眉道:“是那个什么夏侯的兵马?” “中军打的曹字大旗。” 徐和与众头目一听,顿时心下了然:“是曹孟德这个狗官?” “必定是他。” 有头目道:“大首领,曹孟德必定是因鲍信之死,出兵为他报仇。” 徐和点头:“曹孟德来攻,各位头领怎么看?” “曹孟德不过区区万人而已,大首领二十万大军,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淹死他。” 众人七嘴八舌,口里说的豪迈,但实际上,个个脸色都有些沉重。 与曹孟德交手,不是一次两次。次次失败,当然不是偶然。曹孟德善战,兵精将猛,打的他们节节败退,就算兵力二十倍,也仍然心虚。 徐和又问来报的兵丁:“曹孟德大军已到何处?距离梁甫还有多久?” “曹孟德大军前锋约莫两千,中军八千,前锋已到十里外。” “来的好快。” 徐和微微沉吟,然后望众头目道:“眼下只有两策,要么出兵迎击,要么据城而守。众头领以为如何?” “这...” 头目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沉吟不语。 良久,才有人道:“曹孟德擅野战,我军不如据城而守,待他粮草断绝,自然引兵离去。” 有人起了个头,接下来众人各自献策,有人道:“我军兵多,据城而守自然不怕他。但要等他粮草断绝,怕是不能。不如先遣一支兵马出城,也不打曹孟德,只盯他粮道,如此才能建功。” “言之有理!” 许多头目深以为然。 徐和点了点头:“也罢,就这样吧。谁愿领兵劫他粮道?” “大首领,我去吧。” 司马俱站了起来。 “好,此事重大,就交给司马兄弟了。” 曹孟德来袭,众人也没了庆功的兴致,徐和下令各回各家,做好迎战的准备。 待众头目离开,徐和一人,神色阴沉下来。 其实徐和心里非常清楚,梁甫这里是坚持不了多久的。麾下头目提议劫粮道,但他们自己的粮草,同样已经快支撑不下去了。 就像管亥一样,徐和实际上也在计较着从别处掠夺粮草,只是还没有选定目标。 如果曹孟德晚来几天,徐和的主力,兴许就已经离开了梁甫,然而现在,曹孟德大军突至,徐和就不敢动了。 面对曹孟德,徐和有再大的兵力优势,也不敢跟他野战。若此时引兵出城逃离,一旦被曹孟德缀上,徐和几乎可以料到结局——一场大溃败无法避免。只能硬着头皮坚守。 微微叹了口气,徐和唤来左右,披甲执刃,牵来马匹,往城墙而去。 ... 于禁率两千精兵为先锋,洒出斥候,大军急行,眼看梁甫在望。 就有斥候来报:“发现一支贼兵出城,往北而去。” 于禁勒住缰绳,传令道:“大军暂歇!” 然后对左右道:“取地图来。” 翻开地图,于禁仔细一看,一边问斥候道:“有多少人?” “约二三万。” “二三万...”于禁皱了皱眉。 若是迎战这二三万贼兵,于禁倒是不怕。他虽两千兵马,却都是钢甲精兵,区区乌合之众,一触即溃,于禁有绝对信心。只是这支贼兵往北而去,分明不是前来迎战的。 他道:“再探。” 然后对左右军官道:“光天化日,我军并未隐藏行迹,梁甫贼兵必定知晓。他遣出二三万兵马,也不来阻我先锋,而是往北入了山中,诸位以为,这是为何?” 有军官道:“莫非要在山中安营扎寨,与梁甫互为犄角?” “有这个可能。”于禁点了点头:“但我认为不是。” 他道:“贼兵要安营扎寨,此时怕是晚了。若是我军此时缀上,不等他伐木为营,就能击破。” “那是何故?” “作势,或...”于禁心下沉吟:“要么以其势,藏于山中,威胁我后方或侧翼,使我军不敢尽全力,要分心防备他。要么就是为了...贼兵人多,然我军兵强,此前多番征战,必定让他铭记于心,他必不可能期望反包围回来,击败我军。也不可能求援,博县的黄巾已经投降。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就是设法逼迫我军撤兵。” 于是唤来轻骑:“速速回报曹公此事,不得有误。” 然后对左右道:“贼军进山,便让他进山,我前锋目标不变,兵进梁甫。” 曹孟德中军,只在后方七八里,接到于禁报讯,不禁对夏侯惇道:“于文则果然有些能耐。” 道:“贼兵绝不敢出城与我大战,我有钢甲精兵,要破他易如反掌。无非要断我粮道,或攻成县,迫使我撤兵而已。” 曹孟德沉吟片刻,早在心中把这片区域地理细数一遍,对夏侯惇道:“元让,你引两千人马,去尤莱山口埋伏,我料定贼兵必定从这里出来。虽然我不把贼兵放在眼里,但二三万人毕竟不在小数,若任凭肆虐,我心不安。” “喏!” 夏侯惇领命,自领了两千兵马,从中军分离,往尤莱山口而去。 贼兵分兵而出,往北而走,必定绕道,从尤莱山口出来,直插大军身后,甚至袭击成县,如此才能断绝粮道。曹孟德心有沟壑,早有料定。 夏侯惇分兵离开之后,曹孟德大军不停,下午之时,就到了梁甫城下。 此时于禁正在城下叫阵。 “博县已被曹公所破,三十万黄巾齐俯首。曹公有好生之德,不作杀戮,还好生安置。尔等梁甫黄巾,若是识得时务,便速速打开城门,弃械束手就缚,否则一待大军来临,打破城池,必定碾作齑粉,万劫不复!” 曹孟德隐约听的得,不禁对身旁典韦道:“于文则深谙用兵之道。” 典韦挠了挠脑门,憨憨一笑。 曹孟德失笑,知道跟典韦这样的憨货说怎么用兵是对牛弹琴,于是道:“传我命令,大军安营扎寨。” 曹孟德知道城中贼兵不敢出来,此时大军赶路半日略有疲敝,正好休整一番。 见曹孟德中军已到,于禁于是撤兵下来,前来拜见。 “曹公,贼兵不敢出城。” 曹孟德望着远处城头,见上面熙熙攘攘皆是人影,点了点头道:“此前屡战,黄巾皆败,早已是惊弓之鸟。我大军来攻,他哪里敢出来?” 于禁道:“可是...我军兵少,困不住城池,他也是要走就走。” 曹孟德笑道:“他惊弓之鸟,哪里敢走?又拖家带口,生怕被我缀上。必定会据城而守。你多遣轻骑,监视四周,谅那徐和也不敢动弹。” “曹公的意思是...” 于禁若有所思。 “我只需把他拖住,便是胜了。”曹孟德道:“赵先生已往北海降伏管亥,一旦管亥降伏,这梁甫黄巾,就真正成了孤军。到时候他不降也得降。” 于禁恍然大悟:“曹公英明。” 曹孟德摇了摇头:“非是我英明,而是赵先生之功。若非如此,我要降伏这一干黄巾,不知得费多少功夫。” 于是曹孟德只数千人,派些轻骑四处监视,就让城中徐和不敢动弹。 如此过了三日,也不攻城。 徐和心下不安,找来头目商议。 有人道:“这曹孟德打又不打,退又不退,他是什么意思?” “博县管亥莫非真降了不成?怕是在等博县兵马。” “那该如何是好?管老大也有二十万兵马,若都降了曹孟德这狗官,我军就没有优势了。” “以我之见,还是早早离开梁甫的好。拖得越久,怕是越难脱身啊。” 就有人建议:“大首领,曹孟德来攻,无非是因为我大军要攻打兖州,不如派人去于他说:不攻兖州,要去徐州,请他暂退兵马,让我等离去,大首领意下如何?” 徐和无法可想,只好道:“可以一试。” 三十四章 胸有成竹 结束商讨,徐和回到府中,心中忐忑难安。往日里必定抓来女子宣泄,如今却再无那心思。 他心中思忖:“曹孟德必定不会放我大军离去,否则便勿须派出斥候,四周监视。他只在城外安营扎寨,两三天也不攻城,分明在等。等着将我一网打尽——管亥那里,怕是凶多吉少。” 又想到:“为今之计,只有断尾求生...还须得带上圣女才是。” 思来想去,徐和唤来左右亲信,道:“分出几人,悄悄出城,小心不要被曹孟德这狗官的斥候缀上。去追司马俱,告诉他立刻撤往梁父山,在山下等我。” 打发走了这几人,又唤来一位亲信:“再去请众头目过来,就说我已有破曹的计策。” 于是不一会儿,刚刚才散去的众头目,又汇聚起来。 个个有些抱怨。 徐和视而不见,道:“曹孟德围而不攻,必定有阴谋诡计。若任凭如此,一来丧了我黄天威名,二来未免就夜长梦多。我看今夜月黑风高,正是偷营的好时机。不妨去袭他一袭,作个试探。” 众头目一听,都觉有道理。 于是一番计较,各头目各出五百精兵,合七八千人马,就要悄然出城,趁着夜色去偷曹孟德大营。 而徐和这里,掉过头来,也让亲信聚拢兵马不提。 曹孟德文韬武略,营寨扎的严严实实,又多有明暗探哨。那贼兵出城,没有纪律,一干头目再是弹压,也闹哄哄一团,怎能不见?早知贼兵偷营,曹孟德不禁笑对于禁、典韦二人道:“这夜袭之法,重在一个偷字,要悄无声息,这些贼兵乱成一团,声震十里,也叫偷营?” 典韦咧嘴一笑:“主公,不妨让俺带些兵马去打他一打?” 曹孟德微微一笑,看向于禁。 于禁凝神沉吟,道:“主公,依我之见,这贼兵袭营,怕也是个幌子。徐和再是愚蠢,也蠢不到这样的程度。我看是声东击西才对!” 曹孟德抚掌大笑:“好好好,文则说到点子上了!” 随即曹孟德神色一整:“于文则!” “末将在!” “你带两千钢甲精兵,速速去北门外埋伏。务必不能放走贼首!” “喏!” 待于禁离去,曹孟德才按剑而起:“典韦,随我出去一观。” 典韦披甲执锐,领着宿卫护在曹孟德身旁,一路来到营寨出口。火把熊熊,照耀长天,分明远处,影影绰绰,许多贼兵蜂拥而来。 典韦此时才问:“主公,为何要于文则去北门埋伏?” 曹孟德抚须笑道:“南边是徐州,又一马平川,他若走南门,我还巴不得呢。而东门外亦是一马平川,唯独北门外,出城不远就是山林。他要逃命,窜进山林才有机会。” 曹孟德早已猜出贼兵计策,于禁所言声东击西,大略还有些不妥当,但说到底,无非是要逃命。曹孟德在这里安营扎寨几日,对城中贼兵施加了巨大的压力,让贼首心有不安,又不敢与曹孟德硬战,只有逃跑一条路可走。 “他这里明晃晃来夜袭,无非要拖住我的兵锋,使他从容逃离。他若走南门,我挥军缀上,南下至徐州边界,与陶恭祖兵马两相夹击,他哪里还有活路?” “他若走东门,倒也无妨,无非是继续缀着罢了。他人多,老弱妇孺一大堆,走不快。” “只有走北门,直接进山,那时我便无可奈何。” “或者要断尾求生,放弃这城中数十万人口。轻车简从,直接逃离。却也要走北门,机会才最大。我让于文则守住北门,他便无计可施。至于他轻骑走东、南门,我也不计较。我要的就是这数十万人口,至于贼首,走便走了,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 曹孟德何等眼光? 就算徐和此番轻骑简从,少数人逃了出去,说白了也是从小彀逃入大彀。这一片区域,北边有公孙瓒兵马扼守,南边有陶谦兵马扼守,西边还有他曹孟德,东边就几个郡国便是大海。又能逃到哪里去? 除非隐姓埋名,再不作乱,找个山旮旯了却残生,否则早晚死路一条。 说话的功夫,贼兵已是近了。 曹孟德笑道:“典韦,你带一千钢甲精兵,去会会这些贼兵。” “喏!” 典韦大手一挥,分出一千钢甲精兵,直接出营,迎着贼兵绰绰身影,便杀了上去。 顿时之间,喊杀声打破了夜空。 夜色之下,营寨火把微光远照,只见典韦如猛虎下山,一千钢甲精兵勇猛无比,直直突入贼兵散乱无比的军阵之中,霎时血色滔天。贼兵虽人多,又怎么会是钢甲精兵的敌手,甫一交锋,就杀的尸横遍野,瞬间就崩溃了。 乌合之众就是乌合之众,如果顺风顺水,还能打些仗出来。但如果遇到逆战,就没有那心气。一打就崩。 呼喝哀嚎之间,贼兵连连退却,溃散开来,少数散落夜色当中,多数往城门方向退去。 城中,徐和听到喊杀声,当即悄然带着自己麾下的万余精壮,果然朝北门而去。 徐和也不是不想多带些兵马,但带的多了不好走。未免太过引起城中头目的警醒,他只召集了麾下最精锐的一万多人,集结起来,一听到喊杀声,就要逃走。 城北大门缓缓打开,先有一队轻骑出来,四下里观望片刻,随后大队兵马才迤逦出城。 徐和披甲执锐,跨在马背上,当先出城,马鞭一甩,就要往山中而走。 正此时,周围陡然杀声震天,于禁两千兵马趁着徐和万余精锐出城一半,猛地杀了出来。 “休走了贼首!” 于禁高声大喝,两千钢甲精兵作一个弯月阵型,好像口袋一样,直直把徐和出城的军队兜了起来。 钢枪如林,钢甲幽黑,寒光闪闪,逼近迫拢。 徐和见状,不由得大惊失色,但仔细一看,才发现敌人不多,心下一转,喝道:“杀破敌阵,我们入山!” 于是两方大军轰然碰撞在了一起! 于禁策马在前,夜色当中看不清身影,只竭力维持住阵型。麾下精兵,钢枪成林,寒光倒塌之下,成片成片的贼兵倒在脚下。倏忽见一队轻骑杀来,于禁打马上前,挺枪截住就战。 这一队轻骑,正是徐和及亲卫。 徐和见麾下大军被阻,只好亲率亲卫前来破阵,正好撞上于禁。 甫一交手,就被于禁掌中大枪震得手臂发麻,再看亲卫,虽是轻骑,也被于禁枪阵阻住,进退不得。一时间心中冰凉。 “给我死来!” 于禁大枪寒光点点,周围五六骑贼兵顿时被他点下马背,拔转马头,又来战徐和。 双马交错,徐和闷哼一声,却是闪不过于禁一枪,被搠在肩上,差点挑飞出去。 “撤!撤!” 惊骇之下,徐和再也没了主意,但他这两声,却把自己麾下的兵马直接送进了地狱! 城中还有半数兵马没有出来,他这里一喊撤兵,出城的兵马顿时溃散,往城中回挤,一时间在城门口挤成一团! “贼首!” 于禁听他喊撤,哪里还不知道交手之人的身份,顿时眼睛放光:“休走!” 徐和哪里还敢跟于禁交手,打马窜进乱军之中,就往城门口而走。 然而城门处挤成一团,把徐和自己拦在了城外! 于禁追了几步,就勒住缰绳,不再追他。 他这里兵少,刚刚把城门口兜住,军阵不能乱。一旦阵型散乱,就兜不住,未免夜色中放走贼首,只好暂时按捺。 他便横枪立马,指挥两千兵卒,步步为营,往城门口压迫而去。 这一压迫,使得徐和所部乱兵更是惊恐,竟互相残杀起来! 这里乱成一团,你杀我我杀你,杀到最后,于禁所部尚且没杀多少,他们自相残杀而死的却更多。 徐和终于逃回城中,关上城门,见于禁只围困城门,并不冲击,才松了口气。此时回过神来,才觉背后一片冰凉。 于禁并不冲击城门,因为他只两千兵马。 而且于禁深深领会曹孟德的意图,不是要夺城,也不是要屠杀,而是要降伏,因此将贼兵困在城中才是目的。夺不夺城门,无关紧要。 徐和并不放心,立刻传令,招来更多兵马,于城墙上组成人墙,片片散乱的箭雨落下,于禁担心兵卒受损,这才缓缓退入黑暗当中。 且不说徐和一番苦心,到头来毛都没逃出去一根,还要被手下的头目怀疑质问,单说曹孟德那里,典韦率领一千钢甲精兵,瞬息击溃贼兵,直直打到城门下,才被箭雨所阻。 于是也撤兵回营。 曹孟德在营中,面色淡然,心中安稳。他知道贼兵再多,有只乌合之众。 果然不片刻,典韦所部,和于禁派来报讯的,先后到了。 “果不出主公所料,贼首欲出北门,已被于校尉堵回。校尉担心贼不死心,兵马仍埋伏在北门外。” 曹孟德听到报讯,微微颔首:“于文则老成持重,好。你回去告诉他,安心守住北门,不放走贼首即可。” “喏!” 三十五章 事毕 徐和要断尾求生,却没求成,反倒被于禁堵了回去。 这让徐和分外难受。 那些差点被他抛弃的头目联合起来质问他,徐和好说歹说才糊弄过去。 “我原本打算趁着曹孟德被你们牵制的时候,悄然引兵绕到他后面,两面夹击,必能击败曹孟德。但没想到我连你们都没说,却被曹孟德看破,是我的错呀!” 里面的郁郁,就不用说了。 如今看来,曹孟德那狗官,怕是早就防着他逃离,怕也只有坚守一途可走了。 但随即又想起之前派人悄悄出去,去追司马俱,令他退往梁父山,于是心中更加不安。 三五两个人要走,倒也容易,曹孟德毕竟兵少,不能把梁甫围的水泄不通。那几人必定已经突围出去,追司马俱去了。一旦追上司马俱,而司马俱引兵退走梁父山,那就糟了! 他这里没有逃出去,而司马俱却去了梁父山,玛德! 徐和脸色一阵青一阵红。 他也不是没想过只带三五数十人就走,然而一来放不下手下的兵马,没了兵马他徐和又算个什么? 二来若无数千上万兵马傍身而孤身逃走,只乡下一个亭长,就能把他弄死。 留在梁甫,虽然艰苦,难以看到希望,但总算麾下几十万,有些侥幸之心。 人心如此,不怪徐和不能决断。 翌日曹孟德大军仍是原状,只一些斥候巡逻四周,而营中兵马只是操练。 仿佛昨夜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只是收走尸首之后满地的血迹,显示出那并不是虚幻。 再一日,曹孟德稳坐钓鱼台,管明到了。 当典韦带着管明进中军大帐,曹孟德一看,依稀还有些印象:“你是...你是随在赵先生身侧的吧?赵先生让你回来,莫非管亥已降?” 管明躬身一拜:“曹公英明。管老大...管亥已降,赵先生令小人报与曹公:管亥十余万大军不日即至,请曹公做好接收准备。” 曹孟德闻言,心下大喜过望,抚掌连连大笑:“好,我就知道,赵先生必不会让我失望!” 他站起来,来回踱步几圈,斟酌道:“十余万大军,不好安置啊...” 正考虑着,帐外又有兵丁来报:“主公,曹仁将军营外求见!” 曹孟德微微一怔,笑声畅快无比:“好好好,来的正是时候!快快把子孝叫来!” 不片刻,曹仁到了。 “我正愁无人可用,子孝你却来了!” 曹孟德把住曹仁胳膊,感叹道:“一别经年,我父可好?” 还是去年,当时还在中牟。因曹孟德之父曹嵩害怕曹孟德讨伐董卓而引来祸患,于是去徐州琅琊避祸。曹孟德就派遣曹仁前往护送。不料这时候曹仁却到了,怎么能不让曹孟德欢喜? 曹仁笑道:“伯父一切安好,请大兄不用挂怀。大兄,我护送伯父去琅琊,安置好家眷,打点好周围关系,眼看一切稳妥,这才回来。先回了一趟谯县老家,听说大兄引兵以拒黄巾,这才连忙赶来。” 就好比几百年后诗圣杜甫的诗句: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这一年以来,并非没有通信,但实在太难。曹孟德又领着兵马打这里打那里,家书能接到的只一二封。 曹孟德本身都不太清楚,他父亲曹嵩现在的情况。 一番叙旧,曹孟德予以重任,令曹仁做好准备,把接手十余万管亥大军的事,交给他来办,这才放心下来。 一晃就是七八日。 管亥所部十余万兵马,终于到了。 不像之前赵昱二十余人前往北海那样轻松,十多万大军,粮草辎重,拖拖拉拉,耗费了许多时间。 这七八天里,徐和并没死心,但来来回回就那几招,怎么骗得过曹孟德? 任凭他想尽办法,也没能逃走。 直到今日,看见烟尘滚滚之中,管亥兵马抵达东城门外安营扎寨,徐和心中全凉了。至于司马俱,却是在徐和的信使抵达之前,就遭到夏侯惇埋伏,司马俱战死疆场,余者降伏两万。 赵昱带着管亥及其麾下十余个头目,到曹孟德营中相见,自是一番叙旧不提。 赵昱道:“孟德兄,我不辱使命,这就是管亥。” 管亥神色平静,对曹孟德躬身一拜:“曹公仁者仁心,小人管亥,代几十万乡亲父老,多谢曹公!” 曹孟德笑着把管亥扶起来:“我为兖州刺史,东郡太守,汉家之官,自然要管汉家之民。你不用谢我。”却是承认他们不再是贼,而是民。 赵昱道:“话就不多说了。管亥他们以后就跟在我身边随侍,那十几万兵马,孟德兄,你立刻派人去收编吧。我与管亥进城一趟,把这里做一个了结。” “好,事不宜迟!” 不管曹孟德如何整编兵马,赵昱则与管亥,只两个人,骑着马缓缓到了城下。 管亥望城头喝道:“我乃管亥,速速打开城门,我要见徐和!” 管亥是青州黄巾之中,与徐和并列的大首领,城头认识他的一大把。光天化日,看到管亥,城投一片嘈杂。 片刻之后,徐和在城上露头。 “管老大,你这是什么意思?” 徐和脸色早已一片铁青。 管亥道:“老徐,你打开城门,我与赵先生就两人,面谈如何?” 徐和望远处,不见曹营兵马过来,实在城下只他们两人,想了想,就让人打开城门,放赵昱和管亥进去。 等到曹仁开始整编管亥兵马的时候,赵昱与管亥已经带着三两个徐和麾下的头目,出城来降。 其中过程,勿须赘述。 管亥道出已降,徐和知道大势已去,不甘心之下要垂死挣扎,但在赵昱手中,怎么挣扎的起来? 被赵昱翻掌镇压,无论头目卒子,见过赵昱近乎仙家的能为,个个噤若寒蝉。 得知赵昱力保太平道圣女,徐和拔剑自刎,死前一片宁静。 至于城中一二十头目,被赵昱聚拢过来,将凶暴者一一诛杀,只余下三人而已。 这一切便在这里终结,原本守在南边的徐州兵马,大概发现兖州兵马动静,还有些骚动,可还没来得及实质动作,百万黄巾就降了。 “此间事了,我该回去了。” 赵昱对曹孟德道:“你这里有仲德兄、有元让、子孝、子和、文则帮忙,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 曹孟德分外无奈。 赵昱想起了什么,又道:“我要先去泰山一趟,黄巾太平道的圣女就在泰山之上,我答应保她一命。孟德兄,日后无论那圣女,还是管亥等人,皆是我侍从,不会再作乱,你总要给我个颜面吧?” 曹孟德失笑:“有你看顾,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行了,你就别送了,都十多里了。”赵昱摆了摆手,噼啪甩了甩马鞭:“我先去南阳一趟,兴许我回濮阳,你也差不多是那个时候。” “南阳?!” 曹孟德叫住赵昱:“先生去南阳做什么?” 赵昱道:“我需要玉石,量还不小,南阳有独山玉,我去看看。” 曹孟德听了,心下一转,也不多问,点头拱手道:“一路保重!” 赵昱拱手:“保重。” 与管亥、管明等二十多骑,马蹄敲开,转瞬已经远去。 曹孟德举目眺望,直到不见了人影,这才对左右道:“走。” ... “道义,善恶,七情六欲,皆在人道之中。” 赵昱策马,目光悠远,神思泉涌。 虽说这一番,对他而言,好似只走了一遭,实际上所得不少。 那失了人性的贼匪,心有悔悟的管亥,死不回头的徐和,迷茫麻木的老弱妇孺,这苍天之下,后土之上,人的一切,展露在眼前,淋漓尽致。 人心往往在疯狂之中,绝望之下,才能显出出本质。在两千年后的和平时期,人披着面具,人道无比复杂。然而那都是表面的东西。如果发生战争,甚至人类面临灭亡的时候,什么假的都会剥离,而人真实的一面,人道真实的一面,才会显露出来。 人道的变化,在这样的情况下,才显得真实。 然而对赵昱而言,这仍然不够。 他只是看到的别人的人道,而不是自己的。 他在经历自己的人道,要完了人道,远远不够。 不过即便如此,于这真实之中,他也颇有体会。神魂愈发清明,法力颇有增长。 想想来到这个时空,已经快三年时间。他做了许多,看了许多,于人道之中打熬法力,磨练肉身,较之于刚到的时候,前进了不小的一步。周天数的穴窍,其中灵性还在孕育,但每一个穴窍,在神魂感应之下,都有长足的进步。更大、更坚固。而反映到肉身,便是精元更加浑厚,肉身更加强大。 加之法力的浸润滋养,使得肉身真正开始进入非凡的层次。 法力和精元,相互影响,在神魂统御之下,愈发的强大。 这样的修炼速度,在天衍镜幻境之中不足道哉,但在真实世界,这个凡宇宙的时空当中,赵昱却并不急切。 师父混空老祖说的好,人都没做好,怎么能做仙呢? 不完人道,就炼不成元神。 不是小说中所说,被雷劈一劈,神魂就能蜕变元神,也不是随便修炼成什么功法,元神就成了。而是要破妄红尘,历经人道,神魂在红尘之中熬炼过后,才有资格成就元神。 三十六章 独山 现下赵昱刚走出第一步。 神魂已孕育灵识,展露出一些非凡的能力。 至少,他能望气了。 早前刚来的时候,是没有望气的能力的。 看曹孟德,顶上青气澎湃,隐隐孕育有一道紫气腾空,作蛟龙状。 其他如程昱、典韦等,气多赤色,隐隐有些青气孕育。 人的气,只四色,寻常百姓,普通人,绝大多数都是白色。气呈赤色的,都是人杰,万里无一。人杰于人道之中,展现出自己的能力,于人道有推动作用,才呈青气。至于紫气,是人王之气。 曹孟德有人王之象,却还不是人王,因此青气孕育紫气。典韦、程昱等,皆人杰,正于这大争之世,登上人道舞台,尚未功劳圆满,由是赤气孕育青气。 再看管亥等人,其气则色泽混沌,不白不黑,赵昱知道,这是因为这些人被他收为随从,与他这位仙道中人有了关联,其气不再纯粹。 赵昱自己,气呈天青,与曹孟德顶上的澎湃纯粹的青气、程昱典韦等赤气孕育的青气颇有不同。 但他于人道,完人道,自身之气,已逐渐在朝着纯粹青气演变,等到他人道圆满,就是纯青,再完了人道,脱出人道之时,才会再变。 若赵昱有意人王之位,并为之付出努力,也能孕育紫气,但他没那心思。 离开梁甫之后,赵昱与管亥、管明等二十余人,直入泰山,在泰山上的一座道观中,见到了太平道的圣女。 圣女唤作张灵。 张灵年不过二十,她并不是张角三兄弟的后人,而是张角收养的义女。其貌平凡,其气淡然,唯独一双眼睛,清澈明净。 听说黄巾俱降,张灵只是点了点头,好像与她无关。 她更在意道观中的几十个孩子。 这都是她自己收养的孩子。 赵昱说此后要她随侍身边,张灵淡淡点头。 然后就让管亥、张灵等,带着这些孩子去梁甫,交给曹孟德安置,让他们随后自行回濮阳。至于赵昱,则独身一人,下泰山,往西去南阳。 赵昱要去南阳,目的正是玉石。 如果曹孟德之前没有让典韦回濮阳找他,说不定赵昱已经去了南阳。 虽说赵昱有混沌珠小世界培育药材,但别院那里,同样也不能少了些手段。布置阵法,势在必行。研究了一段时间过后,赵昱发现,还是需要玉石这种能够纳聚天地元炁的材料,用以炼制阵基符箓。 至少在找到替代品,或者修为达到一定程度之前,玉石大概是必不可少了。 玉石产地不少,但在这个年代,大概就两个地方产出的玉石比较出名,一个是关中蓝田玉,一个就是南阳独山玉。至于西域的和田玉,或者幽州的岫玉,都暂时不在考虑。 关中如今还在西凉荼毒之中,而且距离更远,所以南阳就是首选。 赵昱打算去南阳采集一些品相纯粹的好玉储备起来,留待以后慢慢使用。 至于让曹孟德搜集,这也是可以的。不过赵昱是静极思动,在濮阳窝了两年多,出来走走也是不错的。 赵昱单人独骑,倒也乐得逍遥自在。 一路往西南,穿过兖州,倒也平静。虽然曹孟德还在收编黄巾,但并未把兖州的政务放在一边。就算在军中,曹孟德也要每天处理快马报来的政务,夜半才能入睡。 刘备成功,在于屡战屡败,不气馁,是坚持下来的。 而曹孟德并不输于刘备。这世上,能成大事的,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忍不拔之志。 曹孟德两者兼备。 赵昱并未路过东郡,而是从鲁国、山阳、济阴,西南走直入豫州颍川郡。 颍川如今大概在袁术的势力范围之内。 或者说,豫州如今还在袁术的大概掌控之中。 袁术的基本盘,是汝南,也是袁氏老家。此前讨伐董卓,袁术原本还觊觎荆州,使孙坚一路南来,先杀荆州刺史王睿,再杀南阳太守张咨,但荆州世家抗拒,袁术难以得逞。 而且董卓反应极快,王睿一死,立刻派了刘表入荆州。刘表单人独骑,得到世家大族的支持,很快坐稳荆州,袁术也无可奈何。 孙坚当初在袁术的支持下,与董卓大战,甚至打到雒阳腹地。在收拾雒阳废墟的时候,得到了传国玉玺。孙坚退兵之后,袁术又让他攻打荆州,就在去年,也就是191年,孙坚战死于黄祖之手。 孙坚死后,其子孙策带着残部,仍然在袁术手下做事。 袁术如今,目光着眼于扬州,在政治层面,与袁绍斗的很激烈。袁绍任命一个扬州刺史,袁术就派人杀了他,自己任命一个。如今已将治所移居寿春。 所以说豫州大概在袁术的势力范围之内,但实际上,控制力并不强。 袁术一边与袁绍斗,一边着眼扬州,一边还觊觎荆州,很忙。 颍川在诸侯讨董之时,乱过一阵子。如今稍平和。毕竟这里,有不少世家大族,比如颖阴荀氏,还有郭氏陈氏等好些大族,都立足颍川。只要没有强大的诸侯干涉,一些毛贼匪类,是不敢在颍川乱来的。 赵昱在颍川治所阳翟驻留了两天。 他还记得,郭嘉似乎就是阳翟人。 不过想想此时郭嘉,应该与荀彧一样,在冀州。袁绍已经拿下冀州,他两人都在袁绍手下做事。说起冀州,还要说一说原冀州牧韩馥。也是死的憋屈。他被袁绍夺了冀州,又害怕袁绍加害于他,于是南下投奔陈留张邈。而袁绍遣使者,与张邈商议结盟,以抗拒袁术,韩馥得知之后,以为是袁绍派人来杀他,惧怕之下,就躲在厕所里,自我了断了。 想到能令赵昱有些兴趣的人,现在都不在,赵昱也没了兴致,在阳翟逛了两天,打听到一些消息,就往南阳而去。 颍川这里,因为世家大族的缘故,消息很是灵通。 赵昱才得知,董卓已经死了。 回想起来,还真的。董卓的的确确,是该死了。 随即又想到,怕是要不了多久,关中就该乱起来了,或者现在已经乱了。 毕竟史书上,细节方面,没有太多的描述。 只是说司徒、尚书令王允与朝中大臣合谋,结连吕布、李肃等,诛杀董卓,重掌朝政。但那都是虚的。吕布兵少,而董卓虽死,却有四方兵马还在。李傕、郭汜等守边大将,麾下十多万精锐西凉大军,哪里是吕布所能抵挡的住的? 何况其中还有个贾诩? 心里想着这些,赵昱已到南阳。 南阳是荆州最北边的一个郡,而且是天下大郡。是光武刘秀的起家之地,也是汉家的钢铁中心,天下一等一的大郡。在黄巾之前,这里民丰物阜。黄巾起事之时,南阳黄巾势大,神上使张曼成几乎攻破宛城。在黄巾溃败之后,南阳就衰落下来,如今刘表掌荆州,重心已不在南阳。 其缘故,在于袁术。 袁术讨伐董卓之时,自己便在南阳。如今虽早已移居扬州九江郡寿春,但为了不刺激到袁术,刘表只派遣了一个小吏看顾南阳,把个天下大郡荒废了。 曹孟德评价刘表是守户之犬,就是说刘表畏战。 只能守土,而不能开疆。 说来也不怪刘表,刘表本身是个文人,如今才入荆州不久,刚刚站稳脚跟,就算与孙坚恶战,也不想直接怼上袁术。 何况南阳北面关中,又有凶恶的西凉军阀虎视眈眈,连武关都掌握在西凉军手中,随时都能出关攻打南阳,所以南阳实在是个险地。 于是刘表干脆着眼汉水以南,以汉水为天堑,襄阳为中心,暂时稳住局面。 赵昱到南阳,看到的是一片废墟和萧条。 刘表如今不管,袁术占据的时候又不是个治政的人,南阳在这两人夹缝之中,哪里能得一个好? 然而乱世之中,这也只是等闲。看的多了,赵昱也有些麻木。他又管不了,只能等曹孟德打下南阳,再来好好治理。而且他此来的目的,是独山玉。 独山就在宛城以北十多里,赵昱一路问过来,到了独山山脚。 这里有座村子,隐藏在山间密林之中,竟如桃源一般,显露出不一样的平和。 赵昱打算进村再问问。 几个总角孩童在村口嬉戏,见赵昱这个陌生人到来,也不怕他,一个十来岁的孩子上前问道:“敢问长者是什么人,来我们村子做什么?” 赵昱微微一奇,觉得这孩子还真礼貌,笑道:“我叫赵昱,我想问问,你们这里就是独山么?” 这孩童道:“我叫韩树。这里正是独山。” 孩童韩树转身指了指村后的大山,道:“先生找独山做什么?” “我想采集一些独山玉。”赵昱笑眯眯道。 他看这孩子,又望了望这座小村,心下觉得,这村子可能不是普通百姓的村子。普通百姓家十来岁的孩子,怕是数不出几个能跟眼前这孩子相比的。 “哦。” 韩树稚嫩的脸上,露出恍然之色:“原来长者是为了独山玉。” 然后露出可惜之色:“我听祖父说,以前还有开采,但现在好像没有了。” 赵昱理解的点了点头。 乱世烽烟,谁还有那心思去开采奢侈品? 何况南阳一直不稳,官府形容叙述,而民间则没有那个条件。 三十七 韩树 “你知道山上的玉坑在哪儿么?” 赵昱问韩树:“你带我去,我可以付出报酬。” “别去。” 没等韩树回话,旁边一个孩子使劲打眼色:“树哥,山上野兽凶恶...” 赵昱不禁笑了起来,这些孩子还真是早熟。明明因为赵昱是陌生人,却以有猛兽的借口来拒绝。 “我带长者去。” 韩树却答应下来。 赵昱好奇问他:“为什么要答应呢?我是陌生人,你不怕我对你不利?” 韩树摇了摇头:“我看长者气度平和自然,一定不是个坏人。长者来到我们这里,是客人。作为地主,应该予以帮助。” 赵昱抚掌笑道:“真是个好孩子。” “长者稍待。” 韩树像模像样的做了个揖,把几个伙伴叫到一边,嘀咕耳语几句,这才过来跟赵昱道:“长者请跟我来。” 等两人绕过村子上山,其他几个孩童连忙进村去了。 赵昱之前听的清清楚楚,韩树与他们耳语,是告诉他们立刻回去把这事告诉村老。多余并没多说,但赵昱却看了出这孩子的聪慧。 他并不真是傻兮兮人家说什么就答应什么的懵懂小孩,而是能全面考虑到一些问题的少年。有礼有节,但并不死板,如果能好生调教,将来长大了必定不会太差。 “你应该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吧?”赵昱一边走,一边笑眯眯道:“我见过不少寻常百姓的孩子,没有你这样的。或者也有聪明的,但都不及你。” “长者谬赞了。”韩树低头,有些羞涩,道:“我只是...只是多读了一些书。” 赵昱点了点头:“叫我赵先生吧。能读书,就不是寻常百姓家。你姓韩,你们家有什么来历吗?” 韩树听了,昂起头,小脸上露出一些自傲:“先生可知道韩骞吗?这就是我的高祖。” “韩骞?” 赵昱想了想,歉然道:“我孤陋寡闻,大概不知道尊高祖的名讳。” 韩树立刻道:“高祖韩骞,曾为河南尹,伪新朝时为避祸,举家迁移至南阳。” “河南尹?”赵昱笑道:“那你倒是家学渊源了。” 河南尹这个官职,不小。如果放到两千年后,就是京都市长兼市高官,位高权重。能做到这样的官职,看来这位名叫韩骞的人物,也非同等闲。 世家大族的诞生,大概在西汉末期逐渐形成。而东汉,也就是光武刘秀再兴汉家,地方豪族予以了巨大的支持。世家是学术和权利的集合体,往往祖上有人位高权重,从此以诗书传家,在地方盘踞下来,如果历代都能出几个学术或者政治上的能人,就会成为天下大族。汝南袁氏就是这样形成的。 世家有高门和寒门的区别,寒门也不是平头百姓,同样以诗书传家,只是衰败了而已。如果赵昱没有猜错的话,山下的这个村子,应该就是韩氏寒门。 在西汉时期,平头百姓还有上升的出路,而到了东汉,世家豪族的兴起,有了门阀之别,平头百姓就逐渐趋于完全禁锢,人道趋于固化状态。 知识和学术的封锁,朝中无论军政,大权都被世家大族把持,所以东汉不曾真正诞生极度兴盛的时期。 在西汉,如千古冠军侯霍去病、大将军卫青,这些出身甚至的奴隶的,都有那样的成就,但在东汉就绝不可能。 世家豪族织就了一张巨大的网,网罗了一切,使得人道固化,活力逐渐消失。 依着赵昱的计较,汉末三国,你来我往上百年,实际上其中也夹杂了百姓与豪族之间的争斗。但最终,还是豪族取胜。于是两晋社会完全固化,再也没有丝毫活力,因此颓败至斯。 这是汉人的第一个黑暗时代。 而在这之前,哪怕是宗周春秋战国,诸侯乱战几百年,也不曾让蛮族把诸夏苗裔逼迫到五胡乱华那样的程度。就算是齐桓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之前,也没有那样黑暗。 只是上山这一条路上,赵昱就想到了许多。 “历史上,曹孟德大肆启用寒门,还发布招贤令,唯才是举,不论出身。实际上曹孟德是看到了世家豪族垄断一切的危害。但没用。就算是寒门,实际上也是世家。曹孟德不敢直接启用平头百姓,只敢退而求其次,以寒门与高门相互钳制。但饮鸩止渴,寒门本质上也是世家,寒门崛起,又是一个高门。换汤不换药而已。” “或许我可以在这方面,为曹孟德谋划一番。” “赵先生,前面就是矿坑。” 韩树稚气的声音把赵昱从沉思中拉了回来。 抬头一看,远处一片山崖少了一半,虽然崖壁不新,但却能看出开采的痕迹。 韩树这时候小脸通红,呼呼地喘着气。 这一路上山,毕竟不近。十来岁的孩童,有些吃力。 赵昱仔细打量一番,笑道:“多谢你了,小韩树。” 一式摸头杀,赵昱又道:“我大概会在这里停留半月一月不等,你带我来,我说了要给你报酬。如果你愿意的话,每天早上辰时到这里来,我教你一些东西。” 韩树做了个揖:“先生是客人,我不能要先生的报酬。不过我认为先生不应该一个人在山上。山上有野兽,还没有吃的,赵先生不妨每天下山到村里来。” 赵昱笑着摇了摇头:“我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而且也不便打搅。我的话,就是这样。你来,我就教你。” 然后道:“快快下山去吧,你父母长辈应该在担心你了。” “告辞,赵先生。” 看着韩树小小的身影消失在山路上,赵昱摇头笑了笑,便准备在这里立一座小屋,暂时存身。 所谓报酬,也不过是赵昱临时的想法而已。他觉得韩树这孩子,可堪造就,不妨给他个机会。不过也要看他自己的选择,如果他不来,赵昱也不会强求。 依着赵昱的本事,要搭建一座小屋,易如反掌。 不过半个时辰不到,崭新的木屋,就在矿坑外拔地而起。 大概类似吊脚楼模样,实际上如果在山里建造小屋,多半会选择这样的方式。一来是避免地气伤身,二来是避开蛇虫鼠蚁。 赵昱精气神圆满,循环往复之下,至少区区赶路不会让他疲惫。因此在建好小屋之后,赵昱就开始采矿。 赵昱采矿,也不需要什么工具。 就站在崖前,抬手一拳,劲力精微奥妙,噗的一声,崖壁没见动静,但实际上方圆十米,深七八米的一片石崖,已被他这一拳打散。 在灵识的窥探之下,拳劲避开深藏在山石之中的玉石,只把无用的石头打成的齑粉,而玉石分毫不损。 随后探出手掌,作抓拿状,窸窸窣窣之中,石粉滑落,法力如同无形的手,把其中深藏的玉石摄拿出来。石粉从崖壁上滑落,留下一个光滑如碗底状的半球形大坑。 实际上,这片高不过二三百米,宽不过一两百米的石崖,赵昱一拳就能打崩。但没必要。 他需要的是藏在山石中的玉石,而不是为了打崩一片石崖。而且神魂刚刚孕育的灵识,只能深入石崖七八米,笼罩范围十米左右,因此一拳只能开采出这样一个矿坑。 不论什么东西,人也好,物也罢,都是好的少,而寻常货色居多。 这一拳下去,上百平米、深七八米的山崖之中,只采出十多块大大小小的独山玉,但品相好的,一块也没有。稍稍能入眼的,也只一两块。赵昱并不失望,他知道好东西之所以好,就是因为稀少。 就这样,在普通人看来无比艰难的采矿作业,在赵昱这里,却如同过家家一样。 一拳一坑,为避免崖壁垮塌,赵昱并没有乱采,而是从下至上一道道的采。在崖壁上犁出一条条竖着的光滑的由半球状的坑洞组成的连体葫芦。 等到天黑的时候,这一片石崖,突出大地的部分,已经全部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细腻无比的一片沙滩,还有孤零零的小木屋外的一大堆玉石。 这些玉石绝大部分都是寻常货色,赵昱看不上眼。只选择其中不超过两成的,稍稍能入他发言的,放进混沌珠小世界储藏起来。 赵昱采集的玉石,都是完完整整的。石皮被精微的拳劲剥掉,没有伤到里面的玉石分毫。这些玉石模样各异,有的不成形态,有的虽然品质不行,但外形却赏心悦目。 或者像山石草木,或者像花鸟鱼虫,自然生成,倒是有些观赏性。 “用处不大,可以作摆设。” 赵昱也收了一些看起来模样不错的。 一夜无话。 第二天天不亮,赵昱走出木屋,习惯性的打了一趟拳,等到日头刚从远处跳出来,又开始采矿了。 大约辰时,一个小小的身影,背着个竹篓,极艰难的从山下上来。 是韩树。 这孩子,根本没想过从赵昱这里获得报酬,他只是给赵昱带些蔬菜瓜果。 但到山上,抬头一看,小小的人张大了嘴巴,一脸的懵然。 山崖呢?哪儿去了? 三十八章 开山 “是韩树吧。” 飘飘渺渺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韩树把装满了蔬菜瓜果的背篓放在小木屋前,然后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找到了赵昱。 赵昱这时候,正身处数十米深的地下——在山崖原本突出地面的地方,一个巨大的坑低。 这是赵昱早上一两个时辰的功劳。 韩树傻傻的站在坑边,突然巨大的沙团从坑底飞上来,越过他的脑袋,落在他身后。他机械的扭头去看,这时赵昱从坑底一步跨上来,站在他身边。 十七八块大大小小的玉石,跌落在旁边,赵昱拍了拍手,含笑道:“来了。” “先...先生...” 赵昱摇头笑道:“不要多想,我不是妖怪,也不是神仙。” 然后道:“走,去小屋。”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旁边地上的十七八块玉石悬浮起来跟随着,就这样到了木屋畔。赵昱才看到背篓,和背篓中满满的蔬菜瓜果。 随后的一个时辰,韩树在浑浑噩噩中度过,赵昱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不论韩树是什么缘故,在辰时这个时辰来到山上,那么赵昱自然要兑现他的诺言。 这孩子的身体资质,比普通人要好一些,但达不到天才的地步。赵昱传授他洗髓经,以法力震动道韵,一字一句烙印在他心里。然后为他逐字逐句的解说。 韩树被动接受着,好像一块海绵,汲取着洗髓经的奥妙。 赵昱创造的这套洗髓经,与五行拳经相比,起点要高出不少,但殊途同归,练到圆满,也难分高低。 五行拳经从外向内,起点低,而洗髓经直接从洗髓开始,由内而外,起点高。 赵昱也是看这孩子有些意思,才传他洗髓经。要是换个人,不一定会生出这样的心思,就算有心,也不定会传洗髓经,可能选五行拳经一门,随便打发了事。 洗髓经入门更难,需要花赵昱更多的时间来教导。 一个时辰过后,赵昱停下,对懵懵懂懂的韩树道:“这门功法唤作洗髓经,由内而外,内壮神勇,外壮神力,使精力饱满而精神敏锐。若你能修炼到一定火候,读书明理就更轻松,千军万马也挡不住你。不过消耗不小,而且入门极难。须得做好进补的准备。你回去之后,可以与你父母长辈说明,你每日至少要吃三餐,每餐肉食少不得。此后半月,你每天早上辰时上山来,我为你解惑。” 人有精气神,神为统御之首,精为肉身之本,而气,则是神和精的惯连。精强则气盛,气盛则神满。身体强壮,精力饱满的人,往往精神更加敏锐。 所以修炼,不论从哪里着手,都是越修炼越敏锐越聪慧,而不是修成糊涂虫。至于凡人身体强壮的,比身体虚弱的,不见得更聪明,甚至更愚笨,那与修炼无关。因为他并没有修炼。他没有把精气神统御起来。所以做不到以精气补益精神的壮举。而修行中,筑基就是这样的过程。 韩树大概这时候才如梦初醒,也不多说,只是拜倒在地,三跪九叩。 赵昱没拦他,让他行师礼。 虽不说收为弟子,但有师徒之实,算个记名弟子,倒是受得起他三跪九叩。 对韩树而言,这世上最奇妙的事,莫过于遇到赵昱。 这是怎样的人啊。 一片山崖,一晚上就不见了,满地的细沙,巨大的坑洞...就好像身处于仙神世界当中。而他,竟然有这样的机缘。下山的路上,韩树才恍然激动起来。 随后的几天时间里,韩树每天早上辰时,按时上山。赵昱为他解惑,不单单只在修炼上。修炼是道理,所以解惑之中,也在给他传授道理。修成一门功法,不是懵懵懂懂就能作到的。不是小说中的所谓主角,得到一本功法,一看,哦,会了。那都是扯淡。 这是一个浩瀚的体系,必须要从基础开始。什么都不知道,想要修炼?找死。 也就是赵昱,已经踏入仙道的门槛,能够运用一些超出想象的手段,如果只是寻常人,要把这个体系的基础传授给弟子,耗费的时间,非得要以年来计算。 而在这期间,赵昱已经在山体之中,掏空了一个巨大的坑洞。 至少上千米深,而且还在不断的向矿脉绵延的方向拓展。 赵昱不曾向韩树有任何遮掩,韩树甚至亲眼看到许多次。看到赵昱一拳打出一个巨大的窟窿,看到赵昱运用法力,把掏空了玉石的沙砾,抛出矿坑。 这一切,都埋藏在韩树的心中。 他是个非常成熟的孩子,他虽然跟父母长辈说过赵昱,却并没有说赵昱的仙家手段。只是说遇到一位贤人,要跟他学习。 十来天的时间一晃而过。 这天,赵昱正在深入山体采玉,斜向下的矿坑,已经不知绵延了几里。地底没有光,但挡不住赵昱的目力。在他眼中,一切都是那样的清晰。甚至不需要动用丝毫法力。 道基早已圆满,肉身已经进入蜕变期,展现出许多神异。比如缩地成寸,不需要任何法力,而是肉身的一种本能。实际上,这已经逐渐触摸到肉身神通的道理。 是穴窍之中,孕育的灵性,逐渐开始主宰肉身的体现。 而这种主宰,并非被动,一直都在赵昱的神魂的统御之下。 修行第一步,就是要完美的掌控自身。先要了解自己,才有资格去触碰天地之间最深邃的道理。如果连自己都不了解,却直奔天地道理,就如同空中楼阁,虚浮没有根基。 修行每一步突破,都是建立在对某个层次的道理完全了解之后才能做到。不会存在稀里糊涂就突破道行境界的可能。 就好像数学,你先要明白加减乘除四则运算,才能一步步进入更高层次的学术阶段。不可能只在能数到一百的前提下,直接突破到微积分的程度。 所以像传说中,胡吃海塞几株灵药,就突破境界,那完全是扯淡。 那是在找死。 灵药宝材也好,仙丹妙药也好,增长的都是力量。而力量,需要道理去支撑,才能完美的掌握。不能掌握的力量,是自我毁灭。 就像现在的赵昱,比如他得到一粒仙丹,吃下去法力无边,但结局只能是他的神魂被法力毁掉,而变成法力的傀儡。只有在道行高于法力的前提下,才能以仙丹妙药补足法力,而绝不能在道行没有超过法力的前提下,胡吃海塞。 这样的道理,就算是在神话传说之中,也有隐约体现。那些神仙,修炼无数年,法力难以寸进,但有几个去吃丹药的?传说中太上老君的九转金丹,有几个弟子吃过? 孙猴子吃那么多丹药,但他只是佛门的护法。他能成为佛祖吗? 不能。 孙猴子天赋异禀,肉身强大,能承受丹药的冲击。但大概也就那样了。他远离了道理。 也不说什么赤子之心,赤子之心不是单纯,更不是愚笨。孔子说,知天命,从心所欲而不逾矩,这才是赤子之心。一举一动都是道理,明白了道理,在道理之中,如鱼得水,这才是赤子之心。 什么东西都没有捷径,尤其是修行。需要一步一个脚印,以基础为根本。 建房子地基没打好,最多也就是房子垮塌。但一个关乎于自身根本的体系,基础没打好,那就是绝路。 在这一点上,大道正宗比外道旁门要严谨的多。 比如外道科技,他可以进行和承受无数次的失败实验。但道行的突破,却容不得哪怕一次失败。轻则断绝道路,重则魂飞魄散。 实际上修行也借助外道,比如炼器,或者炼丹,或者符箓,也可以说是正宗旁系的外道了。在炼器和炼丹制符的过程中,去实验自己的道理。成功了,说明道理是通的,才可以加诸于己身。如果失败,不好意思,重新来过。从这一点上,说明修行,并非不能变通。 闲话不多提。 赵昱对自己的一切,都了如指掌。法力的一点一滴的增长,穴窍缓缓的壮大,还有灵性的孕育,以及肉身在法力和穴窍壮大的过程中的蜕变,没有一丝脱离他的掌控。 他知道自己要修炼到怎样的程度,才能突破,才该突破。 他知道自己的疑惑在哪里,从而向着需要了解的方向去努力。 现阶段而言,赵昱的道行,是高于修为的。天衍镜幻境,虽然真真假假,但对赵昱的磨练,却实实在在。这是师父混空老祖赠与他最有价值的礼物。 一团细沙,每一粒大小等同,几块模样各异的玉石飞出来,被赵昱甩袖子放在一边。 正此时,隐约一个声音,从坑洞外传来! “老师!老师!” 赵昱抬起头来,听出这声音中的一丝惶恐。 当下信步闲庭,缩地成寸,坑洞峭壁并不是阻碍,他就行走着,跟平地一样。 “小韩树?” 不过几步,赵昱已经能看见阳光。 洞口隐约一个身影,支起半截,望着坑下。 然后赵昱一跃而出。 “老师!” 韩树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求老师救我父母,救我亲族!” “嗯?” 赵昱眉头一拧,扭头往山下看去。 随后二话不说:“你自跟上。” 瞬息之间,已往山下而去。 三十九章 奉先 “君侯。” 张辽大步而来,抱拳一礼:“末将搜遍全村,得粮二百石。” “二百石?!” 吕布咬牙道:“能吃多久?” “最多两日。”张辽道。 “不够!” 吕布狠色道:“我要粮草,所有的粮草!” 他掌中一条大戟指着跪服于马前的村老,厉声喝道:“你全村数百口人,绝不止二百石粮。藏在何处?速速交出粮草,如若不然,全村老幼,一个不留!” 村老颤颤巍巍,鼻尖对着锋利的戟尖,面色灰败暗淡,嘶声求道:“将军且容老朽辩驳。我韩家村虽有人数百口,但是年成不好,今年粮食歉收,村人已是饿着肚子在熬日子,将军有仁德之心,放我韩家村一条生路罢!” “哼!” 吕布切齿,恨声道:“我放你一条生路,谁放我吕布一条生路!” “文远,把青壮押上前来!” 又道:“我先杀青壮,你这老儿若再不交粮,我便杀妇孺!我吕布已是穷途末路,什么都不在乎!” 张辽闻言,神色一顿,踌躇道:“君侯,这里只是山野小村,能有二百石实属不易。不如取了这二百石粮食,直接去大城索要?” “你说的容易!” 吕布身后一员将领喝道:“大城有军队镇守,哪里索要的来?我等疾奔半月,早已人困马乏,就算要攻城,也得士卒吃饱喝足吧?!” “何况...”又一员将领看了看吕布脸上难看的神色,道:“焉知李傕郭汜这些狗贼的追兵已到何处?” “不必再说了!” 吕布大手一挥:“老儿,速速交出粮草!” “君侯!” 张辽急声道:“不可呀!” 这时候,远处一个面色沉默的人也开口了:“君侯,夺百姓粮草,不义也!” “都穷途末路了,什么义不义的。”最先说话的将领嗤之以鼻:“君侯,蚊子再小也是肉,逢村取粮,才能稳住军心。” 吕布面色变幻,陡然掌中大戟一抖,戟刃锋芒闪烁,就要削下那村老头颅,却突然之间,察觉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阻住。戟刃紧贴着村老的脖子,却落不下去! “且慢。” 清朗的声音远远传来,还没落下,最后一个尾音已经到了眼前! 吕布似眼前一闪,再看,就见一个文士模样的青年已站在眼前。 赵昱伸手,把吕布戟刃挪开,又把村老扶起来,道:“村老,你且带村民回村,这里有我。” 村老看看赵昱,瞬即恍然:“先生是山上的...” 赵昱笑着点了点头:“正是在下。村老且回村,不用担心。” “可是...”村老怎能不担心:“可是...” 赵昱摇了摇头,一手捏住吕布戟刃,一面回头,望向被兵卒押在一旁的几百口村民,大袖卷动,暗流奔涌,那押着村民的士兵,顿时身不由己,被卷到一旁。 “来,把村老扶回去。” 几个青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走出来,从赵昱手中扶过村老,一步一回头,往村中走去。余下村民见状,蜂拥跟随。 而此时,周围将领、兵卒,皆是鸦雀无声。 吕布面目通红,额头上青筋暴露,分明已是把全身力气都爆发出来,却不能移动大戟分毫。 “你...”他牙缝里嘣出几个字:“是何人!” 赵昱这才放开戟刃,吕布拿捏不住力道,连人带马打了个踉跄。 赵昱淡淡道:“我是赵昱。你,是吕布吕奉先?” “正是本侯!” 吕布已深知这人不是常人,口中却不愿落一丝颜面,喝道:“你安敢阻我大军?!” 赵昱摇头失笑,望着屯在村外的万余铁骑,云淡风轻道:“在你是大军铁骑,能纵横天下。在我是土鸡瓦狗,不足道哉。我听说你以前在并州,与北虏蛮夷作战,还以为是个英雄人物,没想到这里,竟夺百姓粮草,与贼匪何异?” “...” 吕布被说的面目臊红,不敢与赵昱对视。 张辽高顺等几个还有羞耻心的,皆低下了头。 倒是有几人,早无廉耻,却毕竟觉得眼前这人来的玄奇,不敢接话。 “如果放在数年前,见到你这样如同贼匪的人,我必定狠下杀手,鸡犬不留。不过近日我修生养性,不愿杀戮。你除掉董卓,也算于天下有德,我放你离去,但须得应我一件事。” “休要口出狂言!” 吕布切齿道:“我大军在手,你敢欺我!” “不见棺材不落泪。”赵昱面色一顿,拂袖之间,狂风卷集平地起,烟尘滚滚,瞬息就把村口屯聚在方圆一里之内的万余骑兵,皆笼罩其中! 只听人喊马嘶,等狂风过后,早已一片零落。 于是鸦雀无声。 “我要你这一路行军,不得扰民。如若被我听说,就是天涯海角,我也追上来把你诛杀。去吧。”赵昱摆了摆手:“不要等我改变主意。” “走!” 吕布声音都变了音调,如同见鬼,慌乱之中,一群人蜂拥而走,人马乱成一团。 赵昱目视这乱兵离去,良久。 韩树追下山来,此时站在赵昱身旁,见这情景,神色里理所当然。 连一座大山都是等闲,区区万余骑兵,又何在话下? 这时候,村中村老带着村民也出来了,于是一番千恩万谢,让赵昱颇为无奈。 “罢了。” 赵昱叹了口气:“择日不如撞日。” 他看着韩树道:“我已采集许多玉石,暂时够用。我传授你的功法,基础方面该教的也都教了,以后能走到哪一步,就看你自己修行。就在这里作别罢。” 赵昱可以想象,经历过这件事,他在村民们心目中会是怎样的形象。怕是要被供起来,待不下去了。好在这十来天里,玉石采集了不少,也该是离去的时候了。 他来的洒脱,去的也洒脱,在小韩树和村民敬仰和不舍的目光里,脚下缩地成寸,身影渐渐消失在旷野当中。只在这里留下一个仙人的传说。 赵昱离开独山,就觉得百无聊赖了。 他放走吕布,并不是他说的那样,不愿杀戮。真要杀起人来,赵昱比谁都狠。 不杀吕布,有赵昱自己的考量。 在原本的历史上,陈宫和张邈引吕布入兖州,差点夺了曹孟德基业。但这在赵昱看来,并非全是害处。 如今赵昱对世家大族的理解,越来越通透,就越知道世家大族的存在对人道的阻碍。而兖州地处中原,正是世家大族极为繁荣的地方。曹孟德能登上兖州刺史的位置,也是世家大族的意愿——他们需要一个能征善战的,为他们挡住乱兵。 黄巾起事的时候,他们可是吃足了亏,再也不想继续吃这样的亏。 在赵昱看来,陈宫张邈,能引的吕布入兖州,实际上就是曹孟德的施政方针,与世家大族的意愿产生了悖离而导致的后果。但也正是因为这样,才能给曹孟德足够的理由和借口,对兖州内部的世家大族进行清洗。 这是赵昱愿意看到的。 所以他放走了吕布,就是想看着吕布被陈宫和张邈等代表的世家大族,引入兖州,从而使曹孟德名正言顺的镇压清洗兖州的世家大族。 实际上赵昱也知道,曹孟德本身就是世家的一份子。不过他志在人王,那么就与世家有了区分。皇权天生的唯我独尊,排斥一切能对皇权造成威胁的存在,世家就在其中。 所以,如果能清除世家对他的危害,曹孟德绝对不惮于进行一次大清洗。但他需要理由。 否则就会见罪于天下所有的世家。 世家如今的力量,何其强大?得罪了天下世家,曹孟德将寸步难行。毕竟,他现在还弱小。除非赵昱出手,把世家杀绝。但这不可能。杀尽了世家,知识的传承就要断绝。在赵昱看来,如果没有完成对民间百姓的知识传承之前,世家是抹除不得的。 官员、将领,多出自世家,不论高门寒门。没有了这些人,曹孟德就是孤家寡人。赵昱再是神通通天,也无可奈何。一两个人能支撑起人道吗?不能。 赵昱认为,曹孟德需要的是一个能够随意落画而没有阻碍的兖州。所以等着吕布入侵,等着世家大族造反,等着给曹孟德理由,把兖州清洗一遍,从而空出一块地方,打下一个极少依赖世家的根基。 有了这个根基,就如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根基的重要性,在这里体现的淋漓尽致。 可以用世家,但不是必须,这才是对的。 甚至赵昱觉得,这次回去之后,还要暗暗做推手,暗地里鼓动世家,使得更多暴露出来。要曹孟德在他们造反之后,能有坚定的理由清洗更多的世家。 赵昱想着这些,就缀着吕布大军的尾巴,离开南阳,进入了豫州。 吕布被李傕等人从关中赶出来,过武关入南阳,正是丧家之犬。按照历史走向,他会去汝南,暂时头靠在袁术手下。但袁术忌惮他的野心,随后他就会想办法北上,投在袁绍手下。但又不见容于袁绍,差点被袁绍干掉,于是逃到河内,跟张杨混在一起。最后才在陈宫等人谋划之下,进兵兖州。 那大概是后年的事了。 说起来,吕布南北逃窜,比起刘备也不差几分。 四十章 突发奇想 赵昱负手背后,站在山坡上望着吕布大军迤逦长蛇往汝南方向,这才转身离去。 这一路尾随,吕布果然不敢违背赵昱的警告,即便缺粮到发指,也不敢骚扰百姓。倒是沿途城县被他威迫,索要了不少粮草。吕布没有大局能力,又不知南阳境况,若是知道,怕也不会去打百姓的那点主意了。刘表和袁术都把南阳当作缓冲,于是这里没有强力人物和大军镇守,索要粮食简直不要太容易。 好歹吕布还是坚持去汝南,这是赵昱喜闻乐见的。 他希望吕布能像原本历史上那样,坑曹孟德一把,也间接帮曹孟德一把。 赵昱也并不担心吕布会知道他这个仙家在曹孟德的阵营当中,赵昱的名声,只在小范围。比如赵庄的百姓。但百姓们并不知道赵昱有那样强横的力量。就算传出去,也只以为是同名的人,这并不稀奇。 而曹孟德也有意无意的在淡化赵昱的威望,这不单单是因为他的枭雄之心,更害怕赵昱的能耐传出去之后,其他诸侯坐不住会想方设法来引诱。万一他哪里做的不好,赵昱一个不乐,弃他而去,该如何是好? 诸多原因加起来,赵昱在曹孟德的核心人物心中,地位高的出奇,但名声却没外传。 否则若吕布知道他赵昱在曹孟德这边,怕也不敢来打兖州的主意了。至于陈宫那儿,赵昱自由计较,暂且不提。 赵昱脚程奇快,一路走一路看,悠闲自在,第二天就过了陈留。 眼看濮阳就要到了,赵昱却突发奇想。 他一拍手掌,哎呀自顾自叫了一声:“貂蝉呢!?” 所谓心似浮云,意如流水,大概赵昱就是这样的境界了。脑子里突然就冒出这样一个奇怪的念头来,然后立刻就想去看看,验证验证。 别看他似乎多尽心竭力,为曹孟德谋划,实际上都是想到什么做什么。心不累,身不疲,有一种逍遥蕴藏。 然后又冒出一个念头:“我来到这个时空都两三年了,好像一直在濮阳打转,连雒阳、长安都没见过,失败。” “干脆去看看?” 念头一动,就一发不可收拾。 赵昱二话不说,也不想濮阳怎样了,转身就往雒阳方向而去。 古代的路不好走,赵昱只是一路向西,偶尔遇到稀有动物——人,就拦路问一问。 河南尹范围之内,遭董卓荼毒,又烽火乱战,早已一片废墟,人影子都见不着几个。曹孟德说千里无鸡鸣,河南尹就是写照。原是天下之中,大汉帝都首善之地,如今却成了这番模样,也是令人叹息。 一路走,一路看,两天后,赵昱到了雒阳。 偌大一个帝都,被烧成了残垣断壁,往日的辉煌,皆付之一炬,作了云烟。 也不知道历代汉天子若是泉下有灵,会不会从九幽之下爬出来,跳脚大骂。 这座残破的帝都,象征着汉家往日的威严,同样也预示着汉家刘氏颜面扫地。灵帝在时,还有天子之尊,其后少帝、及如今在长安那被董卓捧上帝位的天子,大概连一个乡下小地主都不如了吧? 依稀零碎几个村落,隐藏在残垣断壁之中,枯瘦麻木的面孔,令人唏嘘不已。 赵昱飘然而过。 雒阳往西,有直道,直通关中。不过去关中,需过一个关口,那就是函谷。 函谷关历来悠久,先秦时便矗立在山河之间,扼守关中和之间关东的要道。 眼下这座城关,几乎没有重兵把守。赵昱过关的时候,举目看来,最多不过千把人。 想想也正常,一来暂时各地诸侯混战兼并,蓄养底蕴,还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兼顾关中,所以不需要太多的兵力把守这座军事重地。二来吕布杀董卓之后,对董卓麾下原班兵马,王允不赦。李傕、郭汜、樊稠、张济等人于是引兵反扑,将原本镇守关中四周关隘的大军几乎全都调走,大概此时还没来的及重新布置军队。 过了函谷关,就是弘农郡。新安没有多少兵力把手,但渑池却有大军。过渑池的时候,赵昱还被搜身过。 稍微一打听,原来是镇东将军张济出屯弘农,派遣其侄张绣镇渑池。 这两人的名字,也算是如雷贯耳了。 张济出名,在于他有一个貌美如花的小妾。张绣出名,也是因为他的这个便宜婶婶。赵昱听说张绣在渑池这里,思绪放飞,一下子就想到了曹孟德和典韦。 正因为这个邹氏,曹孟德吃败仗,折了大将典韦,折了长子曹昂。 想想的确有些可笑,但本质上,也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曹孟德有寡人之疾,他做的光明正大,又不怕别人说。向使战事不败,典韦、曹昂不死,大略在后世可能还会传为佳话。 而张绣、张济,怕也少有人知了。 赵昱随后又想到其中一个关键人物,贾诩贾文和。不知道这家伙现在在哪儿。 李傕郭汜反扑长安,是贾诩出的主意,张绣复叛曹孟德,杀典韦、曹昂,也是这家伙出的主意。甚至后世传闻之中,许许多多的大事,比如董卓迁都,鸩杀少帝等等,都有这家伙的影子,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反正这个家伙,不是个等闲人物。 贾诩最擅自保,年轻的时候,就会扯虎皮拉大旗。说是他年轻的时候,回武威老家,半道上被羌胡乱兵劫持。他不慌不忙,跟羌胡说,他是破羌将军、太尉段颎的外甥。 羌胡一听,不得了,立刻把他恭恭敬敬的放走了。 段颎大概是皇甫嵩、卢植等人上一代的杰出大将了。桓帝时,羌胡作乱,几乎占领凉州。段颎奉命领兵万余,历百战,而百战百胜,往往以少胜多,把羌胡数百个部落的联军打的溃不成军,最后在射虎谷,一战歼灭了羌胡主力。于是羌胡闻段颎而色变。他们不怕天子,就怕段颎。 可见贾文和机变之敏锐。 过了渑池,大概因为渑池有张绣梳理,于是在赵昱抵达陕县的时候,西凉军的防备就没那么森严了。 赵昱进城要交人头税,过关也要交几个大子儿。不过他身无分文,交的钱都是守关守城的西凉兵的钱。往往他所过的地方,不义之财不翼而飞,留下许多传说。 然后长安就到了。 雒阳和长安在一条线上,长安在渭水畔,渭水往东直汇入大河,雒阳在大河畔。 关中原是膏腴之乡,始皇帝以关中而王天下,正是关中的土地养育的老秦人,付出了一切,才使得诸夏民族第一次在真正意义上实现大一统。 然而经过秦汉两朝的开发,关中原本肥沃的土地,已经趋于极限。加之战乱连年,变得衰败下来。 西凉军或者战斗力强横,但军纪败坏令人发指。所谓兵过如篦,不外如是。 董卓祸害了河南尹,在长安死后,他的部下继续祸害关中。又逢天灾,可谓是民不聊生。 去年关东大旱,今年则关中大雨。阴雨绵绵大半年,眼看入秋,才刚刚歇止。 苍天之下,民生何其无辜? 就连长安,这座西汉帝都,有只稍稍比雒阳要好看一些。城外不知多少流民徘徊,而死者遍地。至于西凉军阀,则全然不顾,只是驱赶了事。 走进城中,依稀还可以看到武帝时的斑驳影子。那高大的城门下,兴许在二百年前,有一位威风凛凛的大将军,率领大军从这里出去,遥看原是霍嫖姚。 一位伟岸的天子,站在城门楼上,注视着战士奔赴沙场。 将军回来了,带着敌人的头颅,迎着百姓的欢呼。大汉威服四海,寰宇之内,苍天之下,八荒六合,唯我独尊! 正是这座伟大的城市,见证了这一切,见证了奠定了汉之一字的伟业,见证奠定两千年的汉民族之名。 晋时,叫晋人,唐时叫唐人,宋时叫宋人。然而,这些朝代在历史上起落沉浮之后,烙印在我们身上的,是汉。 因为她最强。 国恒以弱灭,独汉以强亡。 汉的强大,造就了汉人的尊严和傲骨。所以永久以降,而不或忘。 赵昱或许也有些悲春伤秋,但很快就放在一边。 这是人道的进程,或许可以改变,但赵昱并未去那个时空。不过现在也不晚,不是么? 城门内外,张贴了许多布告。最显眼的,是通缉布告,远远一看,赵昱笑了起来,布告上不正是吕布嘛。 画的还像模像样。 关键是极为传神,或许相貌有些差异,但那桀猛的气质,涓滴不差。 赵昱立刻心中,就想到貂蝉。他这次过来,其中一个念头,就是好奇于这个后世野史传闻的四大美女之一的人物,到底是存在不存在。是不是有这么一个绝色美女,周旋于虎狼之间,最终把董卓送上了天? 但随即赵昱就挠头了。 经历这件事的人,吕布远走汝南,当时忘了问他,实在不该。而王允已死,与他一同合谋的大臣,大概也死绝了吧?李傕等人反扑回来,怎么可能放过他们? 李傕郭汜这些恶棍,恐怕也不清楚内里的详情。 想来想去,赵昱发现还有一人,多半是知道的。 谁? 天子。 刘协。 四十一章 天子 诛杀董卓的事,刘协必定知道,这毋庸置疑。因为在朝堂上,王允需要天子与他一唱一和,来麻痹董卓。 如果刘协不知道这事,言语疏忽露了馅,恐怕转身就被董卓一把将他和王允的脑袋拧下来。 在原本的历史走向,后来刘协的所作所为,就可以看出,这个天子,志大才疏什么的,先不说。单说他的手段,大概也就这样了。不论是后来的所谓衣带诏,还是其他的小动作,都没有脱出这个框架。 刘协能麻的了董卓,一来是因为董卓老迈,二来有王允这样的人物辅助他。但要麻痹住曹孟德,那就是妄想。 曹孟德多奸诈的一个人? 刘协那些动作,恐怕在曹孟德眼中,跟小儿嬉戏也没什么区别了吧? 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在心中转念即过,赵昱就到了皇城外。 皇城有重兵把守,不单单是为了保护刘协,更是监视他,软禁他。 赵昱漫步上前,周身弥漫出奇妙的道韵,身融于天地之中,明明他在那里,旁人却视而不见。 大模大样,在重兵镇守之中,赵昱走进了皇宫。 皇宫虽大,但赵昱会望气。 远远看到一道颓意蔫蔫的紫气弥漫,赵昱知道,那必定是刘协所在。 如果是鼎盛的帝国,天子贤明,万民归心,八方臣服,其紫气必定浩浩荡荡,慑人心神,令人不由自主低头敬畏。但现在这位天子,除了有天子之名,还有什么呢?能有这软绵绵苍老腐朽的一道紫气,那还是祖宗余荫。 零星一些宫女、宦官战战兢兢谨小慎微的走过,随时处于惊惶之中,就好像一有风吹草动就会逃离。被西凉军阀控制的皇宫,已没有一点尊严可言。在宫女和宦官身上,就显露的淋漓尽致。 赵昱走到紫气腾升的宫殿前,抬头一看,是建章殿。 偌大一座宫殿,被甲士环绕,刀斧森森,围的严严实实。殿中的人,就像是笼中鸟,哪里还有一点天子的尊严? 赵昱推开门,旁边的甲士顿时莫名其妙,还以为是风吹的。但明明没有风,何况殿门厚重,风也吹不动。一时间觉得冷飕飕的,疑神疑鬼连打寒战,在赵昱从他们身边走进去之后,忙不迭把大门重新关上。 哐当! 噼啪! 哗啦! 走进殿中,清脆物件的破碎夹杂着滔天怨气的稚嫩恨声:“朕是天子!是天子啊!狗贼!狗贼!安敢如此对朕!” “陛下!” 一个少女的声音劝解道:“陛下身负天下之望,一时荣辱切莫放在心上,昔年高帝...” “高帝高帝高帝!你住口,高帝若是有灵,怎么会眼睁睁的看着朕受如此奇耻!?那李傕狗贼,饭都不给朕吃饱,连建章殿不能走出一步,朕还是天子吗?!” “空有天子之名,祖宗余荫而已。” 赵昱走过一扇屏风,入眼正是穿着内衫正气急败坏的小天子。 “这位应该是伏贵人吧?山野闲人赵昱,见过天子,伏贵人。” 刘协才不过十一岁出头,放在民间,只总角孩童而已。然而这样的年纪,在皇室之中,该历练的颇为老成才是。许多厉害的皇帝在他这个年纪,早已心有沟壑。然而这位天子经历了这么多的磨难,如今被李傕软禁,却在这里大骂,也不怕被李傕听到。 李傕连饭都不给他吃饱,他还自恃天子身份,何其愚也。 就像是伏寿说的,他应该学他的祖宗,高帝刘邦。哪怕只学到二三成高帝的演技,也不至于落到如今这样的下场。 “你...你是什么人!” 刘协见赵昱突然出现,面色顿时惨白:“是李傕狗贼让你来杀朕的么!” 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哥哥,少帝刘辩。恍然也是在宫室之中,被强行灌下毒药,鸩杀而死。 刘协不由得浑身颤抖起来,之前的怨气,一瞬间化作无尽的恐惧。 赵昱见状,不禁连连摇头。 人王当智深如海,勇对天地,这位天子除了个名,一点边都沾不上。 人间帝王,总要有帝王的尊严,就算是害怕,装模作样,也要把尊严拿捏住。可这位天子,如果剥去一身皇袍,跟街边的乞丐,大概也没什么差别了。 不要说他年纪尚小。 作为天子,这都不是理由。何况灵帝驾崩之后,他经历了外戚何进与宦官张让之争,经历了董卓专权,甚至心知肚明的知道,少帝和太后被鸩杀,就算是个榆木脑袋,也该长些记性。但看起来,没有。 国之将亡啊。 有时候赵昱也觉得,大汉不该亡。因为汉之一字,承载了太多。可惜人道变迁,世上那里有万世王朝? 西汉落而东汉起,好歹有个刘秀力挽狂澜。东汉落而只得三国,刘备虽殚精竭虑,奈何中人之姿。虽有坚忍不拔之志,可惜天不假运,机会少而人心变。 或说人心即天心,这是不对的。人心无法代替宇宙的根本运转,少了人,还有畜生,还有蝼蚁昆虫,就算昆虫蝼蚁都没了,宇宙仍然运转不休。人心非天心,但人心却是人道变迁中的关键一环。 人心善变,于是人道善变。 赵昱在这一刻,又得到了许多。 “陛下是天子,虽尊严尽失,但毕竟还是天子之尊。”赵昱并不蔑视这位天子:“李傕还没有董卓那样大的胆子和气魄,他敢虐待天子,却不敢杀天子。否则天下皆敌,他活不过今年。” 闻言,刘协一愣,反应过来:“你不是李傕狗贼派来的人?” 赵昱失笑摇头,缓缓在天子面前盘膝坐了下来:“我今日来到长安,忽然想要见一见天子,所以我就来了。” “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刘协打了个激灵:“你带朕走,好不好?去河北,王司徒说袁本初心向朕,你把朕送到河北,高官厚禄,朕绝不吝惜!” 赵昱摇头连连:“王子师就是这样骗你的吗?” “骗?” 赵昱道:“汉室已失人心,天下诸侯莫不想取而代之。那袁本初势大,眼下是最有可能取代刘氏而王天下的人,陛下你说,他会心向陛下吗?” “不...不可能!” 刘协退了一步,急忙问道:“那荆州刘景升,是朕皇叔,你送朕到荆州可好?” 赵昱道:“刘景升守户之犬,哪敢揽下陛下这个大麻烦?陛下若去,最多被他恭送回来,仅此而已。” “皇叔也不能指望了吗...”刘协失魂落魄。 一旁伏贵人稚嫩的脸上露出一抹不忍之色,却对赵昱做了个揖:“请先生教陛下罢!” 赵昱摇头:“已是无力回天。陛下有空天子之位,却无天子之能,说句不好听的话,若是承平盛世,陛下大概有可能勉力为之。但如今大争乱世,以陛下的能力...” 他摇头不止。 “那朕该...该如何是好?” “所谓人贵自知。”赵昱道:“陛下自恃天子身份,明明历经磨难,却不长记性。以我之见,陛下最好的结局,便是做个富家翁。否则后果难料。” “富家翁?不不不,朕是天子,上承天命,怎能如此?!” 刘协一下子激动起来,手舞足蹈,面色通红。 赵昱见状,知道这孩子大概是魔怔了。就不再多说,转而道:“我来见天子,是因为一件事,心中好奇,想问问陛下。” 但看刘协魂不守舍的激愤模样,赵昱就问日后的伏皇后,现在的伏贵人,道:“贵人应该知晓一些。我听说王子师谋诛董卓,用的是美人计,民间传闻有个名叫貂蝉的绝世美人,周旋于虎狼之间,才离间了董卓吕布,使得王子师大功告成。还说貂蝉是王子师的义女。诛董卓不是小事,王子师必定不能绕过陛下。这样的美人,倾国倾城,又有智慧,实在令我心向往,陛下和贵人可愿为我解惑?” 最后赵昱失望而归。 果然,真实时空,就没有个叫貂蝉的绝世美人。 吕布和董卓早有矛盾,董卓脾气暴躁,发怒的时候曾好几次差点杀掉吕布。而吕布又是个桀骜不驯的家伙,怎么可能会不记恨?而且吕布与董卓的小妾有染,害怕被董卓知道之后,把他杀了。于是王允一说要谋诛董卓,还许以高官厚禄,吕布立刻就动心了。 当然,这都是表面的东西。 真正的原因,是因为董卓在迁都之后,贪于享乐,逐渐失去了对朝廷的控制。否则王允等人的小动作,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得到执行? 董卓可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不单单是残暴凶狠,其智慧,绝不可忽视。 野史传闻,说董卓有女婿李儒之类的为他谋划,然而真正的历史上,李儒这个人虽然存在,但绝不是董卓的女婿,也更不是董卓的谋主。李儒根本就不是跟在董卓身边起家的人,而是朝廷的一个小官,在董卓入雒阳之后,大概才投靠董卓。他的名字留在青史,是因为他奉董卓之命,鸩杀了少帝和太后。仅此而已。 至于贾诩,在董卓手下,根本没有崭露头角,也许也是他不愿崭露头角。是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官,恐怕连见董卓一面,都难。 四十二章 红颜 董卓鼎盛时期,能有那样的风光,那是他自己一手打造的。桀骜不驯的西凉军官,朝廷中的勾心斗角,董卓都能掌控的住,这样的人,会是个满脑子肌肉的莽夫吗? 如果不是局势骤变,而董卓老矣,加之没有儿子,大概也是心灰意冷了,于是贪于享乐,最终落得那般下场。 当然,对这样的人来说,大概也不会觉得后悔。所谓我死后,哪管他洪水滔天?反正连儿子都没有,人老了再也没有希望,打下再大的基业,又有什么用?而且阻力又这么大,干脆在最后的时光好好乐一乐,死也死的甘心。 王允能成功,关键在于董卓本身,至于吕布,呵呵,这是个真正的莽夫,起不到决定性的作用。 赵昱算是失望而归。 倾国倾城的美人没看到,一些脍炙人口的传说,终归只是传说而已。 因女人而失天下,这样的人有,但绝对不是董卓。 从皇宫里出来,赵昱有些意兴阑珊。 天子也没再求他带他走了,大概已经明白赵昱的态度。富家翁刘协是肯定不愿做的。他宁愿在皇宫里饱一顿饥一顿,也不愿离开这个巨大的漩涡,做个平凡的人。 毕竟不自知,赵昱当然没理由去管他。 长安的大街小巷,如同迷宫一样,赵昱漫无目的的走,走着走着,不知怎么就来到一条幽静的巷子里。前面一座院,门外竖起白幡,门口一个老仆、一个女子,披麻戴孝。有零零散散的人,气质皆是不凡,个个面色沉重,与老仆、女子见礼,进去吊唁。 赵昱凝神一看——蔡府。 他目光不禁闪烁了一下,信步走了上去。 俗话说女要俏一身孝,这女子披麻戴孝,虽然容颜颇有些憔悴柔弱,但清丽之中一抹书卷气的知性气质,是怎么也遮掩不住。看的赵昱眼睛为之一亮。 “可是蔡中郎府上?” 赵昱上前做了个揖。 女子还了一礼:“正是蔡府。家父新丧,先生若是有事,还请择日再来。” 赵昱摇了摇头:“我听说蔡中郎含冤入狱,没想到...当面可是昭姬?还请节哀顺变。” 蔡琰屈身一礼:“多谢先生。先生里面请。” 之前看到蔡府,看到这个美丽知性的女子,赵昱心中一下子就浮现出了答案。 这里是蔡府,蔡邕蔡伯喈的府邸。这个女子,就是名传千古的大才女,蔡琰蔡昭姬。后世因避讳司马昭之名,改字文姬。 蔡邕是最后一个辞赋大家,汉末的大儒之一。学术上,其地位,大略只在郑玄之下。蔡邕为人清正,但正因为钻研学术,于权术方面,并不擅长。从他入仕以来,屡遭贬谪迫害。 算算时间,也正是这年归天。 蔡邕遇害,大概也是他这一身才学和在文化界的名望导致的。因为蔡邕才高,名闻天下,董卓把持朝政之后,为了拉拢文化界的人,就打算把蔡邕树立起来作为一个榜样。蔡邕原本是不愿意的,但董卓威胁他,只能听凭董卓征辟。但董卓对他的确很好,官升数级就不说了,关键在很多地方,尊重他。 作为一个文青,蔡邕看重的大概就是这种尊重。所以董卓死后,他为之伤感叹息。于是被王允投入狱中。蔡邕死于狱中,可能就在王允之前稍稍那么一点。随后王允也完蛋了。 算一算时间,蔡邕死去,至少应该有一两个月了。但之前一两个月之中,长安实在太过混乱。如今局势稍平,蔡府才为之发丧。 进了蔡府,赵昱看到,前来吊唁的人并不多。就十多人。而且绝大多数都是文人,一个个看起来都文气浩荡的。能与蔡邕为友的,毕竟不能是稀松平常的人。 如果局势稳定,蔡家发丧,天底下不知多少文人学士,要来吊唁他。但现在烽火连年,阻隔了各地的交流,这种情况下还能有人来吊唁,可见蔡邕在人心中的地位,非同等闲。 蔡邕应该早已下葬了,吊唁的是他的衣冠。这些学者,不少都嚎啕大哭。或者吟唱为蔡邕所作的挽辞。辞唱声中,整个蔡府,一片凄凉。 对于蔡邕这样的大学者,赵昱是敬佩的。实际上,无论后世怎样的议论,文明的传承,都离不开这些大学者。没有他们,整个文明将一片黑暗。 他们是人道一个重要面的完全体现。 天不生圣人,万古如长夜。而圣人之后的大学者,就是举着圣人点燃的火把,一路传递千万载的火炬手。 赵昱真心实意的拜了三拜。 然后他一个人,就在蔡府之中,看看走走。 蔡邕为人清正,说起来,蔡家也是陈留大族。然而蔡邕却并不富裕。或者董卓曾经并非没有给他许多赏赐,大概都没有接受吧。像他这样的学者,无论怎样,总要拿捏一个清高。真学者真清高,而假学者假清高。蔡邕是真学者,这一点毋庸置疑。 他是辞赋大家,而且是最后一个辞赋大家。是书法家,飞白书的创造者。是音律大家,蔡琰的音律,就是她的父亲蔡邕教的。是学术大家,他很多学术方面的著作,在后世失传,但勘校熹平石经,续写东观汉记,莫不令人神往。 赵昱觉得,蔡邕虽做官多年,但他并没有被汉末漆黑的官场污染,本质上,是一个纯粹的文学大家。与其他许多顶着文学之名求利的假学者,完全不一样。 蔡府的院子并不大,几棵老树,两方石桌,仅此而已。连房屋都显得古旧,或者因为蔡邕住在这,似乎有一股淡雅的文气萦绕。后院赵昱没进,没有主人相邀,随意进后院是无礼。 赵昱好像游离于众人之外,一直等到吊唁的人来来去去,天都快黑了。 老仆关上门,蔡琰拖着沉重的脚步,才看到赵昱还坐在那里。 赵昱没等蔡琰开口,就站起来,先说道:“昭姬或许不认识我,我叫赵昱,从兖州东郡濮阳而来。” “赵先生。” 蔡琰露出一抹思索,在她的记忆中,找不到这个名字。 赵昱笑道:“昭姬不要多想。我与蔡中郎并不认识,但蔡中郎之名,早是如雷贯耳。说起来今日也是偶然,我从皇宫出来,漫无目的,恰好来到这里,不拜一拜蔡中郎,怎么也说不过去。” 赵昱并不遮掩,他是有话说话。 蔡琰闻言,反倒没有生气。她觉得赵昱很真诚,与大多数人的假意完全不同。 道:“吊唁家父的都离去了,赵先生有事么?” 赵昱点了点头,看着眼前这个身高几乎接近自己眼睛齐平的高挑女子,心里为她以后的遭遇而遗憾。 红颜多磨难啊。 如果赵昱今天不来,或者没有想起这位大才女,按照原本的历史走向,等到两三年之后,李傕等人内讧,关中大乱之时,并州匈奴瞅准机会南下劫掠,把她掳走。从此在北虏不毛之地,孤独许多年,等到曹孟德一统北方,降伏匈奴之后,才把她接回来。 此中凄苦,不忍视之。 当然,或许如今曹孟德有赵昱襄助,天下的局势变化已是无常,或许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但既然撞见了,赵昱生了怜香惜玉之心。 “我的确有些话,想要对昭姬说。” 赵昱道:“我听说蔡中郎与曹孟德亦师亦友,我与曹孟德也是至交。如今蔡中郎逝去,昭姬孤苦无依,依我之见,不妨随我去关东。在濮阳,好歹也有曹孟德照应。昭姬以为如何?” 蔡琰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却摇了摇头:“先生好意,昭姬心领了。我不愿寄人篱下,先生请回吧。” “小姐...” 旁侧老仆,忍不住道:“老爷已远去了,小姐年华还多,出去走走也好啊...” 蔡琰只是摇头。 赵昱劝道:“我不是危言耸听——长安并不安定。李傕、郭汜等人,都是虎狼之辈。董卓还在的时候,能压制住他们,现在董卓死了,他们这些虎狼掌握了天子,野心一发不可收拾。我料定他们必定会因为争权夺利而火并,而且就在最近两三年之内。一旦火并,长安将无宁日。西凉军军纪败坏,一旦燃起烽火,其中危机可想而知。而且关中北面并州,并州已脱离朝廷掌控,蛮夷纵横。若瞅准机会,未必不会南下关中。到时候更是火上浇油,雪上加霜。” “曹孟德有经天纬地之能,我也在兖州,无论北边袁绍,南边袁术,皆不惧惮。必定平稳安宁。昭姬去兖州,无论是做什么,都安安稳稳,岂不是好事?至于寄人篱下,却是言重了。” 老仆听了,不禁道:“大小姐,小小姐和夫人还在陈留老家,过去的事,都过去了,老爷都说不必挂碍,小姐你又何必...” 蔡琰轻咬嘴唇,只不说话。 那老仆才对赵昱作揖道:“小老儿不知道赵先生是什么来历,但小姐身世凄苦,请先生务必不要再伤害小姐。” 赵昱道:“我虽非贤人,却也不会去欺骗一个如此令人怜惜的女子。” 老仆点了点头:“小老儿非不信先生。而是世道险恶,莫可奈何。我随在老爷身边几十年了,是看着小姐长大的。前时小姐与河东卫仲道完婚,卫仲道却死于恶疾。小姐由是为夫家所恶。因此不愿回老家......” 四十三章 回濮阳 这一点,赵昱是理解的。 不要说这个时代,就是两千年之后的现代时空,也屡有这样的事发生。夫死责其克夫,而被夫家厌恶,弃而回家,都不敢抛头露面,生怕被人嘲笑。 难怪说蔡琰不愿回老家,若是回到老家,迎着家乡乡亲那种无处不在的厌弃眼神,以蔡琰的骄傲,恐怕是不愿意的? 老仆又道:“我不知道先生刚才说从皇宫出来,到底有什么奥秘。但先生说的话,也是在理的。所以小姐,去关东吧。曹孟德这人,老奴知道,早年在洛阳的时候,与老爷相交甚笃。去了濮阳,曹孟德必定不会怠慢。” 蔡琰分明眼中有些纠结之色,没有给予答复。倒是老仆,越俎代庖为她做主。 这老仆是蔡邕几十年的老管家,其中关系亲厚,大略已经可以说是亲人,为她做主倒也不算逾越。 赵昱和老仆你一句我一句劝导,后来一个小小丫鬟从后院出来,也七嘴八舌的劝她。蔡琰答应了。 所谓宜早不宜迟,当下连夜,老仆和小小丫鬟就开始作准备。 而蔡琰和赵昱则在屋中相对而坐,蔡琰为赵昱煮上一碗茶,姿势优雅,充满了韵律的美感。 奉上茶汤,蔡琰回到座位上跪坐下来,道:“赵先生真的是曹孟德的好友,真的是从濮阳而来?” 她有些好奇:“现下世道艰涩,歧路遥远,先生一人,是怎么来的呢?” 赵昱端起茶碗,碗中茶汤浓重,有姜蒜佐料,跟后世的清茶完全不一样。但喝一口,却别有一番滋味。 道:“不瞒昭姬,我一人独行,脚程极快。至于沿途的障碍,都是小事。路匪山贼也罢,乱兵烽烟也好,都无关紧要。” 赵昱说的淡然,也是实话,但蔡琰却不怎么相信。 赵昱失笑,伸手虚往地面一按,无声无息之中,方圆丈许一个巨大的掌印,如同烙铁一般,深入地面半尺,却没有激起哪怕一丝灰尘。 蔡琰惊骇失色,纤手捂着红唇,黑亮的眼睛瞪的圆圆的。 “原来,原来先生有这样的本领!” 蔡琰觉得这是不是幻觉,不禁走出来,一试,才知道是真的。 “小道而已,昭姬不必惊讶。若没有一些手段,我也不敢说能把昭姬带到关东。” 轻描淡写揭过此节,赵昱随后转言,便与蔡琰说起了其他的。 反正天南海北一通侃,侃的蔡琰目中异彩连连,对许多奇闻妙事,心生向往。 但赵昱能侃的,大约也就这些了。毕竟,他阅读过的书,都是现代的书籍。古代的东西传承到两千年后的并不多。辞赋啊,宫商角徽羽啊,这些赵昱都是七窍通六窍,大概是一窍不通。 至于装模作样吟几首‘黄河之水天上来’啊,什么‘大江东去’啊,亦或者沁园春啊,那都是扯淡。一个时代的人道文化有其独特的时代特色,把唐宋的诗词拿到汉末来,那是贻笑大方。就好比把现代诗拿到唐宋去,能指望人看的上? 所以只说一些奇闻,或者地理,或者神鬼故事之类的,聊以解乏。 翌日一大早,一辆牛车吭哧吭哧的拉着蔡府的一些家当,启程了。 蔡府竟然连一匹马都没有,听说蔡邕以前就算逢着上朝也是乘坐的牛车。大概牛车坐着比马车舒服吧? 蔡家所有的家当,是一屋子竹简,不知几千卷。如果要用马车来拉,十几辆怕都装不下。赵昱干脆一袖子收了,装进混沌珠小世界中,免去了许多麻烦。 只是老仆蔡伯和丫鬟小丫被吓得不轻。至于蔡琰,虽然惊讶,但屋里的那个掌印,早让她见识到了这位赵先生非同寻常的地方。 出城不难,听说是蔡伯喈家眷要回陈留老家,倒也没人阻拦。 蔡伯驾车,赵昱靠着车辕坐在另一侧,牛车里就是蔡琰和丫鬟小丫。 这一路上就勿须多提,乱七八糟的事不是没有。乱世之中,什么奇奇怪怪的事,凶狠毒辣的人层出不穷,没什么好赘述的。 等牛车龟爬一般到濮阳的时候,已经入冬。 沿途耗时两个月,古人行路不易。 倒是这两个月中,赵昱跟蔡琰愈是熟悉。这位大才女,平常很多时候,都很安静。偶尔遇到景致不错的地方,也会下来留驻一天半日的,或者在山清水秀的地方,弹奏一曲,颇为有些高山流水。 女知识分子嘛,赵昱能够理解,还颇为欣赏。 其中有小丫这个活泼的丫头插科打诨,或者跟蔡琰随意聊聊,云淡风轻的,有种相敬如宾的感觉。 老仆蔡伯总是笑眯眯的,也很少说话。 于是濮阳到了。 这时候,曹孟德早已回到濮阳。 赵昱先回了一趟城中小院。管家老张和小鱼祖孙,亦即是当初赵昱在人市中买来的祖孙俩,还在这里。 “王婆他们人呢?” 赵昱问老张。 老张躬身道:“回东家的话,王婆他们已去别院去了。” “哦。”赵昱点了点头:“别院如今修的怎样了?还有,管亥等人可曾来?” 老张道:“夏侯渊将军在东家离去之后,派遣人手帮忙,早在十余天前,别院就已竣工。管亥等二十余人,也早到濮阳,一直在别院帮忙。” 赵昱心里了然,道:“这是昭姬小姐,天下大儒蔡伯喈之女,还有蔡伯、小丫,老张你帮着安排一下。” 然后对蔡琰道:“昭姬先在这里稍作安顿,歇息歇息,我先去见见孟德。” “嗯。” 蔡琰轻轻颔首。 随后赵昱就去了太守府。 到府门外,抬头一看,嚯,匾额已经变了。 离开濮阳之前,这里还是太守府,但这一圈转悠下来,几个月时间,现在已是州牧府。 也就是说,曹孟德在这段时间里,已经摘掉刺史的帽子,做了州牧。 算是名器与地位相当。 大门口的护卫见到赵昱,立刻就有人飞毛腿进了府中。赵昱背着手,悠哉游哉的走进州牧府,正好看见曹孟德大笑着迎上来。 “先生啊先生,终于是回来了!” 赵昱笑道:“南阳不远,本来两月前就该回来。半道上突发奇想,想去长安看看,于是转了一圈。” 曹孟德一怔:“先生竟去关中走了一圈?” 说着,就进了正厅。 厅中坐着四人,皆是文士模样,在赵昱与曹孟德进来之前,似乎在讨论什么。见两人进来,这才歇止,齐齐看来。 这四人,一人认得,是陈宫。另外三人,也不同凡响,尤其右首之人,仿如明珠温润,霞光柔和,实在引人注目。 他身材挺拔,面如玉冠,那一个帅呀,就算是赵昱,也心下暗暗为之赞叹。 这四人各自端坐,见赵昱随曹孟德进来,其中陈宫立刻笑道:“我说主公怎么如此急切,原来是赵先生回来了!” 说着,陈宫走出案桌,俯身一拜:“先生国士无双,陈公台输的心服口服!” 赵昱微微一怔,就笑了,把陈宫扶起来:“公台兄还记着呢,玩笑而已,我都快忘了。” 陈宫摇头道:“当初是在下的不是,想想羞臊,先生不怪公台就好。” 曹孟德一旁笑道:“皆是过去的事,就不必多说啦。” 于是拉着赵昱胳膊:“来来来,先生,我为你介绍几位大才!” 赵昱笑道:“几位皆是神采非凡,孟德兄,快快与我介绍一番。” 曹孟德笑的胡子一翘一翘的,伸手一引,先是右首那超级帅哥:“这位是颍川荀彧,有张子房之才!” 赵昱眼睛一亮,拱手作揖一拜:“原来是荀彧荀文若,果然闻名不如见面!我是赵昱,有礼。” 荀彧起身,整整衣襟,正色一拜:“赵先生有礼。” 他一丝不苟,正正经经,却又不显得呆板,正如同羊脂玉石一样,给人一种温润又洁净无瑕的味道。 随后两人,一人叫毛玠,字孝先,陈留人。一人叫枣祇,颍川人。 一番寒暄不提,各自落座。 曹孟德道:“如今百事开端,千头万绪。先生回来的正好...”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赵昱连忙道:“哎,别。” “军政之事,孟德兄你别跟我说了,我懒。”赵昱惫懒道:“荀文若在此,陈公台在此,毛孝先在此,枣祇在此,哪里用的着我?文若国士,才高无边,休说区区一个兖州,就算是这大汉十三州的政务在他手中,也能有条不紊。陈公台他们,少说也是一州之才,你不好生用他们,烦我做什么。我那别院听说才刚刚建好,还没来得及看呢。” 荀彧等人听的是目瞪口呆。 竟有这样跟曹孟德说话的人,君臣之别呢?! 却看到曹孟德混不在意,反倒苦笑连连:“我的赵先生呐,万事开头难,你可不能这样。” “能。”赵昱哈哈笑道:“孟德兄有超世之才,有坚忍不拔之志,文有荀文若、陈公台等,武有夏侯、曹氏兄弟,还有典韦、于禁等,只要把握方向,垂拱而治,还怕整治不好区区一个兖州?” 曹孟德还能怎么办?只苦笑以待。 “赵先生谬赞了。”一旁荀彧温和笑道:“先生之能,不似凡人。城外的赵庄,彧也有观摩,实在令人震惊,自愧不如。赵先生若不常常指点,在下怕做错事啊。” 这话引起了陈宫等三人的共鸣。 如毛玠、枣祇等人,虽是第一次见到赵昱,但城外赵庄的壮举,是怎么也不可能忽视的。任凭他们智慧超群,也无不震惊于赵庄的秘密。那些秘密,是震动整个天下的秘密,出自于这位赵先生一人之手! 超世之才,说的才是这样的人。 赵昱摇头笑道:“不不不,我与孟德,至交也。但我不喜烦劳,喜清静。诸位就多担待担待。” 众人皆是摇头失笑。 四十四章 议事 随后与赵昱说起这两月以来的事。 先是百万黄巾的安置之事。此事是荀彧主导,陈宫等辅佐。安置老弱,分配田地,鼓励耕种,如今已经走上正轨。 而其中,程昱在泰山郡那边负责送,荀彧则在这边负责接,以及一概粮草衣食划拨。 而三十万青壮,已正式进入在整编裁汰过程。夏侯惇、曹仁、曹纯、于禁,都在那边。 按照曹孟德的计划,是六选一,也就是从三十万青壮之中,选出五万最精锐的加以训练。 毕竟,暂时而言,曹孟德还养不起更多的士兵,五万已是足额。军事方面除了整编裁汰之外,还有徐州的异动。 陶恭祖虽老,但竟然还有些雄心,近一月以来,军队有调动的痕迹,依据曹孟德的推断,怕是有进攻兖州的可能。 “其中有袁公路的手段痕迹。”曹孟德如是道:“袁公路与袁本初斗的愈烈,袁公路联结公孙瓒,又联结陶恭祖,要在形势上对袁本初进行压制。想必在未来一段时间里,陶恭祖这老儿会作出实际行动。而兖州初定,万事才起个头,没有大战的本钱。” 就在这一年之中,袁本初夺了韩馥冀州,随即就与公孙瓒打的如火如荼。 先是界桥之战,公孙瓒失利,随后又是龙凑之战,公孙瓒再败,但跟着的巨马水之战,公孙瓒则胜了。二者于是相持不下。 袁术也搞的热闹,一边蚕食扬州,一边结连公孙瓒和陶谦,因为曹孟德在形势上,是袁绍的小弟,于是也有争锋。不过袁绍又结连曹孟德和刘表,双方之间,犬牙交错,形势极为复杂。 而总的来说,暂时曹孟德没有大战的本钱。之前几次战争,已经把兖州的战争潜力,消耗的差不多了。如今又吞并了百万黄巾,正是需要修生养息的时候。 “倒也无妨。”赵昱见荀彧等人都看他,只好先开口:“徐州虽富庶,兵广粮足,但陶恭祖毕竟老了,征战之心不坚决。其麾下又没有什么能用的大将,如曹豹之属,人如其名,草包耳,不足为惧。只需遣一员大将,万余兵马,就能拒敌于国门之外。陶恭祖见事不可为,必定退却。” 曹孟德闻言,不禁连连颔首:“先生言之有理。” “不过。”说着,他话音一转:“袁本初如今与公孙瓒打的激烈,陶恭祖又没有坚战之心,袁公路与刘景升也有牵制,又在蚕食扬州,怕是要跟新任的扬州牧刘繇斗起来,于我来说正是大好机会。有先生的高产良种,又有水车水利,但兖州地处大河之畔,如今天年不好,万一发了洪灾,又该如何是好?先生可有计策教我?” “好你个曹孟德!” 赵昱忍不住大笑起来:“你还惦记着我呢!” 曹孟德笑而不语。 “好吧,这件事,我心里有写计较。”赵昱正色道:“最多一月,便给你答复。” 曹孟德笑的轻松:“有先生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然后才道:“刚刚我与文若他们正在商量规整兖州的事。万事开头,唯人才难得。各地郡守、县令,我计较着要换掉一些,可手中无人。我意设招贤馆,布招贤令,唯才是举,先生以为如何?” 曹孟德说起这话,脸上颇为有些自得。 这个主意,可是他自己想出来的。 不过提出来之后,在场的几人,多多少少,都有些异议。 就在之前,赵昱还没到的时候,他们就在针对曹孟德的这个想法,进行讨论。 曹孟德要唯才是举,不论出身,前面半句,荀彧四人都是赞同的。但后面半句,却遭到质疑。 现在赵昱来了,曹孟德再说起这事,陈公台就率先道:“主公,赵先生,主公布告招贤令,乃是妙策。然则不论出身,却有些犯了忌讳。” 他顿了顿,道:“一则民间百姓,少有读书识字者,也没什么英才可言,不论出身就毫无意义。” 他这话意思很明显,这个时代,知识为门阀所垄断,民间百姓没有渠道,也没有条件学到高深的知识。因此他断定民间没有英才, 所以不论出身这句话就没有意义。 “二则...主公,各地世家翘首以盼,许多英杰都盼为主公效力,主公何必舍近求远?” 曹孟德眼中闪过一抹不虞之色,但他也知道,陈宫说的,大抵没错。 然而这不是曹孟德想要的。 正如赵昱想的那样,曹孟德如今为一方诸侯,已与世家门阀的阶层,逐渐区分开来。为人主者,一切都要在掌控之中。而曹孟德又怎么会不知道世家大族的危害? 这大汉的天下,走到现在这一步,可不单单是天子昏庸、宦官外戚专权的缘故。根子还是在世家大族这儿。 享受着巨大的权利,却把所有的义务,都推到平民百姓身上,这才是压垮强汉的根本原因。 曹孟德作为门阀的一员,怎么会不知道? 是门阀,自然要维护门阀的权益,但他如今的目标,却不是做门阀。门阀的权益,与他的目标,与皇权,是相悖的。比如陈宫所言,把各地郡守、县令的位子,都给了门阀,那他曹孟德还剩下什么? 所以即便曹孟德知道,不论出身唯才是举的效果不会太好,不可能会抓到多少民间百姓的英才,但他还是要这样做。 这是一个提纲,就好像宪法一样,先提出来,有个定论。日后就可以慢慢施为,逐渐扭转。 荀彧并没说什么,他只是温和微笑着,但赵昱知道,荀彧肯定晓得曹孟德的意图。 赵昱笑道:“公台小题大做了。” 他道:“反正民间百姓没有什么英才,论不论出身,如你所言,都没有意义,那就无所谓喽。孟德喜欢,那就这样吧。” 曹孟德嘴角翘了翘,然后敲了敲案桌:“就这样说定了。文若啊,招贤令的事,你来办。招贤馆每郡一座,任凭文武,唯才是举。”“是,主公。” 荀彧应诺。 陈宫想了想赵昱的话,好像也对。反正没有意义,提与不提,都无所谓。也就不再揪着不放了。“另则,”曹孟德解决了此事,道:“水泥工场已囤积水泥无数,我意先从濮阳开始,对东郡进行改造。城池、道路为先。” 荀彧道:“主公,农事为先。”“我知道。”曹孟德摆了摆手:“冬小麦的播种,文若呀,进行的如何了?” 荀彧道:“整个东郡已经全数播种良种小麦,到明年,可普及至整个兖州。” “好。”曹孟德抚掌笑道:“以良种取代劣种,劣种皆食用之,尽快在整个兖州把摊子铺开。赵庄就是活生生的例子,良种为本,水利为用,要逐一铺开,不能怠慢。”“主公放心。”荀彧道:“良种推广有陈公台负责,水利建设有枣祇负责,皆已走上正轨。” “很好。”曹孟德非常高兴:“再回到城池、道路改建。今年的良种毕竟不够铺开整个兖州的摊子,许多百姓仍然贫苦,我改建城池,铺设道路,要以工代赈,稳定民心。” 曹孟德一条条处理下来,赵昱在旁边悠哉游哉,等到处理完毕,已经是下午。 荀彧等人并没多留,政务繁杂,不能疏忽。于是只赵昱还在这里。 曹孟德令侍从让厨房准备晚宴,这才与赵昱闲聊开来。 “现如今,我手中许多底蕴,却不能一股脑儿用出来,让人着实心痒难耐。”曹孟德道:“琉璃、肥皂,攫取许多钱财,堆满了府库。水泥不知囤积了多少个大仓。造纸法也已吃透,连精钢兵甲都已经有两万套存放在仓库之中。若能全都利用起来,就算是袁本初,我曹孟德也敢立刻打过去。” 赵昱笑道:“高筑墙,广积粮,闷声发大财,才是王道。你新得兖州,还没稳定下来。各地的豪强门阀,可不好相与,须得缓缓图之。另外,无论是琉璃、肥皂,还是水泥、造纸,以及精钢炼造,都要提早做一个规划。” “哦?” 曹孟德疑惑。 赵昱道:“这些产业,或多或少,都有污染。何谓污染?浓烟、污水,就是污染。若流入河中,喝了河水,就要生病。若浸入土中,植物死亡,粮食减产。所以必须要在形成巨大规模之前,做一个详细的规划。” “愿闻其详。” 曹孟德一听,心中也重视起来。 赵昱道:“各种产业,不但要考虑到污染,还要考虑到原材料的因素。精钢炼造,最好设立在大型的铁矿、石炭矿附近,能免去运输之苦。我看南阳不错,不过南阳不在你治下,但可作为既定的目标。” 曹孟德沉思着点了点头。“又如造纸、琉璃烧制等其他几项产业,最好设立在人烟稀少的地方。避免对百姓造成危害......” 赵昱数出好些需要主意的地方,曹孟德听到后来,还拿出笔墨,一一记下。 说完这事,曹孟德才问起赵昱这次出去的所见所闻。 赵昱摇了摇头:“乱世乱象,生民草芥,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在南阳我还遇到了吕布的军队。吕布诛杀董卓之后,被李傕郭汜反扑,赶出关中,已去汝南投靠袁术。不过我认为他在袁术手下不能长久,或许会北上。” 四十五章 谋划 对兖州周边的形势,曹孟德不可能不知道。 北边的袁绍,南边的袁术,东边的陶谦,还有吕布的动静,曹孟德都心知肚明。 赵昱所说的,曹孟德并不觉得奇怪,吕布这厮,杀了丁原杀董卓,也不说他什么三姓家奴之类的,但总归是个绝对的利益动物,见利眼开而已。 吕布是个莽夫,脑子容量不大,又不愿屈居人下,还有那么多前科,无论他依附谁,都会被忌惮压制,当然不能长久。 “先生说他北上,为何不是南下?” 赵昱闻言笑道:“吕布擅骑战,南下也好,西进也罢,他若带兵马到扬州荆州,水网密布之下,能有什么作为?” “先生言之有理。”曹孟德道:“不过这样一来,我还得防备他进兵兖州。” 这并非不可能。但几率不大。 吕布如今是丧家之犬,在袁术手中得不到好处,就没有本钱敢跟曹孟德大战。他就那万余并州骑兵,若在兖州折了,他就成了光杆司令,什么也不是了。 “只需三五千兵马屯驻陈留,吕布必不敢轻启战端。”赵昱道:“河内张杨与吕布是旧识,他必定会去河内。” 曹孟德笑着点了点头。 然后说起关中,赵昱笑道:“我听说孟德你与蔡伯喈亦师亦友,是至交?” “蔡伯喈...”曹孟德一听,怔滞片刻,神色里有些伤感:“蔡伯喈确与我亦师亦友,我曾向他请教经义、辞赋。不料冤死,王子师若非已是死在李傕郭汜之手,我也要手刃了他!” “那孟德必定知道昭姬?”赵昱笑道。 “蔡琰?!” “是啊。”赵昱道:“我把她接来了。” 曹孟德先是露出惊喜之色,随即指着赵昱哈哈大笑:“我就说,我就说嘛!我说先生与我为同道中人,可近三年以来,我送到先生府上的美女你一个也不要,原来是嫌其寻常!昭姬貌美倾城,又受诗书熏陶,颇懂音律辞赋,这等女子世间少有,与先生果然是良配!” 赵昱微微一笑并不否认,他的确觉得蔡琰很好,道:“我告诉你此事,是要你帮忙安置一番。她是个才女,虽柔弱却也有傲气,与我无名无实,不好住在我家中。” 曹孟德笑道:“这办好。昭姬与先生乃是良配,我便做主,明日为先生提亲...” “别!” 赵昱连忙摆手:“这事不急。” 曹孟德失笑:“没想到先生还有这般情调,依我看,先把饭煮熟,其他日后再慢慢来嘛。” “何况,”曹孟德顿了顿,笑道:“昭姬既然跟先生来了,这意思先生难道还不明白?我敢打赌,昭姬必定不愿接受我的安排,先生信不信?” 赵昱凝眉道:“不信。” “不妨一试。” 对于此事,曹孟德爆发出极大的热情。 实际上赵昱心思一转,也明白了。赵昱之前,是孤家寡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而若是有了家庭,就有了牵绊,这对曹孟德来说,是好事。无牵无挂的人,谁知道哪天就消失不见了? 就像这次,竟然还去了关中,让曹孟德不由捏了把冷汗。生怕以后这样的事发生,一去就不回了。若是有妻有子,这种情况发生的概率,就会大大降低。由不得曹孟德不上心。 随后厨房奉上美味佳肴,赵昱一看,是炒菜。 看样子,天然居的菜色,已经蔓延到了曹孟德府上。 吃喝之间,两人又说起之前的事。 曹孟德道:“陈公台属意门阀世家,与我的意思背道而驰。虽然我知道,他并非私心,但是...” 赵昱饮了一爵酒,放下酒爵道:“这天下糜烂至斯,在光武帝力挽狂澜之时,就已注定。光武依仗豪强世家的支持,才推翻王莽,因此门阀兴盛不可避免。而门阀世家享天下大权,却把义务全部推到黎民百姓头上。这是与天子夺权。孟德志在天下,与门阀世家,已经注定是敌手。不过数百年以降,门阀世家已经完成对知识和权利的垄断,民间再难出一个英才。要完成全新的革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曹孟德深深的叹息:“我曹家也算是门阀了,之前倒不觉得怎样,现在坐在这样的位子,才发觉异常棘手。又抛不开的门阀世家,少了他们,连个可用的人都找不到啊。”“所以你必须要打破知识垄断。”赵昱正色道:“只有平民百姓之中,能涌现出无数的人才,不用你动手,门阀就会衰落。” “何其难也?” “不难。”赵昱笑了起来:“我的造纸之法,便是第一步啊。”“愿闻其详。” “知识传承的困难,于载体有很大的关系。竹木简牍,编刻困难,在某种程度上限制了知识的普及。这是其一。因此,我造纸,就是要打一个基础。”赵昱细细道:“大概到明后年,等到高产良种普及,兖州完全稳定之后,就可以开始着手这方面的改造。到时候我有办法。”曹孟德凝神倾听,微微颔首。“其二,如今读书,入门困难。我会想办法编纂几部易学易懂的启蒙书籍。到时候印刷出来,三五钱一本,贫民家庭也能买得起。你再普及教育到村镇,并定下律法,要求适龄孩童皆要入学。如此,百姓基数庞大,再差也能出些人才。”“这倒是个办法。”曹孟德想了想道:“高产良种让百姓家庭不虞饿肚子,能有余财,因此孩童才有机会学习。而纸张承载知识,你又新编蒙书,与世家门阀储藏的家传诗书并不类同,他们就没理由反对。再配合律法政令,一旦执行下去,必定翻天覆地。然则...” 他顿了顿道:“便是再简单的启蒙书籍,也要懂得识文断字的先生来教导。此举要挖门阀世家的根,他们必定暗中阻挠,怕是没几个人愿意去教导孩童啊。而且就算有了纸张,要把文字抄写上去,也费时费力。” 赵昱闻言,笑了。他胸有成竹道:“有纸张,要把文字印刻在纸张上,我有的办法。万八千本,三五两天就够。至于教导孩童的蒙师,也交给我来办。只从平民百姓之中,选出一些机灵的,我来教导二三月。反正启蒙而已,不需要他们有多高深的知识,二三月足矣。有了这第一批,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千万,不出几年,就不怕没有蒙师可用。而其中有天赋的,让其深造,甚至可以做官为吏,不做官也能补充教育体系的高端层次,你觉得怎样?” 曹孟德听完,咀嚼回味着,脸上渐有激色,大叫一声道:“先生真是帮了我好大的忙啊!此万世之基!先生请受我一拜!”“哎!”赵昱连忙摆手:“你怎么还这样?” 曹孟德一愣,顿时苦笑摇头。 赵昱瞬即转言:“门阀世家势大,这样做必定触其痛脚。孟德可有解决之法?” 曹孟德对此,也是头疼,道:“唯有徐徐图之。” 赵昱失笑摇头:“我有一法,可解兖州门阀之患。” “哦?” 曹孟德精神大振:“请先生教我。” 赵昱道:“我的法子很简单。就是让你有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把兖州境内不听话的门阀世家清洗一遍。” 不等曹孟德开口,赵昱就详细说了出来:“陈公台有才,但我认为他的思想还是太陈旧了些。而孟德你先发布了招贤令,随后必定有许多举措,会影响到兖州世家门阀的利益。” 曹孟德微微颔首,这是不可避免的。 赵昱道:“我断定,其中一些人,一旦找到机会,必定会跳出来造反。而孟德你要做的,就是让他们跳出来。” 曹孟德微微眯起了眼睛。赵昱继续道:“我猜测陈公台大概会...那么就给他机会。他必定会攒连一些人出来...” 曹孟德听了,先是叹息一声,然后道:“然则就算陈公台真会走到这一步,可他知道先生你的一些本事,怕是轻易不敢动弹。” 赵昱笑道:“那就给他敢动弹的理由。时机到了,我随便找个理由,说要进深山老林闭关什么的,那还不简单?” 曹孟德心里赞同了赵昱的设想,随后两人就细节上进行了一番讨论。 “要给他们一片自留地,我看陈留就不错,那样他们才能安心聚到一起。” “只世家门阀,没有力量来造我的反,必定要引入外力。只是不知是谁。” “先不管是谁,到时候谁来谁死。关于陈公台,我只是先作个设想,或许不是他。但你必定要用世家的人,于是他们就有内应。许多地方,你可以对内应放松,但唯独精钢锻造的兵甲,要严防死守。然而却也要给他们一些假象——你择一个地方,状作是囤积兵甲的地方,假装严防死守,当作饵料,他们若要造反,必定会想办法夺取这个地方,那就让他们夺取...” “这好办。把军中使用过度而淘汰下来的,稍稍装饰一番,找个地方一放即可。” “这些都可以安排下来,但机会却要掌握在自己手中。对世家门阀的逼迫,要拿捏住一个度,若看到时机正好,就狠狠的逼迫,逼他们反。然后打开口袋,等着跳进来。”“造反了,当然没理由放过。矫枉过正都无所谓,正好藉由他们造反,来一次大清洗。” 四十六章 别院 陈宫与曹孟德的交情,已有好些年了。 但曹孟德自领兖州牧,逐渐掌控兖州以来,在治政当中,陈宫的一些行为和偏向,逐渐背离曹孟德的意愿,令曹孟德颇为不快。 就像陈宫反驳曹孟德的‘不论出身’一样。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曹孟德很赞同赵昱的想法,或许陈宫的思维,真的老旧了。以为没有世家门阀,曹孟德就不能成事。 赵昱的意思很明确,是主动做推手。而且选择的是陈宫。 对曹孟德而言,这关系不大。他觉得,如果陈宫真走到那一步,他也一定能让陈宫失败,让陈宫看到不需要世家门阀,他曹孟德一样牛上天。 到时候陈宫无话可说,再回来做事就是了。 然而曹孟德毕竟没有前知的能力,他大概不曾想到,在原本历史上,不但陈宫背离,连张邈都背离了他。甚至他击败吕布,重镇兖州,可陈宫就算是死,也不愿再为他做事。 这其中许多的东西,并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说通透的。 在赵昱这里,一样没有多大关系。 他跟陈宫,也只点头之交,仅此而已。 说实话,就算他和曹孟德在背后暗暗作推手,如果陈宫心里没有那样的心思,也不会造反。他造反了,说明他有那样的心思。赵昱只是暗暗推动,却并不会去逼迫他。只要不存在对曹孟德的理念有抗拒之心,那就没问题。 就好比赵昱把一沓钱放在桌子上,自己离开,把陈宫留在桌子旁边。陈宫不去拿,就没问题。可他如果拿了,那就不能怪赵昱。 赵昱喝的微醺,才从曹孟德的州牧府离去。 回到家中,蔡琰正在抚琴。叮叮咚咚,如山间流水,听的人心头一清。 赵昱有些喜欢这样的感觉,醉酒微醺,而不用法力,不运气血去清除。这样的状态,再听听琴音,夜空下,非常不错。 循着琴音,正好来到后院。一盏油灯,一张座榻,蔡琰横琴膝间,专注模样,让人沉醉。 “昭姬还不休息?” 琴音戛然,蔡琰回头,正见赵昱站在角落。 她摇了摇头:“只是心中有些烦乱,于是抚琴。” 赵昱理解的点了点头,走过来道:“人生地不熟,人之常情。但不需要彷徨,这里很安静。” 两人席地而坐,有一句没一句,贴的很近。 赵昱发现,他心里微微有些心动了。 翌日,曹孟德一大早就来到赵昱这里,自是与蔡琰一番叙旧。 曹孟德道:“我与蔡伯喈亦师亦友,昭姬到了濮阳,我是地主,合该尽力好生招待。我有一座院子,在城北,又幽静,又淡雅,正适合昭姬。赵先生这院子太过狭窄,昭姬不妨搬到那边去。一应居家物件,皆已准备妥当,只管入住就好。” 赵昱也微微颔首:“我今日就要去别院,没有太多时间招待昭姬,昭姬不妨听孟德之言。” 然而出乎赵昱意料,蔡琰拒绝了,她盈盈先与曹孟德一礼,然后才道:“曹公与家父有旧,但与小女子无旧。实不便打搅。” 接着对赵昱道:“昨夜听先生说别院幽静,远离城池,小女子喜静,不知可否去先生别院一观?” 一旁曹孟德无声笑了起来,对赵昱挤眉弄眼,那意思很明显:看吧,我没说错吧? 赵昱狠狠瞪了他一眼,心里有些欢喜,只是点头:“也行。”“那我就不打搅了。”曹孟德笑的银荡,道:“我忙的很,就不送先生你了。等闲暇之时,我再去太和别院观摩观摩。” 他走到门边,又回过头来:“大河的治理、还有昨夜详谈之事...”“赶紧走你的。”赵昱道:“忘不了。” 曹孟德嘿嘿一笑,一溜烟走了。 两人于是相顾无言,颇为有些尴尬气氛。蔡琰如玉般的脸上闪过一抹红晕。 赵昱摸了摸鼻子,大叫道:“老张,准备好了没有!?” “已是妥当,东家!” 于是一行人,便出城了。 原本别院在山间野地,如今也开出一条路来。远远林间遮蔽之处,房檐屋角隐约可见。 管亥两月前到这里,自行担负起了护院之责。二十余降将从之。见赵昱马车迤逦而来,管亥连忙迎上来。 “先生。” 赵昱坐在车辕上点了点头,也没说话,对着别院扬了扬下巴,马车不停。 管亥等人随在车架左右,一路翻过两座山包之间的垭口,别院就出现在眼前。 说是别院,实际上赵昱设计图纸的时候,融入了一些道观的风格。但要说是道观,却也不然。大概相当于道观和庄园的集合体。 过了垭口,脚下道路蜿蜒,以青石板铺就,一直绵延到别院大门。别院为院墙所环绕,院墙也是青石垒砌。朱红的大门,高悬的匾额,飞檐陡峭,还有两尊巨大的青石麒麟镇住左右,颇为大气。 只是刚刚建好不久,总觉少了些什么。又逢入冬,给人一种萧条的感觉。 早有人去别院报讯,小春小秋还有王婆一大家子,以及旁边颇为没有存在感的张灵,都来到院外迎接。 马车停在院前,赵昱跳下车辕,先抬头看了眼大门上悬着的匾额:“太和别院——曹孟德。” 于是笑着摇了摇头:“行了,都进去吧。” 众人散在两侧,赵昱当先一步,踏入了这座新建的别院当中。别院的格局,说来很简单,分五个部分,按五行方位高低参差。不是赵昱不愿意设计的更厉害,更复杂一点。别院的图纸,实际上是按照赵昱自己现阶段在真实世界对阵法的理解来设计的。 他如今的本事,堪堪能布置一些基础的五行阵法,高深的一来更复杂,二来对材料有更高的要求。何况只别院而已,也没必要整的那么复杂。 别院占地面积不小,前后左右,方圆整整二里有余。座落在三座山包之间,依着地势走向高高低低的,错落有致。 如今这座别院,和环绕别院的三座山包,暂时只成一个框架而已。阵法还没来得及布置。赵昱走了一趟南阳,玉石采集了不少,在年关之前,应该能完成别院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布置。 转了一圈,赵昱心下满意。 随后就是安排住宿之类的,主要是蔡琰。 “住木院吧。”赵昱道:“木主生气,善养。住木院正好。” 蔡琰轻轻一笑,点了点头。赵昱招来老张:“带昭姬小姐去木院...” “我来我来!” 小春在一旁瞅了好一会儿,眼珠子滴溜溜转,连忙道:“我知道木院,昭姬小姐,木院可好了...” 蔡琰的丫鬟小丫也是活泼的,三两句就跟小春打成一片,叽叽喳喳的,就带着蔡琰去木院了。 蔡伯含笑看着这一切,对赵昱作揖道:“小老儿也是个闲不下来的,赵先生有事尽管吩咐。” 赵昱笑道:“蔡伯是客,怎能如此?老张,你先带蔡伯下去安置吧。” “是,东家。” 赵昱又对王婆道:“快中午了,饭食准备丰盛些。” “东家放心。”王婆笑呵呵的:“鱼肉蔬果,厨房里现成呢。” 就剩下管亥等人。 赵昱这才对管亥道:“做我的护院,倒也不委屈你们。有件事,半月之内给我办好。” “请先生吩咐。” “你去寻五种果树来,每种要三十六株。半月之内,金木水火土五院之中留下的树坑都要填起来。” 管亥一听,不难,拱手问道:“敢问先生,树苗或成树?”“成树最好。”赵昱道。 管亥道:“喏。” 随后就只剩下张灵一人。 赵昱缓步往土院走,张灵跟在身旁,赵昱问她:“可还习惯?” 张灵拢了拢小巧耳边的发丝,淡淡的点了点头:“习惯。” “习惯就好。”赵昱道:“在我这别院,没人会说三道四指指点点。至于你那太平道,不过虚妄而已,该放下就放下。” “妾身早已放下了。” 张灵低头轻笑。 “放下最好。”赵昱不置可否:“在我这里,没有什么具体的事要做,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随你自便。” “嗯。” “那你还跟着我干嘛?” 张灵噗嗤笑出声来:“先生不是说要妾身随侍么?” 赵昱失笑:“你自便就是。” 顿了顿又道:“昭姬新来,可能有些不适应,你要是有时间,可以跟她多说说话。” 别看赵昱现在出城住到别院来,但他的事,还真不少。 完善别院就不说了,治理大河、编纂启蒙书籍等等,都需要一些时间。 午饭过后,赵昱就一个人钻进土院,吩咐不让打扰,这才从混沌珠小世界中取出一堆玉石,开始制作阵基符箓。 拿起玉石,指尖一缕锋芒,横竖划拉,三五个呼吸就把一块玉石分解开来。除开边角料,一块柚子大小的玉石,被他解出六块两寸长、一寸半宽、半寸厚的玉牌来。 玉乃土之精,土有厚德,承载一切,由是能纳天地元炁于之中。 玉石是制作符箓的最基础的材料。 寻常的道士,用黄纸朱砂画符,几乎都是骗人的玩意儿。 黄纸朱砂,再寻常不过的东西,怎能承载天地元炁?倒是以心头血画符,还有点道理,其他就毫无根据。 四十七章 符箓 符箓一道,赵昱在天衍镜幻境之中,并未刻意钻研过。但在幻境当中,赵昱几乎走到大道的顶点,高屋建瓴之下,对幻境之中的符箓之道,也是了然于心。 如今真实世界,幻境当中的一切,虚假居多,真实的东西居少。但赵昱结合真实的道理,逐渐比照提炼,早有所获。 之前炼钢的母炉,就运用到了符箓。 符箓是借外物以引天地之力为己用的手段。而天地之基,在五行。因此赵昱提炼出来的符箓之道,便是以金木水火土五道元符为基础的符箓之道。 这五道元符非同凡响,是符箓一道的基础。此后任何变化,都不会脱离这个框架。至少在赵昱现在的理解当中,是这样的。 他拿起一片玉石,凝神静气,灵识融入天地之中,感应天地灵机,牵引天地元炁。只见他手指晃动,一点法力闪烁,眨眼之间,玉石上就出现一个歪歪扭扭却极为玄妙的符文。 这个符文,无论是谁,就算是个刚出生的婴儿,也能懂得它的意义——土。 这是五行元符之一的土元符。 符文一成,周围便隐隐腾起淡淡的黄炁,长鲸吸水一般,没入玉牌之中。 赵昱心不动,手不动,灵识散布在周围数十丈方圆之内,一点一滴的感应着元炁和玉牌的变化。 陡然,啪! 赵昱手心一震,捏在手中的玉牌上,出现一道清晰的裂纹。 丝丝缕缕的黄炁从裂纹中逃逸出来,在赵昱指尖沸腾、沉淀,随后玉牌化为齑粉,而赵昱的手指,却变得土黄土黄。 摇了摇头,法力一震,将指尖黄炁散去,赵昱叹道:“不容易呀。” 就算是赵昱,要制作一道元符,也不容易。 失败的可能性很大。 赵昱要布置的,是四象五行阵。别院为五行阵,而三座山包,以其交互的四个垭口为阵眼,再布置一套四象阵。说来布下三才阵更合适,但三才阵更难。 三才为天地人,为日月星,天地人三才涉及气运,而日月星三才涉及引动星力。现在的赵昱,还力有不逮。 不是说三才就比四象五行厉害,而是涉及到的奥妙,不同。赵昱如今还没钻研到这里来。 马马虎虎先布个四象阵,暂时用着。 五行阵需要阵基符箓一套共四十五道,四象阵要三十六道,总共要八十一道阵基符箓。而且四象阵的阵基符箓更复杂一些。 要制成八十一道阵基符箓,赵昱都不知道一个月够不够。 毕竟,制符的成功率,远远没到百分之百。 除了别院的阵法,治理大河,也要用到符箓。 大河水患,在于泥沙俱下。泥沙堆积,致使土炁阻塞水炁,由是酝酿成水患。赵昱打算制聚土符——土元符的一种应用变化,以之埋藏在大河沿岸。以聚土符成聚土之阵,从大河之中,将土炁引走,从而解决水炁阻塞的难题。 当然,这也是治标不治本的法子,跟沿河筑堤本质上没有太大的差别。要从根子上解决大河水患,还得从上游着手。 暂时赵昱不考虑。 所以赵昱要制的符,不在少数。 于是土院之中,偶尔有火光,偶尔有水光,偶尔又有青炁,五行各色交相辉映。 木院,张灵正与蔡琰低声说话。 “余音绕梁,三日不绝,昭姬妹妹的音律真是出神入化。” 张灵目中异彩连连:“可以教教我么?” 蔡琰嫣然一笑:“可以呀。” 对于蔡琰而言,大概如今的乐趣,除了看书,就只有抚琴了。 每日里不弹奏几曲,总觉得好像少了些什么似的。 小春小秋,还有小丫小鱼,四个丫头就在一旁,双手支着下巴,非常享受的倾听。 张灵或许也是个极为单纯的人,或者说从她懂事以来,就没有接触过太平道之外的东西。虽然这养成了她极为淡然的心境,但实际上这种心境,非常脆弱,因为不曾经历过红尘的磨练。 之前午饭过后,她陪着蔡琰说话,随后在木院听蔡琰抚琴,一时心有所感,觉得这似乎很有意思。 对于女人来说,也许不论古今,私下里谈话的时候,总会说到男人。 于是就说到了赵昱。 两人各抒情怀,一个说是被赵昱俘虏的,一个说是被赵昱强行从长安城带出来的,一时间你也抱怨我也抱怨,但实际上到底是怎样,只有她们自己最清楚。 至于如老张、王婆、蔡伯他们,也是闲的很。王婆还好,没事做做女红。蔡伯跟老张,就难以说到一块去。蔡伯虽然也是仆人,但却是跟了蔡伯喈几十年的老仆,文化素养不低。至于老张,则是纯粹的普通百姓人家,大字不识一个。 不过这别院清冷,没有更多人陪着说话,蔡伯于是拉着老张下棋,老张不会,蔡伯就教他,倒也自得其乐。 王婆的儿子媳妇还有小孙子,则另成一体。别院的菜地,就是王婆儿子一家的主业。倒也不会没事做。 而管亥等二十余人,午后被管亥带走十人,给赵昱找果树去了。剩下的就在管明的带领下,来来回回的巡视别院周围,倒也不偷懒。接下来的一个月中,曹孟德抽空来了两次。 不过每次都只吃了一顿饭就走了。赵昱没有时间招待他。 这一个月以来,曹孟德逐渐已经把兖州完全掌控。许多政令颁布下去,农事、商事、治安等等,是有条不紊。 有荀彧这样的王佐之才施政,区区一个兖州,手到擒来。 不过因为曹孟德的施政理念,在各个方面,逐渐开始与门阀世家,产生龌龊矛盾。曹孟德起先要普查人口和土地,这第一点,在明里暗里就遭到抵触。好在荀彧手段了得,总算执行下去。 另一方面,则是商事,具体是税务。要理清兖州,人口、土地、税务,是根本。但这三点,都是门阀世家的利益所在。人口还好说,现在流民遍地,不稀奇。主要是土地和与之相关的税务,与世家门阀的意愿相悖。 世家门阀哪个不是良田万顷?哪个有没有点赚钱的行当?自门阀崛起以来,汉家逐渐失去对地方的掌控,各项税收,世家门阀隐匿不交,全摊到平民百姓头上。商事更是如此。 另外在治安方面,也有不少豪强因犯法而被缉拿。 这也让门阀颇有微词。 他们已经习惯了只享受权益而不承担义务,曹孟德要太岁头上动土,当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纵观原本历史上的汉末,遭到手下背叛,差点失去根基的,唯有曹孟德一人。原因就在这里。曹孟德有大志,也知道天下大患在哪里,想要从根本上去解决这个问题,自然要触及到门阀阶层的痛处。 而如袁绍也好,袁术也罢,他们依仗世家门阀,势力庞大,但实际上,从没有在根子上下过功夫。就算是刘备,入蜀以后也同样依赖门阀,不敢动手。 曹孟德敢动手,于是遭到背叛。 说来也是悲哀。曹孟德吃了这一次大亏之后,大概是后怕了,再也不敢过激。后来甚至还出台了与门阀相互妥协的九品中正制。 终归是门阀势大,纵有心,却无力。 不过眼下,有赵昱支持他。还为门阀世家准备了套餐,曹孟德是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这一月中,曹孟德两次过来,或多或少,都会与赵昱讨论这个问题。主要在于度的拿捏。该用怎样的度,去刺激世家门阀,要恰到好处。在希望他们造反到时候,他们才造反。 把主动性掌控在自己手中。 对付世家门阀的最大底牌,就是打破知识垄断。因此除了上述之外,曹孟德两次过来,都要问一问启蒙书籍编纂的如何。赵昱不胜其烦,只好先把活字印刷术给他去搞。 至于启蒙书籍,那还不简单? 三字经,千字文,弟子规,顶好的启蒙书籍。稍稍改一下,照搬过来就是。 当然,赵昱要准备的启蒙书籍,不单单是这几部。他还打算编纂基础的算学和基础的物理格物这两本。暂时他忙着制符,等符箓制成,再来搞这个。 一个月过后,曹孟德第三次来的时候,赵昱就把这些一股脑儿拿出来,把曹孟德看的是啧啧称奇,连连叫好。 到这时候,别院的阵法,已经成了。 八十一道符箓打入早早预留的阵眼当中,赵昱以法力起阵,整个别院在阵法引动五行元炁的影响下,逐渐产生奇妙的变化。明明是隆冬年关了,但气温却逐渐回暖,如春夏交接之时。 管亥等人刚刚栽种下的果树,开始泛起绿意。一粒粒的花苞冒出来,在越过年关的前后,开花了。三座山包上,熙熙攘攘的树林,也开始返春。 同时,氤氲的淡淡的雾气,把这三座山包笼罩了起来,给人一种身处仙境的感觉。 193年上元节过后,曹孟德选拔出来的一百个二十来岁的平民出身的年轻人,被他亲自送到了这里。然后曹孟德带走了赵昱为他准备的数百道聚土符和一张图纸。图纸是兖州一线大河河岸的地形图,上面点明了埋下聚土符的地点。这事必须要曹孟德的亲信去办,不能交给其他人。 一旦埋下这数百道聚土符箓,符箓互相感应,就会在大河沿岸构建出一组聚土阵。从此兖州将不再受水患影响。 聚土符的妙用,并非寻常。聚土聚土,汲纳大河之中顺流而下的泥沙中的土炁,在沿河形成一股暗流,这股暗流会吸引泥沙,把泥沙带到河岸,并逐渐堆积。如果时间够长,甚至能沿着河岸形成一道山脉! 四十八章 机关车 当三座山包外面的世界泛起绿意,别院墙外年前开垦的一片土地上,麦穗已开始泛黄。 只是麦穗泛黄而已,麦子粗壮的茎秆和肥大修长的叶片,仍然绿油油的。 几个月下来,在四象五行阵的笼罩之下,太和别院仿佛与世隔离,变得截然不同。 随着阵法的运转,天地间散佚的五行元炁被纳入阵法覆盖的区域。丰沛的五行元炁滋养,使得这里逐渐成为一片福地。气候被扭转,永远四季如春,植被在元炁滋养之中,生长变得非常迅速,瓜果五谷成熟期大大缩短,而且反季节。 太和别院围墙之内,五个院落中的梨、桃、李、橘、枣,郁郁葱葱,散发着幽幽的果香。只几个月的时间,五片果林如同早已生长在这里的模样,看不见一丝一毫移栽的痕迹。 这座别院,终于看起来不那么简陋了。充满了勃勃的生机。 赵昱兴致盎然的驾驭者一架巨大的机器,从土院中驶出来。在院前举着竹竿打枣的四个丫头一看,尖叫着四散逃开。 “又打枣,四只小馋猫!” 小春从角落里伸出小脑袋:“先生,这是什么?!” 赵昱哈哈一笑:“我忙了半个月的成果,机关车。” 赵昱这架机关车,看起来跟两千年后现代时空的战车差不多模样。高一丈,长一丈半,宽也是一丈。是精钢和杉木混合结构。而且是履带式的。 蔡邕留下的竹简中,有几卷来自墨家遗留的简牍,其中提到了机关车、机关鸟之类的概念。赵昱突发奇想,花了半个多月时间,自己做了这么一架。 赵昱的机关车是两千年后现代时空的理念和墨家理念的集合体,但核心的东西,却属于仙道。 因为不烧汽油或者柴油,机关车速度提不起来。实际上墨家的机关车,使用的是纯粹的机械能。打个比方,就比如机械表一样。造出来之后,先上发条,然后就可以行走一段距离。但太大了不行,速度也不快,走的也不远。 赵昱思忖着以天地元炁作动能,这架机关车的动力核心,实际上是五道元符。 所以才能造的这么大。 但可惜,这架机关车,暂时只有赵昱才能驾驭。用法力才能激活五行元符,为机关车提供动能。 赵昱打算先试一试机关车的性能,然后看看还能不能改造一番,或者改造成不需要五行元符,不需要法力就能让它动起来,让它的速度能达到要求,运行距离达到一定的程度。 “机关车?!” 四个丫头脑袋从墙角一一伸出来:“怪模怪样的。” 赵昱招了招手:“都上来,我们去试试机关车的性能。” 赵昱从顶盖上站起来,打开顶盖,跳了下去。然后嘎吱嘎吱极有节奏的响声中,机关车后面缓缓打开,露出里面开阔的空间。 四个丫头一看,欢呼一声,小鱼还一边往嘴里塞大枣,叽叽喳喳蹦蹦跳跳,进入到机关车里面。 机关车的内部两边各一排简单的铁架,算是作为。空间既宽且高,八尺大汉站起来,也不觉得逼仄。前面就是驾驶位,也有方向盘,赵昱正坐着。丫头们进来,这里摸一摸,那里看一看,好奇极了。 “别闹了,都坐好。” 赵昱道:“开车了。” 四丫头连忙规规矩矩坐下来,几双眼睛滴溜溜的看着前面赵昱。就觉得微微一震,还没来及反应,身子稳不住从铁架上往车厢后方偏倒,顿时吓得尖叫起来。 赵昱回头一看,忙断开元炁供应,机关车嘎的停下,四个丫头本来要稳住的身子顿时又朝前面扑去,这下真跌成一团了。 赵昱嘿嘿的笑了起来。 “坏先生!” 丫头们跳起来,个个嘟着嘴,分外不乐。 赵昱失笑摇头:“你们呐,不好好练功,劲力稀松平常,拿捏不住平衡,这下好了吧。” 机关车一动,外力影响之下,身体失去平衡,如果拿捏得住劲力,就能瞬间反应,顺势平衡。但几个丫头玩性大,再好的功法不好好练也是白搭。 另外赵昱也发现了自己的失误,忽视了安全带这种东西。另外就是刚才提速太快,瞬间的惯性太大。 “坐好。” 赵昱装作没看见丫头们嘟着的嘴巴,机关车重新开动,在法力的精微控制之下,元炁丝丝缕缕从五行元符中流淌出来,车子缓缓提速,这下就稳当多了。 赵昱思忖着,应该再设计一个类似于‘油门’的东西才好。 庞大的机关车从院子里驶出来,钢铁履带越过别院大门,把大门的门槛碾的稀巴烂,来到外面的青石大道上,在石板上碾出一道道痕迹。 于是丫头们的欢呼声,在别院福地回荡。后来连管亥的别院护卫们,也都一一上来尝尝鲜。赵昱驾驭者机关车,在三座山包之间来往,测试各种性能。 机关车的诞生,给别院里增添了一分乐趣。 经过这第一次测试,机关车的性能,一一展现出来。速度百米在四五秒之间,提速极为迅速,如果放开元炁供应,一秒钟就能达到最高速度。而且因为是履带式,不惧崎岖。全地形倒不至于,因为密封性能不够,如果下水的话,会漏水。 机关车空间大,速度快,马力足,不惧崎岖,用来做运输,甚至用于军事,再恰当不过了。 但是要去除其中的仙道痕迹,不用元符,不涉及符箓之道,要作到普通人都能量产,就不太容易了。除非完全按照两千年后的现代车辆的技术制造,烧油烧气,否则只机械能,远远不能达到堪比元符催动的效果。 但要按照两千后的技术,就不只是钢铁,不只是结构,涉及到一个庞大的工业体系。想想就觉得烦,赵昱干脆不想,只把这架机关车当成绝版,只别院用就好了。 不过该改造的还是要改造,比如改造成不需要法力牵引就能启动动力元符。否则别院里只有赵昱能开,一点用处都没有了。 几天过后,这架机关车终于完成改造。在更多的地方用到符箓,却终于不再需要法力引动。又增加了‘油门’——元炁阀,增加了安全带之类的。于是就连蔡琰和张灵,都开始学习开机关车了。 曹孟德来的时候,看到这架机关车,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他找到赵昱,热切不已:“机关车用途重大,是否可以量产?” 以曹孟德的眼光,当然能看出机关车的妙用。 但赵昱的回答,浇灭了他一腔热情。 “机关车的核心用到了符箓,无法量产。如果摒弃符箓,基本上就是个废物。你呀,暂时别想了。等我再研究研究,如果可以量产,我又不吝啬。” 曹孟德只好叹息作罢。 然后才说起正事。 “先生给的聚土符,已按照图纸上的节点埋下。这个...”他斟酌了一下:“真有用?” 赵昱失笑:“最多半月,立竿见影。” “那就好。”曹孟德松了口气。两人在院子里坐下,曹孟德道:“先生果然没有猜错,吕布北上了。他到陈留,见子孝有三千精兵镇守,就往雒阳去了。” 赵昱点了点头:“这不明摆着么。你难道还猜不到啊?” 随后道:“然后呢?我不信你这次来,就这点小事。” “还有两件事。”曹孟德道:“一则要问一问先生,那些年轻人培养的怎样了?” 赵昱一听,点头道:“差不多合格了。” 说的是上元节时曹孟德送来的一百人。一个月前,赵昱就差不多培养出来了,眼下这一个月是放养,让他们自学去了。要不然赵昱也没时间搞机关车。 这百人一直住在火院,吃喝学习都在里面,十人挤一间。之前赵昱教授他们知识的时候,就在院子的空地上。 赵昱花了一个月的时间,稍稍运用了仙道手段,先后让他们学了三字经、千字文、弟子规,以及赵昱编纂的基础算学和基础格物。整整五部书籍,如果不以灵识运转法力,催动道音传授,要让大字不识一个的普通人都学会,那是痴心妄想。 除此之外,还传授了厚土功外壮神力阶段的功法,让他们修炼。赵昱道:“三字经、千字文、弟子规,以及基础算学和格物,你都看过。他们都会了。写的字虽然还不堪入目,但传授蒙学,足够了。另外我还传授了厚土功的前面一部分。我的意思是,孩子从小要全面发展。功法也试着普及一下。” 曹孟德听了,面露喜色:“好,先生劳心了。” 然后沉吟道:“这普及功法,是不是...弊端不小。” 赵昱点了点头:“你的意思我明白,不过这都是小事。” 他道:“五行拳经,完整的我之前只传授了典韦。这样吧,你每半年,从麾下择一些有功劳的人,不论文武,送到我这里来进修。你看如何?” 曹孟德立刻点头,这是好事,能不答应吗? 赵昱又道:“这段时间太和别院稳定下来了,你看有哪些适龄的孩子,嗯...十四岁以下的吧,选十个送到别院来,我看看有没有可造之材。” “好!” 曹孟德惊喜异常,道:“我长子曹昂,今年十三,正好合适!” 赵昱笑道:“男女不限。” 说完此事,曹孟德又道:“另外一事,我打算在小麦收割之后,对豫州发起进攻。” 四十九章 平淡 如果按照曹孟德自己的想法,是打算再沉淀个一到两年,积累起足够的底蕴之后,才会对周边发起攻势。 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袁本初非常明确的表示,要他挥兵攻打袁术。 而且就算没有袁绍的指示,袁术这段时间的动静也由不得曹孟德不做出反应。何况其中还牵扯到荆州刘表。曹孟德这里,就不能掉链子。 袁绍、曹孟德、刘表,如今算是一个阵营的。袁术、陶谦、公孙瓒,又是一个阵营。袁绍派人来告诉曹孟德,说刘表会率先出兵南阳,袁术必定不干,这时候就需要曹孟德去牵制袁术。 也就是说,袁绍需要曹孟德和刘表打一个配合,把袁术压制住。原因就在于,在北方,袁绍和公孙瓒的争斗,已经到了摆开车马硬怼的地步。 在曹孟德这儿,不但要牵制住袁术,还要牵制住陶谦。 为此,袁绍还专门送来十万石粮食,以为资助。 曹孟德道:“我和文若、志才商量过了,决定先下手为强。” 赵昱闻言,心中一转,就明白了:“孟德的意思是,拿下南阳?!” “对。”曹孟德抚掌道:“先生不是说过,南阳可作为精钢的炼造之地吗?若落在刘景升手中,岂非浪费。我打算提前出兵,令子孝先占了南阳再说。” 曹仁的军队,如今部署在陈留。距离南阳最近。若要占南阳,曹仁所部,当仁不让。 赵昱想了想,点头道:“南阳的确是个好地方,但你要怎么跟刘表交代?” 曹孟德大笑道:“需要交代吗?” 赵昱也笑了起来:“的确不需要。” 在某种程度上来讲,曹孟德是把牵制袁术的事,一肩担了。 最多不过扯点皮而已,曹孟德会怕? 而赵昱此时心里想的,却是天下局势的走向。从这里开始,怕是就要跟原本历史,岔开道路了。 在原本历史上,曹孟德在这个时间段,是无力觊觎南阳的。所以在针对袁术的军事行动过后,南阳重新落到刘表手中。在后来关中大乱,张济战死,张绣率领残部出武关,入南阳,被刘表招降,就把南阳交给张绣镇守,为刘表看住北边门户。 也就有了之后曹孟德戏邹氏,张绣复叛,典韦、曹昂战死的事。但如今曹孟德要先拿下南阳,原本历史上该发生的事,恐怕就要被扼杀在源头之上了。 “袁公路虽然兵多将广,我却不惧他。”曹孟德又道:“只是我如今底蕴不足,人手不够,就算把袁公路从淮南赶出去,也无力治理。而且也不能做的太过,否则就要被袁本初忌惮。”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有心无力呀。” 赵昱失笑:“你这是贪心不足。天下大业,慢慢来。再过几年,袁本初又算什么?” 曹孟德自信满满的笑了起来:“先生说的不错。等几年过后,待先生给的宝贝逐一消化,这天下还有谁能挡得住我曹孟德!”“那我要的药材奇物...”赵昱嘿嘿笑起来:“你可不能忘了。” “忘不了。” 曹孟德大笑一声:“之是前忙的脚不沾地,怠慢了先生。先生放心,最多一月,就有药材奇物送来。” 赵昱满意的点了点头:“这就好。对了,种类不限,但数量不需太多。我这儿种不下。” 曹孟德走了,把那百人也一并带走。 这一百人,就是赵昱培育出来的种子。曹孟德带回去之后,会在濮阳建立一座州学,这一百人留下其中十人,在州学中带出更多的蒙学老师。而同时,蒙学这个曹孟德治下的教育体系的基础,将会从濮阳开始,逐渐遍布东郡,直至于天下,从最根本的地方,革鼎时代。太和别院虽然四季如一,但天气变化,与外面并无差别。该起风的时候就要起风,该下雨的时候就要下雨,只是下雪什么的,始终不可能了。 雨中的太和别院,景致别具一格。 木院的屋檐下,蔡琰抚琴,赵昱在一旁倾听。琴声雨声风声,在这一刻无比和谐。 赵昱看着蔡琰精致的脸,嘴角一直噙着笑意。 两人之间的关系,显得有些奇怪。说是情侣,不像。说是朋友,也不像。说是知己吧,还不像。似乎介于种种关系之间。但亲密是绝对的,可又相敬如宾。 在太和别院住的越久,蔡琰的心就越平静,恍然觉得这里才是她的归宿。 早前的时候,陈留蔡氏来人,想要把蔡琰接回去,蔡琰没答应。后来蔡琰的母亲和小妹蔡锦干脆从陈留搬来,也住到了别院中。 别院就是个与世隔绝的桃源,外面烽火连天民不聊生,而这里却恬淡自在,不受丝毫影响。 赵昱每每会抽空听蔡琰抚琴几曲,每次话也不多,但无论蔡琰还是赵昱,都在这样别开生面的无声的交流当中,变得愈发紧密了。 别院的下人们已经把蔡琰当作了别院的主母,赵昱没有否认,蔡琰也没承认。只是默默的。 琴音清脆,如泉水叮咚,合着风雨之声,仿佛一曲交响,和谐又美妙。 蔡琰的母亲蔡夫人不知道何时站在远处廊道的转角处,蔡锦也在。蔡伯则束手一旁。 “赵昱不似凡人,这合适吗?”蔡夫人面有忧虑之色。 蔡锦脸上却露出向往,她觉得姐姐跟赵昱这样的关系,似乎才是她渴望的——忘了说一句,蔡锦虽然才十一岁,但她的亲事已经提上日程。家族里有人建议与泰山郡羊氏联姻。 蔡锦并不满意,因为要跟她定亲的另一半羊衟,是个鳏夫。 而且是年纪比她大许多的鳏夫。 但谁让泰山羊氏是名门呢。 蔡伯低声道:“夫人,小姐已经够苦了,就让她...” 蔡夫人微微一怔,叹息道:“好吧...” 随即转言:“但他们这样也不是办法,老蔡,等下你把赵昱请来,我来跟他说。” “是,夫人。” ... 或者说,赵昱和蔡琰,是水到渠成。 在赵昱宣布要跟蔡琰成亲的时候,别院中没有一个人觉得诧异。之前蔡夫人把他叫过去,开门见山问他到底是什么想法,要不要成亲。赵昱自然是要成亲的。在蔡夫人又问过蔡琰之后,这事就定下了。平平淡淡的,一点波澜也没有。 但正是这种平淡,才最为真实。 走到这一步,的确是水到渠成。赵昱没有刻意去如何追逐,蔡琰也没有刻意去想怎样怎样,一步步就走过来了。是倾听者和被倾听者,是朋友和知己。不需要那么多的轰轰烈烈。 赵昱不需要,因为他性子已经近乎于自然。 蔡琰不需要,因为她经历过。 既然成亲,当然要操办一番。赵昱和蔡琰一起动手,做了一些请柬。主要是邀请曹孟德等一些熟识的,总共不超过二十人。至于蔡家那边,蔡琰的意思是不便打搅。 赵昱也没在意。 当管亥把请柬送到濮阳的时候,曹孟德的家眷也正好从谯县搬来。 接到请柬,曹孟德对左右大笑道:“赵先生终于要成亲了!” 又对管亥道:“你速速回去,告知先生,我明日就到。” 上回赵昱跟曹孟德提起要收弟子,曹孟德哪里敢耽搁?于是干脆把自己的妻儿都搬到濮阳。接近一个月时间,今天刚到。打发走了管亥之后,曹孟德对身旁典韦道:“先与我把子和叫来。” 片刻后,曹纯到了。 曹孟德手下一班大将,夏侯惇屯驻泰山,防备徐州陶谦和青州公孙瓒的势力。而夏侯渊和于禁在沛国,即将展开南下针对袁术的军事行动。曹仁在陈留,曹洪和曹纯都在濮阳。 曹纯颇受曹孟德重用,曹孟德组建了一支钢甲骑兵,号为虎豹,曹纯统率,随时听候曹孟德调遣。“大兄。” 曹孟德点了点头:“赵先生要与昭姬小姐成亲,我明日要过去。前时就说要收弟子,你去元让、妙才、子廉、子孝府上,选一个,明日一并带去。” 曹纯一听,笑了起来:“是,大兄。” 管亥送来的请柬,一并都在曹孟德这里。除了曹孟德,夏侯兄弟、曹氏兄弟都有一份。不过他们如今可分不开身,是去不了了。还有陈宫、荀彧、程昱等,赵昱认得的,也都有一份请柬。 于是曹孟德又让典韦亲自跑一趟,把各份请柬送到各人府上。等典韦送请柬到荀彧府上的时候,戏志才也在。 典韦见了荀彧,把请柬捧出来:“荀长史,这是赵先生的请柬。” 荀彧投曹孟德,先为别部司马,曹孟德掌控兖州之后,便任命为州牧府长史,参赞曹孟德军政机要。所以典韦称他为长史。 在曹孟德麾下,如今文官已是荀彧为首。就算是程昱,也要低上半头。这近一年以来,正是有了荀彧,兖州才平稳度过权利交替的过渡期。功劳之大,程昱等甘拜下风。 荀彧闻言,双手接过请柬,打开一看,温和笑道:“原来赵先生要成亲。” 然后道:“主公若是要去,我则不便去。我让管家准备一份礼物,稍后送到主公府上,劳烦典宿卫告知主公帮我带去,聊表心意。” 五十章 成亲 典韦并不多说,点了点头,与戏志才又做了个揖,便走了。 等典韦走后,戏志才才开口说道:“便是那位...只闻其名的赵先生?” 戏志才身材倒是颇高,但却单薄,面色略显苍白,人清癯模样。 他是荀彧的好友,也是颍川人。刚被荀彧推荐给曹孟德不久。 戏志才精于兵谋,颇受曹孟德赞赏,但毕竟尚未有功劳,因此还没被任命官职,暂时随在曹孟德身边,参谋军务。 对于赵昱这个人,戏志才多有耳闻,但未见其人。再则因为刚刚加入曹孟德集团,还没有接触到核心的东西,因此不了解赵昱为什么有这么大的面子。 荀彧轻轻合上请柬,点头笑道:“正是赵昱赵先生。” 然后道:“这位赵先生非同寻常,在主公心目之中,地位无与伦比。” “是么?” 戏志才笑道:“既如此,请柬都送来了,文若为何不去?” 荀彧道:“正因赵先生在主公心目中地位令人难以企及,由是不敢深交。” 戏志才笑了起来:“你就是想得太多。” 他顺手拿过请柬:“你不要,我要。我正要看看,这位赵先生奇在何处。” 荀彧笑而不语。 典韦回到州牧府,报曹孟德道:“公台先生、文若先生皆不去。” 曹孟德道:“为何不去?” 典韦道:“公台先生说太忙,而文若先生说若主公去,他便不能去。” 曹孟德眼睛微微眯起来,捻须轻笑道:“嗯,我知道了。” 陈公台的心思,曹孟德大概知道。一则许是与赵昱,还有些刺儿在心中挂着。二则便是因为这段时间以来,曹孟德的行政手段,让陈宫颇为不乐。而陈宫知道,这其中有赵昱的手段。 至于荀彧,曹孟德是心下赞赏。 正如荀彧所言的那般,因为赵昱在曹孟德心中地位无与伦比,所以曹孟德并不希望有人与赵昱的关系,太过亲近。 荀彧是个明白人啊。 至于其他人,许多大概是想不到这一点的。当然,想不到这一点的人,曹孟德却又不会在意了。 所以说人心啊,真的非常奇怪。 家人新到,曹孟德晚上开宴,一番好吃好喝之后,曹孟德把曹昂单独叫到书房。 曹昂是曹孟德的长子,妾室刘夫人所生。可惜刘夫人早逝,是原配丁夫人带大的。 曹昂虽然才十三岁,却生的高高大大,颇为成熟的模样。小小年纪,聪慧又稳重,深得曹孟德喜爱。 “明日去太和别院,昂儿要拜赵先生为师。在赵先生座下,要好好的学,不要让为父失望,知道吗?” “嗯。”曹昂用力的点了点头:“昂儿知道,父亲。” “知道就好。”曹孟德摸了摸长子的头,叹息道:“赵先生不是凡人,跟着他,能学到很多很多有用的东西。要尊敬赵先生,不许忤逆。” “那万一先生错了呢?”曹昂道:“也要听吗?” 曹孟德闻言,不禁哑然失笑:“你黄口孺子一个,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为父都不敢说知道赵先生哪里错了。赵先生国士无双,超凡脱俗,腹藏千万,你只管好好学,好好看。记得不要太皮!要是让为父知道了,家法伺候!” 然后又道:“你众位叔父家的兄弟也会一道拜师,你作为我曹孟德的长子,要约束好他们,起到带头的作用。” ... 曹孟德一番嘱咐,之后一夜无话。 翌日一大早,十几辆马车,在百余护卫之下,从濮阳出发,奔太和别院而去。 而此时太和别院,早已一派喜气洋洋。 赵昱是个不拖泥带水的,说怎样,立刻就要怎样。既然成亲,那也不耽搁。昨日宣布之后,别院立刻就忙碌起来。 成亲并不是个轻松的活计,虽然在赵昱这里,要简化许多,但也有很多道程序要走。 木院暂时作为蔡琰的娘家所在,等宾客到时,吉时到时,赵昱就要去木院把蔡琰接到土院。因为是直奔成亲,所以成亲之前的采礼、纳吉之类的,就直接省去,要不然还得更麻烦。 至于主婚人,思来想去,赵昱选择了曹孟德。不过要等曹孟德到了,才能开始。 一大早,整个别院就忙碌起来,几个丫头连夜赶制的喜字,红灯笼,都交给管亥等护院。贴大门的贴大门,挂灯笼的挂灯笼。蔡伯和老张忙进忙出,王婆则掌管厨房,蔬菜瓜果、大鱼大肉,自然是不能少的。 而喜服就没办法了。 要裁剪出男女两套喜服,一晚上可搞不定。蔡夫人只好做了一顶红盖头,聊表意思。 曹孟德抵达的时候,早有迎宾的蔡伯在垭口外迎接。 一路大小男女二三十人,走进阵法笼罩,立刻便大不一样。 曹孟德虽然来过许多次了,但每次过来,都不由啧啧称奇。 “这已是福地了。” 戏志才打量着别院环境,心中震惊。他本来体弱,虽是乘坐马车而来,但也颠簸的够呛。可一越过垭口,立刻就感觉到了不同的地方。空气异常的新鲜,呼吸几口,整个人都轻松了太多。 分明有一种奇怪的温暖的东西,在身体内流过。 “这就是太和别院?” 丁夫人与曹孟德同行,看这云山雾绕飘飘渺渺,为之叹道:“夫君所言赵先生不似凡人,果然有仙家妙象!” 话还没说完,一行人越过垭口,淡淡的云雾陡然消失不见,别院清晰无比的呈现在众人面前。 青石的大道,淡然拙古的别院,别院内外瓜果飘香,田地中麦苗幽幽——已是第二季麦苗了。 阡陌交通,虽无鸡犬,却有熊虎。 两头猛虎懒洋洋趴在院门前,三头黑熊在一旁玩乐。 一方池塘,水光可鉴。二三白鹭,嬉戏水中。 和煦阳光之下,真个一片桃源景致。 “还有大虫!” 枣祇等几个文官不禁讶然。 曹孟德笑道:“这就要问管亥了。” 管亥随在身旁,闻言道:“好教曹公知道,这几头畜生,乃是先生从山中带回来的。前几日先生去山中采药,回来的时候就多了这几头畜生。” “原来如此。”曹孟德点了点头。 “虎熊暴虐,可会噬人?”曹昂扬起脑袋,问管亥道。 管亥笑道:“小公子不必担心。这几头畜生,早被先生驯服。” 说着话,管亥率先一步,到了院门前,喝道:“起开!” 两头猛虎,三只黑熊连忙撒丫子跑了。 赵昱这时候一身精神,从门中走出来,大笑作揖道:“快请,快请!” 于是便入院中,赵昱把众人带到土院。 一路走,一路聊,便也认识了戏志才、丁夫人等。 赵昱倒是多看了戏志才几眼,这位也是个能人,可惜跟郭嘉一样,生来体弱,没活过四十。至于曹孟德家眷,也就带了他原配丁夫人,还有长子曹昂、以及已有五岁的次子曹丕。 另外典韦一家、曹洪、枣祇都来了,再加上曹家和夏侯家另外的一些孩童,有二十多人。 蔡夫人也出来迎接,与丁夫人笑谈几句,便一起往木院去了。余者皆随赵昱入土院,分宾主落座。 曹孟德道:“赵先生成亲,是大事。不过在先生成亲之前,还得有一事,须得办了。” 赵昱微微一笑:“孟德以为还有什么事?” 曹孟德抚须笑道:“便则是这些稚子。” 他道:“先拜赵先生为师,稍后先生成亲,他等便要担负起弟子之责。如若不然,我怕赵先生忙不过来呀!” 众人不禁大笑连连。 赵昱颔首道:“也罢,就从孟德之言。” “昂儿。” 曹孟德对身旁的曹昂点了点头。 曹昂抿着嘴,走出案桌,来到赵昱面前,大礼参拜:“老师。” 赵昱把他扶起来:“叫什么名字?” “我叫曹昂。” “好。”赵昱摸了摸曹昂的头:“不错的小伙子。” 然后其他的孩童,一一上前,大的跟曹昂差不多,小的如曹丕才五六岁,极为简陋的拜师礼过后,成为赵昱的弟子。 拜礼简陋,但束脩却不少。 曹孟德为两个儿子准备的束脩是一块羊脂玉配和一尊小铜炉。其他夏侯家、曹家的,还有典韦,也为各自的孩子准备有束脩。除了典韦是一块腊肉,两只大雁。其他皆是金玉或奇物。 赵昱一概收下。 这一日,自是热热闹闹的,拜师过后,就是成亲,其中的过程,就不必赘述。 无非曹孟德主婚,迎亲、拜礼,然后开宴。 婚宴吃喝是大头,赵昱颇为重视。大多数的食材,都是赵昱从混沌珠小世界中取出的材料。混沌珠小世界逐渐变得广大起来,赵昱偶尔又收一些牲畜植被进去,繁衍之下,已是成群。 小世界中丰沛无比的元炁滋养出来的食材,差点把宾客们吃撑。 曹孟德就怪赵昱:“为何如此美味?!吃过之后,家中饭菜无异于猪食,如何还能下咽!” 赵昱可不管他:“那就别吃。” 曹孟德哪里肯干:“不行不行,先生这别院不小,何不多种一些蔬果?我也不要先生派人来送,我每日遣人来取,可好?” 赵昱允了。 只是曹孟德大概会失望,别院中的蔬菜瓜果禽畜鱼肉,虽然比外界的要好得多,可跟混沌珠世界中的相比,还差了一大截。 不好意思,昨天有点事 五十一章 将远行 今年的雨特别多。 赵昱婚前是雨,婚后几日又开始下雨了。 早上起来,打开窗户,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如珠帘。 眼前烟雨朦胧,赵昱神色沉静。 赵昱看着雨幕有些恍惚,他竟然真的结婚了。 当初在天衍镜幻境之中,化身太一道人,也与那太冥圣母结为道侣。但道侣是道侣,夫妻是夫妻,其中毕竟不同。 他神色悠悠,心里有百味流转。 “娶妻生子,成家立业,上承父母,下传子孙,或庸碌一生,或青史留名,生死转瞬百年,这就是人啊。” 他又想起当初在天衍镜幻境,怎么就不曾有这样的感悟。甚至仿佛七情六欲都被忽视了。此时终于明白,他是站在错误的角度,看待一切。他以为有了系统,就是仙了,至少是预备的仙。所以不由自主以一种伪仙的眼光去看待人道,所以那是红尘,所以是魔障。 然而现在却又有不同的感受。 人道红尘万万丈,却也是一尊大熔炉。每一个生灵,不在属于自己的熔炉中炼一炼,怎么能通透呢? “如今,我终于跳入了这个大熔炉。” 赵昱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感觉不错。” “在想什么呢?” 蔡琰从踏上下来,穿着亵衣,给赵昱披上袍子:“下雨了,小心着凉。” 赵昱摇头失笑,反手按住她放在肩膀上的手背:“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怎么可能会着凉?” 蔡琰没说话,只是依偎上来,环住赵昱的脖子:“夫君...” “嗯?” 蔡琰摇了摇头,没说话。 温馨静谧。 赵昱反手把她抱过来,放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略显蓬松的长发,好一会儿忽然道:“昭姬,你说我们出去走走,好不好?” “走走?” “嗯。”赵昱道:“遍天下走走,去看看。” “可...”蔡琰犹豫了一下:“可是曹孟德这儿...” “没事。”赵昱笑着,眼中忽然闪过一抹亮色:“或许对他来说,正是时候。” “妾身听夫君的。” ... 早饭过后,雨势渐小。 典满站在曹昂身边,就好像他的父亲典韦站在曹孟德身边一样。剩下包括曹丕在内的八个孩童,吵吵嚷嚷的进入厅中,一会儿就打闹起来,乱成一团。 “老师来了!” 典满在门边望风,一声大叫,厅中顿时戛然。 这些半大的孩子立刻规规矩矩的坐下来,好像刚才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赵昱走进来:“我刚刚听到吵闹,典满,你在望风是吗?” 典满连忙低下头,不敢看赵昱。 “曹昂,是你吗?” 曹昂踌躇了一下,起身一拜:“老师,我们...” 赵昱摆了摆手:“行了。以后,在课堂不许大闹,课堂之外随便,听到了吗?” “听到了,先生。” 十个孩子齐声答道。 “嗯,都坐好。” 赵昱在天衍镜幻境当中,有曾为人师。但与现在,毕竟不同。 还觉得有些新鲜感。 曹昂、曹丕、典满、夏侯惇之子夏侯充、夏侯楙、夏侯渊之子夏侯霸、曹洪之子曹馥、曹仁之子曹泰、曹楷、曹纯之子曹演。最大的是典满,已经十四岁了。曹昂十三,曹丕五岁,夏侯充、曹馥皆九岁,其余都是七八岁的年纪。 看着这些孩子,赵昱笑眯眯的。 也许这个时代的孩子比两千年后的早熟,也许是因为出身曹家和夏侯家这样的大族,也许是来之前家里父母早有叮嘱,所以这些孩子在赵昱面前,特别乖巧。 识文断字,是必教的。这是上午的课程。 不过这些孩子大多数都识得文字,毕竟是大族出身,与平常百姓不一样。 这让赵昱轻松了许多。 同样的三字经,千字文,弟子规,顺顺当当一个上午就过去了。 屁如三字经,其中每一句,都是个典故,蕴含了许多道理。赵昱寓教于乐,其实是在跟他们讲故事。听的这些孩子津津有味。 但到了下午,就不是那么好玩了。 文武并重嘛。 第一堂武课,是站桩。 对于习武初学者而言,他不了解自身,不懂得什么劲力,不懂得搬运气血。站桩、整劲,是入门的方法。 而站桩,也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从最简单的马步桩开始,站出了神韵之后,才能修习赵昱自己创出的筑基桩法。 这套筑基桩法,并没有什么具体的名字。因为站桩只适用于外壮和内壮层次,过了内壮层次之后,桩法就没用了。也就没必要起什么名字了。 马步桩或许对两千年后的习武的人来说,还有困难。因为那时候都不骑马了。马步桩就是从骑马的姿势中演化出来的。而这个时代,马是最重要的交通工具。如曹家、夏侯家这样的家族,孩子从小就开始学习骑马。 就算是曹丕这个才五岁的小屁孩,也会骑马。 而且这个时代本来也有武艺传承,都是战场功夫,他们也自有学的。因此,入门倒是简单。 不过即便如此,在赵昱的严格要求之下,这些毛孩也累的哎哟连天的。 就这样,半个月过去了。 赵昱一早就打算跟蔡琰出去走走,但刚刚收下的这些弟子,不能放着不管。而且曹孟德那边,还没做好准备。半个月过去了,曹孟德又来了。 书房中,就赵昱和曹孟德两人。 “些个稚子...先生若是不满意,只管揍。” 曹孟德毕竟关心曹昂他们。 “棍棒之下出孝子,不揍不成材。” 赵昱笑道:“都是很聪慧的孩子。也听话,孟德放心。正式授课半月,识文断字就不说了,曹家和夏侯家都是大族,早有教导。武功方面,也皆入门。只是都还小,除了昂儿等少数两三人能正式锻体,其他的都要等几年再说。哦,对了。” 说着话,赵昱从手边拿起一本册子,递给曹孟德:“这是洗髓经,起点比五行拳经更高一筹,前期或许难一些,但若到内壮神勇阶段过后,修习起来更容易。我传授给他们的,就是这部法门。” “这...” 曹孟德接过册子,嘿嘿笑道:“多谢先生。” 赵昱摇了摇头:“这都是小事。我早过了这个阶段。无论是五行拳经,还是洗髓经,练到巅峰,都有脱胎换骨之效。孟德你若能练成,活个一百五十岁不在话下。” 曹孟德一怔,眼珠子突出,一把将册子藏在怀里:“真的?!” “我会骗你?”赵昱道:“怕只怕你没时间修炼。” “洗髓经就作为你曹家夏侯家的自留法门吧。”赵昱道:“五行拳经高深的部分留在军中,低层次便可以普及。这样你放心了吧?” 曹孟德笑而不语。 随后才说起正事。 赵昱道:“孟德今日过来,想必已经准备妥当?” 曹孟德道:“已是妥当。子孝已占了南阳,刘景升派人来跟我扯皮,我理都不理他。倒是派来的那个叫伊籍的,倒是有些才干。妙才出兵沛国,与袁公路手下的张勋战了一场。至于陶恭祖,他将战不战,畏畏缩缩,不被我放在眼里。” “也就是说,针对袁术的军事行动,暂时可停下了?” 曹孟德点头:“然也。毕竟不能逼的太急切。而且也不能做的太过,免得袁本初又要疑神疑鬼了。” “是这个道理。”赵昱见曹孟德把握良好,不禁颔首笑道:“眼下暂时忍耐他一两年,等到大势成了,一举荡平就是。” “我估摸着两年之后与袁本初做过一场。”曹孟德也是这个想法:“他如今还在与公孙瓒纠缠,怕是年长日久,少不得几年才能彻底击破幽州。不过等他回过头来,我势已成,哈哈...” “对了。”曹孟德说到这里,突然道:“关中有乱象,李傕郭汜似生出矛盾,怕是战乱不可避免。仲德和文若建议我迎奉天子至濮阳,先生以为如何?” 赵昱闻言,笑了起来:“我前次去关中,所见所闻,早已料到。李傕郭汜,皆虎狼,一山不容二虎,早晚火并。至于迎奉天子...” 说到这里,赵昱顿了顿:“还要看孟德你怎么想。” “愿闻其详。” “孟德志在天下,是要自己做天子,还是只做奠基人?” “何解?” “若孟德自己做天子,那便不迎奉长安天子。否则是个隐患。你迎奉天子,在大义上便要受制于他,一旦你要称帝,怕是反对的不在少数。”赵昱道:“当然,若你自信控制得住,倒也无妨。到时候让他下旨禅位即可。只是依我观之,那位小天子虽然志大才疏,可却入了魔障,怕是死都不会愿意禅位。” “若不迎奉天子呢?” “若不迎奉,便只管做自己的。等大势一成,直接横扫天下,不管他什么名器,什么大义。名器、大义,自己打出来!” “嘶...” 曹孟德闻言,不禁捻须沉吟不止,毕竟难以决断。 赵昱道:“此事毕竟不急,你也莫想得太多。顺势就好。迎奉与否,只在你自己。” 曹孟德默默的点了点头。 随后赵昱道:“既然暂时已空出手来,那便可以计较当初我与你说的那件事了。如今兖州发展愈发壮大,怕是那些人物心中焦躁,再也按捺不住。与其如此,不如主动挑出来。我听说孟德父亲在徐州?” 曹孟德一怔:“然也。” 五十二章 宴会 曹嵩因曹孟德起兵伐董而避祸徐州琅琊,到现在已有两年多。 当初还是曹仁亲自护送安置。 说起来,在汉末乱世之中,至少现在这个阶段,各家诸侯都还顾忌着不少的潜规则。比如曹孟德的老家沛国谯县,之前就在袁术的势力范围之内。虽然曹嵩避祸琅琊去了,但曹家、夏侯家都是家大业大,有许多宗族留在谯县。可袁术从未曾打过两家宗族的主意。 曹嵩避祸琅琊,而琅琊是徐州,陶谦与曹孟德也是两个阵营,可这段时间内,陶谦也没有对曹嵩下过手。 所谓祸不及家人,大概是这个意思。 所以曹孟德没有想过父亲曹嵩在徐州会有什么问题。 然而规则历来是为打破而存在的。 赵昱道:“老太公避祸徐州,毕竟异乡,不比家中。如今诸侯四起,矛盾日益严峻,怕是...孟德已站稳脚跟,正该把老太公请回来才是。” 曹孟德听了,不禁连连点头:“先生说的是。我忙昏了头,几乎忘了,实在是不孝!” 赵昱道:“现在也不迟。” 他笑起来,道:“若是老太公在徐州境内出了意外,孟德当如何做?” 曹孟德眉头一耸:“必杀陶恭祖!” 赵昱抚掌:“那孟德便可着手去做了。” 曹孟德神色一转,嘿嘿笑了起来:“要让陶恭祖背个锅?” “为何不可?”赵昱笑道:“你先光明正大,请老太公回来。再暗暗遣人于徐州境内来一个金蝉脱壳...只是这须得把老太公算计进去,不知老太公那里...” 曹孟德笑道:“不怕不怕,我父必不会反对,相反会支持。” “那就好。”赵昱道:“孟德便如此如此,罪将于陶谦,于是尽起大军讨伐徐州,兖州空虚,你猜那些人是不是该跳出来了?” “一石二鸟?” “一石二鸟。”赵昱大笑道:“不过要一战吃下徐州这只鸟怕不容易。” “无妨,先占了琅琊、东海和彭城,吃下一半再说。”曹孟德也不贪,想到好处,乐的红光满面:“打开了门户,徐州一马平川,还能跑了不成!” “孟德心中有数就好。” 赵昱道:“既如此,便可开始筹备。孟德先回濮阳,我过几日便去。” 随后几日,赵昱作出忙碌状,别院中人皆知赵昱将要远行。 赵昱为曹昂这些孩子安排好学习计划,读书识字交由蔡伯监督,习武锻体则交由管亥监督,一应诸事具备,赵昱便带着蔡琰,只夫妇两人,离开别院往濮阳而去。 夫妇两人乘马车而行,弃机关车不用。赵昱驾车,昭姬在车中,一路缓行,或看景致,或闲聊一通,自得其乐。 入濮阳到州牧府,曹孟德将夫妇两人迎进府中,片刻之后,又有文臣武将皆至。于是设宴宾客,觥筹交错。 厅中歌姬舞姬长袖挥舞,乐师叮咚,鼓瑟吹笙。 曹孟德端坐上首,右乃是赵昱,赵昱之下才是荀彧,依此而下。左首曹洪,其次曹纯,又有一些赵昱不识得的人物。各自观看歌舞,低声闲聊。 赵昱不在濮阳的这段时间,随着曹孟德势力愈发稳固,加之设立招贤馆,张贴招贤令,不少有识之士皆入了麾下。无论文武,比之当初,人数多了许多。能列坐厅中的,皆是入了曹孟德法眼,都是有能力有才华的人。 其中还有荆州使者,亦即是前几日曹孟德所说的伊籍。 因是使者,便列第三位,在荀彧之下,陈宫之上。而程昱不在,却是因为程昱做寿张令去了,不在濮阳。 宴会当中,伊籍时不时就要悄悄打量赵昱一眼,他实在想不通透,怎不闻赵昱之名,却此人能坐右首之位,地位还要在荀彧之上? “赵先生有礼。” 伊籍俯身过来,隔着荀彧举起酒爵,敬赵昱一番,道:“在下伊籍,久闻赵先生大名,不胜敬仰。” 赵昱微微一笑,换了一敬,道:“机伯也知道我?” 言语颇有揶揄。 伊籍脸上闪过一抹尴尬,道:“教赵先生笑话了。” 赵昱微微摇头:“机伯有大才,是我久仰才是。” 中间荀彧笑道:“赵先生不求闻达,机伯兄不知也是常理。” 三人言笑晏晏。 酒足饭饱之后,曹孟德挥手,令人撤下歌舞饭食。 曹孟德笑呵呵道:“先生今日怎有闲暇来我这陋室?” 赵昱道:“一则是静极思动,二则要与孟德道别。” 曹孟德面露惊色,叫道:“可是哪里做的不好,先生不满意?!” 赵昱摇头失笑:“孟德何必大惊小怪。非是孟德哪里不好,而是我静极思动矣。” 顿了顿,赵昱道:“我在别院已有近半年,觉得骨头生锈。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打算带着内子行走天下,到处看一看。另则...孟德知我静修法门,如今已到关键之处,也是想寻个元炁汇聚之地,坐关以图突破境界。” 曹孟德听完,凝眉道:“先生要坐关,难道兖州没有好地方么?何必要舍近求远呢?” 赵昱摇头:“非名山大川不可。” 曹孟德良久不语,叹道:“兖州境内也不是没有名山。” 赵昱摇头道:“或西蜀,或南山,非此两处不能。孟德,我心意已决,你不必再劝。” 曹孟德面露失落之色:“如今兖州诸事繁忙,先生却要走,我...” 赵昱道:“孟德何必如此?左右不过二三载,待我修为有成,自当归来。别院之中,十个弟子尚在,我尚未尽到为师者的责任,怎能一去不回?” 曹孟德似也想到这点,道:“正因如此,先生才不该远离。” 赵昱笑道:“一应弟子年幼,在我原本的授徒计划当中,最近二三年也只打基础而已。真要教导,还要在二三年之后。那时正是我回来的时候。” 曹孟德默然片刻,叹息连连:“既然先生心意已决,自不好再多说。也罢,先生要远行,不知需要什么,我一应为先生准备妥当。” 赵昱道:“不用不用,我早已准备妥当。” 旁侧荀彧道:“先生何必拒绝,我观今日先生来时,与昭姬夫人只一辆马车,别无他物耳。除非先生还要回别院一趟。” 赵昱哈哈笑道:“文若不知我的手段,难怪有此疑问。” 五十三章 暗流 伊籍此时不禁道:“先生竟要与贵夫人远行天下?!实为不可呀!” 赵昱看他,笑道:“为何不可?” 伊籍道:“天下丧乱,流寇贼匪数不胜数,便是数百人一行,也不见得安稳。先生只夫妇二人,不该,实在不该。” 赵昱道:“多谢机伯关心。然则机伯与文若一样,不知我手段耳。” 伊籍身侧陈宫此时不禁眼神湛湛,也不说话,只看赵昱。 果然听赵昱道:“我非常人,自不能以常理量之。” 说着话,赵昱探手往厅中虚按一下,然后翻手虚抓,那远处门边左右卫士手中兵器捏那不住,仿佛被一条看不见的网网住,眨眼飞到赵昱面前。 众人惊骇之中,先见厅中青石地面一个巨大掌印,深入地下半尺。又见一概兵器金铁,在赵昱面前化为铁水,流落一地,不禁惊叫连连,失色万分。 就连曹孟德也为之色变。 这厅中,知晓赵昱仙家身份,无非那几人而已。曹孟德、曹洪还有曹纯。就连陈宫,也只稍有耳闻。至于荀彧等人,只以赵昱乃大才,国士无双,却从未想过竟有这般手段,都骇的眼珠突出,长大嘴巴说不出话来。 然而这还不算完。 赵昱拂袖,那方圆丈许的掌印之中,陡然许多粮食蔬果堆成一座小山,又见他拂袖之间,又消失了去。 才听赵昱道:“休说山贼匪类,便是千军万马,又能奈我何?至于一应准备,无论粮食瓜果,衣食住行,我自有提备。孟德不必担心。” 厅中鸦雀无声,良久,才一声声粗重喘息此起彼伏,众人看赵昱的神色,截然已是不同。 曹孟德长叹一声:“我知先生非常人,却也不曾料到先生如此本领。” 赵昱摇头:“我的本事,只一人,孟德的本事,乃是挽天下苍生于狂澜之中的大能力。不要妄自菲薄。也不必为之艳羡而茶饭不思。这仙家之道,讲究一个根性。没有根性,纵是千般手段也无所成就,炼不出法力来。” “哦?” 众人皆是侧耳倾听。 这仙神之道,长生久视,哪个不想,哪个不愿?便是那千古一帝的祖龙,雄才大略的汉武,也不能免俗。 赵昱道:“尝闻方士为求权利而蛊惑人主、帝王,搜揽天下金铁药材奇物,以炼仙丹,要求长生。这不过是虚妄而已。那方士自己都不得长生,哪里有能耐让人得长生?况且金铁药材奇物之类,虽有炼丹之法,可炼成丹丸,或有强身健体之效。但绝大多数都是唬人而已,反而有奇毒害人。修行就如同人生,要一步一步走来,怎能有捷径?诸位都是人杰俊雄,怎不知这个道理?” “修行要有根性,而根性亿亿万之中,也难找出一个来。我得仙人抚顶,入太和仙门,乃是我有根性。然而无论孟德,还是子廉,亦或者文若乃至于公台,便是别院中昂儿等孩子,也皆无根性。便则为人,自为人道,走出自己一番精彩,才不枉此生啊。” 赵昱说到这里,有些叹息:“我独自一人,也期望能有道友同行。若谁有根性,我欢喜还来不及,毕竟能人有相扶相携一路同行。可惜呀可惜...” 众人听的是神色各异。 赵昱随后转言:“此毕竟虚妄,不必多提。我此番要远行,也不是随意为之,正是要看看天下,观摩红尘,以备突破境界。孟德不必多想,我早晚必定归来就是。” 赵昱端起案前茶碗,说完便饮了一口。 厅中众人默然许久,消化今日所见惊闻。 不知过了多久,陈宫突然道:“先生有如此本领,又与孟德相厚,要还天下一个太平,岂非易事?” 赵昱闻言,看了陈宫一眼,别有意味,笑道:“公台此言差矣。我入人道,便不能以仙道之法太过干涉人道。人道的事便要以人道的手段来完。何况孟德自有骄傲,岂会借此等手段?” 曹孟德上首不禁连连点头:“先生知我。” 赵昱道:“公台所言,毕竟差池。我如果用仙道手段,只须得三五两个月,取了这天下一概诸侯的脑袋,那又有何用?孟德治理民生,整顿军力,又有何用?而战争和平,民生经济,才是人道的主题。我若用了,便是旁门左道,于人于事,皆是无益。便是孟德,若为人所败,我也不会用这样的手段。我会为孟德出主意,拿出一些适用于人道的东西,但却绝不会参与战争杀伐。” ... 赵昱走了。 一辆马车,夫妇二人。 从濮阳西门出发,走向旷野。 曹孟德看着马车远去,眼中精光闪烁。 突然对一旁同来送行的曹洪道:“子廉,如今兖州已稳,我意请父亲回来,好在膝下尽孝,你明日亲自去琅琊一趟,护送父亲归来。” 曹洪一听,当时反应过来:“是,大兄。” 余者如荀彧、陈宫等人,皆听的一清二楚。倒是也赞同了。 陈宫还道:“如今与徐州有嫌隙,早该把老太公请回来才是。” 回到州牧府,曹孟德把曹洪单独叫道书房,众人只道是叮嘱护送老太公之事。 而皆散去。 陈宫回到府中,紧闭大门,在书房来回走动,神色变幻不定。 “这赵先生仙家中人,实在让人心惊胆战。然听他所言,似并不会直接插手争斗杀伐,便是曹孟德败了,他也不管,这倒是个好事。不过赵先生智慧如海,却须得防着他与曹孟德做局...” “来人!” 思忖良久,陈宫唤来亲信,耳语几句,打发走了。 那亲信出了濮阳,却是奔陈留而去。 但不知道,曹纯早已安排人手,有所监视。 陈宫亲信到了陈留,直入太守府中,面见张邈。 道:“先生要小人告知太守,赵先生已将去,刚离濮阳。未免是局,请太守发动人脉,沿途监视。” 张邈闻言,心中有数:“你且回去告知公台,我已只知。” 然后张邈联络人脉,很快就有赵昱行踪奉上案头。 不几日,赵昱出东郡,经过陈留、颍川,入荆州,而后往北,一直到赵昱的行踪消失在汉中,张邈终于放心。 五十四章 箕谷 夜深人静,密室之中。 昏暗烛光笼罩之下,有七八个人影。 只听其中一人道:“赵昱夫妇脚程极快,如今已过了汉中。” “大事可提上日程?” “可以!” “毕竟有些担心,此人不是凡人啊。” “都到了这一步,何必瞻前顾后?莫非要曹孟德掘了我们的根,你才能下定决心?!” “哎...真真是瞎了眼。当初怎就把他捧上来了。如今不思报答我等,反而处处为难,实不当人子。” “说来还是有些后怕。若不是陈先生消息来的及时,我等懵懵懂懂,一旦发难,啧啧,心寒啊。” “何必忧心?正如那赵昱自己所言,以他的本事,若要放开手脚,曹孟德如今怎会只占一个兖州?做天子也不是不能啊。那可是仙家,真正的仙家!他既然不曾直接干涉,那么他说的话,就必定是真。他如今既已离去,正是动手的好时候。待我等收拾了曹孟德,斩尽杀绝,即便他回来,又能如何?到时候你我一番手段,把他拉拢过来,嘿嘿...” “希望如此...不过即便赵昱离去,要拿住曹孟德,成功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那赵昱果真仙家中人,他虽不曾直接出手,可他却拿出许多好东西来。曹孟德虽只数万兵马,却皆是钢甲精兵,能以一敌十。我等若是妄动,被他察觉,怕是要被连根拔起呀!” “之前不是早有商议?只须借外力而行即可。” “须得出其不意才好,最好是曹孟德被牵绊手脚之时...” “这里正有一个机会。陈先生不是来信,说曹孟德打算接回曹嵩那老儿吗?” “你的意思是?” “只需得半道截杀——于徐州,曹嵩一死,曹孟德必定暴怒,尽起大军讨伐陶恭祖。大军一去,兖州空虚,呵呵...” “好主意!” “可...祸不及家人,怕是不好吧?” “无毒不丈夫。你死我亡之时,哪里顾得许多?” “就这么办!” “那外联何人?” “袁本初?袁公路还是刘景升?” “袁本初如今三线作战,怕是没有那个精力。他一边讨伐太行黑山贼,一边在青州与公孙伯圭麾下田楷大打出手,一边又在冀幽边界与公孙伯圭硬怼。何况袁本初与曹孟德历来穿一条裤子,此事怎能让他知晓?!” “那袁公路呢?” “袁公路不是好东西。你看淮南,如今被他乱成什么样儿了?这才多久!” “刘景升?” “刘景升连荆州都还没理会通透。我知道此人,虽有才,却端无杀斗之心,怕是不敢呐。”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说结连谁人?!” “我以为,吕布可也。” “吕布?此贼?!” “其一吕布骁勇,正可用来抗衡曹孟德。其二吕布势弱,若入主兖州,还不乖乖听话?其三吕布智短,才能玩弄于股掌之中。” “陈先生也是这个意思。” “哦?陈先生也看上了吕布此贼?” ... 赵昱和昭姬夫妇两人,说是行走天下,却是游山玩水。 尤其入汉中之后,脚步便慢了下来。偶遇到景致颇美丽的地方,便也停留,蹉跎几日。 两人琴瑟和鸣,倒也自得其乐。 这也在赵昱的计划当中。 他知道,若他不走远,怕是那些人还不敢动了。因此从兖州出来,便马不停蹄,直到入汉中之后,才渐渐放缓。 眼下汉中太守,是张鲁。 但还不是日后那个以五斗米道割据汉中的张鲁。 如今张鲁是益州牧刘焉的部将。 当初黄巾之乱,因其势大,灵帝刘宏于是下令各地自筹兵马以据之。张角死后,黄巾没落,但各地仍有起伏,于是刘焉上书,建议再行州牧制。并自请前往益州镇守。 作为宗室,刘焉可谓是数典忘祖的典范了。正是因为他的这个提议,在很大程度上,导致了后来诸侯割据的形成。黄巾之乱,朝廷不得已才让地方自筹兵马,这已经埋下了隐患。黄巾乱后,正应该取缔地方义军,归纳中央大权才是王道,可他却上书再行州牧制度。 这就给了后来者一个名义。 而且刘焉此人入蜀中以后,就立刻派遣张鲁袭杀汉中太守苏固,并截断斜褒道,甚至截杀朝廷来使,让益州和汉中与朝廷不相往来。 如今刘焉还没死,张鲁还在其控制之下,所以他还不是后来那个以五斗米道立足汉中的诸侯。 张鲁并没有治世之才,汉中在他治下,只能说过得去,不能说有多好。汉中可以算是鱼米之乡,有汉水流淌,又是平原广袤,少有外力影响,若稍稍换个有能力的来,这里早该是安居乐业的桃源。 但无论如何,比其他很多地方,都要好一些。 赵昱和昭姬夫妇来到汉中,沿汉水而上,一路领会许多景致,让人心旷神怡。 最终夫妇二人在箕谷县停了下来。 汉中的人口聚居地,都在南郑一带。而南郑在汉中西部,因此汉中东部的广大区域,并无多少人口。箕谷就在南郑以北不远。同时,箕谷又是扼守斜褒道的要冲。 从关中过南山到汉中这一条路,就是斜谷。 南山则是秦岭。在这个时代,秦岭是南山,就跟黄河叫大河一样。 箕谷是军事重镇,虽然如今天下的烽烟还没有波及到这里,但箕谷仍然有数千兵马驻守。赵昱夫妇两人来到箕谷,便在箕谷外的一处山清水秀的山谷中暂时落脚。 山谷外有个村子,丁口不过三四十,户数十来户,是个小的不能再小的村落。村中多是打猎为生的猎户,因为附近多山而少地,种地的效益比不上打猎。 人总是趋利避害的,所以这个叫做胡家村的村子,基本上可以算作一个猎户村了。 赵昱夫妇在这里落脚,起先还没有引起注意。等到赵昱在谷中建起一座木屋,开垦一片荒地的时候,终于有人来问了。 四五个提着猎叉,身背劣质弓箭的汉子走进谷中。 见到赵昱,倒也有礼,拱手道:“足下是要在这里安家?!” 五十五章 停驻 “正是。” 赵昱笑着拱了拱手。 那人一听,不禁道:“足下不是汉中人吧?听足下口音,莫非中原人士?” 赵昱笑了起来。他在兖州三四年了,不知不觉为环境所影响,比如语气口音。 点了点头:“不错。我夫妇二人自兖州而来,一路游历,到这里打算暂时留驻一段时间。” 又道:“你能听出中原口音,想必是去过中原?” 那人神色有异。面前这人看似文质彬彬,竟只夫妇二人便远行数千里,而且看起来轻轻松松模样,必定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在下胡六,谷外胡家村猎户。” 胡六又拱了拱手:“黄巾之乱前,在下是虎牢关的一个大头兵。” 赵昱闻言,略有恍然:“原来如此。” 汉家兵役,男子加冠就要服役。一般而言是三到五年。其中训练一年,然后精锐者划拨到北军、各边疆镇守处,次之为地方守军,最次之为郡县尉麾下兵卒。时限一到,就可退役。但退役之后,每年仍然要到当地郡县尉报道,并训练至少一月。一直到六十岁才算完。 这样的兵役制度,完善于武帝时期,藏兵于民,随时可以拉起几百万大军来。在律法上,成年男子每人都要服役,退役后每年都要训练,能够保持相当的战斗力。 不过随着汉家倾颓,再厉害的制度,也逐渐荒废。在桓帝时,大概就已名存实亡。尤其世家大族的坐大,更是败坏了这一制度。世家大族自然是不愿意服兵役的,所以他们明里暗里的阻挠,在很大程度上削弱了大汉军力。 若是大汉的兵役制度不败坏,黄巾之乱恐怕很难形成大潮。就算形成,也能很快镇压,而不会拖延太久。 这个胡六,大概就是这样一个人。当初服役的时候,划拨在虎牢关作镇守兵丁。 所以他去过中原。 “我叫赵昱,我夫妇要在这里暂时留驻,若有打搅之处,还请胡兄弟见谅。”赵昱笑呵呵道。 胡六连忙摇头:“不敢,不敢。先生能在胡家村附近落脚,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先生若有所需,只管开口,我胡老六绝无二话!” 这就是赵昱与胡家村的第一次接触。 胡六也不知怎的,此后每隔三五天,总要来一趟,或者给赵昱带一只野兔,或者一篓蔬果。显得很是殷勤。 昭姬不禁道:“他们真是热情好客。” 水潭边,赵昱坐在昭姬身旁,笑眯眯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昭姬眨了眨眼睛:“夫君是说,他们会提出什么要求吗?” “等着就是。”赵昱卖了个关子。 夫妇两人在这里自得其乐,每天或是到远处那座孤山上看日出日落,或者就在谷中水潭边,听昭姬抚琴。这样的生活,静谧闲适,令人心湖平和,异常舒缓。 除此,赵昱也在梳理自己的修为。 来到这个时代已有三年多,经历的不少,做的也不少。一言一行,都是道理。从中自然颇有领会。 这都是修行的资粮,人道的点滴。 如今他修为愈深,尤其是肉身功法天元经,建树颇多。眼下周天数三百六十五个穴窍,较之当初刚刚创出功法之时,已不可同日而语。坚固许多,壮大许多。在天元经第一层的道路上,已经快要走到极限。 穴窍的壮大,肉身日益强横。成道基之时,他全力一击能打崩一座百米小山,如今至少强了十倍。尤其皮肉之下,筋骨之中,一缕缕色彩各异的道妙线条从穴窍而出,逐渐烙印交织,等到这一层圆满,他的筋骨血髓肉身将混元如意,进行新一次蜕变。 而在时空之道上,却仍然没有太大的成果。主要在于,这一条路,太过艰涩。除了因时间而积累起来的越来越深厚的法力,其他的并无太大进展。不过赵昱已经看到瓶颈,瓶颈在眼前,跳出去也就只是时间问题。 只看他一日复一日的悠闲,白日里听琴观景,夜色中琴瑟和鸣,却不知道他已经逐渐把自己的根本,梳理的差不多了。 这几天赵昱突发奇想,正在对那两匹拉着他和昭姬一路过来的马儿进行改造。 实际上也不算是改造。他展开灵识,一点一滴的去了解马的血肉之躯的构造,对比与人的不同,同时用时空法力去调制、浸染、引导,不过几天时间,这两匹马已经变得大不一样。 多了许多灵性,更是神骏了太多。 本来不过两匹普普通通的马,几天下来,就已成为宝马。至少不差于曹孟德的那匹绝影。 如此就过了半月。 这天,赵昱和昭姬两人正在木屋外,水潭一侧的小块土地上耕作。大概也是一种消遣,不论是赵昱还是昭姬,都觉得还不错。亲自耕种,点下种子,看着种子发芽一日日成长,然后除草,浇水,就有一种满足感萦绕在心头。 土地上的蔬菜,虽然还幼小,却绿的可爱,绿的娇嫩。 这时候,胡六和几个猎人走进山谷:“赵先生可在?!” 赵昱一听,抬起头道:“是胡兄弟啊,进来进来。” 胡六进来,赵昱首先看到的,是他身后的两个孩童。一个不过十一二岁岁,一个不过七八岁,大的是男孩,小的是女孩。胡六怀里,另外还抱着一个雪白的毛团。 旁边的几个猎人,则抬着一头洗剥干净了的大野猪。 胡六一见赵昱,放下怀里雪白毛团,当头就是一拜:“小人有一事相求!” 一边昭姬看到那个雪白毛团,眼中不禁闪过惊喜之色:“好漂亮的小白猫!” 赵昱失笑:“那可不是白猫。” 然后对拜倒的胡六道:“胡兄弟有话请说,不必如此。” 胡六才道:“先生,小人是个粗人,但也知道读书识字才是出路。我们胡家村偏僻,请不来蒙学先生,一代代愚昧,做猎户,做农夫。我去过中原,也算有些见识,知道先生不是我们这样的粗人,我恳请先生若有闲暇,能否...能否传授村中孩童识文断字?” 五十六章 平淡是真 “昭姬,你说呢?” 赵昱没先回答胡六,而看昭姬。 昭姬看着在地上爬来爬去的雪白毛团,心中喜爱,听到赵昱问她,才回过神来。 “全凭夫君意思。” 又看两个半大孩子,顿了顿,道:“妾身觉得,可以吧?” 赵昱笑着点了点头:“也罢。” 然后对胡六道:“我夫妇二人还要在这里留驻二三月,倒是有些空闲。你村中孩童几许?若是愿意,明日都来吧。” “谢先生,谢先生!” 胡六等猎户顿时感激不已,连连作揖。 随即急吼吼就告辞,要回村把这个好消息告知村人。 赵昱连忙叫住他:“你这虎崽...” 胡六道:“好教先生知道,前日里进山,小人等合力猎了只山君,在虎穴中找到这只幼崽。本来杀了了事,小人想到先生夫妇这里左近无人,大概寂寞,就...就...” 赵昱笑了起来:“你有心了。” 胡六摸脑门嘿嘿笑,转身走了。 昭姬这才把毛团抱起来:“是虎崽啊?” 赵昱笑道:“是虎崽。你喜欢就养着,白虎倒是稀奇。” “嗯。” 然后赵昱对留在原地手足无措的两个半大孩子道:“不要紧张。都过来。” 两个半大孩子磨磨蹭蹭走过来,绞着手指,低着头,不敢看赵昱。 赵昱道:“告诉老师,你们叫什么名字?” “我...”大的那个男孩听了,抿了抿嘴,鼓起勇气小声道:“我叫虎子。” “胡虎?” “嗯。” “她呢?”赵昱道:“是你妹妹?” “嗯。胡小娘。我妹妹叫胡小娘。” “胡虎,胡小娘,好。”赵昱和蔼道:“胡六是你们父亲?” “嗯。” 赵昱含笑颔首:“那么从现在起,到我离开这里之前,我就是你们的老师,教你们识文练武。为师者,传道授业解惑。老师上课的时候要听话,其他的时候没有要求,知道了吗?” “是,老师。” “是,老师。” “老师不是吃人的山君,师父师父,亦师亦父,放松些。”赵昱语气如潺潺流水,很快将两个孩童的心绪抚平:“今日先不上课,明日与你们村中的小伙伴一起开课。” 中午的时候,赵昱夫妇和两个孩童一起吃了顿饭,下午赵昱还要侍弄田地里的蔬果,就让孩子在一边玩。 就像一个普通人一样,除草、浇水,昭姬在一旁帮忙,小白虎在旁边撒欢。夫妇两人弄得满手的泥,却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夫君,我们在这里还要留驻两三月么?” 昭姬道:“如此,妾身也不想太过闲着。” “哦?”赵昱笑道:“干脆你也帮为夫分担些任务。为夫教他们识文习武,昭姬教他们音律书画。” “嗯。”昭姬露出如水的笑。 太阳下山之前,赵昱夫妇早早做好晚饭,让两个玩了一下午,已经不再那么羞涩的半大孩子吃饱之后,把他们送到谷外村口,这才回来。 翌日一大早,胡六带着七八个孩童到了。 这些孩子,大的跟胡虎差不多,小的才两三岁,被那些大孩子背着,好像拖家带口一样。胡六有些尴尬,道:“先生恕罪。因村中成年人要劳作,历来家中幼儿都是大孩子带...” 赵昱不以为忤,笑道:“无妨。你放心便是,我会看着的。” “多谢先生。” 于是,赵昱的传道授业之旅,在这里又开花了。 当初赵昱在南阳,有一个韩树,也传授了功法。在濮阳外,又有别院,有曹昂等十个弟子。如今又在这箕谷做起了老师。也算是轻车熟路了。照例,上午识文断字,下午习武锻体。 中间抽空,昭姬再教授他们一些音律书画。 倒也充实的紧。 这些孩子不比当初韩树,也不比曹昂等,他们都是最底层的平民百姓家庭出身。韩树也好,曹昂等人也罢,再怎么也有家学渊源,而胡虎他们,却什么都没有。 所以最开始的时候,教起来有些艰难。 不过赵昱有赵昱的办法,道音灌耳,任凭是榆木脑袋,也终归能有些收获。 自从正式教授胡虎等孩子以来,赵昱看到昭姬脸上的笑容更多。或许是找到了实现自我的一个途径罢。昭姬是大才女,琴棋书画,辞赋音律无所不通,但以往只能与赵昱夫妇两人自得其乐,现在却可以传授出去,自然有一种成就感。 而同时,在这里待的越久,赵昱就越发现,他和昭姬的生活,逐渐趋向于最平淡最真实。 “夫君,把蔬菜洗出来!” “夫君磨刀。” “夫君打扫一下屋子。” “今天吃野兔,夫君去打几只野兔来。” 而关于琴棋书画,关于人生感悟什么的,逐渐就少了。 赵昱颇有所悟,大概这才是真正的生活。 鸡毛蒜皮,油盐酱醋,家长里短。就算是昭姬也不能免俗。 当然,若是身边有一大堆侍从,大概是不会的。但可惜,没有。 然而赵昱更喜欢这样的。 有侍从,那就是侍从在帮你过生活。或者太过忙碌,难以兼顾生活,比如曹孟德。但赵昱并不忙碌,所以他更喜欢自己过生活。 打扫,洗漱,厨房,菜刀,这才是生活中最重要的一部分。 什么高大上的人生,什么高大上的理想,其实对绝大多数人来说,都是废话。人终归是要回归平凡和真实。而平凡和真实,就藏在生活当中。鸡毛蒜皮才是平凡,油盐酱醋,才是真实。 不过赵昱又想到人心善变,人道善变。因此在人的不同的阶段,生活是不同的。所以说红尘万丈,这就是红尘万丈,就算是赵昱,也说不清楚。 “顺势而变,随心而为。” 这是赵昱得出的结果。 或许昭姬现在喜欢这样的生活,但三五个月后,可能会觉得烦。又会想起琴棋书画。但无论如何,跟着心走就是了。 三字经,千字文,弟子规,这些蒙学书籍,赵昱是一股脑儿教导他们。背诵,书写,理解,一步步的来。然后是习武。文武并重,终归是没有错误的。 五十七章 再去 至于传授的武功,则是择取五行拳经中的一部厚土功传授下去。 厚土包容一切,因此最具适应性,入门最简单,任何人修习都能有所成就。 要习武,得先识字明理。什么都不懂,习武就是虚妄。傻子是不可能练成绝世武功的。 就算那些武侠小说,一些主角所谓愚钝之类的,但绝对是识字的。愚钝也只是大智若愚,而不是真的愚蠢。 日子就这样过,三个月一晃而逝。 昭姬的打扮,从最初的大家小姐夫人模样,到现在跟农妇差不多。赵昱仙意盎然的逍遥模样,到现在的麻衣农夫,这就是这几个月夫妇两人的变化。 在细微处,能看到一些道理。 而胡虎等七个孩子,则更不一样了。 开智之后,有的目中灵慧,有的更规矩礼仪,打闹还是打闹,却知道个度。其余几个女孩,则多了些淑女气质,这都是昭姬的功劳。 较之于气质的变化,他们的身体上的变化更加显著。个个都健壮了许多,厚土功最差的也入门了。身体资质最好的,就是胡虎。这孩子在短短三个月时间里,在肉食供应充足的前提下,几乎要完成外壮神力的修行阶段。 比之三个月前,个头拔高了一头,一身力气,比他老爹胡六都强出许多。 所以在一个月前,打猎的事,赵昱就不管了。这一个月来,谷中赵昱夫妇和七个孩童自己所需的肉食,都是胡虎带着其他几个修行有成的孩子进山猎来的。 也算是赵昱给他们布置的作业。 孩子们的变化,胡六等人看在眼里,是喜在心头。连村中的老人,都颤颤巍巍来谷中道谢,顺便带上一些禽蛋蔬果,以此来表示感激。 赵昱来者不拒,拒了反而不好。 这天夜里。 一番云雨过后,昭姬早是承受不住,像个小猫一样窝在赵昱怀里:“夫君,回去之后纳妾吧。” 赵昱嘿嘿的笑:“怎么?” “妾身...妾身...讨厌!” 赵昱不置可否,随后转言道:“已有三月,我打算过两天就走。” 昭姬一下子睁开眼:“要走了么?” “嗯。”赵昱点头:“你不觉得有些烦了吗?我看你这几天又把焦尾拿出来弹。” 昭姬不说话了。 的确是觉得有些无趣了。 “接着去哪儿?” “好地方。”赵昱笑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嗯。” ... 翌日,胡六送孩子们来,赵昱让昭姬把孩子们带到一边,自己则跟胡六道:“我夫妇二人在此停留已近四月,该是离开的时候了。” 胡六一听,手一抖,暗暗叹息:“先生何时离去?小人叫人准备一番...” “不必。”赵昱摆了摆手:“明日就走。” 胡六讷讷,满面失望。 赵昱道:“你不用如此。我和夫人从兖州而来,本就要游历天下,必定不会在某个地方留的太久。这里四月,已经够长的了。何况这些孩子已经得了我传承,日后只要持之以恒,必有所成就。” 胡六只是深深一拜。 赵昱把他扶起来:“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我是兖州牧曹孟德曹公的至交好友,曹公有大志向,大能力,日后必定一统天下。我告诉你此事,乃是为这些孩子日后作打算。等曹公兵马打到汉中,你可让他们前往投奔,曹公必定善待。” 胡六一听,不禁讶然。 赵昱笑道:“不必惊讶。我虽是曹公好友,却不是他从属,以友论交。我又不喜繁务,不愿做官。但你们不同。依着如今形势,大概还要好几年孟德才有可能打到这里来,你是时让他们稍作准备,必定受到重用。我言尽于此,是否从之,只看你们自己,我并无要求。” 这一天,是赵昱给胡虎等人上的最后一课。 胡六等几个猎人,也难得的在旁边旁听。 赵昱问孩子们道:“都说一说,你们以后想要做什么?” 胡虎先站起来:“老师,我要成为大将军,横枪立马,横扫天下!” 赵昱含笑点头:“大将军好,开疆拓土,保家卫民。你上来。” 胡虎疑惑上前,赵昱翻手一本册子,递给他:“这是老师整理出来的兵法,你要做将军,光武艺高强还不够,还要知道怎样行军打仗。把它拿去,好生钻研,必有所成。” “谢谢老师!” 胡虎激动不已,连忙把兵法册子拿在手中,攥得紧紧的。 “我要做大官,让天下人衣食足,无战乱!” “我要做最厉害的工匠,造出老师说的能在天上飞的大鸟!” “我要做琴师,余音不绝,绕梁三日。” “我要做最厉害的农人,让粮食高产,怎么也吃不完。” ...凡此种种,孩子们的理想,总是让人感到欣慰的。不论是合理还是不合理,赵昱都予以鼓励。孩子讲究理想,大人讲究生活。但他们还是孩子,还不是大人。 每个孩子,赵昱都赠送了一本册子,想要做官的,就给他治理民生的册子。想要做农人的,就给他培育良种,提高产量的册子。凡此种种,一个不少。 旁边的胡六等人看了,激动是浑身颤抖。 孩子们手中的册子,在他们看来,不是做官做将军的凭证,而是传家宝啊! 有了这样一册册子,一个家族就有了核心,有了成为世家大族的本根。 赵昱也知道,不过他不在意。他传给胡虎他们册子,而不曾传给韩树或曹昂等,是因为韩树和曹昂他们不需要。而胡虎这些平民孩子,却需要。 仅此而已。 至于世家,早晚破败,不足道哉。 翌日,在整个胡家村几十口子人的目送之下,赵昱穿上了原本那一身文士衣着,驾着马车载着昭姬,已经长到半大个头的白虎趴在车辕上,渐渐远去。 至于胡家村,在他看来,只是旅途上的一个经历。最多不过算是给曹孟德打下一个钉子而已。只那些可爱的孩童,还留在心间。也许下次见面的时候,他们都能独当一面了。 红彤彤朝阳映照下,新的一天,开始了。 五十八章 小世界 元炁池霞光氤氲,弥漫出无穷的元炁,显化出的神光如同一团团丝线,萦绕在池面,如仙云蒸腾而不外泄一丝。 一株不过丈高的青皮梨在池边摇曳生姿,肥嫩的叶片碧炁袅袅,闪烁着木的光辉。一粒粒不过拇指大小的梨藏在绿叶之中,似在嬉乐迷藏。 这株梨树还是早前赵昱随手种下,因在元炁池畔,受无穷元炁滋养,早已产生异变。或者可以说是一株灵根了。从最初的时候,这株梨树开花,到现在,混沌珠小世界中已过了七十余年,那梨也才拇指大小。 何时能成熟,连赵昱也不知道。不过等到成熟之时,必定是个宝贝。 梨树下不远处,就是赵昱当初创功的木屋。还是那般模样,好像不曾经过时间洗礼。 在木屋的背后,原本的平坦已是耸立起了一座仙云笼罩的大山。山上遍布的都是各色的药材,药气弥漫近乎显形,散发着种种的或是香甜,或是苦涩的味道。 因这座大山的耸起,元炁池已位于山的腰上。池边木屋前,眺望之下,远处一望无遗——葱茏的山林,巨木森森。碧绿的野草,成群的鹿,隐隐大大小小的野物在山下密林中纵横。飞禽横空,往复来回。 就是那鹿,那飞禽,也隐隐有了些仙气。与普通的野兽,大是不同。那巨木,皆以一个大字相称。数十丈,百丈,多不胜数。 混沌珠乃是师父混空老祖赠与赵昱的宝物,为混空老祖帮着炼化,如今赵昱早能掌控。因此这元炁池范围之内,赵昱早下禁令,无论飞禽走兽,皆不能擅闯。否则山上的灵药,怕是早就被祸祸光了。 混沌珠这方小世界,随着时间的流逝,愈发的壮大。最初不过数百亩,如今以肉眼却已望不到边了。 赵昱知道,这方小世界,已有方圆八百里。 但大概也就这样了,炼化了混沌珠的赵昱,很清楚混沌珠的极限,至大不过方圆千里。因为这颗宝珠并非是专门的空间宝物,而是混空老祖炼制而来专用于穿梭时空的宝贝,小世界只是附带品。 “这里...” 仙意茫茫,昭姬讶然出神。 “这是混沌珠小世界。” 赵昱负手与昭姬并肩立在木屋前,笑道:“是我师父混空老祖赠与为夫的宝物形成的空间,独立于宇宙时空之外。” “噢...” 昭姬并不能非常的理解。但却知道,这果然是仙家手段。 于是很快平静下来。 既然自己的夫君就是仙家,那也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夫君之前说的,就是这里?” 赵昱颔首:“正是这里,我因为突发奇想,因此...不过现在看来,是不能的。” 昭姬俏脸疑惑。 赵昱并不多说。他之前突发奇想,打算通过混沌珠,试着把昭姬带到现代时空去。但带着昭姬一进来,他就知道,那不可能。 混沌珠给了他明确的信息。 “这里景致宜人,元炁丰沛。”赵昱笑道:“对人颇有好处。我要对修行进行一些梳理和实验,怕是有些时候不能陪着你了。” 昭姬拢了拢耳畔的发丝:“夫君有事区处,妾身怎能打搅?有小白在,这里景致又颇好,还能修炼打发时间,夫君不必担心妾身。” 赵昱点了点头,轻抚昭姬长发。 小白就是那只白虎,自进了混沌珠小世界,一撒欢就跑到元炁池边徘徊,这会儿跑回来,在赵昱和昭姬脚下打滚撒娇,没有一点山大王的气度。 “屋后有一片菜园。”赵昱带着昭姬在房前屋后转了一圈:“各色蔬果皆有。山下有牛羊兔鹿,肉食不缺。你如今也修行有成,要猎杀不难。如果不忍心,就让小白去。我对它施了些手段,虽然才几个月大,可要逮几只野兔,总是没有问题的。” 屋后的菜园中,乱七八糟的各种蔬果,但没有野草。旁边还有一片稻谷,青幽幽的,但稻穗粒粒饱满,青绿如玉。已是灵谷无疑。需要的时候,只掐下两穗,就能煮出一锅美味异常的米饭来。 作为这方小世界绝对的掌控者,在这里,赵昱口含天宪,言出法随。他不让这山上长野草,那就不能长野草。实际上,他完全可以禁令山下的野兔、野羊每日上来一只赴死,但觉得没必要。昭姬总是柔弱了些,不说杀人,捕猎个野兔什么的,也算是一种体验。 至少在这个小世界中,没有任何一只野物会伤害昭姬。 这里的景色的确太美妙了。昭姬很快被吸引住,忍不住捧着她的焦尾琴,带着小白到山上一片孤崖抚琴一曲。 赵昱含笑听着,转身已是消失。 ... 宽大的袖子拂过,屋里卷起烟尘,刹那被收拢成一团干泥,被赵昱甩袖子扔出窗外去了。 四顾之下,发现屋里变化不大。打开电脑,校准时间一看,刚刚过去七个月。 非常巧合,千度的置顶新闻,正在宣传一部电影,叫做——官渡。 视频中一段段电影节选,时不时闪过刘天仙和胡小戈身影。 赵昱来了兴致,仔细搜了搜,才知道这部当初早有耳闻的电影,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概是一种通病,当初的赤壁电影,是这样,现在的官渡也是这样,主打一个情字。刘天仙饰演女主角洛神甄宓。而胡小戈则是男主角曹丕。 看着胡小戈饰演的曹丕,赵昱不禁咧嘴笑了起来。 还记得离开的时候,曹丕才五岁的小屁孩而已。 而且两人完全不一样,鼻子眼睛,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 至于洛神甄宓,赵昱也不知道是什么模样,不知道跟刘天仙有没有相似之处。但大概是没有的。 “或许可以看看。” 赵昱心中闪过这样的念头。 然后就是一番打扫,倒也不麻烦。几间屋子走过,什么灰尘都一扫而空。屋里又亮堂起来。 走出大门,眺望山下,赵昱伸展四肢,作了个深呼吸。 然后转身,又回到屋里,继续电脑。 现代时空的方便之处,就在这里。之前的时候,在古代时空,要知道个什么事,就必须要专门去打听。有势力还好,下面的人随时上报。没有势力的孤家寡人,几乎就是聋子和瞎子,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五十九章 时空 当然,网络上的东西,假的居多。想要知道真的东西,仍然需要打听,甚至不比古代时空来的容易。社会就是这样。 翻看着各种新闻,看着看着,赵昱脸上一抹讶异之色逐渐浓重。 良久,赵昱不禁道:“怎么会这样...” “第十届古典诗词大会在京都召开,文化部某某出席主持...” “世界武道第一百七十八届盛会,将于古都雒阳召开,主席将主持召开开幕式...” “极西省再次爆发武装冲突,极端宗教分子冲击驻军...” 赵昱眨了眨眼睛,一抹惊色怎么也掩饰不住。 “怎么会这样...难道...” 他心中念头急转,突然有些明悟:“难道这就是时空动荡带来的变化!” 这一瞬间,如有一道雷霆,在赵昱心湖中炸开! 他连忙搜索世界地图,定睛一看,不禁叹然。华国还是华国,但疆域面积,大是不同。东边的东瀛,西边的中亚、西亚,北边的北亚,南边的东南亚,除了印度,几乎整个亚洲都是华国的疆土! 而新闻上的极西省,大致就是赵昱穿梭时空之前的阿拉伯地区。 美利坚还在,但欧洲却少了许多原本应该存在的国家。主要四个,一个是罗马君主国,一个是德意志,一个是苏俄,一个是英吉利。除此只剩下一个教皇国镶嵌在罗马君主国当中。 至于什么法兰西,什么西班牙之类的,早不知湮灭到哪个时代的尘埃之中去了。 随后赵昱连忙搜索历史记载,一路回溯,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东西。 一切的改变,就在汉末之时。 一个不知名的‘仙人’从天而降,改变了这一切。这位仙人只存在了三四年时间,然后就消失了。但他选择了曹孟德,并传下了严整体系的武道修行。在仙人消失之后,曹孟德虽然经过一些波折,但仍然统一了天下。 大魏帝国承袭八百载,因内乱被大宋取代。 大宋六百载,被大明取代。而大明直至于百年前,在波澜壮阔的世界大战之中,被新的华国所取代。直到现在。 至于辽金西夏什么的,元蒙满清什么的,连一根毛都不见。 由此带来的影响,使得整个世界,在经济文化政治军事上,产生了巨大的差异。几乎与赵昱穿梭时空之前,截然不同。 赵昱怔滞良久,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他眼中慧光闪烁,许多想法一一被他通透。 “真实时空,唯一而唯道。所以时空的变化,不会产生所谓的平行宇宙,而是自时空变化的那一点开始,直接扭转,影响到原本发生过的历史。抹除了与改变点相悖的,顺延了与改变点相符的。所以现在的一切,都是经过我改变的时空。” “原来真实时空的改变,竟是这样的,真是大大的出乎了我的意料!” “哈哈...” 赵昱畅快大笑起来,脚下踱步,抚掌连连:“我的道,就在眼前啊!” 这一瞬间,赵昱明悟了许多,体内法力沸腾,道心蠢蠢欲动。 “不急,不急。” 赵昱深吸口气:“待我好好看看,好好观摩,亲自体会一番。” ... 翌日,赵昱换上道袍,足履芒鞋,手执一条青木杖,脚下行云流水,下山去了。 都江堰的模样,较之于穿梭时空之前,也大有变化。这里的建筑,不再以高楼大厦为主,而是点缀了许多的古风。或是庄园府邸,幽静雅致。或是人文景观,雄浑厚重。街上的车辆,分明不同。没有烟气,赵昱细细一看,其中竟隐约夹杂了一些似是而非的符箓手段。 看得出来,这些手段,都是极度简化,能够为普通人所用的手段。类似于电路一样的存在。 是机械能和一丝丝元炁为动力的机械。 而路边的行人,多是穿着古态服饰,虽略有简化,却仍有大国华夏之风。 而且无论男女老幼,都是身体强健。甚至不少都在外壮神力的初期阶段,个个都有三五百斤的力气。 一些孩童蹦蹦跳跳的走过,行走跳跃之间,分明有拳脚功夫的痕迹。 “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赵昱讶然不止:“这一切,源头竟然都在我这里,想想着实奇妙的紧。” 行走间,赵昱看到远处宽敞的青石广场上人山人海,念头一动,便往那边走去。 不着痕迹穿梭摩肩接踵的人群,赵昱来到里面,看着面前舞台上的几个熟悉面孔,听着他们话筒里的传出的声音,不禁笑意盈盈。 是官渡的宣传剧组。 电影上映,剧组天南海北的跑,到处宣传,这并不奇怪。 赵昱可以看到,就在舞台的背后,就是一处大剧院。大概也是电影院吧。 舞台上,刘天仙拿着话筒,与胡小戈正谈着拍摄官渡时的一点一滴,虽然平凡小事,可台下的粉丝观众们却听的津津有味。看起来,就算时空扭转历史,但很多东西,仍然不会变。 说着他们拍摄的艰难,或者没用替身,动作戏都是自己上,凡此种种。 对此,赵昱不置评论。 穿梭时空之前,他见过他们。都是寻常的普通人。但现在,无论是刘天仙还是胡小戈,都是武道中人。虽然不算高深,却也在外壮神力的锻骨阶段。有这样的境界,拍戏还要替身,那就不当人子了。 台上,刘天仙走了一趟拳脚,赵昱看出一些玄水功的痕迹。五行拳经由厚土功,玄水功,青木功,锐金功和烈火功组成。时空的动荡,历史的变化,都来自于赵昱,那么武道的源流,无外乎五行拳经和洗髓经而已。洗髓经大概会被严防死守,等闲人见都见不到。而五行拳经,必定是普及百姓了。 所以即便近两千年的变化,也许后人创出许多功法,但都不可能会脱出五行拳经的大框架。 这不单单是源流问题,也是赵昱的自信。 刘天仙行拳走脚,看似软绵绵,却如海浪一浪接一浪,绵密细致。劲力鼓荡,推动台上气流暗暗流动,如同水下暗流一样,颇有些威力。 这样的功夫,在刘天仙手中,施展起来,的确别有一番韵味。 六十章 比照 刘天仙行拳走脚,自有一番别样韵味,台下粉丝观众时不时爆出一阵喝彩。 倒也不是刘天仙真有多厉害,就说这台下广场上汇聚的几千人,怎么也能找出十个八个比刘天仙更厉害的。但人刘天仙是明星不是? 而且她的这套拳法,在她手中相得益彰,极为贴合,显得非常的合适与融洽。至少感官上,非常好看。又打出了一定的威力,自然赢得满堂彩。 刘天仙演练拳法的时候,看到了赵昱。 虽然人群攒动,但穿道袍的就赵昱一人。而且还挤到前面,刘天仙不是瞎子。 眼神示意,打了个招呼。 刘天仙拳法演练完,脸不红气不喘,胡小戈开玩笑说洛神拳法惊人,他不敢献丑。于是就轮到记者发问。 记者:“我们都知道,官渡上映在即。请问刘天仙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来都江堰宣传呢?” 刘天仙:“去年拍摄电影,我们剧组在这里有过取景。我和胡哥还去青城山游玩了一天。青城山景色很美,之前和胡哥说起,就...” 胡小戈接话道:“为这部戏忙了一年多,经常想起青城山的美,天仙说起的时候,我就心动了。这里有历史古迹,有绝伦的山色景致,我想趁电影上映前夕的空档再来看看。所以合计合计就过来了。公司知道之后,就决定从这里开始,进行电影上映前的第一轮宣传。” 记者:“官渡之战家喻户晓。建安元年关中大乱,李傕、郭汜内讧,汉天子刘协东行。魏武帝迎汉天子于雒阳。冀州袁绍派大将文丑截之,于是引发了官渡之战。我们都知道,建安元年,武帝次子、后来的琅琊王曹丕,那时候还不到十岁。洛神甄宓也还没有嫁给袁绍次子袁熙。那么官渡电影是在歪曲历史吗?” 胡小戈一听,找茬的来了,不慌不忙道:“电影作为一门艺术,它并不是史记,脱胎于现实,却高于现实...” ... “赵先生,赵先生!” 人群散去的时候,赵昱摇着头也准备离开,背后传来人声。 回头一看,是刘云涛。 “赵先生。” 刘云涛几步走来,伸出手跟赵昱握了握:“赵先生来捧场,荣幸之至。天仙和小胡之前还打算宣传完了之后就去青城山拜访呢,没想到赵先生就在眼前。” 赵昱笑道:“我今天下山来看看,正好撞上了。你们电影就要上映,看样子准备的差不多了。” 刘云涛点头道:“赵先生说的没错。” 然后道:“这里人多,天仙和小胡让我来请赵先生那边茶楼一会。” 赵昱点了点头:“行。” 会不会的,本也无所谓。但既然人家请了,去一去也无妨。 到了茶楼,幽厅包间。刘天仙和胡小戈坐在里面,见赵昱进来,都连忙起身打招呼。 各自坐下,刘天仙嘴角含笑道:“我和胡哥还准备去青城山拜访赵先生呢。” 赵昱笑着道:“也是正好。如果早一天,或晚一天,我可能不在家里。” 胡小戈笑道:“我还记得那时候看赵先生早上练拳,一口气吐出凝而不散,当时就惊住了。赵先生的武道,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赵昱摇头:“吐气如箭,也不过是内壮神勇境界的粗略表象。我看你们两个身体资质都不错,可惜被耽搁了。” 说起这个,胡小戈和刘天仙都无奈不已。 刘天仙道:“在这个圈子里,永远没有多余的时间。” 胡小戈也道:“要出头就要付出,没办法呀。赵先生不知道,我和天仙的武道境界,在娱乐圈已经算是第一档次的了。除了有数的几个功夫明星,其他的也就那样。不是不努力,而是...” 赵昱失笑:“名利两个字而已。只是年轻的时候耽搁了,等到气血开始枯败,就后悔莫及了。” 揭过这个话题,就说起其他的。 本来赵昱与他们也没太多的共同话题,于是就说电影。 赵昱道:“我刚才听记者问答,建安元年爆发的官渡之战,这样的大型历史战役,把曹丕和甄宓强行牵扯在一起,好像有点过分。” 胡小戈苦笑道:“这是导演和制片的意思,编剧都没辙。总算曹丕和甄宓后来也是一对,牵强是牵强了些,倒也不算太过。我们这些作演员的,导演怎么拍,自然怎么演了。” 刘天仙深以为然。 对这一段已经被他改变过的历史,赵昱从网上搜索到的历史文献中早已知道。 跟没有改变之前大不一样。 如果是原来的历史,官渡之战不但要延后到建安四年才初步拉开帷幕。而且也不是曹孟德主动发起,而是袁绍发起。然而在改变之后的历史当中,是曹孟德主动发起的一统北方之战。 曹孟德还是做出了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战略方针,在建安元年汉天子刘协东行之时,他就派出军队前往迎接。而河北袁绍,那时候正与公孙瓒交锋到了关键时候,却不知是脑子打铁还是怎么的,要突然插一手,派出了大将文丑前来劫持。 劫持自然失败了,也惹恼了曹孟德。 曹孟德跟赵昱说过,就二三年,三四年,他就敢跟袁绍硬怼。建安元年,距离赵昱离开的时候,差不多快三年时间。也许是觉得时机成熟,又有了袁绍派人主动进攻的话柄,于是毫不犹豫的发起了官渡之战。 而建安元年的时候,曹丕还不到十岁,甄宓不到十四岁。曹丕还是个小屁孩,根本没有跟曹孟德奔赴战场。而甄宓也还没有嫁给袁熙。 当然,如同胡小戈所言,电影是电影,历史是历史,不能混为一谈。但总的来说,让人觉得有些别扭。 “恐怕你们这部官渡的票房...” 赵昱微微摇头道:“在我看来,不需要其他,只要能把这场浩大的战役还原个三五分,就足够令人震撼。” 刘天仙和胡小戈相顾无言。 先聊着,刘天仙突然问赵昱:“赵先生之前说早一天晚一天先生都不在家了,难道先生之前远游,回家一天又要远游了?” 六十一章 捷径 赵昱道:“第一百七十八届世界武道盛会不是要在雒阳召开了么,我打算过去走走。” 胡小戈一拍脑袋:“我几乎都忘了!是了,武道盛会就要召开了。不过赵先生,我们正式宣传的第一站,就是天下之中的雒阳。先生既然要去雒阳,不如同行?” 刘天仙露出笑容:“我知道这个,武道盛会召开之前是雒阳花会。原来是打算来都江堰拜访赵先生之后就去雒阳,先看花会的。” 赵昱沉吟起来。 他只是觉得跟他们一起的话,可能脚程受阻,没有一个人自由自在。 胡小戈见状连忙道:“赵先生,我就是想向先生请教一些武道上的疑难...” 赵昱笑了起来:“罢了。” “谢谢赵先生。”胡小戈笑着道谢不止。 赵昱可能不知道,但胡小戈心里却非常清楚。武道传承两千年,虽然早已普及到民间,但民间却没有几个真正的大师级人物。就算有,也从民间大师迅速蜕变,而不再是民间大师。内壮神勇境界的武道高手,就是大师。这样的人物,地位非比寻常。胡小戈这些演戏的,根本不被放在眼里。 因为历史的扭转,使得华国传承了太多古代的东西。演戏的就是戏子,戏子怎么可能被放在眼里? 普通人粉一粉,追追星。但真正有能耐有地位的,都是斜睨。 外壮神力和内壮神勇看似相邻的两个境界,但无论在哪个时代,这两个境界之间的鸿沟,都是难以弥补的。尤其现在大环境和平,武道高手少有施展的余地,不能在杀斗之中体会真意,就更难突破这一层境界。所以内壮神勇的武道高手才叫大师。 内壮神勇,就算是古代,也是杀场大将了。要知道,赵昱第一次见到典韦的时候,其一身气血,也不过堪堪比及初入内壮神勇的武道高手。典韦尚且如此,何况其他? 胡小戈这些年在娱乐圈,到现在有些走进死胡同了。电视剧他不想再演,可几部电影都没有太大的反响。所以他打算开拓路子,看看能不能在功夫明星这条路上走一走。 恰好,刘天仙也是这样的想法。刘天仙前几年人气达到巅峰,最近几年开始走下坡路。心里也急了,跟胡小戈闲聊的时候,说起苦恼,两人一合计,觉得从新开拓一条路子是不错的想法。 而无论胡小戈还是刘天仙,都很难找到一个大师级的武道高手予以指点,于是想起了赵昱。 否则只一面之缘,怎么可能会在一部电影即将上映的前夕,专门到都江堰来? 赵昱心知肚明。 但也不以为忤。 至少,他对这两个人,还算看得过眼。这就够了。 在都江堰停留了一天,第二天,一行人就出发了。 胡小戈和刘天仙都是有心人,不放过一点空闲,只要有时间,就向赵昱请教。因为他们知道,跟赵昱在一起的时间,必定不多,需要珍惜。 都江堰在西蜀,雒阳在河南,出行自然乘坐飞机。 而飞机,跟赵昱看到的车一样,也有符箓一道的痕迹。但还是挂了个油箱,有多余的一套动力系统,大概是为防万一。 毕竟符箓之道是仙家之道,普通人要运用,太难。两千年的发展,能有现在这样的成果,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实际上,飞机在华国并不十分受到欢迎。原因就在于武道。 人们不是赵昱,人们发力要借助大地。而在半空中,再强的武道高手,都没有安全感。所以大多不喜欢乘坐飞机,好像把自己的命运,交给了一台机器,让人难以接受。 “如果不是为了赶时间,我一点也不喜欢坐飞机。” 刘天仙抱怨道:“我宁愿多花点时间坐车。” 胡哥摇头道:“这么些年了,还没习惯啊?” 赵昱倒是无所谓。 他如今虽然还不能腾云驾雾,但短距离飞腾滑翔却不在话下。就算飞机坠落,也伤不到他分毫。 坐在贵宾舱里,胡小戈规规矩矩的坐着,表示出十分的敬意,向赵昱请教:“我在二十一岁的时候就进入了外壮神力的中期阶段,可外壮神力的后期和极限,却总是看不到,炼劲入骨太难了。赵先生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尽快取得一定的突破?” 刘天仙也打起精神,凝神倾听。 赵昱闻言,不禁摇头道:“外壮神力说到底,并没有涉及到玄之又玄的东西。只要肯花时间,肯用功,稍微资质优秀一点的,都能在气血衰败之前达到极限层次。你们两个是被名利耽搁了,否则以你们的资质,三十岁之前,必定能触摸到内壮神勇的瓶颈。” 胡小戈叹了口气:“您说的是这个道理。但是人生于世间,求的就是名利。而我又非常喜欢演戏。算是爱好和需求对上了。也是没办法的事。您现在叫我去做其他的,我恐怕还做不来。” 刘天仙面有愁容:“如果可以选的话,我宁愿不入这个圈子。可是...” 她跟胡小戈又不一样。 刘天仙走上这条路,大概并非她自己的意愿。在还没有确定要走的路的时候,她的母亲就为她做了这个决定。如今也算是骑虎难下。就像胡小戈说的,离开了这个圈子,她还能干什么呢?还会干什么呢? 赵昱目如幽泉,却也深深的体会到他们的难。 这就是人生。 就算表面上再风光,也未必没有隐忧。就算赚再多的钱,有再高的地位,也未必是自己真正想要的。 或许偶尔听到某些人物的言论,觉得矫情。但你不是他,你怎么知道他的难呢? 子非鱼也。 “我和天仙打算走动作路线。”胡小戈道:“但前提是要有极强的武道境界,否则无法出头。所以我们厚颜来请教赵先生,心里颇有些不安。” 赵昱摇头道:“这倒没什么。我虽然一个人逍遥惯了,但并不排斥与人交流。何况我看你们两个还算顺眼。” 顿了顿,道:“这茫茫人海,能遇上,的确也是一种缘。举手之劳,我也可帮一下。你们要走动作路线,对武道境界有一定的需求,倒也不是没有捷径。” “哦!” 两人顿时坐直了身子。 六十二章 洛神园 “有两个方法。” 赵昱淡淡道:“办法一,你去找一个劲力运用入微的高手,让他来打你。用外力刺激,以达到催化出炼劲入骨的效果。劲力入微,不多用一丝,不少用一丝,恰到好处的锤炼骨头,才能保证不伤及到你的根本,否则会把你打死。这个法子要吃的苦头,吃不得苦头,挨不得揍,就别想了。” “啊?” 胡小戈和刘天仙听了,都不禁为之乍舌。 “要挨打呀?”刘天仙不情不愿道:“不行不行,我...” 胡小戈苦笑道:“您这话说的容易。赵先生,先不说我到哪儿去找运劲入微的高手来帮我,我虽然不是那种吃不得苦的骄骄儿,但我想我也坚持不下来。” 赵昱含笑点头道:“就算是内壮神勇的高手,也没几个能达到运劲入微的层次。” 然后道:“这第二个法子嘛,就是丹丸。” “丹丸?!” 两人精神一振。 赵昱道:“是丹丸。不过这法子虽然是捷径,也不用吃苦头,但想来不容易。要炼锻骨丹,须十余种百年份以上的药材。” 所谓锻骨丹,实际上是赵昱自己研究出用于练手的配方。他在混沌珠小世界中种植那么多药材,在汉末时代的濮阳别院种植那么多药材,可不是拿来观赏。 对于炼丹,在天衍镜幻境之中,赵昱是深有知之。虽然幻境真真假假,但有用的东西并不是没有。以他如今的境界,什么锻骨丹,精气丹,都已经琢磨出了丹方,虽然对他自己没有丝毫用处,却可以拿来练手。炼丹这一门手艺,是个极为细致的活儿。须得一步步来。不是拿到某种厉害的丹方,就能练出厉害的丹药。 当然,他的小世界中数之不尽的药材,但为什么要拿来给别人用呢? 提出法子,如果胡小戈他们能凑齐药材,而又能找到他,倒是可以一试,其他的想都别想。又不是深厚的交情,只是看得顺眼而已。 这个法子一提出来,两人如同泄气的皮球,顿时面露无力之色。 实际上因为武道的盛行,各种滋养身体,推动武道进境的药材,是大行其道。但正因如此,才会显得僧多粥少,这世上修炼的人何止亿万?不是没有百年份的药材,可几乎都被垄断了。市面上根本看不到。 他们两个又没有深厚的背景,哪里去搞十几种百年份的药材?那是有钱也买不到的东西!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刘天仙希冀道。 赵昱微微摇头:“除此别无他法。” 刘天仙和胡小戈对视一眼,默然无语。 雒阳到了。 在被改变的历史当中,雒阳在曹孟德建国称帝之后,也成为了大魏帝国的都城。随后的大宋、大明,都把雒阳定位帝都。直到现在的华国,才定都北都。 可以说,这座城市,是整个神洲大地上最有底蕴的城市。天下之中,并非妄言。即便华国立国已近百年,雒阳的地位,也仍然不会比北都低几分。 这里仍然是如今华国的文化和经济中心。 雒阳花会即将召开。 这个花会,赵昱先前还不知道,听了刘天仙叙说,赵昱才有所了解。 雒阳花会已经有一千八百年的历史。第一次花会,实际上跟刘天仙他们的这部电影,还有所联系。花会的主角,就是曹丕和甄宓。传说曹丕娶了甄宓做王妃,为了讨洛神欢心,于是在雒阳举办了第一届花会。 从此每三年一次的花会,除了战乱之时,几乎从没断过。 于是延续至今。 花会从最初单一的赏花,逐渐增添了许多其他的文化要素,演变成一场几乎不差于武道盛会的文化盛会。 而且花会与神洲古典诗词大会也有紧密的联系,同样的三年一届,在古典诗词大会中获得荣誉的文人,将会出席雒阳花会,并各抒文采,演绎琴棋书画,为花会增添许多色彩。 原本刘天仙他们的这部官渡电影,是打算借花会盛况进行盛大宣传,毕竟跟甄宓和曹丕有所关联嘛,能扯得上一些关系。但很可惜,花会的主办方不鸟他们。 这也是正常现象。 历史改变之后,现在华国的文化圈子底蕴异常深厚,整个世界都受到极大的影响。而娱乐圈这个圈子,只是沾了点文化圈的边的旁门左道。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才是主角,电视剧、电影、流行歌曲,那是末流。 甚至为了不得罪主办方,官渡的宣传,还只能在雒阳花会之后。否则就算导演是张国师,也休想上映这部电影。 所以刘天仙说她要来看花会,实际上其中也是一种无奈。 要等到花会闭幕之后,他们的电影,才能稍稍借助一点花会的余温,在雒阳进行第一次正式宣传。 赵昱之前不清楚花会的事,虽然在网上看到过相关的新闻,却还是用的历史不曾改变的那个时空的心态来看待,以为就是一个地方性的东西。没有料到雒阳花会竟然是这样的盛况。 赵昱心中感叹连连,许多涟漪在心湖中荡漾。 “这都是因为我么...时空的奇妙,真是难以琢磨啊。” 对这个已经被改变了历史的现代时空了解的越多,赵昱对时空的奥妙,就越有体会。时空看不见摸不着,但却能在人道的变化中有所体现。这对赵昱来说,是个巨大的收获。 到了雒阳,胡小戈有事,跟赵昱和刘天仙分开了。 赵昱也打算看看雒阳花会,于是跟刘天仙同行。 “那就是洛神园。” 刘天仙着装简洁清爽,一件短袖T恤,一条七分裤,脚下平底鞋,虽然已经三十岁了,但却青春飞扬模样。 而赵昱,还是那道人打扮。 两人走在一起,颇为有些怪异。 不过倒也不算什么。 因为雒阳花会即将召开,这座城市显得更有古意。来往的行人,多是穿上了古典大气的汉服,反倒是刘天仙的现代打扮,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洛阳花会历届的举办地点,都在洛神园。洛神园,顾名思义,源流在洛神甄宓身上。这座园子经历了一千八百年的时光变迁,虽屡有战火,却并未遭到摧毁。 那种古意,那种建筑风格,赵昱熟悉不已。 他不禁心下暗暗感叹。 六十三章 濮阳仙境 洛神园是琅琊王曹丕专门召集天下能工巧匠,为王妃洛神建造的园林。 传说最初之时,这座洛神园的占地面积只有八百亩。而后历代都有修筑增减,到如今,这座园林的占地面积,超过了五千亩! 洛神园汇聚了历朝历代能工巧匠的心血,是历史文化的缩影,是华国文明的代表性建筑! 在古时候,这座洛神园都是皇家所有,直到华国建立之后,才逐渐向世人开放。里面的每一栋建筑阁楼,每一座桥梁假山,池塘花圃,或是大气磅礴,或是优雅精致,仿佛全天下最美丽的景色都集中在这里,令人叹为观止。 望着洛神园厚重磅礴的大门,赵昱不禁想到曹丕。 这个在不曾有改变的历史当中,应该成为曹家第一个真正的帝王的人,在赵昱出现之后,命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曹昂未死,成为了曹孟德之后的大魏帝国第二位帝王,而曹丕,则成为了琅琊王。他失去了帝王宝座,但在历史上留下的名声,却不比曹昂来的差。与他的弟弟,曹冲和曹植,并称为魏初三王。 他和他的王妃洛神甄宓,还有曹植之间的纠葛,为后人津津乐道。 刘天仙当然不知道赵昱此时的心绪,她站在赵昱身旁,看着那些文化圈的风流人物,一个个风度翩翩,文气盎然,走进洛神园,不禁皱了皱鼻子。 “糟了,要请柬。” 刘天仙这才想起,每次雒阳花会,似乎都不是想进就能进的。 需要请柬。 雒阳花会是天下文化盛会,而洛神园只有五千亩。每次花会召开的时候,全世界各地都会为之瞩目。如果放开了接纳,再大的园林也装不下足够多的人。 只有那些有名气,有地位的人,才能接到主办方的请柬。 “怎么办?” 刘天仙只好看向赵昱。 赵昱笑道:“无妨,跟我进去就是。” 言罢赵昱抬步,脚下芒鞋,手中青木杖,闲庭信步往大门而走。 刘天仙踌躇一下,咬了咬银牙,跺脚跟了上去。 她心想大不了被门卫拦住,丢些颜面。 可进门的时候,门卫好像没看到她和赵昱一样,顺顺利利就进来了。 刘天仙不禁道:“早知道门卫不管,我...” 赵昱微笑不语。 门卫不是不管,而是没的管。 赵昱身融天地,一身气机笼罩住他和刘天仙两人,在门卫的感官当中,根本就看不到他们,当然不会管。 因为人数的限制,虽然是天下盛会,洛神园当中,却不显得吵闹。一眼望去,只三三两两一些人,或在观摩古迹,或在水边游玩,或专注于道旁的各色花卉,都是有层次有地位的人,说话交谈也不吵闹。 刘天仙对花卉极感兴趣,时不时驻足观看,悄悄惊呼一声。 “这兰花好漂亮啊!” “牡丹好大一朵,三色呢!” 一个正欣赏花卉的老人闻言,不禁笑道:“花会还没有正式召开,摆出来的都是普通的品种。等到明日花会召开,小姑娘,你这般惊呼,怕是嗓子眼都要冒火。” 这老人生的清癯,但面色红润,目中有看透世情的智慧。 他只看了刘天仙一眼,然后目光就落在赵昱身上,微微作了个古礼,道:“这位道长面生的很,想必是头一次来雒阳花会吧?” 然后道:“我叫曹正卿。” 赵昱微微颔首,打了个稽首:“我是赵昱,道号天一。我的确是头一次来这洛神园。” 这位曹正卿不是等闲人物。 不说气度气质,但看他一身凝儿不发的浑厚气血,分明就是个武道内壮神勇极限,几乎要凝练出精元,进入蕴气见神层次的大师级人物。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简单的角色? “你姓曹?” 赵昱目光流转:“莫非是沛国谯县曹家之人?” 曹正卿微微一怔,心中对这位天一道长产生了更大的好奇。 曹正卿武道修为高深,虽然还不是蕴气见神层次的宗师,但也是内壮神勇极限的人物。在这天下,宗师下的位子,有他一个。而且也曾做高官,加上出身不凡,蕴养出一身了不得的气势。虽然早已退休,但寻常普通人见他,即便平平淡淡一眼,也如老鼠见了猫,话都说不出来。就好像眼前这个明星小姑娘一样。 但这位天一道长,却让他看不透。就好像一潭深邃的泉,平静无波,却不见底。 “哪里来这样一位厉害的道人?” 曹正卿心里暗暗纳闷,却的道:“天一道长慧眼如炬。老朽的确出身曹氏。不过现在不是谯县,是亳州。” 一旁刘天仙张大了嘴巴。洛神园还真的...随便一个老头,竟然出身亳州曹氏。那可是古皇族啊! 曹正卿似乎看出了刘天仙的心思,笑道:“这洛神园是祖上产业,建国后被家里买下。老朽退休以后,就在这里养老,顺便主持花会。” 刘天仙更是瞪大了眼:“我...我认得您,您是曹委员长!” “过去的事了。”曹正卿笑道:“我一糟老头子,发挥点余热而已。” “世事变迁,谯县成了亳州。”赵昱微微叹息,幽幽道:“毕竟曹氏不算没落,不错,不曾。” 曹正卿神色顿了顿,只觉这道人口气大的很。但他心胸城府不是一般人能够比拟,笑道:“道长说笑了。” “道长是哪里宝观的隐士?”他问道:“龙虎山和终南山的几位真人就在那边云水阁。老朽引道长前去?” 赵昱心中一动,道:“龙虎山是张鲁后人?终南山又是哪一派?” 曹正卿纳闷了。 这天一道人是哪里来的道士,竟然连龙虎山和终南山都不清楚? 他神色不动,笑道:“龙虎山确是张道陵张天师后人,张鲁是第四代天师张盛的平辈兄弟。至于终南山一派...” 曹正卿顿了顿,道:“天一道长既是道家修士,可知道濮阳仙境?” “濮阳仙境?!” 赵昱念头何其迅捷,只刹那之间,就心有恍悟,嘴角含笑道:“莫非终南山一派,与濮阳仙境有联系?我听说濮阳仙境与当初令祖上武帝遇到的仙人有关?” 曹正卿吃了一惊,他说出濮阳仙境,不过只是试探,却怎么也不曾料到,眼前这位天一道人不但知道濮阳仙境,竟然还知道濮阳仙境的来历! 六十四章 云水阁 曹正卿城府再深,也忍不住露出一丝惊色,但随即平复,道:“道长既然知道濮阳仙境,怎不知终南道院?” 赵昱微微摇头。 所谓濮阳仙境,依赵昱想来,无非是太和别院。除此不可能有其他的所谓仙境! 别院有阵法笼罩,算算时间,距今一千八百多年。阵基玉符不坏,阵法就不会停止运转。这么多年下来,别院必定汇聚了充沛无比的天地元炁。 他离开的时候,进出操控阵法的法子传给了四个丫鬟,想必这么多年,多半是有传承的。 以别院的特殊性,大略已经成为各个时代顶层人物心中的圣地。 于是取了个濮阳仙境的名字,倒也不算过分。 “我确是不知终南道院。莫非这个道院跟濮阳仙境有什么深层次的瓜葛不成?” 曹正卿凝眉道:“道长竟不知其中关联,却怎么...濮阳仙境传承久远,从先祖当国之时,距今近两千年。终南道院的祖师张灵就是濮阳仙境中的弟子,后来在终南山立下的道外别传,是为终南道院,算是仙境分支。” 又道:“龙虎山每一代天师也都会在接任之前于仙境请益。” “原来如此。” 两人说到这里,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旁侧刘天仙满脸疑惑,什么仙境,什么道院,除了龙虎山天师教她知道,其他的都云里雾里,从没听说过。 曹正卿道:“我看道长不是寻常的人物,云水阁那边道家高人汇聚,道长何不前往一会?” 说着曹正卿向远处招了招手,就有人过来。 “带这位小姑娘去别处看看。” 曹正卿又对刘天仙道:“这洛神园中,还是有些不错的景致。” 刘天仙知道这是要把她支开,于是点了点头:“谢谢您。” 赵昱并不说什么。如刘天仙这样的,一些事不让她知道是对她好。 曹正卿道:“道长,这边请。” 于是边走边说。 曹正卿道:“这个小姑娘入了道长法眼,日后前途不可限量啊。” 赵昱看了他一眼:“我与她不过两面之缘,稍稍顺眼而已。你不必试探。” 然后道:“我早年于无人处修行,去年才出来,如今在蜀中青城山落脚。之前在网上看到武道盛会将要召开,静极思动,于是过来走走。正逢雒阳花会,就来看看。” 又道:“我看你修行的功法,虽然与洗髓经有些根本源流,但变化颇大。你们曹家的洗髓经,已经不是原本了吗?” 曹正卿心中更惊,不禁道:“道长法眼如炬。” 随后道:“洗髓经确是我曹家武道源流,可惜历经战乱,古本早已遗失。但老朽曹家现在的功法,也不比古本差。” 曹正卿心中颇有些不适。似乎在赵昱面前,什么巨大的秘密都是透明的。反倒是一些其他的旁枝末节,这位道人不知道。洗髓经这个名字,就算他曹家,也没有多少人还记得。毕竟遗失许多年了。但道人却知道。实在是匪夷所思。 同时曹正卿也完全确定,这位看似年轻的天一道人,必定是个不出世的强人。他一身功法,练到内壮神勇的极限,就算是寻常蕴气见神的宗师,也不可能会看出端倪,却在天一道人面前,半点遮掩都没有。 暗暗吸了口气,曹正卿心中转动不休。 赵昱听了曹正卿的话,不禁微微摇头:“你所修法门,自以为堪比洗髓经。但如果你真修炼了洗髓经,绝不会被卡在瓶颈不得突破。你这法门,不过是一部分洗髓经的道理,杂合了五行拳经的一些法门而成,实是不伦不类。” 又道:“洗髓经门槛虽高,但却直指内壮根本,一开始就从血髓入手。只要练到一定境界,自然而然就能进入蕴气见神的层次。然而你如今这法门,已与五行拳经无异,外壮神力修行起来颇为迅捷,到到了内壮神勇,就如龟爬。更遑论蕴气见神了。古人的东西不一定都好,但也不一定比现在的差。” 曹正卿听完,神色一震,默然不语。 眼看云水阁在望,曹正卿叹了口气,道:“曹家就是失了直接从血髓入手的法子,才不得不结合五行拳经,重新编纂出一部法门。道长高人,实在让人佩服。此番花会过后,老朽扫榻以待,以为请益。” 赵昱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忽然道:“洗髓经在濮阳仙境应该还有传承,你曹家为何不去求?” 曹正卿自嘲似的摇了摇头:“曹家与濮阳仙境,如今关系可不算太过融洽。” “原来如此。” 云水阁在水上,远远望去,一片不大不小的湖泊当中,孤零零一座阁楼。阁楼下是一根合抱粗的石柱撑着,周边再无他物。 淡淡的水雾飘荡在湖面上,如云一般,起名云水阁,正是相得益彰。 赵昱看得出来,这片区域,用了一些符箓手段,但异常粗浅,只能汇聚一丝天地元炁。湖面的雾气,就是一种体现。 湖边没有任何的走道与湖心处的阁楼连接,要上云水阁,得用自己的本事。不论是跳下水游过去,还是其他的法子,只看自己。 曹正卿道:“这座云水阁还是我曹家祖上当国的时候建成的。用于招待武道好手。要上阁楼,皆凭真本事。” 赵昱笑了笑,却道:“如今这符箓一道的手段,我看到处都有运用。只是粗浅的紧,体现不出玄妙来。” 曹正卿一愣:“道长还精通符箓之道?” 却是颇为惊异。 只一看就看出这里的符箓痕迹,除非是专门研究这方面的武道宗师级的专家,否则绝无可能。 赵昱笑了笑:“有些体会。” 曹正卿见赵昱不多说,就道:“符箓一道自仙人起,但直至这些年才有一定的发展。建国初期陡发一场大地震,濮阳以北的黄河沿岸一带,一座大山崩裂,从中找到一块玉符。现如今各行各业许多符箓运用,都是从这块符箓而来。说起来不怕道长笑话,在这块玉符被发现之前,就算是我曹家,也把符箓当成迷信和传说。” 六十五章 高人 “家中有先祖留下的手书残本,上面说先祖武帝于仙人处得符箓数百,以解黄河中下游水患。都以为是为了确立先祖天命所归,才造出这样的‘事实’,可等到那块玉符被发现,才知道那是真的。说起来也是后人忤逆不孝啊。” 曹正卿说着,有些叹息:“正是因为这块玉符的现世,我们才知道仙人存在的确切性。由此才确定了史书上一些原本看似荒诞的东西的真实性。只这一块玉符,就让这个国家随之变化,仙人真不愧是仙人啊。如果能多几块,那该多好。” 赵昱听在耳中,总觉得有些别扭或者好笑。 当着‘仙人’的面说仙人,颇有些奇异的感觉。 不由道:“既然你先祖手书说得符箓数百,怎么只一块了?” 曹正卿摇头道:“说一块,实际是说一类。国家曾经专人专门沿黄河沿岸发掘玉符,但我们发现,挖出来的玉符,都是同一类。一百块跟一块没有差别。” “那濮阳仙境呢?” 赵昱突然这一句,让曹正卿微微色变。 赵昱道:“濮阳仙境无非是阵法而已,阵法便有阵基,阵基便可能是符箓。” 曹正卿良久才道:“道长这话,不能乱说。濮阳仙境是已经确定的仙人曾经留驻过的唯一的地方,是绝对不容许破坏的。” 赵昱失笑。 大概不是不容许破坏,而是很难破坏吧? 太和别院的阵法是赵昱亲手布置的,不是给曹孟德的那些聚土符可以相提并论的。 其中五行四象,环环相扣。以现在这个科技时代的能力,要破坏不是不能。寻常的导弹或许办不到,但威力更大的,一定能办到。然而一旦阵法被破,阵基符箓牵连之下,必定飞灰。破了阵法什么也得不到。 而武道高手却没那个能力。就算是蕴气见神巅峰,就差脱胎换骨炼就法力的绝顶高手,而且还是钻研阵法的高手,也不敢去破。因为他承受不起破阵时天地元炁带来的反噬。 想想就知道,一块聚土符,就让这个国家从中得到那么多的好处。要是能把濮阳仙境阵法的阵基符箓都取出来,那好处,简直能上天。不可能没人动心。只是办不到罢了。 而且太和别院的阵法是以符箓为基布下的,这件事曹孟德知道。既然有手书传下,后人自然应该有所了解。知道太和别院有符箓,但至今却拴在一块聚土符上,无非是取不出来。赵昱不信他们没想过办法。 赵昱道袍飘飘踏入湖中。脚下泛起一丝丝涟漪,信步闲庭之下,三两步就到了湖中心,登上了云水阁。 后面曹正卿看的眼睛发直,他分明看到赵昱的脚底没有接触水面! 这样的本事,他听都没听说过。 就算是蕴气见神巅峰中的宗师人物,也没办法凌空而行。而曹正卿自己,入水之后,水没脚踝。 武道修行进入内壮神勇境界,对劲力的运用,有相当的层次之后,便可入水不沉。普遍内壮神勇初期境界的人,入水之后,水没膝盖。境界越高,对劲力的运用越微妙,入水之后没入的深度就越浅。 他愈发感到这位天一道人的深不可测。却不知道赵昱超凡脱俗,自身早已超出武道的范畴。如果不是不想太过惊世骇俗,一步就过去了,哪里还需要踩着水面? 云水阁上,藤椅石桌。七八个道人环坐。 这时候正言笑晏晏。 茶香飘渺,茗气袅袅。 赵昱背着手行云而入,也不声张,听这七八个道人言谈说话。 “每次雒阳花会、武道盛会召开期间,都是牛鬼蛇神遍地。这次又有那些鬼怪?” “听说欧洲那帮子人来了好些个。” “美利坚的怪物也来了不少,早上从酒楼出来还见着呢。” “都是土鸡瓦狗,不足为惧。这里是神洲,些个还能翻起浪花?依我说都是闲得,有这点时间不如多积攒点精元。” “那你还来作甚?在你家道院,自个儿玩多好?” “各位真人。”曹正卿走进来,脚下劲力一震,水雾迸射在地面形成两团湿痕,一双布鞋登时干爽起来。 他抱了抱拳,笑道:“各位真人好兴致。” “你这个东家不在,我们这些老东西闲聊罢了。”一个须发斑白却面如稚子的老道士笑呵呵道:“小曹啊,国家的人什么时候到?” 曹正卿笑道:“刚问了,马上就来。” “要我说也真是的。这些个当官的蝇营狗苟,还说我们这些世外人冷淡,不为国家大局着想。这会儿却把我们撂在这儿等着,真是岂有此理。” “你这老牛鼻子就少说几句。当官的也不容易。小曹当面,你说个屁呀!” 曹正卿脸上露出一丝苦笑:“还请各位真人稍作理解。” 然后才道:“我为各位真人介绍一下,这位是蜀中青城山来的天一道长...” 唰! 八双眼睛齐齐扫过来,落在赵昱身上,皆是骇然之色。 最先跟曹正卿说话的那个老道士微微色变,打了个稽首:“道友请了。道友真高人,道友进来,贫道竟然不曾发现,这天人合一的功夫,实是叹为观止!” 其他道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骇然之中,皆是不解之色。 有个大胡子道人不禁道:“道友青城而来?恕我孤陋寡闻,竟然不知道道友这号人物。” 赵昱微微一笑:“我山野之人,喜静不喜动。各位道友不用管我,我一边听听就好。” 一帮子老道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强自按捺下心中震动,当头的老道士开口道:“道友来此,也是国家所邀?” 然后道:“贫道终南道院灵真子。” 赵昱道:“贫道天一,青城山而来。倒也不是国家相邀。我山野闲人,无人知我,何来邀请。因静极思动,这才下山走走,撞上了。若是各位要谈的事太过隐秘重大,贫道回避便是。” 灵真子看向曹正卿。 曹正卿连忙道:“天一道长修为高深,虽不为人知,终归是我华国神洲的人。事无不可对人言,回避大可不必。” 六十六章 河洛宫 眼前这些老道士,别看其貌不扬,但个个都是蕴气见神境界的宗师人物,七八人汇聚在一起,说只是聚一聚,为了喝茶聊天,那是不可能的。 赵昱之前听了他们的交谈,大概有所猜测。许是逢着花会和武道盛会召开,所以在这里相会。 心里一想,这并不奇怪。 武道盛会是世界性的盛会,而雒阳花会也差不了多少。两大盛会同为三年一届,并一前一后相继召开。带来的,必定是龙蛇混杂。而这样的盛会,是不允许出现差池的。一旦出了幺蛾子,就绝不是小事。 官面上总不能把军队拉来镇压局面,于是武道高手是最好的选择。 恐怕这时候来到洛神园的宗师级高手,还不止这八个道士。 说起来赵昱心里还是有些欣慰的。 眼前这些蕴气见神境界的高手,还有全民的武道修行,这就好像是他自己种下的一粒种子,跨越时空的河流,如今开花结果了。有一种不一样的成就感。 或许现代时空大环境和平,民间造就真正的高手的难度更大。也许高手和普通武者之间的比例,比不上古代。可人口基数摆在那儿。古代才多少人?现在多少人?! 就算比例小十倍,高手的数量也比古代多。 蕴气见神境界的人物,在古代可能凤毛麟角。在现在,就这些个道士,瞬间就冒出七八个。谁知道龙虎山和终南山还有多少?倍数恐怕都不止。这还只是道士。 古往今来,高手最多的地方,是在军队。道士都这么多牛叉的人物,军中又有多少? 赵昱看着这些道士,心中飘忽渺渺。 每遇到一种新鲜的东西,与历史改变之前截然不同的东西,赵昱就会有所体会。这都是时空动荡带来的变化。 他面色平静,心里却不断地泛起涟漪。 “看来诸位的确有要事相商。” 赵昱缓缓起身:“我不是局中人,就不沾边了。” 然后在曹正卿失望的眼神里飘然而去。 等到赵昱离开,灵真子才道:“小曹啊,你哪儿遇到的这么个高人?粗看年纪轻轻,细看汪洋大海,莫不是哪里冒出来的老怪物吧?!” “莫非返老还童了不成?” 大胡子道人不禁道:“灵真子师兄,自仙人传道以来,近两千载,返老还童的前辈还不足一掌之数吧?你莫不是看错了?” 灵真子微微摇头:“老道倒是希望看错了。” 然后道:“他当是先小曹一步入阁,直到小曹进来开口介绍,你我才发现这位。何其可怖也!必定是脱胎换骨,返老还童,境界达到天人合一的老前辈无疑!否则看来不过二十岁模样,娘胎里修行,也没这境界。” “如此...该请留下,这样的前辈,若能当面请益,何等幸事!哎呀,悔之莫及,悔之莫及呀!” “小曹,你快去把前辈请回来!” 一时间这些清心寡欲的老道士七嘴八舌后悔不已。 曹正卿面露无奈之色:“这位天一...前辈,既然已是离去,像他这样的人物,恐怕请不回来吧...” 灵真子甩了甩袖子:“都别吵了。小曹说的对。这位天一前辈一看就是真正的世外之人,怕是早看出你我不是来喝茶聊天的。他既离去,当然是不想沾染红尘。你我哪敢勉强?” 然后直接转言说起正事:“此番武道盛会才是重中之重。必定要胜了仙境弟子一筹,否则事不可期。除此之外,那些牛鬼蛇神,也要好好看着。你我都知道,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次来的牛鬼蛇神比往常多了许多,怕也是冲着宝贝来的。莫到了最后,我等从仙境取了宝物,却被外人横插一手,那就丢大了颜面。” ... 赵昱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只在云水阁沾了沾椅子,转身已离去。 于是一身轻松,在这洛神园中游览起来。 没有刘天仙,也没有曹正卿,想看什么就看什么。怡然自得。 不知不觉,就到了洛神殿。 这里,就是花会的正场。如今已布置完善,只等明天花会正式召开。 洛神殿大门紧闭,赵昱看了一眼,没打算强行进去。这一番游览,已经到了下午。赵昱看不远处一个侍者,挥手招来:“哪里有安静的休息去处?” 侍者恭敬道:“道长请跟我来。” 能入这洛神园参加花会的,都不是简单的角色。这里的侍者,心里都清楚。所以即便有些疑惑,还是恭恭敬敬带赵昱去休息处。因为每个能参与花会的,有请柬的,进来就安排好了去处。而赵昱没有。 洛神园中,也没有什么酒店之类的,但各种服务都是顶级中的顶级。 侍者带着赵昱,要去的地方,正是专门安排道士休息的区域。 走在半道上,刘天仙正好看到了赵昱:“赵先生!” 赵昱站定,等刘天仙走近,看她脸蛋微红,想必游玩的很不错,道:“你这一天没白过。” 刘天仙拢了拢发丝,嫣然笑道:“这里很美,不是吗。” 然后道:“赵先生这是要去哪儿啊?” 她看了看侍者。 “已是下午,我去休息处。”赵昱道。 刘天仙一怔,才想起自己好像也不知道休息的地方在哪儿,不禁有些讷讷:“那个,赵先生...” 赵昱笑道:“一道同行吧。” “谢谢赵先生。”刘天仙立刻应下。 旁边的侍者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说出话来。他想说的是,他要带赵昱去的地方,是专门给道士休息的地方。带个明星过去,不太合适吧? 赵昱不知道,知道也不会在意。 于是跟刘天仙有一句没一句,说着话,在侍者的引领下,到了洛神园深处的道观群。 “这么大的道观!” 刘天仙张大了嘴巴:“比青城山上的上清宫还要大吧?!” 侍者道:“河洛宫最早为魏帝国琅琊王曹丕所建,后来历代都有扩建。直到明帝国中期才完全成型,占地四十九亩。其中有道殿三十六座,厢房三百六十五间。是洛神园中专门招待道家修士的地方。” “是招待道家修士的地方啊?” 刘天仙听了,顿时踟蹰。 赵昱笑道:“无妨。” 对侍者道:“厢房三百六十五,没住满吧?” 侍者连忙道:“没有,道长。” 六十七章 盯上 河洛宫说的道宫,却没有常驻的道士。只是洛神园招待道家修士的地方。 其中的服务人员,都是道童装扮,虽然没那份气质,却也像模像样。大抵可以算作是个风格独特的酒店。 侍者在前面引路,进道宫之后,在服务人员奇怪的眼神里办理了入住,侍者告辞而去,赵昱则和刘天仙在道童模样的道宫侍者的引导下,到了一处厢房。 两人当然不会住一间厢房,相邻而已。 一路也看到几个道士,都是年纪轻轻模样。这些道士当然也看到了赵昱和刘天仙,皆是面露奇怪之色。 “这是哪儿来的道兄,还带个明星,这风流潇洒,羡慕,羡慕啊。” “你要也招一个进来呀。” “我怕被我师父打断腿。” 隔得不近,声如蚊蝇,但赵昱却听的一清二楚,不禁洒然失笑。 等到了厢房宿处,道童侍者离开之后,赵昱对刘天仙道:“如果没事不要来扰我。食宿都有着落了,你有什么安排你随意。” 刘天仙犹豫了一下,却看到赵昱已经进了他自己的厢房。 ... “胡哥,你猜我现在在哪儿?” 刘天仙穿着睡衣,半躺在极为豪华的大船上,正给胡小戈打电话。 那边胡小戈道:“不会是进洛神园了吧?” 刘天仙讶然道:“你怎么知道啊?” 胡小戈道:“我知道参加花会须要主办方的请柬,但赵先生这样的人物,要进去应该不难吧?” 刘天仙一听,皱了皱鼻子道:“你们居然都知道,就我傻乎乎的。” 胡小戈笑道:“话说天仙,洛神园怎么个样子呀?我这么大还从没进去过呢。” “你也没呀?”刘天仙道:“不会吧?” 胡小戈道:“洛神园是私人产业,平常不开放的。只有每届雒阳花会的时候才会开放。可我们这样的,哪来的资格被人邀请。你真当洛神园是景点不成,随时可以参观?” “我还以为...网上经常爆出洛神园怎样怎样,我还以为平时开放呢。” “那都是吊人眼球假新闻。”胡小戈道:“跟我说说,洛神园怎么个美法?” “...不好说,反正很美就是了...”刘天仙当然不是不想说,能进洛神园也算是个荣誉了,谁不想炫一炫?甚至刘天仙还起过把洛神园中的美丽景致拍摄下来,发到自己的围脖上的心思。后来一想,觉得恐怕不合适,才强自按捺住手指。 洛神园中的美景实在太多,风格各异,一时间她是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电话里又聊了十几分钟,最后刘天仙道:“我要去吃晚饭了。超级大厨的菜肴随便吃,真是幸福。” “羡慕。” 挂了电话,刘天仙看看时间七点多了,于是换了身衣服,出门到旁边赵昱的厢房按响了门铃。 赵昱的声音隔着隔音的门和墙壁,悠悠传出:“我要静修,不必管我。” “可是...赵先生,晚饭...” “你自去,我不用。” 刘天仙张了张嘴,只好孤身一人去了。 她毕竟觉得不太自在。这道宫里,就她一人显得特殊,格格不入。要是有人一起还好,自个儿一人,总觉得不太合适。但可惜赵昱不动,她也没办法,只好一个人低着头快步走出了河洛宫。 刘天仙不知道,有任何需要,只要拿起相仿中的电话吩咐一声即可。也许不是不知道,只是在这样别扭的环境中,下意识的忽略。 她只想着中午的时候,是在前园的大餐厅吃的饭,所以出了河洛宫,刘天仙便直奔前园。 前园用餐处说是餐厅,实际上更倾向于那种私房菜馆的格局。可以一人一个雅间,叫上一桌子美味佳肴,倚着窗户在美丽无比的景致中美美的吃上一顿。 花会前后,这里的厨师,都是临时召来超级大厨。 就算是刘天仙,大概也没几次机会能尝到这种等级的大厨亲自烹饪的菜肴。 到了用餐处,人就多了起来。 这时间点上正是用餐的时候。 形形色色的人,三三两两进出来往,有看似身居高位,颇有威严的。有雍容华贵,如同贵妇的。还有金发碧眼,入乡随俗穿着汉服的外国人。凡此种种。 倒是没看见道士和尚之类的。 刘天仙自己叫了雅间,进去了。不远处有五个人,正看着她进去。 这五个人,两个是黄种人,另外三个都是身材粗壮的白人。 金发碧眼的白人穿着汉服,又身体粗壮,怎么看怎么不伦不类。 他们自己可能还不觉得。 “就是她?” “是的。这是华国的一个明星。” “明星?”一个白人嗤笑道:“这里明星也能进来?” “是跟一个道士一起进来的。” “道士?嘿,玩明星,赏花会,有意思。终南山还是龙虎山的?” “不知道。我们查过,那个道士是从华国蜀中的都江堰乘坐飞机过来的。但并不是青城山上清宫的道士。没查到任何确切的底细。” “不会随便一个道士就能进来吧?还能带明星。你们的情报太落后了!” “华国地大物博,卧虎藏龙。像道士这种平常不露面的,天知道还有多少厉害的角色。查不到很正常。可能是山里哪个小道观出来的。但道观小不代表道士不厉害。往往这样的道士,更不敢轻视。” “我们的人看到他去了云水阁。那个地方可不是普通的道士有资格能进去的。” “那么,让我们盯这个女明星,是什么意思?” “那个消息并不确切,很多细节我们不知道。所以最好能从一个知道细节的人口中挖出我们想要知道的东西。知道确切消息的,除了华国官方特殊机构,终南山道院排在第一,龙虎山随后。” “这三个都不好惹是吗?所以盯着青城山来的道士?” “因为他只有一个人。在武道盛会期间,我们不能搞出太大的动静,否则华国官方一定会动手。终南道院和龙虎山都不好惹,这个青城山来的道士,他有资格进云水阁,暂时看起来又没有多少牵扯。所以他最合适。” 六十八章 夜色 “不不不,他不是最合适的目标,是看起来很合适的目标。鸡蛋不会放在一个篮子里。要不然就不止我们五个。而是十五个,二十五个。”一直没说话的一个白人淡淡道:“那个道士的武道修为我看不穿,甚至不敢直接去监视他。你们都知道,蕴气见神境界的宗师太敏感了。我们五人,都是大师级的武道高手,却只能屈尊降贵对一个明星下手。” “只要能完成任务,那又何妨。华国太强大了,不能任凭它变得更加强大。否则在这个世界上我们就会失去立足之地。” “我想我们不是来这儿聊天的吧?是要等着那个小明星吃饱喝足再动手?” “不差这一时半会。” 这五人之间的谈话犹如蚊蝇,加之又在角落,周围还有其他人声干扰,因此即便宗师级的武道高手,没有特别在意的前提下也听不到。 他们就好像几个许久不见的老朋友,围在一起,脸上装出久别重逢的表情,特别生动。 等到刘天仙用完晚餐出来,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洛神园中,也逐渐变得宁静。就算是偶尔有散步的,也似乎生怕打破了这种宁静,而显得有些小心翼翼。 刘天仙心情放松,嗓子哼着轻快的调子,往河洛宫走起。走到一处拐角,就再也没有走出来。 而此时,河洛宫中,厢房内。 盘膝静坐的赵昱突然睁开眼,微微叹了口气。 “这是有人在算计我呀。” 实际上,在白天的时候,赵昱游览洛神园,就察觉到一些特殊的目光。虽然一晃而过,却瞒不住赵昱。但他实在不想沾染这些混杂着狗血的鸡毛蒜皮。 心里打定主意,只要不直接招到他头上,就视而不见。 但可惜的是,总有人作死。 站起身来,赵昱甩袖子走了出去。 洛神园进门左侧,里面的酒店是专门用来招待参加雒阳花会的外宾的酒店。 雒阳花会的世界性比不上武道盛会,但也差不了多少。世界各国的外宾都有。也都是极有地位的才能有资格接到花会主办方的请柬。 被赵昱改变历史,时空扭转之后的华国,可从来不会迁就外人。因为从古至今,这片大地就是世界的中心。天朝上国,神洲,这里的人们,心高气傲。 即便是专门用来招待外宾的酒店,也是古式的诸夏风格。 楼层不高,只三层而已,雕梁画栋,亭台楼阁。 言谈交流,都要用汉语,绝不会说鸟语。 在这片酒店的一个角落里,一条黑影仿佛幽灵,怀里抱着个什么,陡然从地上窜起,仿佛装了弹簧一样,阁楼的任何一个突起,都成为他的踏脚石,几个蹬跃,就上了三楼。 “我截了她血脉,暂时晕过去了。” 屋里,灯光下黑影显出面孔,正是之前餐厅中五人的其中一个。 而屋子里,如今却只有两人。 “现在呢?” 这人像抛一根稻草一样,把刘天仙抛在旁边的沙发上,然后道。 “离开洛神园。”剩下那人道:“他们在外面接应。” 没说话,又提起刘天仙,两人一明一暗,一个从屋后窗台跳了下去,一个衣衫整齐从正门走了出去。 等到提着刘天仙的人从窗台跳下去,没入黑暗之后,角落里一条人影站了起来,他低声道:“七号被监控者刚刚带着刘天仙离开。” 他耳中的一个微小的金属颗粒中传来声音:“十一号刚从正门离开。缀上去,要小心,有任何消息立刻报知我。” “是。” 而在这座酒店的屋顶上,赵昱负手而立,道袍在夜风中鼓荡,却没有丝毫声音。 “真是一场好戏...呵,看起来倒是我的错,连累了他人。” 赵昱脸上淡漠异常。 ... “那边愿意给我们确切的消息,但有苛刻的条件。” 一个看起来颤颤巍巍的白人老头合上掌中灰不溜秋看起来一点也不惹眼的手机,道:“现在我们立刻过去接洽。” “那...” 旁边一人指了指还在昏迷当中的刘天仙:“这个女人怎么办?” “杀了?” 老头微微摇头:“如果接洽顺利,杀了无妨。如果不顺利呢?” “知道了。” 然后一行人走出这间套房,立刻,其他人身化保镖,把老头护在中间,看起来就好像国外来的大富豪一样。随后不久,一溜子豪华汽车组成的车队从停车场出发,汇入了雒阳晚间洪水一般的车流当中。 赵昱在街边的树荫下行走,似慢实快。一步之间,逍逍遥遥,却已去了数十丈。不远处大街当中的那一溜豪华车队,在赵昱的眼睛里倒映出清晰的影子。 对赵昱而言,他要缀上一个人,不要太简单。只要抓住了气息,在这偌大的雒阳城中,就算是一只猫,一条狗,也休想逃过他的感知。 赵昱跟着那个抓着刘天仙的人同时抵达刚刚那座酒店,但他并没有直接动手。不是有什么顾忌。对赵昱来说,只要决定动手,那就没有任何顾忌。赵昱想的是一网打尽。 很明显,包括那个白人老头在内的十余人,并非全部。 更重要的是,赵昱很好奇,白人老头口中的‘那边’是哪些人物。而他们的大事,具体又是怎样的。 赵昱知道,所谓的‘那边’,必定是华国内部的某些人。这样的人,在任何一个时代,任何一个国家,任何一个民族,都从来不会绝迹。能出卖的都可以出卖,为了自己,不惜与虎谋皮。 赵昱也知道,这些人的大事,必定跟曹正卿,跟云水阁中那些老道士有关。 但具体怎么关联,赵昱还是有些好奇。 他觉得,这跟他自己,必定有些联系。是跨越时空的联系。 车队在车流中如同水面的一片树叶,而赵昱则跟着这片树叶在岸上缀着。 从市中心,一直到东区,逐渐车流稀疏下来,辉煌的灯火趋于平缓。 然后开进了郊区的一个庄园里。 夜色中,赵昱一眼望去,即便黑暗也挡不住赵昱的眼神。这个庄园,没有什么人气。不是说它现在里面没有人,而是说没有人常住。也许平常是荒废着的。 六十九章 一刻 而在赵昱的背后,一辆没有任何声息的漆黑车辆,如鬼影子一样,停入了一片小树林里。 赵昱看了一眼,知道那是洛神园缀上来的人。 也算是有些本事了。 赵昱缀上这些人,是因为赵昱已经不是凡人。能抓住气息,千里索魂。而洛神园缀上来的,分明是特殊工作者。在偌大的洛阳城,他们遍布眼线,而那些外国人,一旦引起他们的注意,就绝难逃过追踪。 不过赵昱还是有些好奇。既然有华国内部的出卖者参与,不会想不到这些。而外国人也不可能想不到。 或者...赵昱又看了眼那个小树林,看到一个黑影小心翼翼的走出来,向庄园接近——指不定那个白人老头之前并不在监控之列,直到这位缀着挟持刘天仙的人而来的特殊工作者发现之后... 这就可能解释的通了。 这个世界上,总是有些偶然事件发生,它不在任何人的计划当中,却能起到一些关键性的作用。 赵昱几乎是从这个特殊工作者的身边走进庄园的,但那个人并不能发现赵昱。 云水阁的老道士认为赵昱是把武道修炼到脱胎换骨,境界达到天人合一的老怪物。然而赵昱早已经过这个阶段。 天人合一,将自己的气机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掩藏自己的气息,或者举手投足引动天地之间的一些力量加持攻伐,都是无往不利。但赵昱早已超出这个范畴。 虽然赵昱如今还很难作到穿梭真实空间,但搅动空间波动,把自己藏匿其中,却已不是难事。 他和这个特殊工作者,近乎处于两个不同的空间当中。当然,这稍显夸张。只是中间多了一些奇妙的空间波动,使得赵昱与物质世界形成了一定程度的隔离。 走进庄园,一片漆黑当中,寂然无声。 但那些人的气息,却如同黑夜中的千瓦灯泡,在赵昱眼中是如此的醒目。 他缓步走了过去。 ... 宽敞的大厅,灯火昏暗。 类似于领导人会谈,当中一座茶几,周围藤椅环绕。 白人老头坐在背向大门的一侧,在他的对侧只坐着三个人。当中一个在昏暗的灯光中,看不清面孔。而这人左右两侧,则是两个看起来面孔几乎一样的中年汉人,分明是双胞胎,而且是宗师级的双胞胎。 而白人老头的左右、身后,人数已达到三十多人。这些人黑的白的,棕色的,甚至也有黄种人。个个默然,人人彪悍。 有空手利落的,也有在玩枪械一身武装的。但最差的,也是初入内壮神力境界的武道高手。 白人老头身旁两侧的藤椅上,也有两个气息凛冽的人物。一个身材瘦长的黑人。一个络腮胡子几乎把面孔都遮住的白人壮汉。 说起来也许是因为人种的关系,也许是因为文明的迥异,使得华国的武道体系,在西方国家并未绽放出最灿烂的花朵。武道流传广大,在这样的时代是无法封锁的。武道体系全面流传全世界,大概是在两百年前,亦即是大明帝国中晚期,与世界全面开始交流的时候。但至今为止,西方国家的正统武道宗师人物,却很稀少。 西方人种,在武道修行的外壮神力阶段还算顺利。但绝大多数都卡在内壮神勇的门槛上。更不用说蕴气见神的宗师。 或许是因为宗师这个级别,已经涉及到玄之又玄的东西,完全跟华国自古以来的文明根源挂钩。他们难以理解。 而且也不像历史改变之前汉人的体质弱于西方人,历史改变之后,汉人因为近两千年的广传普及武道体系,还有不曾被蛮族压抑阉割的经历,使得汉人平均的体质,强于西方人种。 自从大明帝国中后期,武道盛会对全世界开放以来,外壮神力、内壮神勇、蕴气见神,盛会上这三个阶段的比拼,西方人从来没有一个能进入前十。 有很多届武道盛会,连前一百都没他们的份。而盛会上宗师级的比拼,在五十年前,他们甚至拿不出一个选手来。 所以这里出现两个气息凛冽堪比宗师的外国人,也算是一件稀奇的事。因为直到现在,西方国家有名有姓的宗师,仍然是凤毛麟角。隐藏的没隐藏的,加起来有没有十个都是未知数。 华国为什么这么强,从这里就能看出来。 若不是有核蛋之类的战略性武器威慑,这世界那里还有西方国家生存的余地? 当然,这里的情况,也间接说明了西方国家对这次‘大事’的重视。 “这小女孩我有些眼熟。”那人抬起头,露出一张还算年轻的脸,大概三十岁模样,眼神深邃,淡淡的微笑极富成年男性的魅力:“莫非是你们送给本人的礼物?” “张先生说笑了。”白人老头笑道:“谈正事吧。” 这个姓张的人物也只是揶揄一句,点了点头:“我的条件很简单。” 他伸出手指,缓缓扫过:“那就是没有条件。” 白人老头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声音沉重了几分:“张先生是来消遣我喽?” “哈哈...”张先生大笑一声,摇着手指:“我没那个闲工夫。安德森,你听着。你们要的东西,在一个极为隐秘的地方。我原以为他们交接会在外面进行,但我失算了。如果他们在里面交接完成,军队护送之下,我们没有丝毫机会。” “那你的意思...” “提前动手。”张先生道:“趁他们的目光还在武道盛会和雒阳花会上的时候,我要打他一个措手不及。你拿走你们要的,我要我的,各取所需,如何?” 白人老头安德森笑了起来:“感谢张先生给我的确切消息,但张先生这是要把我们当作炮灰吗?” “可以这么说。”张先生毫不讳言:“我的确需要你们引开那里的防守力量,但安德森,你不得不做。因为不做,就没有丝毫机会。我给你一刻钟时间考虑,一刻钟之后我转身就走。” 安德森陷入沉默。 张先生把一块旧式的钟表摆在茶几上,定定地看着。一片寂静无声之中,只隐约库嚓库嚓钟表指针的声音。 七十章 了结 在古旧钟表的分针走完一圈的六分之一,也就是十分钟过后,白人老头安德森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感叹:“用你们汉人的话来讲,我们这是在争国运。所以...” “所以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希望,你们也不大可能会放弃。” 张先生看着安德森,露出吃定了他们的神色:“那么,告诉我你的答复。” 安德森怆然一笑:“你赢了,张先生。” “很好。” 张先生拍了下手掌:“那么,宜早不宜迟。现在,我们立刻出发。” 安德森深深地吸了口气,点头站起来,对旁边的人道:“她没用了,杀了吧。” 他慢慢的摆了摆手。 被挟持着的刘天仙,身躯微微颤抖起来。刚刚她就苏醒过来,听到了不该听的话。她就知道,今晚上可能...但毕竟还有些侥幸,她在装晕。祈盼这些人能放过她。 但可惜,刘天仙不知道,在当场的这些人的眼中,她装晕没有任何用处,她的心跳哪怕节奏变化一丝,一样会被他们察觉。就算是真晕,最终的结果也只有一个。 她感觉到一只有力的大手放在了她脖子上,甚至可以想想,在下一瞬,这只手突然发力,她细嫩白皙的脖子就会发出咔嚓一声,然后魂归黄泉。一股凉意从头顶串联到脚底,森森寒冷。 “你们这是在打哑谜么?” 淡淡的声音响起,似乎从天而降,浩浩荡荡冲刷着整个大厅。登时,大厅中的所有人,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连空气中飘荡的灰尘,都被定在原处。 赵昱不知何时,早已坐在一尊藤椅上。 “你来说。” 赵昱看向那个张先生:“你出卖了这个民族和这个国家,告诉我,你们图谋是什么?” 张先生一张如同僵尸,如同机器一样,用不带丝毫语气的平调说道:“我要濮阳仙境,他们要仙人机关车的核心符箓和一些符箓研究的资料。” “哦。” 赵昱微微颔首:“原来如此。” 果然跟自己有关。 赵昱心中不禁感叹连连。 “也就是说,濮阳仙境打算把机关车交给国家?”赵昱联系前后,心中逐渐明朗:“说说看,具体是怎么回事?” “六十年代,国家向濮阳仙境提出索要机关车被拒绝。经过多方努力,仙境方面松口。要求在这一届武道盛会上与仙境弟子交手三场两胜,仙境才会把机关车拱手相让。我得到消息,仙境已经决定交出机关车,武道盛会只是走过场,颜面上过得去即可。” 赵昱这下完全明白了。 这一切,大概都是那一辆他亲手制造的机关车引出来的麻烦。 时隔一千八百多年,那辆机关车在这个时代,掀起了一场潜藏在水面之下的风暴。这让赵昱心中产生了无与伦比的悸动。 悠悠的叹了口气:“那辆机关车中,有五行元符一套。你知道吗,藉由华国对聚土符的研究基础,有极大的可能性,从这套元符之中获得巨量的启发,对诸夏民族和这个国家,产生变革性的推动。你把这一套元符出卖给了这些蛮夷,你知道后果是怎样的吗?五行元符存世的,能取出来的,只有这一套。失去了,就再也没有了。” 五行元符,当初赵昱制符之时,制了当然不止一套。但除了机关车中的这一套,其他的都是濮阳仙境的组成部分。除非赵昱亲自动手,否则任何人要把它们取出来,唯一的结果,就是阵破符毁。 说存世只这一套,不算妄言。 “我只要我要的。” 赵昱听了,失笑连连摇头:“真个是好样的。你这样的人,自私自利到了极点。怎么就能身居高位呢?没有一点胸怀,你和你背后的势力就是寄生在人道之上的毒瘤,虽然也是人道的一部分,却终归不为我所喜。” 说到这里,赵昱缓缓起身,弹了弹袖袍,翻手一张虚按当中。 在无声寂静之中,大厅里除了赵昱和刘天仙,其他的人不论是内壮神勇的武道大师,还是蕴气见神的武道宗师,不论是生化改造的怪物,还是半机械人,除了留下一个脑袋,全数飞灰了去。 大门外,一个黑影张大了嘴巴,眼珠几乎突出眼眶。 赵昱甩了甩袖子,被定住的头颅咕噜噜跌落满地。 “走吧。” 甩了甩袖子,赵昱信步往大门外走去。 刘天仙一脸煞白,浑浑噩噩的跟着他。 到了门边,赵昱道:“我本不想沾染这些鸡毛蒜皮,没奈何惹到我头上来,倒是帮你们解决了这个隐患。” “道...真人...” 那个特殊工作者强自按捺住心中擂鼓一样的剧烈跳动,恭恭敬敬的站了起来。 “我也勿须你为我隐瞒,也不必洗去你神魂中的记忆,你原原本本上报便是。”说完赵昱抬步走下台阶,忽然道:“我与濮阳仙境毕竟有些渊源,与这个国家,与这人道有莫大牵连啊...” 这位特殊工作者喉头发干的看着赵昱和跟在他身后踉踉跄跄的刘天仙,直到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黑暗里,才一屁股墩坐了下去,好像浑身骨头瞬间抽掉了似的。 他满头大汗,颤颤巍巍的掏出一支烟,打火机打了七八次才点燃一点星火,深深的吸了一口,这才打开联络装置:“洞幺,洞幺,我是洞拐......” 走出庄园,赵昱站定脚步望着幽深的夜空,淡淡道:“此番倒是连累了你。” 刘天仙这时候好歹镇定了一些,连忙摇头:“不...没...” 赵昱道:“世界划分了层次,以你的层次不该经历这些,也不该知道这些。不过无妨,他们日后不会刻意为难你。如果问你什么,你如实告知就是,不必忌讳我。” 刘天仙张了张嘴,只觉得站在身前的这个背影,是那样的遥远。 “你既受累于我,总要给你些补偿。” 赵昱突然甩了甩袖子,刘天仙便觉得身躯无法自控,感到一股别样的力量在身躯之中游走,甚至听到骨骼的脆响、脏腑的震动和血液如山泉流水一样的声音。 “我便为你洗练一次筋骨脏腑,以应你当初所求。” 声音袅袅散去,等到刘天仙重新掌控自己身躯的时候,赵昱已是不见。 七十一章 震怖 华国官方的反应极为迅捷,在郊区庄园事发不到半个小时,这里便已被军队封锁。 夜色中,一架直升机降落在庄园内的草坪上,特殊工作者洞拐连忙迎上去,直升机中随即走下来一条身材魁梧的大汉。 “头儿!” 洞拐敬了个礼。 “先看看再说。” 大汉雷厉风行,当先一步就走。 从直升机上下来的另外三人跟在他身后,洞拐在前引路,转眼来到大厅,进门就看到茶几、藤椅间咕噜噜的一堆人头。 大汉目光扫过,喉咙里发出吸凉气的嘶嘶声:“好家伙!” 他大步走上前:“这不是张家那位么!嚯,张家的双生宗师,嘶,都死在这儿了!” 大厅中一丁点血迹都没有,然而这一切,比遍地残肢断臂血流成河,还要让人心悸! 这些头颅的脸上,还保持着他们死前的模样,完全就是僵尸一样的面孔,丝毫表情都没有。不见狰狞,没有恐惧。仿佛自然而然的就这么死了。 “竟然是张家作怪!”大汉身后一个衣着宽松,面目平凡,大街上扔一块砖都能砸到七八个的中年妇女面有怒色,道:“这些无家无国的混蛋,该死!” 大汉嘿嘿一笑:“有这三个脑袋,张家这回是跑不了了。” 然后转脸对洞拐道:“具体是怎么回事,之前没听明白。一个字一个字,说,不许隐瞒。” “是!” 洞拐咽了口唾沫,道:“之前头儿让我缀上七号被监视者,追到蓝田酒店,发现了这一票人!” 他指了指那个白人老头的脑袋:“这里除了之前监控的十多人,还有一大半都不在监控之列。我觉得事情有些大发,见他们从蓝天酒店出来,于是自作主张继续缀了上去。” 说到这里,他神色变得有些苍白:“我知道他们中有很多好手,不敢靠得太近。到了庄园,一直在外面监视。” 拍了拍挂在脖子上的一个极为先进的望远镜,洞拐道:“因为隔得太远,无法探听到他们交谈的声音,后来忽然那个...那个人就出现了。好像一直在这间大厅里,他就坐在这儿!” 洞拐指了指一架藤椅:“就是这儿!” “之前任何人都没有发现他!他就坐在他们身边!” 洞拐脸上的神色极为震怖。 大汉和其他三人对视一眼,不禁深深的吸了口气。 “似乎他们谈妥了,正起身的时候被凝固了,瞬间...好像按下了暂停键!” “这时候,我才发现那个人的存在。他就坐在藤椅上。我忽然觉得身不由己,无法控制自己,从庄园外进来,就在门边,听到了他们的话。” “那个人先是问姓张的,问他为什么要出卖民族和国家,图谋的是什么。姓张的就似一个傀儡,问什么答什么...最后,我看到他伸出手掌,就这样。” 洞拐走到赵昱之前站立的地方,伸出手在茶几上空虚按了一下,他恐慌道:“然后这里所有的人,在一瞬间,他们的身躯全都不见了!头儿,这里我没有动过一丝一毫,你看,地上连一点灰都没有!” “也就是说,他用我们无法理解的方法,在一刹那间,把所有人都定住了?” 跟着大汉进来的三人中的一个文质彬彬的中年人顶了顶鼻梁上的眼镜:“并且他能够控制...控制...” “神魂。”大汉神色极为严肃:“你修为不够,还无法体会到神魂的存在。神魂是确切存在的,开辟穴窍之后的大宗师就能触摸到神魂的一丝丝奥妙。他定住这些人的方法是什么,我不知道。但他让姓张的开口,让洞拐身不由己,这无疑是控制神魂的手段!” 来回踱了一圈,大汉又道:“这位天一真人...啧啧,超凡脱俗,果然已经不是凡人了!” “头儿知道这位?!”洞拐不禁问道。 大汉正色点头:“必是天一真人无疑。刘天仙不过区区一个小明星,能进洛神园是沾了天一真人的光。这位天一真人与曹老有过交流,还去过云水阁。之前在河洛宫落脚,事发之后我请曹老去河洛宫,这位真人已经不在那儿了。” 随后感叹道:“那几个老道士唠叨这位的时候,我还不大相信,没想到...啧!” 又道:“这位真人留下这些脑袋,还把你拉过来,也是位有心的国人。他能毁灭他们的身躯,就能毁灭他们的脑袋,没了这些脑袋,我们一点证据都没有。现在最好,有了这些脑袋,嘿,我看那些狗屮的还有什么话好说!” “那么头儿,接下来...” 眼镜男问道。 大汉道:“玄女,你去抓人。张家的放跑一个,我拿你是问!” 平凡中年女人正色敬礼:“若跑了一个,我提头来见!” “好。”大汉点头,对眼镜道:“你去安抚刘天仙,最好能从她口中打听一下那位天一真人的事,但不要勉强。” “是,局座。” 然后大汉对最后那个一直没开过口,这会儿还在玩手指的清瘦年轻人道:“网虫,你去查一查刘天仙的过往,看看与天一真人到底有什么交集。查一查还有哪些相关的人。” “行。” 最后这位局座对洞拐道:“你跟我马上回京,面见长老团。” “是,头儿!” 国家机器一旦运转起来,效率之恐怖,平常人很难想象。 在天亮之前,作为京都一霸的张家,就已烟消云散。这个家族任何有血缘关系的人,以及在政治、军事乃至于经济文化方面有牵连的,抓的抓,监控的监控,一个都没落下。 同时,关于询问刘天仙,以及相关信息的查询,也已落下帷幕。 在京都的中央南庭阁中,此时,局座与洞拐刚刚接受完长老会的质询。 “我们华国地大物博,从来藏龙卧虎。”一个须发斑白的老者笑呵呵道:“可我活了大半辈子,也没想过还有这样的能人。了不得,了不得呀!” “恐怕已是仙家手段了。”旁边一个胖老头笑道:“可敬可怖啊。” 然后道:“这位来历玄奇,从查到的信息上看,他是一年...”胖老头看了看面前的文件,道:“确切的说是十三个月二十一天前出现在锦官城,并在锦官城金虎区警察局办理了身份证件。” 七十二章 坐关 “是的,三长老。” 局座端坐如钟,双手平放在膝盖上,目光平视,道:“十三个多月前,他在锦官城办理了身份证件之后,就在青城山后买了一栋民居。随后的...八天时间里,他每天都下山一趟,不是吃就是喝,闲逛。其间官渡剧组在都江堰取景,演员刘天仙和胡小戈等人游览青城山遇到大雨,在他家借宿了一晚。此后他还下过一次青城山,买了许多书籍,我们查了一下,经史子集,科技杂志,无所不包。随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能够查到的只有这些,除此之外,我们对他一无所知。没有出生来历,没有任何其他的经历。凭空冒出来的一个人。” 也许赵昱自己现在都还不知道,他在经历天衍镜幻境之前的出身来历,被抹除的一干二净。 在历史改变过后的现在,他是一个凭空冒出来的人。没有过去,只有现在。 “那么,你的结论呢?” 须发斑白的老者问道。 局座道:“从他超乎常人的修为来看,我们认为他可能不是建国之后出生的人。” “老怪物?” 胖老头不禁微微颔首:“脱胎换骨,返老还童。” “是的,二长老,三长老。”局座道:“终南道院和龙虎山的真人们得出的也是这个结论。我们认为他应该是前明时期的人,或许在建国之前就已遁入深山,直到十三个月前重新入世。所以我们没有他的身份记载。” “这样倒是说得通了。”须发斑白的二长老点头道:“那么接下你认为该怎么做?” “我们相关方面的专家对这位进行了一定的评估,认为他应该是一个清心寡欲,不太愿意理会俗世的人。演员刘天仙和胡小戈与他只有两面之缘,萍水之交,并没有太深的关系。但这位并不排斥一定程度的交流,并且对民族和国家有不低的认同感。我们打算先进行试探性的接触。”局座说到这里,顿了顿,又道:“昨夜事后,他离开的时候,跟洞拐说过一句话,说是与濮阳仙境有渊源。或许可以从这方面入手。” 二长老和三长老听了沉吟片刻,三长老胖老头道:“可以。这种人物超凡脱俗,记住,不要过激。” “是。” ... 走出南庭阁,局座站定脚步望着初升的太阳,片刻后对身旁的洞拐道:“你与这位既然有过接触,那么接下来的试探,你去。” 洞拐直接点头:“是,头儿。我立刻去蜀中。” 赵昱回到青城山,大概是天刚亮的时候。在院外走了一趟拳脚,转身进屋的刹那,遁入了混沌珠小世界。 赵昱当然知道,经过昨夜的事,必定会引来官面、非官面上的注视。但他并不在意,也不会刻意等着某些人的试探。这些对他来说都是鸡毛蒜皮,完全不值得挂碍。 这一趟出来,虽然看似虎头蛇尾。雒阳花会没看,武道盛会更是错过,但赵昱认为足够了。 历史变化引动人道扭转,时空大道在这些变化之中,展露出了它的一些奥妙。赵昱抓住了它们,对自己的道有了头绪。于他而言,遁入混沌珠小世界,创出时空妙法,才是当务之急。 外面才过去一天,而混沌珠小世界已经过了二十多天。赵昱出现在元炁池畔的时候,趴在青皮梨树下的小白虎猛地探起头,看见是赵昱,才又重新趴下。 白虎比二十多天前更庞大了一圈。它雪白的皮毛散发着微弱的金属色泽。混黄的眼珠子里,更多的是灵性。伴随着它腹中呼噜噜的声音,吞吐天地元炁。 小白虎也在修行。从当初胡家村的胡六赠与还在初生状态的小白虎的时候,赵昱就在这只白虎身上做起了实验。就像他在那两匹马身上做的实验一样。运用灵识和法力,根据小白虎的身躯结构,引导它搬运气血。 小白虎修行的,是根据虎躯略作改变过后的洗髓经。 大概是兽类的肉身天赋要强于人类,加之有赵昱帮助,这只小白虎修行颇为顺利。要算境界的话,小白虎已经进入蕴气见神的层次。放在外面,就是宗师。 以其虎躯强健和猛兽的猎杀本能,等闲三两个宗师怕还不是它的对手。 赵昱笑着踢了白虎一脚,转身绕过木屋,看见了昭姬。 那两匹神骏无比的马儿,此时在菜地边吃草,看到赵昱,都灰灰的嘶鸣,赵昱放开气息,蔡琰猛地站起来,转身露出明媚的笑。 平淡的生活是主调,很难想象,在混沌珠小世界二十多天的时间里,昭姬的厨艺会有怎样的长足进步。至少比进入混沌珠小世界之前,强了不止一个等级。 “修炼或者抚琴,还有那些书,好多字都似是而非。” 昭姬这样跟赵昱道。 因为要创出时空妙法,所以赵昱接下来要闭关。为了不妨碍昭姬,赵昱在旁边不远从新起了一栋木屋,作为自己闭关之所。 对昭姬而言,赵昱不在的时候,孤独环绕,而一旦赵昱回来,就算闭关了,每天看不到,但知道他在那栋屋子里,她心里就是安宁的。每天做饭,总不会落下赵昱的一份,虽然都给小白吃了。 赵昱这一闭关,就是九个月。 前三个月的时候,寂然无声。什么动静也没有。 到了中间三个月,赵昱闭关的木屋开始显露出一些异象。 站在昭姬的角度来看,仿佛有一层朦朦胧胧的水幕笼罩着木屋,偶尔荡漾起一丝丝的涟漪。 在朦胧的幕下,木屋似真似幻。眼睛看的到,却给人一种不存在的错觉。 随着时间的流逝,异象变得愈发凸显。朦胧的幕的内外,似乎隔绝成为两个不同的世界。幕内逐渐显出一些更加奇妙的变化。那栋木屋明明的新修建的,然而在外面看来,最后的三个月中,木屋好似古旧了百年,与外面的这栋木屋变得同样古老。那栋木屋外面、幕内的野草生生死死,在三个月中轮回了不知多少次。 甚至木屋旁边长出了一颗畸形的大树!树冠被压抑在幕内,沿着幕的形状生长,遮蔽了那栋木屋。 七十三章 真经 第九个月最后一天到来的时候,昭姬站在青皮梨树下,看到幕上一浪浪的涟漪来回荡漾,那层幕从朦胧转为清晰,并逐渐收缩。 随着幕的收缩,葱茏的野草从茂盛的成株瞬息之间退还成为嫩芽、种子,然后出现枯黄的野草成株,种子飘还上去,变成花朵,成株从枯黄状态退还到请嫩,再变成嫩芽,复归于种子...一瞬间不知倒退了多少个轮回。那一株畸形的大树,也开始退还,从高大茂盛,一直到一株树苗,最后成为埋在土壤中的一粒种子。 幕收缩到木屋,木屋由古旧变得崭新,等到幕收缩不见,木屋的门嘎吱打开,赵昱从门里走了出来。 “多久了?” 赵昱走上前把昭姬揽在怀里,笑问道。 “九个月。” 昭姬搂着赵昱的腰,把脸蛋紧紧地贴着赵昱的胸口。 “九个月么,不长。”赵昱哈哈一笑:“我饿了。” 昭姬推开赵昱:“妾身去做饭。” 昭姬只经历了九个月的等待,但赵昱在木屋中,却枯坐了九十九年。 不过还好,虽然寂寞的差点变成石头,嘴巴里淡出个鸟来,但终归创出了独属于他的自己的时空妙法。 八荒六合古往今来宇空宙光经。 嗯,简称宇宙经。 上下四方,八荒六合,谓之宇,亦即是空间。 古往今来,霎那永恒,为之宙,亦即是时间。 这门宇宙经虽是初创,但其中蕴含的道妙,连赵昱自己,都为之惊叹。 他伸出手,手指轻轻一弹,只听得啵的一声响,一个黑漆漆的小洞出现在指尖。弹指一划拉,一道散发着极度危险的尺长裂缝,幽幽深邃。 探掌摄来一粒种子,又摄来一滴水,就在指尖,这粒种子开始发芽,直到种子中的营养成分不能供给,嫩芽枯黄而死,最后腐朽枯败,化为飞灰。 “时空,时空啊!” 赵昱背负双手,仰望这混沌珠的小世界。在他的眼中,层层叠叠好似一张张网交织而成的空间。在那遥远处,这张网延伸到戛然而止,那才是这个小世界的终点! 他伸出手,在这张网的某个节点用力一按。就见山下远处,一片方圆数里的茂盛森林凭空消失不见! 被空间抹杀。 “力量只是旁枝末节,这其中的奥妙,才令人迷醉!” 赵昱闭上眼睛,整个人缓缓消失不见。 下一舜,他出现在山下那片抹除了的空白处,再一瞬,又回到了原地。 “还是有些惊险。” 他回味着,暗暗思忖:“我刚刚踏入这个道妙浩瀚的世界,虽然有了操持空间,穿梭空间的能力,但不能远,不能久,而且还不能承受空间波动的影响,否则会迷失在其中。而时间的奥妙更是玄之又玄,我能够直接运用并影响的区域,只在我身周三尺。” “万事开头难,开了头,一切就有迹可循了。” “壮大神魂是当务之急,神魂足够强大,才能摒除空间波动的影响,能锁定空间坐标,才不至于迷失。等到炼成元神......” 赵昱尝试着时空的奥妙,并未动用混沌珠小世界的权柄。在他勉力之下,能短距离穿梭空间,小范围运用时间。但要真正把这条大道运用到出神入化的地步,他还差得远。 “或许可以借鉴天衍镜幻境当中开辟元神世界的法子...” 他心头转动,眼中闪烁着无数智慧的火花。 “或者...袖里乾坤?” “夫君,吃饭了!” 昭姬的声音从木屋中传来。 赵昱呵呵一笑,把许多想法压在心头,转身走进了木屋。 “吃饭吃饭。” “小白呢,小白!” ...... 虚无幽深广大,当中一尊飘渺朦胧的人影端坐。人影盘膝,双手捏拿印诀,捧于胸前。这道印诀玄之又玄,仿佛捏住一个世界,捏住一条长河。谓之,时空根本印。 一点灰蒙蒙的光,在这尊人影口中吞吐。 紫府。 紫府号称仙家居所,对应而言,修士的神魂就是紫府中的仙。而紫府,就是修士的仙界,神魂的居所。 天地元炁四面八方汹涌而来,化作条条长龙。那点灰蒙蒙的光在神魂吞吐之时,引动身外天地之间的灵机,在时空根本印之中熔炼唯一,化作浩浩荡荡的法力,构筑成层层叠叠的云霞。 云霞渐深,高举神魂,一霎那,无量光,无量妙,照彻幽深的紫府世界。 巨大的仙宫拔起,神魂坐于其中。 赵昱睁开眼,面色悠悠。 “时空之道果然深奥无比,我如今只不过摸到一丝皮毛,勉强铸就了时空道根。倒是天元经有长足进步,三百六十五个穴窍全数孕育出灵性,精元圆满,顺利进入第二个层次。” “肉身之道水磨工夫。穴窍第一阶段圆满,接下来就要把每个穴窍孕育出的不同道妙的灵性蕴养壮大,并使之与血肉相合,进而练成混元如意的肉身。是时神通自成。” 每一个穴窍孕育的灵性,性质都是不同的。对赵昱而言,下一阶段肉身修炼,有两个着手之处。其一仍是从五行入手,先蕴养五脏五行五组穴窍的灵性,以之为根基慢慢扩展。其二便是从时空穴窍入手。 他所修根本大道,乃时空之道。而三百六十五个穴窍之中,有两组二十四个穴窍,与时空有关。从这里入手,最是便捷不过。 “我修时空之道,肉身也要与之相合才是。” “若把这两组穴窍修成圆满,穿梭空间,摩弄时间,便会烙印成为肉身本能。不过时空穴窍蕴养起来较为困难,不比第一个阶段只是圆满精元。这一个阶段,须得以道行冲刷洗练。我悟到多少时空之道,穴窍灵性的蕴养,也只能达到相应的层次。” “真实时空的变化,仍然不够大,对我的启发还不够多。我需要做的更多。” “只有等我所修的时空之道登堂入室,甚至要练成元神之后,能直接触碰时空法则,从中汲取道妙的时候,才能抛却观察外在变化的手段,进入以自身悟道为主的阶段。” “因此...道行才是根本。” 七十四章 再回 195年,东汉兴平二年,春二月。 徐州广陵城下,曹军大营。 中军大帐内,曹孟德端坐上首。 “广陵城高墙厚,内有吕布、刘备,外有孙策、纪灵,内外犄角,相互守望,击之不易。诸君可有破敌之策?” “主公!” 堂下一员大将抱拳道:“末将只须兵马两万,三日必可破敌,献敌将首级于主公帐下!” 曹孟德闻言抚须一笑:“公明莫急。” 原来是大将徐晃徐公明。 徐公明新入曹孟德帐下,立功心切,由是主动请战。 此间事,说来话长。曹孟德前年坐稳兖州,年末便使人往徐州琅琊请其父曹嵩。不料半道之上曹嵩被杀,曹孟德心哀神怒,于是尽起大军攻打徐州。 这事的结果,与当初赵昱和曹孟德商量的一般无二,但过程却出了差池。赵昱和曹孟德原本计划金蝉脱壳,使曹嵩假死,然后赖到徐州陶恭祖头上,以此为由头攻打徐州,把徐州纳入囊中。 然而还未等曹孟德的金蝉脱壳之计实施,曹嵩便已遇害。 此事干系不小,除了曹孟德自己和陶谦,还有另外一只黑手。正是这只黑手,提前发动,打乱了曹孟德的计划,使他痛失父亲。 结局或许是曹孟德所期盼的,但过程,却让曹孟德痛不欲生。 怒急之下,曹孟德尽起大军以伐徐州,不一月,便连下东海、彭城两郡数十县,兵围下邳。陶恭祖空有十万大军,却不能当,危急关头,只能四处求援。刘备、袁术皆在此列。 正当曹孟德打算一鼓作气攻破下邳,诛杀陶谦之时,有陈宫、张邈等,外结吕布,攻入兖州,致使后院起火。 曹孟德于是回军兖州。此间事,早在曹孟德算计之中,吕布虽有陈宫、张邈的帮助,实则却落入曹孟德彀中。一入兖州,便深陷泥潭。被久候多时的夏侯渊、曹仁夹击,自保尚且为难,遑论窃据兖州! 陈宫等此时才知道叛乱早被曹孟德察知。心急之下,遣人联络关中李傕、郭汜,然而李傕郭汜此时矛盾丛生,正当内讧。吕布陈宫只好一边令人结连袁术,一边又遣人往河内邀约白波贼杨奉等,要齐攻兖州。 正当曹孟德回军,于是一场大战,吕布连战连败,慌乱逃窜。袁术遣大将纪灵北上,被曹仁阻在颍川之外不得入。白波贼杨奉率军渡河,却被夏侯渊斩杀于雒阳,尽降其众。徐晃当时便在杨奉手下,投降之后,为夏侯渊所赏识,于是推荐给了曹孟德。 大战过后,曹孟德一边安抚人心,清洗兖州内部叛乱之人,近乎矫枉过正,许多门阀豪强被连根拔起。同时调兵遣将,令曹仁为南路军都督,南下豫州,攻打袁术,以报袁术援吕布而攻兖州之仇。令夏侯惇为东路军都督,率军追击吕布残兵,一路追入徐州,相持于下邳城下。 待曹孟德完成内部清洗,重新安定了治下民心,已是194年,兴平元年秋。 内部既稳,曹孟德于是再开战端,遣于禁、李典领兵两万,合于曹仁所部,令曹仁大肆攻伐袁术。曹孟德自己则率领大军奔徐州,与夏侯惇合兵于下邳城下。 曹孟德治下农事鼎盛,粮食高产,兵精粮足,不惧攻伐。自兴平元年秋,战火一直不断。到如今,曹仁所部已将袁术势力全数驱出豫州,并破寿春、占九江,进兵扬州江北郡县。 袁术如丧家之犬逃亡江东,如今一边抗拒曹孟德攻势,一边与刘繇打的火热。 袁术毕竟底蕴深厚,麾下大军十数万。又擅搜刮,钱粮充沛。他逃亡江东与刘繇争夺扬州郡县,却令大将纪灵在江北拒曹仁,令孙策率兵进徐州,襄助陶谦,抵御曹孟德亲率所部大军。 然曹孟德兵锋鼎盛,西路曹仁方面打的纪灵连连战败,退了一茬又一茬。东路曹孟德所部更是势如破竹,连战连捷。陶谦即使有吕布、刘备、孙策襄助,也敌不住曹孟德兵锋,到兴平二年年关交替之际,徐州只剩下一个广陵。而且还是借了广陵水网密布的地利优势,才堪堪挡住曹军攻势。 如今局势,对曹孟德而言,是大好不过。然而也因为兵势太顺,衍生出不少的问题。至少在民生治理方面,暂时很难跟上。 曹孟德的基本盘不过一个兖州,最多再加上颍川、南阳和老家沛国三郡。却以一州之地,一战吞没豫州全境、徐州除开广陵之外的全境,有些消化不良。 最重要的是,必须要尽快了结此战。一则不能给袁术留下江北跳板,扬州江北庐江郡、徐州广陵,都必须要拿下。二则天下大势因此战产生了巨大的变化,曹孟德拖不起。 于是此时,在广陵城外的中军大帐之中,商量对策。 曹军与陶谦联军相持于广陵已有半月,陶谦如今只剩下一个广陵,已是使出了吃奶的劲。把个广陵城加固的无以复加。除了城池大小赶不上雒阳长安这样的巨城,城墙的高度、厚度,防备手段,让曹孟德都觉得棘手。 安抚了徐晃之后,曹孟德目光落在程昱、戏志才身上。 程昱捻须斟酌,片刻后道:“主公所想,乃是以最小的代价攻破广陵。然而广陵城中,此时还有五六万大军,城外孙策也有三万大军。若强攻,必定折损不小。” 旁侧戏志才微微颔首:“且因主公攻势震动天下,河北袁绍已经有坐不住的迹象。强攻不可取,在此折损太多,若袁绍强遣大军南下,不好抵挡。” 曹孟德为何要尽快了结此战,河北袁绍的动静,是重要的原因。 袁绍近一两年与公孙瓒还在狠斗,然而曹孟德的兵锋,把袁绍吓了一大跳。未必他不会暂时从幽州撤兵,转而南下攻打兖州。毕竟,曹孟德这半年以来的兵势,实在太过强横凛冽,定会让袁绍如芒在背。 对曹孟德而言,一则要尽快了结南边的战事,二则便是不能折损太多兵马。与袁术、陶谦相比,袁绍不在一个量级。即便曹孟德再有信心,也不能小觑袁绍。 七十五章 谋主 “所谓水火无情,广陵水网密布,合于水攻。” 戏志才沉吟道:“不过要用水攻,就须得耽搁不少时日。” 程昱也有些挠头:“用水攻,能将折损减轻到最小。却要以时间来换。除此...难有他法。陶谦虽老,却老成持重。吕布、刘备、关羽、张飞等皆善战之辈。孙伯符也不差其父孙文台几分。城内有陈公台赞画,孙策又有周公瑾谋算,便有计策,也难实施。” 曹孟德不禁叹息:“实是为难啊。也不知文若可有计策教我。” 荀彧如今在大后方,为曹孟德消化打下来的地盘,忙得不可开交。曹孟德也只是这么一说,这事,大概是不能指望荀彧了。 中军大帐之中,一时陷入沉默。 若是正面硬刚,绝不怕敌手分毫。关键是曹孟德不愿意硬刚,害怕折损过多,不利于其后防备袁绍。就连程昱、戏志才都毫无办法,其他的将领,也只有挠头的份。 “事到临头须决断。” 曹孟德眼中闪过一抹厉色:“仲德,你与我传讯回去,令妙才即刻为我招兵买马。” 程昱抬头,已是知道曹孟德的意思。 既然无法避免,那就硬刚! 左右不过折损兵马,那就让家里率先募集兵员。这里折损了,即刻补充就是。虽然老兵折损,让人心痛。但既无可奈何,便不得不做。 “喏...” “报!” 正此时,帐外有兵丁来报。 曹孟德微微一怔:“入帐来。” 帐门掀开,有一兵丁进帐,低头抱拳一拜:“报主公,辕门外有人求见!” “哦?” 曹孟德道:“何人?” “一人自称荀攸,字公达。一人自称赵昱,号天一。” “啊!” 曹孟德唰的站起身来,把面前案几都推倒在地,神色激动不已,大叫一声:“救星到也!救星到也!” 他从翻倒的案几后跳出来,三步并做一步,一把扯住兵丁:“快快引路,快快引路!” 拖着兵丁,就已冲出中军大帐。 程昱轰然起身,脸上笑开了花,与同样脸上笑开花的夏侯惇道:“赵先生回来了!” “走走走,快快前往迎接!” 这帐中将军谋士,为首几人急匆匆杀了出去。留下如徐晃等新人一脸懵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蒙里蒙懂的跟了出去。 军营辕门之外,两辆马车左右停靠。 赵昱一身道袍,正与荀攸笑谈。赵昱的马车帘子掀开,露出昭姬淡笑文静的容颜。 “看来曹公正为破广陵而发愁。” 荀攸道:“曹公兵锋凛冽,天下大势为之骤变。河北袁绍必定坐不住,未必不会与公孙瓒休战,转而攻曹公。” 赵昱笑道:“有你荀公达,破广陵还不易如反掌?” 荀攸连连摇头:“之前远看广陵,被那陶恭祖打造的滴水不漏,急切间在下也没有办法呀。赵先生非凡之人,必定胸有成竹。” 赵昱大笑:“哪里有什么成竹不成竹的...” “先生何在!先生何在!” 赵昱转过头,正好看见曹孟德飞奔而来。 “先生啊先生!” 曹孟德冲出辕门,一把把住赵昱手臂,脸上激动怎么也按捺不住,大叫连连:“你总算是回来了!” 赵昱笑道:“孟德,孟德,别激动,别激动。” 此话一出,曹孟德只觉心中安宁,顿时静谧下来。但脸上的红色,毕竟不曾消退。 赵昱笑道:“我说了要回来,自然要回来。你莫要因我冷落了公达。” 道:“荀公达谋天下之谋主,孟德...” 曹孟德恍然回悟,松开赵昱手臂,对旁边荀攸深深一拜:“曹孟德失礼,还望先生海涵!” 荀攸微笑着扶起曹孟德,道:“曹公羞煞我也,当不起,当不起呀!” “赵先生!” 此时程昱、夏侯惇等人也快步出来,相见之下,惊喜自不用言表。 一番叙旧过后,又见过昭姬,曹孟德一拍脑袋:“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先生,荀先生,昭姬夫人,快快请入军营。” 他一手把住赵昱胳膊,一手把住荀攸胳膊,拉着两人当先一步就走。 昭姬袅袅婷婷从车上下来,随即车里窜出一头庞然白虎,把周遭众人吓了一大跳。又一番盘桓,知道这白虎是赵昱所养,不会伤人,这才融融洽洽进了军营。 曹孟德令人安置昭姬和小白,则便与赵昱、荀攸,及程昱、戏志才、夏侯惇等同入中军大帐。 程昱让出右手首位,赵昱当仁不让,坐将上去。 曹孟德这才笑道:“帐中诸君,不知赵先生者居多。可知诸君所用兵甲、所食粮食、所修功法,皆出自赵先生之手?” 此话一出,帐中许多将领皆侧目而视。 赵昱笑道:“孟德不必夸我。我不过是起了个头,文若、仲德、志才、元让他们,比我可劳苦许多。” 夏侯惇道:“先生自谦了。若非这一身兵甲,我不知要受多少伤。不知多少兵丁依此而活命。那高产粮食,不知多少百姓,依此而安乐。先生非常之人,在下心中,只有敬仰。” “行了,行了。” 赵昱一看,不对劲。再这么下去,就成了吹捧大会了。 连忙道:“说正事,说正事。” 曹孟德等人见状,不禁哈哈大笑。 “刚刚商讨破敌之策,心中为难。两位先生来的正好,解我燃眉之急呀!”曹孟德道:“广陵城高墙厚,敌军内外互为犄角。其中战将如云,谋士如雨,等闲破之不得。两位先生,可有计策教我?!” 赵昱笑道:“公达必心有计较!” 荀攸知道赵昱这是给他机会,当下对赵昱微微拱手,道:“曹公,要破广陵不难。只需得一员飞将,断其后路,敌军不攻自破。” “这...”曹孟德沉吟道:“昨日志才也与我言及此计,然而要断其后路,难之又难。孙策有水军,广陵水网密布,若贸然分兵击之,便不是我断他后路,而是他断我后路了。” 荀攸闻言,笑道:“曹公莫急。曹公不取此计,想必是不知孙策水军大营何处?” 曹孟德闻言一怔:“正是。我此前以为孙策水军大营在江都,便令元让率军夜袭,却扑了个空。” 七十六章 定计 要破广陵城不难,难就难在破城的同时防备孙策。 孙策极为滑溜,所部大军一直游走在广陵城外附近不与曹军接战。往往某地留驻一日半日便走,这半月以来曹孟德分兵击之却扑空数次。尤其孙策水军,更是神出鬼没,难以抓住行踪。 广陵水网密布,多山峦丘陵。曹军北方将士,本就追击不易。加之曹孟德这里兵马不多,只三万而已。要堵住广陵同时,还要分兵,便有被各个击破的危险。 毕竟,曹军虽精锐,以钢甲称雄。但广陵城中有五六万兵马,孙策还有三四万兵马,在不占地利人和优势的前提下,三万曹军能压制他们已属不易。再要分兵,危险性极大。 曹孟德兵马的确不多,当初为兖州牧,也不过才万把人。后来收降青州黄巾,裁汰老弱,选出五万兵马。自赵昱离开至今一年多,也只增加了一两万。其总兵力,不到八万。 广陵这里东路三万,曹仁西路也是三万。还有近两万镇守老家兖州不能轻动。 不是曹孟德不想招兵买马,有多大地盘,养多少军队。穷兵黩武,是自取灭亡。 之前以兖州一州之力,养近八万军队,已经超出及格线许多。若非有赵昱的高产良种,这八万也养不起。 兵马既少,便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计策再好,也要有足够的人手去实施。因此曹孟德才会为难。 荀攸笑道:“曹公不知孙策水军大营,在下却知道。” “哦?!” 曹孟德身子一正:“请先生教我!” 荀攸道:“汉室倾颓,早前在下于长安,为天子黄门。只可惜...年关弃官回颍川,见颍川已有盛世安宁之象,又逢小叔来信,于是来见曹公。曹公雄才,在下耳闻目睹,愿为曹公帐下赞画,为曹公平定乱世出一份力。” 曹孟德闻言大喜,连忙起身一拜:“有公达襄助,我如鱼得水!” “主公!” 荀攸起身,深深一拜,直起身子正色道:“属下初来乍到,正要献上计策。属下来时,将这广陵周边,细细察看过一遍。那孙策水军,不在江都,不在舆国,不在海陵,而在东陵亭!” “东陵亭?” 曹孟德思索一番,道:“可是广陵以南,丘陵之下,江水之畔的东陵亭?!” “主公英明。”荀攸道:“正是这个区区东陵亭。东陵亭面江而背环山丘,地势极为隐秘,主公斥候短时间难以发现,也在情理之中。我见那东陵亭沿江有水寨五里,分明是孙策水军大营无疑。” 然后道:“主公兵锋极盛,孙策不敢正面相抗,其所依凭者,无非水军而已。主公只需遣一员大将,连夜突袭,一把火烧了他水军大营,孙策便是瓮中之鳖,逃无可逃!” “好!” 曹孟德闻言大喜过望,叫道:“好好好,公达真乃及时雨,及时雨也!” 然后道:“谁愿领兵破他水寨!” “末将愿往!” 夏侯惇、徐晃等四五员大将齐齐起身出列请战。 曹孟德心下高兴,斟酌一番,目光落在徐晃身上,道:“徐公明!” “末将在!”徐晃面色大喜,连忙躬身一拜。 “我与你五千精兵,于今夜子时,突袭东陵亭,敢否!” “如何不敢!”徐晃洪声道:“若不破孙策水军,末将提头来见主公!” “好!” 曹孟德大笑一声,予他兵符,令他即刻前往调兵遣将,作好万全准备。 赵昱笑眯眯的看着这一切,尤其是荀攸,果然是曹孟德谋主,当之无愧。 所谓谋略,非是心中一想,就能破敌万军。任何计策,都要建立在实际情况之上。荀攸初来乍到,心中却早有计较,尚未来见曹孟德,就独自冒险打探战场形势,作到了然于心,计谋才能直指敌军要害之处,一击必杀。 青史留名之人,果然不是侥幸。 徐晃领命离开大帐之后,曹孟德感叹连连:“一待破了孙策水军,孙策便断了后路,是时必定军心大乱。我再攻打广陵,他便不敢来拖我后腿。” 荀攸又进计策道:“今夜徐晃将军攻水寨,孙策必定回军援救...” 旁边戏志才笑道:“何不一战而诛孙策?” 曹孟德眼睛一亮,不禁抚掌大笑:“好计,好计。”随后谓左右道:“谁愿随徐公明之后,引兵于东陵亭设伏?” “孟德,我去罢。”夏侯惇抱拳道:“此间重大,还是我去为好。” 曹孟德一听,颔首道:“元让行事,我放心...” 程昱进言道:“夏侯将军若去,这大营...” 赵昱这才开口:“无妨,无妨。” 曹孟德笑道:“有赵先生在,大营如何有失?” 程昱点头不提,转而道:“我闻周公瑾虽弱冠之年,却也老谋深算。未免孙策破釜沉舟,不去救援,反而来攻我大营,还需作些准备才好。” 曹孟德从善如流,命陷陈都尉乐进严加防备,不得有误。 最后曹孟德道:“令三军饱食休整,明日猛攻广陵城!” “喏!” 众将大喝应喏。 挥退众将校,大帐之中便只留下五人。曹孟德、赵昱、程昱、戏志才还有荀攸。 曹孟德此时心宽神舒,笑道:“公达先生新来,按理当设宴款待。然军营之中殊为简陋,实是羞煞我也。” 荀攸笑道:“军国大事要紧,属下此来,惟愿助主公破敌耳。” 曹孟德笑的分外开心,道:“文若乃王佐之才,公达又是我的谋主,荀家英杰何其多也!” 于是令亲兵传令火头军,整治一桌酒菜,五人言笑晏晏,浑然已不把当前战局萦绕心间了。 “先生!” 帐门掀开,一条披甲执锐的大汉冲入进来,看到赵昱,神色不禁激动。 先是拜了曹孟德一拜:“主公。” 再拜赵昱:“先生!” “是老典啊。” 赵昱笑道:“吃饭没有,没吃就坐下。” 曹孟德也笑道:“典韦此前奉我命令督造攻城器械。” 赵昱微微颔首,难怪之前不见典韦。 在这个时空,典韦与赵昱,已年余不见。如今看他,较之当初,已不可同日而语。粗犷凶恶模样倒是不变,唯独一身气血雄浑已臻至极点,沸腾滚滚,好似一个行走的熔炉。看样子只差临门一脚,就能破入蕴气见神的高深境界! 七十七章 改运 典韦连道不敢,摸了摸脑袋,憨憨道:“俺粗人一个,不敢跟主公和诸位先生同座。” 又道:“先生不在时,主公常心忧虑。如今先生归来,俺就放心了。” 然后抱拳告辞:“主公令俺督造器械,还未完工,不敢怠慢。俺这就走。” 赵昱点头道:“那行,等此间战事过后,再好生叙旧。” 典韦去后,众人便聊开了。 程昱道:“说来也是措手不及。主公本是计较着沉淀几年,再一鸣而惊天下。却是人算不如天算...波诡云谲,暗流汹涌,实是让人不及防备呀。” 曹孟德叹息一声,面有哀色:“我本要父亲回兖州享福,却不料是害了他,大不孝啊!” 赵昱迎上曹孟德目光,神色也有些不乐,道:“当初我早有叮嘱,孟德怎的...” 曹孟德哀叹摇头:“却是不曾料到还有另一只黑手。” 随即怒容一闪:“此必陈公台等叛逆所为,一干人等皆已被我剖心挖肝,独独陈公台就在这广陵城中。待城破之日,我必杀他,以报杀父之仇!” 赵昱闻言,也是无奈。他与曹孟德只想着以偷梁换柱金蝉脱壳之计,以攻徐州,同时引出潜藏暗流,便于一网打尽。却忽视了这些潜藏的暗流,也一直在等待机会,甚至不惜杀死曹嵩创造机会! 目的是达到了,但过程是谁也不愿看到的。 在没有赵昱的原本的历史上,赵昱不知道,曹嵩之死,有没有其他的黑手。但看曹孟德水淹下邳诛杀吕布之后,还劝陈宫回心转意,想必是没有的。然而现在,陈宫是没那个运气了。 一待广陵城破,陈宫受缚,必定死无全尸。 赵昱不禁暗暗感叹,自己的出现,造成的影响,在这个时空,已经逐渐呈现。陈宫再不可能让曹孟德劝他回心转意,孙策的命运,也截然不同。 尤其孙策,作为原本历史上三足鼎立之一的东吴的奠基人,在这里,命运扭转。 原本历史上一样,孙氏先依附于袁术。孙坚攻打荆州,就是袁术授意。孙坚战死黄祖之手,孙策继之,仍是在袁术手下做事。一直要等到兴平三年至建安元年期间,孙策才会脱离袁术自立江东。 袁术对孙氏很是忌惮,孙坚死后,其家眷皆被羁押,部众皆被分化。孙策自立,却是以传国玉玺换来的。 然而赵昱的出现,使得孙策再不可能按照原本的历史走向发展。 曹孟德不动则已,动如雷霆,犁庭扫穴之下,直接把袁术赶到江东去了。而孙策就几乎失去了未来的基本盘。如今江北曹孟德势大,徐州、豫州皆被曹孟德纳入囊中。江东江南又为袁术所据,还有个刘繇,荆州又有刘表雄踞,他几乎无处可去。不得不继续为袁术卖命。 孙氏的未来,孙氏的命运,已迷茫一片。 赵昱的出现,甚至对北方战局也造成巨大影响。袁绍、公孙瓒之间的战事,也不知随后如何走向。 饭后,程昱、戏志才和荀攸皆告退而去,只留赵昱和曹孟德两人。 旁侧没了他人,言谈之间,两人就没了许多顾忌。 “我疏忽大意,没有料到他们先一步动手。”曹孟德道:“子和只晚去了一个时辰,只一个时辰啊!” 曹孟德拳头攥的紧紧地:“我父嵩,我弟德,皆命丧荒野!” 随后声音一振:“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兖州门阀豪强,直接间接参与者,皆被我连根拔起,夷灭三族。真个是人头滚滚,我心下畅快!没了这些绊脚石,兖州已稳如铁桶。且因我大开杀戒,徐州、豫州的门阀豪强多随袁公路移居江东去了,留下一张白纸任我书写,倒也算是意外收获。” 赵昱不禁失笑:“得失之间,谁又说的清呢?只待破了广陵,豫州徐州皆在掌控,这江淮、中原,怀抱囊中。坐拥三州,便是袁绍,也不及你了。你的大志,就要实现。” “是啊。”曹孟德叹道:“大志将酬,心中总是躁动。” 笑道:“若不是有先生,我不知此时还在哪个犄角旮旯里挣扎。” 赵昱连忙摇头:“再好的计划,再好的种子,也要有好的实施。我可不敢居功。” 曹孟德摇头:“功便是功,先生不必自谦。不说那高产的良种,单说我兵锋为何如此之盛,能以六万兵马,强压陶谦、吕布、刘备、袁术联军二十万,一则是量产精钢,使我兵甲精良,二则便是先生所传五行拳经。” 他道:“五行拳经是本,精良兵甲为用。我一个士兵,修行半载,披坚执锐,便能以一敌五甚至以一敌十。再辅以良将指挥,大军拧成一股绳,一万兵马便能敌得过十万大军。” 说到这里,曹孟德起身对赵昱一拜:“若非先生,我哪有今日!” 赵昱眉头一耸,一把扶起曹孟德:“你又来了!” 曹孟德不禁哈哈大笑。 随后闲聊。 曹孟德道:“那吕奉先武艺高强,号称战阵无敌。然我有典韦,有元让,有妙才,不输他分毫。当初吕布入兖州,趾高气昂,还不是被子孝、妙才敌住?把他困在陈留,左冲右突不得脱。又有关张二将,皆虎狼之辈,万人敌也。那区区刘备,不过数千兵马,也敢来挡我,在彭城被我一通好杀,若不是他跑得快,早已丧命。” “倒是吕布麾下有两个人物,颇为入我法眼。一个叫张辽,武艺很是了得,于禁、李典都战他不下。又善调兵遣将,指挥能力了得。还有个高顺,他有数百精兵,几乎能与我钢甲精兵抗衡,了不起。待我攻破广陵诛杀吕布,这二人我必收归帐下,为我所用。” 赵昱静静倾听,不禁道:“张辽高顺二人我知道,的确是良将。我听说那关羽张飞,也不是等闲之辈。孟德就不垂涎?” 曹孟德笑道:“有先生所传五行拳经,时日越久,我大将精兵越多。只武艺高强,我已不看在眼里。那关羽我远远看过,一副傲慢模样,很是不喜。张飞易怒,不是统帅之才,不要也罢。” 赵昱眨了眨眼,莫名无语。 七十八章 堂邑 犹自记得原来的历史,曹孟德是何等高看关羽,如何使尽手段拉拢,却不可得。 而如今,却不屑一顾了。 说来关羽并非庸将,虽远不及原本历史后世被神话过后的地位,却也有统帅之才。在不曾改变过的历史上,关羽独坐荆州,据曹孟德,抗孙仲谋,以一己之力守住荆州不短时日。虽后战败被杀,非战之罪,力所不及也。 然而现在终归不被曹孟德看重了。 关羽之强,强在万人敌,冲锋陷阵,斩将夺旗。而于统帅一道,还算不得顶尖。而万人敌,武艺高强者,如今在曹孟德这里,便不怎么吃香了。他更看重的,是指挥能力。 何况关羽的确傲慢,曹孟德不喜,也在情理之中。 至于张飞,虽也是胆大心细之辈,但其弱点比关羽还要明显。易怒易躁之人,不是真正的统帅之才。 曹孟德言语之中,似乎这些人物,已在他掌中之中,赵昱对此并不觉得诧异。 广陵城必破,他们能逃到哪里去?作为徐州一角,广陵南面长江,东面大海,北面西面皆被曹孟德堵住,除非跳海,还能有什么能为?只要破了孙策水军,他们便插翅难飞。 就算袁术得闻战报,再派水军,也已鞭长莫及。 赵昱道:“广陵敌军是瓮中之鳖,不足道哉。然孙策、周瑜,孟德又有何想法?” 曹孟德斟酌片刻,笑道:“听说孙策有霸王之勇,号称小霸王。周瑜有督率之才,计谋军略皆非常人。我倒是想把这两人归于帐下。” “恐怕不易。” 赵昱笑道:“你兵锋太过凶猛,想必周瑜、孙策家眷为避锋芒皆去了江东。有家眷羁绊,他二人恐怕不会俯首。” 曹孟德失笑:“不俯首称臣,杀之何妨?” 赵昱也笑了起来。 是啊,此战过后,曹孟德坐拥三州之地,治下人口近千万,怎么也能搜刮些人才出来,不差这一二个。 “你三州在握,袁本初必定寝食难安。”赵昱道:“下一次大战,不远了。” “就在一二年之内。”曹孟德心里有数:“袁本初要放心大胆跟我打,公孙伯圭就必须要平定。我虽担心他不管不顾,直接挥军南下,但几率不是很大。” 说到这个,曹孟德话音一转,道:“说到公孙伯圭,我倒是想起了广陵城中的刘备。这刘备也是不当人子。若不是公孙伯圭,他刘玄德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如今公孙伯圭势弱,他不去救援,陶恭祖一句话,他反倒来了。公孙伯圭使他镇平原以威胁冀州侧翼,他丢下平原就走,把公孙伯圭的战略计划当作儿戏,啧啧,这人啊...” 刘备此人,赵昱历来是不大看得上眼的。为何他来到这个时空,不把刘备放在扶持的人选当中,不是没有原因。 刘备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没有超世之才,却有坚忍不拔之志。这是他的优点。然而刘备这个人,从本质上看,是唯利益至上的一个人。谁对他有好处,他就敢毫不犹豫的投靠。等到看不到好处了,也会毫不犹豫的抛弃。 无论是他的师兄公孙瓒,还是他的妻儿,一旦见事不对,说走就走,毫不拖沓。 这样的人,赵昱不喜。 若是赵昱扶持刘备,虽然刘备对他可能会像对待祖宗一样供着,但不喜就是不喜。 “小人物而已,说他作甚。”赵昱道:“广陵一破,他还能飞了不成?” 这话曹孟德赞同不已:“先生说的是。子孝那边攻下庐江、九江,我这里再破了广陵,江北就没有他们的立锥之地。除非投江,否则哪儿也别想跑。” “江淮入手,接下来最好少兴战事。”赵昱道:“以长江为天险,俯压江东。以黄河为天险,北拒袁绍。至于荆州刘表,守户之犬,不去管它。便能安安心心治理民生。如此不需三五年,必定兵精粮足,民丰物阜。到时候出兵四战,扫平天下不是妄言。” 又道:“兖、豫、徐三州,位于大江大河之间。水军便要提上日程。否则面对江东袁术,你只能被动防御,恐怕沿江不得安宁。那周公瑾最擅水战,我去帮你把他拿住,为你所用。再给我三五个月,当能造出性能优越的战舰,到时候大江大河于人是天险,于你便是坦途。攻守如意,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曹孟德大喜过望,激动的胡子一翘一翘的。 “有先生在,我高枕无忧矣!” 是夜。 子时。 徐晃已领兵摸黑往东陵亭而去,随后夏侯惇也自领五千兵马暗暗尾随,要在东陵亭外设伏。 曹孟德立在辕门下,赵昱等左右相随,直望见大军没入黑夜,赵昱才道:“孟德与我五百轻骑,我去堂邑守株待兔。” 广陵周围的县城,东边有个海陵,西边有个舆国。而堂邑,还在舆国之西。而舆国就在曹孟德军营西侧。曹孟德大军于广陵城外,堵住西、北要道。无论此后战事如何,敌军必败。水军被击灭的情况下,若要逃,只能往西走。 大败亏输之下,丢盔弃甲粮草断绝,有幸能从广陵战场逃离者,必定沿途搜集粮草。舆国太近,不敢耽搁,堂邑是最好的选择。 所以赵昱要去堂邑守株待兔。 守株守的是堂邑,待兔待的是孙策、周瑜。 周瑜何等人物?赵昱猜想,即便荀公达计谋高妙,恐怕也会被周瑜看破。以周瑜决断,必会建议孙策连夜逃走,而绝不与曹军接战。不过孙策此人,颇为有些刚愎,定是不愿不战而逃。必会破釜沉舟,执意前来攻打曹军大营,进而碰的满头是包。不过周瑜必定留下后路,逃之不难。 战败再逃,与直接逃离,差距甚大。 若直接逃离,有准备的撤走,粮草方面不会遗失太多,说不定就不会就近去堂邑搜刮粮草。而一旦战败再逃,粮草必定遗失,加之他水军大营破灭,如丧家之犬,一粒粮食也没有的情况下,逼不得已,必定会往堂邑搜刮。 所以赵昱去堂邑守株待兔,并非没有道理。 七十九章 残兵败将 战争是人祸。 而人祸往往跟天灾相提并论,甚至更令人恐惧。 战争一旦爆发,殃及池鱼之下。百姓流离,万民失所。 堂邑临近战场,虽然曹孟德兵锋凛冽势如破竹,没有把这场战争打成持久战,并未对附近城县造成剧烈影响。但战争的恐怖,如同瘟疫,不知多少百姓拖家带口,含泪离开家园四处躲藏。 荀彧虽有王佐之才,但毕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曹孟德进兵太快,他后面很难跟上。堂邑如今说是曹孟德的势力范围并没错,但却还没有真正纳入曹孟德的治下。 至少在半年之内不太可能。 原本徐州任命的官员,早不知逃到哪里去了。堂邑县城的大多数豪强,也早不见了踪影。同时至少有二三成百姓逃离了这座城池。剩下的在县三老的主持下,勉强稳住,没有发生暴乱。 赵昱带着五百轻骑抵达堂邑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寅时中。 子丑寅卯,寅时对比现代时空,是凌晨三点到五点之间这两个小时。因是初春,黎明还有一会儿。 远远望见城头上,有一些百姓组织巡逻,些微几个火把照耀着。 赵昱并不打搅,命令五百轻骑就地下马,入林中休整。 天气还很严寒,穿着精钢甲胄的兵卒们,被冻得瑟瑟发抖。不过当兵吃粮,这些是必须要忍受的。相比于其他诸侯麾下的士兵,在曹孟德麾下,无疑待遇是最好的。至少不会有饿肚子的时候。 高产良种在这两三年之中,遍及兖州。也正是因为高产良种的普及推广,曹孟德军中是不缺粮食的。也再不可能会出现原本历史上,程昱以人肉作军粮的事了。 为避免暴露行踪,不能生火。赵昱看着这些兵卒个个嘴皮发青,不禁想到了棉花。 在这个时代,棉花实际上已经传入神洲。但并未发掘出其真正的用途,多作为观赏性的植物,扎根于富裕人家。而且这时代的棉花,可不是后世的棉花,产量完全跟不上。 人们的衣物,普遍是麻制品。只有大富大贵的人家,才穿的起丝织品。 而麻制品的保暖性能不行。 冷的时候,穿十几件麻衣,也抵不上一块兽皮。有条件的百姓,冬天里都穿皮制品。自制的。 于是赵昱又想到发展畜牧业的事了。 从棉花,到畜牧,就在这一瞬间,在赵昱心里,扎下根。 棉花可以制棉衣,而畜牧业的壮大,不但能提供大量的肉食、奶制品,还能提供足够多的皮毛。 “回去跟孟德好生提一提。” 闪过这个念头,赵昱缓缓盘坐,微微闭上了眼睛。 ... 黎明微亮,卯时初,一群残兵败将垂头丧气,从远处而来。 孙策跨坐马上,一手提着一条长枪,一手捂着胸口,脸色微微发白。 他强自直起身子,喝道:“前面就是堂邑,有大量粮食。到了堂邑,便可饱食一餐,好生休整!” 这便是画饼充饥,望梅止渴的法子。 堂邑是否有大量粮草,孙策当然不知道。但他必须要让这剩下的两千残兵知道,他们还有希望,前面并不是绝路。 马儿喘着粗气,喷出一条条苍白的雾。凌乱的践踏着大地,迅速向堂邑靠拢。 孙策面露后悔之色,对同样疲敝的周瑜道:“悔不该不听公瑾之言,以至于落得如此下场。若早早撤兵,哎...我三万大军,就这么一战而没...” 周瑜抿了抿嘴唇,俊朗的面孔也皆是无奈,道:“事到如今,伯符又何必叹息?当早早取了粮草,望奔九江。只盼曹仁尚未击破纪灵,历阳水寨还有战船,否则...” 历阳外有水军营寨,孙策所率领的水军战前就是在历阳水寨屯驻,隔江与牛渚相望。 昨夜孙策不听周瑜撤兵之计,不愿不战而逃,执意攻打曹军大营,被曹孟德打的头破血流。三万大军不过半个时辰就溃了。孙策被典韦所伤,好险没丢掉性命。 慌忙撤退之时,又被夏侯惇所部拦截,好不容易突出重围,又撞上徐晃所部。被一路追击,直追到舆国附近才摆脱追兵。可溃逃之下,到堂邑这里,只剩下不到两千人马。大败亏输啊! 按照周瑜的想法,是直奔九江历阳,沿途不耽搁一分一秒。然而大败之后,粮草全部遗失,又夜战数场,兵疲马乏,只能就近取粮充饥。否则还不到历阳,就全都饿死了。 周瑜害怕曹军在堂邑设伏,但细细计较一番,按照曹军的兵马数量来算,堂邑应该不会有埋伏。而且曹军不能追击太远,因为广陵城中的数万大军,不会眼睁睁看着曹军把孙策一口吞完。 昨夜在曹军大营败退,曹孟德并未尽起营中大军追击,就是因此之故。他还要防备广陵城中可能杀出城来的兵马,更重要的是,曹孟德要堵住广陵。 只夏侯惇、徐晃所部缀尾追杀,否则孙策恐怕早已受缚。 周瑜想到这些,心里稍安。 堂邑就在眼前。 孙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恨声道:“曹军精锐至斯,实令我难以料想。我三万大军,并非乌合之众,却敌不过他一击。” “曹军兵甲精良,也是无可奈何之事。”旁边一员大将安慰道:“伯符不必丧气,想当初老主公在世,也曾有大败亏输之时。可老主公不屈不挠,很快又能卷土重来。” “公覆将军所言甚是。”孙策振奋精神:“有诸位襄助,卷土重来,击破曹军未可知也!” “少将军能振奋起来就是好事。”另一员大将道:“我观曹军,兵甲精良是其一,那兵卒个个悍勇,力大如牛,也是关键。须得明了其中奥妙才好应对。” 听到这话,孙策也皱起眉头:“德谋将军说的不错。曹军兵甲精良,一眼可见。然那些兵卒,个个都有勇力,远超我麾下兵马,实在令人不解。” 周瑜此时正观察城外环境,突然眼神一凝,看到通往城门的道旁林边,悠悠竟有个道士立在当中。 不禁叫道:“伯符!” 八十章 擒拿 孙策闻言一看,虎目微眯,掌中长枪指天:“全军止步!” 仿佛绷紧的麻绳瞬间解开,残兵败将撑不住一口逃遁的气,顿时如泄了气的皮球,乱散成一团。旌旗兵甲,叮叮当当掉落满地。 “少将军,我去瞧瞧此人。” 韩当横刀策马而出。 孙策忙道:“义公将军当心。” 韩当与黄盖、程普皆是孙坚老将。当初与祖茂随同孙坚伐董卓,祖茂战死沙场。后孙坚战死之,余下这三人,之前为袁术羁留,到曹孟德兵锋南下,袁术才慌忙把这三员大将调遣给孙策,以拒曹军。 三人皆是孙氏老将,生平以扶持少主为己任,分外着紧孙策。 见韩当策马出去,黄盖黄公覆、程普程德谋等将连忙围来,把个孙策护在当中,齐望韩当上前。 “哪里来的道士,莫非找死不成!讨逆孙将军过境,还不速速与本将让开!” 韩当身材魁梧,却白面无须,毕竟有一股战将煞气,望之令人生畏。 站在道中的道士,不是赵昱又是哪个? 见此将出来,赵昱微微一笑,身旁林中,顿时有五百轻骑蜂拥而出,把条道路堵的水泄不通。 韩当一看,顿时大惊:“曹军!” 陡然扭头,大喝一声:“少将军速走!” 话音未落,头未扭回,便已扬刀策马,锋芒找准赵昱,兜头一刀斩来。 赵昱失笑:“倒也忠心耿耿。” 只见他把宽大的袖袍拂起,作一阵凛冽狂风,只在尺寸之间,把韩当掌中战刀卷成飞灰。挥手摄拿,韩当如同瞬间移动,不知怎的,竟从马背到了赵昱身前,动弹不得。 “义公将军!” 见曹军陡然杀出,孙策心中震惊,却还不等有所反应,便见韩当跌落马背,被那道士身后出来两人七手八脚绑住,缚的严严实实。 “妖道!” 孙策虎目圆瞪,挺枪策马,要来救韩当。 “伯符!” 周瑜早见不妙,心下退意顿生,一把扯住孙策缰绳:“速走!” 黄盖和程普见韩当莫名其妙落入曹军手中,心中悲痛,但毕竟沙场老将,知晓进退,也同时拦住孙策,喝道:“少将军速走!” 却自二人冲杀上前:“我二人为少将军挡住曹兵!” 孙策哪里肯走,暴怒喝道:“住口!左右何在,随我上前,诛杀妖道,击破曹军!” 赵昱只看的眼花缭乱,不禁失笑:“何必推来推去,皆入我彀中,谁人能走?” 他声音清越,刹那将人喊马嘶压住,传遍全场:“孙伯符,周公瑾,我早闻你二人大名。如今落到我面前,已是无路可走。还不快快下马受缚?” 赵昱说完这话,只觉有些乏味。好歹两千兵马,数员战将,虽是残兵,然破釜沉舟之下,等闲也是拦之不住。而在赵昱眼中,却不过尔尔。再不愿耽搁时间,只把法力催动起来,如丝线,无形无质,织就一张大网,覆压全场,呼吸之间,便把这孙氏兵马战将皆摄住,提溜起来,掷在一边。 “把孙伯符等人给我绑来。” 五百曹军定定如石像,只有吞咽唾沫的声音此起彼伏。这些兵卒看赵昱的眼神,如神似仙,早已震的浑浑噩噩。 “啊...喏!” 其军侯恍然惊醒,浑身一颤大叫一声:“速速绑人!” 众兵卒七手八脚,将孙策周瑜等人捆绑结实,推搡不动,硬生生抬到赵昱面前。 赵昱拂袖,收了摄住几人的一丝法力,孙策等才有挣扎的余地。否则就如僵尸,眼珠子也休想转动分毫。 “你...” 孙策面如金纸,嘴角嗫喏,说不出话来。 周瑜闭目长叹,道:“你...便是陈公台口中所言的赵先生?吕奉先心生惧惮的道人?” 赵昱悠悠笑道:“你是周瑜。不错,我便是陈公台所说的赵昱。吕奉先畏惧的道人。” “唉...”周瑜睁开眼,叹息道:“我本不信吕布之言,以一己之力,骇退吕布千军万马,岂是人哉?然则如今,才知天地之大,我不过井底之蛙。” 又道:“先生世外之人,为何沾染红尘,助那曹贼?曹孟德,枭雄也,汉祚必终于此人之手。先生仙家中人...” 赵昱不禁哈哈大笑:“在我面前,公瑾何必巧舌如簧?人道变迁,世上无万世之王朝。汉祚四百载,已是到了尽头,此乃天数。孟德有雄才大志,我很是喜欢,助他何妨?千万别说你助孙伯符,是为了匡扶汉室。” 周瑜结舌,无言以对。 赵昱道:“今日你们落到我手中,将作何打算?” 孙策闷声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周瑜却道:“伯符戏言,先生勿怪。先生非人力所能敌也。然我等家眷皆在江东,先生何不放我等离去,日后必不与先生作对。” 赵昱笑容满面:“周公瑾果然是周公瑾,便是到了此等境地,也不放弃一丝一毫的机会。然则我要告诉公瑾,今日既然拿住你们,断然是不能放你等离去。” “我等家眷皆在江东,断断是不敢为曹公效力。” 赵昱摇头:“罢了,我也不与你们多说。等见了孟德,你自与他说去。” 当下便要返回曹军大营。 那孙氏兵将,切身体会了赵昱非凡手段,自是不敢再作他想。也不必绑缚,在五百轻骑监视之下,规规矩矩按原路返回。 半道之上,正逢徐晃率兵前来,原来是曹孟德料定赵昱这里不会出差池,令徐晃前来迎接。抵达大营之时,已到午间。大营之中空空如也,远处广陵城下,却是杀声震天。此时曹孟德正挥兵猛攻广陵城。 将孙氏兵将安置妥当,留下五百轻骑看守,赵昱便随徐晃奔广陵战场而去。 一路问道:“昨夜战况如何?” 徐晃恭敬答道:“末将突袭水寨,孙策水军猝不及防,一击而破。孙策并未率军回援,转攻大营,被主公击溃。后又被夏侯将军截住一通狠杀,再被末将截住杀了一阵。是时,吕布率轻骑出城来袭,不利,退回城中。今日一大早,主公挥兵猛攻,如今不知已攻了几阵。” 八十一章 无趣 “主公,赵先生到了!” 中军大纛之下,众将环绕之中,曹孟德骑乘战马,按剑遥望前方态势,就有兵卒来报。 曹孟德闻言大喜,谓左右道:“赵先生出马,必定手到擒来。那孙策再是滑溜,也无济于事。” 众将深以为然,随后中军兵马让路,赵昱与徐晃来到阵前。 “孟德。” “主公。” 招呼一番,见了礼。赵昱问道:“攻势如何?” 曹孟德捻须道:“毕竟城高墙厚,又有大兵良将。自晨间至今,我连攻三次,虽次次攻上城头,奈何彼等拼死相抗,尚未建功。” “折损如何?” “大略持平。” 赵昱不禁皱眉。 攻城战最残酷。如果士兵精锐程度相仿,攻方与守方的折损换算,在五比一以上。所以兵书有云:十则围之,倍则攻之。排斥其他因素,兵力要十倍以上,才能完全困死守方。兵力在倍数以上,才敢攻打防备森严的城池。 而眼下敌我双方的兵力对比,曹孟德处于劣势。广陵城中有五六万兵马,曹孟德总共不过三万。不但没有倍之,反而只有守军的一半。虽然攻城战中,因兵卒精锐,死伤换算比例为一比一,但细细计较起来,曹孟德吃了大亏。 这样以命换命换下去,曹孟德人死光了,城中也还有两三万。 接下来听曹孟德道:“守军士气低落,我攻三阵,一阵比一阵凶猛。彼等坚持不了多久。” 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赵昱却微微摇头:“以命换命,不是良策。” 曹孟德嘿嘿一笑,分外期待道:“先生可有计策教我?” 看旁侧荀攸、戏志才等,皆是期待之色,赵昱不禁失笑:“哦,你是在这儿等我话头呢!” 曹孟德一脸无辜:“我与公达、志才、仲德,皆无良谋,如之奈何?” 赵昱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城中守军虽然士气低落,但你连攻三次却不下,士兵的士气,同样受到影响。既如此...何不破釜沉舟?!” 曹孟德道:“破釜沉舟风险太大。” 然而却期盼望着赵昱。 赵昱叹了口气,道:“我历来不参与你的战事,孟德可知为何?说来此番拿住孙策,我心里已有些不舒服了。” 曹孟德闻言,神色一整理,道:“我知先生之意。先生有仙家神通,百万大军也不被先生放在眼里。若先生参战,还要我麾下大军作甚?” 赵昱点头:“孟德果然心里有数。战争军事,我不参与。一旦参与,如这广陵,伸手即破。如此,还有何意义?这天下,是我打还是你打?还要这些兵卒将领作甚?还要谋士军师作甚?” 周遭军师大将皆默然。 随后赵昱叹道:“孟德,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可好?” 曹孟德郑重点头:“若只依仗先生破敌,我曹孟德还有何颜面扫平天下?!” “如此就好。”赵昱道:“此番你也的确为难。广陵不能不破,袁绍却有动静,兵卒不能太过折损...稍后你令大军堵住四门,我去城头拿了敌军首脑,了结此战罢。” 正说间,远处城门陡然大开,一彪铁骑杀出,喊杀声中,一声怒吼:“曹孟德,吕奉先在此!” 却说曹孟德攻城太猛,虽然三阵不下,却把守城的兵卒打的没了脾气。吕布等人见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若再来几次,恐怕士兵就要崩溃,没法守了。 吕布擅攻,尤其骑兵作战,最拿手。反而守城不是强项。于是建议以攻代守,趁机出城,杀杀曹军气焰,也好挽回一些士气。 陶谦、刘备等计较一番,觉得有理。于是令关、张二将随吕布出城冲杀一阵。 骑兵冲阵,那种气势,的确令人震撼。千军万马践踏大地,隆隆如雷霆震怒,把曹军攻城的锋芒都压制住了! 曹孟德不禁抚掌赞道:“吕布虽是反复小人,但作战的确有一手好本事。” 赵昱道:“若把他拿住,孟德作何打算?” “自是收为己用。” “不怕他反复无常?” “有先生在,他敢吗?” 赵昱失笑:“罢了。” 话音未落,马背上已失去赵昱踪影。 而下一瞬,三个披甲执锐的将军陡然出现在曹孟德马前,躺了一地。 周遭众将皆惊,曹孟德拂袖道:“不必惊慌。” 再一看,这三人不是吕布、关羽、张飞,又是何人?! 却跟个死尸一样,虽怒目圆瞪,却丝毫动弹不得。 “绑了。” 曹孟德淡定无比。 然后道:“徐晃,你率五千兵马速去北门。” “元让,你率五千兵马速去南门。” “乐进,你率五千兵马速去东门。” “这广陵城中,务必不能走脱一人!” “喏!” “典韦,鸣金。” 鸣金声中,攻城的将士如潮水一般退下。而那刚刚杀出城来的一彪骑兵,此时却乱作一团。 赵昱立在当空,脚下空间仿佛水波荡漾,一身道袍大袖飘飘:“吕布、关羽、张飞,业已被我擒拿,尔等还不速速弃械,下马投降!” “神...神仙!” “住口!妖道!” “射他,射他!” 赵昱皱眉,大修翻滚,飓风凭空刮起,把诸多骑兵刮下马背,这才踏空望城头而走。 而曹孟德,此时惊多于喜,毕竟不慌,连忙令麾下兵卒收缴兵器,收拢降兵不提。 城门楼上,刘备瞠目结舌,眼珠子都快掉下城墙。陶谦脸色煞白,陈宫叹息连连。如广陵陈登、陈圭等,皆面无人色。 “这这这...” 刘备见那道人望城头踏空而来,牙齿打颤,肌肉抽搐:“这便是那姓赵的道人!” 陈宫没有理他,只整了整衣冠,往前两步,赵昱正好踏足城门楼,落在他面前。 “赵先生。” 陈宫拜了一拜。 赵昱微微颔首:“你还是走到这一步了,公台。” 陈宫道:“身不由己耳。” 赵昱便不再说话,袖子一甩,城门楼的楼顶顿时被抹除,连一点飞灰也不见,露出其中陶谦、刘备等十余人。 此时,城头上的士兵,早已弃了兵器,如骨牌拜倒。唯有两员大将,一左一右,从两侧城墙奔城门楼而来。 赵昱目光扫过刘备等人:“随我出城吧。” 刘备嗫喏了一下嘴皮,道:“先生...” 赵昱指头一点,空间荡漾,把刘备从这世上抹除干净,随后说出一句话来:“你野心最大,还是不留了。” 众人噤若寒蝉。 张辽、高顺奔至城门楼,见状皆不语。 赵昱看他二人:“走吧。” 八十二章 处置 曹军大营之中,孙氏兵将分开关押在大营两侧。 此时营中只五百轻骑镇守,自不能给他们丝毫机会。一干孙氏大将不单与兵卒分开甚远,还皆捆缚的严严实实。 帐中,孙策似个粽子一样,叹道:“曹孟德有这样的仙人襄助,这天下还有什么人能跟他争呢?” 周瑜也颇为沮丧:“什么军略,什么谋划,在这样的人面前,都是虚妄啊。”他一腔壮志,竟遇到赵昱,只觉不幸,心头有些丧气。 “少将军休要气馁。” 黄盖强自安慰:“只要留待有用之身,未必将来没有机会。” 孙策只是摇头。 片刻后道:“公瑾,你说广陵城能坚持多久?” “若那位赵先生出手,一刻也坚持不住。”周瑜心中很是清明。以之前赵昱拂袖拿住两千兵马的能力,要破城,恐怕一点也不难。 “那...” 孙策纠结万分:“你我的家眷还在江东,如何是好?” 孙策虽有雄心,但毕竟还年轻。要说瓜分天下这样的大气魄,不是一时半会能养成的。就算是曹孟德,最初也只是想匡扶汉室。说白了,孙策此人,枭雄之心可能有了,但并不稳固。受此打击,心中便已动摇。 他此前为袁术效力,未必不能为曹孟德效力。只是家眷亲族还在江东,若投曹孟德,以袁术如今之暴虐,这... “无计可施。”周瑜道:“先看看吧。” 无论周瑜还是黄盖等人,此时都听出了孙策话里的潜在意思,但都没有驳斥他。因为他们,也被打击的不轻。就算此番逃脱,下次遇到那赵道士,又能如何? “我原来听说那黄巾的大贤良师张角能呼风唤雨,只当作笑谈。没想到这天下还真有这样的人。虽不曾呼风唤雨,却比呼风唤雨还要来的可怖。” 孙策说了这么一句。 黄盖道:“少将军,张角只是个神棍而已。他哪里有什么呼风唤雨的仙法?要不然也不会落得个剖棺戮尸的下场。倒是这个赵先生,的的确确...啧...” 正说间,地面隐隐震动,不久就有嘈杂之声传来。 周瑜与孙策对视一眼:“有结果了。” ... 中军大帐,曹孟德盔甲森森,端坐上首。左右军师、大将各自列坐。 有刀斧手交叉兵器,列在帐外,寒光凛凛。 曹孟德道:“先带陶恭祖、陈公台上来。” 片刻后,两个兵卒押着须发皆百,满面尘土一身狼狈的陶谦和面无表情的陈宫走进大帐。 陶谦身佝偻,毕竟老了。见曹孟德,微微拱了拱手,只不说话。陈宫仰头闭目,一身孑然。 曹孟德看了这两人好一会儿,道:“陶谦,你我也是旧识,也曾于雒阳有过照面。你为何要丧心病狂,谋算杀我父亲!” 陶谦嗫喏一下,唏嘘不语。 曹孟德冷笑一声,又看陈宫:“公台,我自问不曾亏待于你。你要反我,我也不怒,但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与那些小人谋算我父!” 曹孟德眼睛眯成一条缝:“休要以为我不知。陶谦,你却是作了他们的刀。陈宫,你谋杀我父,要引我攻伐徐州,便于你等引吕布入兖州夺我基业。这一桩桩,一件件,我如何能饶你!” 陶谦已是颤颤巍巍,拱手道:“孟德,此我一人之过,只望你不要连累我家人亲族。” 曹孟德哈哈大笑:“那你为何要谋杀我父!” 他一拳锤在案几上:“你做初一,我做十五。左右何在!” “与我把这老儿推出辕门,斩首悬示,尸体暴晒三日,不得收殓...并,夷其三族!” “曹孟德!” 陶谦怒目圆瞪:“何至于此!” “推出去!” 陶谦怒吼着被拖走,陈宫浑身微颤,睁开眼:“是我害了他。” 曹孟德道:“知晓便好。陈宫,我便是要让你知道,这一切,都是你的错!” 陈宫突然泪流满面:“曹孟德,你杀了多少人,罢手吧!” “罢手?”曹孟德恶狠狠道:“便是再杀十倍,只要能消我心头之恨,我也甘之如饴!” “那我呢。”陈宫直视曹孟德:“千刀万剐?” 曹孟德怔滞片刻,看着陈宫熟悉无比的面孔,突然有些意兴阑珊,良久叹道:“罢了,罢了。推下去,斩了吧。” 陈宫躬身一拜:“多谢。” 随后又对赵昱拜了一拜:“曹公杀我,我罪有应得。我不知曹公夷我三族与否。请先生看在相识的份上...” 赵昱不语。 待陈宫被拖出帐去,曹孟德调整了好一会儿,才振奋道:“带吕布上来。” 吕布一身鲜亮盔甲,早已灰头土脸。此时被大拇指粗细的麻绳绑住,几乎喘气都有些为难。被跌跌撞撞推进大帐,先是畏惧看了赵昱一眼,随即直接向曹孟德拜倒:“曹公,我错矣!” 曹孟德笑了起来:“哦?吕奉先天下骁将,何来错处?” “我不该侵兖州。”吕布道:“曹公,我已知错,请曹公为我稍解束缚,着实有些喘不过气。” 赵昱在此,曹孟德也不怕吕布爆气发难,见吕布识时务,于是令人解了绑缚,道:“你今为我所缚,要作何打算?” 吕布一拜:“愿为曹公效力!曹公有精兵,在下是良将,正是良配也!” 曹孟德虽觉此人毫无风骨,但这话,倒也不曾说错,却侧脸问赵昱:“先生以为如何?” 赵昱道:“吕布骁将,确实有些本事。孟德一统天下之后,必定要清扫周边蛮夷。吕奉先曾于九原,杀的匈奴鲜卑胆寒,未必不能为你横扫万里疆域。” 曹孟德更是心动:“然此人反复无常也。” 吕布连忙道:“不敢,再也不敢!主公,吕布再也不敢!” 连主公都叫出来了。 吕布虽横,却毕竟怕死。不是那种视死如归的烈士。比他麾下高顺,不知差了几百里。 赵昱笑道:“他连‘主公’二字都叫了,孟德,你还犹豫什么?他敢反复,我杀他便是。” 曹孟德笑道:“有先生这句话,我便放心。” 于是道:“你先杀丁原,再杀董卓,反复无常也。我惜你本领,暂且饶过。日后好生效力,如若不然,赵先生杀你不难。” 吕布大喜:“万万不敢!主公放心,吕布必定竭诚尽力,为主公效死!” “退下吧。” 八十三章 战罢 令吕布退在一边,又令兵卒将张辽、高顺等将推入帐中。 吕布麾下,除张辽、高顺,本来还有几人,如魏续、侯成等。然将军沙场,生死难料。其中超过半数,已死在与曹孟德的交兵之中。论武艺兵略,张辽居首。论精兵悍将,又有高顺。其他些个都是半吊子,算不得一流,战死也是理所当然。 见张辽、高顺等被押解进来,吕布一旁忙道:“我已降了主公,尔等还不快快拜见!” 此言一出,张辽面孔微红,顿露涩然。高顺面色铁青,低头不语。倒是魏续、侯成等,露出喜色,暗暗松了口气,当下没二话,纳头便拜:“主公!” 曹孟德稍安抚魏续、侯成等几句,令其列在一边,这才看向张辽、高顺。 这一干人等,便是吕布,也不及这二人在曹孟德心目中的地位。 曹孟德和颜悦色:“还不速速与两位将军松绑。” 自有兵卒上来,解了绳索。 曹孟德道:“两位将军武艺、兵略,皆非常人。我很是喜欢。前日里我与赵先生说过,奉先、孙伯符、周公瑾,及两位将军,为天下良将帅才。此番虽败于我手,却非战之罪。我有平定天下,囊括宇内之志,两位将军可愿助我?” 张辽抬起头来,先看赵昱一眼。说来当初,吕布被李傕等赶出关中,于南阳见过赵昱一面,此前又见赵昱大发神威,对他们这些战败者而言,赵昱才是最可怖的。 然后又看吕布一眼,见他满眼热切,不禁心下微叹,拱手一拜道:“愿为主公效力!” “好!” 曹孟德大喜:“我得张辽,如得十万大军!” 再看高顺。 高顺良久不语,一旁吕布不禁着急,道:“还犹豫作甚?!” 高顺面无表情,视曹孟德,见他满脸期待。视张文远,见他低头涩然。再看吕奉先,只是直勾勾热切,恨不得替他答应,高顺长叹:“忠臣不事二主,请恕在下不能答应!” 于是一拜:“曹公若要杀我便杀,若要放我便放,我自甘之如饴。” 曹孟德顿时皱眉:“将军一身本事,何必如此糟蹋?” 高顺只是不语。 赵昱这才说话:“既如此...” 他跟曹孟德使了个眼色:“便先到我太和别院休息一些时日吧。” 曹孟德顿时点头,不等高顺开口,直接道:“就这么说定了!” 高顺看赵昱,嗫喏一下,终于没有反对。 随后便是关羽、张飞、简雍、孙乾四人。 一入大帐,张飞便大叫道:“曹孟德,我家主公何在!” 关羽眉眼细长,微微眯起,昂首之间,仍是傲慢。 倒是孙乾、简雍二人,此时战战兢兢,瑟瑟索索。 “放肆!”立在曹孟德身侧作护卫的典韦喝道:“败军之将,大帐之中,安敢咆哮!” 张飞呸了一口唾沫:“胜之不武,还有脸说!” 他看了赵昱,眼睛一缩:“若不是...哼!胜负难料!” 赵昱出言:“你便是张飞?” “我便是张飞。”张飞虽心下惧惮,却不愿落了威风。 赵昱点头:“听说你辞赋书画样样精通,却是个暴躁脾气。” “娘生爹养,生来如此。”张飞道。 赵昱颔首:“你问刘备,我来告诉你。刘备已为我所杀。” “什么?!” 张飞顿时大怒,挣扎着要冲上来,旁侧吕布见状,抬起一脚把张飞踹倒在地,又与曹孟德拱了拱手。 张飞不管不顾,倒在地上,咆哮更甚:“你抓的吕布,抓的陶谦,为何要杀我主公!” 赵昱失笑:“杀便杀了,杀之何妨?刘备志坚,野心颇大,不杀难道留待日后再生乱子不成?” 关羽睁眼,杀机毕露,若目光能杀人,少不得把赵昱浑身上下,穿出千八百个血洞。 曹孟德见状,已是分外不乐:“岂能对赵先生不敬!关羽、张飞,我见你二人也是良将,愿降否?!” “不降!” 张飞吼道。 关羽只不言语,死死盯着赵昱。 曹孟德冷哼一声:“拖出去,杀了吧。” 赵昱只是看着,心里不禁有些叹息。说来这两人,若无赵昱,日后也是名垂青史。赵昱本以为,此战被俘,刘备又死了,这两人没了念想,该是降伏才是。 毕竟这是真实时空,不是小说演义。小说演义,三人是结义兄弟。但真实时空,却不是。而且刘备这些年来举步维艰,想来也没什么好留恋的,可这二人,仍是甘愿受死,其忠其义,不得不令人为之叹息。 诛杀了关羽张飞,简雍孙乾两人,哪里敢硬气分毫,直接就投降了。 随后孙策一干人等再押上来,比之前还要简单。孙策不多言,只道:“曹公,我等愿降。然我等家眷皆在江东,唯恐袁公路下黑手!” 曹孟德自是欢喜,不过孙策、周瑜等人的顾虑,他也深以为然。 沉吟片刻,道:“如此,便先状作羁押。我暗暗调遣人手,将尔等家眷接来江北。” 孙策等顿时安心,纳头便拜。 此间战事,就这样了结。 赵昱第二天便让高顺驾着马车,载着他和昭姬,小白跟随,先行一步回濮阳。而曹孟德还要在这里留驻一些时日,作军政安排。随后还要西进,配合曹仁将纪灵所部一举歼灭,才会班师。 大体的计划,当天夜里就已做好。 令夏侯惇领兵一万,驻广陵至九江一线。乐进为副将。并留下程昱。 许多细节之处,不能草草了事。所以大概要花个三五天。 而曹仁方面,虽然屡战屡胜,但纪灵凭着熟悉地利的优势,总是伤而不死,难以赶尽杀绝。随后曹孟德会亲自领兵两万,携典韦及吕布等降将,西进九江,配合曹仁,围歼纪灵。 对了,程昱留在广陵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做,就是造船厂。虽说等曹孟德渡江南下,可能要好些年之后,但水军的建设,刻不容缓,越早越好。同时,程昱还肩负着把孙策、周瑜等人的家眷‘偷出来’的重任。 这些乱成一团麻一般的细节上的东西,赵昱是绝不理会的。所以他直接回濮阳去了。 八十四章 变化 高顺是个沉默寡言的人。 平时很少说话,一天也崩不出三五句。也很少露出其他表情,脸就跟一块石头似的。 离开广陵一路北上,就像挤牙膏一样,赵昱从他嘴里,掏出了关于高顺自己的一些事。 高顺出身贫寒,父母早亡于胡虏作乱。在他十五岁的时候,就成了孤家寡人。也就是在那一年,他参军了。他一身本事,全是自己在军中摸索出来的,他没有家世,因为性格不讨喜,也没有人赏识。 汉家倾颓,北方的胡虏就越是活跃。每逢秋季打草谷,逐渐又盛行起来。高顺能拼,又自己摸索出一些道理,屡立战功。但终归因性格原因,升迁不大。 在吕布为九原尉之前,高顺连军侯都不是。 吕布这个人,虽然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却重军功,喜勇武。高顺在他手下,才开始得到重用。 当然,也是相对而言。 高顺的性格缺陷太大,性子刚正,又沉默寡言,十分无趣。所以吕布即便知道他的忠心和勇武、军略,也不能真正大用。 然而高顺是感激吕布的。 吕布威震北方,在对鲜卑和匈奴的局部作战当中,不知杀了多少胡虏。高顺父母亡于胡虏之手,因此他感激吕布。这是其一。 其二,吕布总算是用他的,让他在大战的时候,能一展所长。 高顺此人是个死心眼,从此打定主意,无论生死都要追随吕布。一直到现在。 如今高顺年过三十,却还是孤家寡人。没有娶妻,没有生子。他的一切,都交给了吕布。然而吕布在大帐之中的作态,却让他分外难堪。那个睥睨天下的猛将哪里去了?换而却成了一条哈巴狗! 哪怕吕布稍稍作态,脸上稍微表露出一些不情愿,高顺也是高兴的。 但可惜,他只有失望。 吕布这样的人,说他有野心,不尽然。说他没有野心,也不尽然。他只畏惧强者,而鄙薄弱者。他不定害怕曹孟德,却害怕赵昱。知道有赵昱在,绝无反抗之力,于是干干脆脆,摇身一变,就成了这模样。 从高顺心目中的英雄,到摇尾乞怜的哈巴狗,也只一瞬间而已。 所以高顺难堪,实不愿再与吕布共事。 所以赵昱从曹孟德那里要来他,他没有反驳。他觉得,就算是到乡下种田,也再不愿与吕布照面。 “到哪儿了?” 赵昱在车中问道。 高顺道:“东家稍待。” 片刻后:“已到济北国。” “嗯。” 又无言语了。 倒是小白,嗯,现在应该叫大白。长两丈,高八尺,端端一个庞然大物。窜来窜去,引起许多惊呼。 甚至还引来郡县捕役、兵卒。 自进入兖州,就没少闹出麻烦。 好在赵昱有曹孟德手令,倒也没出岔子。 毕竟,知道赵昱,认识赵昱的,少之又少。 高顺对赵昱,不知有多少好奇。 广陵之战,里里外外近十万大军,可以说都是折在赵昱手中的。否则还有的打。 而这一路上,穿州过郡,也从来没购买过任何食物,但等到该用饭的时候,绝对不会少。 高顺只是感叹,仙家就是仙家。 又想到曹孟德,这人怎么这么好运气,能得仙家看重。 便也知道,这天下,恐怕是为曹孟德准备的了。 濮阳到了。 归来一路,越是接近濮阳,风貌就越是不同。 赵昱也细细观察,在济北的时候,水泥道路,就已经延伸过去。也就是说,至少大半个兖州,已经逐渐在想着某些赵昱心目中的方向在发展。 田野中,高产的麦子正当青幽,土豆大概刚刚种下不久,成片成片的些微绿意。毕竟才二三月,还不见其他作物的踪影。水利方面,至少田野中十里八里,能看到一座巨大的水车。 高顺突然发现,这里分明是盛世。 恍然想起当初随吕布入兖州,只顾着打仗,竟忽略了这些更加美丽的景色,着实不该。 又有些庆幸,庆幸于吕布兵锋被夏侯渊、曹仁阻住,否则这一派祥和,又要付诸战火了。 人在不同的阶段,站在不同的角度,看待问题就截然不同。 高顺此时,就是这样。 濮阳已成为一座巨城。 自赵昱离开,短短不过一年多的时间,濮阳向外扩张了许多。城墙既高且厚,光溜溜模样,分明是水泥杰作。一条通天大道,能并行四辆双马马车的水泥大道从门洞里延伸出来,在城外三里处,一向西,一向东,一向南,交织成三岔路口。 人群熙熙攘攘,有骑马乘车的,有赶着牛车的,也有挑着担子,或者赶着挽马、驴的。 各色人物,显出一派繁华。 马车停在城外,赵昱望这大城,脸上露出欣慰之色。 有一种好似温泉一样的成就感,在心头涌现。 高顺很难得的开口叹道:“虽不及雒阳广大,却生机勃勃。” 然后拱手对赵昱道:“东家,可进城?” 赵昱摆了摆手:“不进了。往西,去别院。” 为避免小白惊扰到旁人,在人群密集的地方,小白都蜷缩在马车中。以其庞大提醒,颇为有些不爽利。但赵昱一瞪眼,它呜咽也不敢了。一路往西,还经过一段当初的赵庄的边缘。 赵庄也扩大了许多,被曹孟德建设成一个综合性的基地。这里既是农业基地,也是工业基地。培育良种,一直在进行。除了赵昱当初拿出来的良种,曹孟德发散思维,也在对其他的农作物进行一定程度的培育。为此,一些精于农事的民间人物,被召集起来。 至于工业,精钢的炼造,当初就是从这里开始的。虽说自曹仁占了南阳,那边成为了真正的钢铁中心,但这里并未荒废。除此之外,依着水车的启发,这里逐渐也在开发其他的能够对农事有帮助或者对军事有帮助的器械。 可以说,原来的赵庄,如今早已成为曹孟德的心头肉。 路过这一段,再行不久,别院所在的地方,就遥遥在望了。 迷蒙雾气笼罩的丘陵,显示出这里的不同。水泥大道,在十里外就向南绕开了,只一条小道通往此处。这是曹孟德的意思。大道经过,毕竟嘈杂,未免打搅,当初修建水泥道路的时候,就是直接绕开的。 赵昱是颇为满意的。 八十五章 别院 年余不见,太和别院变化不小。 从人到物,无一不变。 赵昱离开的时候,别院才刚刚建立。如今已经成气候。穿过阵法,丘陵内侧成片成片的各色药材,在极为充沛的元炁滋养之下,许多都违背了它们本来的生存模式,异常的繁荣。 药气弥漫,为元炁中和,为五行四象梳理,使得别院内的环境,似乎浸泡在药物当中。阵法梳理,元炁中和,药气虽杂,却摒除了所有有害的存在,而只剩下有益的。 关键在于当初赵昱的设计。 每种药材种植的区域,有特定的划分,如此才能遵从阵法的梳理。而不至于药材太多,各种药气交杂而把这里搞成个毒窝。 各种药材的药性不同,不同的组合,就有可能形成剧毒。所以阵法才是关键。 金木水火土五院,五种果树,或开花,或结果,或红彤彤果实遥挂,不一而足。这里,并不遵循外界的四季循环。 赵昱的归来,让这个宁静的别院,异常的热闹起来。 管亥等护院,曹昂等弟子,还有张灵、蔡夫人及蔡小妹等,以及王婆一家和四个丫鬟,都高兴的跟什么似的。 年余不见,管亥等二十多个护卫,如今个个已是非同凡响。管亥修为已入了内壮神勇的境界,火候还不浅。比之典韦或许差一些,但差不远。毕竟别院中的环境更好。管亥的资质不及典韦,但所处的环境元炁充沛。典韦虽然历经战场,能促进武道提升,但作为一个将军,他也有许多杂务要处理,因此会拖慢修为进度。但管亥却不会。 这二十多个护卫,进入内壮神勇境界的,就有五六人。其中包括管明。其他几乎都在外壮神力巅峰境界。 如今若放出去,个个都是能冲锋陷阵的猛将。 不独乎护卫们,别院中全体修行。就算是蔡老夫人,如今也有些修为。至少看起来,比年余前,年轻了五六岁模样。 最让赵昱惊奇的,是张灵。这位原本太平道的圣女,其修为境界,竟是别院之冠。分明已入了蕴气见神的高深境界,比管亥都强了一个层次。 当然,赵昱最关注的,还是曹昂等十个弟子。 因为年龄问题,赵昱在离开前对他们的安排,并未着重于武道修行。但即便如此,其中年龄最大的曹昂,竟也臻至外壮神力的巅峰境界。问了管亥,才知道曹昂正式修行洗髓经才半年而已。 这份资质,果然没有让赵昱失望。 至于曹丕这些小屁孩,在这年余之中,也打下了较为深厚的基础。至少桩功不差,有了一定火候。 老张如今退居二线,蔡伯是别院的大管家。因为能力不足。 老张只是最寻常的普通人,性格方面,太过弱了一些。蔡伯却是赵昱已故的老丈人蔡邕的管家,在这方面,比老张当然强出几个山头。老张并不在意,他或许更喜欢什么都不管的生活。他毕竟,是个平凡人。 对于高顺的安排,倒也没什么为难的,护院有他的位子。 而小白的出现,让四个丫鬟还有蔡小妹,多了个新的玩伴。蔡小妹她们可不怕小白,别院中早前的老虎和熊,都快被她们玩坏了。 晚上热热闹闹的,一番叙旧不提。 翌日,土院的书房中,蔡伯跟赵昱汇报这年余以来别院中的一些状况。 “...年余中,曹公屡有药材、奇物等送来。药材皆活物,按照少爷给的图纸,都种植在三面山坡上。奇物总计有一百二十五件,有古书,有陨铁...皆在藏宝密室中。” “年余中,五行院中的果树收获多次,因食用不完,半数被曹公拿去。其他酿成果酒,皆在地窖,有百余坛。” “年余中,药材收获多次,皆炮制干爽,于药库储藏。计有二十余种,五百余斤。” “年余中,曹公送来玉石数十方,皆在符箓室中。” “少爷当初抓来的山君和熊,已产幼崽。虎有...” “行了行了。”赵昱听到这里,连忙摆手:“这个就不必说了。” 然后道:“曹昂他们的课程,尤其是文字课程,这年余如何?” 蔡伯笑道:“少爷放心。识文断字的课程,是以少爷编纂的蒙书为主。老奴厚颜教导的。” 赵昱笑道:“那就好。” 随后赵昱在蔡伯的陪同下,看了藏宝密室中的一百多件奇物,符箓室中的几十方玉石,还有药库里炮制好的药材,心下不禁满意。 道:“辛苦你们了。” 蔡伯连道不敢。 这一天,赵昱没什么事。主要就是梳理一下离开的这一年多时间里,别院的变化。 到第二天,赵昱才开始做正事。 对赵昱来说,第一是自身的修行。第二就是教导曹昂他们。第三才是实现这次广陵之战中想到的一些东西。 修行上,赵昱如今已步入正轨。 宇宙经的创立,使得赵昱不再迷茫。短时间内,按照这部功法的路子走,不虞有误。天元经方面,也有了长足进步。在创立宇宙经的同时,赵昱对天元经也进一步身化,按部就班即可。 对赵昱来说,最主要的,是对时空法力的运用的打磨。 这在广陵之战中,就有些体会。但赵昱觉得自己的运用,还很粗糙,算不得精妙。 法力是很精微的存在,运用的方式,多种多样。具体而言,就是法术。法术是对法力运用到相当程度的体现。然而赵昱现在,在宇宙经的基础上,还没有开发出任何一种固定形式的法术来。 因为在法力方面,他还不够精微。不是有了法力,就能修成法术。要对法力有了相当的运用层次,才能修成法术。 打个比方,只蛮用,把法力当成拍子,那是最愚蠢的运用方式。有了法力,比没有法力强在什么地方,不单单是用法力去碾压。比如赵昱对敌,有个力大无穷的对手,然而只要这个对手没有在肉身上拜托重力的影响,赵昱只需要一丝丝法力,就能让这个对手死无葬身之地。 八十六章 修行 法力如丝线,将他捆缚起来,凌而空中。而不能脱离重力影响,发力要借助大地的对手,力量再强,而被捆缚凌空之后,就是待宰羔羊。 或说扯断发力,那是不可能的。 法力无形无质,物理力量是无法触摸到法力的存在的。 而且法力凝而成丝之后,并非是固定绷紧的线。要松便松,要紧便紧,有无穷弹性。 又或者赵昱要崩塌一座山,也勿须催动所有法力一巴掌拍下去。只需要找准这座山的地脉,用一丝丝法力断绝这条地脉,山自崩塌。 延伸出来,就知道法力的运用形式,有多广泛。 比如到了一定层次,要崩碎一颗星球,也勿须多大法力。只要一丁点法力勾动星球内核的平衡点,星球自己就炸了。 当然,这些运用方式,除了要对法力有精微奥妙的操纵之外,还要自身的道行达到一定境界。要崩山,须得看到地脉,找出地脉的弱点。要崩星,也是一样的。 看不到弱点,找不到其中的关键,也是枉然。 这就是道行对法力的统帅作用。 很多的妙用,都能在极为精微的地方体现出来。制符炼丹,或者布阵法,都存在着这样的道理。 所以赵昱在正式教导弟子们的同时,也在对法力的运用,进行相当程度的打磨。 他在五行元符的基础上,对符箓之道,进行更深入的探究。当初的聚土符是在土元符的基础上稍作粗糙调整的一个变种。而这样的变种,可以有一千种,也可以有一万种。土元炁有怎样的变化,土行符箓就有怎样相应的变化。 而元炁的变化,是无穷无尽的。 赵昱不免沉迷其中。 五行是宇宙的基础,而五行元炁的变化,在相当程度上,代表了宇宙的变化。甚至赵昱更深入的体会到宇宙一体的奥妙——五行是宇宙的基础,而空间是在这个基础上构筑出来的。空间不是无缘无故凭空就有,而是五行的无穷变化交织而成的巨大框架。 而时间,凌驾于框架内外之上,浩浩荡荡,勇往直前。 对法力的运用,对道行统御法力的妙处,赵昱体会更深。而同时,单纯法力的运用,赵昱也逐渐有了眉目和成果。这就不得不说他回到现代时空的见闻。 混沌珠是来自高层宇宙的法宝。对凡宇宙而言,它的超乎于凡宇宙时空之外的存在。所以赵昱能借助这宗法宝穿梭真实的时空。其混沌视听,蒙蔽大道,并使得赵昱在大道不曾细查的前提下,对古代时空的改变,完全通过时空的动荡,传递到现代时空。在回到现代时空的时候,他在古代时空所做的一切,都通过这样玄妙的传递,影响到这个星球的一切。 在现代时空看到的与符箓有关联的一切,对赵昱都有相当的启发。 从这里面,赵昱找到了不少的奥妙。 现代时空的车子,可以完全依凭符箓的皮毛奥妙而行驶,既如此,在这个古代时空,也一样能作到。只是他当初没有想到那一点而已。有了现代时空的启发,赵昱完全可以对其进行更精微的调整,率先现代时空一千八百年,将其实现出来。 车,船,这是赵昱在打磨精微法力的同时,要研究出来的东西。 他向曹孟德建议,在广陵建造船厂,不是要曹孟德建造那种人力推动的楼船,艨艟,而是他即将研究出来的符箓战船。 除此,赵昱也抽空在混沌珠小世界中,对棉花和牲畜,进行培育。 棉花要产量高,抗病害强,并成熟期短,要浓缩种种优势。而牲畜也一样,生长快,出肉率高,抗病力强,也要种种优势融合在一起。如此推广开来,这个世界不知又该发生怎样的变化呢? 赵昱对此,分外期待。 符箓的研究,车船于符箓之上,在凡人能够运用的基础上的研究,带动对法力的精微体会,同时培育良种,把赵昱的时间,占去了三分之二。 而剩下的三分之一,就用在了教导弟子上。 现阶段而言,赵昱的十个弟子,除了曹昂和另外一个夏侯家的年纪达到了,正式修行洗髓经。其他的毛孩,还是以文字课程为主。但识文断字这方面,蔡伯教的很好,赵昱将其削减了许多,着重于更深层的知识的传授。 赵昱教导弟子,直接因材施教。 不会因为曹孟德的儿子,就全教帝王心术,执政理念。也不会因为是夏侯惇的儿子,就只教他领兵打仗的知识。 看他们喜欢什么,才教导什么。 曹昂很明显,对军事和政治有相当的喜好,所以在修习武道的同时,着重于兵法、治政和帝王心术的强化。而曹丕,让赵昱的意外的是,这个毛孩竟然最喜欢书画。既如此,赵昱就传他书画。这方面,昭姬比赵昱还在行,所以昭姬也参与进来。 在琴棋书画方面有兴趣的,也都是昭姬的弟子。 赵昱对弟子们,并不十分苛刻。不过按照因材施教的理念,这些孩子们在自己喜好的方面,进步都非常快。这也是赵昱乐于看到的。否则等他们出师,曹孟德把这些孩子叫过去一问,狗屁不通,赵昱作为老师,面子往哪儿放? 同时,赵昱也开始着手钻研炼丹。 不过在这方面,赵昱并不急切。他打算等符箓车船的研究正式出成果之后,再转移一部分精力,到炼丹上来。 主要就是抽一点时间,熟悉药性。 大概就不得不说神农尝百草了。 对赵昱来说,了解药性,不需要从医术上去了解。那是别人的东西。 赵昱熟悉药性,是自己来尝试。自己吃,并观察药物在自己体内的种种反应。这样尝出来的药性,赵昱相信才最全面,最真实。炼丹跟炼器、布阵、符箓一样,都是极为精微的仙道分支体系。要炼丹,必须要完全了解药物的药性,这是最基础的。 初级的炼丹,是以药物药性为主。而更高级的炼丹方式,是要在药物药性的基础上,以天地元炁熔炼天地灵机。若对药物的药性不能了然于心,先不说炼不炼的出来,就算炼出来,谁敢吃? 赵昱尝试药性,有毒没毒的,一并当饭吃。也就他能这么干,否则就算武道练到巅峰,完成脱胎换骨,算是半个修士的超级武道高手,也不敢这么做。 毕竟赵昱修为境界愈深,已经不是凡人。凡宇宙能毒死他的药物,大概是很难找到的。 八十七章 思考 “去把管亥叫来。” 上午的文字课完结,吃过午饭之后,赵昱着重对毛孩们在站桩的奥妙上指点一番,又为曹昂等两个外壮神力有相当火候的弟子详细指明了炼劲入骨的道理,便让人把管亥叫来,把这些弟子一股脑儿扔给了管亥。 以管亥如今的武道境界,指点曹昂他们,是绰绰有余。赵昱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弟子们的武道修行教导,本来就是管亥代理的。 现阶段而言,赵昱的十个弟子,还没有达到必须要赵昱手把手教导的境界。 昨天回来,高顺也扔给管亥,大概今日会跟弟子们一道,接受管亥的教导。 高顺虽然也是一员猛将,但却是个野路子。一身本事都是在战争中摸爬滚打出来的,不成体系。既然成了别院的一份子,那该有的,自然不会少了他一分。 把弟子们打发出去,赵昱转身进去,全身心的沉浸到制车船的奥妙当中。 对赵昱而言,要制造出以天地元炁为动力的车船,如今并不困难。以他现在的境界,完全可以用炼器的手段,练成法器。甚至使其腾空,日行几千里都不在话下。但那不是赵昱想要的。 他要的,是能够适用于凡人,适用于人道的车船。 是可以普及的东西。 离开他赵昱,别人也能造出来的车船,那才是赵昱想要的。 法器、法宝,太高大上了。那是仙道的东西。没有根性,炼不成法力,不能成为修士,法器、法宝再厉害,放在他们面前,也是枉然。 而以凡宇宙生灵根性的稀缺,整个地球上,从有人类文明开始,算上赵昱自己,也不知总共出了几个有根性的。 说白了,法器、法宝,在人道没有适用性,不能普及。 赵昱要做的,就是把仙道的神妙,一层层的削减,直到其能适用于凡人为止。而这其中的难度,比炼制法器法宝,大概还要难一些。 好在回了一趟现代时空,从现代时空的车和飞机上,得到不小的启发。 否则赵昱还不定要多少时间,才能想通透。 虽然赵昱已不是凡人,但他也还不是神仙。一念之间,没有万万转,不能把一切都想到。毕竟还有疏漏的地方。 炼制适用于凡人的车船,赵昱用的是当初制成的那架机关车为原型,打算在其基础上,进行一定的改造。只要把适用于凡人的体系,摸通透,那么这架机关车中蕴含的道理,就完全可以运用到车、船,甚至飞行器上。 赵昱凌空盘膝,灵识洒出,如一张大网,把机关车裹住。机关车里里外外的一切,在他的神魂之中,一一呈现,纤毫毕露。 “我当初制这架机关车,以五行元符为基础动力,不能普及,只能当作别院的玩偶。如今要让它普及,凡人也能制造出来,那就必须要去掉制五行元符的环节。因为凡人无法制造出五行元符。” 赵昱念头转动:“现代时空的车和飞机,也运用到了符箓的奥妙,是结合了外道科技的电路模式,用这样的方法,来传递元炁,达到...嗯,做功的目的,从而推动车和飞机的运动。” “但其核心,仍然是伪符箓。” “不过却是电池符箓。” 这一点,赵昱深有体会。在现代时空,坐车、坐飞机的时候,他灵识散开,把其中的奥妙,都看透了。说是运用符箓,但只皮毛,核心仍然是电力。是制造的一块电池,其上纹刻了符箓的一些皮毛道纹。以电池中的电力为启动能量,激发道纹,进而使得道纹可以汲纳天地元炁,从而推动机械的运动。 这样的模式,其实非常不错。电池不需要多大容量,因为只需要它起到一个激发道纹的作用。车和飞机的运动,真正的动力,来自于符箓道纹在被电力激活之后,汲纳的天地元炁。 然而这种模式,虽然给了赵昱不小的启发,但核心的东西,也就是电池,仍然有些麻烦。 制造电池,实际上并不难,但要实际运用到车船上,同样要依附于现代时空的强大工业基础。而现在,汉末,这个古代时空,没有这样强大的工业基础。 赵昱沉思良久,没想到代替的办法。 “难道真要从电池开始?” “建造一个电池场?” 赵昱为之挠头。 “要在机械上纹刻符箓道纹,这不难。普通人也能做到。激活道纹才是关键。” 赵昱想了想,拂袖从远处屋里摄来一块铁片,运指如钩,在铁片上刻画了一些纹路。这些纹路,就是组成符箓的道纹。要制一道最基础的符箓,需要数十上百的道纹组合,不能有丝毫差池,难度很大。但只刻画几条纹路,便不那么难。 在铁片上刻画了纹路,赵昱又摄来一块干木材,将其点燃。 把木材置于铁片之下,赵昱便仔细观察起来。 电力能激活道纹,那么热力或者其他的可不可以? 遍观赵昱出现之前的人道发展历史,外道科技的进程,从单纯的人力,到机械能,热能,到电能,一步步的发展,是一脉相承的。既然电力能够激活道纹,那么其他的呢? 用火产生热能,是否可以激活道纹? 不过赵昱失望了。 木材燃尽,铁片虽然发红,但其上的道纹,却纹丝不动。 “现代时空以电力激活道纹,不是没有道理。也许只有电才能做到?” 想了想,赵昱指头一弹,一缕火花在指尖燃起,这下却激活了铁片上的道纹。 “看来是凡火不能。我以法力催动的火焰,却能。” “但这不行,这跟以五行元符为动力核心,没有任何差别。” ... 在赵昱纠结于把仙道手段层层削减并能普及运用到广大凡人的时候,曹孟德那边,战事已经完全了结。 广陵之战的结束,实际上已经标志着曹孟德的胜利。解决了吕布等联军,曹孟德亲率大军挥师西进,又有孙策、周瑜这些地头蛇时不时出出主意,纪灵再是滑溜,也无力回天。 硬生生被曹孟德堵在江边,全数歼灭。 八十八章 秋季 纪灵说起来对袁术,也的确是个忠诚的人。 到死都没投降。 当然,或者也因为纪灵的家眷,在袁术的眼皮子底下。孙策、周瑜敢投降,因为他们的家眷虽然在江东,却不在袁术的眼皮子地下,有转圜的余地。而纪灵没有。 他要敢投降,家人亲族,立刻就要被袁术夷灭三族。 休说投降,便是被曹孟德捉拿住,如孙策、周瑜这般,实际投降,而名义还没投降的,都不敢。以袁术如今的暴虐,恐怕转眼就迁怒到家眷头上。 袁术如今占了丹杨,而周瑜他们的家眷在吴郡,有一定间隔。纪灵没有。 程昱担负‘偷出’孙策周瑜家眷的事,在曹孟德这边歼灭纪灵的时候,就已经完成了。袁术反应虽快,却也没想过把孙策和周瑜的家眷立刻羁押。 对袁术来说,局势的恶略,千头万绪一团乱麻,大概有些迟钝。 战后,曹孟德令于禁领兵一万,镇九江,屯历阳,江东隔江相望。令李典领兵五千,镇庐江,屯宛县。这二人皆听命于夏侯惇,并命夏侯惇为镇南都督,统御长江沿线全局。 这样一来,在长江北岸一线,曹孟德以广陵、历阳、宛三地为基点,以两万五千大军构筑出了一道军事防线。 如此,他才放心班师,回到兖州。 至于吕布孙策等降将,自然要一并带回来。彼等新降,还未真正归心,尚且不能大用。虽说如果将孙策周瑜放在南线,用处更大。但危险也大。 对于一方诸侯而言,战争只是手段。真正考验,在战后。 一口吞下两个州,对曹孟德而言,压力巨大。治下面积暴增,人口暴增,怎样治理民生,安抚人心,才是最重要的。 幸亏有荀彧这个王佐之才,幸亏当初赵昱提出的自己培养人才的法子,总算能支撑下来。 当初赵昱编纂蒙书,并建议曹孟德建立教育体系,还拿出了纸张这个大杀器。距今已有两年余,成果斐然。在曹孟德清洗兖州之后,世家门阀死的死,逃的逃,在这样的情况下,能稳住兖州的政局,赵昱提出的建立教育体系的法子,是根本。 如今地盘骤然扩大,好在经过这两年多的时间,曹孟德自己培养出来不少人才,虽然没有如荀彧荀攸这样的超级大才,但治理一县,或作小吏,却绰绰有余。 而曹孟德需要的,就是这个。 战后,曹孟德班师,荀彧就在后面铺开了治理民生的大道。将兖州培养的人才,安插在各地,或做县令,或做县尉,在很短的时间内,在没有世家大族支持的前提下,很快就把这两个州真正纳入治下。 当然,世家大族,曹孟德也没完全放弃。毕竟,如荀彧等人,本身就是世家出身。虽然曹孟德的执政理念和所作所为,吓坏了许多的门阀世家,但颍川的一些学阀世家,却因为早已上了曹孟德的船,虽颇有微词,却也只能更加支持他。 不说曹孟德如今的势力愈发庞大,单说赵昱这么一个人,就足够让知情者不敢乱来,进而转变想法。 对曹孟德来说,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战后班师归来,曹孟德没有立刻去别院见赵昱,而是对军事方面,再次做了部署。 着重于对河北的防备。 他麾下兵马,正兵如今有十万。原本不到八万,但战后俘虏许多战俘,挑挑拣拣,裁汰弱者,选拔强者,选出来三万人。其他的都放归乡里种田去了,选拔的这三万人,都带回来了。 除开部署在南线的两万五千兵马,他如今手里,还有八万出头。 因此,他完全无惧河北袁绍。 之前担心的是战事拖延,一旦兵力被牵扯在南方战场,而河北袁绍突然南下,就难以抵挡。现在一切安稳。南线战场战事了结,又已安然班师,就算袁绍倾巢南下,他也不惧。 回到兖州之后的军事部署,曹孟德也以三个点为基础。第一个点在泰山郡,布置在青州、徐州和兖州交界处。大胆的启用了张辽为将,统帅一万兵马。第二个点就在东郡,曹孟德自领之。第三个点在雒阳。曹孟德打算趁着此番大胜,兵威鼎盛之时,直接把三不管河南郡一口吞下。以夏侯渊为将,领兵两万镇守雒阳,并清理雒阳废墟,重整帝都。 从这方面来看,曹孟德恐怕有心把政治中心从濮阳迁移到雒阳。 北线八万大军,三个几点,其中五万屯驻在东郡沿河一线。与河北隔河相望,分毫不示弱。 大概曹孟德此战大盛,又回师颇快,使得袁绍猝不及防,之前些微动静,也逐渐安娜下来。不过此后袁绍在北方幽州与公孙瓒的战事,也不那么激烈了。 袁绍再蠢,也能看得出,曹孟德的威胁,比公孙瓒大了多少倍! 曹孟德如今虽然一口吞下了大片地盘,但还没来得及消化。因此也不愿直接开启战端。见袁绍没了动静,便也开始埋头发展不提。 这一忙,就忙到了秋季。 等到兖州大丰收之后,曹孟德才抽出空闲,来到了太和别院。 别院仍然如春,曹孟德穿过阵法,深深的呼吸,对左右笑道:“我日后老了,死也要死在这里。” 陪曹孟德一并前来的,还有戏志才。 戏志才微微有些佝偻,偶尔咳嗽几声,脸上露出不正常的红色。 曹孟德连忙扶住他:“放心,赵先生必定有办法。” 汉末是一个将星璀璨,谋士光耀的时代。然而许多厉害的人物,都先后夭折。尤其是最厉害的几个。比如周瑜,也是年纪轻轻就病死。还有眼前的戏志才,以及在原本历史上接任戏志才这个角色的郭嘉。 这都是非常了不得的人物。 所谓天妒英才,大概就是这样。 诸夏历史上,从来似乎都是如此。绝顶人物,总是活不久。比如武帝时是冠军侯,那位封狼居胥的霍去病是如此,比如那位在史书或者后人诗词中屡屡出现的终军,也是如此。周瑜、戏志才、郭嘉,也是如此。年纪轻轻,还没来得及把自己的才华绽放出来,就一一死去,这无疑是让人感到惋惜。 而这样的苗头,已经出现在戏志才身上。此战过后,班师途中,戏志才就病倒了。回到濮阳,养了几个月,才稍稍好一些。曹孟德于是带他来别院,要求救于赵昱。 八十九章 病痛 “孟德红光满面,看样子这半年过的很充实啊。” 赵昱笑呵呵的引着曹孟德等人走进别院。 曹孟德笑道:“忙的脚不沾地,头脑发晕,哪里比得上先生逍遥自在。” 赵昱道:“那干脆你也搬到我这里来,一样逍遥。” 曹孟德连连摇头:“我若搬到这里来,第二天怕就要被先生赶出去。” 这话未必没有道理。曹孟德如今,虽是一方势力庞大的诸侯,但距离一统天下,还差得远。赵昱支持他,是因为他有大志。若只取了三州就消磨了雄心壮志想着退休养老,赵昱还会一如既往的支持他吗? 毕竟也是玩笑话,以曹孟德的雄心,此时正是振奋无比的时候,现在要让他退休,还不如杀了他。 赵昱笑着点头:“你壮志还未酬,哪里是退休的时候。”然后就看戏志才,道:“志才先生这身体,不大安稳啊。” 戏志才咳嗽了几声:“先生慧眼如炬。” 说着话,就已到了土院。 曹孟德道:“我此番前来,第一件事,就是戏先生的病。戏先生先天体弱,如今随我奔波,风里来雨里去...先生啊,你得给我想个办法。” 赵昱道:“先坐下再说。” 此番随曹孟德而来的还有典韦及一班护卫随从。在太和别院,自然不虞安全问题,被曹孟德挥退之后,依着典韦的性子,怕是找管亥切磋武功去了。 于是屋里就赵昱曹孟德和戏志才三人。 各自落座,赵昱才道:“志才先生确是先天体弱...加之保养不当,乱用药物,一旦生病,就是个大麻烦。” 以赵昱的眼光,如何看不出戏志才的问题? 说来也跟戏志才的出身有关,如果说在原本历史上戏志才死后接任他的郭嘉还算是世家旁支的寒门出身,那么戏志才,就完完全全是平民百姓出身。 这也更加难得。 在这样的时代,以平民百姓的身份,有如此智慧,为曹孟德所重,可见戏志才年少的时候吃了多少苦头。 平民出身,家庭环境的限制,又先天体弱,此间种种,才是他年纪轻轻就病体缠身的根本原因。 家庭环境不足,又先天体弱,第一个在饮食方面,就很难保证身体的健康。一个贫困的家庭,没有在小时候就夭折,已经是极为难得的了。而为了学习知识,戏志才付出了多少心力,又可想而知。 他身体上的病患,除了年少时留下的根子,还与饮酒过量,使用五石散等不当的生活习惯,有莫大的关联。 五石散这种东西,放在现代时空,算是一种独品。或者兴奋剂。食用过度,能使人兴奋,实际上是在过度的消耗自己的生命力。 他的身体,在赵昱的眼中,千疮百孔。皮表看不出什么,但内部,却糟糕无比。平时没事,一旦生病,什么乱七八糟的隐患都会被引出来,以他虚弱的身体,如何承受的住? “先生可有办法?!” 曹孟德立刻紧张问道。 倒是戏志才自己,没什么特别的情绪。大概自家人知道自家人,自己是个什么状况,他比谁都清楚。或者是洒脱,觉得这一生,虽然坎坷磨难,但受到曹孟德重用,能一展才华,也不算是白走这一遭。 赵昱笑道:“自然有办法。” “哦!” 曹孟德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抚掌道:“我就知道,先生必定有办法!” 戏志才闻言,也不禁吁了一小口气。洒脱归洒脱,清楚归清楚,才三十多岁,他还有好多理想没有实现,若能不死,那是再好不过了。 “多谢赵先生。” 戏志才拜了一拜。 赵昱拂袖把他扶起来,笑道:“不必如此。孟德都知道,我最讨厌繁文缛节。” 然后才道:“志才先生的病,着重于一个养字。还须得摒除以往许多不好的习惯。这方面,孟德你要监督好他。” 曹孟德立刻拍胸口道:“先生请说。” 赵昱斟酌了一下,道:“半月内,我为志才先生炼制一炉丹丸。以丹丸养体,补足先天虚弱。但还不够。我看志才先生善饮酒,酒可以饮,但不能过量,这是其一。” 曹孟德道:“我必监督之!” 戏志才就有些纠结了,头可断,血可流,酒不能不喝呀。幸好只是不能过量,要是直接断了酒水,还不如去死。 赵昱道:“这第二嘛,就是五石散。看得出来,志才先生平素有食五石散的习惯?” 戏志才点了点头:“食五石散,使精神振奋。” 赵昱摇头:“五石散于人有害。你以为是振奋精神,实则在过度消耗生命力。从今往后,不能再食。” 曹孟德闻言吃了一惊:“五石散过度消耗生命力?!” 赵昱道:“然也,或者说寿元。” “嘶!”曹孟德吸了口凉气:“看来这玩意要禁绝才是!” 五石散流传天下已有些年成,许多人,尤其是富贵人家,平时多食用。以前的时候,因为价格问题,平民百姓买不起。但如今他治下百姓愈发富庶,说不得过个两三年,家家户户都能用。一旦这玩意儿铺开,那就是大祸害! 以曹孟德的智慧,如何想不到? 连忙对戏志才道:“戏先生可听见了?这玩意儿以后绝对不能再吃!” 戏志才更是纠结:“若不食,难免心如猫爪。” 赵昱道:“这是上瘾。喝酒的有酒瘾,这五石散是一种毒,有毒瘾。不过五石散的瘾并不太严重,与酒瘾差不离,一二月不食,就可断去瘾性。” 曹孟德道:“如此...回去之后,戏先生先在我府中住个一二月。” 曹孟德神色坚决,戏志才只好答应。 赵昱笑道:“这样便好。志才先生在养病期间,可以稍稍练习一下五行拳经或者洗髓经的桩功,稳固身体的本源。等到病好了,多多修习武功,巩固本源,才是根本。” 曹孟德连连点头。 说完此事,才说到正事。 曹孟德道:“此番第二件事,仍是黄河水患之事。早前先生予我数百聚土符,如今已见成效。东郡沿河一线,果然耸起山峦,河中河水,南岸已显清清。加之山峦绵绵,便是发大水,也不怕了。然则如今,我把河南郡也纳入治下,接着还要拿下黄河以南的青州几个郡,那么黄河沿线的水患问题...” 九十章 五行 当初为解决东郡的水患,赵昱制聚土符,保证了这两年多以来,东郡不被黄河水患所影响。 但那时候曹孟德的势力范围,集中在东郡。然而如今,势力大涨,地盘暴增,与黄河沿岸接壤的郡县越来越多。未免受水患影响,曹孟德不得不继续求助于赵昱。 赵昱闻言,微微点了点头:“孟德所言,我也有考虑。” 他道:“以聚土付,纳河中泥沙之土炁,于河岸堆积成山,并使河水清清。然而这只是治标不治本的法子。” 曹孟德道:“先生说的,我也不是不知。然而除此,还有什么办法?先生早前说过,大河水患,在于上游。而此时上游,尚未被我纳入治下。万一大河发大水,下游不知多少郡县百姓要遭殃啊!” 赵昱点头叹道:“我知孟德担忧。也罢,就先这样吧。大概一月时间,孟德叫人来取就是。” 如今赵昱制符的手段,比当初要高强的多。修为境界有了进一步的提升,道行愈高,熟练度也上来了。如聚土符这样的低级符箓,对赵昱来说,已不成问题。 曹孟德大喜:“好,有先生一句话,我高枕无忧了!” 随后想起了什么,道:“好教先生知晓,当初东郡一线就用了数百枚聚土符,如今恐怕...” 赵昱笑道:“无妨,我如今制符的手段可强了许多。三千枚够用了吧?” 曹孟德计较一番,点头道:“暂时足够了。” 又道:“制符需玉石,先生放心,最多三日,我让人送来足量玉石。说起来拿下了南阳,不但精钢已是不缺,连玉石也已不缺了。” 赵昱笑道:“我制符室中数十方高品质玉石,都快堆满了。暂时还不需要。” 曹孟德点了点头。 “水患之事便是如此。”曹孟德道:“还有一事,或许有些蹊跷,须得问询先生。” “哦?” “是这样的。前些时日,亦即是班师回来不久,典韦与我说起两千宿卫的事。” 曹孟德有两千宿卫,也就是亲兵。是从全军之中选拔出的最强者。比刚刚建立不久的虎豹骑,还要强上许多。每个下放到军中,以其勇武,最次也能做个伯长。 这两千宿卫,最初的根基,来源于当初赵昱建立赵庄的时候,招募的那一百人。如今扩大到了两千之数。典韦是统领。 “宿卫出了什么事?” 赵昱不禁道。 “倒也不是坏事,看起来是好事。只是有些疑惑之处。”曹孟德道:“典韦与我说,经历了南线战场,此番归来,训练之中,发现一些奇妙的地方。宿卫之间,形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近乎于一体,甚至...” 说到这里,曹孟德有些犹疑:“甚至典韦说,他感觉好像可以从麾下宿卫身上,调用力量!” “哦?!” 赵昱这下也不禁为之感到惊奇了。 他心头转动,思忖片刻,忽然眼睛一亮,一拍手:“我知道了!” 曹孟德和戏志才都立刻竖起了耳朵。 赵昱道:“怕是五行拳经的道理。” 曹孟德眨了眨眼:“五行拳经的道理?!” 赵昱颔首:“除此我也想不出其他的道理来。五行拳经,分金木水火土五行五种功法。而五行相生相克,实则一体。军队实则也是一体,你两千宿卫,又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又都精修五行拳经。以我之见,必定是因为他们的五行拳经修炼到一定程度,又在军中同吃同住,同生共死,正好与五行相生的道理相合。” 赵昱目露奇光:“如此,倒是个大发现。此必是五行道理无形之中相生而成,于阵法之上的一种妙用。” 曹孟德听的抓耳挠腮:“先生可详细说说?” 赵昱点头:“若我猜测不错,那么孟德日后军队,其精锐程度,横扫天下必如卷席。你此番回去之后,将宿卫好生挑选一番。按照金木水火土五行,最好把宿卫扩大到两千五之数。这两千五百宿卫,每五百人同修五行拳经中的一行功法。如此,两千五百人,五百一行,五行平衡,正好可以组成一组五行阵。” 说到这里,赵昱斟酌道:“待我再钻研出阵图来,你让典韦照着阵图训练。典韦感觉可以调用他们的力量,是因为典韦把五种五行拳经都修炼到了一定的境界,可以感应全军。但他只是感觉可以调用,实际上还不能。因为你的宿卫,必定五行不平衡,而且没有阵图聚合。” “最多三日,我把阵图钻研出来,你让典韦训练。一旦熟稔,典韦作为宿卫首领必定可以调用全军的力量,发挥出令人瞠目结舌的威力。我估摸着,以典韦如今的境界,调用两千五百外壮神力巅峰及少数一些内壮神勇境界的宿卫的力量,发挥出的威力,一击恐怕能打破城墙。” 说着,连赵昱自己都兴奋起来:“如此,一旦推及全军,你的军队经过严格训练,哪里还有其他的军队可以抵挡的份?这样的军队,冲锋陷阵,所向披靡,什么都挡不住!” 曹孟德听的瞠目结舌。 戏志才不禁道:“赵先生的意思是...可以把一支军队的力量,完美的集合成一体,并经由统领发挥出来?!” 赵昱点头:“正是这个道理!” “嘶!” 戏志才和曹孟德对视一眼,不禁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曹孟德站起来,踱步来回几圈,道:“先生,这可是大事啊!” 赵昱道:“的确是大事。可以说是双刃剑,伤人,也能伤己。须得好生斟酌。” 的确是双刃剑。 如果真练成了这样的军队,自然是横扫天下莫可能当。然而若遭到这种军队的反噬,啧啧,曹孟德自己也承受不起。 “反正这事,你自己看着办。”赵昱甩袖子嘿嘿笑道:“阵图我三天后给你,该怎么做,我可不管。” 曹孟德顿时苦笑:“先生啊先生,你这是管杀不管埋呀!” 赵昱只是笑。 曹孟德片刻正色道:“但无论如何,先生,我得再拜你一拜。” 说着就要拜倒。 赵昱连忙拂袖,打出一丝法力把曹孟德卷起来:“别!” 然后道:“这事吧,利害之处,的确可能让你纠结。不过你放心,我有办法。” 曹孟德顿时笑了起来:“我就知道!” 九十一章 闲谈 军队作战,历来有军阵之说。尤其正面战场,双方几万十几万大军对冲,可不是街面上打群架,乱打一气。乌合之众才乱打一气,真正的军队讲究的就是军阵。在装备精良程度、士兵训练程度之外,谁的军阵运用如臂使指,谁就有绝对优势。 这也是区别于猛将与统帅的一个重要条件。 军队本来就是集众人之力以杀伐的集合体,军阵才因此而诞生。 然而军阵说到底,其根本之处,无外乎一个训练。使千百人同生共死,锻炼出相当的默契,在战场上进退一致,杀伐一同,使统帅能如臂使指,达到破敌灭国的效果。 凡人军阵的奥妙,也就止于此,不存在什么玄之又玄的道理。 然而五行拳经的道理,却画龙点睛,给军阵加持了非凡之处。 五行拳经虽只是凡人武道功法,但这门拳经,却不是凡人创造,而是赵昱这个仙家修士创造的功法。说是武道功法,乃是贬低,真正的奥妙,实则是仙道筑基的法门。 虽说因根性之故,千万亿人也难出一个修士。可五行拳经合于五行,就有了相生相克的道理。虽只是皮毛,但也是有了道理的皮毛。 正如赵昱所言,不知不觉,五行拳经在军队上的运用,已经合乎于阵法的一些奥妙了。 当然,若这一点赵昱不把他点明,也许几百几千年,他们也很难找到其中真正的妙处。典韦虽然感觉可以调用麾下士兵的力量,但若麾下士兵五行不均衡,没有阵图梳理加持,那也只是感觉,而不可能实现。 曹孟德的疑惑,激发了赵昱许多新的想法。 他道:“要将五行拳经的道理,在军队上实现,阵图是关键。若无阵图,军队再是默契无比,兵卒之间相互感应,能同进同退,却绝无可能立起大阵,不能将全军的力量集合在一人身上。而阵法能立,就能破。只要知道破去阵法的法子,便也不足为惧了。” 赵昱说着,心中更是斟酌:“如此...我炼制一套五行阵旗,以法器之威,坏了他相互感应,阵法便立破无疑。” 便道:“孟德给我找些上好的蚕丝,能织五面三尺宽的三角旗幡,及灵木...算了,灵木你肯定是找不到了。我来想办法。你把蚕丝找来,我便为你炼制一套法器。有法器在手,任凭五行军阵,也挥之即破。” 曹孟德自是欢喜无比,当下连连应声不提。 对曹孟德而言,原本的疑虑,此时全然解开。虽说有利有弊,但弊处既能解,只剩下利处,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接下来便闲聊开了。 曹孟德道:“如今不比当初。高产良种早已在兖州铺开,虽说一口并吞两州加数郡,但种子却不会不足。这半年来,我与文若忙的是脚不沾地,尤其于农事上,颇多操心。好在文若大才,又有枣祇,否则我头发都要挠掉一头。” “那道路之事呢?” 赵昱笑道:“交通是关键。交通越便利,官府的统治力就越强。遇到突发事件,反应就越快。至于商业,也更因之流通。各种好处,难以言喻。农为本,商为通,都少不得呀。” “这我知道。”曹孟德捻须道:“可惜水泥产量跟不上。我打算先修三条大道。从濮阳起始,一往东,直至于大海。一往南,直至于大江。一往西,直至于函谷关。” 赵昱颔首:“先修主干,以后再慢慢来。等到道路绵延到乡村,四通八达的时候,啧啧...” 曹孟德不禁为之神往:“如此,才是盛世之基啊!” 戏志才也感叹道:“若四通八达,末梢至于乡村,与主干大道相连,想去哪儿便去哪儿,不知有多便利。” “至少要五年。”曹孟德有些无奈:“只三条主干,加起来万余里,不是等闲啊。人力物力,耗费巨大。” “先定下计划,只管照准实施,总有实现的一天。” 赵昱道:“这农事就好比一个人的肌肉,道路就好比一个人的血管。道路畅通,血液流动无碍,才能酝酿出真正的盛世啊。” 赵昱本来还想说工业什么的,但话到嘴边,还是忍住了。工业什么的,暂时还有些远,不说也罢。等到时候到了,自然而然就能发展出来。 “对了,农事方面,高产的良种是根本。但如水车之类的农具,也必不可少。这方面还有潜力可挖。” 曹孟德连连点头:“先生说的是。先生大概不知,先生离开这年余之中,工匠已经发明出好几种对农事有促进作用的工具。犁、耙等等。”说到这里,曹孟德笑意盎然:“还发明了一种脱粒的机器。” “哦?!” 赵昱好奇。 “就是以水车带动的木叶的机器。”曹孟德详细解释道:“一条圆木,上镶嵌许多细密的木叶。以水车推其嗡嗡转动,持麦穗于其上,就能把麦粒绞下来!” 赵昱笑了起来。这不就是脱粒机嘛!虽然是最原始的脱粒机,但工匠能想出这些,只要开了个头,日后更加便捷更厉害的机械,必定会层出不穷。 诸夏民族从来都是智慧而勤劳的。只要有条件,什么东西发明不出来?! 曹孟德第二天就走了,戏志才暂时留下。 他病体还没痊愈,不能太过劳心。而别院环境正适合疗养,于是被曹孟德强行留下。 赵昱送走曹孟德,心里许多感概。 他自己就是个引子,带来了许多奇妙的种子,如今这些种子,都开始生根发芽了。 可以想见,赵昱在这个时代留下的痕迹越多,这个星球,这个星球上的文明,必定因之发生更加剧烈的改变。而这,正是赵昱希望看到的。 上午弟子们的文化课完毕之后,吃午饭的时候,赵昱突然对戏志才道:“志才先生腹内经史,胸中沟壑,我也自叹弗如。这几日恐怕有些忙,敢请志才先生代为教导我这些弟子一番?” 戏志才脸色比一天前好了许多,这里的环境毕竟不同,元炁充沛,呼吸滋养,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闻言笑道:“固所愿也。” 于是随后的一段时间里,戏志才就担负起教导曹昂等十个弟子的文化课程。 以戏志才的智慧,教导这些毛孩,再是简单不过。 而赵昱自己,则开始着手解决曹孟德甩给他的许多麻烦。 阵图、符箓,都必不可少。而戏志才这里,祛病的丹丸,同样也不能耽搁。 至于要炼制的阵旗,可以放在后面,毕竟并不急切。 九十二章 符箓炼丹 赵昱把一天时间分作三份,上午的时间全用来制符。下午则一分为二。一半用来完善军阵阵图,一半用来为炼丹作准备。 制符不必多说,聚土符不过是最粗浅的符箓,以赵昱如今的手段,制之如探囊取物。一个上午,可制符三百以上。不需十天,就能完成曹孟德的需求。 在制聚土符的同时,赵昱还钻研出一些其他妙用的符箓。 之前与曹孟德言谈,说到道路交通的时候,赵昱就起了一些心思。未必需要用符箓这种超凡的手段来达到建造道路的目的,但可以当作对符箓的一种深入探索。 聚土符能在一定范围内,汲纳水中土炁,并凝而成山。那么完全可以用另外一种元炁变化的符箓,达到建造道路,甚至开山掘洞的效果。 建造道路,无外乎一个坚固,一个规整。以符箓的妙用,将柔软的泥土凝固,并不是难事。将符箓的影响范围,在制符的时候,作一定限制,如此,制造出来的符箓,只要按间距埋入土中,延伸下去,自然而然就能在大地上凝固出一条比水泥路还要坚固厚实无数倍的道路来。 这种符箓,赵昱在聚土符的基础上,只用了两天就开发出来。 被命名为凝土符。 不过赵昱并不打算把凝土符给予运用。在赵昱看来,有了凝土符,建造道路的难度和时间,虽然大大降低减少。但同样,也会使得曹孟德的政权,在这方面变得无所事事,并阻碍这方面外道技术的成型。这并非好事。而且赵昱可不是曹孟德的制符机器。 就像赵昱不愿意直接参与战争一样。有了他,凡人的政权,在很多方面就会失去意义。 人们的世界,应该人们自己来创造。并非是赵昱矫情,而是觉得什么事他都插手,一来把自己的精力牵扯进这些鸡毛蒜皮,大是不该。二来这个世界的文明,就是他的文明,而不是众人的文明。 甚至其后研究出来的化土符,赵昱同样不打算拿出来。所谓化土符,又是符箓的一个变种。化土符已不是单纯的土炁变化,还有水炁变化的奥妙夹杂其中。是两种元炁变化的交叉运用。 化土符的用处,在赵昱看来,用于开山掘洞,是再好不过了。只需把一枚化土符埋入山石之中,最多一刻时间,再坚硬的石头,都会化成泥水。 纳水炁而合土炁,融土于水,这便是化土符的奥妙。 但这种符箓一旦运用出来,人们有了依赖性,就不会去想其他的法子来开山掘洞。同样是对外道技术的一种阻碍。一旦没有了这种符箓,人们就会抓瞎。 所以也不用。 这只是赵昱对符箓之道的探究,对元炁变化的理解。 凡宇宙是无法诞生仙道文明的,有根性的生灵,亿亿万万不存其一。没有构筑仙道文明的基础。所以,仙道法门的运用,必须要合于凡人,而不能趋向于仙道。否则一旦赵昱哪天去了高层宇宙,或者放手不管了,那么完全以仙道法门发展出来的文明,瞬间就会崩塌。 所以他才会费心思,把仙道的法子削减再削减,想方设法使其能为凡人所用。 聚土符也好,插手广陵之战也罢,说到底,其实都不符合赵昱的意愿。他更愿意洒下种子,让人们自己去培养出参天大树,而不愿意只授人以鱼。 好在聚土符的影响更小,毕竟,治理水患,终归是笨办法。就算两千年后,还是那样。无外乎筑堤、植树造林之类的,在根本上没有外道技术层面的差别。而广陵之战,就算是个错误吧。 反正以后,赵昱是绝不会插手战争了。 至于五行军阵,既然他们自己练到了那个程度,稍稍作一把推手,倒也无不可。 戏志才接替赵昱教导弟子们的时候,赵昱也开始炼制丹丸。 炼丹是个细致的活儿,所以要作许多准备。实际上,赵昱虽然心里琢磨出不少丹方,但实际操作,在真实宇宙,还是第一次。 首先他需要一个丹炉。 五金之物可以炼制丹炉,但现阶段而言,却没有那个必要。五金炼制的丹炉,因金性酷烈,并不适合不入品的丹丸的炼制。寻常的药材置于五金炼制的丹炉之中,直接化成飞灰。 所以赵昱炼制丹丸的丹炉,取材于一方玉石。 因为他要炼制的丹丸,是适用于凡人的不入品的丹丸,所以对丹炉的要求并不高。炼制这尊不过脸盆大小的玉石丹炉,在制符和完善出阵图之余,只用了七八天就成了。 阵图说三天就三天,早就完善出来。不过曹孟德并未在第三天就派人来取。想必是打算等半月期到的时候,与符箓一并取走。赵昱也不在意。 玉石丹炉的炼制,赵昱只用了一组五行元符道纹。实际上这尊丹炉,整个是个放大的组合型符箓而已。 说到底,炼器与符箓,有极大的关联。尤其是这种半法器,连法器都算不上的丹炉,根本不需要运用禁法打入层层法禁。只以符箓的妙用,就可以达到赵昱想要的效果。 当然,赵昱如今,还没有完善出一套真正的禁法,所以要炼器,还需从头开始。这也是赵昱把炼制阵旗的事,放到最后的原因。 脸盆大小的玉石丹炉,整个晶莹剔透。大肚子小口,三足。圆滚滚光溜溜的肚子周围,是淡淡的云纹。这些云纹还不是一尘不变,会随着元炁的变化,变幻形态,看起来颇为神妙的样子。 丹炉炼成之后,一切准备妥当,赵昱才开始炼丹。 别院药库里的各种药材,在之前半年里,每种药材的药性,赵昱都亲身体会了然于心。按照琢磨出来的丹方,取来十余种药材。又叫蔡伯去别院五行阵的水属阵眼处,用玉石制造的桶子打来泉水。 赵昱这才进入炼丹状态。 正是下午的时候,戏志才也站在赵昱身后,打算观摩。 赵昱并不在意,观摩随便。 赵昱盘膝坐下,袖子一甩,把脸盆大小的丹炉卷起来,凌立身前空中。法力催动丹炉滴溜溜的转,先将丹炉里外洗练了一遍。 随后以法力卷开鼎盖,弹指一点碧幽的火星落入丹炉之中。 这碧幽之火,不是普通的火。乃是木中之火。 木中火、石中火、空中火,若熔炼唯一,便能外三昧。 三昧真火分内外两个阶段。内为精气神,外为木石空。内外合一,才是真正的三昧真火。如今赵昱,还没练成。 不过外三昧中的木中火和石中火,倒难不住赵昱。只是空中火稍微麻烦一些,还没练成。 木中火属于木中丁火,其燃幽幽,其性隐晦,表现出来的道理,较之于刚猛爆裂的丙火柔和太多。用于炼制不入品的丹丸,最合适不过。 九十三章 养元 丹炉中,一点木中火碧幽幽燃烧,并不给人诡异之感,反倒有一股生气在其中蒸腾。 三昧真火并非等闲,虽然这种近乎于神通的火焰,起始点不高,以赵昱如今的道行,便能炼成。但三昧真火几乎是没有止境的。 外三昧木石空,实则包含了五行所属的一切道理。水木火,土金火,前两昧便是熔五行之妙的真火。而空中火更进一步,须得五行生生,炼空间之妙于其中。如此,才能炼成空中火。 木中火说是木火,实则以水、火为基,由是柔和之中有勃勃生机。石中火说是土火,也要以金、火为基,由是霸道强横。这两昧真火正合了阴阳之道,再辅以五行生生的空中火,于是构架出了外三昧。 而三昧真火以外三昧合精气神内三昧,才成就三昧真火神通。 修士在五行之道上有一定的道行,精气神达到一定的境界,便可熔炼出这门神通。然而五行之道直通宇宙根本,几乎无穷无尽,而修士本身的精气神,随着修为增进,也会越来越强。领悟到的五行之道越深,精气神越强,三昧真火就越凶横。 这门神通要走到尽头,除非将五行之道领悟通透,精气神进无可进,才算是圆满。 赵昱打出这一点木中火,架子有了,但内中玄妙却少之又少,极为空虚。亟待他道行增进再熔炼更多的水木火三行奥妙,才能将其炼的更强。 然皮毛归皮毛,却也是非凡之皮毛。远远非凡火所能比拟。 亦非用温度这种极为单一偏颇的概念,所能概括的。 以其蕴含的柔和生机,便不是外道言论可以形容的存在。 这点木中火燃烧,明明在动,却分明不动。整个丹炉,在木中火燃烧之中,显化出青碧剔透之色,其表云纹袅袅,自有一股仙意弥漫。 三两个呼吸,丹炉预热完毕,赵昱念头一动,旁侧盛放的一筐筐药材,其中一种便被法力裹住投入丹炉。 药材入炉,被那木中火一燎,瞬息之间便已融化。见一股灰黑的烟气冒出来,被赵昱甩袖子裹住扔出窗外去了。这是药材的杂质。 三斤三两干制药材,能装满脸盆大小的丹炉。被木中火这么一炼,便只剩下指头大小一团灰绿色的液体。 杂质占了九成九以上。 这团灰绿色的药液在火焰中滚动,同时丹炉上的云纹,放出一缕缕奇妙的光,被木中火炼入药液之中。赵昱此时,才又卷起另一种药材,继续投入。 炼丹极为细致,药材的量,投入的时机,火候的大小,都要把握精准。根据不同药材药性的不同,木中火在赵昱的催动下,或大或小,或文或武,变化万千。 丹炉云纹,也同样在变化。 周围戏志才等人,看的瞠目结舌,一个个干咽唾沫。却一动不敢动,生怕打搅了赵昱。 如此,等到十余种药材,间断不一,被投入其中,炼化出十余团药液,如同十余颗色泽身前不一的彩色珍珠,在火焰中来回滚动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 到这时,丹炉中的木中火陡然暴涨。火力被赵昱催动到了极致。 在幽幽青碧的火焰之中,一团团药液逐渐被炼成一体。 赵昱的神色,此时终于稍稍严整了一些。 这炉丹丸,到最后的关头了。 毕竟只是不入品的丹丸,对赵昱这种修士无用,只对没有完成脱胎换骨的凡人有用,算是最基础,最粗浅的丹丸。所以炼制的手段,要求并不太高。赵昱在真实宇宙虽然是首次开炉,但当初于天衍镜幻境之中,他可没少经历过。虽然幻境真真假假,但把握时机、火候和药材的量,在这些方面,幻境中的经验是有用的。 他有信心首次开炉不会失败。 眼看药液凝成一体,赵昱陡然打出一道法力,裹住丹炉,猛一催炉中火焰,木中火一个暴涨,几乎喷出炉口。但眨眼之间,猛地便是一收。然后周围的人,分明感受到从门外窗外有一股柔和的风吹进来。甚至看到炉口形成的肉眼可见的漩涡。 他们肉眼凡胎,看不到此间奥妙。而在赵昱眼中,这一瞬间,大量的五行元炁被丹炉吞吸,并同时被炼入那团婴儿拳头大小的玉白色药液当中。 漩涡一收即放,只九个呼吸,丹房中微风歇止。便见赵昱弹指一点,那团玉白色药液迅速凝固,并化作三十三粒黄豆大小的丹丸,如一串珍珠项链,从炉中飞出。 赵昱掌心,不知何时出现一只玉瓶。丹丸如倦鸟归巢,一溜投入玉瓶之中,赵昱拿了木塞,往瓶口一塞,大功告成。 “这...这就是仙家炼丹...” 戏志才不禁呓语。 赵昱将丹炉卷起,放在丹房龛台上,转身笑道:“这便是炼丹。是不是很惊奇?” 戏志才叹道:“果然非同凡响。” 赵昱笑眯眯把玉瓶递给戏志才:“此丹名为养元丹,专擅调理精气,消除病患,增进本源。你每日辰时服一粒,只需十二粒,保证你健壮的能一拳打死一头牛。至于多余的,交给孟德吧。” “多谢先生。” 戏志才握紧玉瓶,深深便是一拜。 旁侧如管亥等,皆目不转睛盯着戏志才手里的玉瓶,颇为渴望模样。 赵昱见状,不禁笑道:“待我闲暇之余,再炼几炉精元丹,少不了你们的。” “多谢东家!” 首次开炉,虽只炼成区区养元丹一炉,但赵昱还是颇为有些高兴。毕竟是首次,虽有信心,却也不能保证百分百的成功率。如今炼成,赵昱从幻境中汲取的炼丹手段和经验得到肯定,这毕竟不是坏事。 随后又几天,赵昱有些手痒,按捺不住,终于把精元丹也炼出来了。总计六炉,二百余枚。反正弟子们的文化课程有戏志才和昭姬照看,赵昱也乐的抽出时间来炼丹。 精元丹与养元丹不同,养元丹在于一个养字,针对病患体弱,效果最好。而精元丹,实则是用于增进武道修为的丹丸。其专门补充精元,补益在修炼过程中的消耗。对别院中人来说,比养元丹用处大的多。 九十四章 精元 自曹孟德上次至今,半月时间一晃而过。 这天,曹孟德遣人前来,却是个陌生的壮汉,自报姓名的时候,赵昱才知道,竟然是许褚许仲康。 原来许褚在大半年前,曹孟德班师回濮阳的路上,投了曹孟德。大概这半年以来,终于得到曹孟德信任,于是这次来的就不是典韦,而是许褚。可能是要许褚对别院,对赵昱有所了解,毕竟他和典韦,都是曹孟德的宿卫将领,极为亲近的角色。 许褚在赵昱面前,当然不敢放肆。恭恭敬敬,自不用提。 不说来时曹孟德的嘱咐,单自投了曹孟德以来,在军中听到的关于赵昱的事,就让他不敢有丝毫怠慢。 “这是三千枚聚土符。” 赵昱掌心托起三尺见方的巨大玉盒,轻轻放在许褚臂中。许褚只觉手臂一沉,差点没能托住。 三千枚巴掌大小的玉符,一枚没有半斤也有三两。加上巨大的玉盒,怕不有千余斤重量。也是许褚力大,否则换个人来,一时间怕是托不住。 许褚咽了口唾沫,只觉刚才赵昱掌心托起轻飘飘模样,与自己现在的感受,有一种极强的差异感。 “这是三瓶精元丹。”赵昱袖子里滑出三只玉瓶,侧身交给一旁的戏志才:“志才先生知道这丹丸的用处,回去之后,交给孟德便可。” 戏志才收起玉瓶,躬身一拜。 许褚也是一拜。 “先生,那我就告辞了。” 赵昱颔首笑道:“一路当心一些,我就不送了。” 戏志才终于走了,曹孟德甩给赵昱的麻烦,也大多解决。接下来,赵昱的日子轻松了许多。 不过该忙的,还是要忙。 除了每日多了些时间陪昭姬,在教导弟子之余,赵昱仍然要抽出一部分时间,用于钻研符箓车船。 至于炼制五行军阵阵旗的事,不急。 ... “主公!” 戏志才躬身一拜,旁边许褚抱着个大玉盒,也是一拜。 曹孟德哈哈大笑:“戏先生终于回来了!” 他上下打量,不禁越看越喜:“好好好,我就知道赵先生手段非凡。看戏先生精神抖擞,我就放心啦。” 又对许褚道:“仲康也回来了。” “是,主公。”许褚道:“玉符在此。” 曹孟德更是欢喜,连忙唤来左右:“快快把玉符入库。” 然后才带着左右一班文武进了大厅。 戏志才和许褚回来的时候,正是午间。曹孟德上午与麾下文武商讨军政要务,中午设宴,正饮食之时。于是让两人入座,添了碗筷酒食,继续宴饮。 “来来来,为戏先生身体康健,胜饮此爵!” 众文武齐齐举杯,满饮一爵。 戏志才一口咽下酒水,只觉通体舒泰,不禁道:“这半月在赵先生处,每日只小小一杯,实在让人心如猫爪。” 曹孟德大笑道:“不单赵先生处,日后戏先生饮酒,须得向我报备。务必不能多饮!” 戏志才苦笑连连。 然后从袖中取出四个玉瓶,双手捧起,起身出列道:“主公,此乃赵先生所炼丹丸。回来时,赵先生叮嘱交给主公。” “哦?” 曹孟德走出案桌,拿过玉瓶,不禁摸索,好奇问道:“这丹丸怎么说法?” 左右文武,皆目露好奇之色。 戏志才指着其中一瓶道:“这一瓶名为养元丹,赵先生开了一炉,炼成三十三枚。属下用十二枚,其中还有二十一枚。养元丹祛病养元,增进本源,使人精神抖擞,体力充沛。属下才用七枚,已觉身体大好,再不虞病患。” “哦!” 众人不禁为之惊呼。 戏志才的病,这堂下左右文武,没有几个不知。医术精湛的大夫都说几乎无救了,可短短半月,戏志才再回来,面色红润,体态轻盈,分明健康的不能再健康。于是看这瓶丹丸,忍不住个个眼热。 曹孟德大喜,连忙又指着另外三瓶问道:“这又是什么丹丸?!” 戏志才笑道:“名为精元丹。赵先生炼了六炉精元丹,每炉也是三十三枚。这里有九十九枚。精元丹乃是增进修行的丹丸,可补益修行精气所耗,增强体质,使修行进度大大加快。赵先生说,若是一个普通人,只需三枚精元丹,依法修行,不出一月,便可臻至外壮神力中期以上的武道境界。最多十枚,便可窥望内壮神力的瓶颈,而时日最多半年。” 曹孟德听了,更是惊喜。 等他回过神来,见左右文武皆目露炽热,不禁嘿嘿笑道:“诸君休急。有赵先生在,丹丸少不了。这第一批嘛,嘿嘿...” 戏志才拜了一拜,又道:“昨夜与赵先生闲聊,赵先生说,精元丹主公先用。主公年纪也不小了,而且事务繁忙,修行效率极低...” 曹孟德听了满意无比的点了点头,对众人道:“诸君放心,我曹孟德把着一张老脸不要,日后少不得三天两头去烦一烦赵先生。” 众文武心中了然,齐齐叫好。 随后戏志才又从袖中取出一卷锦帛交给曹孟德,曹孟德心知是阵图无疑,也不多说,直接放入袖中不提。 随后连忙叫人收起玉瓶,藏入宝库。 这里厅中,继续宴饮。 曹孟德拍了拍放在案几一侧的玉盒:“赵先生制了三千聚土符,如此,我大河沿岸,便高枕无忧了。一概水患,便不足道哉。文若呀,稍后玉符便送到你府上,该怎么用,你好生计较。” 荀彧拱手道:“主公放心。” “嗯。” 曹孟德心中舒畅:“万事俱备,我治下境内民生治理,便须得加紧功夫。我盼明年此时,徐州、豫州,及青、扬数郡,能与兖州一般,来一个大丰收。是时不再有饿殍之人,不再有民生之患。” 又道:“军中各部,也要加紧训练。在训练之余,各地匪患,须得一概清剿干净,一个不留。此事由子廉担负,不得有误。” 曹洪道:“大兄放心。只要民生上去了,我军又如此精锐,区区匪患,不足道哉。” 曹孟德微微颔首。 匪患频生,只因民生多艰。人们活不下去了,只能去抢。因此就有了匪患。只要不愁吃喝,匪患便没了生存的土壤。再加以清剿,正如曹洪所言,不足道哉。 九十五章 阵旗 宴后,曹孟德留下曹仁、戏志才、荀彧、荀攸、程昱五人,一路到书房,令典韦、许褚作门神,屏退左右。 如今夏侯惇在南线督军,夏侯渊驻雒阳,因南线无恙,前不久刚把曹仁调回濮阳。 君臣落座,曹孟德才道:“留下诸位,乃因这卷阵图。” 说着话,小心翼翼将袖中锦帛取出来,在面前案几上展开。 粗略间,只见锦帛上一副图录,有赤白黑黄青五色五部,乍一看,仿佛生生不息,流转不休,颇为有些玄妙。图录一侧,才是阵图详解。 “阵图?” 除戏志才,曹仁等皆迷惑。 曹孟德与戏志才点了点头,自顾自研究起了这卷阵图,而戏志才则一一将阵图之事道出。 “前次主公去赵先生别院,说起一事...赵先生于是言道五行之阵,并制出这卷阵图。按赵先生所言,依阵图练兵,可聚全军之力于一人,动辄开山破城,威力无边。” 听完戏志才所言,曹仁、荀彧等,皆瞠目结舌。 荀彧不禁道:“我尝阅道家经典,也浅尝五行之妙,却竟还有这样的用法?!” 曹仁道:“赵先生之言,必定没有差错。若如此,大兄横扫天下,便如探囊取物耳。城高墙厚,不足道哉!” 众人皆心中震惊。 不过荀彧等转瞬间,也想到此间利弊。 几位智慧超然,对视一眼,荀彧道:“主公,此利弊兼半,恐须得谨慎用之。” 曹孟德忍住心中惊叹,强自将眼睛从阵图上挪开,道:“文若所言不差。世间事,无十全十美者,多利弊参半。不过诸君不必担心,当时赵先生提出阵图事,我便有同样的担心。不过赵先生有解决办法。” “哦?!” 众人顿时开颜。 荀攸道:“赵先生仙家中人,高深难测。敢问主公,是何解决之法?” 曹孟德捻须道:“赵先生说,这五行军阵,乃因五行拳经之故。军中兵卒生死与共,又各修五行拳经,于是不知不觉,触摸到了此间奥妙。这五行军阵,无外乎阵法之道,既能布阵,便能破阵。只是已具仙家一些皮毛,等闲手段奈何不得。赵先生的意思,是炼制一套...嗯,仙家法宝,名唤五行阵旗。只要此宝在手,便可断绝兵卒感应,军阵瞬息即破也!” “哦!” 众人云里雾里,毕竟不知仙家玄妙。 荀彧道:“五行阵旗...听来的确玄之又玄。赵先生可炼成此宝?” 曹孟德看向戏志才。 戏志才道:“赵先生前日与我说过五行阵旗之事。说是这套旗幡颇为要耗费一些功夫,怕是三五月还炼不出来。” 今日许褚去取符箓,也将曹孟德搜集的上等蚕丝数十斤送去。实则五行阵旗还没有开始着手炼制。 在赵昱看来,只这一卷阵图,少说需要一年半载才能有所成就。在军阵成就之前,五行阵旗没必要那么急切。 曹孟德也知道此间道理,点了点头:“赵先生既已有言,便勿须担忧。” 戏志才道:“主公说的是。赵先生还嘱咐我告知主公,待五行阵旗炼成前夕,会遣人来濮阳,并请主公亲往一趟。说是要法器认主。” 曹孟德顿时笑意盎然,微微颔首不提。 于是道:“此事想必还早,勿须急切。这卷阵图,才是眼下关键之物。” 他看向曹仁:“我意先在我宿卫之中行此阵图...这几日一则还要挑选精兵充入宿卫,二则要从宿卫之中裁汰一些。终成五行五分,所修五行拳经,每一门合五百人,不能多一人,不能少一人。子孝这几日需与典韦许褚稍作配合。” 曹仁应诺:“大兄放心。” 曹孟德合起阵图,道:“河北事,需得监视完备,袁本初任何动静,我都要知晓。公达先生好生注意一些。两年之内,我不打算动兵。这两年中,发展民生才是要务。另则精钢产量、农具研发普及、兵甲研发生产,都是重中之重,诸君务必不能疏忽大意。” 又道:“我前些时日在思忖金铜钱币之物。当初董卓在关中大肆造币,早已将五铢搅乱。我意重整钱币流通,文若稍后拿个章程出来,再细细合计一番。” 最后道:“一待我万事俱备,便挥军直上,破本初,纳河北,转而平定天下。” ... 半夜随昭姬,半夜修行熬炼法力,一大清早赵昱起来,昭姬还在酣睡。正如海棠春睡,云鬓遮掩,颇为让人蠢蠢欲动。 来到院中,稍稍行了一趟拳脚功夫,活动活动。便又出门,在这别院内外闲逛一圈,回来时候,王婆已经准备好早饭,昭姬也已起来。 别院中用餐,历来是分内外的。 管亥等别院护院,则在外,二十余人在火院用餐。而赵昱平素用餐,便在木院之中。与之一道的有十个弟子,丫鬟,蔡夫人蔡小妹,及王婆一家。 内分两桌,却毕竟一起。 赵昱并不十分在乎此中规矩。但王婆等,却分外在意。赵昱也不干涉。 如今对赵昱而言,餐风饮露是等闲。饮食只是口腹之欲,可有可无。或者习惯,或陪昭姬,仅此而已。 饭后,弟子们一窝蜂去了水院,赵昱和昭姬随后。水院便是教导弟子文化课程之所在。 赵昱对昭姬道:“符箓车船已到关键时候,加之要与孟德炼制一套法器,由是怕又是时间不够用了。昂儿他们文化课程基础具备,我打算让他们自学。” 昭姬嫣然颔首道:“耳提面命,在打基础时必不可少。如今既已打好基础,自是要让他们自学。” 古时候的教育,与两千年后截然不太一样。 蒙学过后,识的字,懂得理,便让弟子自学。因此即便读书人的基数不大,但往往顶尖一批人物,都非常了不得。因材施教也是孔子的理念,而孔子教授学生,每每讲学,讲的也不是书本上的东西。看论语就知道,孔子与身边弟子,从很细微的地方,去启发他们,让他们懂得许多道理。而大多数时候,都是这些弟子自学。遇到不懂的,才来问孔子。 这样的理念和教学方式,一直延续到这个时代。无论郑玄、蔡邕还是之前的马融,这等大学问家,他们教授弟子,都是用的这种方法。 赵昱觉得很有道理。 九十六章 替代 教育如果成为一种固有的体系,那么的的确确,能造就无数的读书人,就像现代时空一样。但有了固定体系之后,真正的大学问家,却不见得比古时候多,甚至更少。 赵昱早前建议曹孟德建立教育体系,也是没办法的事。少了世家,无人可用。但对自己的弟子,赵昱却不打算用那种死板固有的形式去教导他们。 给他们一个扎实的基础,然后根据自己的喜好,自己去钻研。不懂的,再来问他。 如此,才是良方。 “妾身会好生看着的,夫君放心就是了。” 昭姬如是道。 虽然不必耳提面命了,但总要有个人看着。否则弟子们遇到问题,不能及时解惑,也不是好事。昭姬同样有大学问,才女之名,不单单在音律辞赋上,经史子集,昭姬同样熟读于心。在混沌珠小世界中,赵昱去现代时空,或修行之时,昭姬也将那木屋中许多书籍翻看。 要说知识储备,昭姬并不比一半的学问家少。 应付这些毛孩,绰绰有余。 于是赵昱便去了土院,昭姬则往水院去了。 这段时间,赵昱在研究符箓车船的时候,也在琢磨禁法之道。 禁法是炼制法宝必不可少的手段。而禁法的道理,实则介于符箓和阵法之间。是取二者之长,融为禁法,以作炼器。 炼器并非固定形式,将无数符箓打入器物,炼成一些神妙作用的东西,也可算作是炼器。将阵法印刻在器物当中,也算作是炼器。然而禁法却是融符箓与阵法精髓的法门。以禁法炼器,是堂皇大道。 符箓着眼于小,阵法着眼于大,禁法正好居中,不偏不倚。 在天衍镜幻境之中,赵昱最擅长的禁法,是都天云箓禁法。然幻境真假参杂,要将都天云箓禁法在真实世界中实现出来,是一个巨大的工程。不过暂时而言,一元数都天云箓禁法,赵昱已精炼琢磨出了三十六道。只是还未曾使用过,许多玄妙还在设想当中。 琢磨禁法,也是赵昱在研究符箓车船之时遇到瓶颈,想出的从他处着手的法子。 符箓车船,若要炼作法器,对赵昱来说不难。若要完全以符箓的妙用体现出来,也不难。之前的机关车,便是如此。但要能普及至于凡人,则难之又难。 最合乎凡人所用的,在赵昱看来,仍然是现代时空见到的法子。用电。 然而这是一个不小的体系,要把电能运用如臂使指,对这个时代的凡人而言,并不容易。 涉及到方方面面。 赵昱又不想去费那个心思,何况这时代的生产力,还达不到要求。 他想着,能否从禁法上,得到一些启示。 在符箓车船的研究方面,铭刻皮毛级数的符箓道纹不难,能够普及至于凡人。关键就在于激活铭刻的道纹,使之能产生作用。仍然在一个核心的问题上打转。 土院中,赵昱盘坐在机关车上,沉吟不已。 “我以禁法之妙,实则仍还是原来的问题,不能普及,甚至更加深奥。若削减其中道理,禁法便就不成了。” “难道真要再搞出一个电能利用体系?” 赵昱皱眉。 “唉...仙道毕竟是仙道,皮毛能用,但一旦涉及到核心的东西,就万万难以普及。” 他思绪转动:“不能修成法力,便不能直接利用天地元炁。外道科技就算发展到相当强大的层次,利用太阳能,风能,核能,然而实际上还是转换成电能利用。核能已涉及到元炁微观的一些运用道理,但在现代时空,仍然不可控,不能直接利用。而可控...似乎成本太高。同样还不能普及。说到底,现代时空是建立在电能的基础上的外道路子。” “或许...” “既然人们终归能运用电力,那么...” “懒得跟他提前搞电力体系,太麻烦,不如让他们自行发展。不妨炼制一件法器,就像...就像流水线一样的法器,专门用于制造核心之物。原理嘛...是转换天地元炁为电力。” “我想想...” “核心模块就用电池模样,用这件法器来制造,以法器之妙,在核心模块上仿照现代时空对电力的运用的法子...并以天地元炁转换电力充入其中。如此,只需要让人懂得怎样在车船结构上铭刻道纹即可。是时将核心动力模块安装上去,立刻就能跑起来。” 赵昱想到这些,心中轻松了许多。 一边拿出一卷锦帛,将想法记录下来。 他自己当然不需要,但运用的原理,制造车船结构的方法,铭刻哪些固定符箓道纹,大小、规格、路径,这都必须要有个章程,让人们懂得,进而使用。 这样的锦帛,赵昱已经记录了七八卷。 等到符箓车船完全研制出来,是要交给曹孟德的。 “先就这么办吧。” 赵昱如是想到:“我先炼制法器,以代替整个电力运用体系。等到人们自己发展出电力的运用体系之后,就可以取而代之。如此,便算是普及了,并不违背我的初衷。” “不过这还需要好生细致的计较一番。” “现代时空的飞机和车,在符箓之道上,运用仍是十分粗浅。飞机要依赖于气流的上升,才能飞在空中。但符箓之道,却可以用符箓道纹,抵消重力的影响从而直接升空。如果能抵消重力的影响,飞机的速度,还能提升,而且更加灵活自如。” “甚至车都可以悬浮飞行。” 赵昱越想越觉得有趣:“抵消重力的符箓,其中的道理,更高深一层。难以使人完全学会并铭刻在机器的结构上。不如直接在核心动力模块上实现。等到文明外道级数发展到一定层次,他们肯定会对核心动力模块进行研究,不知道他们能不能从其中研究出运用重力的法子?” 不过赵昱转而又想到:“如飞机这样的庞然大物,我算算...譬如千吨万吨,要抵消腾空而起的重力,对符箓的要求就很高。那么在核心动力模块的材质方面,以及符箓的层数方面,都有相当的要求...看来还要再好生钻研钻研才行。” 九十七章 元磁 同样一道符箓,黄纸符的威力肯定比不上玉制的。 要使某种符箓的效果放大,则可以运用符箓叠加之术。 比如赵昱刚刚琢磨的用以抵消重力的悬空符,以玉石制巴掌大小,依着赵昱的估计,这样一道符箓,最多能使十吨重的物体悬空,抵消重力影响。 一道悬空符,用在车辆上,可使车辆浮空。但用在飞机或者大船上,则不能。飞机大船动辄几百几千吨,体量太大。 当然,要使飞机或大船这样的庞然大物抵消重力而悬空,可以从其本身的材质上入手,用最轻的材料来制造。但在兼顾其坚固的同时,这种大型的机械,用再轻的材质,其体量也轻不到哪里去。 所以总的来说,符箓才是根本。 怎样才能使得核心动力模块上铭刻的符箓,产生的效果,使千吨万吨的大家伙浮起来呢? “叠加之术...” 赵昱思忖:“还有阵法!” 叠加之术,便是在同样大小的制符材料上,叠加一层又一层的符箓道纹。巴掌大小的玉石,叠加两层,便如同在同一片玉石上有两道符箓。叠加个四层五层的,基本上便能达到赵昱的要求。 但符箓叠加之术听起来简单,操作起来很难。其效果,并非一加一这么简单。而是几何倍数增长。两层叠加,以十吨为基,便能抵消一百吨的重力影响。三层便是一千吨,四层就可达到万吨。若五层,十万吨级的就不成问题了。 然而在巴掌大小的材料上,要叠加多层同种道纹,不但是个极为细致的活儿,而且非常的困难。叠加之术的关键在于,每一层都不能重叠,每一层的每一道符箓道纹,都要有最为细微的差别。若重叠了,便不是叠加,铭刻千次万次完全重叠,最终仍然只是一道符箓,而不是千万层叠加。这还不是最关键的。 最关键的,在于每一层符箓之间,不但不能互相拖累,还要完美的结合。同样的符箓,也同样存在互相影响的性质。叠加之时,若一个不慎,就算制出来了,其效果甚至会降低。两层不良叠加,甚至起到的作用,还没有单一一道符箓的效果好。 这就需要赵昱在制符的时候,在道行和铭刻时灵识最细微的运用。 这其中的道理,还要运用在他要炼制的如流水线一样的法器上。因为成批量的制造核心动力模块,赵昱不可能用自己的双手来完成。要借助法器。所以炼制这宗法器的时候,又增添了一个难度。 除了在符箓叠加中本身的难度,叠加之术对材质的要求,同样高。 赵昱掂量着一块玉石,灵识往复透析,得到一个结论——以上好品质的独山玉的材质,最多只能叠加三层符箓道纹。超出这个界限,玉石就会崩溃。 所以,在制符材料的材质上,赵昱同样需要仔细斟酌。 玉石的材质,还达不到叠加五层悬空符的需求。 他又取来一块精钢,对比琢磨一番,精钢能承载的符箓层数,倒是能达到要求。然而精钢却没有玉石汲纳天地元炁的效果。 为何赵昱独以玉石制符?材质比玉石硬的材料,大把大把,数都数不清。然而在天地元炁的活性上,能与玉石相比的,则一个都没有。 当然,若以法力将精钢淬炼一遍,精炼出铁母这一类的灵材,当然能达到要求。但赵昱要的是能普及。将没有天地元炁活性的精钢淬炼成活性堪比甚至超越玉石的低等灵材铁母,是无法通过外道手段来完成的。 “或许可以取二者之长,融为一体。” 赵昱转瞬想到了这个法子。 在叠加之术外,用阵法的形式,同样能达到叠加之术的妙用。赵昱暂时放下心中关于符箓叠加的想法,想到了另外一个方法。 就譬如用五道五行元符布下的阵法,起到的效果,完全不是单一一道元符所能相提并论的。效果是成千百倍的放大。 五行生生不息,循环往复,成为一个整体,才有这般伟力。 因此,以悬空符为例,再钻研出另外四道同等级的符箓,铭刻在小小一块动力核心模块上,以之成阵,完成五行循环的道理,也同样能够达到赵昱的需求。 “悬空符属土,抵消重力,应当算作是土行元炁在元磁之道上的粗浅运用。” 赵昱想到了五行元磁。 整个宇宙的基础,是五行。五行元磁的相互影响,构筑出了宇宙的稳定。现代社会外道科技发展出的一种理论,也就是所谓的四大基本力,实则便是五行元磁的一种体现。 但四大基本力,还远远无法解释五行元磁。 不过四大基本力,可以看作是五行元磁于四象之道上的一些体现。 五行四象,本来就是一体。 宇宙之中,大到超星系团、星系群,小到任何一个行星,乃至于一点灰尘,它们都有独属于自己的力。体量越大,这种力就越强。太阳能够束缚整个太阳系的行星,因为它的体量比所有的行星都大。它本身的力,能够将所有的行星都绑住,让它们环绕自己运行。从最小的灰尘,到最大的超星系团甚至更高一级的天体体系,它们都是在这种力的作用下,构成了一个个完美的天体体系运行结构。 而这种力,就是五行元磁。 天衍镜幻境的经历,虽然许多细节的地方,是虚幻的是假的。然而很多大的道理,实际上是真的。 五行元磁的最高体现,便是五色神光。 为何五色神光大圆满,刷一刷便能毁天灭地?因为它包含了宇宙五行运转最基本的道理。 悬空符可以说,是赵昱在五行元磁之道上的第一步进展。 当然,只是刚刚摸到一点皮毛。 赵昱知道五行元磁是通往五色神光、透析五行大道的根本道路,然而知道归知道。比如我知道乘坐宇宙飞船能抵达火星,但宇宙飞船怎么制造我却茫然。 但毕竟有一个方向。所以天衍镜幻境的经历,对赵昱来说,无疑指明了修行方面的一些方向。 九十八章 对比 两个方法,一个符箓叠加之法,一个五行生生之法。 说起来都不容易。 叠加之法看似简单,但在细节方面,要求很高。五行生生之法,也差不了多少。至少要先钻研出其他四道触碰到元磁之道皮毛的符箓,而且还要想方设法,将之铭刻在小小的核心模块上。 思来想去,赵昱打算逐个一试。 先手动试试两个方法的效果和各自的真正难度,确定使用哪一种方法,才能依之炼制相应的流水线般的法器。 不过在这之前,赵昱还有一件事要做,那就是模块的材料。 玉石无法叠加三层以上的符箓,同样,巴掌大小的一块玉石上,也无法承载五行生生的阵法。材质太差,瞬间就会崩溃。 怎么办? 取玉石与精钢之长,合二为一。 要把玉石和精钢的长处,完美的融合起来,对赵昱本身而言不难。 他打出一道法力,将一块玉石和一块精钢悬固在面前,指尖一弹,一点金灿灿的火焰迎风见长,把两块截然不同的材料包裹进去。 这点火焰,便是外三昧真火之中的石中火。 区别于木中火的柔和,石中火就显得异常霸道。 这点石中火仿佛一个黑洞,张口将两块材料吞入其中,并将周围的空间,都烧的荡漾起了一丝丝皱褶。由此可见其酷烈之处。 赵昱如今,外三昧炼成了木中火、石中火两昧。而内三昧最是简单,以他如今的精气神强度,要分别炼成精气神之火,并不困难。难就难在空中火。赵昱虽已涉及空间时间之道,但要从其中凝聚出空间的奥妙,并炼成火焰,则还差点火候。 石中火酷烈难当,不半个呼吸,只眨眼之间,就将十多斤的精钢,七八斤的玉石,炼成的两粒黄豆大小的液体。其九成九的质量,都在这酷烈的火焰中,被烧成了无形。 精钢炼成的液体,白森森,有一种刺目的感觉。而玉石炼成的液体,则呈明黄色,给人一种厚重的感觉。 赵昱看着这两点液体,拂袖一招,一块块精钢和玉石,如倦鸟归巢,一一落入这朵火焰当中。直到消耗了千多斤精钢,七八百斤上好的玉石,两团液体的量,才堪堪达到赵昱的需求。 “我这法子实在太浪费了。”他思忖道:“这完全是以炼器的法子提炼出的法器材料。其效果比我想象的要好得多。” 将这两团材料合二为一,又淬炼一番,熄了石中火,再打出一道法力将其凝固冷却,就见一块泛着明黄色金属光泽的巴掌大小的板材落在赵昱手中。 轻轻一弹,发出清脆又悠远的声音,异常的悦耳。 将这块非金非土,亦金亦土的材料放在一边,赵昱再取来精钢、玉石各一块。弹指划拉,从这块精钢中取材一块同样巴掌大小的钢板,又用法力一压,将玉石压成了粉末。 “或许可以以精钢为纸,以玉石粉为墨。” 赵昱心中念头转动之间,将钢板捏在指间,另一只手弹指一引,从玉石粉末中引出一道由石粉形成的线条。然后指尖划动,以玉石粉末作墨水,在钢板上铭刻符箓道纹。 最基础的土元符。 这等基础符箓,对赵昱来说,一气呵成。 片刻之后,便见钢板上,歪歪曲曲以玉石粉铭刻的道纹,清晰的呈现出来。 赵昱指劲穿透钢板,带着玉石粉末,铭刻的道纹,通透钢板内外。 在这道以精钢为纸,以玉石为墨铭刻的符箓初成的一霎那,土行元炁长鲸吸水,被纳入其中。 符箓成了。 不过赵昱却皱起了眉头。 “这样也不行。玉石碾成粉末之后,效果大打折扣。而且精钢本身没有元炁活性,无法自主汲纳天地元炁。只以这点玉石粉末推动,这块符箓最多用个一两次就要报废。” 赵昱沉吟片刻,看了看之前以石中火炼出来的材料,又看了看这块粗制的符箓,觉得可以取其中。 “不需要法力,也能将玉石和精钢融合在一起。现代时空的许多合金不就是这个道理么...” “虽然没有法力洗练,融合起来的合金材料,远远不及我用石中火炼制的灵材。但比起玉石粉刻画的符箓,效果一定好得多,应该能达到我的要求。” 赵昱拂袖将这两块样板丢入室内,抬步从机关车上下来,脚下行云流水,片刻离开土院,来到了火院。 火院空阔的院子里,管亥此时,正在教导高顺修行。 见赵昱到来,两人收了拳架,齐齐躬身一拜:“东家。” 赵昱点了点头:“管亥,你替我去濮阳走一趟,我要两万斤精钢。” 管亥一听,顿时应喏:“是,东家。” 赵昱笑着跟两人点了点头,转身就走了。 别院中储存的精钢,并不多。之前炼制那一块材料,就消耗了大半。接下来赵昱需要大量用到钢材,所以让管亥去运一些回来。 符箓车船的事,条理逐渐清晰,赵昱这会儿也不打算继续去土院窝着了,从火院出来,转身就到了水院。 之前在土院还不到一个时辰,这时候正是晌午。大概是休息间歇,几个毛孩在院子里玩。 小白和另外一家子老虎、熊,大大小小七八只,正跟毛孩们玩的不亦乐乎。 年余前,别院建起不久,赵昱从山里抓来的虎熊,如今都一大家子了。虎仔熊仔,都是半大个头了。别院好啊,这里环境冠绝天下,元炁充沛。这些畜生被抓来的时候不情不甘,此时要赶它们走,却绝是不愿了。 几个小屁孩追着小白它们满院子跑,笑声回荡,快乐模样就不用说了。 见赵昱到来,小白立刻屁颠屁颠的跑过来,用它硕大的虎头蹭赵昱的胳膊。这家伙,站起来肩膀都超过赵昱的胸口了。真是个庞然大物。 另外的虎熊,则不敢近前。它们跟赵昱,并不十分亲近。 “老师!” 毛孩们笑嘻嘻的。 赵昱点了点头:“玩呢。你们师母呢?” “屋里,屋里。” 毛孩指着水院的厅堂。 赵昱漫步进去,看见曹昂等几个大孩子,正围坐着昭姬。而昭姬玉手拿着一卷古朴的竹简,正在说话:“用兵之道...” 赵昱粗略一听,原来是在解说兵书。 曹昂他们毕竟已经快过少年时代了,又都是大家族出身,颇为早熟。跟曹丕他们这些还没到十岁的毛孩不同。曹昂他们,更渴望知识。所以正好趁着休息间歇,向昭姬请教疑难。 九十九章 新课程 “老师。” 见赵昱到来,曹昂等皆行礼。 赵昱笑着道:“看你们问的正起劲,我来的大概不是时候。” “老师言重了。” 赵昱在教导他们的时候非常严格,但在课外之余,跟弟子们则很亲近,时不时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弟子们已经见怪不怪了。 昭姬看自家夫君来了,白了他一眼。 跟曹昂他们聊了一会儿,重新开课,一上午就这么过了。 放课的时候,赵昱道:“下午武道修行,自去火院就是。从明日起,文课缩减一半,再加开两门课程。” “老师,加开什么课呀?” 曹丕小毛孩问赵昱。 赵昱走下堂,一个摸头杀,看着弟子们道:“阵法入门和符箓入门。” 他详细解释道:“阵法和符箓皆是仙道中极为深奥的组成部分,我要传授给你们的,是其中适用于人们大众这个层次的阵法符箓知识。以后文课缩减,但并不代表文课不重要,对你们来说,符箓和阵法,只是一种技能,但并不需要必备。而兵书战策,治国之道,琴棋书画,为人处世,对你们来说,反倒更重要一些。” “加开的两门课程,前一个月是必修课。等你们都明白了关于符箓和阵法的一些基础知识之后,更深奥一些的,则为选修,喜欢的可以钻研,不喜欢的则不必。” “阵法的运用,如老师的太和别院,五行四象为阵,似隔绝于天地之外,这对你们太深奥。而我要教给你们的,主要是关于阵法在战场上的应用。” “符箓的应用,你们都知道,孟德治水患,便用了老师的聚土符。院中的机关车,也是符箓之道的基本体现。以后这方面的东西,会越来越普及,作为曹家和夏侯家的孩子,还有跟曹家联系紧密的孩子,你们需要对此有所了解。” 加开符箓阵法课,并不是赵昱突发奇想。 实则早有计划。 当符箓车船即将实现普及,军中五行战阵也将要实现,这些曹家和夏侯家,以及如典韦的儿子这样跟曹家夏侯家联系在一起的孩子们,作为曹孟德打下的政权的下一代,他们就必须要对此有深刻的理解。 最次,也要知道是怎么回事。 因此这时候加开课程,正符合时机。 从第二天开始,符箓和阵法的皮毛,被赵昱揭开神秘的面纱,一一呈现在弟子们的面前。 符箓阵法课程,不单单对弟子们开放,别院中的护院,如管亥、高顺等,有兴趣的,赵昱让他们可以旁听。 对了,前一天赵昱让管亥去濮阳取精钢,当天下午就回来了。 赵昱要两万斤,曹孟德大手一挥,让管亥运回来五万斤。 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里,赵昱在教导弟子之余,也在逐步完善符箓车船的制造理论,同时还在阵法于符箓车船上的运用作了相当的实验,最终还是择优取用符箓叠加之术的原理。 赵昱发现,在巴掌大小的凡材上要用涉及元磁之道的符箓组成阵法,比叠加之术更难。 问题,仍然出在材料上。凡材不顶事,这是没办法的事。而灵材,自然界中自然生成的,几乎是凤毛麟角。这凡宇宙中,要找到灵材跟大海捞针没什么区别,没有普及性。 别院的五行四象阵依托这片大地,而要将阵法浓缩在巴掌大的材料上,则比登天只差那么一点。 赵昱一边实验,一边将完善出的理论成体系的记录下来。 第一是材料问题。 怎样将精钢和玉石融为一体,赵昱给出了粗略的合金炼制方法。以放在赵庄的炼钢母炉的功能,是可以炼制出来的。当然,对此,赵昱说的不是十分详细。炼钢母炉虽然能炼,但产量毕竟不大。先期的时候,赵昱是打算将这一步,实现在他即将要炼制的如流水线一样的法器中。也就是说,等到法器炼成,只需要投入相应比例的精钢和玉石,在第一个工序中,就合成这种金玉材料。 提材料问题,只是打个伏笔。根据赵昱的记录,等到日后人们对符箓车船的需求越来越大,这一点伏笔,就会提醒人们去钻研合成金玉的法子。 第二便是车船构架上的符箓道纹铭刻。 核心模块是动力,而动力激活之后,还需要在机械上铭刻的道纹,将模块激活之后汲纳的天地元炁做功。 这是一套固定的符箓道纹,无论在车船上,还是在飞行器上,都一样铭刻。只区分大小而已。 这套符箓道纹的道理,其根本在于对天地元炁的催动。模块激活,汲纳天地元炁,然后在机械构架上满铭刻的符箓道纹中流淌,经由符箓道纹催动,从而对机械做功。 因此才是一套固定的符箓道纹。只要学会了,只要在铭刻的时候不出差错,那么就能成批量的制造符箓车船的外壳结构。 第三便是对符箓车船的操控。 有了动力核心,有了催动道纹,那么车船的启动、加速、停靠、转向等等,怎样去操控,就像现代时空的车子一样,有方向盘,有刹车,有油门等等。这就是操作体系。 赵昱将之融为一体,同样以符箓道纹来实现,并给出了一份图纸。 这又是一套固定的符箓道纹。 等到一辆符箓车制造完成,将这份图纸上的操作台安装上去,使其上铭刻的道纹,与车船结合,操作以按钮的形式实现。按哪个按钮,连接那一道符箓道纹,便是启动。按另一个按钮,连接另外一道符箓道纹,是加速。凡此种种。 而在核心模块上,赵昱却不多说。 他更希望符箓车船发展到一定程度,人们能自己钻研出其中的道理。 只要人们明白,激活模块用的是电,那么他们就能制造出最基础的符箓车船。虽然没有抵消重力的能力。 毕竟,悬空符,是人们难以跨越的一个障碍。 但等到外道文明的技术发展到相当的层次之后,也许他们能从其中,钻研出对重力的运用技术。 也就是说,赵昱如今研究出的第一代符箓车船,实际上是较为高级的符箓车船。是给人们的一个样板。等到世事变迁,赵昱离开这个时空之后,或者出了什么意外,他炼制的流水线法器封存或者遗失,人们就只能在第一代符箓车船的基础上,去自己研发。 这是赵昱最乐意的看到的。 赵昱也是用心良苦。虽然他如今研究出的符箓车船超越了这个时代人们的技术层次,但种下的却是一粒种子。他竭力的削减仙道法门的门槛,为的就是如此。 一百章 十八卷 在逐步完成符箓车船制造理论的同时,赵昱也在为炼制五行阵旗和流水线法器做准备。 五行阵旗的材料,赵昱取蚕丝与灵木。 蚕丝是曹孟德送来的上品蚕丝,而灵木,则只能从混沌珠小世界中元炁池畔那株梨树上截取。 要在外界寻找到灵木,无异于登天,太难了。 这套阵旗,要求并不高,赵昱明白曹孟德的意思,是为了防备炼成五行战阵的军队的反噬,无外乎以五行阵旗的力量,轻微的搅动五行元炁,阻断战阵个体之间的联系,使得五行战阵无法凝聚。 所以取材并不需要太严格,有灵木就足矣。蚕丝只是辅助。 至于流水线法器,赵昱琢磨过后,决定炼成炉鼎的形式。就像赵庄的炼钢母炉一样。这件法器,说起来比五行阵旗,要高深一点。五行阵旗的炼制,三五道禁法绰绰有余,而炉鼎流水线,至少要六道至九道禁法,接近中品法器的层次。 至于材料,赵昱打算用法力淬炼过后的真正金玉为炉胎,外壳则以寻常手段炼成的凡材金玉制造。 赵昱在一卷锦帛上写写画画:“炉高一丈二尺三寸,围大一丈九尺九寸...炉胎高九尺九寸,围大一丈二尺三寸...所需精钢十二万八千斤,玉石九万九千斤...” 唤来管亥,将记录材料需求数据的布帛交给他:“去濮阳,把这卷锦帛给孟德。告诉他,三天之后我要看到材料。” 管亥躬身一拜:“是。” 如此,两件法器的炼制便提上日程。 在炼制炉鼎的材料运来之前,赵昱制作完成了五行阵旗的胚胎。将蚕丝编制成旗幡,取灵木合而为一。器胚制成,只是第一步,随后要打入至少三层禁法于其中,但在这之前,还需要对器胚进行一定程度的蕴养。 于是赵昱将五面旗幡各自放入别院五行阵法的阵眼之中,借阵眼中充沛浓郁的五行元炁,加以蕴养。 这个过程,大概要持续三个月左右,也就是说,要开年之后,才正式着手炼制。 随后炉鼎所需的材料运到。 这回,曹孟德亲自过来了。 对曹孟德而言,赵昱无论需要什么,他都不会说半个不字。区区十多万斤精钢,几万斤玉石,曹孟德一点也不在意。他在意的是赵昱需要这些材料是做什么。 自然的,曹孟德想到了当初赵昱提过的符箓车船的事。 加之已入深秋,各地完成秋收,政务方面稍稍闲暇。更重要的是,上回赵昱让戏志才带回去的丹丸,已经见底,他早就打算来烦一烦赵昱,看看能不能打点秋风。 见管亥到濮阳,二话不说,把手头事务交代下去,带着典韦许褚,轻车简从,跟着运送材料的车队,直奔太和别院。 “先生!” 曹孟德红光满面。 赵昱微笑:“孟德。” 两人把臂走进别院。 曹孟德道:“先生上回与我说到符箓车船的事,哎呀,说起来先生别院中的机关车,我可是眼热无比呀。” 赵昱笑眯眯的:“孟德猜到了?” 曹孟德点头道:“先生一下子要这么多的材料,我思来想去,无非是此事。” 赵昱道:“进去说话。” 进了太和别院,便不可能存在危险。曹孟德挥退典韦许褚,与赵昱一路到了书房。 书房中,赵昱让曹孟德坐下,转身在一面书架上取下了十八卷卷成大腿粗细的锦帛,一一摆在案几上。 然后才道:“这便是成果。” “哦!” 曹孟德看着十八卷锦帛,不禁目露精光,迫不及待取来一卷,轻轻展开,看着上面的图样和解说,神色逐渐兴奋起来。 赵昱道:“这十八卷锦帛当中,就是关于符箓车船的制造工序。我已将其完善。你回去的时候,把它们带上,然后找相关的信得过的人才,予以传授。” “前三卷是理论,你最好自己藏起来。四到六卷是材料,七到十五卷是车船外壳符箓道纹和其铭刻之法,最后三卷是操作。除开前三卷核心理论,后面三部分,你将其分开,作三个不同的工序,互相独立出来,最后再建立一个组合过程,如此,能最大程度的保证秘密不被泄露。” 曹孟德放下锦帛,不禁连连点头:“先生思虑周全,我记住了。” 赵昱坐下来:“符箓车船最重要的东西,是核心动力模块。马车的动力,是马匹,楼船的动力是人。而符箓车船的动力,是天地元炁。我削减再削减,思虑再思虑,想出了不能再削减的法子,可以批量制造核心模块。但对凡俗大众而言,仍然十分困难,恐怕很难有人能够理解。不过这不重要,等到社会发展到一定程度,必定有能人用他们自己的法子,重新解读并实现。” “我会炼制一件法器,以法器来制造核心模块。此番的大批量材料,就是用来炼制这件法器的材料。法器太过玄妙,所以难以理解。但我也没有办法,的确无法再缩减仙道奥妙。不过我在开卷三卷的理论中,有所指出,按照其中的道理,你让最信得过的人去钻研,一代代下去,未必不能实现自己制造。” 开卷理论当中,赵昱指出的就是电的运用。虽然不够详细,但有明确的方向。 曹孟德也知道,仙家手段既然是仙家手段,那么必定不能适用于凡人,也知道赵昱是用心良苦,不知费了多少心力来钻研。一时间感动的胡子乱颤。 “先生...辛苦先生了,我实在不知该如何感谢。” 赵昱摇头:“这倒不必。我也是乐在其中。” 赵昱笑道:“至于五行阵旗,我已炼成器胚,正在蕴养当中。最多不超过明年三月,就能交到你手中。到时候你要来一趟,须得走一个认主程序。认主之后,只有你和你的直系血亲才能使用,外人拿到手中,也无法用的出来。” 曹孟德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一切的一切,赵昱都为他设想好了,什么漏洞和疏忽,都被堵住。心中舒畅,感激,自不用提了。 一零一章 河北 “另则...” 赵昱道:“法器是仙家修士之物,孟德没有法力,便是认主,也不能如意使用。然法器又只是最低等的仙家之宝,其无法蕴存太多天地元炁。因此,此宝炼成之后,每隔三年,须得在别院五行阵眼当中蕴养一番。否则蕴存元炁殆尽,五行阵旗便沦落为凡物,再无玄妙可言。” 仙家法器、法宝,须得以法力催动才能展现其伟力。然而曹孟德不是修士,没有法力。虽然可用认主手段,使他操控法器,但每使用一次,法器中蕴存的元炁便消耗一分,加之平素自然流失,一段时间内,必定会失去玄妙,蜕化为凡物。 虽然五行阵旗还没有炼制出来,但其中涉及的方方面面,一点一点都已在赵昱心中。这等低级法器,若一次不用,可坚持十年。若每年动用一次,则最多三年。 毕竟只是法器,而不是法宝。法宝内蕴器灵,甚至蕴含一个小世界,千百万年也不见得蜕化,甚至时间越久越强。但低级法器则恰恰相反。时间能使其腐朽。 当然,赵昱也可多用些心思,比如在法器上增添几道聚灵的禁法。然而赵昱觉得没有必要。 五行阵旗只是曹孟德用来以防万一的东西,在赵昱看来,除非曹孟德建立的政权崩塌的时候,否则这套五行阵旗的光辉,必定被时间所掩埋。 既如此,也就不费那个苦心了。 能用就够。 随后闲聊,曹孟德厚着脸皮问起了丹丸的事。 赵昱不禁摇头失笑:“我这段时间都在琢磨符箓车船和炼制法器的事,一直不曾有空闲炼丹。这样吧,开年之后,上元节前,我再开炉炼些出来。” 不单单曹孟德这里,别院本身对丹丸的需求,也有。 尤其是精元丹。 当初炼制的几炉精元丹,留了一半在别院,如今也早已消耗殆尽。曹昂和夏侯家的一个小子,以及管亥等护院,乃至于几个丫鬟,甚至蔡小妹,都有需求。 这几天小姨子蔡小妹也正为此来烦赵昱,每天逮着赵昱,开口就要丹丸。 就算曹孟德不说,赵昱也会抽空炼几炉。 小姨子嘛,总要迁就许多。 说起来自赵昱与昭姬成亲,蔡老夫人和蔡小妹来到太和别院,就再没离开过。 用老夫人的话说,这里才像个家。安静,祥和,没有烦恼。 蔡小妹就更不愿离开了,在这里,她可以像最平常的女孩,跟丫鬟们嬉戏打闹,而不必遵守大家闺秀的条条框框。最重要的是,呆在这里,可以逃避陈留蔡氏安排的婚姻。 在太和别院,谁也别想来撒野。只要她不离开这里,陈留蔡氏就管不到她。 倒是老夫人对此,深表忧虑。 两三年过去了,蔡小妹也已快二八年华。在这个时代,二八少女已经是大姑娘了。成亲生子比比皆是。而在别院,没有其他的男人。赵昱是她姐夫,而管亥等只是护院,身份差了不止一筹。难不成要在这里成为老姑娘? 可蔡小妹这两三年已经玩野了,老夫人都快管不住她。拿她无可奈何。 “先生需要什么药材,只管提。”曹孟德心下暗喜,道:“别院这里虽然种植许多药材,但毕竟只是一隅之地。” 赵昱笑道:“若有需要,我自会开口。” 曹孟德点头:“如此...先生多炼制一些可好?先生不知,些个骄兵悍将,整日里来烦我,烦不胜烦。” 见曹孟德苦恼,赵昱哈哈大笑:“你这是幸福的烦恼。” “谁说不是。”曹孟德连连叹息:“就是烦的紧,我又拿不出来,如之奈何?” 赵昱道:“也罢,左右不需多少功夫,有多少药材我炼多少丹丸就是。” 曹孟德果然大喜:“需要哪些药材,先生给我个准信,我多搜揽一些。” 他嘿嘿的笑。 赵昱无奈摇头:“行。” 晚饭过后,赵昱跟曹孟德散步到山上凉亭。 环绕别院的三座山包,唯有别院后面的这一座上,立着小巧玲珑的凉亭。这座山包最高,视野最好。 当然,有阵法笼罩,视野再好也看不清外面。但夜空中的点点星光,却能透过阵法洒下来。星月光辉,如薄暮,如银沙,朦胧之中,别有美妙。 在这里,泡上一壶茶,可以坐一夜。 “袁本初与公孙伯圭已是偃旗息鼓。志才提议主动结连公孙伯圭,使其继续对袁本初施压。” 曹孟德捏着茶碗,仰望星空:“然而公孙伯圭毕竟不比袁本初,恐怕他更想偃旗息鼓,袁本初与他休战,正合其意。” “志才先生既然提议,想必应该考虑到了方方面面。” 曹孟德点头:“戏先生以为,可以给公孙瓒相应的粮草、兵甲支持。” 赵昱微微颔首:“倒也可以。只是...以你兵锋强势,袁本初被吓着了,公孙伯圭恐怕也不会视而不见。依如今态势,他两方联合对付你才是正理。如果公孙伯圭脑子清醒,他必定不会如你所愿。” 曹孟德失笑摇头:“公孙瓒可没有先生这般智慧。他倒是不蠢,但袁本初与他征战数年,结仇太大,哪里那么容易按下去?公孙伯圭的性子,更趋近于武夫,不服软,不低头,先生毕竟不了解他。” “看来你是采用了志才先生的计策。” 曹孟德颔首:“左右不过一步闲棋而已,成或不成,皆无关大局。便是他两方联合起来,我又何惧之?我送他一些兵甲钱粮,他要敢一口吞了却给我打马虎眼,到了时候说不得好好收拾他一番。” 赵昱忍不住大笑:“对头,对头!” “河北之地,暂时不在我计划当中。”曹孟德回过头来:“关中才是重中之重。” “关中?”赵昱笑道:“这倒是真的。你既然已经盯上关中,想必李傕郭汜就该倒大霉了。” 曹孟德捻须笑道:“已经快要倒大霉了。” 他道:“年中时候,关中就在闹。李傕和郭汜势成水火,又颇有默契的排挤其樊稠、张济。我已令人潜入关中,于其中挑拨离间。如果顺利,最多年关之前,关中必定大乱。是时我挥兵攻入关中,剪除这些贼子,一举将关中纳入掌心!” 一零二章 河内 治世之能臣,乱世之英雄。 曹孟德并不愧于这句评语。 后世的小说三国演义,将后面半句改成枭雄,虽然听起来更凶狠诡诈一些,但也并非有错。 平定天下,不进则退。曹孟德在治理内政之余,并没放下对周边诸侯的窥伺。 河北袁绍家大业大,暂时而言,不好下手。但从边边角角,可以给他找一些麻烦,分其心,乱其视听。 而关中西凉军阀,虽继承了董卓留下的军事力量,但却是外强中干。看似厉害,实则虚的很。加之内部矛盾丛生,正是下手的最好目标。 赵昱不禁为李傕郭汜等人,感到可怜。就算直接挥兵攻打,李傕郭汜也挡不住曹孟德。何况还有阴谋诡计? 不过赵昱又想到了一个人,忍不住道:“关中还有个计谋滔天的人物,你这番手段,未必他看不出来。” “哦?” 曹孟德神色一动:“关中还有这等人物?!” 赵昱道:“此人姓贾名诩字文和,凉州武威人。最是计谋多端。此时想必在张济麾下。” “贾诩?” 曹孟德暗暗沉吟:“似在哪里有些耳闻。” 赵昱笑道:“贾诩此人,年少时并不出名,只有名士阎忠认为他与众不同,说他有良、平之奇。早年被察孝廉为郎,因病辞官,回家路上遇见叛乱的氐人,和同行的数十人一起被氐人拿住。贾诩假称是段颎的外孙来吓唬氐人,叛氐果然不敢害他,还与他盟誓后送他回去,而其余的人却都遇害了。此人机变灵活,胆大心细,异常了得呀。” “哦?汉阳阎忠竟赞他有良平之奇?!” 曹孟德果然来了精神:“先生说他此时在张济麾下?” 赵昱含笑颔首。 曹孟德顿时心中有了计较。 赵昱看曹孟德神色,不禁笑道:“孟德又起了爱才之心?” 曹孟德道:“先生知我。” 赵昱道:“贾诩此人,最善自保。以其智慧,哪里看不出西凉军阀日薄西山?孟德只需遣人接触,他必为孟德所用。” 曹孟德胡须一翘:“如此最好。” 随后问道:“既然贾诩之智,连先生都为之称赞,为何不曾扬名?” 赵昱笑道:“志才先生未投你之前,可曾扬名?” “这...”曹孟德神色一转:“这倒是。” 赵昱道:“所谓谋国者先谋己,连自己都不能保护,何谈谋国?贾文和早在董卓麾下从事,却从不显山露水。以其智慧,恐怕早是看出董卓下场,在其手下谋事,也不过是为了安身而已。他不曾拜主,无论董卓还是张济,仿若一个客卿。其谨慎之处,可想而知。如今你势大若此,便是你不去寻他,早晚也会到你手下从事。不过既然你要谋关中,那便顺道把他纳入麾下。有他在关中,必定起到大作用。” “先生言之有理。” 曹孟德不禁拜服。 说起关中,赵昱又道:“关中不是重点,李傕郭汜冢中枯骨,不足道哉。关键是拿下关中之后,便与西凉接壤。西凉还有马腾、韩遂,有诸多羌胡。这才是关键。马腾、韩遂,皆野心之辈。关中一旦有变,其必蠢蠢欲动。” 曹孟德道:“我也在为此担心。因此这半年以来,我又征召了三万兵马。” 他道:“一旦拿下关中,防线便拉长许多。北边并州几乎已沦落到匈奴、鲜卑铁蹄之下。西边又有马腾韩遂。着实有些伤脑筋。我意先拿下河东、河内,守住关碍,先生以为如何?” 赵昱想了想,道:“只怕袁绍不愿。” 并州沦落已久。在丁原尽起大军南下雒阳,并州便几乎没了朝廷的声音。这些年来,匈奴、鲜卑几乎把个并州当成了跑马地。虽然袁绍占据河北以后,逐渐在蚕食并州,但也只并州东部几个郡县。大部地区,仍然是胡人的天下。 不过汉人如今强悍无比,即便大汉已经衰败到如此地步,即便四分五裂,然而边疆的诸侯,仍然能把周围的胡虏压制的不敢擅动。可汉室衰退无可避免,许多没了朝廷势力的地方,自然而然就沦落了,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河内如今还在张杨治下。”赵昱道:“袁绍也颇为觊觎。你要拿下河内,袁绍必定不肯。” 又道:“你如今还不愿与袁绍短兵相接吧?” 曹孟德道:“先生说的不错,我的确还不愿与本初短兵相接。如今我治下,正是轰轰烈烈民生大起之时,万万不能大动干戈,以免影响民生。不过...” 他微微一笑:“要拿下河内,并非要大动干戈。” “哦?” 赵昱略略一奇。 曹孟德道:“先生忘了吕奉先?” 赵昱闻言,念头一转,顿时恍然大悟:“不错,不错!吕奉先与张杨乃是至交好友,不若暗遣吕奉先前往河内,未必不能说降张杨。” 却笑道:“以吕布性子,孟德不怕他离了濮阳,就反叛于你?” “他敢!” 曹孟德哈哈大笑:“先生忘了自己说过的话?” 赵昱一怔,失笑道:“是了,我倒是忘了。” 当初曹孟德受降吕布之时,赵昱曾说过,若吕布再敢反复,必杀他。 如此,无论吕布老实与否,河内必定要落在曹孟德手中。若他老实,去河内见了张杨,必定会把赵昱之事和盘托出,倾力劝降。张杨知有真仙支持曹孟德,其投诚的概率有多大就可想而知。若不老实,曹孟德只需来告知赵昱,赵昱亲自走一趟,诛杀吕布,张杨见了,必定惊为天人,更加不敢反抗。 如此一来,皆在曹孟德算计之中。 “好你个曹孟德,把我都算计了。” 赵昱哈哈大笑。 “先生难得出手,有机会我怎会放过。”曹孟德有笑语宴宴。 “不费一兵一卒,便可拿下河内。以吕布为将,用张杨之兵,东拒袁绍,西进河东。至于河东的白波贼,杨奉已死,不过残余,顷刻即下。于是河东入手。”赵昱道:“然后关中大乱,吕布在河东威迫,你自于出兵函谷,两相夹击,西凉军发一个也别想跑。” “正是如此!” 一零三章 实验 “益州西川,鞭长莫及。荆州刘表,守户之犬。而江东扬州,袁术与刘繇还在死斗,何况被我大败,谅他三五年内不敢窥望江北。”曹孟德意气风发,举起茶碗与赵昱一碰:“只要制住本初,挡住凉州、并州的威胁,关中自入掌心。” “关中乃王天下之地,夺了关中,我便占了半壁江山。只需个一二年消化,便可席卷天下,袁本初再是家大业大,也是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他精神振奋不已,道:“我曹孟德生逢此时,幸甚,幸甚啊!” 然后道:“若能平定天下,先生之功,可占八分!” 赵昱摇头笑道:“我有什么功劳。出出主意,力所能及而已。你劳心劳力,开创一个新时代,于天下才是大功啊。” 随即转言:“此番你当不是只与我说关中之事吧?” 曹孟德点了点头,脸上罕见的露出一些犹豫之色:“当初先生便与我说过,汉天子...着实不好安置啊。” 赵昱心下了然。 曹孟德若取关中,其他都不是问题。问题在于汉天子。 除非汉天子死在战乱之中,否则安置就是个大问题。该以怎样的态度去对待那位年轻的天子呢? 当初赵昱建议曹孟德不迎奉天子,而以自身之力,硬生生打出一个天下。然而大汉四百载,汉之名深入人心。就算历经黄巾之乱,历经董卓之乱,也仍是如此。无怪乎曹孟德心中犹豫。 赵昱很是理解。 汉之一字,深入诸夏民族的血脉烙印之中,千百年后,一代代王朝覆灭,而独汉之一字,永不退色。其已与这个民族融为一体! 而汉家刘氏,是造就汉之一字的核心。尊汉,便要尊刘。 不尊汉,便是大逆不道。 “孟德难以抉择?” 赵昱淡笑道。 曹孟德点头:“是啊,难以抉择。我也是汉臣,如何能不尊汉天子?!” 赵昱沉默片刻,道:“罢了。既如此,我给你出个主意吧。” 曹孟德顿时拱手郑重一拜:“请先生教我。” 赵昱道:“这个黑锅,我来背。” 曹孟德眼睛一瞪:“先生这是...” 赵昱道:“你夺了关中,告诉汉天子,就说我赵昱,天一真人,仙家修士说的,刘氏气数已尽,不能王天下。” 曹孟德张大了嘴巴:“这这这...” 赵昱弹出手指,笑指着曹孟德:“别跟我装了,你来不就是为了这个么?我并不在意,能帮你,我就帮你,就这么简单。” 曹孟德见赵昱真没生气,不禁暗暗松了口气。 说实话,他本来就是这个意思。 这样的黑锅,别人背不起,只有赵昱这位仙家修士,超出凡俗政权之外的存在,这种神秘,强大无比的存在,才背的起。只是他不敢直言,拿言语试探,却赵昱毕竟一眼看穿。 对赵昱而言,这没什么关碍。他又不在乎凡俗间的名声?何况以仙家修士的身份批言,凡俗的人们,才不会有意见。别人就算敢背这个黑锅,也要有人相信啊。 仙人都说了刘氏不能王天下,那就这么着呗。 赵昱笑道:“这都是小事,难道我说了此话,还有人敢讨伐我不成?” 曹孟德也忍不住笑出声:“先生所言极是。” 赵昱道:“等你收了关中,把话跟他说明。他要不信,你让他到我这里来问。然后就把他供着,什么权利也别给他。等到大势一成,你再宣告天下,说是我说的。让他禅位就是。” 第二天,曹孟德心满意足的走了。 这次过来,什么目的都达到了。离开之前还亲眼目睹了赵昱以法力催动石中火,炼化钢铁玉石,炼制金玉的过程。然后才带着典韦和许褚,高高兴兴的离开了太和别院。 走之前,拍着胸脯说会尽快尽量的搞来更多的药材。 丹丸,他所欲也。 走了曹孟德,太和别院仍然跟以往一样。 只是毛孩们多开了两门课程而已。 赵昱在教导他们理论知识的同时,用了一个月的时间,眼看就到年关的时候,把炼制炉鼎的准备工作都做好了。 土院。 毛孩们围着赵昱,而赵昱以法力托起巨大的金玉炉鼎内胎,悬浮在半空当中。 赵昱双手捏拿印法,一丝丝法力凝聚成肉眼可见的符文,被他一道道打入内胎之中。 口里道:“为了让你们明白符箓的用法,我专门把炼制法器的过程拆开简化。你们看,我先打入十二道基础火元符箓。五行元符乃是符箓之道的基础,而火元符的效果,便是将天地元炁转化为纯粹的火行元炁。尽可能高的让炉胎在催动的时候,保持相当的温度。” 先打入了十二道火元符,赵昱印法一变,又打出十二道木元符箓:“木能生火,由是火元符后,再铭刻一层木元符箓。以此来尽可能的加强火元符箓的效果。” 木生火,木元符箓之后,赵昱再打入了十二道土元符箓:“火元符、木元符生生相生,须得印刻在炉胎的最内层,然而一旦这件法器催动起来,温度太高,未免影响到外壳,因此须得有土元符箓为之阻隔。这十二道土元符,便在木元符的外层。在一定程度上尽量隔绝温度。” 土元符后,赵昱打入十二道金元符箓:“这内胎虽是金玉所制,坚固无比。然而法器自然是越坚固越好。于是我在土元符的外层,再打入十二道金元符。” “最后便是这水元符。”赵昱道:“前有土元符箓,后有水元符箓,便能保证炉胎内温度不泄露一丝一毫。” “五层五行元符,依次铭刻,又合了五行生生的道理。” “如此,这内胎,便算是粗成了。” 赵昱拂袖,将金玉内胎缓缓放下:“我并不要求你们能够运用符箓的奥妙,但基础的东西,懂得越多,自然越好。” 炼制这件法器,实际上完全不需要这个步骤。只不过为了让弟子们更清楚其中的道理,赵昱才这么做。 如果没有这个需求,赵昱直接就从钩织禁法开始,而不必用符箓这种粗浅的手段。 一零四章 炼制 “这一月以来,我交给你们的符箓道纹,你们都已熟悉,并且都能铭刻出来。” 赵昱说着,从袖子里取出十把灵材金玉制的刻刀,一一分发给弟子:“那么,炉鼎外壳的铭刻工序,就交给你们来做。” 他指了指旁边更加巨大的炉鼎外壳,道:“你们要作的,就是在外壳上,给我铭刻出一层纳元道纹。什么时候刻好,什么时候这件法器就成了。这取决于你们的能力。” 纳元道纹,便是赵昱总结出来的符箓道纹之一。 是从五行元符的皮毛截取的一部分道纹。 所谓纳元,便是汲纳元炁。纳元道纹,只有一个粗浅的功效,那就是一旦催动,便可从天地之中汲取元炁。 除了纳元道纹,还有另外两种。一种是聚元道纹。顾名思义,就是将纳元道纹汲纳的天地元炁,聚合起来。一种是转元道纹,也就是将聚合起来的元炁,转化为动力的道纹。 这三种道纹,是符箓车船外壳结构最重要的部分。而且是能够运用于凡人的道纹。只要学会了,铭刻的时候不出差错,那么跟赵昱自己铭刻,没有什么区别。 而赵昱经过许多实验,发现也只有这三种道纹,才能任凭凡人使用。更高深的,凡人铭刻出来,便只有其形,而无其神,一点用处也没有了。 曹昂等拿着刻刀,一个个跃跃欲试。 学到了东西,总想要用出来。这是人之常情。 赵昱便不管他们,法力一卷,把炉鼎内胎卷起,自顾自走进了屋里。 内胎是他以石中火熔炼,以法力淬炼过后的灵材金玉制成,而外壳则不是。外壳,是赵昱用凡火熔炼的合金。这炉鼎法器,内胎才是根本,外壳无关紧要,所以交给弟子们练手,正合时宜。 而赵昱自己,则要着手开始真正炼制内胎了。 炼制这件法器,赵昱早已心头有数。他打算炼成九层法禁的法器。法器总共三品,最高三十六层法禁。每十二层一品。九层禁法,已经算是高等的三品法器了。 而在炼入禁法之前,还有一个步骤,其一就是叠加悬空符。 这件炉鼎法器的用途,是批量制造符箓车船核心动力模块的法器。在炼制的时候,要以法器之威,在核心模块上炼出叠加一到五层的悬空符。就好像是印刷术一样。 因此,赵昱必须要在炉鼎内胎之中,完成这个步骤。 核心动力模块上,要有悬空符,但同时,还要有转化元炁为电能的道纹。这层道纹,比上述三种道纹高深不少。不过赵昱也已钻研出来。 是雷符的一点皮毛。 所谓雷符,便是以符箓的形式,催动出雷霆。 雷霆,不是某些小说中所言的单一独立的属性。雷是阴阳之机,天地之枢。五行有雷法,阴阳有雷法,便是时间空间,在赵昱看来,也能炼出雷法来。 有天衍镜幻境的经历,赵昱很清楚,五行雷法是雷法的基础之所在。明悟了五行雷法,便能进入阴阳枢机的阶段。五行分阴阳,譬如木雷,便分甲乙,甲木为阳,乙木为阴。甲木雷为木中阳雷,乙木雷为木中阴雷。甲乙木,丙丁火,戊己土,壬癸水,庚辛金,以天干数划分五行之阴阳。 因此五行雷大体能分十类。 是十类,而不是十种。 就拿木雷来说。甲木有多种属相,每一种属相,便能依之炼成一种甲木雷法。甲木有多少属相,便有多少种甲木雷。因此是一类。 比如火雷,丙火为阳,暴烈阳刚。而丙火之中,有光,有种种烈性的射线属相。光甚至都可以炼成一种光雷。而种种射线属相,同样也可炼成相应的雷法。 所以说五行之道,是宇宙之根,其博大精深之处,简直难以用言语来形容。这只是五行之道在雷法上的体现。而其他方方面面,更是无穷无尽。 因此修行,多是从五行入手,道理就在这里。 赵昱虽如今不显山不露水,但实际上,这些年来,修行上颇有进展。一旦道行有所突破,比照在幻境中的经历,他就能很快的明悟种种道理。雷法,如今也已入门。 因此,将雷法体现在符箓之道上,并从中截取一些皮毛,用符箓道纹的形式体现出来。 说起来,用雷法的道理,来炼制区区符箓车船的核心模块,那是大材小用。 但也是没办法的事。 雷和电不同,不单单体现在电压多少伏之类的上面。雷有天地造化,阴阳枢机。而电却没有。就好像雷是一棵大树的主干根茎,而电只是叶片旁支。少了根本。 电力便可取代法力的一些能力,催动皮毛道纹。而用雷法的道纹,转化的天地元炁,便是雷,而不是电。 看起来有些浪费。 但想想也就这样了。没办法简化,再简化的话,就没用了。 反正核心模块转化天地元炁为雷来储存的话,毕竟用的更久,也就这点了。 赵昱觉得无关紧要。 所以在铭刻悬空符叠加的同时,赵昱还要打入一层雷符道纹。 这两个,是重中之重。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旁枝末节的道纹。比如控制雷电输出大小的道纹。符箓车船有个快慢,有个速度问题。如果不能控制核心模块雷电输出的大小,那么符箓车船就无法变速。 比如悬空符叠加之术的‘印刷’问题。小的符箓车船,不需叠加,一层悬空符就足够了。而在赵昱设想当中,十万吨级的符箓车船,则需要五层悬空符叠加。不能在小的符箓车船上,也用叠加了五层的核心模块,这太浪费。 因此,在叠加之术‘印刷’的过程中,必须要有个选择。需要叠加几层的核心模块,制造的便是几层。可以控制。 而这几点做好之后,才是打入禁法,钩织法禁,将其彻底炼成法器的时候。 但这并不容易。 炼制法器,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就算是这种最低级的三品法器,也是这样。每一种道纹、符箓之间,要使其不冲突,却又要融为一体,其难度有多大,就可想而知。 禁法的核心奥妙,就在这里。 一零五章 禁法 法禁 禁法是极为高深的仙道法门,取符箓、阵法之精髓,融为一体,多用于炼制法宝。 当然,某些时候禁法可以当作法术施展,也有别样伟力。 而法器的炼制,尤其低级法器,对禁法的需求并不高。比如一个仙道初行者,不通晓禁法,却也可以用符箓代替。以之炼制低级法器。然而这样的法器,虽有玄妙,却未蕴含成体系的法禁,因此只能算是半法器。 这样的法器,玄妙微小,而且极不稳固。 真正通晓禁法之道的修士,又看不上法器了。对禁法领悟颇深,直接从法宝入手,谁还炼制法器? 赵昱已琢磨出三十六道都天云箓禁法,取自幻境当中的都天云箓禁法的真实精髓,仍唤作都天云箓禁法。天衍镜幻境当中,都天云箓禁法有十二万九千六百道,合一元数。赵昱不知道在真实宇宙的真实都天云箓禁法大圆满有多少道,然而现在,他只琢磨出三十六道。 禁法是炼制法宝的根本法门,而三十六道禁法,各自不同组合,便能炼制不同威力不同效果的法器。这三十六道禁法有无数不同的组合,然而赵昱如今却只能炼制蕴含三十六道法禁的极品法器。 这是修为所限,也是禁法所限。 要炼制法宝,赵昱的修为还差点。禁法更是差了一层。 法器和法宝,之间存在质的差距。蕴含三十六层法禁的极品法器,要将之炼成法宝,关键在于这三十六层法禁的融合。三十六层法禁合而为一,再淬炼纯阳,化作一道纯阳法禁,如此才能成为法宝。 同时需要法器的材质有那个潜力。材质太差,也是卵蛋。 就拿五行阵旗这宗法器来说,赵昱只打算炼入三层法禁。不是不能炼成三十六层法禁的极品法器,而是没那个必要。 其一,三层法禁的法器和三十六曾法禁的法器,炼制的时间,差距巨大。九层法禁的法器,最多三五个月就能炼成。而三十六层法禁的法器,少说三五载。 其二,法禁层数越多,法器威力越大,而催动消耗就越大。以凡人的身板,就算是完成脱胎换骨的半步修士,超级武道高手,也没那能耐催动三十六层法禁的极品法器,呼吸之间就给吸成人干。 即便赵昱想方设法,心思万转,也最多炼成三层法禁的法器给曹孟德使用。这是极限,再高就不是宝贝,是祸害了。说不得曹孟德一催动,一身气血就被法器一吸而空。 至于眼下要炼制的这个炉鼎法器,九层法禁足矣。 这件法器赵昱跟曹孟德说过,以后是要留在别院的。一则拿出去没人能用,二则放在别院才是最安全的。 在别院中,也不需要人催动,只需将之与别院的五行四象阵连在一起,便可长年累月,随时制造核心动力模块。 炉鼎的炉胎,才是法器。而外壳,只是皮表。所以才把外壳交给弟子们练手。 赵昱静坐在屋中,双目似闭未闭,法力托起炉胎悬空,双手如幻影,一缕缕法力钩织的道纹,被打入炉胎当中。 悬空符叠加! 雷符道纹! 输出控制道纹! 元炁转化道纹! 五层悬空符道纹叠加,炉胎便再不需法力托起。并散发出蒙蒙的元磁之光。 等到雷符道纹打入,一缕缕雷光闪烁,雷符道纹与悬空符产生冲突,使得炉胎变得不稳定起来。 赵昱神色安然不变,瞬即打入了其他的道纹。 每一种道纹的打入,炉胎便暴躁几分,到最后,仿佛一个即将爆发的活火山,下一刻就要爆炸。 而此时,赵昱适时打入了第一道禁法! 固法禁! 这是都天云箓禁法之中,最为基础的一道禁法。固法禁,固法也。 炼制任何一种法宝,第一道打入的禁法,必定是固法禁。每一道不同的禁法,有不同的玄妙,很多都互相冲突。而固法禁,就是稳固法禁冲突的堤坝。 固法禁这道禁法一打入炉胎,瞬息之间与炉胎结为一体,如一张大网,构筑成为一层法禁。炉胎微微震动片刻,便安静下来。 但只一层固法禁还不够,还需要一层济法禁。 于是赵昱打入的第二道禁法,便是济法禁。 所谓济法,阴阳相济,水火相济,刚柔相济者也。 固法禁是堤坝,那么济法禁便是润滑和转化。 济法禁构筑的这层禁法,可以将相互冲突的元炁抚平并转化,使得不但不会冲突,反而转化冲突为动力。将害处转化为益处。 这两层法禁构筑完成,赵昱才开始着手打入其他的禁法。如果是法宝,基础法禁只这两层远远不够。然而法器而已,两层绰绰有余。 于是自这天起,赵昱在屋里便再没有出来过。 炼制法器,是个水磨功夫,慢工出细活。每打入一道法禁,构筑一层法禁,就要耗费不小的功夫。别看上述三五句,实则只打入固法禁和济法禁,便用去四五天的时间。 等到九层法禁圆满,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这一个月中,放在院里的炉鼎外壳,被曹昂等人作弄的几乎不像样子了。 虽然他们都学会了刻画纳元道纹,然而学会归学会,心里知道不代表能顺利运用出来。何况是十个人,每个人刻画一部分,每部分到最后都要求能无暇的衔接,这就更不容易了。 所以等赵昱炼成炉胎,从屋里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如同被老鼠东一口吸一口胡乱啃过的玉米棒子一样的外壳。 乱七八糟的纹路,没有一点美感,没有一点秩序,更不用说哪怕一丝丝玄妙。 而十个弟子这时候都还围着外壳在划拉。 “老师!” 曹丕正好面对着屋门,看到赵昱出来,高兴的叫出声,然后发现赵昱目光落在炉鼎外壳上,顿时一脸通红,臊得慌。 “老师!” 众弟子闻声连忙列成一排,都低着头,不敢看赵昱。 赵昱信步走下台阶,绕着外壳转了一圈,不禁啧啧有声。 “这就是你们这段时间的成果?” 赵昱似笑非笑。 “老师...” 曹昂作为大弟子,鼓起勇气站出来:“弟子,弟子等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可是...” 曹丕叫道:“老师,弟子起初没有画好,后来就不能画了。” 一零六章 模块 大概也是赵昱自己的疏忽。 十个弟子毕竟是新手,起初第一次就失败了。 然而失败过后,他们就抓瞎了。外壳上初次失败留下的刻痕,成为第二次创作的障碍。 思来想去,他们只好将就着继续在刻痕的基础上,重新刻画。然而他们没有赵昱的本事,无法摒除初次失败留下的刻痕的影响,所以这一个月中,无论多少次,得到的结果,只能是失败。 倒是经过一个月的失败,他们汲取了许多经验。所以曹昂才说,他们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可知道也没办法。外壳都被啃成黄土高原了。 赵昱听完念头一转,拉长脸道:“你们就没想过,在外壳上刻画之前,先拿其他的东西练手?!” 曹昂等闻言顿时羞愧难当。 赵昱拂袖打出一道法力,绕着外壳一转,顿时之间,外壳又变得一片光滑,然后道:“继续。今天做不好不许吃饭。” 然后转身就走了。 炼制法器是个极为枯燥的过程,一个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屁股都没挪过一下,赵昱早就有些烦了。这玩意儿说到底,对他自己是没用的。如果是炼制自己所需的法器法宝,赵昱的耐性要大得多。 回到木院,昭姬正在书房读书。看到赵昱,顿时惊喜不已。 连忙让厨房王婆准备餐点。 片刻后,蔡小妹蹦蹦跳跳的来了:“姐夫,精元丹,精元丹呢!” 赵昱正与昭姬互诉衷肠呢,闻言顿时无奈,道:“过几天行不行?” 蔡小妹嘟嘟嘴,一脸不乐。 中午的时候,十个弟子果然没来吃饭。昭姬还想让小春去叫他们来着,被赵昱拦住了。 说好了不做完就不许吃饭,那就要坚定的执行下去。 昭姬知道原因后失笑连连。 不过曹昂等弟子,这一个月来,果真积累了许多经验。在赵昱他们还没吃完的时候,就一起到了。 曹丕跳进来:“老师,我们完成了!” 一脸的骄傲,好像在说:夸我吧,夸我啊。 赵昱一个栗子敲的曹丕眼泪都要流出来了:“你还好意思!一个月都没做成。” 小毛孩嘴巴一瘪,昭姬连忙道:“少说两句,完成就好。都坐下,吃饭。丕儿到师娘这儿来。” 赵昱也笑了起来:“好了好了,完成了就吃饭。” 弟子们吃饭的时候,赵昱来到土院一看,果然完成了。 于是从屋里取出内胎,两相一合,这法器,就成了! 炉胎放进外壳之时,法器的玄妙被激发出来,铭刻在外壳上的纳元道纹顿时好像活了一样,一缕缕光芒游走,最终化作一片片云纹。在赵昱的灵识之下,一缕缕天地元炁,被纳元道纹钩织的云纹汲纳起来,最后汇入炉胎当中。 实际上,外壳铭刻纳元道纹,并没有其必要性。外壳上的纳元道纹汲纳的那点元炁,远远不够这件法器所用。要催动这件法器,要么赵昱动用法力,要么就借助别院阵法。 只不过是赵昱给弟子们的作业,仅此而已。 炉鼎法器初成,赵昱有心一试。他踏罡步斗,在院中央青石地面行走一圈,留下寥寥几道如天然生成的道纹,及三个尺深的圆洞。便拂袖一卷,将法器卷来,三足正好与地面三个圆洞相合。 咔嚓一声,炉鼎落地。赵昱拂出一缕法力,顷刻之间,将炉鼎下的道纹与别院五行四象阵连接起来。 滚滚如潮水般的元炁,似喷泉,从地面汹涌而出,便被炉鼎鲸吞。赵昱微微一笑,弹指便见一朵金灿灿的石中火落在炉鼎下的火窟中。石中火得元炁催动,顿时熊熊燃烧,炉鼎周遭云纹荡漾,一缕缕微弱的霞光迸射间,法器被催动起来。 赵昱探掌摄拿,炼制这件法器之后余下的精钢和一些玉石,从屋中飞射出来。便见赵昱一袖子打在炉鼎上,炉鼎一侧如巨兽开口,露出一个二尺大的圆洞,一块块精钢钢锭、玉石,飞蛾扑火落入其中。 这尊炉鼎说的炉鼎,只是看着像,但实际上并不是开口在上的鼎。而是如炼钢母炉一般,上下密封,唯有炉鼎肚子上有两道口子。 这两道口子平时并不显化,于是令炉鼎看来浑然一体。而一旦催动,才会显露出来。 两道口子各在一侧。其中二尺大的一个便是放入材料的入口,另外一个只有尺大的则是动力模块的成品出口。 至于残渣,没有。 石中火凶猛霸道,什么残渣都被炼化虚无。 否则还要再开一个口子,用于排除残渣。 这件法器一旦连接阵法催动起来,只要不人为干涉,元炁不枯竭,便不会停止。投入材料炼制动力模块的时候,消耗的元炁大,空肚子的时候,消耗的少而已。 赵昱投入的这些材料,在石中火的灼烧中,迅速被炼成灵材金玉,只不到三分钟的时间,另一侧的成品出口,便喷射出三块方方正正的金玉模块来。 赵昱一袖子把金玉模块卷入掌中,细细一看,不禁微微颔首。 这金玉色的模块,是方方正正的长宽高皆三寸模样的正方体。每一面都云纹缭绕,而每一面的云纹,都略有不同。其中一面云纹乃是龙纹,两头交缠的龙纹,龙头交互于正中间,口对口模样。 赵昱指尖冒出一丝法力,模块激活,内里聚纳的天地元炁在模块上的云纹的转化之下,于龙头交口处,冒出一缕炽白的雷光。 “好!” 赵昱不禁微微欢喜。 他撤开手掌,金玉模块在离开他掌心托负之下,竟一动不动的悬浮在半空。 悬空符的妙用! 赵昱嘿嘿一笑,收了模块中的那一缕法力,模块顿时失去玄妙,化作平凡模样,半空跌落。 赵昱接住这块动力模块,与另外两块一起收入袖子。然后打出法力,截断炉鼎与五行四象阵的联系,这件法器也变作平凡了。 随后赵昱来到放在墙角一边的机关车旁。 这架机关车早已被他从新改造过,其上铭刻的道纹,正是他钻研出来的几种道纹。内里的结构,也有所变化。 打开机关车的门户,赵昱抬步进去,来到前面操控室中。 操控室干净利落,除了张椅子,面前只有个二尺方圆的操作台。 一零七章 横空 操作台半金半木,整体是木制的,当中镶嵌的三个操作杆是金属的。 赵昱在木制的椅子上一拍,椅子嘎吱嘎吱的挪开,下方是一块方方正正的金属板。金属板上,还有个环。 扣住环把金属板提溜起来,露出一个三寸大小,方方正正的孔。 赵昱捏着一块动力模块,将有龙纹一面朝下,轻轻按了下去。 这就是盛放动力模块的地方。 这个方方正正的孔,与动力模块一般大小,可恰到好处的衔接。孔中五面,皆是道纹交织。每一面上的道纹,有一点核心,能恰好与模块另外除开正上方一面之外五面上的道纹连接无暇。 随后赵昱盖上了金属板。 这块金属板与模块触碰的一面,同样有秩序井然的道纹交织。 重新令椅子压在金属板上,赵昱缓缓坐下,面对操作台。 他伸出手,将最左侧的操作感往上缓缓推动。只感觉机关车轻轻震动,再看窗外,丈高的土院围墙一下子消失不见了,然后整个别院被机关车抛在了下面! 赵昱站起来,来到窗前,往下一看,不禁哈哈大笑。 机关车飞起来了! 三根操作感,最左侧的这根,作用就是启动控制。一旦将其推上去,机关车的核心动力模块就立刻激活,其上铭刻的悬空符同时激活,因此机关车失去重力影响,只需要一丁点元炁作用,便可腾空而起。 同时,启动控制操作感一旦推上,核心动力模块中的元炁转化为雷电,通过道纹的连接,激活机关车结构当中铭刻的所有道纹,一缕缕天地元炁被纳元道纹汲纳,然后通过聚元道纹聚合在核心模块周围。 赵昱转身又将中间那根操作杆缓缓推动。这跟操作杆的作用,便是加速减速。 操作杆被推动上去,与操作台之间的夹角越大,核心动力模块的功率便随之提升,由此来达到提升雷电的输出效率,越来越快的燃烧元炁,推动机关车加速。 而这时候,别院中已有人看见了停在半空当中的机关车! “飞起来了!” 是曹丕这小毛孩。 他最先吃完饭,从屋里蹦蹦跳跳出来,抬头就看到了机关车。 还不等他叫出声,就见机关车一闪,霎那冲出千米之外,将空气划破,只留下一道白色的气浪。然后才听到闷雷一般的空气炸裂声! “是东家的机关车!” 管亥他们也看见了。就算没看见,机关车划破空气的闷雷声,也不可能听不到。 别院中的人,男男女女,大大小小,一股脑儿从屋里走出来,望着天边的白色气浪,都惊的合不拢嘴。 机关车中的赵昱,此时正在用所有的方法验证这架机关车的性能。 首先是速度。 这架机关车是他亲手制造,外壳结构铭刻的道纹非比寻常。虽然小小一架机关车,却已能够承受叠加了五层悬空符的核心动力模块的最大功率。其最大速度,可达到十倍音速。 “十倍音速...还不错。” 赵昱心里有数,微微点头。 这架机关车几乎是精钢结构,木制并不多。其总重大概在三十吨左右。也就是说,核心动力模块最大的功率,是推动三十吨的物体,达到十倍音速的速度。 但也就一个不错,还算不上最好。 在赵昱的计划当中,核心动力模块,是要能推动十万吨级的庞大飞行器飞行。 他心中念头转动,如超级计算机,很快计算出一个大概的结果。 “如果是十万吨级的飞行器,其速度最多百米每秒。” 这个结果,是赵昱考虑到飞行器的形态结构,各种加减乘除之后,得到的数据。 他的这辆机关车,并不符合飞行器的外形结构。飞行器的外形结构,要流线型,能最大程度的削减空气阻力。因此,这架机关车的速度,实际上并未达到最大。如把这架机关车改造成飞碟模样,或者鱼形流线型模样,速度还可以提升几个档次。 所以十万吨级的飞行器,在符合最佳结构形态的前提下,动力模块推动的速度,能够达到百米每秒。 当然,这其实是旁枝末节。对于这个时代而言,十万吨级的庞然大物,能以百米每秒的速度飞行,已经是惊天动地了。远远超出了人们的想象。 足矣。 然后就是测试其灵活性,结构的稳固性等等。 右边这根操作杆,比起前面两根,活动空间更大。 前面两根,只能上下推动。而后面这根,则能三百六十五度旋转。操纵这根操作杆,飞行器转向、掉头、翻身,等等一系列匪夷所思的动作,都能灵活的体现出来。 在别院已经看不到的远处的天空中,这架机关车撒欢似的,在半空中做出各种奇奇怪怪的动作。 不过赵昱毕竟不是小青年,试验一番,得出良好的结论,赵昱便返航了。 没有必要玩这个。 他自己如今都能飞了,对飞行器没什么需求。 当赵昱将启动控制的操作杆缓缓推下,飞行器轻轻落在土院当中,太和别院的所有人,此时都已围在周围。 赵昱笑眯眯的下来:“谁要试试?!” “老师,我,我!” 小屁孩们蜂拥而入。 机关车很大,别院中不过三十来人,一次性就能装下。于是干脆,所有人都上了机关车。 这半天,就在半空中度过。 惊叹,爽快,最后到意犹未尽。 太阳将要落山的时候,机关车在濮阳满城二三十万人的瞩目下,缓缓降落在了曹孟德的州牧府中。 “这...这就是...这这这....” 曹孟德搓着手,脸上激色难以掩饰,口中几乎语无伦次。 赵昱笑眯眯的:“这就是符箓飞车。” 周围,文臣武将,兵卒侍从,全都张大了嘴巴。 “成了?!” 曹孟德语气颤抖。 “成了。” 赵昱笑道:“从现在起,孟德,你可以着手准备制造符箓车船了。” 曹孟德得到这个答案,整个人仿佛泄掉了一口气,晃了晃,差点一头栽倒。 赵昱连忙扶住他:“这么激动?!” 曹孟德捂着胸口喘气苦笑:“能不激动吗?” 一零八章 激动 是啊,能不激动吗? 原以为赵昱口中所说的符箓车船,就是与太和别院那架机关车原来的样式差不多的器械,甚至是简化了许多倍,完全无法与那架机关车相提并论的东西。而在曹孟德的思维当中,也从来没想过这玩意儿能飞! 那可是飞呀! 这么大个东西,从天空中BIU的一下飞来,差点没把他心给吓的跳出嗓子眼! 他都四十岁了,经不起吓呀! 赵昱忍不住哈哈大笑,看看周围荀彧、戏志才等人见鬼一样的神色,不禁笑道:“我在卷宗里面没提过?” 曹孟德好不容易喘过气来,闻言恼道:“你哪里提过?!” 赵昱一想,拍脑袋道:“好像是没提过。” 的确没提过。 给曹孟德的十八卷卷宗,里面有操控之法,有道纹和其铭刻之法,但就算在前三卷的总纲里面,也没提过符箓车船能飞的事。这不是赵昱疏忽大意,而是之前就没想过。 他觉得这很正常,但忽视了曹孟德他们的感受。而且符箓车船能飞的原理,在悬空符。而悬空符没办法普及,赵昱还琢磨着等社会发展到一定阶段,外道技术接近现代时空的层次,让人们自己来钻研,所以就没提,一言带过。 这会儿兴冲冲带着满别院的人飞来,的确给了曹孟德他们一个惊喜,但那一瞬间,惊大于喜。 “要体会体会吗?” 赵昱笑道:“看看不顶事,要不天上走一圈?” 曹孟德哪里还忍得住,呼和着把荀彧等文武重臣一并带上,兴冲冲杀进了机关车中。 至于昭姬他们,自然有人招呼。 赵昱进入机关车,曹孟德和荀彧等人正这里摸摸,那里看看,一个铆钉都让他们感到新奇。 赵昱笑呵呵的道:“符箓车船的制造流程已经完全完善,以后人手一架,有的是时间看。” 曹孟德道:“先生休要多言,快快与我好生说一说!” 赵昱这才为他们仔细介绍起来。 先来到操控室,这里空间不大,能站三个人。其他都在后面伸着脑袋,竖起耳朵。 赵昱一拍座椅,座椅嘎吱让开,道:“这椅子是活动的,我没精雕细琢,要不然可以让它自动闪开。” 才指着椅子让出来的金属板:“这就是动力核心,也是我这一个月以来劳心费神炼制的法器的成果。” 他提溜起金属板,现出其中的核心动力模块,轻轻将其取出。 方方正正,如金玉一样的模块,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赵昱掌心托起模块,示意一圈道:“这核心动力模块,说起来好像有些玄,但诸君可以理解为拉马车的马匹。为这架机关车,提供动力。当然,实际上,核心动力模块,很大程度上,是一个转换器。它本身蕴含的天地元炁并不太多,主要是起到一个激活的作用。” “诸君请看。”赵昱指着机关车的内壁,上面一些隐隐约约,有序又玄妙的纹路,道:“这些道纹,实际上才是这架机关车的筋骨血脉。” 他道:“核心动力模块起到一个激活的作用,”他掌心一丝法力,激活模块,模块一面龙口上一缕缕雷光闪烁:“这雷光,便是激活遍布这架机关车的道纹的关键。” “一旦激活,机关车骨架结构上铭刻的道纹,就能源源不断的汲纳天地之中的元炁。并将汲纳的元炁聚合,最终返归模块槽中。” 他指了指承载模块的方孔:“元炁聚合于此,模块便能将其转换成为推动机关车前行的动力。” 赵昱说的清清楚楚,曹孟德等听的明明白白。 然后赵昱道:“符箓车船的关键,就在模块。没有模块激活道纹,这架机关车就是个死物,怎么也不会动。不过模块难以用人工手段炼制。这块模块上,有符箓,有道纹,都极为高深,而且无法简化。诸君请看。” 他指着模块的一侧,其上是一道完整的符箓云纹:“这便是机关车能够腾空飞行的关键。悬空符。但悬空符不是五行元符,也不是聚土符,是比它们更加高深的符箓。没有法力是无法制成的。诸君看到的是一层悬空符,而实则叠加了五层,这更加不是普通人可以解决的难题。至少现在,我没有想出办法,能让悬空符像纳元道纹、聚元道纹、转元道纹一样,可以让普通人来铭刻。” 顿了顿,赵昱道:“纳元道纹这三种道纹,我在给孟德的十八卷当中,有详细的叙述可图样,孟德应该知道。” 曹孟德连忙点头。 “无法简化么?” 荀彧不禁问道。 赵昱点头道:“无法简化,否则便没有效果。这已经是脱离仙道皮毛,深入仙道表里的奥妙。所以只能通过法器来炼制。” 荀彧等不禁微微叹息。 赵昱失笑:“我只钻研了几个月,也许以后,百年几百年,后人未必不能从其中领悟一些道理,从而通过外道手段来解决这个难题。” 一句带过,赵昱转言道:“只要材料跟得上,千百万块核心动力模块,也是轻而易举。只要有核心动力模块,无论是车,还是船,都能飞起来。” 他目光落在程昱身上道:“广陵那里的船厂应该是建成了罢?” 程昱道:“早已建成,而且已经造出不少楼船艨艟。” 赵昱点了点头,距离广陵之战,已经过去一年多,如果这么长时间都还没建好造船厂,那就不是程昱了。道:“符箓车船因为核心动力模块的原因,肯定不能与楼船艨艟或者马车一样。楼船、艨艟的造法,是为了适应人力推动的造法。而现在不需要人力,那么造法就要随之改变。” 曹孟德道:“我立刻下令停止造船,并召集工匠,着手钻研。” 赵昱道:“就该这样。钻研适合元炁核心动力模块的外壳形态构架,并令人研习三种符箓道纹,是当务之急。当然,不必以我这架机关车为原型。实际上这架机关车并不符合飞行的形态构架。我只不过懒得改。” 他想了想,指点道:“你把空气当作水,飞行器物的构架,按照鱼或者鸟的形态来钻研,就没错了。” 曹孟德等人听了,各自若有所思。 “对了。”赵昱想起了什么,道:“昂儿他们现在也算是学有所成,文武兼用,基础都打好了。我之前又开了符箓和阵法两门课程,对纳元道纹等三种道纹,他们已能信手拈来。可让他们来帮你。” 一零九章 秒速 炼制核心模块,精钢和玉石合金而成的金玉是其一,这是必不可少的材料。 但赵昱却专门总结钻研出以凡俗手段,用炼钢炉冶炼金玉的方法。给曹孟德的十八卷当中,就有详细的冶炼工艺。这不单单是因为赵昱不愿意把太和别院变成另外一个赵庄,变成嘈杂的加工厂。 更深层次的原因,是培养人们的冶炼能力。 否则只需要成批成批的运送精钢和玉石到太和别院,直接投入法器炉鼎,完全不必总结凡俗冶炼工艺。 也许人们能从冶炼工艺中得到很多启发,进而推陈出新,演化出种种其他合金金属的冶炼之法。 很多时候,某些事,只要有个开头,人们就会恍然大悟。 哦,原来还可以这样。 通过这样的手段,来达到间接推动社会生产力的效果。 当然,保持太和别院的清静,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 毕竟,精钢和玉石通过法器炉鼎,会被炼掉九成九的杂质。炼制一块三寸见方的模块,所需的材料是其体积的一百倍。如果直接运送钢材和玉石,说不得能把别院淹没的庞大数量的材料,一次性也炼制不出三五百块动力模块。 那样一来,整个别院就再无清静。 所以让曹孟德在外面先完成这一步,冶炼出金玉再送到别院来,如此便不会打破别院的宁静。 随后这架机关车载着神洲这片土地上如今最强大的诸侯和其麾下重要的文武重臣,瞬间冲天而起。 如果发生一次事故,而赵昱又不能救援的话,高空下的一切安宁,就会瞬间被打破。 “操作台上的三根操作杆,左边这根用于启动和关闭。中间这根是加速减速。右边这根是转向、掉头、拐弯、翻滚等细节控制。当然,翻滚什么的,最好别玩。” 赵昱嘿嘿笑着,把右边的操作杆一旋,半空中的机关车顿时翻了一转三百六十度,曹孟德等人稳之不住,颠颠倒倒。要不是翻的快,一瞬间又翻回来了,众人就要头下脚上了。 “先生!” 曹孟德脸都吓白了。 赵昱哈哈大笑:“怎么样,功能齐全吧?我这机关车里面,没有过多的装饰。你们以后自行制造出来的飞车,完全可以考虑到这一点。设计的座位可以把人固定住,就没问题了。” 然后赵昱一一向众人演示了加速减速、拐弯掉头等等功能。 最后才返回濮阳,重新降落在了州牧府开阔的院子里。 头重脚轻的走出机关车,曹孟德只觉浑身轻飘飘的,站不稳。 赵昱一把扶住他:“以后习惯了就好。” “核心动力模块对材料的消耗很大。”一行人一边走,赵昱一边说:“别看模块三寸见方,但其总重量超过五十斤。而每炼制一块这样的模块,如果用法器炼化,消耗的材料是其总重的一百倍。需要五千斤以上的精钢和玉石,才能炼成这么一块。前次十多万斤精钢和近十万斤玉石,炼制法器炉鼎后剩下的一万多斤,只制成了三个模块。” “如此...” 听了这话,无论是曹孟德还是荀彧等人,心里的高兴劲,一下子就削减了许多。 “这消耗也太大了吧?” 曹纯忍不住开口道:“玉石暂且不说,十多万斤精钢足以打造上千套精良的兵甲了!” 赵昱微微颔首:“的确如此。” 他道:“消耗大是在所难免的。谁让这玩意儿能飞呢?就算不叠加悬空符,摒除其飞行能力,在地面上奔驰的速度,也能把战马甩开十倍数十倍。” 赵昱仔细道:“我们诸夏民族的疆域,实际上在宗周时期,就形成了一个较为固定的框架。到汉时,逐渐虽有扩张,但也不大。不是历代天子不愿统治更大的疆域,而是无法统治。这一点,孟德、文若,你们比我清楚。” 曹孟德不禁点头连连:“先生说的是。帝国疆域太大,中央朝廷的统治力随着疆域的扩张而减弱。为何边疆地区从来不稳定,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这个原因。” 荀彧也道:“主公言之有理。譬如西域的事,事发后等到传递到长安或雒阳,都过去了一年半载,什么都晚了。就算知道的及时,但因路途遥远,调兵遣将也来不及了,这就是鞭长莫及。” “是啊,鞭长莫及。”说着话,就已进入大堂。 各自落座,赵昱道:“关键就在于交通和通讯。” 他道:“刚刚孟德和诸位也都体验过了。我这架机关车,有六万斤以上的重量。而其飞行速度,最快能达到十倍音速以上。” “哦对了。”赵昱连忙解释:“音速,就是我们说话的时候,声音传递的速度。怎么衡量呢,一个时辰的七千二百分之一算作一秒,声音一秒的速度,是三百四十米,也就是一百一十三多一点丈。” “机关车的速度,七千二百分之一个时辰是一千一百三十三丈以上。” 这时候荀彧接话:“七里半。” “对,文若才思敏捷。机关车的速度,一秒是七里半以上。孟德你算一下,从大汉最东边到西域最西边,要多少时间?!” 曹孟德不由得掐指仔细计算起来。 “从幽州乐浪,到西域的大宛。”荀彧提醒道:“有一万四千里。” 曹孟德心里这么一算,眼睛缓缓瞪大,嘴巴微微张开:“两刻时间?!” 赵昱含笑颔首:“不错,就是两刻时间。吃饭稍慢点,一顿饭的功夫都用不到。” “嘶!” 此起彼伏的吸凉气的声音,顿时响起在大堂当中。 “孟德你想,若有这样的飞车一千架,每架三十人,便可在一顿饭的时间里,将三万兵马从幽州乐浪送到西域大宛。”赵昱笑眯眯的道:“再遥远的边陲,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其消息也最多一顿饭的功夫就能传递到你的手中。这样,还有鞭长莫及一说吗?” 曹孟德一巴掌拍在案几上,须发皆张:“休说一顿饭的功夫,便是三五天,也来得及!” “是啊,三五天也来得及。”赵昱道:“这核心动力模块,最多能承载两千万斤的庞然大物横空而飞。速度可以保持在每秒三十丈左右。是我这小小机关车的三十分之一。而那样的庞然大物,一架一次性可以运载数千人,多个三五架七八架,随随便便数万大军,能在八个时辰以内,横贯大汉疆域东西一万四千里。” “那么,子和,你现在还认为一块模块抵不上一千套兵甲吗?” 曹纯狠狠摇头:“休说一千套,就是一万套,十万套,也比不上一块模块!” 一一零章 时候不到 “造!狠狠的造!大量的造!” 曹孟德面露狠色,一拳又一拳的捶在案几上,把个案几捶的哐哐响:“造的越多越好!” 他仿佛已经看到无穷无尽的庞然大物,黑压压覆压云天,从眼前横空而过的场面! 这满堂文武,也都是精神振奋不已,似乎预示了一个恢弘盖压三代、远迈秦汉的庞大帝国即将冉冉升起。 而赵昱这时候,却破冷说了:“精钢、玉石材料,冶炼、结构研究、铭刻道纹,孟德,不是那么简单呐。如今精钢产量是多少?在满足了兵甲和其他方面需求之后还剩下多少?南阳独山玉开采量是多少,储藏量是多少?” 这几个问题一问出来,曹孟德等人心中热切顿时冷却了不少。 他神色收敛了一些,仔细想了想,一拍手掌:“还是时间问题。” 赵昱含笑点头道:“对,时间问题。精钢产量必须要跟得上。不但模块的炼制要耗费大量的精钢,飞车、飞船,同样有巨大的需求。玉石更加稀有,而且采集不易。就算从现在开始竭力增加精钢产量、采集玉石,但至少数年之内,很难大规模的制造飞车飞船。同时,飞车飞船的结构形态研究还没起步,道纹铭刻更是个细致精微的活儿。要研究出合理的飞行器结构,短时间内恐怕很难作到,即便有大方向。毕竟这玩意儿要在天上飞,如果结构不稳固,半天云上解体,后果不想而知。而道纹铭刻,更是个庞大的工程。可以想象,两千万斤的巨大飞船,少说百丈之巨,要在其结构上铭刻道纹,是多大的工程,要多少人?” “而且要学好道纹,并能实际运用,又要多少时间去学去练?” 说到这里,赵昱顿了顿,最后总结道:“且依我之见,以如今你治下三州之地的人力物力和财力,是很难完成这一巨大变革的。最好是一统天下之后,有整个神洲的资源支撑,有足够的人力和物力,再来着手此事。在这之前,最好着眼于打基础。我之前说了,昂儿他们个个学有所成,你休要以为我只教了他们短短时间,或许没学到什么,但我有我的手段。在我座下修习文武学问,一天抵一月。” 早就有言,赵昱传授弟子,以法力合灵识,催动道音。一天抵一月还是往小了说。 别看他收了弟子就消失了一两年,但只回来之后的这些时间,就足够曹昂他们学到许许多多知识。 而且极为稳固,铭刻于心。 赵昱提出让曹昂等弟子出来实践,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在别院中,现阶段赵昱已经没有什么可以传授的了。一则多数弟子年纪还小,武道方面,高深的地方还不到传授的时候。二则文化课程知识,早已传授完毕,近几个月绝大多数时候,他们都是在自学了。至于更高深的涉及到仙道的东西,没有必要了。开了阵法符箓课程,教授一些尝试,足矣。 如果有弟子身居根性,那自然要向仙道方面发展。但没有。 “这...” 曹孟德毕竟有些犹豫。 赵昱笑道:“他们学到了该学的,是到了实践的时候了。我说了,有不懂的地方,可以回来问我。每隔十天半月,可以回别院一趟。” 曹孟德这才点头。 赵昱道:“有昂儿他们,你便可着手道纹之事。取有这方面天赋的,比如雕刻的人才,令昂儿他们传授教导。为以后大规模制造符箓车船作人才储备。” 在濮阳一夜,第二天赵昱便带着别院众人告辞。 离开前,赵昱道:“兖州基础要好一些,徐州和豫州以及青州扬州几个郡基础差些。恢复民生和经济,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若是人力不足,开矿冶炼就难,若是经济衰弱,没钱,那么你也请不起更多的工人。除非你把治下的百姓当奴隶来用。” 赵昱跟曹孟德说话,历来如此,以朋友之间的语气:“所以我昨天才建议你先平定天下。到时候兵锋外指,把那些个胡虏蛮夷抓来开矿,那才是无本买卖。” 曹孟德不禁深以为然,还发散思维:“不但是开矿炼钢,修路筑城也一样可做成无本买卖。” “对头。” “最近几年慢慢打基础,先把准备工作有条不紊的做好。等到时机一成熟,立刻就能翻天覆地。”赵昱踏上机关车,最后道:“对了,一月之后你来别院一趟,五行阵旗认主。” “忘不了。”曹孟德拱了拱手:“先生一路顺风。” 回到别院,赵昱只觉浑身轻松。 他叫来曹昂等十个弟子,仔细打量他们。 这十个弟子到别院已过三年。这三年以来,虽然赵昱有一半的时间不在,但他们在这里的收获,也远远超过人们的想象。就算是曹孟德,恐怕也没想过他们现在身怀怎样的知识。 曹昂已经高高大大英俊青年模样。他已经十七岁了。 如果不是要在别院学习,恐怕都成亲生子了。 与曹孟德不同,曹昂身材高大许多,颀长结实,却又不显得粗莽。阳光阳刚,面庞中有有着一股压抑不住的知性气质。 他一身武道,分明已晋升到内壮神勇的境界,这当然有赵昱耳提面命,有管亥等人的陪练指导,也有精元丹的妙用。就算是纵横沙场,也已不差分毫。 而在武道之外,在民生和经济等几个方面,都有自己的见解。可以说现在放出去,除了经验不足,他绝不差于曹孟德麾下的大多数文臣。 至于曹丕这小毛孩,如今也八岁出头,唇红齿白,较之曹昂的阳刚,他更多一分文弱气质。武道方面当然差了许多,毛孩们的年纪不够,赵昱禁止他们过于严苛的武道修行。武道修行从锻炼筋骨肌肉开始,年纪太小,身体还没长成,一旦修炼过度,反倒有害。至少要十二岁过后,才能正式修行。但基础已经打好,年龄一到,修行起来肯定顺风顺水。 比起他大哥曹昂,曹丕更喜琴棋书画。对民生政治,不感兴趣。 其他夏侯家和曹家的孩子,都各有各的长处。而在武道方面,能与曹昂相提并论的,也只有典韦的儿子典满。这小子虎头虎脑,一副凶恶模样,平时话也不多,闷声闷气,性子和跟他老子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一一一章 生命层次 赵昱目光温润如水,扫过一班弟子,片刻才道:“人说饮水冷暖自知,你们在别院也有数年了,学了什么,学会了什么,都该心里有数。为师虽半数时日不在别院,但到如今,该教的也都教了。” “昂儿文武兼备,小满武道有成兵略尚可,丕儿最善琴棋书画...你们都学的很好,对自己的选择负责,并没有荒废光阴,为师很满意。” 曹昂听着有些不对头,忍不住道:“老师,您这是...” 赵昱摇头失笑:“昨日我与你父亲说了,自今日起,你们就离开别院,去做该做的事。在实践当中,验证所学的知识。” 曹昂还没说话,曹丕就叫了起来:“我不!老师,我不想出去。” 赵昱一个摸头杀:“你虽然才八岁,但不当是小孩脾气。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你喜好琴棋书画,要做文学大家,那就多出去走走看看。窝在这区区一个太和别院,跟在牢笼里有什么区别?” “还有你们。”赵昱看着所有的弟子:“孟德如今基业已成,正是大展手脚的时候。你们大多数虽然年纪不大,但学识我自认教的不少。以你们的知识积累,比起孟德麾下绝大多数的文武重臣都要深厚的多。他们可以做县令,可以做校尉,你们也可以。秦有甘罗十二岁为相,汉终军请缨出使。难道你们不想么?” “俺想做将军!”典满闷声闷气道。 “这就对了。”赵昱道:“留在别院,为师能教的也不多了。仙道法门,你们没有根性,这是天生如此,学也学不会。倒不如把满腔的知识,付诸实践,才是有意义的事。” 赵昱含笑道:“红尘万万里,那是你们该去的地方啊。” 弟子们都不禁眼眶泛红。 赵昱道:“别院就在这里,有疑问,有难题,十天半月回来一趟,为师给你们解答。又不是逐出师门,何必如此?” 说着话,赵昱从袖口取出十二面玉符,一一递给弟子们:“此符名为五行护身符。佩戴在身,可防刀兵。等闲无人可破。” “谢谢老师!” 众弟子捧着玉符,齐齐拜倒。 “好了。”赵昱拂袖把他们扶起来:“去见过你们师娘,就自离去吧。记着,遇到难题,要记得为师就在这里。” ... “他们这一出去,就要搅动风云了。” 昭姬依着赵昱,夫妻俩看着天空中留下的白色气浪,良久没动。 昭姬微微颔首:“他们学到了太多的东西,要一一实现,必定会引得天下人侧目。” 这十个弟子,习武修文,武道自不必说。在文化课程上,赵昱极有条理的传授了他们许多的知识。以仙道之妙,印刻在他们的脑海之中,并使得他们能够理解。而这些知识,包含了往后两千年许许多多的奥秘。是赵昱从许多书籍当中精炼出来,并加以修整,使其稍符合这个时代,尤其在思想上,超前并不多。 但即便如此,这十个孩子,也必定不同于这个时代的任何一个人。 或许某天,曹氏势力之下,银行遍地。或许某天,曹丕等几个喜好文学的弟子,掀起了诗词革命。等等等等,无不会给这个时代带来无穷的变化。 所以赵昱说他们会搅动风云。 也许他们的智商,比起这个时代最杰出的人,可能有些差距。但这种差距,是可以利用的时代落差在一定程度上进行弥补。 他们看的更远,知道的更多。 而作为曹氏下一代的中坚力量,只要看得更远,就足够了。 领袖往往是舵手,掌握方向。细节自然有其他的聪明人去做。 “这下好了,这些毛孩一走,别院总算安静了。”赵昱突然极为突兀的说出这句话,笑道:“我当初就不该答应孟德。带孩子,难。” 昭姬忍不住掩唇轻笑。 但笑过之后,神色竟有些郁郁。 赵昱立刻知道自己不该说这话。 因为他知道,昭姬想起了孩子的事。 夫妻两成亲已有三年,但昭姬的肚子没有丝毫动静。对于传统如昭姬的女人来说,没有孩子是大不该。之前每每提起这事,昭姬就郁郁不乐。然而赵昱也没有办法。 这是生命层次的差距导致的恶果。 赵昱的生命层次,在离开幻境铸就完美道基之时,就脱离了凡人的层面。生命层次的不对等,使得他和昭姬诞生后代的几率,小到几近于无。 而赵昱如今,也还没达到自主造化血脉后代的境界。 就好比神话传说中的大神大仙,不必与异性结合,不必阴阳相济,单自身而言,便一滴血就能造就后裔,甚至一个种族。而赵昱还差得远。 他处于那种远远达不到造化生命的境界,却又无法与生命层次不对等的妻子孕育后代的阶段。 “好了。” 赵昱搂着昭姬的肩膀,每到这个时候,昭姬就显得格外脆弱。 “孩子该来的时候终归要来,也许明天就有了呢?” 赵昱笑呵呵的。 他并不与昭姬说明其中的缘故,是为了给昭姬一个希望。他可以想象,如果他言明他们将没有后代,昭姬会是怎样的感受。他不愿这样,能瞒多久是多久。 昭姬不是现代时空的女人,她是汉末的女性。 昭姬闻言,这才露出一丝笑颜。 炉鼎法器炼成,模块制造也完全没有问题。但炉鼎法器,至少要搁置几年时间,才可能启用。这一尊炉鼎,就立在土院当中,任凭天光雨露,风吹日晒。而弟子们离开之后的随后一个月,赵昱则着手炼制五行阵旗。 五行阵旗的器胚在炼制炉鼎之前就完成了,经过这几个月于五行阵阵眼当中的蕴养,已初具神妙。 这套阵旗对赵昱来说,完全是顺手为之的货色。连炉鼎也远远不如。 炉鼎还有九层法禁,而五行阵旗赵昱只炼入三层法禁。 当然,这套阵旗的功用,实际上并不止破坏五行战阵这一种用途。五行阵旗,五面旗幡,以五行论,相生相克。若以相克,便能坏了五行战阵。若是相生,便是加持五行战阵。 若大军成战阵,以五员大将持五面旗幡加以引导加持,爆发出的力量,远超没有旗幡的战阵。 当然,赵昱能够想得到,即便阵旗有这种功能,也没有用武之地。因为曹孟德是不可能把五行阵旗交给其他人的。再信任的战将,也不可能。五行阵旗交给外人,便是太阿倒持,作死之道。 一一二章 再见韩树 距离赵昱自现代时空返回,其间种种过后,至今恰好又是一年。 正是196年春三月。 建安元年。 年号更改的事,还是上次曹昂过来,言语间随意说起。 曹昂他们离开别院之后,隔三差五,总是有那么三五个抽空来别院一趟,这次是曹昂,下次就是曹丕。或是遇到疑难,寻求解惑,或是看望赵昱。 在这个真实不虚的时空,因为赵昱的出现,很多东西都背离了其本来应有的发展方向。但仍然有一些不曾背离,比如年号。 在上元节,也就是近两个月之前,长安天子于大朝会上下旨更换年号。在二月中,也就是赵昱驾驭机关车去了一趟濮阳,回到别院之后大概又过了半个月,消息才传到兖州。 这效率够低。 长安果然是乱了,也不知道曹孟德在其中下了多少黑手。要不然以关中到关东的这点距离,也犯不着近两个月才把更换年号的消息传递出来。 “大概要不了多久,长安天子就该离都避难了。” 赵昱心里如此想着,法力传音叫管亥过来。 管亥和高顺一道来到土院,院里大门敞开,正看见赵昱端坐堂中,五面二尺长的旗幡,散发着淡淡的五色光辉,在赵昱面前沉浮不定。 即便在别院中见过了许许多多的神奇的东西,但看到这样玄妙的景象,管亥和高顺仍止不住心里惊叹。 “东家。” 赵昱道:“你走一趟濮阳,请孟德过来。” 管亥应喏:“是。” 与高顺齐齐拱手,转身离去。 如今不比当初,以前要去濮阳,还得骑马坐车,来回一两个时辰。如果需要从濮阳运输一些东西,还得再耽误许多时间。而自飞行机关车制成之后,赵昱倒是没什么感觉,但别院中人,尤其是经常要出去为赵昱办事的管亥等人,就方便了许多。 机关车的驾驭方法简单易懂,就是个黄毛孩子,学个一两天也能熟练。此前弟子们离去,就是管亥驾驭机关车把他们送到濮阳去的。 五行阵旗已经到了最后的阶段,马上就要炼成了。比赵昱跟曹孟德约定的时间早了一天。所以得去请他。 这套阵旗器胚初成的时候,旗杆六尺,旗幡三尺。而经过炼制,只余下两尺的杆,半尺的幡。小巧玲珑了许多。 当然,炼制过后的旗幡,小是小了,但坚固程度,不用说。就算是蚕丝编制的幡,等闲水火不侵,一般的手段坏不得这法器。 以机关车的速度,来回别院和濮阳一趟,只要中间不太耽搁时间,最多盏茶功夫。 毕竟曹孟德不是闲人,就算要来别院,也要稍稍把手头的事交代一下。 大概十来分钟之后,赵昱察觉到机关车飞临别院上空。 机关车赵昱在改造的时候动过一些手段,使得能够如意进出五行四象阵。不要以为随随便便什么空中的东西就能进出别院。五行四象阵全方位护持,别说天上,就是从地下,不破阵法,也休想进来。 “哈哈...” 伴随着豪迈的大笑,曹孟德走进了土院。 赵昱抬头一看,神色了然。 这次曹孟德并非独自一人,除了典韦许褚,竟还有三人。这三人当中,其中一个气息有些熟,另外两个则很陌生。赵昱之前早已察觉。 赵昱的目光,落在了那个气息熟悉的人身上,恍然看到一张年轻的面孔,这张面孔虽然有所变化,但赵昱还是一眼认出来了:“韩树?” “老师!” 是韩树。 当初赵昱去南阳采独山玉的时候,那个山下韩家村的少年。 几年不见,已经长大了。 沉稳的气质,方正的面孔,非同一般的气度。 韩树神色激动,三步并作两步,推金山倒玉柱,拜倒在赵昱面前:“老师,您...可好!” 赵昱欣慰含笑:“好,好。为师历来都好。快起来吧。” 然后看向随后进来的曹孟德。 曹孟德并不以韩树率先他一步进来而感到生气,他更欣赏这样的人。对父母师尊,这是孝道。一个不孝的人,是没办法取信于人的。连自己的父母老师都不孝顺尊敬,其人品还有什么可期待的呢?所以自古以孝为本,百善孝为先,并非没有道理。 曹孟德欣赏有孝心的人,忠义的人,甚至可以忽视其不敬。 他笑道:“我说南阳怎出了个大才,短短一年时间,子孝向我推举了不下五次。没想到见面一问,发觉竟是先生的弟子。恍然大悟,恍然大悟啊。” 赵昱一边催动法力,缓缓淬炼五行阵旗,一边笑道:“当初去南阳采玉,遇到这孩子也是机缘,就顺便传授了些皮毛。” 韩树道:“若是没有老师传授,弟子便是坐井观天的小儿!” 赵昱当初传授韩树,多是武道修行。但半个多月的相处,也传授了一些其他的理念和知识。 所以韩树这么说并非有差。 赵昱笑着点了点头:“你既然出仕,那就好好做。以后遇到疑难,就来别院,为师与你解惑。” 终归是弟子,赵昱也没有尽到应有的责任,既然再次相遇了,那就这样吧。 “多谢老师!” 韩树高兴不已,连忙站到赵昱身后,如童子一般。 这时候赵昱才看另外两人。 这两人,皆是道装打扮,道袍芒鞋,清淡利落。一个须发皆白,一个黑发童颜。但都是上了年纪的人。 “这两位是...” 两个老道士此时早已傻了眼,呆愣愣的站在曹孟德身旁,如石像一般。 曹孟德等人见惯了赵昱的神奇,免疫许多。而这两个老道士,却没有这份免疫力。 赵昱又正在炼器,五行阵旗悬空沉浮,宝光微微,如何能不震骇人心?! 早已是脑子一片空白。 曹孟德笑眯眯的看了眼两个老道士,才把目光聚焦在五行阵旗上,目中神采闪烁,口里道:“这位是天柱山乌角先生左慈道长,这位是会稽琅琊宫于吉道长。” 赵昱顿时明了。 那身材清癯高瘦,须发乌黑的道士,就是乌角先生左慈。左慈是汉末时代极为出名的一位道人,常年在淮南天柱山修行,后世传闻还曾戏耍过曹孟德。 至于那须发皆白,身材稍矮略胖的道人,便是琅琊宫于吉,亦即是在原本历史上,被孙策杀死的那个道士。 这两人都是黄老道家在这个时代最为有名的代表人物。 一一三章 五行旗 “哦。” 赵昱点了点头,看向左慈和于吉:“两位一在天柱山修行,一在琅琊宫布道,怎有闲心来我这里?” 这两位的底细,赵昱不消看,感其气机,早已心中有数。 左慈这道人看着清瘦,却有一身打磨的极其浑厚的气血。只差半步便能臻至蕴气见神的境界。 与那沙场武将的刚烈炽热不同,左慈气血圆润醇和,没有丝毫煞气,让人如沐春风。 于吉的气息,性质与左慈相仿,但弱了许多。不过赵昱看的出来,这于吉老道是因为年龄太大,气血枯败,境界虽在,气力却跌落到只能与外壮神勇境界的武将相仿的程度。 在赵昱没有来到这个时代之前,武艺虽有传承,但并不成体系。民间的武艺功夫,多是从沙场上杀出来的道道。不过黄老道家源远流长,自然有其独特的修行之法。虽然大概也不太成体系,但毕竟不同于民间。 这两个老道士有一身功夫,并不让人奇怪。没有功夫才奇怪呢。像这样的道士,在乱世之中,尚且留名简牍,没有些本事,怎么办得到? 当然,如于吉这般,在原本历史上为孙策所杀,大概也是无可奈何。这人的寿元将尽,依赵昱看来,将养的好最多就十来年的寿元。越老越弱,如何能挡得了孙策? 赵昱既不高看他们一眼,也不低看一眼,语气极为平常。 至于这两人的来意,不用想也猜得到。黄老道家以成仙为本,听到有真仙在世,怎能不来? 赵昱一句话,平平淡淡,但在两个老道士耳中,却如洪钟大吕,顿时被惊醒过来。 而曹孟德此时开口:“两位道长因闻听先生之名,特意拜访。前日里联袂寻到我府上,一番详谈,甚是欢喜。我思忖着先生也是道家中人,两位道长也是隐士真修。又因这法器将成,原打算明日与两位道长来别院...” 赵昱点了点头:“这法器炼制,越是熟稔,于是提前了一天。” 然后对两个老道士道:“两位先稍后片刻。” 左慈和于吉哪里敢有意见?齐齐打了个稽首,站在一边。 赵昱对曹孟德道:“孟德你上前来。” 曹孟德早已跃跃欲试,上前两步,站在五行阵旗旁侧,好奇道:“如何做?” “站好就是。” 赵昱微微一笑,目光凝聚在五行阵旗之上,法力鼓荡,局限于尺寸之间,五行阵旗猎猎招展,却不闻声响。五色毫光愈甚,如浪潮澎湃,最后陡然一收。 赵昱这才看向曹孟德,探手虚抓,曹孟德突然闷哼一声,一把捂住胸口,脸上露出痛苦之色。 但见一滴猩红的鲜血悬在面前,却是赵昱直接从他心脏之中隔着胸口摄拿出来的一滴心头血! “法器认主,非得心头精血不可。” 赵昱摄住这滴精血,法力微微震动,将精血震散作一捧淡淡的血色红云,绕着五行阵旗一转,随后一分为五,如五条红蛇,霎那投入五面旗幡之中。 “你年纪不轻了,精血失便元气损,不过不必担心,只多吃几粒养元丹,便能养回来。” 精血入旗幡,那旗幡之上,原本空无一物,竟逐渐勾勒出五色云纹。 呼吸功夫,云纹已成。但见五面旗幡之上,云纹淡淡,似或呈青蛟盘绕,或呈火鸟腾飞,或呈巨龟昂首,或呈山君虎视,最后一尊隐隐四不像,明黄生辉。 “收!” 赵昱清叱一声,大袖一拂,五面旗幡落入掌心,被他递给曹孟德。 曹孟德脸色略白,只怔怔接过旗幡,感觉旗幡与自己血肉相连,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喜悦。 他连忙把五行阵旗抱在怀里,搂得紧紧的,仿佛生怕被人夺走。 赵昱失笑起身:“五行阵旗以你精血所炼,他人夺去也用不得。唯有你曹孟德和你的直系血亲,才能用的此宝。” 曹孟德深深的吸了口气,抱着旗幡一拜:“先生辛苦了。” 赵昱把他扶起来:“记得每三年送来别院蕴养,否则最多十载,便灵性大失,变成凡物。另外这旗幡功用,你想必已了然于心,多琢磨琢磨,运用自如最好。” 曹孟德得了五行阵旗,便再无其他心思,道:“先生叮嘱,我铭记在心。濮阳事多,我今日就不多作停留...” 赵昱玩笑道:“得了宝贝就忘了我这炼制之人。别急。” 赵昱随后对站在门口的蔡伯道:“蔡伯,你去药库,把准备好的养元丹和精元丹拿来。” 在赵昱炼制五行阵旗的这段时间,曹孟德陆陆续续送来大批量的各种药材。赵昱也抽空开炉几次炼了不少丹丸。药库之中,养元丹、精元丹,数以千计算。 也是被蔡小妹烦的不行,否则怎么也要等到五行阵旗炼成之后,闲暇之余赵昱才会开炉。 “是,少爷。” 蔡伯作为别院的大管家,之前曹孟德来的时候,就是他去迎接的。别院中大大小小鸡毛蒜皮的事,都是蔡伯在操持。 曹孟德听到丹丸二字,立刻精神一振。这可是心心念念想了好久的好宝贝! 闲聊几句,片刻后,蔡伯捧着个一尺见方的玉盒走进来。 旁边典韦赶忙双手接过。 赵昱道:“我炼器之余,抽空开炉。炼了几千粒,分你一半。” 曹孟德笑的咧开了嘴:“好好好,这下好了,不怕些个骄兵悍将整天来烦我!” 然后笑道:“那我就告辞了。” 与左慈、于吉点了点头,曹孟德脚步虚浮,轻飘飘的走了。 管亥自随之,驾机关车送曹孟德。 曹孟德一走,便只留下两个老道士。两人在赵昱面前,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模样。他们年纪不小,尤其是于吉,恐怕年过八十,一生阅历,便是当着最威严的皇帝的面,也不见的会有丝毫怯意。但在赵昱这个真正的仙家修士面前,他们却比平常的人,更加拘谨。 因为他们是黄老道家中人。 求仙是虚无缥缈的事,然而当一个真正的仙家修士出现在以求仙为毕生目标的凡俗道士面前的时候,是怎样一种体会?! 一一四章 求道 “我炼器月余,少有走动,浑身不得劲。两位初来,不妨随我走走?” 赵昱看着两位道人,淡淡笑笑,然后对身旁一直站着,并未随曹孟德一道离去的韩树道:“你如今既已出仕,想必不能多作停留。后面书房有不少典籍经卷,去看看吧,觉得有用就随身带着,有不明白的,再来问为师。” “是,老师。” 韩树喜气洋洋,转身往后面书房去了。 行走在别院这世外之地,赵昱背负双手,脚下缓缓如流水。两个老道士一左一右,亦步亦趋,仿佛跟着老师的学生,不敢有半分逾越。 “你们的来意我知道。” 赵昱驻足站在水边,目光悠远:“黄老道家,以求仙问道为本。你二人是道家耆老,听到消息早晚会来。” 左慈微微躬身:“道友...前辈所言不差。” 这老道士深深的吸了口气:“晚辈在天柱山修行,偶然下山一趟,得闻前辈声威,心中敬仰难耐,恨不得立刻来拜见前辈,问道于座下。只是害怕突兀冲撞了前辈...” 赵昱笑道:“于是便去寻于吉,两人一道前来?” “前辈英明。”于吉老道士连忙道:“晚辈原来不信,却拗不过左慈道友。不想有幸目睹前辈炼法,实乃吾辈幸事!” 说到这里,于吉和左慈对视一眼,齐齐一拜:“愿为座下童子,只畔前辈不吝赐法!” “赐法...” 赵昱转过身,面对二人,语气悠悠:“若能传法,我如何会吝惜?” 他微微摇头:“你二人可知,仙道渺茫,非同等闲?” 两人齐齐顿时:“知之。古往今来,多少求仙问道的前辈,皆抱憾而去。” 赵昱点头:“知道为何求不得吗?” 左慈不禁道:“无法门也。” 于吉也附和点头不止。 赵昱失笑:“法门是其一。这凡俗宇宙,当然没有真正的修仙之法。但还有一个根本的原因。” “愿闻其详。” 赵昱道:“我自修行以来,不见道友。独自修行,无人印证,也是一大憾事。若能有人修成法门,我高兴还来不及。你二人可知,非是我吝惜法门不愿传授,而是无人能修成啊。” 两人闻言,顿时面面相觑。 赵昱道:“修仙问道,根本在于根性。” “根性?” 两人惑然。 赵昱道:“人生于天地之间,血肉躯体,乃是父精母血。而修行之本,并不在血肉躯体,而在神魂真灵。这一点真灵,来自于天地,乃是天地大道本源之中的一点造化。由是天地也是父母。” “修仙的根本,就在这里。这凡俗宇宙,纵有千古,横有八荒,代代生灵无穷无尽,却又有几个神魂真灵之中,是沾染了根性的?皆是寻常真灵,诞生于天地,回归于天地,不得长存。没有根性,你便是有滔天的神功妙法,也是看得摸不得。” 两人听了,脸色顿时变幻。 于吉不禁道:“晚辈与左慈道友,难道没有根性?!” 这话小心翼翼,生怕遭到否定。 然而赵昱的话,将他的一腔期盼打的粉碎:“是啊,你二人没有根性。” 两个老道士顿时脸色惨白。 赵昱轻声道:“我见过无数人,其神魂真灵,灵光晦暗,不曾遇到一个有根性的。若你二人有根性,便是再浅薄,我也不吝传授一些法门...此乃天生,大道所定,如之奈何?” 两人已是摇摇欲坠。 带着满腔的热诚和期盼,来到这里,得到的是这样一个结果,其失望,绝望,端端是难以言喻。 赵昱又道:“我虽修行,却也要历红尘。你二人大概知道,我也成亲娶妻。然而百年之后,我也要眼睁睁看着昭姬归于天地而别无他法。我之妻尚且无法,何况你们呢?” 赵昱所言一点也不差。他娶了蔡琰,如何不想蔡琰永远陪伴?只是他自己也没有任何办法。没有根性,就永远也无法突破脱胎换骨的最后界限从而成为一个修士。而昭姬的寿元是有数的,无论武道修行,还是丹丸补益,凡人最多也就一百五十岁的寿数。寿数一到,无力回天。 两个老道士心中希望破灭,一时间难以接受。但毕竟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物,很快稍稍镇定。 左慈叹息道:“难道真没有任何法子了吗?” “求仙问道大半辈子,得闻真仙在世,却到头来是一场空。老天是何其不公啊!”于吉泪流满面。 赵昱微微叹息。 这有什么办法呢? 凡宇宙本源稀薄,大道旁支,孕育的生灵,有根性的比凤毛麟角都稀少。赵昱自己能成为这个比凤毛麟角还要稀少中的一员,已经是侥天之幸了。 他每一句话都是真心实意。的的确确,一个人独自修行,总觉得有些不得劲。也曾期盼有一个道友,能相扶相携,一路前行。可惜都是妄念。 若真冒出这样一个人来,赵昱绝对是不吝惜一些法门的。 他现在连印证道法的人都找不到一个,如何能不期盼? “若是在法宇宙就好了...” 赵昱心中冒出这样的念头,随即又不禁暗暗失笑。法宇宙虽好,但却不安稳啊。这一点,不用脑子也想得到。在凡宇宙没有同道,便没有争斗,一个人虽然孤独,却安安稳稳。然而法宇宙必定同道众多,无论是为了修行资源,还是相互之间的矛盾,甚至理念不同,都有可能爆发剧烈的争斗。他这样的小修士,在其中不过一个蝼蚁,稍稍一点浪花就尸骨无存。 “两位来一趟不易。” 赵昱道:“若是愿意,可驻留些时日。我这里一些凡俗法门,你们也可学一学,未必没有好处。” 赵昱心中转过一个念头:“或许道家道士也有大用...曹孟德轻易把他们带来,想必有些计较。” 念头一闪,赵昱道:“两位自便。” 便就抛下两人,自往木院而走。 曹孟德当然有些计较。 这时候,他已回到濮阳。先小心翼翼的藏好五行阵旗和丹丸,令人唤来荀彧,对他道:“黄老道家之士,历来善于画符。虽都是唬人的玩意,但依我之见,比普通人从头学起要方便的多。此番我把左慈和于吉两个老道士带到太和别院,他二人道家耆老,自要承情一分。符箓车船事关重大,或可将道士为我所用?” 一一五章 启用 符箓车船就算在现代时空,其意义也是颠覆性的。 曹孟德没有任何一点理由敢不重视。 虽然现在还没有大规模制造符箓车船的条件,但正如赵昱提给他的建议一样,他已经开始在为这件可以改变整个时代的大事一点一滴的做起了准备。 然而前景是光明的,道路却曲折崎岖。 眼下遇到的最大的难题,还是在道纹铭刻上。 别看曹昂等弟子只用了一个月,就学会了铭刻道纹。但那是赵昱手把手教的。还用了道音引导启发。 否则像平常的老师一样教导,三五年也不见得有所成。 简简单单从符箓之中精简而来的一道纹路,要铭刻成功,其精细之处,几乎能让人挠掉满头的头发。曹昂等离开别院,回到濮阳,曹孟德就着手开始培养铭刻道纹的人才,精挑细选出数十人,由曹昂等教导,一个月过后除了能画个大概,跟没学没什么两样。 这让曹孟德为之纠结,直到左慈和于吉找上门,他突发奇想,觉得或许可以用道士来完成这道工序? 在曹孟德看来,这天下的道士,没几个不会画符的。从入门不久就开始学习画符,虽然都是些骗人的玩意儿,但却有了相关的基本功。他立刻把主意打到了两个老道士身上。 否则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就带他们去太和别院? 道家中人散漫逍遥,曹孟德不觉得自己下一道命令,天下的道士就蜂拥而来。他要的就是这两个老道士的名声。只要这两个老道士发话,问题就迎刃而解。 至于会不会真的让这两个老道士从赵昱那儿得到仙缘,曹孟德想都没想过。 关于仙道修行的关键,赵昱也曾跟曹孟德说过。更重要的是,曹孟德从曹昂等人口中,得知蔡琰没有修仙。连蔡琰这个赵昱的妻都没能修仙,两个外来的道士,能有那福分? 要真那么容易,他曹孟德二话不说,丢下这三州加数个郡,转身就去别院,一辈子不出来都行。 曹孟德何其精明的人! 荀彧道:“赵先生说过修行不易,似乎要什么根性,而亿万人也不见得有一个。左慈和于吉两位道长万一失望而归,从此遁入深山了却残生,主公意图岂非打了水漂?” 曹孟德捻须大笑:“不会打水漂,不会打水漂。文若你不了解赵先生,你放心,赵先生定会帮我一把。” 荀彧的确不太了解赵昱,而曹孟德却十分了解。 他知道,赵昱一定能猜到他意图,进而顺手帮他一把。 “对了。”曹孟德转言:“关中如今情势若何?” 荀彧道:“主公是问志才?” 曹孟德一拍额头:“是了。” 然后对门外道:“典韦,速速将戏先生请来。” 不片刻,戏志才到了。 曹孟德是政治强人,帝王心术玩的溜。手下的权利,他分配的很好。军事谋划方面,以戏志才、荀攸为主。戏志才在暗,荀攸在明。而政治方面,便以荀彧为首,程昱等为辅。如今逐渐分开,双方各行其是,两不相干。 “主公。” 戏志才神采奕奕,拜了一拜。 他病患已除,身体康健。如今精力充沛,气色好过许多常人。 “坐。” 曹孟德示意他坐下,才道:“关中情势若何?” 戏志才笑道:“情势大好。” 道:“因主公去了太和别院,本打算明日来报。” 说来也是巧合,曹孟德离开这点时间,正好是那边消息传回来的时候。戏志才接到信报,本该立刻来见曹孟德,但曹孟德去了太和别院,于是打算明日再说。不料曹孟德回来的快,遣典韦请他。 “相关的线报都以书面形式,送到了子和将军处。” 戏志才道:“先是河内方面。吕布将军半月前到河内,说于张杨。张杨犹豫数日,已答应归附。因主公要求保持原样,所以不能亲来濮阳面见主公。” 曹孟德大喜:“张杨归附了?!” 戏志才笑呵呵的:“主公手段高强,他若不归附,岂非是寻死?” 曹孟德摇头失笑:“我扯起赵先生的虎皮,他当然不敢不归附。” 随即转言:“既然张杨归附,那吕布此时,又在作甚?” “吕布将军整军已有半月。只待主公一声令下,便可发兵河东。” “好!”曹孟德抚掌道:“那壶关呢?并州方面须得严防死守。” “张杨也颇为着紧壶关,有重兵把守。如今业已为吕布将军所掌。” “很好。”曹孟德吐出口气:“稍后传讯吕布,令他枕戈待旦,听侯军令。” “是。” “那关中呢?贾文和呢?” 戏志才笑了起来:“贾先生非同寻常,他自上下其手,关中西凉诸侯,已势成水火。只需主公一句话,便可点燃此火,烧遍关中。” “主要是天子。”曹孟德微微颔首:“天子不能有事。” 戏志才道:“贾文和言道他已取信于天子,便是关中大乱,也能保得天子安危。” “啧,这贾文和果如赵先生所言,了不得呀。”曹孟德轻声赞道:“我听说天子乖戾,不好相处,他却能在短短一月之内,取信于天子,果然不是常人所能为也。” “如今势成,文若以为,我当何时为之?”曹孟德转脸去问荀彧。 虽说荀彧主政,不沾军事。但荀彧本身就是个战略家,对军事怎会陌生。 见曹孟德问他,于是道:“如今三月,正是春耕时节。关中已是主公囊中之物,便不能太过破坏。不妨等春耕过后,入夏时节,再出兵关中。免得坏了春耕,不利于治理。” 曹孟德果然大笑:“文若知我!” 于是道:“那便五月!” 他言语斩钉截铁:“此番出兵关中,我意令孙伯符领兵,两位先生意下如何?” 荀彧笑道:“自是再好不过。吕布用得,孙策为何用不得。” 曹孟德道:“然我用吕布孙策,元让妙才则未免有些意见。” 荀彧摇头失笑:“出兵关中重要,然防备袁绍袁术更重要。拿不下关中,还有二次,三次机会。但若防不住袁绍袁术,便要损根基。” 曹孟德笑意盎然。 “说得好。那便用孙策!” 他一拍手掌,决断道。 戏志才一旁提醒:“孙策可用,但要把他与周瑜分开用。未免生事,这二人不能在一起。” 曹孟德连连点头:“志才提醒的是,我差些忘了。就让周瑜主持水军整训如何?虽说符箓战船还早,但水军却要提上日程。” “主公英明!” 一一六章 虎符 吕布孙策等人作为降将,日子当然不会太好过。这等纵横天下之将,将其约束于区区濮阳城中,无异于关在笼中的鸟。 前些时日曹孟德启用吕布,孙策不忿,醉酒失言,还被曹孟德下令惩戒。 倒是周瑜,果真是个智者,来到濮阳已有一年,多在家中读书抚琴,除逢年过节少数几次拜访孙策,大多数时间皆不露面,十分低调。 不独乎周瑜,如黄盖等孙坚旧臣,也少有与孙策见面。 这不是薄情寡义,而是打心眼里为孙策计较。 在曹孟德的眼皮子底下,这一帮子人若还抱成一团,这不是在帮助孙策,而是在害他。 曹孟德是个知人善任的君主,这一点毋庸置疑。孙策吕布,皆虎狼之将。若不用,岂非是暴殄天物?只是一来新降,不得信任,需要打磨。二来也要等待时机。 如今时机已至,先用吕布,再用孙策,物尽其用,人尽其才。 孙策正在家中后院练武。 自兵败投降之后,曹孟德在细节上不曾亏待于他。程昱当初暗中将他一大家子从江东接回,安置在濮阳城一座大宅院中,日常用度不缺分毫,平时也多有赏赐。 甚至连五行拳经五部当中的一部,也早早赐予完整摹本,令他修行。 起初孙策倒还沉得住气,但孙策脾性,本来就不算沉稳,时日一长,就烦躁起来。 尤其半月前吕布被启用,他就更不是滋味,在城中酒肆醉酒失言,说曹孟德无识人之明,用吕布竟不用他。于是被曹孟德下令斥责,半月不得出门。 孙策只好把一腔郁郁发泄在练武之上。 因五行拳经之故,这一年以来,孙策武道修为大有进展。一条七八十斤的大枪在他手中,如乌龙出渊,枪影凛冽,霸烈刚猛。浑身气血滚滚如火炉燃烧,身周三尺,震的空气涟漪成片。 分明在内壮神勇境界,已颇有火候。 “大哥!” 伴随着清脆如珠落玉盘的声音,一个劲装少女配剑悬弓,英气勃勃走进。 枪影一收,显出当中孙策高大的身影。 “是小妹啊。” 孙策持枪走来,古铜色的上半身皮膜紧绷,皮下肌肉仿佛蕴含着一座随时可以爆发的火山。 孙坚有子五人,女三人。一众兄弟姐妹当中,孙策最疼爱的就是这位‘多类其兄’的少女,孙仁。 也只有孙仁能在孙策练武的时候随意喊停,这样的事连孙权都不敢。 “大哥,曹公遣人来府上了。” 孙仁如今不过十三四岁,却生的高挑英挺,眼神晶亮,一双柳眉,斜飞鬓间,仿佛两口利剑最是凌厉。 孙仁喜好练武,平常兵器不离身,还将家中侍女组织训练,吴夫人时常斥责,但孙策却颇为维护。 “哦?” 孙策神色一动:“是何人?” “是戏志才。”孙仁道:“母亲正在接待他,我来告诉大兄。大兄,曹公必定是要启用你了!” 孙策虽也有此猜测,却笑道:“你怎么知道?” “来的可是戏志才!” 孙仁神采飞扬:“戏志才先生是曹公最为倚重的谋士,如果是小事,他就不会亲自来了。” 孙策大笑,一把将大枪抛上兵器架,心中大是舒爽,笑道:“待为兄换身衣物,立马去见戏先生。” “那你要快点呢。” 戏志才此来,正是为启用孙策之事。 孙坚死后,孙家自然是孙策当家。不过平常时候,家里的事,多是他母亲吴夫人掌管,孙策也不喜欢这些鸡毛蒜皮。戏志才到孙府,吴夫人出门迎接,颇为隆重。 双方在正厅落座,一番寒暄过后,戏志才道:“此番在下前来,乃是奉了主公之命。不知孙将军可在家中?” 吴夫人非是等闲人物,也是个颇为智慧的女性,戏志才一来,她就有所猜测,此时听他问孙策,当下心中一喜,道:“先生稍待片刻,老身以令人去唤我那孩儿,想必稍后就到。” 孙策到后吴夫人自退避后堂。 孙策抱拳笑道:“多日不见,戏先生气色颇好。” 戏志才笑道:“劳烦孙将军记挂,戏某实不敢当。” 然后才说起正事,戏志才正色道:“孙将军天下骁将,主公屡屡提及,言道孙将军有乃父之风。自孙将军来濮阳,已有经年,可还向往烽火狼烟?!” 孙策大喜,道:“如何不向往?!戏先生,我前日里醉酒失言,实是闷的。在下自忖不差吕奉先分毫,主公能用吕奉先,为何不用我?!” 戏志才笑呵呵道:“主公不是不用将军,半月前时机不到。如今时机已到,孙将军可敢领兵出征?!” “用我必胜,若不胜,提头来见!” “好。” 戏志才正色起身,摸出半边虎符,双手递给孙策:“主公有令:着孙策将军为主,于禁将军为辅,典满、夏侯霸等从之,三日内前往城外大营,统兵两万。屯河南,以待军令!” 孙策接过虎符,心中分外激动。他天生骁将,窝在城中实在憋屈,能再上战场纵横驰骋,才是他的意愿。 “孙策尊令!” 随后戏志才一番叮嘱:“此番出兵,乃是以换防为名。详细处待将军到了雒阳,自有夏侯渊将军详细解释。” 待得孙策送戏志才离去,他才长长的吐出口气。 孙仁不知何时到他身后:“虎符!” 孙策摊开手掌:“正是虎符。” 调兵遣将,以虎符为准。没有虎符,以孙策如今的地位,一个兵卒也调不动。 “曹公果然用大哥了。”孙仁眼珠子滴溜溜的转:“是要打哪儿?” 孙策一个摸头杀:“是你一个小丫头可以问的吗?” 却自入内堂,见母亲。 吴夫人道:“曹公非常人,我儿有大能为,启用乃是正理。” “虽是如此,但心中毕竟焦躁。”孙策道:“母亲,此番出兵雒阳,我猜测定是要对关中用兵。又以换防为名义,乃是为了麻痹河北袁绍。不过细节之处,我还有些不明白,打算去问问公瑾。” 吴夫人一听,微微摇头道:“若想孙家安稳,你便不能再与公瑾牵连太深。公瑾是智者,你看他这一年来,除非逢年过节,可曾来找过你?曹公虽英明,但我儿若与旧臣联系太过紧密,便是上位者之大忌呀。” 一一七章 许攸 “我儿如今为将,便要谨守为将的道理。不该琢磨的不要琢磨,不该管的便不要管。” 吴夫人道:“你是将军,便只管打仗。万万不能有小心思。曹公可畏也,仙人更可敬也...” 孙策闻言,无奈叹息一声:“母亲说的对,孩儿知道了。” 吴夫人道:“知道就好。你看此番,黄公覆等,皆不与你同行,周公瑾更是提都不提。曹公对他们必有其他安排,让你领兵,你只管领兵就是...” 说到这里,吴夫人犹豫片刻:“为娘虽是妇道人家,却如今也知道一个道理。曹公有仙人相助,天下乃囊中之物。而我孙氏要代代传承,与仙人亲近为好。但前提是要得到曹公的信任,否则见仙人的面也不能。你心中要有数才是。” 孙策默默点头。 曹孟德决议出兵关中,一概准备都作的妥当。却不妨袁绍遣使者前来。 使者是曹孟德旧识,许攸许子远。 “哎呀,原来是子远!” 对于许攸的到来,曹孟德是欢喜的,但同时,心中也在猜测袁绍的意图。 许攸道:“孟德呀,多日不见,一向可好?!” 两人把臂入内,各做落座。 曹孟德道:“子远在本初处悠游享福,怎的突然到我这旮旯来?” 许攸道:“我原是不想来,河北繁华,我甚为流连。但来了之后,才觉不枉走这一遭。没想到啊没想到,孟德,你这兖州,历经黄巾、董卓,却几年不见,比冀州全然也不差了,依我之见,还要好上许多。尤其一些新奇之处,颇为让我看不懂啊。” 曹孟德打了个哈哈:“本初有何事?若是缺粮,我二话不说,十万八万石不在话下。” 许攸道:“粮倒是不缺。自本初年前与公孙瓒休战,这一年冀州丰收,不差那十万八万。” “哦?”曹孟德笑着点了点头:“倒也是。我兖州高产良种不曾封禁。本初不缺粮食乃是正理,是我想多了。” 许攸嘿嘿一笑:“说来你那良种,实为令人惊叹。我道你是傻了,要是本初,必定藏着掖着,禁止流落。” 曹孟德眼中闪过一丝不虞:“本初兄让子远你来,到底是何事?” “哦,是这么回事。” 许攸道:“听说有真仙降世,本初心向往之。于是令我前来,问孟德一问。” 曹孟德心下恍然。 原来是为赵昱而来。 曹孟德心头一转,脸上笑道:“本初是哪里听到的谣言?” “谣言?” 许攸摇头不止:“孟德何必欺我?无论你那高产良种,还是精钢兵甲,皆非寻常之物。尤其兖州沿河一线,竟拔起高山,非人力所能为也。孟德,你、我、本初,幼时好友,何必如此呢?” 曹孟德笑道:“本初谬矣。地生高山,天地之变也。高产良种,农人培育也。精钢兵甲,也是工匠之功。何来真仙?!” 的的确确没有真仙,连赵昱自己都否认是仙人,而只是仙家的修士而已。因此,曹孟德并不算撒谎。 “你呀...” 许攸指着曹孟德大笑连连:“好吧,地生高山,高产良种,精钢兵甲,我皆不说。那从天而降的大车,又是怎么回事?” 曹孟德微微一怔,随即释然。 这濮阳城中,必定少不了各方势力的眼线,这是无法避免的。这段时间,机关车来往数次,从天而降的风采,除非是个瞎子,又怎能看不到。较之于高产良种等,还能推诿,但这能飞天的机关车,则无法解释了。 曹孟德状作恍然大悟:“哦,我道是本初说真仙,原来是为此而来。” 他笑道:“非是真仙也,乃是一位德高望重的仙家修士,尚未成仙。” 许攸为之气结:“好你个曹孟德,给我打马虎眼。” 随后言语一转,笑道:“既有仙家,便是普天之幸。本初四世三公,身为汉室大将军,愿请仙家河北一见。” 曹孟德连连摇头:“仙家中人超凡脱俗,怎能随意显露人前?便是山野之中的道士,也不是挥之即去召之即来的喽啰,本初所为,实在是大不敬。” 许攸不以为意:“所谓仙家,便是有些神通,想必也是尔尔。否则你曹孟德早已扫平天下。本初大将军之尊,如何召不得?孟德你别管,只将仙家容身何处告知于我,我自去请他。” 曹孟德心中冷笑——想得美。 却遗憾道:“我也不知仙家何处。每每相见,皆是仙家来见我,而非我见仙家也。” “孟德呀孟德,你撒谎都不带眨眼。”许攸嘿嘿不止:“那濮阳外十余里,有一片云山雾罩,你常出入,莫非仙家洞府?!” 曹孟德笑容一收:“原来子远已经知道。” “如何不知。” “既知又何来见我?” “孟德是地主,不见见孟德如何是好?” 曹孟德心头转动,却突然笑道:“也罢,你要去便去,仙家之事,我哪里能管?” 随即拂袖便走:“我看子远事忙,便不留子远了。” 许攸脸色一僵,伸手欲言,而曹孟德业已离去。 曹孟德边走边想:“赵先生之事,惊天动地,难以遮掩,这也是预料之中。没想到袁本初自大若此,把许子远派来,嘿,必定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许子远如此傲慢,谅他连别院的门,都别想进去!” 又想到:“袁本初既已知晓,那袁公路、刘景升未必不知。想来也该派遣使者来了。” ...... 太和别院。 赵昱这段时间,果然悠闲许多。打发走了一班弟子,法器该炼的也炼了,每日里除了陪伴昭姬,偶尔便是指点管亥等人修炼武道,倒也自得其乐。 而他自身的修为,也在缓慢却稳定的提升。 无论是之前炼器制符,还是钻研符箓车船,亦或者炼丹,实际上都是对他本身修为的一种梳理和印证。在这个过程中,剖析符箓、禁法,将其中的道理,运用到实际当中,得到的东西,比静坐悟道并不少。 仙家修士求永恒自在,而无论炼丹炼器,符箓阵法,还是法术神通,实际上都是这条路上的旁枝末节。但旁枝末节的必要性,最重要的就是为了印证道行。 把领悟到的东西,通过丹丸,符箓,阵法和法器,以及法术神通,来体现出来。在这样的过程中,强化所悟,稳固所悟,甚至触类旁通,所得更多。 一一八章 寂寞 原本赵昱在为曹孟德炼制五行阵旗之时,也想过自己炼制一宗随身宝贝,以为护身之物。 不过却被他按捺下来。 一则这凡宇宙中,天生的灵材难寻。二则此事并不急切。 凡宇宙贫瘠,天地之中,难有天生的灵材。便是有,也比那凤毛麟角还要稀少。以赵昱如今的层次,寻常的法器全然无用,便是蕴含三十六层法禁的极品法器,对他而言,也是可有可无。他若要炼制护身的宝贝,只要也要与法宝看齐。 炼制一件法宝,所需灵材难以估量。恐怕就算是搜遍整个地球,也不定能找到炼制一件法宝所需的所有天生灵材。当然,也可以劳心费神,从凡材矿物之中提炼,但却是个浩大的工程。连炼制一块核心动力模块,都要如许大量的精钢玉石,由此可见要从凡材中提炼出炼制一件法宝的材料,得费多大功夫。 以赵昱计较,要真正炼成一件伟力浩瀚的法宝,大概要熔炼一颗星球才能办到。毕竟,赵昱要求不低,寻常的垃圾法宝,他不屑一顾。 而赵昱的道行法力,还达不到冲出星球,于星空中熔炼星辰的境界。 凡宇宙的地球,对赵昱来说,又不存在多大危险,因此就不急切。 他计较等到修为再进一个大层次,能肉身横渡星空,法力能熔炼一颗星球的时候,再来考虑此事。 因此只细心打磨肉身,熬炼法力,看看日出日落,观摩红尘沉浮,从中汲取道理,才是最要紧的。 现阶段而言,天元经赵昱已修炼到一定火候,周身周天数穴窍,已逐渐开始孕育灵性。这便是所谓的‘神灵’,肉身穴窍的神灵。实则是潜藏在肉身中每个穴窍中蕴含的不同的道,凝聚而成的道源。 天元经到了这一步,赵昱双管齐下,从五行所属的五组穴窍和时空所属的两组穴窍入手,同时孕育。因此,实际上这个阶段,赵昱是非常虚弱的。因为吞吐的天地元炁,熔炼的天地灵机,悟的天地大道,皆要作为孕育肉身穴窍的灵性柴薪。能够动用的法力,并不多。 当然,这是相对而言。即便不动用丝毫法力,赵昱的力量也远远超出凡人的想象。 只待穴窍灵性孕育完满,肉身烙印了种种道理,觉醒种种神通,就会蜕变的无比坚固。到那个时候,举手投足便有搬山填海的伟力。肉身之强横,神通之玄妙,恐怕连现代时空倚为杀器的核弹、氢弹,也休想破他肉身。 修行之道,肉身为本。那民间传说的鬼仙、阴神,皆u是旁门左道,不入大道门槛。抛却了肉身,便是无根之萍,哪里能望见大道?因此修行中人,从肉身打根基,而修成法力之后,肉身也要齐头并进,方是大道坦途。 由是等这一阶段天元经圆满,肉身穴窍灵性勃发,穴窍蕴含的种种道理反哺神魂,才能形成一个内在的循环。是时,赵昱才算是完美的踏出修行的第一步,进入第二步——法象。 法象者,神魂显化,法天象地也。 法宇宙的修士,凝练神魂法象,路子颇多。当初师父混空老祖粗略给赵昱讲解过。许多修士,因铸就道基的欠缺,或者根性的不足,他们凝练法象,多是走捷径。 走捷径并非好事,而是不得已而为之。 往往这样的修士,会采天地之间某种灵性的奇妙存在,譬如大地元磁,譬如九天清炁,譬如雷火,譬如癸水之精,凡此种种,将其炼入神魂,以此来凝练出与这些玄妙存在属相相合的法象。 然而这样的修士,几乎都没有大道前途可言。 混空老祖曾言,法象越纯粹越好。亦即是以自身之力,凝聚的法象才是最纯粹,最合理的。借用天地之灵,凝聚的法象,虽然一开始就有莫大神通,但局限性也大。反倒是对神魂的一种污染。 因此赵昱选择的路子,就是自穴窍孕育灵性,激发道源,以自身肉身所蕴含的玄妙,来反哺神魂,进而以之炼成法象。 这样的法子,并不出奇。并非没有人想过。但实际上,要以肉身穴窍的道源凝练法象,难之又难。这与铸就道基之时的完美程度相关。有的修士铸就肉身道基之时,只开辟了三五十个穴窍,甚至这些穴窍还不成体系,而是稀稀落落这里一个,那里一个。这样的穴窍,孕育出的灵性,是很难作为柴薪凝练神魂的。 根基越深厚,铸就的道基越完美的修士,才能走这条路。 肉身的周天数穴窍,相关的每一组,都有种种道妙。孕育灵性凝成道源,反哺神魂,便使得神魂拥有种种法则种子。于是前途道路无比宽广,而不会受某一道的局限。 以这种方法凝练的法象,在初期之时,神通不及采天地之灵凝练的法象。但极限更高,道路更广。 如果只是追求法力神通,那便是走了旁门左道了。 真正的修士,追逐永恒自在,对此是不屑一顾的。 别看赵昱没日里云淡风轻,但在他肉身之中,那潜藏在另外一个维度层面的穴窍,灵性道源的孕育,一刻也不曾停止。虽然缓慢,但却坚定不移。 而已孕育完成灵性,凝成道源的几个穴窍之中,一缕缕玄之又玄的道妙,从穴窍中浸染出来,穿梭玄之又玄的维度,在他脏腑、筋骨、血肉、皮膜之上,一遍又一遍的烙印出一枚枚道纹。使得他的肉身,从根本上,再次进入蜕变阶段。 这些道纹印刻在肉身之中,使得肉身更加强横,而等到某一组道纹烙印圆满,肉身便觉醒某种本能神通。这神通于肉身之中,勿须法力,勿须催动,自然而然,收发自如。就仿佛凡人走路吃饭一样。 但这个阶段是漫长的。 要将周天数穴窍的灵性孕育完满,道源凝练成功,进而烙印在肉身当中,所需的时间,在摒除瓶颈阻碍的前提下,至少数以十年计。二三十年,或三五十年,都是可能的。 所以说修行寂寞。 几十年如一日,这还只是刚刚踏足仙道修行的初期阶段。 一一九章 人身 人对天地的探索,有种种不同的手段。 在现代时空,外道技术的发展,许多智者的猜测、研究,盲人摸象一样的观察着这个宇宙。 物质、能量、维度、空间、时间,凡此种种。 但人类的文明较之于这浩瀚的宇宙,却不过只是刚刚萌芽的种子。况乎还只是凡宇宙而已。 人生于天地之间,而天地奥妙深渊,作为天地之中的一份子,人本身就是一种玄妙的存在。如果用维度来表达,人类本身就是多维的存在。 时间是高高在上的,而且并不局限于所谓四维当中的一维,而是无论多少维度,时间都是其中最关键的一个维度。没有时间,任何维度都没有意义。 而人在时间的长河之中,他生老病死。物质在时间的长河之中,成往坏空。能量因时间的变化而变化,空间因时间的流淌而有意义。时间贯穿于人类的一切。它存在于任何一个地方,比如人的躯体之中。 人是多维的。 肉身构建成空间,生老病死就是时间。而如穴窍、经脉等等,却又是另外一个维度。无法用肉眼观察,更无法解剖出来。但它实实在在的存在着。 人身一宇宙,并非是妄言。因为生灵的躯体,存在于宇宙之中,宇宙在造化生灵之时,本身就赋予了基本的构架。 所以修行的个伟大的体系。 人类外道文明发展到现代时空的阶段,盲目以为天老大人老二,而实际上,他们连自己到底是什么东西都没搞清楚。 而修行,在筑基阶段,实际上就已经开始触碰外道文明在现代的文明阶段都不明白的东西。 开辟穴窍,就是另一个维度的存在。 人身周天数穴窍,实际上并非实数的三百六十五个,就好像三千世界,说的是大千中千小千三类千世界,而不是说有三千个世界。而或可称之为三百六十五组。比如五脏之中的五行穴窍,并非一个,而是一个主穴窍,并附带有一组副穴窍。 副穴窍到底有多少,赵昱不知道。 但他知道,只要能开辟出三百六十五主穴窍足矣。 在筑基阶段,亦即是蕴气见神层次,凝练出精元之后开辟穴窍,不但危险,而且是水磨功夫。危险在于每开辟一个穴窍,对精元的消耗就大一层。精元不足,开辟失败,穴窍反噬之下,精元枯竭,直接成为干尸。 水磨功夫就不用说了,开辟一个穴窍,就要蕴养一段时间。长则以年计,短也要五七八个月。如果赵昱不是有师父混空老祖相助,通过天衍镜幻境的磨砺,一举铸就完美道基。若让他自己慢慢修行,只在开辟穴窍这一关,就不知要蹉跎多少年。 凡宇宙太贫瘠了。在法宇宙,这一关有种种灵物、丹药补益,而在凡宇宙,则没有这样的条件。 开辟穴窍这一关,与根性无关,只与肉身资质关联。肉身资质强,体质特殊,精元浑厚饱满,并能领悟感应到穴窍的位置,才能开辟出更多的穴窍。而肉身资质不足,精元稀薄,便是感应到许多穴窍,也没资格打开。 筑基最后一步见神,也与开辟穴窍的多寡无关。只要开辟了穴窍,无论三五个还是三五十个,蕴养圆满,精元反哺,增进神魂,便能进入见神层次。这就是武道之中的脱胎换骨。 到了这一步,凡人的极限就到了。 拥有根性的,才能炼成法力,进入修士层次。没有根性的,便只能如此,一百五十载寿元一到,回归天地。 人的寿元,决定于神魂。肉身的枯败,并非根本。人随着年龄的增长,神魂也会逐渐腐朽枯败,人老了犯糊涂,不单单是因为身体不行,更因为神魂的腐朽。因此,只要不能破入超凡修士的层次,神魂的枯败便无可避免。便是把肉身修到极限,也只能保持一百五十载的寿元。时间一到,肉身还鲜活,但神魂却朽败,于是一点真灵脱离,重归于天地之中。 现代时空许多科幻或者科学猜想之类的,说是等到生物技术发展到一定层次,身体腐朽了,克隆一具鲜活的,把灵魂换过去就行,那是妄想。身体会枯败,灵魂也会枯败。除非能阻止灵魂枯败,否则换一百具身体,也是枉然。时间一到,必死无疑。 根性之贵,由此可知。 穴窍开辟初步蕴养成功,穴窍便会如同一个个精元井,孕生出大量的精元,进而反哺神魂,增进神魂。神魂逐渐强壮,便有直接触碰天地的能力。 这便是打开天地玄关的奥妙了。 人生于天地之间,但又自成一体。人在根本上受到天地影响,但又不能影响太深。所以本能的,肉身与天地隔绝,摒除有害的存在。毕竟,人是脆弱的。往往什么射线,什么空气中的有害物质,都会损伤人的生命。 修行则是壮大人的本身,筑基前面的几个层次,都是在为人的神魂直接触碰天地作准备。如果本身不够强,哪敢直接以神魂触碰天地? 所以精元反哺,壮大神魂,到了一定层次,可直接触碰天地的时候,拥有根性的,才能打开那天地玄关。 而没有根性的,神魂便如同蒙着一层壳,怎么也打不开这一道玄关。 根性,就好像黑夜中的明灯。没有这盏明灯,神魂便永远在黑暗之中。 打开玄关,神魂触摸天地,那时候就会发现,这个天地是如此的鲜明。许多肉眼看不到,外道检测不到,绞尽脑汁悟不到的存在,才会一一出现在眼前。哦,原来是这样。踏入门槛的修士,才会有这样的感悟。 在根性的指引下,神魂才能摄住天地之间流淌的灵机,将其纳入神魂之中,并与穴窍源源不断反哺而来的精元,熔炼在一起,诞生第一缕法力。 这便是修士从门外踏进门内的过程。 第一缕法力的诞生,标志着一尊修士的诞生。这一缕法力就是源泉,就是炼化吞吐天地元炁的根本。到了这个时候,修士才有资格吞吐天地元炁。 一二零章 打翻 而也是从这里开始,才有了神魂之道、肉身之道的模糊划分。 拥有了第一缕法力,便可直接吞吐天地元炁增进,而不必再压榨肉身精元。也正因如此,有的修士才会肉身强横,而有的则较之孱弱。但无论如何,肉身都是根基。 因为穴窍的意义,远非之前那一步。 反哺神魂,最初是精元。而凝练法象,则要穴窍的道源。 因此,肉身是放不下的。 穴窍就好像一个巨大无比的宝藏,需要一层层的拨开。而每拨开一层,实际上就是修为增进的一层。 在炼出法力之后,吞吐天地元炁的重要性,还在进一步开发穴窍之后。 如果说在筑基阶段,开辟出的穴窍是个小水洼,刚刚挖出一口泉眼。那么第二个阶段,就是把这口泉眼扩大成池塘,掘深为深井,挖掘出更多的奥秘。 这一层,才会接触到穴窍神妙的根本的表层。 孕育灵性,凝聚道源。 等到所开辟的穴窍灵性孕育圆满,道源凝聚成功。穴窍真正蕴含的道妙,一丝丝一缕缕,再一次反哺神魂。由此才能与神魂熔炼在一起,成就最初的法象。 便是因根性不足或道基缺陷的缘故,无法完全以肉身穴窍的道妙凝练法象,而不得已采用天地之灵。然而本身开辟的穴窍中的道妙,也同样要一一熔炼进去。否则完全取用天地之灵凝练法象,前途大道便一点希望也没有了。 法象,便是元神的幼体。 赵昱当然要凝聚最纯粹的法象,用自身肉身穴窍之中最纯粹的道源,凝聚出法象的根基。 炼成法象,便是第三步了。 到了这个层次,便是增进法象。 如何增进? 采天地之灵机,合所悟之法则。 这一个阶段,从天地之中汲纳的灵机,便就了选择。在这之前,无论什么灵机,能汲纳多少是多少,增进根基。而到了这个极端,每个修士所汲纳的灵机,要与自身法象的属相相合为好。 若是以大地元磁铸就的法象,那便以土属灵机为最。 但是汲纳天地灵机,也并非选择之后直接纳入法象。而要通过穴窍道源的‘过滤’! 天地的是天地的,要变成自己的,就要经过一番炼化。而炼化的过程,在穴窍之中。以穴窍的道源,将所汲纳的天地灵机炼化,使得与自身完全相合,如此再炼入法象,才不会污了法象,才不会留下瑕疵。 赵昱知道自己的道,是艰深的。 因为他要凝练的法象,包含了肉身周天数穴窍所有的道妙。因此,他汲纳天地灵机不需要选择,但对量的需求,却比法宇宙寻常的修士大了无数倍。 法宇宙寻常的修士增强法象这一步,如果需要一百年。那么赵昱需要的时间,以数十倍数百倍甚至更长时间计。 如果真这样按部就班,赵昱即便踏足了真正的修士层次,得到极大增长的寿元,就算是耗尽,也许也难以把法象炼成圆满。 所以,混空老祖留下的混沌珠小世界,才是赵昱修行的真正保障。 这颗混沌珠,不单单是用来让赵昱穿梭真实时空,观摩时空之道的变化。其中那口元炁池,同样是混空老祖为他准备的资粮。 元炁池有无穷元炁,但那只是表面。其真正的核心,是混空老祖为赵昱这个弟子凝练的无穷无尽的天地灵机。 只要赵昱炼成法象,便可直接从元炁池最深处的灵机源头之中汲纳天地灵机,从而大大缩短增强法象这一层所需的时间。 赵昱如今的修为层次,就在法象之下,孕育穴窍灵性,凝聚穴窍道源的层次。 这个层次,赵昱还要磨一段时间,几十年是要的。 等到穴窍灵性孕育圆满,道源凝练成型。根据自身的根性所在,以蕴含时空之道的那一组穴窍的道源道妙为根基,以五行所属穴窍的道源道妙为框架,以其他所有穴窍的道源道妙为血肉,与神魂相融,一举凝练法象。 赵昱每走一步,都是在摸透了自己的下一步之后,稳稳当当的走。 所以他修行的无声无息,但却坚定不移。 就在这样平淡的日子里,谁也不知道,一个根基无比深厚的修士,在这样一个贫瘠的凡宇宙中,悄然成长。 许攸来了。 赵昱正在屋中实验新的丹方,就有高顺前来。 “东家。” “什么事?” “有自称大将军袁绍使者的人,要见东家。” 高顺坚毅的脸上露出一抹嘲讽之色:“他叫东家快快出去迎接。” 赵昱闻言,乐了。 笑道:“是哪个?这么大口气?” “他自称许攸。”高顺抱拳道:“管老大见他冒犯东家,就...” “揍了他一顿?”赵昱哈哈大笑。 “是的,东家。” “揍了就揍了吧。别打死了,免得污了别院外的景致。”赵昱摆了摆手:“你去告诉他,我没时间浪费,让他走。” “喏。” 对于许攸的傲慢,高顺颇为觉得不理解。 就算是曹孟德这样占据了大江大河之间这广袤的土地的强大诸侯,来见赵昱的时候,也不曾说让赵昱出去迎接。 区区一个使者什么玩意,袁绍本人到了,能不能进来,还要看赵昱的心情呢。 高顺在别院已有年余,当初也是心灰意冷。但到了别院之后,虽然这里封闭,却安宁祥和。又有种种外人根本享受不到的好处,也就逐渐完全安定下来。 每日里不是例行公事,跟其他护卫们沿着别院的山包巡视一圈,就是练武读书。没有一点烦恼,自得其乐。 这样的日子,对高顺来说,是以前可望而不可即的。 这里有真正的仙家坐镇,天下没有任何人敢冒犯! 走出别院阵法,一大堆人横七竖八的正在哼哼。几辆马车被打的粉碎。 许攸狼狈无比的坐在地上,好像一个泼妇一样,厉声叫嚣:“...反了,反了,不敬大将军,大逆不道...” 色厉内荏一眼可见。 管亥抱着双臂,面无表情的站在哪儿,其他几个护卫,都笑嘻嘻的望着这些人。 许攸带着百来人,都是袁绍麾下不错的精锐士兵。但在管亥等人眼中,也就那样了。袁绍的精锐士兵,还停留在几年前的层次。若是曹孟德的精锐士兵,还能让管亥等人正眼相待,那袁绍的精锐士兵,就是土鸡瓦狗。 三拳两脚,就管亥和四五个护卫,就把他们全部打翻在地。 一二一章 皆至 “管老大。” 高顺从阵法中走出来。 “东家怎么说?” 管亥神色一整,连忙问道。 “东家说揍了就揍了,只要不杀了他们,污了这里的景致就好。”高顺笑道:“东家让他们走。” 管亥点了点头,垂下眼帘看着面前在地上撒泼的许攸道:“许子远先生,你的大名我管亥也听过。然休说你许子远,就算是袁本初到了这儿,也要规规矩矩。我们东家是什么人物?!岂容你呼呼喝喝?!” 管亥威势甚重,目光中充满了不屑和压迫:“俗话说主辱臣死,若非东家心善,我今日便要你血溅当场。还不速速带着你这些土鸡瓦狗,与我离去!” 许攸只觉心中屈辱羞愤,倾尽江河之水也洗不清。但管亥眼中的杀气,却让他心中震骇。情知若再纠缠下去,恐怕真难善了。他恨恨起身,甩了甩袖子,低声道:“此辱早晚必报!” 便踉踉跄跄,牵了一匹马,翻身上去,再不管遍地的喽啰,打马就走。 管亥脸上不屑之意溢于言表,对高顺等人道:“此人也是大名鼎鼎。我等当初在青州之时,与冀州方面也有交锋,听说此人为袁绍所重。如今看来,不过是个色厉内荏的样子货。” 高顺微微颔首:“他只顾自己,这些随从如此丢下,由此可见一斑。当初我虽奉先...吕布投袁绍,也见过此人,贪财好色,毫无原则,这样的人有才无德,袁绍用他,是瞎了眼。” “瞎了眼才好。” 管亥笑了笑:“回去吧。” ... “哦?伊机伯也来了?” 曹孟德奇道:“看来刘景升坐不住了。” 程昱道:“自是坐不住。赵先生的飞车数次往返横空,除非瞎子,怎能不知?” “非但刘景升,”荀彧道:“主公,刚刚接到夏侯惇将军传来的消息,说是袁公路派遣的使者,已经到了寿春。” 说着话,荀彧从袖口掏出一封信纸,双手奉上。 曹孟德打开浏览一遍:“袁公路竟也低声下去,实在罕见啊。” “袁公路虽势大,但不得人心。年余以来,他与刘繇争持,虽占上风,却也奈何不得刘繇。江东不定,他哪里来的傲气?”荀彧笑道:“如今主公声势愈隆,赵先生之事又愈传愈广,他自忐忑不安。” 袁术当然忐忑。 虽说当初广陵之战中,赵昱出手降伏一概人物,消息被曹孟德封锁,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加之如今飞车屡次横空,赵昱的事愈传愈烈,袁术若不派人来打探才怪。 “兴许连西凉、益州、幽州,都可能派人前来。”程昱捻须道。 曹孟德微微沉吟:“那么对此事,两位先生有何看法?” 程昱与荀彧对视一眼,程昱先道:“依我之见,当是好事。” “哦?” “赵先生威名,或可借用。兴许不用刀兵,便能降伏诸侯。”程昱道:“若能请赵先生展露神通,此事可定。” 曹孟德闻言,微微凝神,眉头皱起。 荀彧道:“仲德先生此言,虽是有理,但依我之见,不可行也。” 曹孟德笑道:“愿闻其详。” 荀彧道:“正如赵先生所言,主公要打天下,便须得自己来打。若事事依靠赵先生,这...” 曹孟德不禁颔首连连:“文若知我呀。我也知晓,若请出赵先生,天下可定。但一则赵先生必定不愿,他屡次说起此事,言道要我自己动兵,得天下要得的正。二来若只如此降伏,却也是埋下隐患。各家诸侯若不打灭,只是降伏,便持有强大势力,我便是一统天下,也只名义上一统天下。内部却山头林立,颇为不妙。一旦有变,便是大乱。” 程昱道:“主公所虑甚是。是我考虑不周。” 曹孟德微微摇头:“倒也不是先生考虑不周。这夺取天下,自然是有办法就用。只是赵先生这里,太过特殊了一些。” “那主公的意思是?” 曹孟德道:“他们要见赵先生,自便去见就是。能不能见到,看赵先生的心情。我们做我们的。关中如今,将要入手,才是重中之重。” “主公英明!” 正此时,有人来报:“主公,许攸先生狼狈而归,已往渡口去了。” 曹孟德得了信报,与程昱荀彧两人对视一眼,齐齐大笑。 ... 别院。 赵昱将玉石炉鼎悬在半空,正在炼丹。 身旁有于吉左慈两个老道士,聚精会神,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赵昱的动作。 赵昱一边投入药材,一边对两个老道士道:“两位这些日子在别院之中,想必有所得?” 于吉道:“得前辈允许,颇有所得。” 左慈也连连颔首:“尤以书房之中,许多典籍,让人叹为观止。” 赵昱微微颔首,手中不停,口里道:“那么两位如今是何想法?” 于吉左慈对视一眼,颇为有些犹豫神色。 片刻后,于吉才道:“晚辈二人愿为走马,服侍前辈左右。” 赵昱不禁笑了起来。 他此身虽年轻,不过三十岁左右。但一心,却因天衍镜幻境之故,早已沧桑。由是这两个老道士称他前辈,要服侍左右,倒也不觉不适。不过他哪里需要道童? 赵昱笑着摇了摇头:“不必如此。” 他道:“你二人求道心切,我看在眼里。服侍左右,便不必了。曹孟德将你二人带来,看在他的颜面上,这别院之中,一些隐秘,倒也可以与你们开放。” 两人互相看了看,微微叹气。 赵昱道:“仙道渺茫,你二人无有根性。但道心既定,有可修习一些皮毛。譬如低级的符箓、炼丹之术。” 两个老道士听了,皆略喜。 赵昱道:“不过曹孟德是个精明人物,我承他之义,可传授你们诸般法门。但在这之前,你们最好去见一见他。他必有所求也。” 两个老道士也是人精,此前因赵昱之故,心神不定,还不察觉。这几日早已有所察觉。知道曹孟德轻易能带他们来见赵昱这位仙家,必定不是因为曹孟德有多敬重他们。 自来到别院,这些时日,所见所闻,皆有所得。但真正的奥秘,赵昱并未向他们敞开。虽说可以观摩赵昱炼丹,观摩赵昱制符,但看归看,这些东西,不是看看就能学会的。 一二二章 如愿 别院是洞天福地,说实话,若是能留在这里,两个老道士便是把张脸皮不要,撒泼打滚也愿意。但却要看赵昱的意思。 终上种种,听到赵昱此话,他们是欣喜的。 成仙是执念,但既不能成仙,若与仙家道妙摸到一些皮毛,也能聊以慰籍呀! 于是两个老道士道:“晚辈等这便去见曹公!” 急匆匆而去。 赵昱便如此作了一把推手。 他知道,曹孟德对这两个老道士,必定打了些主意。具体是什么主意,赵昱懒得去猜。反正曹孟德是扯的赵昱的虎皮。只要赵昱有所承诺,曹孟德自然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而无论曹孟德能得到什么好处,对赵昱而言,都是浮云。举手之劳而已,赵昱并不在意。 赵昱如今,在修行、生活之余,对符箓、丹药,进一步进行拓展开发。 起初只养元丹、精元丹这两种丹药,如今已有七八种。 关键在于一个细化。 养元丹和精元丹,实际上用处广泛。但在单一的用途方面,却又显得较为平庸。于是赵昱逐渐钻研,又研究出专门用于淬炼皮肉、淬炼筋骨、淬炼脏腑或者专门用于治病、疗伤等等专一性的丹药。 虽然赵昱对这些丹药没有任何需求,但一来可以练手,二来嘛,也是对钻研更高层次丹方的一个预热。 通过不同丹药的研究,更加深入的了解种种药材的药性,了然通透,为研究炼制更高级的丹药,打基础。 至于符箓方面,也同样如此。 符箓涵盖广泛,用处无所不包。但越全面的符箓,炼制起来就越困难。同样要细化下来,比如单一的护身防御,比如单一的攻伐杀戮。单单护身符这一品类,赵昱就已经研究出十多种来。 或为单一五行原理,或两两结合。更深入的三三结合,甚至五行交互,涉及到的仙家道妙更加深邃,还在研究当中。 至于主杀伐的符箓,他只搞出两种。一种被命名为飞剑符,是单一的金行符箓。凝聚金炁,用时化作一到金光,凡俗间几乎无物不破。连精钢和玉石炼制而成的灵材级的金玉,三寸厚的金玉板,也挡不住一道飞剑符。 另一种便是雷符。 最初级的雷符。 这种雷符,一旦用出,可引来胳膊粗细的一道雷霆。只用雷霆毁灭之妙,发动之下,能将百米高的小山从山顶一击打穿到山底。 杀伐符箓赵昱要求不多,因为没有太大的需求,所以只研究出两种便暂且按捺下来。 主要研究的方向,还是符箓在凡俗间的运用。思路,还是按照之前的路子,沿着聚土付、化土符以及符箓叠加之术的运用,在这个方向上深入。 到如今,整个别院,因为赵昱研究出的越来越多的符箓种类,随之发生改变。 就比方厨房里,再也不用柴薪生火。生活中的方方面面,逐渐用符箓取代。衣食住行,符箓这种在仙道之中,入门门槛最低的体系,逐渐普及开来。 生活做饭,取水洗漱,清洁洗刷都在符箓的妙用下得到改变。 如果再加上符箓车船,真真是衣食住行,无所不包了。 虽然只是在别院中一一体现,但赵昱想的,却是等到他削减完善了这个介于仙道和凡俗之间的层面之后,等到曹孟德做好了一切准备,譬如有足够的道纹铭刻的人才的时候,就可以普及开来。 到那个时候,就可以看到,仙道一个分支体系的皮毛,对这个世界的扭转和颠覆。 可以看到,这个真实凡宇宙的时空,在这样的颠覆之下,时空的奥妙,会发生怎样的改变。 赵昱所做的一切,都不是无的放矢。他不是圣人,不是贤者。最根本的原因,还是为了自己的修行。 左慈和于吉并未立刻回来,随机关车返回的,却是曹孟德。 左慈于吉两个老道士去见曹孟德的时候,曹孟德就知道,自己的想法,要实现了。 他也不遮掩,将自己所想,一一道出。 左慈和于吉一听,觉得这是好事。 怎么说呢,除了前些年要颠覆汉室的太平道,那是特殊原因,所以什么人都收入门下。而真正避世的黄老道家,收徒严格。实际上道士并不多,而且几乎都是有求仙的恒心的人。 但现在他们知道了,求仙是不可能了。但若能得到仙家的一丝丝皮毛,也算是不枉此生了。而且真仙在世,这是一个变革,道家不能落下。 所以曹孟德提出要招揽天下的道士来钻研学习铭刻道纹的事,左慈和于吉是赞同的。 不过黄老道家的修士们,都隐藏在山间野地之中,传信不便。因此这两人打算分开行动,可能要一年半载的时间,才能完成此事。于是便没有跟曹孟德一起返回太和别院。 “事情就是如此。”曹孟德与赵昱行走在别院当中,边走边说:“这样一来,明年的此事,道纹铭刻的事,就可以提上日程了。道家的道士毕竟从小学习这些东西,虽然是假的,但有那个基础,比普通人肯定要强的多。” 赵昱笑道:“你倒是别出机杼。这想法很不错。说来我也是道家中人,道家是我诸夏本土的教派,除了之前的张角,那人大概走火入魔,真正的道家修士,都是恬淡避世之人。值得扶持。” “先生赞同就好。”曹孟德笑眯眯道:“等这道家的修士到了,我想请先生出手。铭刻道纹看来是个难事,我之前找了百来个机灵的,昂儿他们教导了这么久,还没入门。” 赵昱笑道:“也行。到时候把他们带到我这里,我花几天时间就是。” 说完这事,曹孟德道:“因先生的机关车横空来往,各家诸侯的习作都看在眼里。许攸想必已经来过别院?” 赵昱点了点头:“那你是什么想法?” 曹孟德道:“他们无非是来打探虚实。我倒是没什么想法,只看先生是意思。” 赵昱笑道:“我若是出手震慑,你愿意?” 曹孟德直接摇头:“不愿。若先生出手,彼等自然再不反抗。但我曹孟德的威名何在?!” 赵昱大笑:“就是这个道理。所以呀,你都给我拦着。告诉他们,我不见任何人。” 曹孟德嘿嘿直笑:“那我可管不了。都是不到黄河不死心的人。我不能派兵把他们打出去吧?这两军交战,还不斩来使呢。先生这里,大概已人尽皆知,恐怕会有人来别院外骚扰。先生最好派几个人在外面,来一个打一个。” “你呀你呀。”赵昱指着他,失笑摇头。 一二三章 望气 “夫君在看什么?” 别院后,山包上的凉亭中,赵昱负手站在栏边,目光悠远空冥。 昭姬把一件披子给赵昱披上,握着赵昱温润如暖玉的手,顺着赵昱的目光,只看到云烟起落。 赵昱捏了捏昭姬的手,淡笑道:“我在望气。” “望气?” 昭姬略好奇。 赵昱点了点头:“天地有天地之气,人有人气。人气聚,则为人道之气。人道之气与天地之气相互影响,从其蛛丝马迹之中,可以看到天下大势的运数。” 昭姬似懂非懂,依着自家夫君道:“夫君看到了什么?” 在赵昱的眼中,天地之气滚滚如潮,八荒六合,无所不在。而人道之气散落在天地之中,这里一道,那里一道,或远或近,或长或短,或大或小,色泽不一,皆在那滚滚洪流的天地之气中摇曳明灭。 “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贾长沙此言,正是道理所在呀。” “你看,近有曹孟德,气呈现玄黑,浩大数他第一。南有袁公路、刘繇,一呈淡赤,一呈淡蓝,相互纠缠,厮斗不休。西有刘景升、刘季玉,近者淡黄,远者淡青。北方有橙黄气,非袁本初莫属,有淡红气,非公孙瓒莫属。关中气色杂乱,正是乱象之显。在这天地之气中,诸气纠缠,你来我往,此消彼长。岂非正合了贾长沙之言?” “曹孟德雄踞江河之间,而周边各家诸般之气,虽乱,却有结连之象。” 说到这里,赵昱笑道:“曹孟德有麻烦了。” 昭姬听明白了:“夫君是说,各家诸侯可能会联合起来对付曹公?” 赵昱点了点头:“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曹孟德已显强横,有定鼎天下之势。其余各家诸侯若不想满盘皆输,唯有联合起来击破曹孟德,天下才有他们的份。” “又是‘群雄讨董’么?” “可以这么说,”赵昱笑道:“天底下的智谋之士,并非只曹孟德麾下几人。大争之世,龙蛇起陆,各色人物多不胜数。便是袁本初这些人物再愚鲁,也知道该怎么做。曹孟德除了东面向海,其余三面皆敌,正合围攻之势。依我之见,他一旦正式对关中用兵,周遭诸侯,必定趁势攻打。” “那夫君为何不提醒他?”昭姬奇道。 赵昱失笑摇头:“你道是曹孟德看不出来?曹孟德何其精明的人物?依我观之,此番必胜,又何必再多说。” “何况。”赵昱顿了顿,悠悠道:“曹孟德要打出一个江山来,不多战几场,天下怎能心服?” ...... 建安元年,夏七月,天下烽火骤起。 各家诸侯见赵昱而不得,于是暗暗联结,相约齐攻曹孟德。却不料曹孟德先下手为强,大军四路齐发,以张辽为东路大将,徐晃等辅之,领兵两万,出泰山,破袁绍麾下朱灵所部三万大军,据平原,东慑青州,西震冀州,袁绍大惊,连忙派遣大将颜良,率兵三万前往抵御。 却还不等袁绍回过神来,盘踞于河南雒阳地区的夏侯渊所部两万兵马突然北上,做出北渡黄河的态势,兵锋直逼邺城,让袁绍寝食难安。袁绍连忙将屯驻于河内、魏郡交接处的麹义所部五万兵马调回邺城,合兵十万,屯驻沿河一线,防备夏侯渊。 麹义所部五万兵马,原本是袁绍用来攻打河内,进而进兵关中的棋子,却被曹孟德直接破掉,让他诸般计较付诸流水。 曹孟德先动一步,立刻改变了态势。若等袁绍来攻,东有朱灵攻泰山,颜良文丑等合兵南下,直指濮阳,两路齐攻,必令曹孟德顾此失彼。然后再令麹义猛攻河内,大势便成了。然而曹孟德却给了袁绍当头一棒,先诛朱灵,灭掉袁绍一路兵马,袁绍只好分兵前往抵御,而不得不按下对河内的觊觎。 与此同时,镇守南阳的曹仁也出兵了。曹仁所部,也只两万兵马,出宛城,扑樊城而去。直接将刘表的谋划掐死在汉水以南,使得刘表进退不得,如鲠在喉。 南线夏侯惇所部,以乐进镇庐江,拒黄祖。夏侯惇则率兵一万,移师广陵,沿江大肆操练水军,作南下江东之势。袁术慌忙调遣大将张勋、雷薄等,屯兵牛渚。刘繇令太史慈屯兵吴郡。 曹孟德抢先动手,几步棋便打乱了四方诸侯的连结之势。趁着四方诸侯尚未应对过来,曹孟德迅速以孙策为将,率兵两万,直扑函谷关。函谷关为关中、关东屏障,有张济麾下大将张秀镇守。然则只一日,这座雄关便被孙策攻破! 非是孙策有飞天之能,盖因内应耳。 关中乱了大半年,长安不稳,汉天子欲图逃脱西凉诸侯的挟制,于是銮驾离京,在贾诩的引导之下,先北渡黄河至于河东,而河东正是烽火连天,吕布自河内出兵,正与白波贼残部及匈奴一部兵马打的热火朝天。于是连忙南下弘农,求避于张济。 然而因汉天子离京,李傕、郭汜二人终于按捺不住,互相指责之下,大打出手。樊稠被李傕所杀,郭汜不敌李傕,率兵退往弘农。张济要去劝解,却被乱兵杀死。 贾诩趁乱带着汉天子,一路往东,来到函谷关。 此时正是孙策出兵函谷之时,张秀尚且不知张济已死,若贾诩不至,以张秀之能,依托雄关,抵住孙策一月半月不在话下。却见贾诩带天子而来,得闻张济已死,张秀心神大乱。 于是贾诩趁机大开关门,引孙策入关。等张秀回过神来,已被团团包围。贾诩以三寸不烂之舌,说降张秀,函谷关顷刻即定! 而同一时间,河东战场之上,吕布破白波贼,斩首数千级,降伏万余。又破匈奴,斩首万余级,诛其右贤王刘豹,枭首以震匈奴。随后以张杨为将,坐镇河东,他则自领一万兵马,南下关中。 如此,吕布、孙策,两路兵马一东一北,合攻关中,大势将定。 一二四章 迎天子 雒阳。 已是入秋时分,在原本废墟之上重新整理出来的雒阳城,萧条之中,一缕缕生机勃发。 当初董卓迁都长安,一把火烧了雒阳,令这辉煌无比的大汉帝都作了残垣断壁。等到曹孟德令夏侯渊占据雒阳,花费许多功夫,才逐渐把这座残破的巨城清理收拾出来。 并随着曹孟德的种种政令,这座废墟中的巨城,逐渐也在恢复人气。 到如今数年余,雒阳又有了一丝丝繁华的气象。整个河南尹,在雒阳的带动之下,往日因战争造成的巨大创伤,也在逐渐被抚平。 曹孟德任命枣祇为雒阳令,治理雒阳政务。枣祇善治民、治农,这几年做的颇有成果。 “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回想当年,真是不胜唏嘘呀。” 荀彧与枣祇策马并行于大街,见稀疏人群,心中为之感叹。 枣祇笑道:“尧存桀亡,天行有常。不见古之镐京、朝歌乎?” 荀彧笑着点了点头:“枣祇兄言之有理啊...” 他面露叹然留恋之色:“汉室四百载,终于要到头了。” 枣祇默然。 荀彧苦笑道:“还是我这个自诩汉臣的人,亲手来终结...” 枣祇张了张嘴,忍不住道:“上古三代,何其神圣,却也作古。夏商宗周,何其令人羡慕,却也作了古。祖龙始皇帝横扫八荒,定鼎六合,不也二世而亡?汉之一字,烙印于诸夏,刘氏之功,万世铭记。然亡者亡也,乃天行之故,不必留恋。主公雄才大略,又有仙家相助,必定开创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盛世,荀君,你我当向前看,共勉之啊。” 荀彧哀色一闪,只是点了点头。 然后问左右:“速去城外看看,天子銮驾到了何处。” 左右侍从连忙打马而去。 等到一行人到了城门口,才有来报:“天子銮驾已至十里外。” 荀彧与枣祇对视一眼:“速速前往迎接!” 一条宽阔平坦的水泥路,绵延十里,正有一座长亭。天子銮驾停留在此,或为歇息,或为天子尊严。天子既到,当大礼迎接。 此时少年天子在亭中来往踱步,神色颇为不安。 他走了几圈,不禁问旁侧贾诩:“文和先生,你说,曹孟德会接纳朕么?” 贾诩捻须呵呵一笑:“陛下已问过不下百次。陛下天子之尊,上承天命,曹公是汉臣,如何敢不接纳?” 这话贾诩也说了百次。 对于这个小天子,贾诩是看不上眼的。为天子,却一点城府镇定都没有。经常胡思乱想,又没有自己的主张。果然是汉之将亡啊。 倒是伏妃,虽是一介女流,却要好得多。 正此时,有羽林侍卫来报:“曹公帐下主事荀彧、雒阳令枣祇,率众恭迎天子!” 天子刘协此时连忙整顿精神,坐上御座,对贾诩道:“劳烦文和先生。” 贾诩点了点头,信步走出长亭,片刻之后,引着荀彧、枣祇进入亭中。 两人见了天子,躬身一拜:“陛见天子,天子万安!” 天子刘协挤出一丝笑容:“两位卿家快快平身,赐座。” 汉时,天子与大臣坐而论道。除非如祭祀天地等国家大礼之时,寻常无有跪礼,只是拜礼。 两人于是跪坐下来,与天子相对。 天子道:“不知曹卿何在?” 荀彧一听,与枣祇对视一眼,荀彧道:“河北袁绍、江东袁术刘繇、荆州刘表皆有不臣之心,如今四处烽烟,曹公忙于军事,因之不曾前来。” 刘协心下果然不爽,面上略有恼色,终归按捺下来,道:“原来如此。朕意重都雒阳,宫室殿宇可曾清理妥当?” 曹孟德如今的政治中心在濮阳,刘协当然知道。但他实不愿再仰人鼻息,于是心里计较不去濮阳,却要重都雒阳。 话里的意思,荀彧和枣祇怎能不知? 荀彧微微叹了口气,想到曹孟德的叮嘱,于是道:“请陛下屏退左右。” 天子一听,心中微微一抖,颤声道:“曹孟德愈杀朕乎?!” 顿时之间,鸦雀无声。 荀彧无比失望的看着这位天子,重重道:“请陛下屏退左右!” 贾诩微微一叹,左右摆了摆手,带着所有侍从,在天子无助的眼神里,离开了长亭。 于是便只剩天子三人。 荀彧站起身来,拱手拜了一拜:“天子既为天子,竟如此懦弱,实让臣下心中失望!” 天子张了张嘴,脸色煞白。 荀彧沉重的喘了口气,道:“臣下来此,乃是为曹公带话!陛下请听!” “曹公言道:天子退位之前,当尊天子之尊,不敢怠慢。然则天子只为天子,居住宫室,不得善离都城,不得与朝臣大将私下联系。一概军政要务,皆曹公自理,勿须天子担心。” 荀彧说罢这句,不理天子怒容,又道:“此乃仙家之意,若天子不从,当自去问之。” 随后拂袖便走,声音从亭外传来:“速起銮驾,入城!” ...... 深秋时节,战火正酣。 曹孟德迎天子于雒阳,立刻触动了所有诸侯的神经。而周边诸侯,此时终于应对过来,举兵反击。因此战火,更甚之前。但曹孟德早有诸般计较,一一抵御,不但很快粉碎了各方诸侯的攻势,反而取得不小的战果。 曹军精锐,若非曹孟德还未完全消化掉治下几个州,自觉底蕴尚且不足,恐怕此番灭掉几家诸侯,也不在画下。 但即便如此,在北方战场上,曹孟德也占领了半个青州。张辽先破朱灵,又击败了来攻的颜良,并将战线往北推进至于青州中部,与公孙瓒接壤。往西竟入冀州,让袁绍如芒在背。 而关中、河内、河东,全入曹孟德囊中。孙策、吕布已合兵一处,正攻伐西凉马腾、韩遂。 至于荆州方面,曹仁破了樊城,与襄城隔着汉水对峙。 所谓襄阳,实则是被汉水一分为二的两座城池,或可被称之为襄樊。樊城在汉水之北,襄阳在汉水之南。因曹仁所部尚无水军,因此只能占据樊城,而无法渡江。 至于江东,袁术、刘繇虽然勉强联合,但并不齐心,让夏侯惇抓住机会,以声东击西之策,渡过大江,占了牛渚,夺取了进兵江东的跳板。 凡此种种,局势一片大好。 而此时,曹孟德又来到太和别院,随同的还有天子刘协。 一二五章 呵斥 “是你!” 刘协瞠目,浑身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他已然认出赵昱,正是当初在长安之时,突兀出现在宫中照过一面的神秘人。 赵昱微微一笑,对旁侧曹孟德道:“孟德带天子来,可是有事?” 曹孟德笑道:“天子以我跋扈不尊,要与先生当面对质。” 虽天子就在眼前,然分明曹孟德并不敬他。曹孟德敬的是汉之一字,而非眼下这位刘氏后裔。刘协志大才疏,胸无沟壑,色厉胆薄,如何能让曹孟德敬的起来? 因此当面,并不讳言。 赵昱点了点头,才道:“坐下再说。” 却就拂袖之间,三道土炁自天地而来,滚滚如黄龙,化作三尊雕龙纹凤的石座,却是在天子面前露一手,以慑其心。 刘协果然大惊,瞬间想到当初雒阳时荀彧之言,印证眼前非凡手段,一时间心中冰凉。 “请入座。” 赵昱缓缓坐下,见刘协怔怔滞滞浑浑噩噩,一副失魂模样,不禁微微摇头:“天子请坐。” 那天子便如牵线木偶,落座下来。 “这是什么法术?” 曹孟德讶然问道。 说来他还从未见过赵昱施展真正的法术。如今一看,果然玄奇,让人难以自已,便忍不住问出声来。 赵昱笑道:“小术耳。不过是对天地之间的土炁的一种运用,还算不得是法术。” 草草一句,赵昱才看天子:“天子不必为之惊讶。孟德今日带你来,无非是因你对孟德所言不服,然否?” 刘协回过神来,闻言间,心中顿时涌起种种,五味杂陈。只把那之前恐惧,压了下去,面露愤愤道:“朕乃高帝后裔,光武血亲,生来当王天下。曹孟德何德何能,敢拘禁于朕?!” 他道:“拘禁朕,大逆不道也!何况曹孟德不臣之心昭然若揭,奸臣也!仙家为何要助他?!” 赵昱不禁失笑不已,连连摇头道:“高帝以天命立国,盛人道。然人道尝变,天命则改。汉室四百载,气数已尽,此乃我所言也。曹孟德有雄心大志,如何不能承汉之天命?!” “天命,天命!天行有常。你道天命改天命便改了?!”刘协不服。 赵昱道:“我道改便改!” 赵昱淡淡道:“天数如此,我乃仙家修士,如何做不得准?!” 又道:“若气数未尽,你区区刘协,一副草包,如何能做天子?!若有英明之主,这大汉也不会衰弱至斯。你自往上数一数,自明帝后,出了几个英明的天子?!” 刘协顿时气的说不出话来。 赵昱又道:“你自恃天子尊,却空有其尊,而无其能。腹中空空,又无决断。当初董卓将你扶上帝位,你道是为何?盖因你无能,便于掌控。若说那时你初登大位,没有掌握权力,倒还罢了。那后来迁都长安,董卓消沉之时,你分明有许多机会。这也不说。董卓死后,分明又有上上之机,能让你掌控长安,却为何落得如今下场?!” “王子师说什么,你便是什么,没有半点天子决断。董卓死时,你若赦免旁人,分化拉拢,如何不是机会?你问问曹孟德,若换成曹孟德,他会怎么作?!” “要做天子,就要有相匹配的能力。尤其乱世之中。你没有超世之才,没有坚忍不拔之志,没有临机决断之力。就算曹孟德拱手把天下交给你,你又有什么能为?!” “我当初便与你说过,你这人,最多便是个富家翁。天下大局,你操持不来。” 说完,赵昱对曹孟德道:“将这天子带回去好生安置便是。若谁有疑,只管带来问我。” 又对天刘协道:“我此番与你讲理,如若日后再有不服,我便与他讲拳头。” 曹孟德捻须微笑,唤来典韦,把天子带下去。然后才微微叹息道:“先生所言,果然如此啊。气数将尽,不生英才。汉室这近百年来,天子皆能力不足,以至于如今。老子说,不敢为天下先。我却不以为意,我便要为天下先也!” 赵昱笑道:“正该如此。大争之世,就要敢作敢为,就要有如此气魄胆量,才能于乱世废墟之中,造就出盛世繁华来。” “唉,”曹孟德笑叹道:“有先生在,我不知节省多少心力。便则此事,若非先生有言,我怕是毕生也不敢登极。” 揭过此事,曹孟德说起战事,道:“四方战事皆已将尘埃落定。天子既入我手,各家诸侯又败北于我,想来要沉寂一段时日。我已令程仲德为司隶校尉,掌关中事。西凉马腾、韩遂,皆已败退武威,暂时就要休战了。” “关中新入手,又是个烂摊子。”赵昱道:“仲德先生手段凌厉,倒是个上佳的人选。” 又问:“四方诸侯,你打算先动哪个?” “袁本初。” 曹孟德毫不犹豫:“四方诸侯,唯袁本初势最大。又与我隔河相望,如鲠在喉。不把他先收拾了,我难以集中精力南下。我打算明年开春就对河北用兵。” “明年么。”赵昱点了点头。 在别院留了半天,曹孟德离去之时,赵昱赠了他一架机关车。 却是这些时日,赵昱闲暇里,又制了一架。 较之于原本那架,这架新的机关车,大小差不多,但形态却大有不同。整体是一个纺锤梭子一般的流线型飞车。 曹孟德大喜过望,他对机关车早已觊觎,但别院先前只一架,他不好开口。 如今赵昱送他一架,他欢喜的几乎跳起来。这机关车对他来说,不单单在于乘坐,无论在军政要务方面,都有极大的用途。譬如有军令,要从濮阳下达到南线的夏侯惇处,若以快马急报,少说十天半月,耽搁起来,容易错失良机。但若有机关车,速度拉起来,片刻即至,怎么也不会耽搁。 此间用途之大,令人难以想象。 曹孟德把着赵昱的胳膊,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赵昱失笑摇头:“你只要把准备工作做好,这样的机关车就可以量产。到时候你就会发现,区区一架机关车,算不得什么。” 一二六章 胡教 不说曹孟德得了一架机关车是如何高兴。 单说曹孟德离开之后,赵昱独自一人来到别院后山包上的凉亭中,面色悠悠。 “又变了...” 他双目空冥,望着虚空,隐约看到一种浩瀚无穷的玄妙力量,在奔涌扭动。只可惜境界不够,如隔了一层朦朦胧胧纱,看不真切。 但赵昱知道,那就是时空的变化。 他停留在这个时代的时间越长,所做所为越多,对这个世界的影响越大,时空的扭转程度就越剧烈。便是如今,赵昱已经无法猜测,当他再次回到现代时空的时候,会是怎样的光景! 上一次只不过留下区区一些符箓的印记,便对其后两千年的历史变化产生无穷深远的影响,那么如今呢?! 符箓车船,法器,更多的符箓奥妙,又会对这个星球造成怎样的变化?! 犹自记得,前次回到现代时空,观摩历史变化。曹孟德与袁绍之间的官渡之战,是在去年,也就是建安元年发生的。但再次回到这个时空,在他的影响下,直到今年建安二年,官渡之战也还未爆发。而曹孟德所言,明年才会与袁绍决战。 在第一次改变过的历史中,吕布、孙策,皆没有好下场,被曹氏一一剪除击灭。然而再次来到这个时空,因为赵昱的存在,这两人以及其所代表的势力,已经完全融入曹孟德的势力之中。 前次改变过后的历史,没有于吉和左慈的踪影,而这次,这两人分明也卷入其中。 两千年后,史书上又是怎样的变化?! 时空的演变,会使得这个世界,向着怎样的方向前进?! 赵昱仰望那种浩瀚的力量,恨不得一把撕开那层朦胧的纱,将其看个真切。 然而这做不到。 休说看似只一层朦胧的阻隔,实际上要直接触碰时空的力量,不炼成元神,是万万不可得。 而赵昱如今,连法象都还未炼成,差了两个层次。 他有心再次离开这个时空,回到现代时空去看看,但想想又按捺住了。 在根性本源的时空之道上,赵昱已经踏出第一步,虽然初创了宇宙经,但距离真正领会时空奥妙,还差了临门一脚。 “时空动荡扭曲越是剧烈,产生的影响越大,我才能领悟更多。” 所以他按捺住了。决心在这个时空停留更长的时间,对其产生更大的影响,到做无可做的时候,再回现代时空。到那时,必定一举踏入时空之道的真正大门! “五十年,还是一百年?” 赵昱淡笑着摇了摇头,目光俯瞰,看到了正在木院中抚琴的昭姬。 ... 又是一年过去了。 开春时节,左慈和于吉回来了。 这两位风尘仆仆模样,但精神颇好。 他们走遍名山大川,召集了百余隐世的道家之士。此番随同他们二人一道来别院的,还有三个老道士。这三个老道士,其中一个,是在西川隐居的紫虚道人,另外两个则是南山,也就是秦岭隐居的老道士。都是道家前辈高人,身份地位,与左慈和于吉二人,相差仿佛。 他们也是废了好大力气,才说服了这些道士。 至于其他的百余人,如今正在濮阳。翌日才会送到别院来。 “胡教的秃子也找上门来了。” 左慈如是道:“是白马寺的秃子,不过被曹公赶回去了。” 赵昱一听,来了兴致:“怎么回事?” 原来真仙在世的传闻,越传越广,加之道家众人的动静,使得胡教的秃子们也坐不住了。他们四下打听,最后来到濮阳,要见曹孟德。 然而胡教,也就是后来的佛教,在这个时代,是小众的不能再小众的教派。当初在徐州,胡教还有些发展,因为徐州有个笮融崇尚胡教。但可惜的是,徐州自被曹孟德纳入治下之后,胡教便受到打压。这些不事生产,还要百姓供奉的秃子,曹孟德没有一点好感。 在原本的历史上,胡教真正发展成为与道家鼎足而立的教派,还是在两晋之后,尤其南北朝乱世烽火之中。百姓难以生存,求不得今生,于是都去求来世,才使得胡教成为佛教。 甚至后世许多佛门中的经典传闻,都是后来编纂的。 比如明帝梦到金人,于是胡教西来。 哪里有什么梦到金人? 是因为丝绸之路的缘故,胡教在他们的本土被打压的生存不下去了,于是向外找出路,沿着丝绸之路来到大汉。并‘代表’他们的国家,向大汉敬礼,于是才被明帝允许建立白马寺。 这是以使节的身份取得的权益。 实际上,在原本的历史上,这样的事,多不剩多。 神洲几千年都是天下之中,文明鼎盛。许多远方的绰尔小国,甚至管着三五十个人的酋长,这样的人物,因心向往神洲文明,于是假以种种名义,从神洲帝国取得好处。 而其中真假,神洲的中央帝国没办法辨认,便也没多管,反正只要臣服就好,有个名义就行。毕竟管不了那么远。 自胡教在神洲生根发芽,从明帝起,到如今,也有百多年了。但发展并不大。 这时代的胡教,还不是原本历史上已经被汉化的胡教。还保持着许多他们本来的习性。与诸夏民族的习惯相悖。所以在和平盛世之时,没人愿意入胡教。也就是自汉末以来,乱世之中,才有一些人,求避于胡教门中。但仍然没有太大发展。 他们找上门来,也要求得到与道家相同的待遇,却被曹孟德驱离出去。 曹孟德问他们:可会画符? 不会。 于是打将出去。 胡教当然不会画符,对曹孟德没有半点用处,哪里会对他们有半点客气?! 大汉之强,四百载以降,即便沦落到四分五裂的程度,其心气,也高贵的紧。就算是普通百姓,也瞧不起四方蛮夷,何况曹孟德?不像在原本历史上的后来,神洲两度被蛮夷统治,打折了脊梁,什么都觉得是外来的好。而此时,神洲的才是最好的,大汉的才是最强的。其他的,都是卵蛋。 赵昱听完,不禁哑然失笑。 也不知道因为自己的插手,这个在原本历史上,会成为世界第三大教派的存在,还会不会有那样的强盛? 一二七章 密室 因为赵昱的出现,世界的变化是不可避免的。 或许胡教化为佛教不可得,或许便是化了佛教,也再无强盛之时。 然而宗教派别在神洲大地上的封建时期从来都不占主流,在军事政治的大势演变之下,其他许许多多的变化,才是对这个世界产生深远影响的因素。 比如工匠地位的提升。 这一点,也要从赵昱说起。当初建立赵庄,由此诞生了种种技术。尤其精钢大批量炼造,农具水利设施的大量研制,愈发确立了工匠们的地位。赵昱重视,便由不得曹孟德不重视。 加之符箓车船理论的成熟,更加的推动了工匠地位的提升。 要建造符箓车船,铭刻道纹当然是关键,但在铭刻道纹之外,其他的更多的工序,便要依赖于工匠。工匠的地位,自然而然得到提升。 就赵昱所知,虽然现在曹孟德还没有做好建造符箓车船的准备,但自赵昱给出十八卷卷宗,有了成熟的理论和工序之后,曹孟德就一直在为此努力。培养工匠,囤积技术人员。 由此带来的另外一个影响,就是尚未完全断绝传承的另一些诸子传人,开始冒头。 在诸夏,自春秋战国以来,诸子百家的兴衰,不只在于他们思想的高深与否,更在于是否符合这片大地的统治者的需求。孔圣儒家自董仲舒罢黜百家之后,便逐渐确立了他的显学统治地位。而儒皮法骨的统治方式,确定了法家永远不会淘汰。人与人,国与国,势力与势力之间的战争,确定了兵家虽然起落沉浮,却永远不会淘汰。 然而其他各家,譬如与儒家是死敌的墨家,便被打压,在原本历史上,逐渐消磨殆尽,绝于人踪。 但如今,因为种种原因,曹孟德已经跟墨家的传人搭上了关系。这一点赵昱是知道的,曹孟德跟他说过。还是墨家的子弟自己找上门来的。 墨家分几个派别,主动找上门来的这个派别,似乎就是专注于外道技术的研究制造的派别。因为他们看到了曹孟德治下出现的种种新事物,通过初期的探听,觉得曹孟德可能不排斥他们,于是才找到曹孟德,愿意为曹孟德效力。 墨家和道家之士的到来,弥补了符箓车船建造的两个最重要的短板。因此赵昱完全可以猜到曹孟德该有多高兴。 如果这一切能有序的一直发展下去,完全难以想象,这个世界在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符箓车船一定会改变这个世界,而他们也许能从其中,研究出更多的技术,并运用到其他的方方面面。也许几百年后,就再也看不出原本不曾改变过的历史的一丝一毫的痕迹了。 赵昱对此分外期待。 “这里便是书房。” 赵昱带着五个老道士,缓行到土院,在书房外停下脚步。 “其中有许多也许在你们三位看来奇奇怪怪的书籍,大概可以一观。” 推开门,赵昱一边对新来的紫虚道人等三人说这话。 书房面积很大,这里储藏了数以万计的书籍。有简牍的,有纸质的。原本放在混沌珠小世界的那些原本现代时空的书籍、被改变过后的现代时空的书籍,全都搬出来,一册册都在这里。 前次回到现代时空,赵昱并未忘记购买书籍。历史变了,很多的知识,也相应的发生了改变。与不曾改变过的历史,大相径庭。同样有许多借鉴意义,赵昱又怎会错过? 穿过一列列的书架,来到书房内。赵昱拂袖打出一道法力,空气中波光莹莹,一扇看不见的门显露出来,并缓缓打开。 “随我来。” 紫虚道人等三个老道士见此玄奇,惊呼之中,瞠目结舌自不必说。 虽然左慈和于吉说服他们的时候,说过赵昱是如何的仙家。但总心存疑虑,觉得不太可能。然而眼见为实,惊呼过后,不禁对视一眼,眼神之中,闪过庆幸的光。 穿过这扇门,暴露在众人面前的,是狭**仄的密室。 密室就三五十个平方,一侧有一个小小的书架,其他的地方,都放着一些奇奇怪怪的物品。 书架上,大概只有百册出头的书籍,这些书籍,除了五行拳经、洗髓经等几卷功法,还有十八卷符箓车船的制造原理,其他的都是赵昱记录下来的关于符箓、道纹以及一些阵法或者炼器、炼丹的皮毛。 被赵昱记录下来的,都是凡人能够运用的道理。更高深的没有必要,记录下来也没法用。 至于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比如几个圆溜溜的石蛋,比如一些黑不溜秋的石头,木头,或者一些古旧的铜鼎、青铜剑等等,凡此种种,都是曹孟德为赵昱搜集的奇物。 蔡伯觉得可能有些用途的,都放在这里。 这个密室,平常是蔡伯在管理。 赵昱道:“这些杂物便不说了。这百来卷书籍,才是这里的精华。都是我这些年从仙道玄妙之中,削减再削减,整理再整理,能够适用于没有法力的凡人的一些道理。” 几个老道士望着书架,眼神如狼似虎。 赵昱笑道:“今日带你们来,便是履行我的诺言。我说过,能够传的,我不吝惜。这里有凡俗可用符箓二十卷,道纹玄妙三十八卷,合金制器二十七卷,药物药性十三卷,炼丹法门十三卷,阵法三卷。另外修炼功法有五行拳经五卷,洗髓经一卷,符箓车船制造原理十八卷。” 说着,赵昱微微一顿,抬步往外走去:“这里的书籍,不能随意观看。从明日起,你们可以去找我的管家蔡伯,从其中借取自己感兴趣的书籍,每次一卷。” 这五个老道士,赵昱便丢给蔡伯。只道是若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来问。 翌日,便有百多人被曹孟德送到别院。 竟不单单只道家中人,还有墨家十余人。 反正一只羊是赶,一群羊也是放,多十来人也无所谓,赵昱便也不说什么。 只是把墨家这一派别的钜子放到了左慈等人一起,给了他一个机会。 至于其他的,赵昱随后用了七天,以道音引导之法,填鸭式的传授给他们铭刻道纹和制造符箓车船的关键知识。 因此,只七天,这百余人便离开了。 别院毕竟不大,人多了不清静。 一二八章 乌龙 这就相当于一个突击性的培训,又不是教导弟子,赵昱哪儿有那么多闲工夫一个个手把手的教导? 有这时间,还不如多陪陪昭姬,或者炼几炉丹丸来的有意思。 反正曹孟德需要的是制造符箓车船的技术员,又不是治理天下,统治百姓的将相。 以道音引导,烙印其心中,至于日后谁更出色,谁更平庸,只看他们自己的领悟了。 至于如道家五人和墨家一人,这六个,便不多作安排。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如果觉得别院没什么可以学的,就自己离去,赵昱也不管。 倒是在送走这批百余人的时候,赵昱跟曹孟德提了个要求。 这百余人对曹孟德而言非常重要,所以他言行之中,非常重视他们。送来的时候是亲自来的,接走的时候,也是亲自来的。 “我这别院阳盛阴衰,你想办法送些女子过来。” 赵昱的心思,是为管亥等人着想。 都老大不小了,一个个全都是单身汉。又是练武之人,气血充沛阳刚。之前赵昱想的是,他们在这里这么久,心早已安定,不存在什么反叛之类的心思,可以让他们出去,或者为曹孟德效力,或者做其他的。 但赵昱提起的时候,管亥等人二话不说,直接拜倒不起。 没奈何就生出了这个心思。 不出去也行,那就在别院成家立室。 要不然光棍一辈子,赵昱心里怪过意不去的。 曹孟德一听,嘿嘿一笑,拍胸脯道:“此事包在我身上。” 也就是这么一提,赵昱便没放在心上。 如此,又过了年关。 建安三年就这么到了。 上元节,曹孟德来了。 这次随他一同的,莺莺燕燕,有三十多个年轻的窈窕女子。 昭姬早知道赵昱的心思,别院中的男人们的确需要另一半。却哪里知道,曹孟德从机关车上一下来,就领着为首的四个女孩走了大步走过来。 他大笑一声:“先生,昭姬夫人!” 然后道:“快来见过先生。” 四个女孩,年纪都不大。最大的一个,可能也才十七八岁。最小的可能十四五岁的样子。但容貌气质,皆非同凡响,除了稍显不成熟,其他方方面面,都不差于昭姬。 尤其其中两个,模样类似,气质却迥然不一的,分明是姐妹。 “见过先生。” 四个女孩见了赵昱,脸上都涌起一抹绯红。 赵昱一怔,道:“不必多礼。” 女孩们直起身子,或露出羞涩的笑,或大眼睛滴溜溜的转动打量赵昱,然后直直站到昭姬身后,把赵昱和昭姬都看的懵了一下。 “孟德,你这是...” 曹孟德哈哈大笑:“别院冷清,未免先生寂寞...嘿嘿,曹某自作主张,先生勿怪。” 赵昱心下顿时了然,眉头一耸:“不可...” 这时候昭姬说话了:“夫君,妾身先带妹妹们下去了。”然后对曹孟德礼了一礼,脸上带着温婉的笑容,对四个女孩道:“四位妹妹跟我来,别院景致秀丽......” 赵昱看着昭姬离去,张了张嘴,然后狠狠的瞪了曹孟德一眼:“你这是在害我呀!” 曹孟德嘿嘿笑道:“昭姬夫人有大妇风范,先生果然好福气呀。” 反正赵昱是明白了。 曹孟德必定是误会了,不知道赵昱此举,全然是为了别院中的光棍们,还以为赵昱是自己想了。这下闹了个乌龙,使得昭姬也误会了是赵昱的意思,让赵昱夹在中间颇为有些不适。 赵昱心想:等送走老曹之后,再跟昭姬解释。 然后虎着脸唤来管亥:“把她们待下去好生安置...” 管亥悄悄打量着这些女子,笑容满面:“喏。” 挥退左右,赵昱和曹孟德并肩而行。 赵昱道:“怪我没说清楚。管亥他们不愿离开别院,可别院中又没有其他的女子,不能一辈子光棍。所以我才跟你提起此事。没想到你把我也算进去了。” 曹孟德连连摇头:“先生可知我妻妾几许?” 他伸出手:“数十不止。先生何等人物?!这别院又如此寂寞!” “我自修行洗髓经,服用丹丸以来,身体日渐强健。等闲三五两人难以满足。先生不知高我多少倍,昭姬夫人一人恐怕,嘿嘿...” 看着曹孟德脸上的贱笑,赵昱几乎想给他一拳。 虽然曹孟德说的是事实,但赵昱的的确确,不曾想过开后宫。 就连当初在天衍镜幻境当中,赵昱也只一心向着大道,连那太元圣母,最初也是因利益才结合在一起。 若真琢磨着开后宫,以他在天衍镜幻境中的能耐,千百万女人也拿的住。但他那时,一早便以仙而自居,高高在上,自然没有那样的想法。 然而赵昱此时沉默着,审视自己的心,发现竟有些蠢蠢欲动。 他不禁自问:“莫非真有这样的念头?” 虽说似乎不虞,但却并不十分排斥的念想。 他心中转动,良久自悟:“我如今虽修成法力,炼就一些神通,但却毕竟还是凡心,还在凡尘打滚磨砺。男人向往优秀的女性,是凡心天性,我也不能免俗。硬要口口声声说从一而终,那便是嘴炮,或者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真把一个优秀的女性放在面前予取予求,正常的男性谁还能说得出那样的话来?” 想到这,赵昱心里便通透起来。 转而便不再说这个话题,却道:“眼下已经开年,打算什么时候对袁绍用兵?” “三月。” 曹孟德收起猥琐的笑,正色道:“我已做好一切部署,三月一到,便即发难。” 他道:“袁绍似也有所察觉,将重兵布置在邺城,与我隔河相望。不过我并不打算跟他玩阴谋诡计,我就是要以堂堂之阵,硬吃他!” 赵昱微微颔首:“堂堂之阵才是王道。不过袁术、刘繇、刘表等,怕也不甘寂寞。” 曹孟德混不在意的摆了摆手:“他们自顾不暇,哪里敢撩拨我?” “哦?” 曹孟德道:“天下大势,此消彼长。我势日隆,就算是袁绍麾下,也有许多人悄悄与我联络,何况刘表等人?我只一句话,便能让他家宅不宁。” 一二九章 都是名人 曹孟德势大若此,张口有这样的自信,也在情理之中。 正如他所说的一般,天下大势,此消彼长。早年广陵之战,取三州,败袁术,降吕布孙策。如今再取关中,挟了天子,势渐养成。他这里声势日隆,给周边诸侯的压力便愈大。而诸侯麾下文武,形色各异,忠诚者有之,不忠者有之。 就个人而言,这个时代,或忠臣多数。但便是忠臣,很多时候,也有不忠的行为。因为很多忠臣,他不只他一个人,他背后有一个势力,有家族,有亲朋师长。 他要考虑的,不单单是他自己。 像那种可以放下所有一切,而全心全意忠于践行的,毕竟是少数。 就好比历史不曾改变之前,曹孟德与袁绍之间的势力对比,是袁绍势大,而曹孟德势弱。在官渡之战前夕,曹孟德麾下不知多少人悄悄与袁绍通信来往,就是为了在曹孟德失败之后,能安然有个好下场。 然而现在,是曹孟德势大,情况自然就反过来了。 虽说周边诸侯仍有联合的可能性,但曹孟德如今,却占了大势。通过这样的手段,完全可以不必动兵,而让周边诸侯自顾不暇。不说别的,各家诸侯要出兵,总要商量商量,而其麾下总有人会不同意。只需得拖拖拉拉几个月,等回过神来,曹孟德这里战事早已了结。 而这在赵昱的眼中,却有更深层次的意义。 他看到的,是人道气运的变动。 势大,便是曹孟德占了更多的人道气运。人道气运是这片大地上所有人们一切心向往的集合体,受到人们的影响,同时又会反过来影响人们。各家诸侯麾下那些暗中与曹孟德通讯的人,实际上就是在这种影响下,诞生的一种行为。 他们无形之中,感受到曹孟德无法匹敌,于是退缩,畏惧,进而向曹孟德靠拢。 气运虽是玄之又玄的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但完全能够体现在社会的实际变化当中。就算是凡人,目光足够高远,思维足够清晰,也是能够摸到它的脉络的。 所以往往人们觉得那些传闻中的隐士,或者高人,说什么天下大势,说什么紫微星动,说什么贪狼破军,太过玄奇,不足以令人相信。但实际上,他们言语指代的就是这个。 因为他们在局外,又有相应的高深智慧,因此看到了大势的走向。只不过用玄之又玄的说法,将其道出来而已。 “你大势已成。” 赵昱突然说出这么句话来:“人的名,烙印在人道之中。而伟人,所作所为对人道产生巨大的影响,因此在人道中留下深深的印记,从而名留青史千万年。” 他看着曹孟德:“你如今大势初成,这天下,跑不掉了。但要成为真正的伟人,这还只是第一步。” 曹孟德何等人物,顿时心有所悟,正色道:“先生教诲,铭记于心。打江山容易,坐江山难。要坐的好,坐的稳,就更难。不过请先生放心,我曹孟德别的没有,变革世界的气魄还是有那么一点的。” 赵昱微笑颔首。 然后转言:“击破袁绍,各家诸侯便势穷了。至多一二载,二三载,天下便要一统。你应该做好准备才是。” 送走了曹孟德,赵昱心中不禁微微有些感慨。 在原本的历史上,汉末自黄巾起,到三国归于晋,打了整整一百年时间。一个世纪的战争,把这个辉煌伟大的民族,几乎葬送在历史的尘埃当中,这在这个星球的历史上,是绝无仅有的。 这是波澜壮阔,也是悲哀。 然而这一切,却终于要终结在赵昱的手中。 他不是皇帝,不是名臣,不是良将,作为一个客卿类似的人物,凭借非同凡俗的东西,轻而易举的改变了这一切。 当然,赵昱最该感谢的,是师父混空老祖。若是没有师父赠与的混沌珠蒙蔽大道视听,赵昱早被时空反噬致死,渣都不剩。 虽然这只是个凡宇宙,对于镇压着无穷更高层次的大道而言,无异于一点尘埃,但赵昱却只是这个尘埃中的一只蝼蚁,充其量是强壮一点的蝼蚁。他完全无法承受来自宇宙时空的反噬,哪怕对于宇宙时空来说只那么一丁点。 混沌珠蒙蔽了大道视听,而这个星球,在这个凡宇宙中,又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丁点。所以它的改变,在有混沌珠的蒙蔽之下,是能够混淆过去的。 晚饭的时候,桌上多了四个女孩子。 吃的也沉默了许多。 虽然昭姬脸上,笑容一如既往的温婉,但赵昱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头。 晚饭过后,赵昱才知道这四个女孩的名字。 果然都是鼎鼎有名。 两个姐妹花是庐江乔家的女儿,本该是孙策和周瑜的妾室,大乔、小乔。大乔十五,小乔十四。大乔生的温婉如玉,与昭姬相比,少了些文气,但多了些空灵。小乔则古灵精怪,跟赵昱最早的侍女小春最合得来。 年龄最大的一个,是徐州东海糜家的小姐,单名一个贞字,年十七。在原本历史上,糜贞应该是刘备的妾室。这个女孩较之于乔家姐妹,则多了些刚强气质。 最后一个,装模作样的温婉,但内里蕴藏的锋芒,却让赵昱一眼看的通透。才十三岁,竟是孙策的妹子,也是原本刘备的妾室,孙仁孙尚香。这是个舞刀弄枪的巾帼人物。 这都是昭姬告诉赵昱的。 夜里,昭姬依偎着赵昱:“除了糜贞妹妹,其他三个妹妹年纪都还小,夫君休要太急切了。” 赵昱道:“我说这是曹孟德自作主张,昭姬信吗?” 昭姬只是拧了赵昱一下。 然后道:“四位妹妹都很好,配得上夫君。夫君可不能辜负。” 赵昱把怀里的昭姬紧了紧。 “夫君,妾身想要个孩子...” 昭姬突然开口。 赵昱顿时心中一滞,良久才道:“好。” 虽然是欺骗,但赵昱实不愿让昭姬绝望。 他和任何一个女人,都不可能有孩子。除非昭姬能成为修士,但可惜昭姬没有根性。 赵昱知道,是大乔她们的到来,让昭姬心中急切了,但他不会告诉昭姬,他们不可能有孩子。 他宁愿瞒下去,一直到昭姬归灭。 一三零章 石蛋 太和别院总算有了一些圆满的气象。 赵昱认为,这是因为阴阳平衡之故。 虽然曹孟德的自作主张,给赵昱带来了四个妾室,但与此同时,别院中的光棍们的大问题,也由此得到解决。 当然,不是一下子解决。 对于他们的问题,赵昱本着自主自愿的想法来看待的。不过也早早跟那些女孩子们说了,进了太和别院,以后就不能出去。潜在里的意思,就是要成家,只能选择管亥他们这二十多个莽汉。 同时也跟管亥他们说清楚了,能娶哪一个,或者两个,各凭本事。 女孩子有三十多人,多余的光棍只二十多个,谁手段更高,就多娶一个,就是这么回事。当然,要是一点手段都没有,那也没办法,最后,可能还得从外面想办法。 但想来外面的人对太和别院必定是趋之若鹜。放个风声,愿意嫁给别院中人的女子,应该不在少数。因此赵昱并不为此感到担心。 而在大乔小乔、糜贞孙仁这四个女孩心中,感受又是不一样的。 说起来,能进入太和别院,得到侍奉赵昱的机会,还是多番争取才得到的。 曹孟德当初回去之后,放出这个风声,不知多少人哭着喊着要把自家的女子送来。太和别院是什么地方?赵昱是什么人?哪怕稍稍拉上那么一丁点关系,就足够在这个世界稳如泰山。 本来曹孟德是想着塞一两个曹家和夏侯家的女子给赵昱的,但一来如今曹家和夏侯家的女子,多数年纪不大,十岁八岁的。而曹孟德虽然有女儿,也十二三岁了,但他跟赵昱关系不同,不敢当赵昱的便宜岳丈。他觉得反正有一就有二,这次错过了还有下次嘛,不急。 就如同给天子选妃一样,赵昱不知道的情况下,在外面搞得声势隆重。一要出身好,二要人品相貌,有着种种的要求。几个月下来,终于才选出大乔她们四人。而被淘汰的,数以百倍千倍计算。 就像孙仁,还是吴夫人亲自去见了曹孟德,才能入选。 不过其中也有些赵昱不知道的啼笑皆非的事。 比如冀州甄家的女儿甄宓,也就是洛神,入了初选,却被人半道截走了。截走甄宓的是谁呢,是赵昱的弟子,小屁孩曹丕。这事若是赵昱知道了,恐怕得笑骂一句。 幸亏也是初选后便被截走,要是入了最后的一关,便不可能了。小屁孩再是胆子大,也不敢这么干。非得被他老爹曹孟德打死不可。 除此之外,还有周边诸侯势力当中的一些世家豪强,暗暗送来女子,不过都被曹孟德刷下去了。这样的机会,曹孟德怎么可能在没有一统天下之前,让给外人呢? 对于赵昱来说的乌龙事件,在别院外面的世界,却掀起许多波澜。这其中的道理,只有一个,那就是赵昱足够非凡。 大乔她们的到来,真真切切,为赵昱的后院,增添了许多色彩。 大乔与昭姬有着许多共同语言,经常在一起抚琴,聊聊音律。糜贞则逐渐从蔡伯手中接过了别院的琐事,仿佛大管家。至于孙仁,则整天练武,时不时来找赵昱问问武道上的事。而古灵精怪的小乔,则跟蔡小妹混到一起去了。这两个就是混世魔王,整天把别院搅得鸡飞狗跳。 别院还是那般宁静,但无形之中,却多了一些生气。 赵昱则每天会花一些时间,在别院后面的小山包上凉亭中呆一阵子。就在这凉亭里,赵昱观摩人道气运的变化,或者竭力的想要拨开笼罩住时空变化之外的那一层朦胧。 在这个过程中,他的道行越来越深。 这天,赵昱从后山凉亭下来,想了想,直接往土院走去。 如今,赵昱在更深的钻研符箓或者道纹或者阵法或者炼丹等在凡俗的运用之外,也会对其他的东西,进行一定的研究。仙道种种奥妙在凡俗的运用,基础已经打好,这个更深入的钻研,花费的时间,比以往要少得多。更多的时候,是在左慈等几个老道士或墨家的钜子来问他解惑的时候,才兴起钻研一番。 而对其他东西的研究,则集中在曹孟德时不时送来的各种新种的药材或者奇物上。 比如一些极为古老的陶器、铜器、青铜器等等。在这些古老的奇物上,赵昱钻研的,不是制造这些东西的技术,而是在看它们身上流淌过的时光和人道演变的轨迹。 前几天,赵昱在看研究密室中的那几个石蛋的时候,突然感应到其中一枚几乎水晶化的石蛋中竟然隐约透露出一股生机,顿时就来了兴致。 这一批石蛋,用现代时空的话讲,是化石。而且是极为古老的某种生物的卵。其中大半都有水晶化的迹象,也不知道曹孟德是从哪里找来的。 都水晶化了,说明这些石蛋必定曾经深入地底。 怎么找出来的,暂且不说。其中一枚海碗大小的石蛋中,竟然还有一丝丝生机,这就让赵昱产生了兴趣。 是什么古老生物的卵,在水晶化之后无数年,还能保留一丝丝生机? 赵昱思忖良久,决定解开这个秘密。虽然这个秘密对他本身来说,没有什么意义。石蛋上的时光流逝,赵昱看在眼里,这就够了,其他的都是旁枝末节。 不过如果能够解开,甚至让这枚石蛋活过来,那应该很有意思。 所以赵昱便将这枚石蛋置入玉石丹炉之中,并重新将丹炉炼制一番,打入了一道粗浅的五行禁。 同时将玉石丹炉中的木中火换成了精气神内三昧之中的精火。打算以五行禁纳天地五行之炁,缓缓消磨水晶石蛋的外壳,并通过精火缓缓为石蛋注入元气,增强生机。 按照赵昱的估计,就是今天,这枚石蛋就该显露原形了。 但当赵昱到土院,却发现丹炉不见了。 神色一动,顿时哭笑不得。 “管亥!” 一瞬间,风声爆起,管亥就来到了赵昱身边:“东家。” “小乔呢?” “小乔夫人、尚香夫人和蔡小姐之前往前山去了。” 一三一章 灵物种子 小乔的古灵精怪在熟悉了别院的环境之后,立刻展露的淋漓尽致。 尤其有了蔡小妹这个同伙,两人端端是干柴配烈火,产生的破坏力,一加一大于一百。 这太和别院,除了昭姬能镇住这两个捣蛋鬼,其他人都无可奈何。至于赵昱,还颇为纵容。 在赵昱看来,这两个古灵精怪的女孩,分明给别院增添了一些活泼的色彩。 只是一番纵容,也让赵昱吃到了苦头。土院中时不时的丢失一些东西,只要赵昱不在这里,譬如一些制成的符箓,或者其他的东西,转眼就不见了。而罪魁祸首,必定是小乔和蔡小妹。 前几天赵昱制了几枚雷符,就放在厅中案桌上。小乔和蔡小妹趁着赵昱不在,顺手牵羊拿走了雷符。却一不小心触发了雷符,把别院的一个山头劈的一片狼藉。要不是有五行四象阵护持,这别院环绕的三座山头就有一座要消失在这天地之间了。 事后这两个捣蛋鬼被昭姬虎着脸罚站,面壁一个时辰,站的浑身打颤,香汗淋漓。 眼看着消停了几天,没想到今天又故态复发了。 赵昱一步踏出,空气如波纹一样展开,下一瞬间,就来到了那座之前被雷符劈的一片狼藉的山头上。 三个女孩蹲着身子,正围着玉石丹炉,叽叽喳喳的说着话。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呀?” 小乔纤纤玉指拨弄着炉鼎中已经小了几圈,并呈现出粗糙蛋壳颜色的石蛋,嘟着嘴巴道。 蔡小妹摇了摇头:“不知道。要不去问问姐夫?” “是个蛋。”孙仁也拨弄了石蛋一下,说道:“夫君好像说过,是...什么远古生物的蛋的化石什么的。” 孙仁好武,就性子而言,与小乔和蔡小妹更合得来。今天她正带着小春她们几个丫鬟在练武的时候,小乔和蔡小妹来找她,一番鼓动,把她也拉下水了。 “是个蛋吗?”小乔眼珠子一转:“夫君把蛋放在炉鼎里面,是要煮了吃吗?” 然后扯了扯蔡小妹:“这么大的蛋,一定很好吃。快把火符拿出来,煮熟了我们先尝尝。” 蔡小妹二话不说,从袖子里摸出了一块泛着淡红色光泽的玉符,就苦着脸,把手指放在嘴里,想要咬破又怕疼的模样。 赵昱每每制成各种符箓,都随意丢弃在土院符箓室内。以前每天都是蔡伯来收拾,放在密室内储藏。现在这份工作,都是糜贞在做,每天晚饭之前收拾干净。所以蔡小妹她们有很多机会,从符箓室牵走几枚玉符。 这些玉符,都是适用于凡人的玉符。有如聚土符这样的,只要埋下,便能产生作用。但如雷符或者飞剑符,亦或者眼下蔡小妹拿出来的这块火符,都需要用心血催动。 十指连心,催动这类符箓,只需要咬破手指,挤出一滴血即可。 “行了。” 赵昱看不下去了,袖子一甩,把蔡小妹手中的火符摄了过来:“小捣蛋鬼,这蛋可烧不得。” 为了增强这枚化石蛋的生机,赵昱连木中火都撤了,换上了内三昧的精火为其注入元气。若任凭蔡小妹激活这枚火符,怕是转瞬之间,就把这刚刚恢复了生机的化石蛋烧成焦炭。 “姐夫!” 蔡小妹惊呼一声,小乔和孙仁也同时缩起脖子,不敢看赵昱。 “你们呐。” 赵昱看着三个满脸尘土好像花猫一样的小女孩,不禁哭笑不得:“这要是让昭姬知道了,少不得又是一顿责罚!” 蔡小妹一听顿时不干了:“姐夫,你别告诉姐姐好不好?我不是还没烧吗...” “就是...”小乔嘀咕道:“不就个蛋嘛,小气鬼。” 赵昱无语凝噎。 摇了摇头,赵昱走过去,用法力卷起那枚已经恢复了生机的蛋,仔细一番打量,不禁微微沉吟。 灵识扫过,入微至极,却发现这颗蛋并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 在赵昱看来,这种之前几乎完全水晶化的化石蛋,如果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是不可能留下任何生机的。但生机已实实在在,却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这就让赵昱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说起来他之前对这枚蛋一直保持着相当的好奇。用了种种手段,恢复其生机,甚至忍住了直接以灵识查看的念头,就是为了等到这枚蛋完全恢复生机之后,再来揭开秘密,给自己的平淡生活,一点惊喜。 三个女孩子在旁边看赵昱沉吟,小乔不禁道:“想什么呢?” 赵昱笑着摇了摇头,忽然看到小乔手里的东西,道:“这是什么?” “这个?” 小乔摊开纤细如玉的手,一粒黑乎乎仿佛闪烁着淡淡荧光的东西,呈现在赵昱眼前。 赵昱顿时眼睛一亮,信手从小乔手中捏起这东西,仔细这么一看,眼中神采暴涨。 “丹炉里的。”小乔说道:“好像是个种子。” “不错,是个种子。” 赵昱笑了起来:“而且还是灵物的种子。” “我说这石蛋为何能一缕生机多年不绝,原来是因为这粒种子。”赵昱叹道:“想想许多年前,这枚石蛋跟这颗种子埋在一起,种子与包裹着石蛋的石皮紧密的结合在一起,以其一缕精纯的元炁,保住了石蛋的一点生机。如今才见天光。” “灵物?” 三个女孩子都瞪大了美目:“什么是灵物啊?” “灵物...”赵昱一袖子收了地上的炉鼎,笑眯眯道:“灵物是仙家修士所需的宝贝。可以是灵根,几百年几千年一次开花结果,吃了能增进修为,甚至用作炼制仙丹。也可以是灵材,用作炼制法宝,布置阵法,等等等等。是不可多得的宝物。凡俗间几不可见,比凤毛麟角还要稀少。” 小乔眼珠子一转:“那夫君应该给我们奖励。” “哦?” 赵昱奇道:“为什么呢?” “这可是我们发现的。”小乔理直气壮。 “...” 赵昱愣了愣:“那你要什么奖励?” “我...”小乔抿了抿嘴,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以后我们做什么你都不能告诉昭姬姐姐,还有还有,你要叫昭姬姐姐不责罚我们!” 赵昱乐了:“那可不行。” 一三二章 责罚 “你你你,你言而无信!”小乔顿时不干了。 “我怎么言而无信了?我没答应吧?” “反正你都要答应。”小乔一副你不答应就不罢休的样子。 “不行。”赵昱笑着摇头:“昭姬要责罚你们,是因为你们做错了事,责罚是应该的。不过奖励嘛...” 赵昱掂了掂手中的蛋,笑道:“等这里面的小家伙孵化出来,就交给你们,怎么样?” 孙仁这时候才说话:“可是谁知道这里面是什么东西呢,万一是个大青虫呢。” 赵昱哭笑不得:“怎么可能是大青虫。要不我们打个赌,这里面的小家伙,必定雄壮威武,如若不然,我就答应小乔,让昭姬以后不再责罚你们。” “说话算话!” 小乔立刻来了精神。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小乔和蔡小妹欢呼起来,连孙仁也微微松了口气。 这时候赵昱却一瓢凉水泼下来:“走罢,回去领罚。” 三人一听,如同泄气的皮球,垂头丧气。 下山回到别院,昭姬果然早就等着她们。二话不说,拧着蔡小妹的耳朵,在蔡小妹的痛呼声中,责罚开始了。 赵昱在一边笑盈盈的看着,不论小乔和蔡小妹怎样的装可怜,都不为所动。 “小妹和小乔妹妹从现在起随我学女红,尚香妹妹抄书十万,不抄完不许练武。” “啊?!” 赵昱哈哈大笑。 昭姬白了赵昱一眼,带着三个满脸丧气的罪犯往木院去了。 赵昱笑眯眯的回到土院,一阵风声,小白翻墙而入。这家伙,如今已经成年,整个一庞然大物。银白的泛着金属光泽的皮毛,一根根流光水滑。两丈长的身子,丈余高的肩,赵昱在它面前,就好像个小儿一样。 但面对赵昱,小白还是小白。即便小白如今,连脱胎换骨的超级武道大宗师都不怵,在赵昱这儿,也仍然是个宠物。 它一撒娇,就往赵昱面前凑,赵昱一巴掌把它大脑门拍开,呵斥道:“你也舍得回来?” 这时候,七八头大大小小的老虎,五六只熊,翻墙的翻墙,窜门的窜门,也一窝蜂进来了。 当初赵昱从山里抓来虎、熊,如今都繁衍起了一大家子。而小白,就是它们的头。不是在别院乱窜,就是七八天不见踪影。是除了小乔和蔡小妹之外,最大一群捣蛋鬼。不过相较于小乔和蔡小妹,它们肩负着一些陪练和护卫的职责。 陪练,就是跟管亥等人练手。至于护卫,这里是它们的家,当然要保护。 赵昱对这些家伙并没有限制自由,都打了烙印,可以随意进出五行四象阵。往往在别院找不到它们的时候,多半是到外面撒欢去了。说起来,这虎熊两家子里面,除了最初赵昱抓回来和直接在别院繁衍的,另外还有浑水摸鱼,从外面拐带进来的。 当初这些浑水摸鱼的到了阵法外面转圈圈进不来,是小白拖着赵昱过去,给打下烙印,才成为别院的一员。 小白肚子里发出呼噜噜的声音,在赵昱面前打滚撒娇。其他的家伙有样学样,滚成了一团,把个赵昱看的哭笑不得:“行了行了,都滚。” 袖子卷开,把这一群猛兽直接卷非出去,砰砰砰,嗷嗷嗷,院子外乱成一团。 回到炼丹室,赵昱把丹炉放下。 盘膝坐下来,赵昱托着这枚蛋,思忖片刻,又将其置入丹炉之中,再打入一道精元之火,便不再管了。 反正无论是什么古生物,对赵昱来说,大概也就一个新鲜而已,并没有什么用处。就跟小白似的,最多就是个宠物而已。倒是灵物种子,让赵昱颇为有些兴致。 从袖口取出这粒黑漆漆不过指头大小的种子,赵昱灵识探入其中,仔细体会起来。 毕竟时间漫长。这粒种子保住了蛋的生机,但没有发芽,年长日久,其中元炁消磨,也已变得无比虚弱。看起来再过个三五七八百年,最多不超过千年,就会与石蛋一起完全步入死亡。 这粒种子里面的生机元炁,有一种绵长悠远的韵味。以赵昱猜测,种子所代表的灵物,其孕育的宝贝,必定蕴含相当的奥妙。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要蕴养恢复其生机,否则绝无可能发芽。 赵昱看着这粒种子,本打算将其放进混沌珠小世界栽培,但想了想,还是否决了。 种子里面蕴含的那种绵延悠长的韵味,他体会过后,发现对自己没有什么作用。既如此,在混沌珠小世界栽培与否,便就可有可无。 这太和别院,之前一直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头,少了点什么。现在想想,却是因为没有镇院之宝的缘故。 这凡宇宙中,这地球之上,诸夏民族的神话传说当中,哪个仙家的道场别院,没有点镇的住场面的宝贝?或是法宝,或是灵根。而太和别院一样也不占。 赵昱想着,乐了。 “那就种在别院中吧。” 至于具体种在哪里,不用选,木院。 而补充其元炁,只需要与五行四象阵连接在一起,日日以五行元炁蕴养,早晚会恢复生机。 对此,赵昱并不着急。 十年或八年,三年或两年,都一样。 木院中的果林,是一片桃林。赵昱来到桃林中,就在桃林中央,掘了个坑,将种子埋入。然后勾动阵法,引来五行元炁,将之注入其中。 “这五行四象阵看来需要加强了。” 做完这一切,赵昱心里如是想着。 当初布置这套阵法的时候,赵昱的修为远远不及如今。阵基用的都是玉符,实际上并不算十分坚固。眼下这套阵法要护持别院,又要为将来炼制核心动力模块提供元炁,现在又要蕴养灵根的种子,算算是捉襟见肘。 强化阵法,势在必行了。 赵昱思忖着,走出桃林,远处正看到昭姬、糜贞、大乔和小乔、蔡小妹在一起。还有个蔡老夫人,在一旁指点。 昭姬、糜贞、大乔三人,都是一个簸箕放在膝间,针线用的溜溜的。而小乔和蔡小妹,在老夫人面前,则坐立不安,好像脚下有火一样。 至于孙仁,这时候应该在书房抄书。 一三三章 剑舞 “剑尖上扬三分,手肘下沉一分...桩要站稳,别摇摇晃晃的。” 木院桃林下,粉红缤纷的桃花映衬之中,赵昱正在指点大乔、小乔和糜贞三人练武。 孙仁抱着一口剑英姿飒爽的站在一边,昭姬和蔡小妹也在,小春等四个丫鬟也没落下。 这别院中,就算是厨房的王婆,也是武功高手。不过自从大乔她们来了之后,别院的平均武道层次就被拉下去了不止一个等级。别院生活闲适,空闲时间很多,修习武道不但能打发空闲时间,还能强身健体益寿延年。 因此无论温婉的大乔,还是古灵精怪的小乔,亦或者外柔内刚的糜贞,都要修习武道。 至于孙仁,就更不用说了。本身就是个不爱红装爱武装的武道少女。 为了满足小乔提出的‘优美’的要求,赵昱就专门为她们创造了一套落月剑舞。 说起来,赵昱从没想过创造搏杀技击之法。拿出来的功法,都是根本性质的五行拳经、洗髓经之类的。没有专用于搏杀的拳法、兵器运用之法。如管亥等人,他们的搏杀之法,都是他们自己原本在战场上摸索出来的。不具备可看性。其惨烈狠毒,小乔是看不上的。 这套落月剑舞,是在被小乔烦的不行之后,赵昱根据不曾改变过历史的现代时空的一些野史、话本中的传闻,创造而来。 剑舞,顾名思义,就好像跳舞一样,很好看。完全满足小乔需求。 但为了兼顾姿势的优美,其杀伤力就降低了不止一筹。 以汉剑舞动,果真令人心神动摇。用几句诗来概括: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因此即便是昭姬,也颇为感兴趣。 只有孙仁,对此不屑一顾。 不过以小乔的性子,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都大半个月了,还练的不熟。 自这套剑舞创造出来以后,小乔偃旗息鼓了几日,但随后就更皮了。动不动提着一口剑去欺负管亥他们。要不就把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搞的一团糟。 连昭姬都有些无可奈何。 但是小乔也不是没有烦恼,她练了落月剑舞之后,跟孙仁比剑,每次都输。一旦输了,就找赵昱,要赵昱教她更厉害的剑法,要打败孙仁。 赵昱只好勉为其难,予以一些指点,也算是放松放松心情。 “不练了,不练了!” 小乔把宝剑一丢,揉着手腕嘟着嘴巴:“好累呀。” 赵昱摇头失笑:“你要打败尚香,又不想下功夫苦练。记住,是你自己不练,明天别来找我。” “唔...明天的事明天说。”小乔眼珠子一转,笑嘻嘻道。 孙仁在一旁嘁了一声:“她练一辈子也别想打败我。” 小乔恼了:“你等着!” 然后拉着蔡小妹,一溜烟就跑了:“我去找小白!” 作为别院的头号祸祸,第二号祸祸小白在小乔熟悉之后,就成了她的玩物。害的小白三天两头不敢落屋,不敢跟小乔照面。虎熊两大家子,也被祸害的不轻。 好在小乔祸祸小白它们去了,这别院的花花草草,总算能喘口气,也不算是一件坏事。 较之于小乔,大乔和糜贞对这套剑舞,就上心的多。小乔跑了之后,赵昱又指点了大乔和糜贞一会儿,昭姬也忍不住提剑上场,演练了一遍。 这套剑舞创造出来以后,并非赵昱后院的几个女人独属。 其他那些女子,也都一样可以修习。 说起来,跟小乔她们一道入别院的三十多个女孩子,其个个出身,都非同寻常。 其中平民百姓出身的,不到十个,其他都有相当的背景。 如果不是姿色容貌差一筹两筹,恐怕连小乔她们都要被挤下去。 别院的地位,毕竟超凡脱俗。因此,即便知道进入别院之后,会成为别院护卫的妻妾,也仍然挡不住外面那些人的热情。在许多人看来,就算是在别院中做个扫地的丫鬟,也比在外面做王侯大将的妻妾来的好。 仙家就在这里,近水楼台先得月,好处肯定是别院中的人先享受。 赵昱并不禁止别院中的人出去探亲,只是成为别院的人之后,除非是被驱逐,否则不能脱离。 如今新进这么多人,昭姬和糜贞她们早就商量好了,以后,每个月都有一次出去探亲的机会。这第一个月探亲已过,这些女子们,都出去过一趟。当然,别院中的好处,也带出去了。 比如丹丸之类的。 赵昱虽然是想起了才炼一炉丹丸,但炼制的量,并不少。别院中任何人都有供应。只是一个多寡的问题。 加之护卫们的讨好,不少的女孩子虽然只在这里一个月,就有了好些宝贝。 这些外物,都是可以带出去的。除了不能乱传功法,其他的随意。 作为商业家族出身的糜贞,对此颇为感到遗憾。 她偶尔说起,以别院独一无二的资源,要是能够以商业方式流通,那场面该多令人向往。 但可惜,赵昱对此,不感兴趣。 自从丹药逐渐在别院放开了供应,别院中的人们,修习武道就方便了太多。 即便是才来不久的小乔她们,也都有了相当的火候。 更不用说管亥他们这些除了练武就是练武的护院了,这段时间一来,陆陆续续,已经有七八人进入蕴气见神的高深层次。较之而言,连曹孟德麾下的大将们,也拿不出这么多蕴气见神的人物。 毕竟外面的那些大将,虽然肉身资质一定比管亥等人强,但一来资源比不上别院内部。二来要忙这忙那,修习武道的时间,比不上别院里面的人,所以被落下,也是情理之中。 “这一招,自上往下,如星辰坠落。要有个势,没有这个势,剑舞就失了韵味。这对剑舞的领悟和劲力的运用有相当的要求。不过初期可以用一个快字,体现其形。” 赵昱握着大乔的手,将宝剑一晃,幻出道道明光,果然像星光满天坠落,令人心醉。 大乔白玉般的脸上,涌起一抹又一抹的绯红,颇为羞涩模样。 一三四章 护山神兽 对赵昱而言,他既已默认多了四个妾室的事实,便不会再有任何扭捏。 正视自己心中的欲望,是怎样就是怎样。 当然,因为她们的年龄问题,只有糜贞已经被赵昱拿下。 正贴身指点呢,小乔又风风火火从木院大门闯了进来,大呼小叫道:“生了生了!” “什么生了?” 一旁孙仁莫名其妙道。 “那个蛋!” 蔡小妹跟着小乔冲进来:“姐夫,那个蛋生宝宝了。” 赵昱忍不住笑了起来:“蛋生宝宝了!?” “嗯呢!” 小乔喘了口气,使劲的点了点头:“生了个小猫,跑的飞快,我都没抓住。” 赵昱闻言,恍然大悟。 原来是那个蛋孵化了。 都过去一个月了,除了每次炼丹的时候,赵昱会看那蛋一眼,其他的时候基本忽视。 算算时间,也该是这几天孵化。 蛋里的古生物长什么样子,赵昱比小乔她们清楚的多。当初刚刚恢复生机的时候,赵昱以灵识查看,就知道是什么模样。正如小乔所言,像一只猫,但并非真的猫,其脑门上鼓起一坨,分明是角,还有五条尾巴。 五条尾巴长了角的猫,而且还是卵生,虽然那时还未孵化,但其成年之后的威武姿态,已经初现端倪。 能生下海碗大小的蛋,可见其成年后,体型必定不会小到哪里去。五条尾巴,还有角,加上庞大的体型,恐怕也只一个威武暂时能够形容。 “看看去。” 赵昱大手一挥,往土院走去。 昭姬她们听了,也来了兴致,跟着一路走。 刚到土院,就看到土院大门的围墙上,蹲着的一只小猫。小白和虎熊两家子,在墙下面张望,好奇的盯着这小猫。 小猫蹲在墙上,面对小白和虎熊这样的大家伙,也不见半点紧张。五条细小的尾巴悠然的摆动着,粉红的舌头在梳理着细薄的淡红色毛发。而其额头上的小包包,分明鼓起,比之当初赵昱灵识查看,凸显出更多的角的形态。 “五尾而有角,这是狰!” 昭姬望着这猫,忍不住讶然。 “狰?!” 小乔道:“我知道我知道,山海经西山经曰:章峨之山有兽焉,其状如赤豹,五尾一角,其音如击石,其名曰狰。山海经西次三经又说:四皇移位,天降赤心。逐天下,服四兽,然者‘狰’也。‘狰’者,上古蛮荒之神兽,出于钟山,阴烛之鼻息,日形于型,尾羽,腰生翅,首四角,琉璃眼,赤皮,生黑络。诶静伏于山间,首击石,狰狰之鸣,故名狰。” 她露出极度感兴趣的神色:“不是说有翅膀吗,到底是四只角还是一只角啊?它能飞吗?” “这就是狰?” 赵昱也颇为感兴趣,他分明感受到,这只狰与他有些潜在的联系。想来是他以自身精元之火孕育,有些联系也理所当然。 那小狰看到赵昱,立刻站起来,果然发出铮铮的声音,然后一跃,极为矫健的划过三四丈的距离,扑入了赵昱的怀中。 “蛮荒神兽,果非寻常。” 左慈老道不知何时来到左近,见状惊叹道:“才出壳就如此矫健敏捷,神兽之名,名副其实。” 那个蛋的事,左慈等人也是知道的,如今见竟是狰,也为之讶然惊叹。 赵昱笑道:“我此前以灵识查看,只觉不是寻常动物,也不知是狰。不过这狰竟是卵生,实在是奇事。” “古之神兽,当然不与现在的凡兽类同。”左慈等倒觉得理所当然。 小狰扑进赵昱怀里,摆起合适的姿势,闭上眼发出轻微的铮铮声,看起来颇为舒适模样。淡红色的身子,柔软的好像个毛团,五条细小的尾巴轻轻的甩动。头上的小包包如同玉石一样,有些剔透色彩。 “给我给我。” 小乔哪里还忍得住? 伸手就抢。 小狰一下子睁开眼,露出凶狠的神色。但可惜,它实在太小,凶狠不见得,反倒更可爱。让小乔心都化了。 可惜这狰虽小,却敏捷的紧。小乔一把没抓住,被它一闪,就蹲上赵昱的肩,对着小乔龇牙咧嘴。 小乔不乐了,嘟着嘴道:“它是我的!” 赵昱失笑,反手逮住狰脖子上的皮毛把它提起来,笑道:“是你的。不过这小家伙还小,不能玩的太狠知道了吗?” “才不会。”小乔欢欢喜喜的抱起小狰,狰虽敏捷,但毕竟还小,力气不够,没能挣脱,就发出急促的声音。 赵昱点了点狰的小脑门:“以后就跟着小乔。” 狰果然安静下来。 想想这蛋中竟孵化出一头山海经传说的神兽,连赵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山海经何时成书,没人知道。但无论其中的地理,还是描述的各种神兽妖魔,在人们心目中,都是不存在的。只当作一种传闻,类似于小说一样的存在。 然而竟出现了一头狰。 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不是那么不能理解。 虽然地球只是这个凡宇宙中微不足道的一粒尘埃,但地球也已存在了无数年。 在漫长的时光中,什么东西都有可能存在。也许传闻中这些存在过的东西,被一定程度的神化了。但并不代表不可能。 时间是最大的变数,什么都能被埋葬。 不愿被埋葬,就只有超脱。 这只狰能够重见天日,也是机缘巧合。 如果没有那一粒灵物种子,那个蛋再神异,也毕竟只是凡宇宙的生物的卵,十年八年生机不绝,但不可能成为化石之后,还能保存生机。如果不被曹孟德送到赵昱这里,几百年后,也同样会成为石头。如果不是赵昱以五行元炁和自身精元之火蕴养,也同样不能破壳。 种种巧合,再现了这一传说中的神兽。 只可惜,只这一只。 大略这只小狰以后死了,这个族类就再也不会存在了。 不过这引起了赵昱的好奇心。 他觉得,既然能有一头小狰,未必不能有其他的生物的卵还保留着生机。虽然渺茫,但如果能再找到一些,也是一件好事。无论如何,也算是给别院增添几种镇的住场面的东西。 譬如护山神兽? 一三五章 官渡 “这便是山海经中所说的蛮荒神兽,狰?” 曹孟德惊奇不已,伸手想要摸摸,却被小狰避过,顺便还了他一爪子。 要不是曹孟德洗髓经已经修炼到相当的火候,非得被挠伤不可。 “咦!厉害!” 曹孟德摸不得这小东西也不以为意,只是道:“果然蛮荒神兽,爪子快的出奇。” 小狰龇牙咧嘴,凶狠的瞪了曹孟德一眼,一溜烟在半空中划过一道淡红的影子,转瞬就离开了土院。 赵昱笑道:“既然是蛮荒神兽,当然要有所不同。你这回来的正好,我早想跟你说呢。这狰是从你以前送来的一枚石蛋里孵化出来的,有一未必不能有二。” 曹孟德了然,道:“原来如此。我会让下面的人注意的。” 便是曹孟德这里,也未必有多看重狰这样的古生物。连赵昱这样的仙家都存在,狰又算什么呢?多十头,多一百头,又能怎样?他只看重赵昱的需求,赵昱要,他就找。 眼下已是盛夏,曹孟德有半年时间没来别院。却是这半年,忙着跟袁绍打仗呢。 两人并肩走在别院的青石路上,曹孟德道:“忙了半年,总算可以歇歇气了。袁本初已败,如今狼狈去了幽州,寄于公孙伯圭之篱下。大概他也不曾想过,会有这样一天。” 官渡仍然是官渡。 年初开春之时,曹孟德挥兵出征。主力大军由官渡始,渡河北上,与袁绍集结起来的十余万军队,在邺城进行决战。 此次战争,曹孟德出动的大军,总数在七万左右,占了曹孟德总兵力的一半。 这些年来,曹孟德军力逐年见长,但并未大肆暴兵。所谓兵贵精而不贵多,在曹孟德这儿完全体现出来。否则以他如今的底蕴,休说十余万军队,就算二三十万,也养的起。 主力战兵,曹孟德有十五万左右。但其地盘广大,要防备其他几路诸侯,因此能够动用的,只有一半。 倒是许多大将,都被调遣回来,参与了这次决定整个天下大势走向的战争。 比如南线的夏侯惇等几员大将,东线曹仁所部的几员大将。除了还在凉州对马腾和韩遂追亡逐北的孙策、吕布,其麾下主要将领,都被调遣回来,参与到了这场战争之中。 为此,曹孟德将程昱、满宠等人调遣至南线、东线,暂时接替夏侯惇等坐镇地方,防备袁术、刘表。 袁绍兵多,曹孟德兵少。但曹孟德的军队,比袁绍的精锐了无数倍。无论是五行拳经在军中的普及,还是精良无比的各种装备,都不是袁绍所能比拟的。 因此双方一场大战,邺城之下血流成河,袁绍只坚持了三日,近二十万大军便被曹孟德打溃。 兵败如山倒,袁绍狼狈而走,一边调集各地余下的军队,一边退往北方。被曹孟德追到常山,又打了一仗,结果很明显,输光了家底。 两战而定胜负,不到半年的时间里,冀州全境被曹孟德占领。而袁绍损失惨重,大将战死不计其数,投降者不计其数。他最后只带着万余残兵退入幽州,被公孙瓒接纳。 一场大战到了这里,几乎算是告一段落。但曹孟德的兵锋,并未止步于冀州。不过这时候,曹孟德已经从前线退回。不是曹孟德看不起公孙瓒,而是公孙瓒实在没有那个力量,能让曹孟德重视。 因此前线战争曹孟德一并交给夏侯惇督率,以戏志才等为军师,逐步推进。 “我一回来就奔别院而来。”曹孟德心中很是畅快:“半年不来,实在想念的紧啊。” 赵昱失笑:“我看你想念的是我的丹丸罢?” “先生果然英明。”曹孟德哈哈大笑:“一场大战下来,前次的丹丸几乎都赏下去了,手中没有余粮,心里有点慌啊。” 赵昱笑着点了点头:“丹丸多的是,你走的时候,能拿多少是多少。” “好。”曹孟德一拍手掌:“飞车不大,千万粒能装得下!” “去你的。”赵昱笑骂:“你就是掏空了我的药库,也找不出千万粒丹丸。万八千还差不多。” 自然是玩笑话,曹孟德点了点头:“这手底下人越来越多,什么东西都消耗的快。此番发了一笔战争财,从河北那边搞到不少草药,最多半月送来。” “有草药就行。有多少我给你炼了就是。” 赵昱应下,却笑道:“我堂堂一个仙家修士,成了你的苦力,实在不爽利。你召集几位名医,送到我这里来。精元丹和养元丹等几种丹丸,用寻常的手段炼制虽然麻烦了些,但并非不能。” 曹孟德一听,明白赵昱的意思,顿时大喜:“好,好!华佗华神医正在濮阳,若他知道能跟先生学炼丹,巴不得呢。” “华佗?”赵昱笑了:“这倒真是位神医。对了,荆州还有个张仲景,也非常了不得。好像还做过长沙太守,也是神医。” “张仲景?先生说的,可是张机?”曹孟德听说过此人,不禁颔首:“的确有所耳闻。” 赵昱道:“炼丹的法子,说难不难,但说容易也不容易。寻常的医者大夫怕是很难学会。就要这样的神医,才能短时间有所建树。会炼丹的人越多,丹丸自然就有了。不过无论是养元丹还是精元丹等,都有相当的普及性。一旦炼丹之法能够传开,这药材的需求量恐怕就要暴涨。” “先生的意思是...”曹孟德心头一转:“莫非要像种粮食一样种药材?” “正是。”赵昱笑道:“你看,五行拳经的粗浅层次你已经普及到了治下民间,由此便使得丹丸在民间也有了巨大的需求。你想想有多少人练武?等你一统天下,几千万人都要习武,那得多大的消耗?不大规模种植药材,怎么能够满足需求?” 又道:“再则,这不但是一个巨大的财源,更能让许多人藉由种植药材而获利,一举两得的好事啊。” 曹孟德听了,心中顿时描绘出了那种场面。 这分明又是一个崭新的行业! 他不禁抚掌赞道:“好法子,好法子!” 道:“我回去之后,就着手此事。” 赵昱道:“培育这几种丹药所需的各种药材的种植方法,我会给你整理出来,省了你摸索的时间,只管普及就是。依我之见,你如今若要让百姓种植药材,怕是不行,对新的事物,百姓往往存疑。倒不如先作为一种福利——给大规模种植药材定下一个规制,要政权允许,才能种植。你把这种资格,当作赏赐,也算是给你麾下的文武大将一些好处。他们都知道丹药的好,必定乐意。” “等到十年八年,一二十年后,人们都看到了种植药材的好处,就可以慢慢放开限制了。” 一三六章 大仁 武道的普及,决定了丹药会成为一种不可或缺的辅助用品。 就好像人有病痛,于是有了医疗行业一样。 有需求,就有市场。 而且这个需求,是巨大的。因此,市场是绝对巨大的。 相当于凭空创造了一个涉及巨大的利益的行业。 而一旦药材的种植普及开来,丹丸的价格随之下调,平民百姓也能用的起,那才是武道的盛世。 通过影响历史进程的大事件,从而扭转历史,使得时空变迁。但赵昱是想明白了,历史在本质上的改变,不只在于几个大事件的变迁,而更在于最基础的社会层次。 如果把这个世界改造成为一个武道繁盛的世界,武道与外道科技并存,那又是怎样的光景? 符箓车船可以说是仙道之法在外道之上的削减运用,那么武道的普及,就是仙道基础于人在内在层面上的运用。 内外合一,对真实时空的巨大震动,其中的变化,才是赵昱最乐意看到的。 这事出自赵昱之口,对曹孟德而言,好处又是巨大的。不过就两人的身份地位,也不需要为此做多详细的探讨。一句话,曹孟德手底下的人自然会去做。 随后曹孟德道:“如今冀州已在掌握,公孙瓒也挡不住我的兵锋,最多年底,幽州也要纳入治下。不过也因此,将与北方蛮夷直接碰撞。一则是并州,是必须要打下的,否则对不起祖宗。二则北地的乌丸、鲜卑,尤其是鲜卑,势力不小。我尚且记得先生对蛮夷的一些看法,此番来,就是想问一问先生,该如何妥善的区处。” 赵昱听了,心中明了。笑道:“莫不是你怕了蛮夷不成?” “哪里的话。”曹孟德失笑摇头:“区区蛮夷,如何放在我眼中。我兵精粮足,要打蛮夷不在话下。关键在于击败了蛮夷该如何处置,那广大的北方草原大漠,又如何处置。这才是难题。” “如何不好处置?” 赵昱道:“简单不过的事。” 曹孟德道:“愿闻其详。” “那北方蛮夷,如今以鲜卑势大。不过自檀石槐死后,鲜卑一分为三,内部并不团结。这便不多说了。便是团结,也只土鸡瓦狗。当初武帝破匈奴,却也不曾把北方草原纳入治下。虽然内迁监视,却终归没有将其消化,如今反倒成了并州一大害。你所忧者,无非在此。” 曹孟德连连点头:“不谋万世者,不足以谋一时。先生知我呀。武帝前车之鉴,我正是为此忧心。那北方蛮荒之地,又遥远无比,百里不见人烟,如鸡肋,食之无味。但若弃之不顾,未免百十年后,又有一个蛮族崛起而威胁中原神洲。” 赵昱摇头笑道:“谁说那北方草原,便是蛮荒之地?” 曹孟德精神一振:“请先生教我。” “蛮夷的人口,是顶好的劳力。你无论是修路筑城,还是开挖河渠,都能用得着。而且还不用俸禄,免费的劳力,不好用么?”赵昱道:“你只击破蛮夷,将其壮劳力抓来做工,妇女孩童内迁,三五十年便能完全融合。再说草原,将其划分成块,用以作畜牧,不需十年,这天下便不缺肉食。何况草原之上,也有铁矿煤矿,甚至金矿银矿,怎么能说没有价值呢?” 曹孟德凝眉道:“先生所言虽然不差,但却有两个难点。其一,要开发北方草原,人手哪里来?北方历来是蛮荒之地,几无人愿去。莫非要强制不成?其二...嗯,没有其二了。是我想差了,等到符箓车船普及,能飞天入地,北方虽远,却不在话下。” “知道就好。”赵昱笑道:“距离不是问题,便能够统治。至于需要人口去开发,强制当然不行。但却可以利诱之。” “哦?” “正如我此前与你说的药材种植之事,先从上层入手,等到百姓看到好处,再慢慢放开就是。你拿下草原,便让你曹家或者夏侯家招募人手,去草原圈地畜牧。一二年,便有大批牛羊可卖。你这些年来,治下民生愈盛,百姓有了钱,自然吃的其肉,不怕卖不出去。就算暂时百姓还没有更多钱用来吃肉,却也可以供应军队。而一旦赚了大钱,就不怕别人看不到。到时候无论是那些商人,甚至一些脑子灵活的百姓,自然就会找上门来。是时该怎么作,还用的着说?” 曹孟德不禁恍然:“先生说的太对了,是我这脑子没转过弯来。对头,就这么做!” 他顿住脚步,来回踱了几圈,拍掌道:“把蛮夷的人当作苦力来用,只需要一些粮食,就可以迅速在全国范围内把水泥道路修通。我之前还跟文若商量着将鸿沟等水利水渠重新联通,甚至打通大河、淮水和大江之间的水系,联通南北。正愁人力呢,哎呀,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他仿佛自言自语:“这些年战火频频,许多城池都作了废墟,也要人力整修。我完全可以用蛮夷的人力来做此事啊!” 赵昱笑眯眯的看着曹孟德,等他回过神,才笑道:“繁重的劳役,往往让百姓不安。而如今却可以嫁接给蛮夷。轻松的,重要的,汉人自己来。繁重的,没有技术性的,就让蛮夷卖命。只要规划好,最多十年,就能修成东西南北几条主干道,贯穿整个神洲。至于旁支,以后慢慢来。如运河,水渠,是一样的道理。若能将大江大河连成一体,甚至将通过水道将北方贯穿,这绝对是个壮举。不花费一分钱,只要一些粮食,也不必承受百姓的怨怼,就能作到这样的事,你说好不好?” “唉,”曹孟德长声叹道:“许多事似乎就是一张纸,往往看不穿,就做不到。而看穿了,就能作到。” “鲜卑、匈奴、乌丸、羌胡,甚至更遥远的西方,南方,有着无数的免费劳力。”赵昱道:“你的兵马,随时可以出击,随时可以掠得大量的劳动力。以蛮夷的血来养神洲大地,非为不仁,而是大仁。” “是啊,大仁!”曹孟德眼中,闪烁着凌厉的光。 一三七章 意气风发 实际上赵昱最初来到这个时代,第一选择就是曹孟德,并非是毫无理由的喜欢。 在原本的历史上,曹魏存在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却为后世却留下了许多宝贵的财富。 不曾改变过的历史上,曹孟德主掌中原和北方大地期间,单在水利工程上,就有很大的建树。他从黄河修通了一条水道直通幽州,这是京杭大运河北段的原型。并重新将已经废弃的狼汤渠也就是鸿沟,以及江淮的刊沟修通。鸿沟是中原的地区极为重要的水道,而刊沟则是京杭大运河南段的原型。 都说隋炀帝修造运河功在千秋,然而谁又知道,这条运河的原型,在曹魏时期就已经形成?! 这些运河、水利水渠的修建,对这个民族,是怎样的巨大功劳?! 较之而言,无论是蜀汉刘备,还是江东孙权,他们又做过什么呢?为后世留下过什么呢? 这就是为何在三国演义这本小说扭曲混淆人们的观念之前,曹魏之后的朝代,普遍以曹魏为正统的原因。 无他,因为曹孟德谋的是万世。而其他两家,嘿嘿... 就拿蜀汉来说,刘备入蜀的时候,蜀中人口数量不低。虽说烽火连天,然而蜀汉建立之后,往往是蜀国主动出击北伐,战火很少波及到蜀地。然而有诸葛亮这样的人物,为何蜀汉后期人口大幅度减少?这不是一句‘战争’就能解释的通的。 战火没有波及蜀汉本土,而屡次战争蜀汉死了多少兵卒也有据可查,再综合人口的生育增长,而蜀汉总人口却大幅度减少。要知道,汉末乱世之中,波及最严重的是曹魏的领地,不论是黄巾之乱几百几千万人被波及,还是后来争夺中原时候各家诸侯之间的无数的战争——中原才是受害最大的区域。 而江东也与蜀汉如出一辙。 然而三家归晋的时候,绝大部分的人口分部,却都集中在中原。蜀汉和东吴则衰弱的不成样子了。 他们完全没有考虑过民生。那被吹的神乎其神的诸葛亮,在蜀汉持续衰落的时候,还锲而不舍的连连北伐,可见他并不是一个谋万世的人。 以一句匡扶汉室,就把蜀汉这个在黄巾之乱中都不曾遭到波及的富裕之地搞成那副模样,诸葛亮的贤名,名不副实。 当然,这是赵昱的一家之言,他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他一到这个时代,就倾向于曹孟德,而不是以‘仁义’著称的刘备。 而如今,曹孟德的所作所为,也没有让赵昱失望。 即便在对外作战的时候,曹孟德也没忘记为这片大地上的人们做应该做的事,这一点真的很不容易。 如今曹孟德击破袁绍,公孙瓒也不会是他的对手,整个中原地区、北方大地,已经没有敌手,可以说是羽翼丰满。等新纳入治下的冀州、幽州和青州全境安定下来,最多五年,其他的诸侯便是砧板上的肉,任凭宰割。 “不需五年,三年足矣。” 曹孟德意气风发道:“我只需三年,就能完全稳定北方三州,而且还要在这三年里击破匈奴,北却鲜卑,重定并州。如此一来,幽、冀、并、青、兖、豫、徐、司隶,连成一片。半壁江山入我手中。” 他看着赵昱道:“凉州也跑不了。马腾、韩遂,土鸡瓦狗。我有吕布孙策,也只这一二年就能肃清凉州祸患,镇住羌胡作乱。” 赵昱也不禁为他感到高兴:“这样就只剩下荆州、扬州、益州和交州了。” 顿了顿,赵昱道:“至于汉中张鲁...” 曹孟德道:“张鲁小患耳。何况要取汉中,可兵不血刃。” “哦?” 赵昱闻言,不禁脑海之想起当初去汉中时,在褒斜道外的那个胡家村来。 却听曹孟德道:“张鲁以五斗米道立足汉中,五斗米道乃是黄老道派,我昨日从北方归来,文若说有汉中使者欲见我,言语之中拐弯抹角打探先生消息。以我之见,只需先生一句话,张鲁还不拱手让出汉中?” 赵昱听了,暗道自己竟没想到。 “是了,张鲁也是道人。” 赵昱失笑:“我一时疏忽,竟是没有想到。对了,我记得左慈老道还曾跟我说过张鲁。” “那先生的意思是?”曹孟德期待不已。 汉中因地形缘故,真心不好打。若能兵不血刃,便最符合曹孟德的意愿。 反正有机会,曹孟德也不会硬扛着面子不用。那张鲁既是道士,赵昱真仙当面,还不纳头就拜?! 赵昱道:“倒也可行。” 他道:“然而汉中却也非张鲁一家之汉中。便是他愿降,他麾下的文武,可愿降?一旦此中出了差错,致使汉中大乱,毁坏民生,恐怕也不是你愿意看到的。” 曹孟德点了点头:“先生所言不差。我与文若等也有过考量。汉中早有世家暗暗与我联络,不过顽固不化者也有。张鲁若愿降,却这些人不愿降,汉中便要乱起来。公达他们的意思是,先战一场,打折这些人的脊梁再纳降,能最大程度上避免隐患。” 赵昱微微颔首:“此老成持重之言。这样吧,我请紫虚老道亲自走一趟,他本来就是蜀中道家的领袖,与张鲁相近。有紫虚老道出面,不怕张鲁不愿意放弃权利。先让张鲁稳住汉中,然后使其麾下顽固不化者领兵出战,你只需将其拖住,张鲁就能放开手脚,如此便能如愿。” 曹孟德畅快一笑:“我两路出兵,一路从关中出,过褒斜道直窥南郑。一路从南阳出,攻汉中东面...” 两人谈的正是爽快的时候,管亥飞身来报:“东家,曹公,文若先生来了。” 赵昱和曹孟德微微一怔,赵昱道:“快去请文若过来。” 管亥应喏,转身奔去。 赵昱对曹孟德道:“文若亲来,莫非有事?” 曹孟德斟酌一番,神色里略有明悟:“或是北方有变。” 片刻后,荀彧快步走来:“主公,赵先生!” “文若不必多礼。”曹孟德连忙道:“可是北方有变?” 一三八章 发芽 荀彧作了揖,直起身子,正色道:“主公英明,正是北方有变。” “刚刚接到元让将军通过机关飞车传来的信报:袁绍与公孙瓒势穷,因之结连乌丸、东部鲜卑,合胡骑十万余人,南下来攻。”荀彧不带喘气,迅速道:“夏侯将军请示主公:该作何决断!” 曹孟德坐飞车回来,到濮阳之后,又让人把飞车开回了北方前线。对曹孟德而言,飞车是他传递军情最大的依仗,至于自身乘坐,并非必须。他这次来别院,就是骑马过来的。 幽州前线距离濮阳数以千里计,如果地面快马传讯,便是几百里加急,跑死几匹马也要几天的功夫,而且冀州初定,中途并不一定安稳。然而用飞车,不但安稳,且一刻钟都用不到。 “原来如此。” 曹孟德闻言,眉头舒展开来:“我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原来是蛮夷胡虏而已。” 说了这句,曹孟德沉吟一番:“元让的意思我知道。如今刚刚击破袁绍和公孙瓒,新纳州郡还不稳定,他无法确定是该主动出击还是被动应战。” 荀彧顿首:“主公所言不差。夏侯将军所虑者,正是攻防之势。是该以守势应对,还是该以攻势应对。” “自然是攻势。”曹孟德厉色一闪:“区区蛮夷,安敢侵我?!” 荀彧见状,知道曹孟德心意已决,立刻道:“此前臣下已让飞车回蓟,暂令夏侯将军收缩兵力,先以防御态势应对。既然主公已有决断,臣下这便回濮阳。飞车应该是回来了。” 曹孟德道:“一道回去。” 随后对赵昱道:“原想忙碌大半年,抽空在别院盘桓一阵,与先生畅谈几日。没想到事多,实在无奈。” 赵昱道:“大事要紧。胡虏虽多,必不在话下,此番完全可以一鼓作气攻入草原,掠来大量人口牲畜,以实己身。” 曹孟德哈哈一笑:“合该如此!我便要让那蛮夷尝尝我曹孟德的厉害!” 然后赵昱唤来管亥:“去请贞夫人过来。” 等管亥去请糜贞,赵昱对曹孟德道:“如今别院一干杂务,皆由内子糜贞操持。孟德此去,便带些丹丸走吧。” 曹孟德听了一拍额头:“差点忘了。” 曹孟德此番,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毕竟势力越来越大,要操心的事越来越多,闲暇时光恐怕会越来越少。他这一离去,带走了上万粒各种丹丸,却也不知下次何时再来。 ...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木院的桃林中,总有淡淡的氤氲萦绕,而且越来越显眼。 小乔发现了其中的奥秘。 “桃林中生了一株苗。”她来找赵昱:“我说这几体不见小猫,找来找去它在桃林里面。” 说到这里,小乔分外不乐:“它还龇牙咧嘴,不让我摸它!还挠我!” 赵昱一看,小乔手背上隐隐有三道抓痕。 也是小乔武道修为已经渐入佳境,小狰也没有玩真的,否则怕就不止这三道抓痕了。 狰毕竟不是普通的兽类,如今体型越来越大,性子也越来越凶猛。赵昱也没有厚此薄彼,像小白一样,也引导它搬运气血修行。如今这小狰虽然才半大模样,但竟已隐隐不惧小白了! 就算是管亥这等修为在蕴气见神境界都有些火候的,遇到这小家伙,也有些吃不消。 不过小狰自小被小乔欺负的老老实实的,怎么会抓伤小乔? 但听到小乔说桃林中新生一株苗,赵昱就明白了。 那粒灵物种子,发芽了。 赵昱以前算计着要个三五七八年,灵物的种子才会发芽,但如今才不到半年时间就生苗了。转念一想,又觉得应该。之前的估算,是在之前的阵法的基础上。随着赵昱对五行四象阵的一番改造加强,使得别院中的天地元炁越来越丰沛。牵引滋养灵物种子的元炁,也以十倍增长。 如此一来,时间大大缩短,也在情理之中。 早前赵昱种下种子的时候,就觉得最初布置的五行四象阵快要不顶事了。 要一刻不停的运转护持别院,又要为炉鼎制造核心动力模块储备元炁,还要滋养灵物种子。而且随着赵昱修为的加深,对天地元炁的需求也越来越大。因此改造、加强阵法就势在必行。 当初曹孟德来了一趟,随后不久,赵昱就付诸实施了。 新的五行四象阵,主要在于阵基的改造。以前用的是单纯的玉石制造的符箓作为阵基,而这番改造,却用的是以木中火炼化而来的灵材金玉为材料。 同时,还将五行四象阵做了一番微调。 将阵法的核心阵眼,设定为灵物种子。 灵物在成长起来之前,要依赖于阵法提供充沛的元炁。而灵物一旦成长起来,就能滋生元炁。便可作为别院阵法的阵眼,镇压这座阵法,使得阵法更加稳固,元炁更加充沛。 而作为核心阵眼位置的灵物种子,在阵眼中无比充沛的元炁的滋养下,发芽的时间大大缩短。 赵昱微微一笑,法力拂过小乔娇嫩的手背,抓痕顿时被抹平一空,消散不见,笑道:“那是我种下的灵物种子。你的小狰能活下来,靠的就是那粒灵物种子。灵物种子年长日久的为小狰提供元炁,保存生机,在本质上,它们早已牵连在一起。就好像兄弟,或者血脉至亲一样。因此它不让你靠近灵物,害怕你伤害灵物。” 小乔一听,咬着手指头想了想,突然眼睛一亮:“就是,就是那次那个黑石头?你说的灵物?” 赵昱哑然失笑:“就是从小狰蛋壳外包裹的水晶化的外皮中炼化出来的‘黑石头’。走,看看去。” 来到桃林,赵昱看愈发显化的氤氲雾气,见其中道道生机弥漫,不禁为之感叹。 这灵物的种子才刚刚发芽,就能爆发出如此强劲的生机,便是千百年的老树,也不及其十分之一。 “灵物果然是灵物啊。” 对于小乔她们来说,只是觉得这桃林雾气浓重了一些,更深层次的东西是看不到的。大概也只有修为已经臻至蕴气见神境界的昭姬,稍稍能有所察觉。 走进桃林,正看见小狰趴伏卧着,如同母兽抱子,把一株才只一寸高,生了两片叶的小苗牢牢护着。 一三九章 学炼丹 灵物初生,寸高两叶。每片叶子不过指头大小,叶肉嫩绿剔透,脉络却是墨绿墨绿的。 就仿佛烙印着一些墨绿纹路的翡翠一样,散发着肉眼几不可见的淡淡荧光。 狰环抱着这株初生的灵物,蓬勃的生机将二者勾连在一起,在赵昱的眼中,伴随着二者之间每一次生机的循环,灵物就勃发一分,狰的气血就强盛一分。 仿如如双修。 不知多少年前,狰就与这株灵物在根源上形成了密不可分的联系。狰的卵是因为灵物的种子,才能保证生机不绝。正如赵昱所言,二者是一而二,二而一的关系。 也难怪小狰会如此着紧灵物,甚至不惜冒犯小乔。 这是它的另一半。 藉由这株初生的灵物,狰能迅速成长强大起来。这对它来说,其重要性,是毋庸置疑的。 灵物初生,只两片叶子,还看不出整体模样。但其浑厚的生机,却分明预示着这株灵物非同寻常。 当然,对赵昱来说自然不算什么。但在别院,却必定是镇院的宝贝。 小乔仗着赵昱在这儿,又要去抓小狰,但小狰不给她颜面。龇牙咧嘴,爪子从肉垫中伸展出来,闪烁着寒光。 小乔恼怒异常,跺脚道:“你看它!” 赵昱不禁为之失笑:“灵物对小东西大有好处,你就别去烦它了。小白还不够你玩的呀?” “小白太听话了。”小乔撇嘴道。 赵昱摇头不止:“灵物初生,正是生机勃发的时候。小东西呆在这里有益无害。等过个三五月,灵物生机稳定,小猫自然会来找你玩。”“真的?” “真的。” 赵昱点头,随后嘱咐道:“这株灵物是别院的阵眼,记得不要坏了它。” 小乔闻言,大眼睛一转:“那我给它做个篱笆!” 然后风风火火就跑了。 这株灵物刚刚发芽,还没能与阵法真正结合在一起,无法得到阵法的保护。只有等到其成长起来,真正成为阵眼的时候,才会不惧意外。因此赵昱随后便去嘱咐了昭姬一声。 ... 后山上的凉亭中,赵昱悠然闲适的坐在藤椅上,昭姬在抚琴,悠远空灵的琴音,从她指尖飞出,而大乔正翩翩起舞。 伴随着琴音,大乔的身姿婉若游龙,似从天而降的鸿鹄仙子。 琴音在昭姬的指尖荡漾,如同实质一样,在空气中掀起淡淡的波纹,这些波纹或作山峦,或作流水,或如花鸟鱼虫,美轮美奂。这等技艺,可谓是出神入化。 当然,这不止技艺两个字能够完全形容的了的。 没有深厚的武道修为,便是伯牙子期,也不可能以琴音化出如此景致。 这别院当中,除开赵昱,要说武道修为,实属昭姬第一。这不是昭姬修行有多刻苦,要说刻苦,管亥、高顺,哪个也比昭姬用功十倍。昭姬修为臻至开辟穴窍的境界,一身精元饱满,业已重开三个穴窍,最重要的原因,是她在赵昱身边。 山不在高有仙则灵。赵昱作为仙家修士,他的身边就是福地,就是道场。年长日久的亲密接触,使得昭姬在潜移默化当中,铺平了武道修行的路。 而且昭姬颇有灵慧,将武道修行与自己喜好的琴艺结合起来。由是才有这样的手段。 与昭姬一样,大乔在赵昱身边,虽然时日不长,也因为年龄不大,赵昱并没吃她,却也修为进展迅速。分明已有内壮神勇的境界。那仙舞翩翩,其中许多动作招式,都不是寻常的人能够做得到的。 于凡人而言,神乎其神的武道,在赵昱这儿,没有丝毫秘密。除了应小乔的要求创造了一套剑舞,赵昱从没有创造过任何一套搏杀之法。因为完全没有必要。 搏杀之法是精髓,在于对劲力的运用。一分劲力,能用出一分半、两分的威力,在凡人中,便是高手高高手。就比如一身气力有千斤,一拳打出能爆发出一千五百斤甚至两千斤的效果,这就是招式的用途。 其根本,就是劲力。 武道在蕴养精元开辟穴窍之前,壮大己身和对劲力的运用,几乎处于同等重要的地位。只有力量而不懂运用,那是莽汉蛮子。而只懂招式运用却没有力量,那就是花架子。 实际上,如果不把一身气血壮大到一定层次,想要把力量运用出花来,那是不肯能的。 而如赵昱身边的亲近的人,要让她们对劲力的运用说出个一二三来,恐怕有些难。但她们就是懂得运用。因为对劲力运用的方法,她们在赵昱身边,潜移默化当中,懵懵懂懂就会了。 一道琴音弹出,怎样运用劲力,将其显化于空气当中,对昭姬来说,逐渐似乎成了一种本能。 而如何将一个动作作到完美无瑕,作到美不胜收,对大乔而言,也逐渐成为本能。 而这种本能,可以用作观赏,但也同样可以用作杀伤敌人。 修士的修行,从筑基层次开始,率先从劲力入手,这是为其日后运用法力、搬运神通,打下一个根基。连劲力都不会运用,何谈运用法力?! 对赵昱来说,这都是浮云。闻琴观舞,偶尔抿一口茶,才是享受。 片刻后,琴音暂歇。 却有余音,大概能绕梁三日而不绝。 昭姬双手平放在琴弦上,轻轻拂过。大乔停下舞姿,笑脸微红,袅袅走来坐在赵昱身边,端起茶碗轻轻抿了一口。 昭姬道:“夫君,妾身和大乔妹妹打算学一学炼丹术。” 大乔温婉的点了点头。 赵昱奇道:“怎么突然想起学炼丹术了?” 昭姬道:“蔡伯前日里跟我说,药田中有不少药材因为丰沛元炁的滋养,发生了一些神妙的变化。何况别院闲适,空闲不少,学一学炼丹术,可以打发时间。” 赵昱笑道:“这是好事。你们如果学会了炼丹,我就懒得动手了。”昭姬闻言,白了赵昱一眼。 别院建立,细数起来,已有六七年时光。从最初开始,别院中除了种植粮食和蔬果,其他大片的山坡都作了药田。引元炁丰沛,年长日久下来,不少的药材产生进化,有了一丝灵药的性质。 这样的药材,炼制的丹丸,比普通药材效果要好上三五成不止。而且随着时间越来越长,别院中的药材进化程度越来越高,炼制的丹丸效果必定越来越好。 一四零章 奥妙 赵昱没料到昭姬竟想学炼丹术,不过这并非坏事。 说起来因为对丹丸的需求越来越大,赵昱用在炼丹上的时间,也越来也多。 然而对现在的赵昱来说,炼制精元丹、养元丹或者锻骨丹等适用于凡人的丹丸,已经全然没有了兴趣。非但没有兴趣,也没有了作用。早前炼制这些丹丸,是为日后炼制入品的适合修士的丹丸打基础,但这个基础,已经足够牢实。 现在炼丹,则便如一个炼丹机器了。 堂堂修士,成了炼制不入品丹丸的炼丹机器,这是何等的丢脸? 本来赵昱打算等到培养出炼丹的人才,也就是上个月被曹孟德送到别院的华佗以及十多位其他名医学会炼丹术之后,就直接放手不管。不过现在既然昭姬和大乔要学,那赵昱也乐的教。 好歹以后别院本身所需的丹丸,不用赵昱强忍着无聊自己来炼了。 不入品丹丸的炼丹之法,赵昱已经完全了然于胸,再无丝毫秘密。如果材料足够,赵昱现在完全可以着手炼制入品的丹丸,也就是适合修士服用增进法力或打熬肉身的丹药。 然而可惜的是,即便有混沌珠小世界,赵昱在入品丹药的钻研上,仍然举步维艰。 要研究出任何一种丹方,都必须要有极为深厚全面的相关等级的药材的药性作基础。混沌珠小世界中,虽然培育出了几种灵药等级的药材,但还远远不够。就譬如人要修仙,从凡俗超凡脱俗成为修士,需要根性一样。一种药材,要成为灵药,也要有相应的潜力。 能从凡俗药材中培育出几种灵药,已经足够不可思议了。 更多的,则是如昭姬之前所言的这种,有一丝丝灵药的药性,却仍然不是灵药。再怎么进化,也有个极限,永远在灵药之下。 不是说人参种植一万年,成为万年人参,它就是灵药了。那不可能。它包含的药性,是有极限的,药性的品质,只在凡俗等级。 灵药的稀少,使得赵昱即便有天衍镜幻境中的一些真真假假的经验作参考,也仍然无计可施。如果有十种以上倒可以一试。但只两三种,不够。 因此对入品丹药的钻研,就暂时按捺下来。 “基础炼丹之术,至少在凡俗阶段,其根本在于药性的搭配。” 赵昱说教就教,口中娓娓道来:“古有神农尝百草,就是对药物药性的体会过程。知道了药物的药性,然后实验其搭配之法,找到最合理的方式,将药性发挥到极致。” 两女极为认真,把每个字都记在心中。 赵昱道:“但要炼制丹药,知道药性是基础。炼制的过程,同样重要。几分药材搭配几分药材,谁多谁少,寒热配比,火候拿捏,时机的把握,每一条都能把人难住。”“譬如我炼制精元丹,一炉要炼三十三粒。需要各种药材每种多少。先放什么药材,这种药材要炼制几个呼吸才放第二种药材。火候要文还是要武,什么时候转换,等等等等。” 昭姬和大乔这么听了,都面露难色。 赵昱哈哈一笑:“不过对你们来说,不难。” 大乔眨了眨眼睛:“夫君有办法?” “当然。” 赵昱笑着,指尖一点,非出亮点明光,分明是两粒神魂念头。其中包含的基础炼丹术的一切知识。仙家之所以是仙家,自然与凡俗不同。若一个凡人,要成为精通炼丹的人物,几十年钻研,也不定能有成就。但在赵昱这里,就简单的多。一切知识,都可以在瞬间完成传授。 两女是他的内室,自然不与其他人等同。 就算是教导弟子的时候,赵昱也只以道音引导。但在昭姬她们这儿,却完全不用。 两粒神魂念头从两女眉心而入,赵昱随即开口:“这两粒包含炼丹术知识的念头不会主动化开,因其中包含的知识量很大,若一瞬间化开,冲击神魂,使人难以忍受。所以我下了封印,在你们钻研炼丹的时候,这些知识会一点一滴的逐渐释放。” “夫君刚才说的那么难,差点把妾身吓退。”昭姬轻哼一声:“这算是一个惊喜吗?” 赵昱笑笑道:“只是让你们知道炼丹的不易而已。” 又道:“等你们学会了炼丹,我就可以解放喽。” 两女齐齐笑出声来。 随后的几天时间里,赵昱很多时间都花在了指点昭姬和大乔炼丹上。 而也因此,华佗等医者,跟着沾了光。 他们来到别院,除了最初的时候,赵昱粗略讲解了一下炼丹的知识,其他时候都是借卷宗自学。又因为赵昱的身份,踌躇不敢请教。因此一个多月的现在,除了华佗等少数几人有些心得,其他的还在基础上摸索。 说实话,能到别院学习炼丹术,华佗等人心中,是激动的。为何? 因为别院的炼丹术卷宗上,记载了许许多多的药物的确切药性。要知道,在这个时代,许多药物都还没有被运用到医学上。因为不知道,或者还不明确药性。 但炼丹术的卷宗,却是一部百科全书。 赵昱尝试了所有的药物,知道其所有的药性,将其一一记载。可以说,炼丹术的卷宗,对中医而言,就如同道德经之于道家。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就算是学不会炼丹术,只这卷基础药性知识,就足够任何一个医者成为鼎鼎名医。 不过较之于这,炼丹术无疑更加高深神妙。 不想学会炼丹术的医者不是一个好的医者,在这里也一样说得通。 但自学毕竟困难,如今趁着赵昱指点昭姬和大乔的时候,他们在一旁观摩,果然所获良多。 华佗这个名传千古的名医,竟然在几天之后,炼成了第一炉养元丹。虽然一炉只出了寥寥几粒好丹,但成功就是成功。 神医之名,果然名不虚传。 这也激起了昭姬和大乔的好胜心。她们作为赵昱的内室,直接得到神魂念头传授知识,竟还比不过一个自学的。昭姬和大乔虽然性子都温婉平和,但并不代表没有争胜之心。 一四一章 平北 炼丹术在赵昱手中,与在华佗等人手中,其体现的方式,完全不同。 赵昱炼丹,以法力引来木中火催动玉石丹炉,运用的是仙道之法,炼制起来方便快捷。 但华佗等人,乃至于昭姬和大乔,他们学的炼丹术,却是赵昱为了方便凡人,应对凡人的能力编纂的炼制方式。 他们没有法力,无法点燃木中火,也不能催动玉石丹炉。 玉石丹炉毕竟是经过一定程度炼制的半法器,凡火是无法催动的。 因此,无论是华佗等人,还是昭姬和大乔,学习炼丹术所用的丹炉,都是普通的青铜丹炉。烧木材,用凡火,如同煎药一样,工序更多,炼制方式更复杂。 他们没有法力,更不能直接运用神魂灵识,所以在炼制的时候,对火候和时机的把握,更依赖于经验和感觉。他们绝无可能如赵昱这样,随随便便一炉就能炼出几十粒丹丸来。 甚至就算真的学会了炼丹术,开炉十次,有二三次炼制出成品就算是技术高强了。 万万不可能达到百分之百的成品率。 这是凡人的局限。 对火候和时机的把握,真的很难。 有时候赵昱会想,如果制造一种流水线,能不能恒定火候和时机,作到量产丹丸。 但随即就被否定,因为这不可能。 要炼制丹丸,对药性要有最精准的把握。而药材的植株之间,药性的深浅各有差异。就算同样两包药材,同等重量,因为植株不同,它们的药性,也有一定的差异。 而药性的差异,决定了在炼制丹丸的时候,火候的文武转换时机,以及成丹的时机。 把丹丸与现代时空的西药相比,一个在天,一个在地。西药可以量产,但丹丸对药性精准的需求,比量产西药高太多。一旦有些微差异,炼废了不说,甚至能炼出毒药来。 因此,炼丹术对凡人医者而言,在于经验和感觉两个要素。炼的多了,有经验了,成丹率才会有所提升。天赋好的,感觉灵敏,对时机的把握更强,对成丹率也有加持作用。 如此一来,成丹对比药材,消耗就大了。 若以前一百斤各种药材能炼出二百粒丹丸,是因为在对基础炼丹术了然于胸的赵昱手中,不存在失败的可能。而在普通的医者手中,即便完全学会了炼丹术,一百斤各种药材能炼制出十分之一,也就是二十粒丹丸,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当然,炼丹的人武道修为越高,若是炼丹师的修为进入蕴气见神境界,神魂逐渐敏锐,感官逐渐提升,对炼丹术也同样有加持。 刨除上述一切,赵昱炼制的丹丸,药效比精简削弱过后的凡俗方法炼制的丹丸,也要强一倍以上。这不在于药材,而在于炼制手段。在于凡火和木中火的差别,在于半法器丹炉和普通丹炉的差别,在于有无法力的差别。 然而只要凡人能够炼制,药效差些没问题,消耗大些没问题,一切都是值得的。 连续几天,赵昱都在手把手的指点昭姬和大乔。 炼丹术的知识,都在她们的脑海里。在学习和实践的过程中,这些知识一点一滴的被她们吸收。尤其是昭姬,因为修为高深的缘故,只在华佗之后就炼成了第一炉养元丹。大乔的修为差了一层,对火候和时机的把握,还不够。 但只要持之以恒,经验上来了,一切就不是问题。 倒是小乔这妮子,看自家姐姐炼丹,也嚷嚷着要学。可只学了两天就没兴趣了,转眼不知跑哪儿疯去了。 如糜贞,对此并不十分感兴趣。而孙仁,则全副精力放在修习武道上。她的武道修为,也是赵昱五个妻妾当中,除了昭姬之外,最高的一个。 建安三年一晃而过,眼看又到年关。 深冬时节,遍地烽烟终于暂时歇止。 曹孟德抽空来了一趟别院,跟赵昱聊了半天,又匆匆的走了。 他时间太紧。 倒是韩树、曹昂等十一个弟子,这回联袂来到别院,在别院留了半个月,上元节之后才离开别院。 这一年对曹孟德来说,是大步前进的一年。 前半年击败袁绍,后半年则收拾北方胡虏蛮夷。 当初袁绍和公孙瓒结连乌丸、鲜卑,十余万胡骑南下,声势的确不小。 但面对曹孟德的强横兵锋,什么胡骑,什么乌丸鲜卑,都是浮云。 加之其内部意见并不统一,公孙瓒实际上并不十分愿意胡骑插手大汉的内部战争。 公孙瓒此人,虽然没有雄才,但对大汉而言,可以算是半个英雄。对北方胡虏的态度,公孙瓒一直表现强硬。在最初的时候,甚至因此与幽州刘虞生了极大的矛盾。 公孙瓒杀刘虞,这个原因不可忽视。 刘虞怀柔,而公孙瓒手段暴烈。刘虞认为,可以招揽乌丸等胡虏为己用。但公孙瓒却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胡虏畏威而不怀德。刘虞招揽,他就去打。因此双方矛盾重重。 实际上在汉末这个乱世当中,刘虞这种行为,是错误的。胡虏不会因为你怀柔,你对他好,就不南下。大汉越是虚弱,胡虏就越会南下。公孙瓒的坚决,对胡虏是一种强烈的震慑。 说他是半个英雄,原因就在这里。 公孙瓒是挡住北方蛮夷的半壁屏障。 虽因曹孟德势大,且不依不挠,击败袁绍之后还要夺取幽州,公孙瓒勉强同意了袁绍结连蛮夷的策略,但勉强之为勉强,就有隐患。 若十余万胡骑能有所建功,可能这种矛盾暂时还不会暴露。但可惜,曹孟德一纸军令,令夏侯惇主动出击,就在上谷,以三万对十万胡骑,正面一战击破,斩首两万余,俘虏万余,余者溃败。 如此,袁绍和公孙瓒之间的联合,顿时告破。 随着夏侯惇继续进兵,公孙瓒战死辽西,袁绍只身逃往辽东。 在年关之前,夏侯惇所部已经全据幽州全境,袁绍逃亡高句丽,却在半月之后,被高句丽遣使送回了脑袋。 一四二章 出行 高句丽畏惧曹孟德兵锋,因此不敢接纳袁绍。于是杀之,想借此平息曹孟德的杀气。却聪明反被聪明误,弄巧成拙。 曹孟德虽与袁绍是敌手,可也是从小玩到大的好友。曹孟德可以杀袁绍,但却不愿见袁绍被绰尔小国高句丽所杀。得知袁绍被杀,曹孟德心悲之余,立刻下令攻打高句丽。 入冬之后的北方,冷酷异常。 但曹孟德麾下的战兵,个个都修炼五行拳经好几年,随便一个拉出来,都是外壮神力的好手。加之曹孟德并不缺乏粮草物资,保暖方面也不成问题,因此冬季北方战事并不存在太大的难题。 这一年北征,曹孟德动用大军七万。在全据幽州之后,大军一分为三,一路自辽东攻打高句丽,一路出上谷,攻乌丸、鲜卑,最后一路则往西,奔并州雁门去了。 依着曹孟德的意思,这三路大军要在开春三月之前,为他捞够十万壮劳力,为来年的建设提供助力,并完成攻略并州。 要建立一个王朝,战争只是手段。所谓打天下容易坐天下难,袁绍也好,公孙瓒也罢,及至于北方的蛮夷,都不是问题,只用了一年,便达成了战略目标。然而战争过后,要面对的,才是重中之重。 恢复幽州、冀州、青州,乃至于即将攻略的并州这四个州的民生,是最大的难题。 黄巾之乱,除了并州,就算是北疆幽州,也为之波及。尤其冀州青州,还是重灾区。随后至今十余年,战乱不断,加之各地匪患连连,以及天灾频频,作为原本大汉朝最繁华的区域之一,冀州和青州,遍体鳞伤。 要恢复到鼎盛之时,不知曹孟德要如何的殚精竭虑。 有一个雄心壮志,就要有相应的才能去承载,要有付出一切精力的心理准备。 尤其谋万世者,目光不止着眼于现在,还要看到未来。曹孟德需要做的,更多更多。 人道的繁杂,在这里体现无遗。有时候赵昱觉得,自己当初选择曹孟德而不是亲自下场,是一个多么英明的决定。有人说,作为领袖,只需要把握方向就够了。 然而话虽如此,但事实上是这样的吗? 绝对不是。 一个势力是由无数人组成的,每个人的想法有差异,行为有差异。作为领袖,不单单要指引方向,更多的精力,实际上都放在麾下的人事上。要把一个平衡玩的顺溜,稳定势力内部的形势,这才是重中之重。 甩手掌柜是自寻死路。 说不得三五年就被架空,政令不出十步,麾下阳奉阴违,继而被推翻,以前所有的努力,都付之东流。 人道红尘,有万万丈。而至少有五千丈都在这里面。 赵昱就作为一个旁观者,如此看着,看的一清二楚。从曹孟德的身上,印证人道气运的变化,所有的一切,都越来越清晰。 建安四年就这么到了。 开春四月,大批大批的俘虏被押送南下,然后分流到各地,为这个新生的庞大势力,付出所有。这些俘虏当中,有乌丸人,有鲜卑人,有匈奴,还有高句丽人。 这四个组成部分当中,乌丸已经灭亡。其王庭被曹军剿灭,残余部众退往北方,然后被鲜卑一口吞了。 至于鲜卑,也是损失惨重,他们的高柳王庭,在曹军兵锋之下,不得不迁移退避,否则就要像乌丸一样被击破捣毁。且东部鲜卑的势力,在这一战之中,缩减了八成,不得不与中部鲜卑合流。 高句丽国都被破,国王被俘。 而南匈奴,他们与乌丸差不多下场,于美稷的匈奴王庭,也被一战而破。 在对外的战争中,曹孟德用的战法,是以战养战。也就是说,军队的补给,在战争中进行。总共只七万大军,因此后勤压力并不大。而收获是巨大的。 曹孟德原本只想着能有十万壮劳力暂时就够用了,然而从北方陆续押送南下的俘虏,到六月的时候,就已超过三十万。 这还只是壮劳力。妇孺不算。 至于妇孺,数量超过壮劳力的一倍多,有四十多万。这四十多万妇孺,择其优者赏赐给麾下将士。剩下的被分流安置在幽州、冀州、青州,一小部分迁入关中。为此,曹孟德下了一道政令,以贩卖的形势,将其以低价卖给治下百姓。 壮劳力分流至各地工程,或修筑道路城池,或挖掘运河水渠。 总而言之,为了安置俘虏,曹孟德和麾下的大臣们,是忙的脚不沾地。 战争财除了人口,还有大量的牲畜。无论是乌丸还是鲜卑,亦或者匈奴,都是游牧民族。他们的财富,绝大多数集中在牲畜上。因此除了俘获近百万人口,掠取的牲畜更是高达数百万之巨。 为了运输牲畜,曹孟德连连颁布了几条政令,以官方为主,并发动治下的商人们,把个幽州边境,变成了巨大的牲畜市场。 这批牲畜一旦运用到实地,对曹氏政权而言,好处之大,就难以想象。无论是耕种农作,还是食用。 在曹孟德忙的喘气都要抽空的时候,在小天子刘协孤独寂寞于深宫的时候,在这片大地进入火热的建设阶段的时候,刚入秋,赵昱的机关飞车,缓缓降落在了濮阳的曹府中。 曹孟德这天正召集麾下文武,商量大事,陡闻赵昱到了,不敢怠慢,立刻带着一群文臣武将走出大厅,前来迎接。 赵昱的机关车还是以前那模样,外观并未变化,因为赵昱觉得无所谓。 机关车降落下来,掀起轻微的尘埃,随后车门打开,赵昱峨冠博带,当先走出。 随后昭姬、糜贞、大小乔和孙仁,一个个都穿的英姿飒爽的干净利落模样,跟着走了出来。 寻常时候,昭姬、糜贞和大小乔的家居着装,都是以宽松华美为主。这会儿跟孙仁一样,穿的干净利落,倒是别有一番气质。 曹孟德上前,哈哈一笑,道:“多日不见,先生一向可好?” 赵昱失笑:“行了,你我之间何须客气。我是静极思动,打算出来走走。” 随后与荀彧等一一见过,又有侍女丫鬟带昭姬五女去了后院,赵昱则与曹孟德一行,一并到了大厅各自落座。 一四三章 千秋万代 自赵昱从现代时空归来,三四年了,这还是第二次来曹府。记得上次似乎是机关飞车刚刚制造出来的时候来了一趟。 几年不来,曹孟德麾下的重要人物当中,多了不少新面孔。 一番介绍,赵昱笑语宴宴与他们见礼。 这些新面孔当中,有郭嘉,有陈群,有钟繇等由荀彧、荀攸引荐的大才,也有在战争过程中纳降之人,比如张杨就在座中。还有一些,是这些年新冒头的人物,名字并不熟悉,但能列坐堂下,便绝非寻常之人。 龙蛇生于草莽,乱世崛起英雄。因为赵昱的出现,这个世界被改变,许多可能被埋没的人,也趁势崛起,在这个光耀的舞台上,写下属于自己的一笔。 这一眼,望遍厅堂,文臣武将,人才济济,端是令人为之赞叹。 曹孟德端坐上首,捻须笑道:“先生虽来是突然,却正是时候。我刚与诸君商议,遇到不少难题,正需先生解惑。” 今日曹孟德召集文武,主要商议的事,有两件。 其一是扩充军队。 随着地盘的急速扩大,原本的军力,逐渐捉襟见肘,不够用了。自年初开始,北方几路大军还在攻打蛮夷的时候,曹孟德就拉开了募兵的序幕。到大半年之后的现在,新募得兵员十万之巨! 但按照曹孟德的想法,新增十万仍然不够。他打算在平定北方之后,最多两年,就拉开一统天下的最后步伐。 而新兵十万,加上老兵十余万,总共还不到二十五万。偌大一个帝国,疆域万里,二十五万军队,绝对不够。 按照曹孟德如今拥有的底蕴,荀彧建议再募兵二十万,将兵力暂时控制在五十万以内。 这个建议得到曹孟德的采纳。 但关键在于,这二十万兵额,从什么人群中去选择。 有人认为,因对北方蛮夷的战争,俘虏的青壮就有三十万。完全可以从这三十万人中选取一部分,充入军中。 他们的理由也并非没有道理——北方新定,百姓思安,民生农业才是重中之重。如果从治下百姓中征募兵员,未免耽搁了民生的恢复。 而反对的人也不是没有理由——曹军与以往的军队大是不同,因为要普及五行拳经。五行拳经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在去年的时候,曹孟德就下过禁令,禁止拳经传播给胡虏蛮夷。胡虏畏威而不怀德,率兽食人,没有底线,都是白眼狼。将蛮夷俘虏充入军中,五行拳经的奥秘,就难以保住,这无异于太阿倒持。 双方为此争持不下。 至于第二件事,同样关乎俘获分配。 曹孟德与荀彧等人计划的修路、筑城、开掘运河等工程,哪个先,哪个后,从哪里开始,或者同时开始,各个工程又需要多少人,要多少粮食,怎样监控俘虏,避免作乱,如何对待等等。以及数百万牲畜的分流和曹孟德关于在草原建立牧场的提议。 这倒不是难题,只是繁杂了些,因此需要一定的商讨。 曹孟德道:“年初时候,先生建议的药草大规模种植,如今逐渐已经铺开。牧场也要随之建立。我主要想听听先生对征兵的事的看法。” 赵昱微微颔首,笑道:“诸君各有道理,但在我这里,却不赞同充蛮夷入军的提议。” 话音落下,就有陈群拱手道:“愿闻先生高见。” 陈群就是提议将蛮夷俘虏充入军中的人之一。 赵昱笑眯眯的沉吟了一下,道:“我这里有一个故事,诸君且听。” “有一个王朝,建立于神洲的废墟之中。这个王朝建立之初,内部支柱是世家豪门。甚至于皇室也是其中一个世家。因为王朝的建立,世家豪门在其中起到巨大的作用,因此王朝建立之后,世家豪门的话语权很大,使得皇室受到掣肘。” 这句话刚刚说完,在座不少人神色都变了变。 就听赵昱继续道:“皇室虽然坐稳了江山,但却受到掣肘。为了制衡世家,皇室引入了外来的势力。” “这个王朝皇室,有胡人血统,他们在世家豪门的逼迫之下,在制定了许多制衡世家的策略的同时,对外来者敞开了怀抱。世家豪门以诗书传家,因此多出文臣。所以这个王朝的皇室,将蛮夷的势力,引入军中,以之与世家豪门的文臣相抗衡。” “同时,他们的所有的先进的东西,比如各种技术,都无偿的敞开,让周边蛮夷欢欣鼓舞,甚至给一位皇帝安上了一个‘天可汗’的名头。” 曹孟德听到这里,不禁嗤笑连连:“狗屁可汗。天子就是天子,自愿作所谓可汗,便是自甘堕落,何其可笑也?!” 赵昱笑笑,不置可否,继续道:“几代下来,蛮夷的势力,在军中扎根。其中有一些,完全被同化,自认已不是胡人。但有一些,却完完全全是白眼狼。逐渐在边疆和地方,形成了藩镇割据。” “由是王朝内部一旦有变,蛮夷藩镇便举兵反噬?!”郭嘉突然道。 赵昱微笑颔首:“奉孝所言不差。那缔造了一番盛世的皇帝,在晚年的时候,被他亲手扶持起来的蛮夷藩镇势力赶出了都城,最后落得个晚景凄凉。偌大一个王朝,迅速衰落,未持续多久,便灭亡了。而这个王朝灭亡之后,由其内迁的蛮夷,在北方大地上建立了许多国家,互相征伐多年,才被另外一个王朝取代。” 故事简短,说完之后,堂下默然。 赵昱笑道:“或说不让蛮夷掌兵为将,只作炮灰。然军中自有军规,一旦打仗,总有蛮夷会立功。一次两次,可以其俘虏而不赏。然三次五次,有功总要提拔,若不提拔,强行压制,以蛮夷兽性,必定哗变。如此还不如不要。而若提拔,早晚有蛮夷为一方大将,为祸更甚了。” 说到这里,赵昱叹道:“要用蛮夷,须得打折其脊梁,消磨其兽性,边角之中,普通作业,才能用之。而如军队、官员、重要的技术,则全然不能在这之前向其开放。否则便是自己埋下祸患。依我之见,此后有蛮夷俘虏,便用其性命,建设国家。三十万死的剩下一万,脊梁便折了,兽性便消磨了,再以其功,赦免奴隶身份,赐予平民身份,渐渐完全融入,只剩汉,而无胡,不分民族。这才是千秋万代的法子。” 一四四章 去意 “当然,若只图个‘我死后,哪管它洪水滔天’,便就不必多说了。此非是谋万世之言,说此话者,亦非是成大事之人。”赵昱淡淡一笑:“孟德是要谋万世,还是谋一时?” 曹孟德满面红光,一巴掌拍在案几上:“自要千秋万世,而非一时之快!” “既如此,当有决断。” 说完赵昱便闭口不言了。 陈群等人听了,默然片刻,皆服赵昱之言。 实则便是不服,也只能按捺心中。赵昱身份超然,他的意见在曹孟德这里,可比陈群等人要重的多。何况赵昱虽说是故事,但道音渺渺,怎么听怎么觉得真切,其中道理不假。 此间说完,曹孟德便令后厨上奉上酒宴,席间开怀畅饮,谈天说地。 曹孟德举着青铜酒爵走到赵昱这里,与赵昱并列而座,笑道:“先生素爱清静,怎突然出来行走?我看先生带上五位夫人,莫非要出远门不成?” 这话藏在曹孟德心中已有好一会儿了,此时开口,颇为有些紧张。 赵昱对他来说,无异于定海神针。别的不怕,就怕赵昱一去不回。 赵昱与曹孟德碰了一杯,酒水一饮而尽,笑道:“确是打算四下走走。我在别院已数年,每日里不是修行,就是闲暇,前日里突然心血来潮,静极思动,这才出来。” 然后转言突兀道:“孟德可知我等脚下大地如何?” 曹孟德闻言,微微一怔:“先生所言,我有些不明白。” 赵昱笑道:“我等脚下大地,乃是一个巨大的球。” “哦?!” 曹孟德愣神,忍不住道:“何以是球?!” 旁侧荀彧也听的分明,诧异道:“先生何出此言?古语有云,天圆地方,怎能是球?” 这里三人谈话,顿时吸引周遭注意,嘈杂声暂歇不少。 赵昱再与荀彧碰了一杯,笑道:“我何以会骗孟德、文若?实则这大地是球与否,孟德自己便能践行出来。这球可名:地球。其围大八万里出头。以机关飞车十倍音速的秒速飞行,不需两个时辰,便可绕行一圈。” 实则若全力升空,到了一定高度,也一样能看得清地球的全貌,但高空之中,没有防护,空气稀薄,未免有危险,赵昱便没提。 其实符箓车船还有许多精细之处可以改进,但赵昱没去做。他觉得,等符箓车船普及之后,逐渐有了各方面不同的需求,自然就会有相应的改进。 又道:“孟德驾驭飞车,只要把握方向,中途不要偏离。一路飞,不掉头,绕一圈定能回到原地。” 曹孟德等人听完,皆新奇不已。曹孟德颇为感兴趣,抚掌道:“倒是可择一时间,试上一试。不过听先生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这脚下的大地,嗯,地球,好像十分的渺小。” 赵昱哈哈大笑:“那是因为有符箓飞车。你算一算,这地球围大八万里,中途有山川,有大河,有沙漠,有大洋,若骑马乘船,这地球大是不大?!” 荀彧忍不住道:“八万里,啧啧,如此说来,这大汉天下,纵横万里,也才区区一隅之地也。” 赵昱道:“这地球之上,大洋有七成,大陆有三成。而大汉占大陆的面积,也不过几十分之一而已,确也只是一隅之地。先祖披荆斩棘,诸夏才有如今的生存区域,我们作为后人,也不能止步。这地球还是很大的,有许多好地方等着开疆拓土呢。” 这话令周遭的文臣武将,皆心中振奋。 若是没有符箓车船,便是知道天下之大,也无可奈何。但有了符箓车船,则不再是问题。只要符箓车船成规模的建造出来,什么大洋大川,都不是阻隔。 开疆拓土,在这个激情荡漾的时代,是所有人的向往。 赵昱说完地球,才回到原来的话题:“这地球在我眼中虽然不大,却也有许多奇特之处。宇宙浩瀚,天生一个地球,便自有其造化之处。譬如孟德送来一粒石蛋,却生出个狰来,附带还有一株灵物。我因此有些想法,想要到处去看看,在静极思动之中,了却寂寥之余,也好有些收获。” “原来如此。” 曹孟德明白了赵昱的想法,却道:“那先生此去,要几多时光?” 赵昱笑道:“三五年不短,七八年不长。” 曹孟德顿时露出一抹失望之色:“如此,怕是等我满面沟壑,才能再见先生喽。” 赵昱摇头:“你勤修洗髓经,十年八年而已,怎会满面沟壑?” 曹孟德笑而不语。 赵昱又道:“我虽远行,别院却还需孟德多多照料。我那些护院,若愿意为官为将,孟德便给个机会。若不愿,也不要勉强。符箓车船之事皆已圆满,只需你做好准备,便可着手建造。丹丸药材之事,我也已传授下去,虽然炼制出的丹丸效用差一些,成功率差一些,但除此并无其他副作用。华佗神医等,皆是能人,孟德须得多给一些敬意。” 听着赵昱嘱咐,曹孟德心下感动连连。 赵昱这次要远行,的确是静极思动。但离开之前,对别院毕竟要做一些安排。 如蔡小妹,本来要嚷嚷着一起游遍天下,却终归被蔡老夫人阻止。老夫人的意思是,早早把蔡小妹嫁出去。对此,赵昱乐见其成。至于张灵,便任其随意。不过看她那清淡的性子,怕是一辈子在别院中也是有可能的。 虽说前次回现代时空,知道现代时空的终南道院是张灵传下的道统,但此番毕竟又有变化,谁也不知。 别院其他人,该守卫的守卫,想离去的也随意,赵昱不做强求。 不过看起来,大概是没人愿意离开。 随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赵昱从袖中取出一口不过半尺长,却锋芒剔透的刃。 说是剑,却不够长,说是匕,却没有柄,没有锷。 外表光洁无暇,内中隐隐有云纹流淌,仿如一条流线型的鱼,危险之中泛起莹莹的光彩。 这口刃,便是赵昱这段时间炼制的一口剑胚,飞剑的剑胚。 他也是闲来无事,随便炼炼,材料大多取自于混沌珠小世界。这口剑胚只炼入一道禁法,曰:聚煞禁。 剑胚悬浮于赵昱掌心,赵昱道:“我炼了这口法器剑胚,还需要一道工序,才能继续炼制。其中有一道聚煞禁,可汲纳诸般煞炁、杀气,以增其锋芒。我此去,多于野外行走,这飞剑的剑胚,我便交给孟德,若逢战事,将此剑胚带上,以其汲纳战场杀气、煞炁。待我归来,再进行下一步炼制。” 一四五章 剑胚 原本赵昱是不打算为自己炼制法器的。 因为暂时没有这方面的需求。 没人与他斗法,这地球上也没有什么能够威胁到他。 不要说这个古代时空,就算是现代时空,他如今也是横着走,无所顾忌。 以他现在的修为境界,神魂勾连天地,若有危险,提前一步便能感知。在危险尚未临头之前,便可一走了之。何况所谓危险,譬如现代时空的核蛋、氢蛋之类的,其内藏的玄机原理,赵昱早已了然于心。 用现代时空的说法,这类核武器,无非是原子层面的能量跃迁和碰撞,也就是聚变、裂变,从而爆发出相当的威力。而在赵昱眼中,实则是潜藏于物质深处的元炁的一种爆发形式。 其发射速度说来快,但只较之于凡人。在赵昱眼中,秒速多少多少,并不放在眼中。再快的速度,也及不上灵识的速度。只要这类武器进入灵识的覆盖范围之类,以赵昱的道行,完全可以在其爆发之前,以灵识勾动元炁,搅乱或者扭转其内部元炁的爆发。落下来之后,就是一个死弹。 要用这样的外道武器对付修士,除非能蒙蔽修士对危险的感知,否则决然是无用的。 而在赵昱这里,除了以灵识瓦解,或者感知威胁先一步离开。还有更多的方法。 他初涉时空之道,却已能对空间进行一定程度的操纵和扰乱。就算任凭这类武器来到身边,在其爆发的前一瞬间,就能撕开空间逃之夭夭。或者在这类武器进入灵识范围时,搬运道行神通,撕开一道空间裂缝,将所谓武器吞没一空。 若是寻常的修士,在这个阶段对时空没有感悟,也许还可能阴沟里翻船。但赵昱绝对不会。 所以说他横行无忌,并非虚言,而是事实。 于是造成了赵昱对法器的淡漠,因为暂时没有需求。 不过前段时间,赵昱突然心血来潮,打算出去走走的时候,思忖着就炼制了这口剑胚。 正如赵昱自己所言,这个星球,对他来说越来越小。而宇宙星空,才是广袤之所在。其实此番出行,除了打算在地球上转一圈,赵昱还有向星空中走走的想法。 也不必走多远,附近几个行星,以赵昱如今的能力,可以去看看。 因为在空间之道上,领悟还不够深,在宇宙星空这种极为复杂的环境下穿梭虚空,是极为危险的事。因此赵昱才决定炼制一件法器,作为辅助。而飞剑,就是最好的选择。 为什么这么说呢? 其一,飞剑这类法器,实则是各种法器当中,最容易炼制的。 其他种类的法器,对材料的需求,十分复杂,而赵昱没有那么多合适的材料。就算是混沌珠小世界中,也没有那么多。而炼制飞剑,所需材料较为单一,金铁之物足矣。 其二,炼制其他的法器,因为材料的复杂,往往耗时日常。但炼制飞剑,耗时则短的多。 这口剑胚赵昱只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就炼成了,比当初为曹孟德炼制五行阵旗都要快。虽然只是剑胚,但初具其形,只要能汲纳足够的煞炁杀气,待得聚煞禁圆满,就能一鼓作气,将其炼成。 这口飞剑,赵昱打算炼成蕴含三十六层法禁的极品法器,至于法宝,暂时还做不到。因为赵昱在禁法一道上,火候还差了不少。 按照赵昱的估计,曹孟德至少在十年之内,对外的战争是不会停止的。正好把这口剑胚交给他,以战场煞炁杀气,来蕴养剑胚。 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悬浮于赵昱掌心的锋芒毕露的剑胚上,不少人被刺的眼睛发红,不由自主流出了眼泪。 曹孟德等近前的人连连推开好几步,齐声感叹道:“真是如芒在背呀!” 赵昱微微一笑,又取出一个灰扑扑的剑囊,将剑胚藏入其中,随后打下一道禁法,一边笑道:“飞剑乃金精之物,锋芒毕露。如今尚未炼成,锋芒不能收敛,自是让人不适。” 剑胚入囊,藏锋于其内,顿时再无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赵昱便教剑囊交给曹孟德:“我在这剑囊之上,打入了一道禁法。禁法不破,便取不出这口剑胚。此剑囊我以灵物梨树之皮炼成,水火不侵刀枪不入。又有我灵识烙印,便是遗失,也能找回。” 曹孟德接过剑囊,闻赵昱之言,知道他的意思。 无外乎给人一些警告,否则以法器之珍贵,未必不能有人心生觊觎。 毕竟,这口剑胚是要时常往战场上去,曹孟德又不可能每次战争都亲自出马,是要交给麾下大将的。万一生出贪心,或者战争之中遗失,那便罪过大了。 在曹府留了一日,晚上与曹孟德等几人彻夜长谈,天南海北,无所不包。或是为曹孟德等人普及这个地球的一些常识,或是谈论一下军政要务,甚至居家的鸡毛蒜皮。 其中除了曹孟德,还有荀彧等几位与曹孟德最为亲近,又与赵昱熟识的人。 翌日一早,红日刚刚跳出地平线,赵昱便要走了。 曹孟德带着他的家眷,以及赵昱连夜赶来的几个弟子,及荀彧等人,在院中一道送行。 赵昱的十一个弟子,包括韩树在内,如今除了几个志不在军政的如曹丕等,其他都是一方重臣了。曹昂逐渐在涉足军政方面的要务,其他的要么是军中将领,要么是治理一方的县令、太守,皆是能力出众。 其中好些都在远方,无法赶回来,因此只几人。 曹昂看着赵昱,分外不舍,道:“不知何时能再见老师!?” 赵昱笑呵呵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还年轻,来日方长。好好帮你父亲,不要懈怠,不要让为师失望。” 一一勉励过后,赵昱与曹孟德等郑重作揖施了一礼,随后洒然一笑,带着自己的五个妻妾,登上符箓飞车,霎那腾空,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气浪,转瞬远去。 曹孟德仰望天穹,不禁感叹一声:“先生世外之人,如此洒脱,我心实羡慕啊。” 一四六章 神农 “这就是地球。” 符箓飞车横空,赵昱在车中以法力模拟出地球的大致模样。山川大河,大陆海洋,大致没有多少出入,但绝大部分的区域都很模糊,唯有一点正在移动的红点周围一小片区域,显得异常清晰。 “真漂亮。” 小乔眨巴着眼睛,纤纤玉指拨弄,那法力凝成的地球实质一样滴溜溜转动起来,法力构造的山川大河的线条流光溢彩的旋转,一时间煞是好看。 “夫君,这个红点是我们吧?” 昭姬止住法力模型转动,目光落在一直移动的红点上,很快判断出飞车如今的位置:“西偏北是濮阳,我们现在到南阳境内,马上就要到襄阳了。” 赵昱点了点头:“是啊,红点就是我们。你看红点所过,周围一目了然,那是我灵识所能囊括的范围,所以一切都能呈现出来。” 赵昱根基深厚,神魂强横,以他如今的境界,灵识囊括的范围,以自身为中心,是一个七八十里直径的圆。在这个区域内,只要赵昱展开灵识,一切的一切,都无所遁形。 地球法力模型上,对比其他区域的模糊,红点周围的一线清晰,正应对了灵识所囊括的区域。七八十里的圆形区域在模型上并不大,实际上最多也就一个县的面积。但若是寻常的修士,在没有凝练出法象之前,同样的境界,灵识展开范围最多就十里方圆。而等到赵昱凝练出法象,神魂产生质的变化,灵识所笼罩的范围,至少暴增十倍。 “我们现在是要去襄阳么?”糜贞道:“我听说襄阳很繁华,文风鼎盛,还有好些名士隐居在襄阳周围呢。” 赵昱闻言笑了笑,摇头道:“襄阳再繁华,也比不过濮阳。至于名士,我也没兴趣去拜访。这次出来,不是为了体味红尘。” 说着话,赵昱给旁边蹲着的小狰一个摸头杀:“在这个时代,人的足迹仍然有很大的局限,野外更为广袤。也许在深山老林中有灵物滋生,有神兽横行呢?” 然后赵昱指着以法力凝成的地球模型:“我打算从襄阳西边的神农架开始,一路往西,过巴山,再往北去南山,到昆仑...这些地方都是穷山恶水,没有人烟干涉,必定有令人耳目一新的去处。” 他拨弄着地球模型:“还有大洋深处,极南极北,另外几块大陆,也自有其玄妙的地方。这样一圈下来,不说能寻到几株灵物,抓到几头神兽,毕竟能开开眼界,或许对我的修行,有一定的帮助。” 世界之大,在赵昱眼中虽然不算什么,但对昭姬她们来说,却很是新奇。因此对此行都产生了相当的好奇心,尤其是小乔,更是欢呼雀跃模样,恨不得立刻走遍全世界。 说起来在真实的时空当中,赵昱还没有进行过环球旅行。但天衍镜幻境的经历,却让他对此保持相当的淡然。在幻境当中,休说区区一个地球,连一方全能宇宙都一目了然,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不过真实之为真实,与虚幻必定不同。虽然淡然,但未必不对此抱有期待。 以符箓飞车的速度,从濮阳出发,穿云过雾,不片刻功夫,就从襄阳上空横空而过,最后降落在了神农架的深处。 神农架有许多神奇的传说,说是与炎帝神农氏有莫大的关联。真假无人能知,但这里的的确确不是个寻常的去出。这里的环境,与其他地方,大有不同。 尤其在这个古代时空,就算是蛮族部落,也只在神农架的外围,而内里深处,是野物的天下。 符箓飞车穿过浓浓的雾气,最终降落在一处山中小湖边。 赵昱从飞车上走下来,放眼一望,脸上露出满意之色,然后对迤逦下来的五位妻妾道:“就这里吧。” 昭姬看湖光山色,尤其清澈湖面荡漾的稀薄雾气萦绕,犹如仙境一般,不禁笑道:“很美。” 小狰跳下飞车,抖动皮毛,张望片刻,一溜烟往旁边林子里窜了进去。小乔清脆一声笑,脚下如舞,仿佛一片碧绿的叶,轻飘飘的追了上去。 赵昱喊道:“别走远了!” 同时踹了一脚正要飞奔跟上的小白,小白顿时如霜打的茄子,趴在地上没了精神。 此番出行,除了妻妾们,赵昱就只带上了小狰和小白。 随后就是安居。 这里深山老林,千百年的参天大树比比皆是。赵昱运转法力如刀,就地取材,伐下一株株大树,法力震动,瞬息之间将其中水分抽干,再裁成木方。随后一掌击在地面,将松软的泥土压成坚硬的石头,不过半个时辰,就在湖边搭建起了一座规模不小的院落。 昭姬和大乔、糜贞忙着做家居用品,孙仁则提着她那口除了睡觉吃饭从不放下的宝剑,向着小乔的方向也进入了树林深处,却是打猎去了。 如此分工,等到赵昱建好院子,又帮着昭姬她们,不过半个时辰,一座像模像样的居所,就完全落成了。 不论床榻桌椅,还是厨具用品,亲手做成,崭新崭新。 昭姬三女俏脸微红,虽然武道修为在身,但能自己建造一座居所,却让她们心中颇为有些激动。 就好像从不做饭的人自己动手做了一顿饭,吃起来格外的香甜。 里里外外观摩一遍,赵昱拍了拍手:“这就是我们暂时的居所了。未来一两个月可能都会住在这里。” 虽说环球旅行走马观花,但每一个落脚点,都是赵昱精心挑选的,留驻一阵子是必然的事。 “这里猛兽毒虫横行,我稍后会下一道驱逐毒虫的禁法,就不必担心会有虫婆蚂蚁进屋。”赵昱道:“神农架有很多资源,比如稀有的药材,甚至可能会有灵物,这一二个月中,我们的目的,就是在神农架中搜寻有价值的东西。” 昭姬三女点了点头,这时候,小乔大呼小叫的声音传来,她回来了。 伴随着她的大呼小叫,小狰叼着一头鹿从树林里窜出,随后小乔捧着一只羽毛鲜亮的小鸟跳了出来,孙仁跟着走出,手里提着几只肥硕的野兔。 “我饿了!” 小乔娇憨模样。 赵昱失笑摇头:“就你饿得快。” 说归说,的确也是该做午饭的时候了。赵昱虽已能以天地元炁为食,但口腹之欲从未断绝。 一四七章 物种 因着赵昱的出现,这个时代做饭的方式,早已有所变化。 按照正常的历史,在这个时代做饭主要以炖煮为主。无论肉食还是蔬菜,一股脑儿炖了,一点技术含量也没有。 吃饭的时候一人面前一个大陶罐,大块大块的肉满满当当的,吃的满手满嘴满脸都是油,而且因为调料稀少,除了有盐味,没有其他的滋味。但赵昱的出现,为其带来了改变。 煎炸烹炒,从赵昱这里开始,这几年早已蔓延到了曹孟德治下的许多州郡。 要说做饭的话,妻妾们没有一个精通,别院用餐是王婆主厨。这时代有身份地位的女人们,基本不可能精通厨艺。琴棋书画,辞赋女红,才是身份的表征。赵昱的妻妾们,都不是普通人家出身。 因此做饭的事,还要落在赵昱身上。 洗剥鹿和野兔的任务就交给孙仁,昭姬和大乔她们不喜血腥,只有孙仁对此混不在意。 而赵昱在院前摆出一套厨具之后,先从混沌珠小世界中取出稻米,把饭煮上,又从中取出一些蔬果,交给昭姬她们洗刷,然后笑眯眯道:“再加一个菜。” 就见他展开五指,摇摇在湖中一抓,一条三四尺长的大红鲤鱼透波而出,鳞片反射阳光熠熠生辉。 “好大的鱼啊!” 小乔惊喜不已:“真漂亮,红彤彤的。” 赵昱笑道:“再漂亮也要吃了它。” 法力一震,鳞片飞洒,呼吸之间,这条鱼便已被赵昱清理干净,内里骨头鱼刺皆被震成粉末,并分割成小块,一并投入盆中。 然后就是厨艺表演。 等到将鱼煮上,那边孙仁也洗剥好了鹿和野兔。 鹿肉再炖上一锅,至于野兔,赵昱打算来一个烧烤。 赵昱化身为三头六臂,当然,不是神通,而是说他忙。水煮鱼,炖鹿肉,还兼顾着炒蔬菜,一边还烧烤,一双手都快幻出幻影了。 妻妾五女此时围坐着一张大案几,小乔把碗敲的叮当响,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嗅着香气,小口的吞咽唾沫,还抱怨:“为什么这么香呢?!” “这做饭呐,就像是炼丹。”赵昱一边忙,一边笑道:“把握住火候大小,把握住调料多寡,就一定能做出美味来。” “哎,好了。” 赵昱哈哈一笑,三只烤的金黄金黄的野兔一一落在大案几上的餐盘中,上面还滋滋的冒着油星子,只是看着就让人口舌生津。 这一顿饭赵昱作弊了。用法力催动了火焰,大小不一,而烤兔最甚,因此很快烤熟,比水煮鱼都快。 赵昱精心计算好的,烤兔一熟,水煮鱼随之也好了,随后炖鹿肉也出锅了,最后就是炒蔬菜。 再整一个汤,这顿饭就算是齐全。 等赵昱坐上案几,小乔已经抓着一只野兔吃的小嘴冒油,嗯嗯的点头不止:“好吃,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 赵昱将剩下两只野兔分割开来,给每个妻妾碗里盛上,然后再给美人们倒上一碗汤,自己这才开动。 食不言寝不语,在赵昱这儿无效。 饭桌上,妻妾们边吃边聊,赵昱笑眯眯的,偶尔点点头,或者应一声,是赏心悦目。 这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第二天开始,就要对这片原始的森林经行探索。 早上起来,一碗粥,两个水果,然后小乔拉着孙仁并带上小狰又钻树林去了。昭姬和大乔还有糜贞,对此并不感兴趣,她们就是来游山玩水的,于是绕梁三日的音律开始在这片老林子里飘荡。 而赵昱,则看准方向,往神农架深处而去。 他时而飞跃森林,时而在高山上停留片刻,观望元炁变化。 神农架内部的元炁,比外界充沛许多,而赵昱第一个要找的,是神农架里面,元炁最浓厚的地方。 往往元炁的厚薄,代表了灵物存在的可能性。 这一路走走停停,偶尔采集一些稀有的药材或者植物,甚至一些动物,都被纳入混沌珠小世界中,使其繁衍。 虽然地球在这个凡宇宙只是沧海一粟,但地球上的物种种类之繁荣,仍然能给人以震撼。就像是神农架中,也有许多药材或者植物,甚至从来没有被人们利用过。 或者是随着时间的流失灭绝了,或者是太过稀少而至于没有被人发现。 较之于现代时空,眼下这个时代,大概是神农架较为繁荣的时代。其中如猛虎、熊罴,随处可见。比如猛虎,大概就是后世的华南虎,但这个时代的华南虎,比后世的体型要大一圈。 古代时空,山君猛虎为祸,很多小山小树林,都能见到,甚至拦路食人。往往官府经常张贴告示,或者召集猎手猎杀猛兽。这在后世是看不到的。其他物种的消亡或灭绝,虽说的确很可惜,但却是人类愈发强盛的一种体现。 除了虎熊之属,赵昱还收了一群青兕。 神洲大地之上,犀兕一类,自古就有。只不过在后世已经被杀光了。春秋时期,吴越两国就曾以犀兕的皮制甲来武装军队,可以想象,武装数千数万的军队,要杀掉多少犀牛和青兕? 诸夏民族自黄河流域崛起,犀兕之属就逐渐在黄河流域消失,被赶到南方。而南方开发的越深,这些动物的生存空间就越少,在赵昱眼下身处的这个时代,还能看到成群的犀兕,但大概最多千年,就再也看不到了。 许多在后世都是保护动物的物种,如今神农架数不胜数。漂亮的鸟,神奇的走兽,在这片老林子里竞自由,厮杀搏斗,夺取自己的生存空间。它们来到这个世界,一代代都在此为而努力。人也是这样,只不过人有智慧的优势,因此脱颖而出,逐渐驱逐了其他的物种,占据了主导地位。 后世的‘动物保护’,只不过是鳄鱼的眼泪。除非将生存空间还给它们,否则永远无法止住物种消亡的过程。这是大自然必然的法则。 赵昱收取这些动物,不是怜悯,只是单纯的想而已。只是觉得混沌珠小世界还太单薄,需要一些东西去点缀。 作为一个修士,他是不会去怜悯这些的。他虽然远远没有达到‘以万物为刍狗’的道心境界,但凡俗的许多固有的思维心态,早已离他远去。他关心自己的亲近的人,关心自己想要关心的事,但不会无缘无故去怜悯毫无关联的东西。 一四八章 毒谷 绵密的雾气随着山风飘荡,幻化出种种形态,一座幽深的山谷就在这片雾气之下。 深山老林之中没有人烟,背阴的地方,往往因为植被的腐蚀释放的气体或者其他种种原因,形成瘴气。 这样的地方,是毒虫的天下。 就算凶猛如虎,也很少有到这样的地方来的。 有人说如果虫子的体型能与大型动物相提并论,那么这个世界绝对不是人的世界,这个星球没有人的生存空间。当然,这都是玩笑话。生物长成什么样子,是为了适应环境。 小小的虫子,或者有毒,还能大批量的繁殖,是因为它们处于生物链的底层。需要进化出这样的能力,才能自保,才能延续。而如果虫子们能长大到人这样的体型,它们或许就没有毒素,也不能大量繁殖了。 如果没有足够的智慧,没有足够的灵性,就算长成大象,长成鲸鱼,也是卵蛋。 这座山谷处于神农架的中心区域,赵昱观摩元炁变化,循着元炁的走向,一路来到这里。 他站在山脊上,望着这片浓密的雾气,略微皱了皱眉。 这片泛着些许绿意的雾气,可谓是毒气。如果一个普通人来到这里,几分钟的功夫,恐怕就要被毒倒。山谷外缘的累累白骨,完全表明了这座山谷和这片雾气之中隐藏的杀机。 赵昱何等目力?雾气再是浓重,也挡不住他的眼神。 这山谷最深处有数十丈,其中面积不小,长有七八里,宽有一二里。雾气笼罩之下,谷中所有的植物,都呈现出一种墨绿色,生长在层层叠叠的腐殖上面。 植被都十分矮小,仿如一丛丛的灌木。其中还有一条小溪,使得这山谷里面,十分的湿润。 循着小溪,赵昱的目光一路往内里探去,在山谷的最深处,看到一个水色发绿的潭。 就好像闻一多先生的那首死水。 如此的鲜明。 在赵昱的眼中,这个死水潭,就是神农架中天地元炁最为丰沛的地方。就好像一个喷井,在一刻不停的喷洒着无穷无尽的元炁。 元炁是美好的,但并不代表元炁影响的环境,就一定美好如仙境,也有可能是最为恶劣的穷山恶水。 这座山谷就是其中的代表。 若是大地之下地脉中的元炁从向阳的地方涌出,那么多半会形成仙境一样的美好景致。而若是这种背阴的恶劣所在,那么多半就是如眼前这个山谷一样的玩意儿了。 在山谷中,那些腐殖和墨绿色灌木之下,潜藏着无数让人头皮发麻的毒虫毒蛇。 赵昱看到其中有三尺长的猩红蜈蚣,有绿的剔透的小蛇,有成群结队的指头大小的蚂蚁,还有红彤彤的蛤蟆,透明的蝎子,凡此种种,数不胜数。 对于毒虫之外的任何一种生物,这里都是绝地。 好好一个地脉元炁喷薄之所在,成了这副模样,实在令人惋惜。 但更让人惋惜的,是赵昱没有找到自己想要找到的东西。 这个山谷是神农架地脉的龙口位置,是地脉元炁喷薄最为浩瀚激烈的地方,但可惜,地表没有生出灵物。 赵昱踏步凌空,穿过淡绿色的雾,进入这座山谷之中,再多的毒虫,也无法令他动容。都是蝼蚁,何足道哉? 他散发出一缕气机,这个山谷中悉悉索索的声音,顿时消散。所有的毒虫毒蛇,都蛰伏起来,不敢冒头了。 这是生命层次的绝对压制。 赵昱一步跨过七八里的距离,来到那个死水潭边。灵识勃发,沿着潭水,朝着大地深处蔓延。 死水潭的源泉,深入底下五六里。潭口有五六丈方圆,越往下越窄,到了五六里的深处,就到底了。许许多多的孔洞,遍布在潭的底部,偶尔有那么一点泉水喷出,而更多的,是浓重的元炁。 对于地脉元炁,赵昱没有太多的想法。 一来以他如今的境界,外部环境中的元炁,并非不足用。二来若是坏了地脉元炁,对这片山林,会造成巨大的影响。比如地震,比如植被的枯萎。 地脉交织在地表以下,实际上这个星球内部元炁循环的表层体现。一旦星球内部的元炁循环发生改变,越是剧烈,对地表的影响就越大。比如板块移动,比如火山地震。 沧海桑田,就是元炁变化的一种表象。 而星球本身的元炁变化,是缓慢进行的,沧海桑田也是无数年的变化。如果赵昱人为去影响,带来的连锁反应,连他自己可能都料不到。 他看上的,是元炁喷薄之处,形成的一些不同于凡俗的材料。 潭底部的石头在无数时光中,被元炁沁润影响,已经产生了质的改变。 这才是赵昱需要的东西。 随着潭水的动荡,一大块约莫丈余方圆的散发着淡淡的黄色的石头,从潭底被赵昱起出。这块材料有着金属的光泽,近乎于灵材的材质。 “可谓之辛金石。” 赵昱略微满意,拂袖将其收入混沌珠小世界。 潭底实则是一座金矿,在元炁无穷时间的影响下,材质逐渐向灵材靠拢。这座金矿不小,矿脉至少绵延十几里,但赵昱只取了这一方。因为这座矿脉就在地脉的龙口上,一旦破坏太深,影响到地脉龙口,并非好事。 而且赵昱也要不了那么多,这材料虽可称之为辛金石,但还远远算不上辛金灵材,本质上还差了些。赵昱取出来的这一方材料,精炼过后,大概能炼出一二斤辛金灵材,到时候回归,将其炼入那口飞剑当中,一二斤足够了。 不是赵昱不爱灵材,而是对这种半灵材没有太大的兴趣。 取了灵材,赵昱回头往不远处一丛茂盛的灌木中看了一眼。一颗棱角分明的蛇头,畏惧的打量着赵昱。 这是一条绿的发青的蛇,大腿粗细,丈余长。 只看那颜色,就知道这玩意儿到底有多毒。 尤其其头顶上鲜红的一簇鸡冠,分明不是普通的种类。 鸡冠蛇的说法,在很多地方都有。但这种蛇类,并不常见。这条偷偷在远处打量赵昱的蛇,是这座山谷之中,气机最盛的家伙。算得上是万毒之王了。 赵昱对其并不感兴趣,这蛇抓来,也没什么用处。大概昭姬她们也不会喜欢。 赵昱抬步要走,但想了想,还是拂袖把这条蛇摄住,投入了混沌珠小世界。 一四九章 挖矿 “可作炼丹用。” 赵昱心生这样的想法。 在这个星球上,大概不存在能毒杀赵昱的毒物。就如这条堪称万毒之王的蛇,让它咬一口,注入它所有的毒液,也奈何不得赵昱。 所谓毒,有或如微小生物的存在,譬如病毒。而对赵昱来说,再细微的生物,在他灵识返照之下也无所遁形。何况他精气神强横无比,已炼成内三昧真火,什么有害的东西只要不超过赵昱的能力樊畴,一进入他是肉身,就要被烧个一干二净。何况他肉身无漏无缺,又有法力护体,病毒什么玩意儿,能破他肉身和法力? 有或如辐射之类。比如核武器爆炸。赵昱对此,深有了解。早前就说过,核武器的威力,源自于原子层面的能量跃迁和碰撞,亦即是物质深藏的元炁的剧烈爆发。而辐射,就是元炁爆发产生的效果之一。 修士的法术,实际上就是操控元炁爆发的一种方式。其运作原理,与所谓的核武器,路子是一样的。只不过低级的法术涉及的层次没有那么深,而高等的法术,比所谓核武器的元炁爆发还要深,还要广,涉及的物质无所不包。 现代时空的核武器,必须要用特定的物质,比如铀,比如氢。而法术涉及的元炁爆发,只要有足够的道行,就算是一粒砂子,也一样能操控其爆发出强大的力量。而实际上,法术的爆发,是直接从弥漫在天地之间的元炁之中着手,而不必通过物质为媒介。 辐射所带来的副作用,对以元炁为食的修士而言,基本无害。除非是更深层次的辐射,超过了修士的道行,比如星空中恒星陨灭、星球碰撞产生的剧烈元炁辐射等,而所谓的核弹,还远远达不到这样的层次。 不过这是对赵昱而言。 昭姬五女,虽然各有修为在身,但总归是肉体凡胎。此番环游星球,未必不会遇到一些意外。若被毒虫咬伤,而赵昱一时间又没在身边,也有可能会危及生命。 于是赵昱才突然想到摄此万毒之王炼制一炉丹药,以作避毒所用。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时间里,赵昱便不再想着寻找灵物灵材。连地脉龙口喷薄天地元气的位置,也没有灵物的生长,其他的地方就更不可能了。倒是这片广大的原始森林中的其他物种,比如各类药材,各种花木,或者鸟兽,成了赵昱的目标。 他需要对混沌珠小世界进行一些充实。 混沌珠这宗法宝形成的小世界,随着他的修为的增长,愈发变得广大起来。而其中物种寥寥,都是以前赵昱随手收进去的。看似繁荣,却分外单调。 搜揽外界的各种物种,充实混沌珠小世界,并以混沌珠小世界充沛无比的元炁滋养,可能会进化出一些对修士有用的灵药灵材。 至于避毒的丹丸,早早便已炼制出来,昭姬五女一人一粒,吃下之后,肉身会逐渐产生对毒素的强烈抗性。只要不比那万毒之王的碧色鸡冠蛇毒性更猛的毒性,都无法伤害到她们。 在此之外,赵昱这一个多月当中,更多的精力,放在开矿上。 赵昱以灵识搜天索地,在神农架一座山脉深处,找到一条玉石矿脉。玉石说来稀有,但实际上跟黄金、白银以及其他一些说是稀有的矿藏一样,在地表深处,储藏量巨大。只是对凡人而言,开采难度极大。 现代时空的一些统计数据,都当不得真。因为在地表深处,就算是探测到了大量的矿藏,也无法开采,因此并未计算进去。 赵昱的灵识,四周散播,范围在七八十里方圆。但若专注于一个方向,朝着地底能延伸到百里深处,那几乎已经是超过了地壳的层面。 这条巨大的玉石矿脉,就在地表五十里以下。 其蕴藏的玉石的品质,比当初在南阳采集的独山玉,要高出许多。 当然,对普通的玉石,赵昱如今,需求已经越来越小。不过若是高品质的玉石,甚至灵材级的灵玉,那又另当别论了。 这条矿脉处于神农架地脉腹地位置,蕴含无比丰沛的天地元炁,赵昱认为可能会孕育出矿母。 所谓矿母,在凡宇宙是极为稀少的存在。往往要有无比丰厚的元炁的无穷时间的滋养,才可能在矿脉中孕育出矿母。铜矿孕育铜母,铁矿孕育铁母,玉矿自然是玉母,也就是灵玉。 矿母的作用,非只在其灵材性质。所谓母,便是能够孕生。也就是说,若有一块铜母,将其埋藏在元炁丰沛的地方,这块铜母就能孕育出一条矿脉来。 这神农架地下,矿脉无数。然而在其地脉龙腹位置,只这一条玉石矿脉。也就由不得赵昱不动心。 于是在小乔和孙仁把这片森林搅得鸡飞狗跳的时候,在昭姬大乔和糜贞她们整日里游山玩水,抚琴作画的时候,赵昱则化身矿工,钻进了那条巨大的玉石矿脉当中。 在不破坏地脉的前提下,赵昱逐渐深入地底。这个过程,用了三天。 如果只是深入地底五十里,对赵昱来说,一刻钟也要不到。若是普通的矿脉,直接就下去了,但奈何玉石矿脉在地脉上,这就不能太过随意。每进一步,都要观察地脉元炁的变化,未免坏了元炁流动。 实则若是遁地,以五行遁法之妙,易如反掌。 然而真实时空不是天衍镜环境,五行遁法说来似乎很挫,以为是低等的玩意儿,然而实际上,要施展五行遁法,就须得对五行元炁有极为深刻的认知。在遁法展开的一瞬间,化身相应属性的元炁,与元炁合一,才能如意的穿梭于任何一种物质当中。 赵昱如今说来已经很强,甚至能穿梭表层空间,然而要施展五行遁法,却要等到凝练出法象,才能修成这门遁法。 因此他要深入地底,就需要要挖洞,而不是一遁就下去了。 虽然挖洞对他来说也很简单,但比之遁法,又差了不知几多层次。 一五零章 玉母 别看赵昱在五行之道上有很深的造诣,随意可制作五行元符,布下五行四象阵。可要施展遁法,肉身须得要再一次蜕变才能达到需求。 当初师父混空老祖普及给他的一些法宇宙的常识,就曾给他说过修行当中的一些关要。五行之道的修行,一百个修士,有九十八个走的都是这条路。剩下两个,也同样要从五行之道打基础。 五行遁法,是五行之道的一个标志。炼成法象的修士,没有几个不会这门遁法。然而就跟三昧真火一样,五行遁法也是门槛低,但易学难精的一种法门。对五行之道领会越深,这门遁法展现的威力就越强。到了一定层次,比穿梭空间一点也来的不差。 修士炼就法象,比如根性浅薄、根基浅薄的,取天地之灵凝练法象的时候,必定会准备五种五行之灵。这是构建法象的根基。五行无处不在,是宇宙的根本大道,若不通五行,什么法力,什么神通,都是空中楼阁。 就如同赵昱本身,他的根性在于时空,然而修行之中,五行与时空并重。 许许多多的妙法,神通,都是由五行之道衍化而来。比如雷法,比如元磁。 就算是修行七情六欲,杀戮戾气,污秽神煞的魔道修士,其一身根基,也要构建在五行的基础上。 赵昱自然不需要以天地之灵来凝练法象,他本身道基圆满,根基无所不包。只要炼成法象,一切就能迎刃而解,还不必受天地之灵的桎梏,而致使到了一定境界无法再进一步。 对他来说,要施展五行遁法,只要五行所属的五组穴窍之中的奥妙,将肉身烙印圆满,使得肉身在五行所属上,产生本质的蜕变,那么一切就都不是问题。 法宇宙那些借助天地之灵才能炼成五行遁法的修士,他们在这门遁法上的成就是看得见的。其根性浅薄,又借外物助力,甚至无法将法象炼成元神。 在他们的手中,五行遁法就是大路货色。 而在赵昱这里,这门遁法,甚至能钻研到极其深刻,合于道的层次。 赵昱有时候心中会后悔,当初为什么就不问问师父,根性的问题,可否在后天层面上解决。如果能就好了。昭姬五女也能修行,就能更长时间的陪伴。 但转念又想到,就算通过某些手段,能让昭姬五女在后天层面上得到根性,但想来根性必定浅薄,也许连法象都无法炼成。早晚还是要归灭,要离开他。 修士的道路,受到根性的桎梏。至少在赵昱看来,没有炼成元神之前,根性的影响,是致命的。也许炼成了元神,也同样如此。到了那个层次,就算能通过一些手段摄取外在的一些存在来弥补根性,作的大概也是无用功。否则成仙作祖就不会那么令人向往,反正根性可以弥补,怕什么呢? 这是涉及宇宙本源,大道层面的东西,如何能弥补呢? 一万个修士,能有十个成就元神就不得了了。而一万个元神,能有十个再进一个层次,就更不得了了。 这比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还要狠。 再看看凡宇宙,拥有根性能成为修士的,亿亿万万也不存其一。 啧啧,想想就觉得恐怖。 难怪仙道无法在凡宇宙普及,不存在其壮大的土壤啊。 就算是赵昱,在这个时代,绞尽脑汁,将一些仙道的东西削减精炼,使其能融入人道之中,然而赵昱却从未想过,让人道只沿着这条路前进,仍然想着外道科技与之并存。 外道虽是外道,但只要能给人道带来方便,带来发展,那就是好的。 因为更好更强的路,走不通,这无可奈何。 赵昱托着一枚散发着微微明光的玉卵从地底冲天而起,他心中舒畅,果然有玉母! 畅快一声大笑,赵昱转身进入混沌珠小世界,将这枚玉母直接打入了小世界中他的居所所在的这座最高的山峰之中。 这座山峰说来是混沌珠小世界的根基,当初在师父帮他炼化混沌珠的时候,这座山还是山包,周围还只是平地。元炁池也在这山上。如今将这枚玉母打入其中,受到元炁池的影响,其品质甚至能更进几步,由其孕育的玉矿甚至能批量产出灵玉。 对赵昱来说,是件大好事。 安置好玉母,赵昱转身离开混沌珠小世界,重新来到外界。 凌空遥望,几十里见昭姬抚琴,大乔起舞,糜贞在一旁出神观看。也看到孙仁和小乔在森林里追逐着一头陌生的白虎,小狰在一旁围堵,是上蹿下跳,小乔洒下一片片清脆的笑声。 赵昱抬步,空间荡漾起波纹,下一瞬,就已回到湖畔木屋前。 昭姬琴声戛然而止。 “明日就走。” 赵昱笑道。 糜贞早已觉得无趣,闻言来了精神:“明天吗?” 赵昱点了点头,把她在怀里抱了抱:“无聊?” 糜贞轻轻颔首。 小乔和孙仁,可以玩的不亦乐乎。昭姬和大乔都是温婉平淡的性子,又可抚琴起舞。只有糜贞,在这老山老林里时间越久,就越觉得没意思,无聊。 赵昱笑道:“不妨学学炼丹。” 总要有些打发时间的手段,要不然接下来的环球旅行当中,还有的是寂寞呢。 “妾身也有这样的想法。”糜贞抿嘴一笑。 到傍晚的时候,小乔这个小魔王和孙仁才带着小狰回来。 听说明天就走,她还颇为有些不舍。 这林子里好些猛兽这些天都是她的玩物,但玩久了,也有些感情,央求着赵昱一并带走。 于是没奈何,第二天早上离开之前,赵昱只好把一些猛兽飞鸟一并收入混沌珠小世界,然后驾驭符箓飞车,往北飞去。 下一个目的地,是南山,也就是秦岭。 神洲这片大地,要说地脉祖气,必定是昆仑-秦岭。秦岭本身也有许许多多的神话传说,许多隐士,道家高人,都隐居在这片浩瀚的大山里。连神农架都有收获,南山必定少不了。 一五一章 十年 时间的长河浩浩荡荡,一往无前,不以凡人的意志而动摇。 就算是赵昱,根性以时空为本,多年以来修行渐深,也只能影响到身周所在狭小一点区域的时间流逝。就好比大江大河之中的一朵浪花,偶尔腾起,最终落下,毕竟不能撼动大势。 在神农架得到一枚玉母,此后近十年时间里,历经了南山、昆仑,然后沿着喜马拉雅一路往西,在欧洲盘桓一阵,看过那如城邦部落联盟的古欧洲,又转道南下,穿过还处于原始社会的非洲,到达这个星球的南端。 在南极洲转悠了一圈,随后登上南美大陆,历经玛雅,抵达北美,最后从阿拉斯加远东,重返神洲北地。 这十年时间里,赵昱夫妇神龙见首不见尾,虽偶尔也会在走过的地方留下一些神奇的传说,但绝大多数的时间里,都在野外盘桓,最多就是留下一些生活过的痕迹,比如随手建造的木屋,或者石屋。 也许这些生活的遗留,因为赵昱随手打下的一些禁法,在无数年后还能留下一些痕迹,也许在千八百年后,在欧洲,在非洲,在南北美甚至南极洲,都能找到风格类似的一些建筑,会令人们感觉新奇或不可思议,但对赵昱来说,却如风吹过水面,最终是杳无念想。 这一路走过,经历了许多大自然的造化,昭姬她们或许会眼界大开,但赵昱却无所谓的。 这个过程,他虽然在现代时空没有经历过,但无论是现代时空的信息地球村的洗礼,尤其是在天衍镜幻境当中的一生,比之此,不知要波澜壮阔多少倍。 当然,收获才是最重要的。 神农架的玉母,让赵昱惊喜。使得有了量产灵玉的可能。灵玉用途广泛,无论是制成更高等级的符箓,还是在阵法、甚至炼器、炼丹上,都有不俗的用处。 是修士专用的材料。 不过偌大一个星球,这一圈下来,真正入手的灵物,实在少之又少。期待中的各种母矿,在南美洲寻到一枚金母,在昆仑山中寻到一枚铁母,仅此而已。由此可见,在神农架能找到一枚玉母,是如何的珍贵。 至于灵植,则在南山秦岭当中,搜罗到一株食其叶能缓慢增长肉身精气的万年青。 与当初在别院种下的那粒灵物种子差不多,对赵昱来说,没有任何作用。 说是灵物,也许寻常的低等修士,还有些用途,但赵昱根基太深厚了,这种低等的灵物,对他自身的修为,完全没有价值。 除此之外,在非洲的原始丛林中,搜罗出一株灵木,无花无果,其材质也只能用来炼制法器。 在南极洲掘冰洞,搜集了一些玄冰,用途也不大。 当赵昱最后回到神洲大地的时候,查看收获,发现搜罗的最多的,还是各种药材、寻常的高品质矿物,以及一些在两千年后的现代时空已经灭绝的生物。除此,就只剩下神洲之外的其他文明的一些书籍了。 大概也就这些,对赵昱来说,稍稍有价值。 凡宇宙太贫瘠了,而地球也只是凡宇宙浩瀚星空中的一粒尘埃,如此的微不足道。 如果没有师父混空老祖赐予的混沌珠,恐怕就算有再高深的法门修炼,以地球的资源,也养不起他。 浅水不出蛟龙。庄子云: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 在凡宇宙停留的越久,赵昱就越发能感受到那无处不在的束缚。就好像被捆绑在一个小小的浑浊的池塘里。巨鲲是大洋的,巨鹏是高天的,而修士,不是凡宇宙的。 但要离开这个凡宇宙,并非是一件容易的事。 如果有法宇宙的凭引,只需炼成法力,便能激活,由此被接引到高层法宇宙。 然而混空老祖离开的时候,并未给赵昱凭引。 赵昱明白老祖的意思,是要他在凡宇宙将时空之道的根基打牢靠,对应而言,便是以时空之道为根本,炼成元神。成就元神,才有伟力打破凡宇宙对生灵的桎梏,自然而然的破开凡宇宙与法宇宙之间的阻隔。 可要炼成元神,何其难也? 十年过后,在赵昱重新回到神洲大地的现在,他仍然还未炼成法象。 如果换作普通的修士,有混沌珠傍身,决然是要不了这么长时间的。但赵昱根基太深厚,根基越深,极限越大,要冲破自身的极限,所需的时间越长,耗费的功夫越多。 譬如在炼就道基之时,肉身开辟穴窍只三十六个的修士,他若兼顾肉身,便只需要将这三十六个穴窍代表的三十六组组大**窍炼化圆满,凝练道源,将其道妙烙印于肉身即可。而赵昱是完美道基,三百六十五组穴窍,而且炼化穴窍越到后来,就越慢。如果三十六组只需要八年,那么下一个三十二组所需时间至少翻一番。虽然赵昱有混沌珠傍身,法门也是最适合自己的,根性也深厚,修行速度极快,但要将穴窍炼化圆满,几十年是必须的。 也就是说,几十年过后,他才能着手凝练法象。 然而法象只是元神的种子,要将法象蜕变为元神,任重道远啊。 “我当初为何不与师父索要一个凭引呢?” 赵昱不禁这样对昭姬她们说。 这些年的相处,赵昱的许多事,昭姬五女都已知晓。也知道赵昱纠结于何处。 看着天边飞过的符箓飞车,昭姬婉然一笑:“妾身也想去法宇宙看看呢。” 赵昱失笑不言。 十年过后的现在,昭姬的一身修为,早已臻至脱胎换骨的武道大宗师境界,进无可进。非但昭姬,便是小乔这个爱玩的小魔王,也有了这样的修为。然而修士是天堑,这些年赵昱不是不曾想过办法,却无论如何,也无法让她们炼成法力。 根性啊。 这道桎梏,让赵昱无可奈何。 这些年来,昭姬五女修为大进,皆通炼丹术、甚至在道纹方面,都有了极深厚的造诣。而且经历颇多,见过自然造化,眼界大开。加之过程中,也与猛兽搏斗,甚至与土著搏杀,连昭姬都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柔弱。 一五二章 翻天覆地 然而仙凡之隔,却是无论如何也跨不过去的天堑。 赵昱对此耿耿于怀,反倒是昭姬她们,更看得开。 “也不知道夫君说的法宇宙是什么样子的。”小乔无意识的拨弄着一株树苗,眼神里颇为有些向往:“是不是漫天都有仙人在飞呀?” 赵昱忍不住捏了捏她的小鼻子:“你当修士是麻雀,一窝蜂么?” 小乔打开赵昱的手,皱了皱鼻子,轻哼一声。 糜贞没有在意这些,她打量周围,道:“这里是冀州吧?好久没回来了,真是有些想念呢。” 大乔微微颔首,颇为赞同。 “那就回家。” 赵昱大手一挥,夫妇六人重新登上已经被改造的与十年前模样完全不同的符箓飞车,直奔濮阳方向而去。 十年了,尤其是昭姬她们,最是想念家乡。 昭姬还好,蔡老夫人就在别院,最想的是妹妹蔡小妹。而其他四个妻妾,在这片大地上还有家族,还有父母,十年不见,还好不好?夜深人静的时候,经常想念,而且越来越激烈。 小狰和小白,之前就被赵昱收入混沌珠小世界去了。十年后的小狰,早已成为庞然大物。体型比小白还要大一倍,便是非洲大陆上的野象,在小狰面前,也算不得巨大。于是小狰小弟翻身把歌唱,小白成了它小弟了。 这些年转悠,没有见到一头野兽能比狰还强横。大海中的蓝鲸,也可任其猎杀,便是昭姬五女五位武道大宗师合力,也难以拿下这家伙,由此可见小狰之凶猛。 可以说是除开赵昱之外,这个星球最强的生物。 由是回到神洲之后,在外界行走十分不便,干脆收起来,在混沌珠小世界撒欢。 自进入神州大地以来,大概是此前一刻,符箓飞车从辽东大山里飞出来的时候,这片大地上的一切,就向赵昱夫妇展开了十年之后的模样。 果真是翻天覆地。 赵昱离开的时候,北方大地才将将被曹孟德收入掌心。那时民生凋敝,一片废墟。而十年后,就在飞车上,便能看到那蜿蜒不止其长的水泥大道,如同长龙,穿过大地。 分明还有水道,便是当初略微提及的从大河至幽州的运河,也已建成。 一座座城池如同明珠一样散落在大地上,甚至很多城池,已经没有了城墙,类似于现代时空的开放性城市。古代城市以城墙为本,那是因为战争的缘故,而如今这些新城,已好些都没了城墙,只有一个缘故,那就是曹孟德不惧战争,甚至根本就认为战争会蔓延到自己的土地上。 佐证只有一个,那就是偶尔从天上飞过的符箓飞车。 昭姬五女,都不禁为之感叹。十年过后,符箓车船果然量产了。 那些横空而过的飞车,大大小小,大的如山岳,分明数以万吨计,虽然很少见,但毕竟有了。其中中型的居多,有数十米长,往往成群结队,遮天蔽日。 而如赵昱的座驾这样的小型飞车,反倒最少。 其中缘故,赵昱是清楚的。 小型飞车的用途,大概就比如现代时空的小汽车一样,是平民化,普及化的交通工具。然而如今毕竟才十年,也许符箓车船的大规模建造,才刚刚开始三五年时间,政权本身的需求还没有满足,产能还不能兼顾广大的百姓。 对于政权而言,自然是造大的。 用于物资运输、兵力运输,小型飞车远远比不上中型、大型的。 想来如今能坐的起小型符箓飞车的,必定非富即贵。因此赵昱能通行无阻。 飞车是令这个时代产生翻覆性变化的根本原因。有了飞车,这个时代的战争,便成了小儿科。也许连降落都不用,只要运载几十车石头,从半空中扔下去,任凭什么精锐大军也要崩溃了账。 所以城墙就没用了。 眼下正是夏季,飞车横空,俯瞰大地,一片片绿的可爱绿的浩瀚的农田,仿佛海洋一样,让人欣慰。 这必定是高产良种。 也不知道这十多年过后,当初通过混沌珠小世界培育的高产良种是否退化了? 神洲大地的变化,让赵昱知道,曹孟德必定早已一统天下。 如果手握符箓飞车这样的底牌,在十年之内还不能一统天下,曹孟德便愧对赵昱对他的期待。 古青的如圆盘状的飞车,飞过大河。大河之水,青幽幽。 “看来孟德解决了黄河的根本问题。” 站在窗前,赵昱不禁微微颔首。 昭姬搂着赵昱的一条胳膊,笑道:“夫君当初与曹公提过此事,曹公如何会忽视?不过是植树造林而已,只需十万奴隶,一二年便可在大河上游植造出大片森林。” 赵昱点头。 的确,在这个时代,黄河上游的环境破坏,并不十分严重。黄土高原上,还能见很多青幽,比如凉州北地郡,在不曾改变过的历史上,几百年过后,都还有塞上江南的称谓。 黄河上游环境的大肆破坏,大概是从原本历史的宋朝之后才越发严重。 在这个时代弥补起来,要简单的多。就如昭姬所言,只要十万战俘奴隶,一二年就能完成。 想来曹孟德是不会仁慈的放过战俘的。 像战俘这样好用的劳力,用起来是会上瘾的。不榨干他们每一滴血,想来是不会放过的。 这时代可没有所谓的‘人道0主义’。 越是接近濮阳,高天下的大地,就越显繁华。这样的繁华,也许比现代时空还差了不少,但除此之外,恐怕在原本历史上没有任何一个时代能与之相提并论。这个政权才新生,充满了勃勃的生机。 濮阳到了。 远远看见一座黑压压的城市虎卧在大河边上,那鳞次栉比的房屋,车水马龙的街道,啧啧,何其的繁荣! “濮阳好大呀!” 小乔惊呼。 这座城市,在十年中,其面积,至少扩大的三倍还多! 完完全全成为一座巨城,方圆占地数十里,其中生活的人群,至少百万! 濮阳也没有城墙。 最初的城墙,早已成为外城与内城的一个分割。 就在濮阳外,大河边,大概是原本白马津所在的位置,有一座巨大的升降场。大大小小的飞车飞船从这里降落,从这里升空。 赵昱眺望濮阳,被密密麻麻的建筑晃花了眼,好一会儿才找到原本曹府所在的位置。 但想了想,赵昱还是打算先回别院。 一五三章 回家 濮阳在这些年大规模扩建,别院就在旧城西十多里,如果不加以控制,太和别院所在的那几座小山包,恐怕已经被濮阳新城吞并。但毕竟太和别院地位超然,因此濮阳在扩建的过程当中,有意无意的忽视了别院所在的方向。 并以太和别院为中心,在方圆几十里植造出一片森林。别院被这片稀疏的森林环绕着,一如既往的宁静。 当古青色的圆盘状飞车穿过五行四象阵,降落在院前的时候,这座古拙幽静的别院,终于沸腾了。 “真的是东家!” 管亥大叫一声,神情无比激动:“东家回来了,东家回来了!” 激烈的声音荡漾,许多人影电射而来,几个呼吸的功夫,赵昱面前便汇聚了五六十人。 这还没完,随之,七八岁、五六岁,甚至三四岁的小毛孩一股脑儿钻出来,藏在大人们的身后,一双双好奇的眼神,偷偷的打量。 赵昱笑了起来。 当初的一番苦心,终于是没有白费。这些小屁孩,必定是管亥他们这些护院的后人。 男男女女,望着赵昱,齐齐躬身一拜:“拜见东家、夫人!” 赵昱点了点头:“不必多礼。十年不见,看来诸位都还不错,我心甚慰。这别院也终于有了该有的气象...”他目光从那些藏在大人们身后的孩子们身上扫过,分外满意:“别院毕竟需要传承...” “好了。”顿了顿,赵昱摆了摆手:“蔡伯和管亥留下,其余人都散了吧。” “喏。” 几句话,也没多说,便挥退众人,只余下蔡伯和管亥两人。 正要说话,就见模样大是成熟的蔡小妹搀扶着蔡老夫人,周围环绕着小春等四个丫鬟,从院子里走出。 十年不见,算算蔡小妹也有二十五六了。当初那青嫩活泼小魔王,早已湮灭在时光当中,如今一看,也如昭姬一般,气质成熟,温婉如玉。较之而言,蔡老夫人看起来反倒年轻了几岁模样。至于小春等四丫鬟,则与蔡小妹一样,也是女大十八变。 昭姬激动的很,连忙上前拜了母亲,跟蔡小妹拥在一起,眼眶齐齐泛红。 赵昱则先见了老夫人,在其余四个妾室跟老夫人见礼的时候,把管亥和蔡伯叫到一边,问询起这十年来别院的事。 “老爷和夫人们离开之后,别院杂务一直是老奴操持。”蔡伯道:“当初老爷离去,左慈真人及华佗神医等在别院又留了年余,皆去。曹公每年上元节,都会与老爷的十一位弟子来别院一趟。管护卫他们在三年内,陆陆续续也都有了家室。” 粗略说了一下变化,蔡伯才细细道来:“三年,曹公一统天下。四年,曹公着手大规模建造符箓车船。老爷离开时开启的炉鼎,终于用到实处。炼制符箓车船的核心动力模块,曹公并未直接插手,只是每半月或一月,送来大批材料,炼制过程都是老奴在主持。” 赵昱微微颔首:“也就是说,大规模建造符箓车船,已有六年?成果如何?” 蔡伯道:“四年时,并未真正出成果,甚至还出了事故。第一批建造的十艘符箓飞舟,因道纹铭刻有瑕疵,在试飞的时候坠落,并殃及了数十条人命。” “哦?”赵昱神色一转,随即点头:“也是,符箓车船并非玩具,不是那么好造的。” 蔡伯道:“老爷说的是。因此在那之后,曹公的第二次试飞,是年余之后的五年末。听说因事故之故,钜子墨先生亲自带队钻研,与左慈道长等合力,年余才将问题解决。第二次试飞,便成了。” “二次则成,很好。”赵昱颇为满意,道:“那至今为之,已炼制多少核心动力模块?” “老奴有记载。”蔡伯道:“自五年末开始,核心动力模块的需求一年比一年大,算上半月前曹公遣人来运走的一批,总计已超过五千。” “五千?!” 赵昱笑了起来:“不错,不错!” 也就是说,现今为止,曹孟德最多拥有五千艘符箓飞车。 这个数字看似不大,但若细细计较,就知道其中涉及的方方面面,在这个时代,是多么的惊人。单说五千块动力模块消耗的精钢和玉石,就是个天文数字。 想到这里,赵昱不禁问道:“核心动力模块所需的金玉材料,全都是别院炉鼎炼制的吗?孟德没有组织人手自己钻研,以凡俗手段合金冶炼?” 蔡伯笑道:“老爷容禀。在符箓车船大规模建造的前两年,的确所有的金玉材料,皆是以别院炉鼎炼制。在七年时,曹公麾下的能人便参透了凡俗冶炼之法,从那之后,运输而来的材料皆是凡材金玉,而不再是精钢和玉石。” 赵昱心下满意,抚掌笑道:“很好。” 赵昱满意之处,不只是因为以炉鼎炼制金玉,虽然品质更高,但消耗更大。更在于凡材金玉的冶炼技术参透之后,对整个社会而言,都是一种巨大的改变。金玉材质坚韧,耐磨,耐腐蚀,不惧氧化,更重要的,是能流通天地元炁。好处无可计数。一旦金玉材料冶炼技术参透成型,可大规模量产,那么这个世界必定会在每个角落,因之产生变化。 “这么说这些年来,孟德治下的精钢产量规模大增,采矿业愈发繁荣。”赵昱说了一句,便转言道:“这十年来,别院本身怎样?” 说着话,便已到了土院。 院中那尊炉鼎火光莹莹,已经运转了十年。赵昱离开的时候,就启动了这尊炉鼎。如果不启动炉鼎,他又不在,一旦曹孟德要大规模建造符箓车船,就会被卡在这里。 因此,只好让阵法汇聚的天地元炁,白白的燃烧了四五年。 好在五行四象阵经过一番改造,这些消耗,负担不大。 蔡伯道:“每次曹公送来金玉,老奴最多三日便能将其炼成成品。因此并不积存材料。” 土院一如既往模样,只是地面的青石,周围的房屋,多了一些时光的气息,古拙优雅了许多。 一五四章 等候 土院中的那片梨林,早已无穷葱葱。 当初建造别院,五座院落各自种下一片果林,木院是桃林,土院便是梨林。十好几年过去了,在丰沛无比的天地元炁的滋养下,这些果树早已长成参天,郁郁葱葱遮盖了大半个院落。 淡淡的梨的清香,飘荡在空气当中,令人心旷神怡。 地面没有灰尘,屋角不见蛛网。院落有阵法护持,不染尘埃,规避虫蛇。 除了时光印刻下的痕迹,还是十年前那熟悉的模样。 管亥和蔡伯随着赵昱亦步亦趋,走进正厅。 赵昱缓缓盘坐下来,拂袖让两人坐下。 道:“与十多年前初建时,与十年前我离开时,别院果然大不一样啊。” 蔡伯道:“老爷是离的久了,老奴等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就是药田灵药的产出愈多,老奴不得不再建了一个药库。便是五行院落当中,偶尔产出水果,也颇具灵气。” 赵昱失笑。 蔡伯所言灵药,也只不过蕴含一丝灵机的半灵材而已。不过能大批量的产出,也毕竟是件好事。 自赵昱带妻妾环游世界去了,别院中便没有会炼丹的人。而如华佗等,在别院学习期间,蔡伯也不可能把半灵材拿出来给他练手。当初赵昱离开的前,专门炼制了许多丹丸,储存起来,也不知道这十年中用完了没有。 说着,蔡伯忽然拍了拍脑门:“对了,老爷,木院桃林中的灵物,今年开春时候,便结了花苞,但数月至今尚未开花。” “哦。”赵昱也想起了当初自己种下的灵物,不禁笑道:“不必大惊小怪。灵物非比寻常,其花期非寻常物种所能比拟。那株灵物花期少说三载,果期至少十年。” 蔡伯讶然当中,理解的点了点头:“老爷说的是,倒老奴大惊小怪了。” 揭过此言,赵昱又问:“那时老夫人便说要将小妹嫁出去,十年如今,情况若何?” 说起这,蔡伯脸上露出一丝莫名之色,道:“小小姐自老爷与夫人走后,沉溺于修行,老夫人也曾寻人说亲,来者皆被小小姐打了出去,由是无可奈何。” 赵昱忍不住道:“怎会如此?” 蔡伯摇了摇头:“以小小姐的身份,求娶者如过江之鲫。王侯公卿家不在少数。甚至曹公也有此意。然小小姐沉溺修行,扬言能打败她的才愿意下嫁。然则...” 赵昱哈哈大笑:“小妹随我修行多年,不缺资源,不缺法门,也有足够时间修行,哪里是别院之外的人所能比拟?” 蔡伯点了点头:“年轻一辈当中确是无人能敌。” 赵昱又道:“只是没想到孟德这老货也动心。” 蔡伯道:“曹公只是隐晦提了一次,并未强求。” 以太和别院的超然地位,以蔡小妹作为赵昱这位仙家的小姨子的身份,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哪有人敢质疑?她说要比斗,那就要比斗。甚至输了赖账,别人也不敢怎样。 想来蔡老夫人是确确没有办法,最后只能听之任之。 随后又问管亥,管亥也将别院护院的情况,一一道来。 这十年之中,前三年,别院的护院们都有了另一半,如管亥、高顺等,还有三五妾室。随后就是人口大爆发。护院们组成的二十多个家庭,在接下来的几年时间里,或多或少,或二三个,或三五个,如今别院的毛头小子、丫头,人数比大人还多。 眼看着这些家伙越来越能生,在这样下去别院恐怕装不下,蔡伯急忙下令禁止多生,这才消停。要不然赵昱这次回来,看到的就不止那七八十个毛头和丫头了,一二百都是有可能的。 听到这,赵昱笑道:“的确该作一些限制才是。别院就这么大,以后人会越来也多...我看这样,从你们的这代孩子开始,愿意离开别院,或者嫁出去的,都随意。别院的人数,要保持在清静水平一下,太多了烦杂。” 蔡伯道:“老奴也是这个意思。此前与管护卫他们商量过,都是同意的。” 管亥也是点头称是。 “这就好。”赵昱满意道。 随后管亥道:“好教东家知晓,因这些年来濮阳城的扩建,为了避免影响到别院的安宁,曹公将别院外方圆十里内的区域单独划出来,名义上是建造曹氏园林,实则是为了避免别院被人打搅。” 又道:“另则...东家,曹公一统天下距今七年,但并未称帝。” “哦?” 赵昱早有所察觉。 两人话里话外,都称‘曹公’而非陛下,说明曹孟德的身份名义,尚未改变。 想了想,心中略有恍然:“莫非是在等我?” 蔡伯道:“老爷英明。曹公正是在等老爷。他曾与老奴说,若登基之时没有老爷主持,他万万不能登基。” 赵昱失笑摇头:“我知道他的意思...罢了...孟德如今还住濮阳?” 管亥道:“曹公每年有一月在濮阳,其余十一月皆在雒阳。这些年来,早已将雒阳修好,雒阳的规模,比之黄巾之乱前,还要大两倍。别看濮阳新城扩大了三倍还多,但比之如今雒阳,却差了不可以道理计。” 蔡伯也道:“曹公是意思,是要重都雒阳。他若建国登极,称帝之后,雒阳必定是帝都。” “雒阳天下之中,如今连黄河隐患都已解决,自然是作为都城的佳选。”赵昱十分理解,道:“亦即是说孟德如今在雒阳...这样吧,管亥你跑一趟,把孟德请来再说。” 管亥应喏:“是,东家,我立刻就去。” 赵昱摆了摆手,管亥于是离去。赵昱离开的时候,为方便他走后别院中人的出行,额外制了一架符箓飞车。这架飞车别院用了十年。 管亥离开,赵昱又与蔡伯闲聊许久,对这些年来神州大地的变化,做了一个粗略的了解。 曹孟德在他离开的三年后,便统一了大汉天下。因赵昱不在,便一直没有建国称帝,仍将汉天子高高捧起。虽未建国,但曹孟德这些年,并非止步不前。 民生建设先不说,对外战争,从一统天下的第二年开始,便从未停止过。 一五五章 雄心 三年一统,第四个年头曹孟德便将目光放在了神洲之外的广袤土地上。 依着蔡伯所言,这些年来,因墨家之故,依据符箓飞车为根本,钻研出不少专用于攻伐的战争利器。尤以空中战争利器为主。最初的时候,是将大型的弓弩、砲车安装在中型、大型的符箓飞舟上,对敌时用空战之利,往往一触即溃,无往而不利。 因此对周边蛮族的战争,只用了不到两年时间。 无论是原本纵横于北方大草原的胡虏,还是南方高山密林当中的南蛮,及至于西方高原的羌胡,皆在战争中逐渐消亡。破其军,诛其君,虏其民,可谓将光光政策,施展的淋漓尽致。 青壮皆为奴,修路筑城,榨干每一滴血。妇孺皆为仆,内迁打散,融于万民之中。 夺来的土地,草原作了牧场,如今畜牧业愈发繁盛。除了官方牧场、上层贵族拥有的牧场,民间商人和百姓,也逐渐参与到畜牧行业当中。使得天下肉食不缺,无人食不起。 山林多作了药材产地。当初赵昱建议曹孟德进行大规模的药材种植,但在平原地区,毕竟要以粮食为主。药材不能当饭吃。于是便将从蛮族手中夺取的南方、西方的丛林高山,作为药材产地。 为了能大规模的炼制丹丸,曹孟德在这十年中,建立起了一个完备的医药体系,并将医药学教育合并在文武体系当中,成为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到如今,精元丹和养元丹这两种丹丸,在一定程度上作到了普及。 至少在大城市的药店当中,有这两种丹丸售卖。虽然量还不大,价格也贵,但已经有了真正普及的雏形。 一个崭新的体系,要完全普及,并非那么容易。至少曹孟德必须要先满足统治阶级的需求——军队、官员,然后才会向民间逐渐开放。 按照这样的普及速度,大概二三十年后,精元丹和养元丹便可完成普及,成为一种大众化的产品。 一旦这两种丹丸完成普及,在五行拳经基础部分已经普及的基础上,人们的体质和素质,必定再上升一个台阶。 曹孟德的对外战争一直没有停止,但每一次战争,都在最小消耗的前提下,得到最大的利益,并以之反哺神洲,这才使得神洲在短短这几年的时间里,产生如此巨大的变化。 在这样的变化中,埋藏的,是累累的白骨。 但赵昱并不会因此而悲天悯人。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一个种族的壮大,必定是踩着其他的国家,其他的民族,其他的种族的血肉一步步站起来。 地球就这么大,你要的多,剩下给别人的就少。要悲天悯人,就要做好甘心给别人当奴隶的心理准备。 无论如何,只要‘我’好,一切就好。 天上地下,唯我独尊。千帆竟航,百舸争流。无论如何的粉饰,丛林的法则,对生灵而言,永远是根本。 曹孟德扫平周边蛮夷,将诸夏民族拥有的生存空间扩展到了一个相对极致的局面。在这样的情况下,曹孟德脚步仍然没有停止。藉由飞车的便利,在赵昱离开不久之后,在符箓车船大规模建成之后,曹孟德便令人对这个星球的地理,作了一个粗略的探查。 几块大陆,几方大洋,果然如赵昱当初所言的一般无二。 曹孟德因之兴奋,麾下文武因之兴奋。 然而诸夏民族的人口,暂时还没有统治这个星球的能力。所以说相对极致,是因为人口的限制。 便是只扫平周边蛮夷,所夺取的土地,相对于神洲大地上的人们来说,已经足够广大。对土地的需求大大减小。因此到了一个极致的程度。 然而极致也是暂时的,是相对的。所以曹孟德接下来几年的对外战争,并不以夺取土地为目的,一则是为了宣示神洲之威,二则是为以后继续扩张作一个前提准备。 如此一来,无论是西亚中东,还是欧洲大陆,都受到了曹孟德兵锋的威胁。每每一战,只要各种资源,甚至夺取一部分人口,便则撤退,就如同牧羊人一样,有规律的宰杀成熟的羊。 战争的铁蹄,让神洲之外的远方国度,瑟瑟发抖。然而却无可奈何。 甚至很多愚昧的国度,把乘坐符箓飞舟的神洲大军,当成是恶魔的军队,甚至天神的军队。 “曹公还在东胜洲南北两块大陆上驻扎了一定的兵力。”蔡伯如是道:“听说东胜洲北大陆几乎还处于极为原始的环境,有一些部落形式的蛮族。倒是南大陆上,有成建制的国家,不过已经被打服了。” 赵昱听了,不禁哈哈大笑。 所谓东胜洲,实际上便是南北美洲。曹孟德有符箓车船之便,横渡大洋轻而易举。以他的雄心,在那两块大陆上驻扎军队,为以后的继续扩张作准备,也不足为奇。 东胜洲北大陆,亦即是北美洲,如今这个年代,的确还是蛮荒。所谓的印第安人,被不曾改变过历史的后世疑为殷商后裔的民族,此时还没有那么多人口。至于南大陆,便是南美洲,玛雅帝国也的确是成建制的国家。不过就算没有符箓飞舟,只要这个时代的人能横渡大洋,所谓玛雅文明的军队,也万万不是诸夏民族的敌手。击败他们,更是不足道哉。 “南方交州以南,隔海的一块大陆上,曹公也驻扎了军队。对了,还有一块生有黑漆马虎的人的大陆上,曹公也打算驻扎一些军队,只是不知道如今如何了。” 赵昱失笑连连。 “孟德还真是心大。” 依着他如今的所作所为,怕是早已把这个星球看作是自家的园子了。到处驻扎军队。如果此时诸夏民族有十亿人,恐怕曹孟德都要准备进行大移民了。 诸夏历代都不缺雄心壮志的帝王,然而很多时候,不是这些千古帝王雄心消磨,而是因为空间距离、环境,以及人口和生产力的限制,便是有心,也是无力。 如今到曹孟德手中,各种条件逐渐具备,作为一个雄主,如何能不有所作为? 一五六章 登天 曹孟德的速度,千古无二。 这里赵昱正跟蔡伯了解这些年神洲的变化,那边雒阳,曹孟德得知赵昱归来,二话不说,甩手扔下所有的事,一蹦三丈高,拖着管亥便往别院而来。 “先生!先生!” 那飞车尚未落地,车门便强行打开,曹孟德一跃而下,口里大呼,脚下不停:“先生啊,你可算是回来了!” 木院厅中,赵昱哈哈大笑,起身还没走出门槛,曹孟德便扑了上来,一把抓住赵昱的胳膊,使劲的晃。 赵昱哭笑不得:“停!停!停!” 他语气之中,有玄妙之音,顷刻之间将曹孟德激动的心绪抚平,然后才笑道:“你都五十多了吧?一国之主,怎么跟个小青年一样?” 曹孟德虽被抚平激动心虚,却仍是难掩满面高兴,道:“非是我跟小青年一样,而是实在想念先生的紧啊!” “先进屋,坐下再说。” 于是进屋坐下,蔡伯连忙准备茶水去了,赵昱才道:“十年不见,你是愈发年轻了。” 曹孟德抚须笑道:“我这些年来虽忙于军政,却也每放下洗髓经的修行。有足量丹丸辅助,倒也有些成就,自是精力充沛,显得年轻。” 赵昱微微颔首。 曹孟德分明已步入蕴气见神的武道境界。 区区十年,在忙碌军政之余,还能有此武道成就,即便有大量的丹丸辅助,也非同小可了。 武道修行,外壮神力纯粹的一个补益壮大己身的过程,以丹丸之利,最是便捷。到了内壮神勇,便要深入到悟之一字。对劲力的领悟,便是关键。很多人被卡在这一层次不得寸进,而曹孟德忙碌之中,还能突破,可见其悟性高强。 曹孟德有超世之才,这是谁也无法否认的。其智慧的确了不得。 如今他步入蕴气见神的境界,就算在开辟穴窍的层次被卡住,但只要不被外力所伤,少说也也百载寿元。他如今才五十余岁,将将过半。模样面貌,看起来比十年前,的确要年轻一些。 “倒是先生,青春如初,令我羡慕啊。”曹孟德笑道。 赵昱摇头失笑:“我表面未变,道心却变。非是如初喽。” 然后才闲聊起来。 赵昱说起这些年所见所闻,也令曹孟德颇为感兴趣。 赵昱道:“这地球南北东西,环境不同,孕育的物种也不同。无论动物植物,皆有大的差异。尤其一些奇异之处,有天地造化。我在东胜洲南大陆发现一处阴阳枢机交汇的所在,一年到头大部分时间雷霆如海。其中蕴藏许多玄妙。若非不愿冷落妻妾,我恐怕就要在那处坐关静修。” “哦?”曹孟德大是奇异:“还有这样的所在?” 赵昱道:“的确有。而且还不止一处。譬如南极冰原,其亿万载的冰层之下,也有很多奇妙的地方。我还发现冰层下一处空间,其中温暖如春,还有古时生物留存繁衍。” “哦!”曹孟德分外惊讶。 “又如那大洋深处。”赵昱略有遗憾:“这颗星球,大洋占多数,我也不曾走完。尤其一些极深的海沟,其中也有上古生物。甚至最深处,与地火交汇的地方,连我也要小心翼翼。” 赵昱这十年环球,除了不曾入太空,无论大陆大洋,皆有去过。 尤其是大洋,深处压力巨大,最深的地方,海水与地火交汇,水火相冲偶尔炸开,连赵昱都不得不谨慎行事。 “当初听了先生对这世界的描绘,自符箓舟船大规模建造开始,我便令人每年探索这个星球。”曹孟德道:“然而毕竟皆是凡人,也只探个大概,了然地形,许多危险之处,不敢去呀。” 又道:“左慈那老道士,还曾驾驭飞舟登天,差点死在高天上。” 说到这,他不禁笑了起来,也有些庆幸:“我当时也颇为动心,想要去高天看看,幸亏被事务牵绊,没有与左慈老道一起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赵昱忍俊不禁,道:“怎的想去高天?那高天之上,空气稀薄,寻常人呼吸困难。而且异常寒冷,几个呼吸就要成冰。而且一旦冲破外层的空气圈,进入星空,一不小心迷失,就回不来了!” 曹孟德连连点头:“正是如此。那老道士不信邪,想要去高天找天宫,实在是笑煞人也。先生真仙当面,他还幻想传说,实在是可笑。他回来之时,一身冰凉,瑟瑟发抖。老道士强撑着在高天上半个时辰,要不是武道高深,怕是被冻死了。” 赵昱忍不住哈哈大笑:“也亏得他武道高深。要去高天,甚至星空,便须得作许多准备。高天上空气稀薄,又寒冷无比,便要做好相应的准备。而星空中,有烈性的元炁浩荡,对人有极大的伤害,便是武道高深,怕也受不了多久。因此,要探索星球之外的环境,便须得谨慎再谨慎。至少要将符箓车船做相应的改造,比如保暖,比如隔绝烈性元炁,比如能储存空气或自生氧气等等。” 曹孟德深以为然,道:“道家和墨家的道纹师,前几年便开始在这方面进行钻研,不过成果不大。” 顿了顿,曹孟德好象想起了什么,精神一振,道:“前些日子,紫虚老道与我说,他们似乎有些成果。我去墨钜子,他说在战争利器方面,颇有些进展。” “哦?难道与驾车登天有关?” 曹孟德道:“然也。道纹之妙,实在令人叹为观止。早前墨家的道纹师以巨型弓弩、砲车,安置于飞舟之上,以之攻伐。后来他们突发奇想,认为可以直接运用天地元炁,通过道纹,发出强大的力量。于是一直钻研。” “哦?” 赵昱闻言,不禁来了性质,道:“这倒是个不错的钻研方向。” 赵昱沉吟片刻,又道:“道纹之妙,一在聚纳天地元炁,二在运用天地元炁。若能开发出更多的天地元炁的运用方式,未必不能做到以天地元炁为战争利器的目标。” 然后又道:“只要能开发出更多的天地元炁的运用方式,对符箓车船进行相应的升级改造,要登入星空,的确不是妄想。” 一五七章 国号纪年 道纹的妙用,渊源精深。不过于凡人而言,要运用的,也只是其皮表的功夫。很难深入钻研,因为越是深入,涉及仙道的层面越广,远不是外道科技手段可以实现的。 但纵向深入不行,却可以横向扩展研究。 赵昱研究的符箓车船体系,实际在很大程度上,指引出了横向扩展研究的方向。 无论符箓车船结构的道纹铭刻,甚至核心动力模块的做功方式,无不蕴含着相当深奥的道理。 就如同赵昱所言,道纹的妙处,无非在于对天地元炁的运用。既然可以将天地元炁运用作为推动符箓车船的动力,自然也就可以有其他更广泛的运用方式。 这与天地元炁的性质有莫大的关联。 因为天地元炁可以转换成任何形势的能量。所以其用途之广,便可想而知。 既然有方法汇聚天地元炁,有方法将天地元炁用作动力,那么为什么不能更充分的,将天地元炁用在战争甚至其他方面? 这其中的道理,赵昱曾经不是没想过,只是觉得麻烦,而且对自身没有什么用处,只搞了十八卷总纲,其他的他更乐意看到人们自行去发展和研究。 没想到十年过去,果然在朝着他设想的方向发展。 曹孟德也面露振奋之色,道:“紫虚老道他们的钻研方向,是天地元炁与雷电的转换。废了我数十块核心动力模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拿得出真正的成果。” 赵昱笑道:“这个方向找对了。核心动力模块上有天地元炁转换雷电的道纹,只要研究透彻,未必不能作到。” 当初赵昱耗费功夫,在核心动力模块的制造程序上增添铭刻雷符道纹这一道工序,对赵昱本身来说,是多此一举。因为完全可以省去这一道工序,不需雷电的能量,直接就能激活符箓车船上的道纹。为何要多此一举,就是为了向人们表明电能的用处。 因为电能可以很容易的通过外道科技手段普及开来的。 若不增添这一道工序,人们就很难想到电能的运用,而对于核心动力模块的做功方式,就会云里雾里,很长时间搞不明白。 一旦搞不明白,就不会去搞。那么,符箓道纹的发展,就会受到很大的影响。 赵昱期望能看到符箓道纹可以用在三百六十行,可以用在人们生活的方方面面。 如今算是如愿以偿了。 只要道家和墨家的道纹师学透核心动力模块上的雷符道纹,将天地元炁与雷电的转化方式摸索出来,形成规制,一切就迎刃而解。 曹孟德也颇为期待:“试想飞舟横空,霹雳雷霆震天动地,啧啧...” 赵昱也不禁为之展露笑颜。 的确,若能将天地元炁与雷电转换钻研通透,用作战争利器,动不动就天打雷劈,那还真是...无言以对了。 更重要的是,人们明白了天地元炁能与雷电转化,那么必定就有人会想,天地元炁是不是可以转化出更多的能量形式呢?由此铺开一个巨大的体系,那才是赵昱最乐意看到的。 闲谈过后,赵昱才道:“我听说你一直不曾登极称帝,七年来仍捧着汉天子,你是作何打算呢?” 曹孟德捻须笑道:“非是我不愿登极,也非我不愿称帝。只是先生不在,我总觉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说到这里,曹孟德叹道:“我就怕先生这一去百十年,等我死时,也不见先生归来。我就想着,若真如此,便将建国称帝之事,留给昂儿吧。不过现在先生回来了,那我也当仁不让,要做这星球的主宰!” 赵昱道:“哪里有什么名不正言不顺。这天下之大,都是你打出来的,难不成还有人敢质疑?” 曹孟德摇头:“质疑倒是不曾。只是我自心中有些挂欠,不太安稳。” 赵昱颔首:“如此也罢。你要登极,我来主持便是。” “多谢先生。” 曹孟德心中一切挂碍,全然在这一刻消散,整个人变得轻松无比。 “我早前便与文若他们商量出了章程,以魏为国号,一概登极称帝的准备,都做妥当了七年。如今天下运转,也皆是新朝新律,虽有汉表,却早是魏里。” 又道:“只是不知先生之意,这国号好与不好,还要请先生斧正。” 赵昱闻言,思忖片刻,道:“自上古三代之后,有大夏,大商,宗周,大秦,大汉,直至于如今。对朝代更迭,我历来有些意见。” “愿听先生高见。” 赵昱点头道:“高见倒不见得,只是一己之见。这神洲大地,起于燧人风氏。上古八姓,皆风氏衍化而来。及至于三皇治世,五帝定伦,便有了诸夏之名。随后历朝历代,除夏商两朝难以考证,余者皆数百载而终。这改朝换代,更换国号,往往可看作开国帝王雄心,或为弃旧而迎新。然而每每国号,只持续数百载则终。” 顿了顿,又道:“如此数千年以降,乱七八糟的国号不知有多少。这还不算,国号之中,还有年号。一个天子一生也不知几多年号。如此一来便显混乱,不够有序。” 曹孟德听了,略略颔首道:“那先生的意思是?” 赵昱道:“孟德有万世之谋,然而历代王朝皆数百载而终。如今世道,大有不同,未必不能万世绵延,既如此,何不直接以诸夏或华夏为国号,以黄帝历纪年?一以贯通,上及黄帝,下至万万代,有何不可?” 曹孟德这么一听,神色微动,心里思索开来。 良久道:“先生所言大是在理。此事待我回去,与文若他们商量一阵,先生以为可好?” 赵昱点头:“我便只一个建议,这国号年号,看的还是你自己的意愿。” 随后闲聊,曹孟德便有些心不在焉。 他的确对赵昱的提议,有些心动。 若真能建立万世王朝,以诸夏或华夏为名,纪年自黄帝起,一以贯之,的确非常有诱惑力。 黄帝历在班固的汉书当中便有据可查,要算出准确的纪年,并不困难。他思忖着稍后回去,与荀彧他们好生商量商量,有了定数,再登极称帝。 一五八章 兔儿爷 见曹孟德有些心不在焉,赵昱失笑道:“我看你也无心闲聊,既如此,早些回去商量妥当,有定数再告知与我。待良辰吉日时,我自然来为你主持。” 曹孟德颇为有些歉意:“在先生面前失神,失礼呀。” 然后道:“先生所言,确是让我心有所思。也罢,今日看来不是谈天说地的好时候,待此间事了之后,再来叨饶。” 于是将曹孟德送出院子,便看到一架白虎纹黑底金边模样,如梭形的符箓飞车。 这架飞车,比赵昱的飞车要大数倍,周围宿卫环绕,盔甲蹭亮,刀枪森森,排场不小。 此番曹孟德来,倒是没有带上典韦、许褚。如今不比当初,曹孟德本身的安全问题,比当初要好得多,不必那等大将贴身保护,他本身就已是个强者。而且国家一统已七年,什么隐患也差不多都被他解决干净了。 曹孟德指着飞车捻须笑道:“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大商以玄鸟为神。凤鸣岐山,由是宗周以凤凰为神,大秦也以玄鸟为神,大汉以朱雀为神,皆是凤凰之属。如今我虽一统天下,战争步伐却不打算停止,这地球早晚要纳入掌心,于是我以白虎为神,行战争杀伐之道。先生以为如何?” 这神,便是图腾。 自上古部落时期,每一个氏族,都有自己的图腾神。有如熊、虎,又如鸟、鱼,或者树木花草,甚至陶器瓦罐,不一而足。至于后世的龙图腾,实际上即便到了汉代,都并不盛行。 正如曹孟德所言,汉代以前,从商开始,国皆以凤凰为神。无论是凤,还是玄鸟,还是朱雀,皆是凤凰所属。 而如今,曹孟德要以白虎为神,行战争杀伐征服之道,赵昱倒是颇为赞同,笑道:“以白虎为神,行征伐之道,以示扩张永不停止,很好。” 在没有被改变过历史的现代时空,很多可笑的东西,让当初的赵昱颇为愤青。 不论以龙为神也好,以凤为神也好,还是以白虎,以朱雀,都是以高高在上的姿态,俯瞰一切。 而及至于不曾改变过历史的现代时空,因为被两个蛮族入主,后来又被西方按在地上摩擦上百年,这心气,全然就没了。有人甚至把那个国家比作兔子。 在历史不变的流程中,大概以唐为划分。唐以前,诸夏民族极其彪悍,侵略性很强。有人把大汉称之为帝国主义。而大唐便是个分界点,这个朝代的行事,是毫无节制的对外开放,于是被称之为国际主义。而唐以后,国际国际不了了,帝国也帝国不了了,人们的血气逐渐被消磨,中间明帝国没能反转回来,于是对外难以强横的起来。 最终至于被打折了脊梁。 把不曾改变过的现代时空,称之为兔子的人,将那之前,称之为乌龟。 然而实际上,唐代之前,尤其是秦汉回溯往上,都应该称之为虎狼。 看看就知道,从虎狼变成乌龟,变成兔子,这是怎样的悲哀? 而人们还觉得理所当然,自以为的确是兔子,这特么怎样的可笑? 兔子蹬鹰? 心中没有虎狼,怎能成虎狼之国? 心中是兔子,特么就真是兔儿爷了。 什么和平,什么这呀那呀的,都是表面功夫。谁不愿成为虎狼?只有成为虎狼,安全性才高,于自己才算的上是和平。和平不是对别人而言的,是对自己而言的。 曹孟德以白虎为神,便是定下了新朝的心气,那就是虎。 要做肉食动物,而不是成为肉食动物的目标。 很多时候,人们觉得这些都是些可有可无的东西,然而实际上,思想、心态,处于最深处,最严苛的区域。只有在大事,在危亡的时候,才会体现出来,而一旦体现出来,便能震天动地。 曹孟德分明很清楚其中的道理,治国要有一个一以贯之的思想,一以贯之的心态,以此来培养出人民的心气。并围绕这个一以贯之的思想,梳理统治这个国家,于是一切就顺利了。 当然,这也不是一尘不变的。 若这个民族逐渐弱小,人们心中的图腾,也会变得弱小。若逐渐强大,心中的图腾,也会随之强大。也许开国之初,因为曹孟德的对外征战思想,以白虎为神,所以在相当长的时间内,这个图腾会给人心中注入战争的气氛。 而到了这个星球一统,白虎为神也许就不合适了,就会随之改变进化。 这就是人道。 曹孟德见赵昱对白虎为神颇为满意,也不禁有些自得,在登上飞车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什么,停住脚步道:“先生当初交予我的那口剑胚,如今还在前线。我会立刻通知前线大将,将剑胚送回来。” 顿了顿,他又道:“好教先生知晓,那剑胚愈发不凡。最初时候,我还敢拿在手中,随着经历的战争杀伐愈多,那剑囊也难掩其锋芒,每每要用一架专门的飞舟承载,以金玉打造匣子封闭才行。” 赵昱闻言,不禁露出一个笑容,颔首道:“看来十年聚煞,功将成矣。” 连剑囊都再难掩煞炁,说明剑胚已经成了。 道:“那便早早令人送回来罢,否则煞炁太盛,坏了剑囊,会伤人的。” 曹孟德点了点头,作揖一礼,转身上了飞舟,霎时腾空而去。 说起那口飞剑剑胚,赵昱自己都快忘却了。 本来他就不甚在意,十年过去,当初的一些想法,也逐渐觉得没了意思。 不过既然剑胚都炼成了,总不能丢弃不管。 待拿回来,炼成一口飞剑,倒是可以往星空中走一遭,先去看一眼。 对赵昱而言,他对法器级的宝贝,并不十分感兴趣。至少要法宝起步。 但一来修为还差些,而来资源不足。 虽然这十年中,在禁法一道上,赵昱造诣越来越深,但修为不足,仍然是一种限制。另外要炼就一宗了不得的法宝,把地球剐地三尺,找到的材料也不一定够。 所以一早,赵昱瞄准的就是星空。 若能直接炼化一颗星辰,法宝自然就成了。 他毕竟不能把地球给炼了。 一五九章 轩辕剑传国玺 要将一颗星辰炼化,炼成法宝,以赵昱目前的法力境界还做不到。 便是成就元神之后,也不一定有那样雄浑的法力。 不过炼制法宝的手段千奇百怪,并非一定要搬运法力将星辰裹住,一举炼化。法力雄浑有法力雄浑的炼法,法力不够,自有法力不够的炼法。阵法、禁法,在其中有相当大的作用。 至于若能举手投足将一颗星辰炼了,那般炼出来的法宝对那等修士大概也没什么用处了。 赵昱打算将一颗星辰炼了,便则是计较着用禁法、阵法的玄妙,以一颗星辰的所有精华为材料,年长日久,三五十年,一二百年,法宝便能炼成。 相当于以星辰为母体来孕育法宝。法宝脱胎而出之时,这颗星辰便是走到尽头的时候。 而前提,是要选择一颗恰当的星辰。其蕴含的资源要足够丰富,体积要恰当适中。更重要的是,去掉这颗星辰之后,不能对地球有太大的影响。 太阳系内,没有星辰具备所有的条件。不是资源不丰富,而是一旦少了一颗星辰,对整个恒星系都会产生影响,甚至使得许多星辰的运行轨迹产生变化。 比如地球的运行轨迹一旦发生变化,就会产生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如果赵昱将木星或者火星炼了,失去了木星或者火星引力的影响,地球可能会更加靠近太阳,使得地球表面的温度提升,受到太阳辐射更加强烈,对地球生物而言,几乎是灭顶之灾。 一个星系是一个动态平衡的整体,每个星辰发出的元磁引力互相影响,才达到人们所观察到的平衡态势。而一旦少了一颗,平衡被打破,后果将极为严重。 无论是远离恒星,还是靠近恒星,哪怕只一丁点变化,在整个星系而言的确不算什么,但对星球上的生灵而言,却是巨大的天灾。 因此赵昱若要炼掉一颗星辰作法宝,必须要选择太阳系之外的星辰。 除非他完全不在意地球上生灵的死活。 而要离开太阳系,进入更幽深的星空,绝非易事。 就算炼成了这口飞剑,能仗之纵横星宇,赵昱对此也仍然有些踌躇。 地球就好比一个拳头大的水洼,而星空则是无边无垠的大洋。其中的风浪,远非人们能够想象的。 “便当作一次试行罢...” 赵昱心中如是想到。 曹孟德的登极建国大典,终于有了定数。 在几天之后,郭嘉来到太和别院,与赵昱说明了曹孟德的打算。 因为要准备大典,曹孟德忙的脚不沾地,荀彧等人也一样,只有郭嘉这个浪子,最是闲暇,于是自告奋勇,来太和别院见赵昱。 这还是郭嘉第一次来到太和别院。 说来郭嘉与赵昱,并未照过几面。他被荀彧引荐入曹孟德麾下,时间较为落后。与赵昱之间,没有什么直接的交流。赵昱离去这十年,也只曹孟德和赵昱的弟子们经常来别院,其他人连荀彧等,也不曾来过。 不过对郭嘉而言,赵昱和太和别院,这两个称谓,早已是如雷贯耳。 神洲能有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不在郭嘉,不在荀彧,甚至不在曹孟德,而在赵昱。 见面一番详谈,自不必多说。 曹孟德登极建国大典的时间,定在两月之后,也就是中秋八月。 这两个月中,曹孟德要在雒阳城修建一座九丈祭天台,登极之时,他希望赵昱能以仙人的身份降临祭天台主持大典,并予以祝福。 而这两个月中,他将先行使天子之名,昭告天下建国登极之事。 同时,赵昱此前给他的建议,也被全盘采纳。 定国号为华夏,用炎黄为纪元。 亦即是说,这一年,也就是西元208年,建安十三年,曹孟德立国华夏,年号黄帝纪2905年。 黄帝历是诸夏最古老的纪元法,以黄帝创立历法、定天干地支的时候为源流。那是西元前2697年。 当然,虽采用黄帝纪元,但历法却并非以黄帝历为准。因为时代的变迁,环境的变迁,黄帝历法还显粗糙,于如今并不十分合用。纪元用黄帝纪元,历法仍沿用东汉中后期之后的四分历。 不过据郭嘉所言,曹孟德在三年前就已经召集精通天文术数的能人,打算编纂一部新历。 大概也就在近一二年之内,新历会完成编纂。 曹孟德以华夏为国号,实行黄帝纪元,几乎是全盘采纳了赵昱的意见。 这同样也表明了曹孟德的雄心——要一以贯之,万万世而源流。 至于请赵昱以仙人的身份主持大典并予以赐福,就算曹孟德不说,赵昱也会这么做。这是为曹孟德定正朔,表明其乃天命所归。 古往今来,谁个朝代,能得仙人降世主持建国,并予以赐福? 这就是正朔,这就是天命。 这也是曹孟德在一统天下之后,一直等着赵昱归来的目的之所在。 正统。 随后的两个月时间里,太和别院仍是一如既往。而赵昱则抽空炼制了两件法器。其中一口宝剑——是那传说中的圣道之剑,神话中黄帝持之以破兵主蚩尤的神剑,轩辕剑。 真正的轩辕剑是否存在,是否还存在,已无人可知。赵昱炼制的这口轩辕剑,则可以之代替。 另外一件法器,则是一方大印。正是祖龙始皇帝命李斯以和氏璧刻‘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传国玉玺。赵昱让曹孟德把这玉玺拿来,添加一些材料,一番炼制而成。 无论是轩辕剑,还是传国玉玺,赵昱都废了不少心思。 轩辕剑加入了五行阵旗的功能,亦即是说,这口宝剑,完全可以代替五行阵旗,甚至凌驾于五行阵旗之上。作为曹孟德指挥军队,征伐四方的凭证。 而传国玉玺,则炼入了慑心、静心、养体这三道禁法。慑心,则是为其威严,盖上这方大印的诏书,让人一看便心中震动,不敢轻忽。而静心养体,则是为持印的天子的健康计。 当初赵昱炼制五行阵旗,就花了近一年时间,此番炼制两件比五行阵旗更厉害的法器,却只两个月时间。是因为赵昱此时的修为和在禁法上的造诣,与那时不可同日而语。加之这十年环球,搜罗了不少好材料,才能这样快速。 一六零章 登台祭天 汉建安十三年,黄帝纪元2905年,八月初八。 雒阳。 此时的雒阳,比之董卓举火之前,繁华了数倍。而今日,比之往日,更是繁华无数。从神洲各地而来的德高望重的学问家、老人、各封疆大吏、军中大将,百姓、商人,四面八方汇聚在这里。 朝阳初升,吉日辰时,无数人或是拥挤在街道上,或是爬上沿街的高楼,一双双眼睛,皆望着城中一片巨大广场的方向。 这片广场,就在皇宫外。 汉时雒阳皇宫外,并无广场。曹孟德整修雒阳时,为方便符箓车船升降,才预先建造了这片广场,如今正好用来作为登极建国举行大典的场地。 这时候,由一块块巨大的青石铺就,以水泥铸造的广场上,已经是人山人海。 除了当中纵九十九步,横九十九步的区域和通往皇宫的一条大道之外,数百亩之巨的广场皆被前来观礼的人占领。 摩肩接踵,人头攒动,如山如海。 披着闪闪发光的甲胄、持着锋芒毕露的刀斧的威武羽林郎,如一面面坚不可摧的墙,从皇城延伸出来,立在大道两旁,最后将当中方圆九十九步的区域环绕。 就在这片空旷当中,一座高九丈九尺九寸,方圆九丈九尺九寸的祭天台耸立着。 二十七道阶梯从祭天台下一直延伸到祭天台的顶端。 祭天台顶端纵横只三步大小,有一方玉案,玉案下放着编织着白虎纹的方榻。 在皇城的城墙上,文武大将、大儒学者、德高老人,都穿着盛装,面色红润,静等着吉时的到来。 在广场中,前排皆各地有名望的世家大族,或大商人,或有功于百姓的小吏,亦或者战争中功勋卓著的英雄。 往后,便是雒阳或来自各地的百姓,观礼者。 若将广场比作烈日,绵延向外的无数的人群,则如烈日的光芒,沿着通往广场的四条大道,一直延伸到雒阳城外! 此时,汇聚在这座帝都的人,数以百万计! 虽是中秋,但清晨本该凉爽,然而人们的心,是火热的。 这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时代,是翻天覆地的时代。是一个崭新的时代。 皇城的城门楼上,一口方圆一丈的青铜白虎纹大钟悬挂着,夏侯惇穿着威武的盔甲,与峨冠博带的荀彧,作为华夏新朝文武的代表,四只手紧紧地抱着钟锤,静静的等待。 这座城门楼上,遍布条条道纹,在四个角落里,安置了四块用于符箓车船的核心动力模块。 同样,在广场上矗立着的祭天台上,也铭刻着相同的道纹。 这些道纹,有别于赵昱当初给曹孟德的十八卷总纲里的道纹,其功用,却是在于放大声音的效果。 就好比现代时空的喇叭,声音放大器。 这些道纹,是赵昱亲手纹刻的。 在道纹的钻研上,曹孟德麾下的道纹师们,还没有达到举一反三的层次。连那十八卷卷宗里面的道纹,他们都还没有完全吃透,只是能运用,还不能发散。 因此只有赵昱自己动手。 如果不是嫌麻烦,赵昱甚至生出过炼制一些投影法器的想法。 就如同现代时空的影视大屏幕,若将这样的法器炼制出来,分散在雒阳城中,甚至神洲各地,让这片大地上的所有人都能见到华夏立国的盛况。 不过的确太麻烦。 就算赵昱厉害,两个月也做不到。 投影法器的原理,难不倒赵昱。但要炼制的,并非一个两个。想想就打消了这样的念头。 眼看日头升起,三丈之时,立在皇城上的日晷的阴影,表明了吉时的到来。 典韦匆匆走上城门楼,对持钟锤的夏侯惇和荀彧点了点头:“吉时已到。” 夏侯惇与荀彧对视一眼,两双手猛地扬起了数十斤重的巨大钟锤! 咚! 咚! 咚! ...九声钟鸣,洪钟大吕,声音通过纹刻在城门楼上的道纹,如海啸一样,四面八方震开。整个雒阳城,在这九声钟鸣声中,仿佛都在震动。 空气中,如有实质! 这钟声分外奇异,说巨大,却不破耳。说不大,却又在瞬息之间,传遍方圆近百里的巨大雒阳城,并迅速朝着四面八方散开,一刻钟之后,整个河南尹的百姓,都听到了! “曹公称帝了!” “华夏立国了!” 无数人呆滞片刻,然后欢呼鼓舞。农人放下了镰刀,士兵高举利刃,孩童争相嬉戏,连那妇孺老弱,也都走出屋门。一双双眼睛,望着遥远的钟声传来的方向,这一刻心中不知是如何的震动。 雒阳皇城。 曹孟德穿着一身玄黑金边白虎纹袍,头戴金玉旒冕冠,跨坐在一头庞然白虎的肩背上,缓缓从皇城而出。 他精神勃发,在玄黑白虎袍和座下凶恶白虎的映衬之下,仿如从元古走来的共主!威严无双! 无数人行着注目礼,目视着曹孟德从皇城而来,座下白虎托着他一步步走向广场中央的祭天台! 在他的左右,有武道最强大的宿卫,有捧着三牲祭品的少女。 天下大儒郑玄也随同一道,作为大典的前期主持。 广场上,嘈杂越来越小,及至于鸦雀无声。 曹孟德终于来到祭天台前,他从白虎肩背翻身而下,目四顾,步龙行。郑玄盛装上前,微微作揖:“请曹公登台!” 郑玄声沧桑,并不大,却通过祭天台上的道纹,传遍了整个雒阳城。 三五个呼吸,便山呼海啸层层叠叠:“请曹公登台!” 偌大的雒阳城,上到文臣大将,下到贩夫走卒,如割麦子一样,躬身一拜。 曹孟德正色颔首,仰望天穹一眼,深深的吸了口气。便见他大袖一拂,信步走上了台阶。 身后,三牲祭品缓步跟随。 他每一步,都坚定不移,每一步,神情就神圣一分。待得登上九丈祭天台,阳光映照之下,周身散发着熠熠金光,如同天神一般神圣! 无数人的目光,愈发的虔诚,愈发的狂热和敬仰。 曹孟德登上祭天台,亲手将三牲祭品摆上玉案,并点燃了玉案上的香炉,袅袅烟气,腾空而起。 随同奉持祭品的少女随后快步走下祭天台,便只剩曹孟德一人。 曹孟德在一旁玉盆中净手,微微闭目,静待片刻,心中沉淀,面目肃然,然后高声道:“今有曹氏孟德,侥天之幸,得仙之助,横扫寰宇,一统天下......诸夏之后,炎黄子孙,皇天后土,实所共鉴。” 他缓缓于白虎榻跪坐下来,深深一拜:“一拜皇天后土,育我诸夏炎黄!” 这一拜之后,他起身,又跪坐拜倒:“二拜先王祖灵,披荆斩棘,生我血脉后裔!” 二拜之后,他再起身,再拜倒:“三拜天下万姓,造我华夏盛世!” 他这一拜不起,五体投地,声如洪钟:“愿天命归我诸夏,愿华夏万世长存!” 一六一章 紫气 曹孟德祭音甫一落下,上一瞬还碧空无垠,下一瞬天象骤变! 只见湛蓝高天深处,东天昊阳之下,突兀生出一点紫气,俄而壮大,作浩浩荡荡,遮天蔽日,瞬息之间便来到雒阳上空。其势至尊,其气至贵,变化万方,或为刀耕火种,或为四海八荒,或为兵锋战火,或为盛世安详! 这一番变化,如在眼前,令人身临其境。仿佛置身于上古先王披荆斩棘、斗天斗地之时,又或始皇一统四海,武帝横扫八荒,油然一股子激烈自心中而生,不知是激动,是豪迈,是无畏,还是崇高! 这紫气浩荡,尊贵无比,陡然化作一兽,如龙似虎,作无声咆哮状,便则合身一扑,从高天跃下,直奔祭天台而来! 那兽初时庞然,越是接近祭天台便越小,却也越是神韵十足,如神兽活物。曹孟德此时,直起身子,神色里无比郑重,却无人看见的眼神中,分明有一抹笑意。 紫气作神兽,临凡而来,至祭天台上,已不过丈余大小。此兽左转三圈,右转三圈,仿佛在考量曹孟德,最后落在曹孟德面前玉案之上,张口喷出两样宝光莹莹的物件,最后化作一缕紫芒,投入曹孟德眉心消失不见。 曹孟德身躯为之微微一振,脸上露出喜色,随后再拜了三拜,起身来,才见他腰部玉带左侧悬了一口宝剑,右侧挂了一方大印! ... 曹氏立华夏新朝,开国之日,神兽临凡,天命赐宝。雒阳城中,不知多少人亲眼目睹。 只道是天命所归,诚不欺也! 这一番虽有装神弄鬼的嫌疑,作用却无可替代。镇住人心,凝聚人心,这才是人道的玄妙之所在。 于人而言,有人定胜天之说。又说人心即天心。又说人心齐泰山移。 一个文明,一个民族,一个国家,最重要的是人心。得人心者得天下,人心稳了,天下才稳。 这才是赵昱这一番所为的用意之所在。 他并未现身,却比驾云现身还要来的妙。 深藏于高天之上,行走于空间之中,赵昱操作完这一番天象,便则落入皇宫深处。 皇城外,开国大典尚未完结,皇宫内几无人烟。便是宫女宦官,也皆去了皇城城墙之上观礼。赵昱缓步行走在空旷寂寥的宫室中,一路雕梁画栋,自不必多言。 片刻后来到一幢宫室,大门大开,赵昱走进去,迎面看见一个落寞身影。 刘协轻抚盘龙柱,脸上有一丝留恋,有一丝不舍,抬头看见赵昱,还显青嫩的脸上露出一抹惆怅苦笑:“原来是仙家。” 赵昱打量刘协,微微颔首:“看来这十年,孟德并未亏待于你。” 刘协笑了笑:“确未亏待。曹公...新帝一向礼仪周全,平素用度从不欠缺。连五行拳经也全部传授于我,丹丸也不亏欠。说来我也该是满足了,可为何...为何...” 他便已流下泪来。 赵昱摇头,道:“祖宗基业,一朝失落,自然难以心安。然则此乃定数,无可更改。若你先辈帝王能有些英明,若你有超世之才,未尝不能延续。可你没有。” 刘协艰难的点了点头:“是啊,自明帝以降,历代渐孱弱,民生渐凋敝,及至于黄巾之乱,人民流离,刘氏既为天下王,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天命已去,如之奈何,如之奈何?” 又道:“没想到这最后时候,仙人还能来见我一面,实在是...” 赵昱道:“你尚年轻,虽失天下王,却也担负延续刘氏之责。孟德不会亏欠于你,好生为未来着想罢。” 刘协拭干眼泪,默默地点了点头。 那历史之中,王朝更替,前朝皇室王孙,必定要倒大霉。然而在曹孟德这里,却不是。便是没有改变过的历史当中,这最后一位汉天子,也是寿终而终。 何况如今曹孟德之势,也完全不必担心前朝皇室如何作乱。加之刘协又娶了曹孟德的两个女儿,因此必定不会亏待于他。 见了刘协一面,赵昱便离开了这座宫室,来到皇宫正殿之中。 此时正殿,除有甲士羽林郎护卫,内中空无一人。 还要待到建国大典结束,曹孟德才会在这里召开华夏新朝第一次大朝会。 这殿宇之中,上首数级陛阶,阶上一尊天子榻。赵昱目光扫过这尊天子榻,落在旁侧孤零零一尊榻上。赵昱知道,这尊座榻是曹孟德为他准备的。 陛阶之下,左右座榻整齐而列,乃是文武百官之榻。 殿中梁柱矗立,有蟠龙纹,有飞凤纹,更多的是白虎纹。其精致之处,已臻至于技巧之极。 又有钟鼎林列,屏风华贵,将这里衬托的无比威严。 赵昱在殿中转悠,在他的眼中,看到一股气,在这里酝酿。这股气肉眼不可见,却紫意深深,是人主之气,是国家之运。 这股人主国运愈发浩荡,化作一尊凶猛无比的散发着森白之光的虎,最后俯卧在天子榻前。 一种新生的勃勃生机,一种向上的力量,油然勃发。 “人道啊...” 赵昱似有所悟,便则走上陛阶,在天子榻侧的那尊榻上盘坐下来,微微闭目,似睡非睡,似醒非醒。 不知过了几时,殿门轰然大开,曹孟德龙行虎步走了进来。 赵昱睁开眼,正好与曹孟德对视一起。 “先生!” 曹孟德躬身一拜,却没能拜的下去。 赵昱拂袖打出法力,将他托住,站起身来笑道:“你今已为天子共主,独尊天下,何必再与我拘礼?” 曹孟德哈哈一笑:“先生说的是。” 便也上了陛阶,精神振奋的在天子座榻上跪坐下来。 随后,才有文武百官、德高耆老,亦步亦趋,迤逦而入。 这一番果真大朝会,曹孟德在朝会之上,定下了五年以内的基本国策,以内壮民生为主,以外战蛮夷为辅助。涉及军事、政治、农业、经济等方方面面。 文武百官有条不紊,各抒己见,与新帝坐而论道。 最后,华夏新朝既立,自要为功臣加官进爵。 一六二章 新朝华夏 华夏新朝的政治制度,在曹孟德一统天下之后,便已经在着手革新。只不过此前因不曾开国,一直沿用前汉规制。此时既已开国,便则要全然替换才是。 曹孟德因与赵昱相交,太和别院当中的许多藏书,尤其是赵昱从现代时空带来的一些书籍,早被曹孟德翻烂。 因此华夏新朝的制度,在保证君权集中的前提下,汲纳了不少现代时空书籍当中的精华。 去三公,而设左中右三衙,左衙主立法,中衙主司法,右衙主行政。三衙之首为左中右三位丞相。而此时以右为尊,由是右衙乃三衙之首。而军权独立于三衙之外,设兵主衙。 以荀彧为右丞相,掌右衙,主宰天下行政。以田丰为中丞相,掌中衙,主司法刑事。以程昱为左丞相,掌左衙,主立法之事。 这三衙,以右衙为主,右衙下设九部,九部之首为九卿。分责教育、经济、农业、户籍、税务、工业、商业等九大权责。 中衙下设两部,一部主缉拿巡捕,一部主审判定刑。 左衙同设两部,一部为天下巡查,一部为律法整修。 而兵主衙门,则为天子亲掌,下分四部,一部为参赞谋划,一部为物资后勤,一部为调兵遣将,一部为战功统计及军法施行。 一概开国功臣,皆入三衙、兵主衙,为各部之首,各据其职。 在军政四衙之外,还有内府衙,这个衙门的职责,主要为天子服务,另外还兼有天象观测、宗教管理、史书编纂等职责。 这一套制度当中,夹杂了许多私货,但整体看来,是极为完备而且先进的。赵昱在一旁听着,偶尔也微微颔首。 在革新制度之余,又有贵族勋爵制度同时施行。 仍沿用秦汉时期的二十级爵位,以列侯为最。 爵位的获取,以军功为先,但同时,也向民间德行高深的耆老、文才鼎盛的大文学家、甚至于国有功的商人、农户开放。 这一番朝会,除开中午进餐,一直开到日落之时,才算是完结。 如此定下基调,整个华夏新朝,便焕然一新了。 至于赵昱,曹孟德要给他个国师尊位,地位与天子并列,却被赵昱拒绝。他无意于此,拒绝便也拒绝了。 晚上自是一番大宴,觥筹交错自不用提。 宴会当中,赵昱与熟识的文武大臣都有交谈,至于不曾熟识的,皆踟蹰不敢来打搅。 对于赵昱的身份,虽然曹孟德并未直接表明,但这满朝文武,谁人不知? 那可是真正的仙家中人! 大宴持续至深夜,将子时之时才散去。 最后只剩下曹孟德和赵昱两人。 没了旁人,两人便也随意了许多。并肩行走在内宫花园,皆是有些感叹。 “回想当年,那时我领兵追董卓,于荥阳外被徐荣伏击,差点死在战阵之中。先生从天而降,救我一命。此后便一发不可收拾,而至于有如今气象。” 曹孟德面露回忆之色:“又是高产良种,又是水泥,又是精钢,到后来的符箓治河,符箓车船,军阵之法,五行拳经,等等这一桩桩一件件,只觉心中感慨,难以言喻呀。” 他说到这里,叹息连连:“若非有先生,我哪里有如今?” 赵昱闻言,不禁失笑摇头:“你胸有大志,又有超世之才,便是没有我,虽然可能会经历波折,也毕竟能有一番成就。” 曹孟德摇头道:“我自忖有些能耐,可天下群雄并起,如江东孙氏,亦或者被先生所杀的刘备,皆非寻常人物。大泽生龙蛇,我也料不定能走到那一步啊。” “不说这个了。”赵昱笑道:“都是过去的事,何必再提。你我至交好友,些许鸡毛蒜皮,不必挂碍。” 曹孟德为之苦笑,这些,算是鸡毛蒜皮吗? “先生仙家中人,不意凡尘,超凡脱俗,真是令人羡慕啊。”曹孟德道:“待得天下稳定,人民富庶,我便也要卸下担子。不知先生的别院,可欢迎我?” 赵昱大笑:“你若来,我大开中门,欢迎之至。” 两人闲聊之间,天上月色愈明,如薄暮银沙,洒下来,给人披上一层银装。 赵昱道:“如今华夏初立,正是蓬勃向上的时候。今日朝会之上,你所立制度,皆已先进,文武大臣,天下万民,也必定人心凝聚。大展拳脚,是好时机。你要退休,也不知要几十年。” 又道:“时至今日,想必你也心中有数。这符箓道纹之妙,已构成神洲华夏的根基。” 曹孟德点头:“先生所言不差。符箓道纹,玄之又玄,确确已为天下之基。并还有许多妙处可挖,甚至能遍及至于百姓生活的方方面面,我如今做的还远远不足。” 赵昱道:“是啊。今日开国,我铭刻传音道纹,能将声音传遍千百里。而这,只是其粗略的应用。甚至可以用到单人对单人之间。或许数十数百年之后,人手一个物件,运用道纹之妙,千万里也能对话传音。” 曹孟德听了,不禁道:“这传音道纹,卷宗里面不曾记载,这...” 赵昱笑眯眯:“我会花些时间,将各类基础道纹都记录下来。” 曹孟德嘿嘿直笑。 当初为制符箓车船,赵昱整理出的基础道纹,并不全面。其用,多在符箓车船上。要将道纹的妙用,普及到全民生活的方方面面,全面完整的基础道纹,才的最重要的。 如今曹孟德已立国,这个时空已经在发生扭转,赵昱暂时也无事可做。至于去星空一行,他还没下定决心。既如此,便抽些时间,把道纹整理全面也是好的。 又说起今日新得的两件宝贝,曹孟德道:“不知这佩剑与大印,如今又有何等玄妙?” 他非常好奇。 赵昱早说要给他一个惊喜,因此此时发问。 赵昱笑道:“那口佩剑乃是取圣道之剑轩辕剑的传说,炼制而成。是拥有六层法禁的法器。不但锋利无比,无物不破,还有五行阵旗的全部妙用,凌驾于五行阵旗之上。” 一六三章 炼器 “至于天子大印,有慑人心魄之妙,养气颐神之能。” 赵昱粗略几句,将两件法器妙用道出,又道:“此后五行阵旗,于征战之中,便可赐予统兵大将。只需得手握轩辕剑,五行阵旗便要为之所制。至于轩辕剑与天子印,此前我已将之为你初步炼化,不过你还须滴上精血,才可操之如臂使指。日后也只你血脉后裔,才有运使这两件法器。” 之前开国大典,装神弄鬼之时,那一道紫芒入曹孟德眉心,便是赵昱顺手助他炼化之举。 “这两件法器,比五行阵旗高妙许多,而不必每隔三五年拿去别院蕴养。我这些年来,修为日深,炼制法器已颇为顺手,皆有打入纳元禁法,可时时汲纳天地元炁,除非遭到外力破坏,否则法器玄妙可保不失。” 曹孟德闻之开怀大笑。 两人在御花园中寻了处幽静所在,相对而坐,侃谈至天明时分。其间说药材丹丸普及之事,说武道修行之事,说家长里短之事,偶尔发出几声大笑,静夜中颇为突兀,让跟随在远处,藏身于黑暗之中的典韦、许褚挠头不已。 及至于日出东方,赵昱飘然而去。 曹孟德目视濮阳方向,面上感慨连连。 回到太和别院,不几日,剑胚便送来了。 送来时,被封在一口厚重无比的金玉箱子中,却仍难掩其煞炁锋芒。护送剑胚而来的将校兵卒,皆面色铁青,分明为煞炁所侵。 赵昱收了剑胚,为将校祛除煞炁之害,打发走了他们,便着手潜心炼制这口飞剑。 十年以来,连年征战,这口剑胚辗转战场,不知经历几多杀伐,汇聚了多少铁血煞炁、死炁。原本晶莹透亮的剑胚之中,清晰的盘绕着一红一黑两道煞炁。 黑红的毫芒隐隐透出,与剑胚本身的锋芒交织在一起,寻常人等若看上一眼,便要被坏了双目,甚至损伤神魂。 赵昱取出剑胚,托在掌心,不禁满意的点了点头。 赵昱要炼制的这口飞剑,全然不是所谓五行阵旗、轩辕剑等所能比拟。此前炼制诸般法器,因予凡人所用,考虑到曹孟德的能力,虽也各有数道法禁,却都是删减过后的削弱版本。 就好比轩辕剑,虽有六道法禁,然比之真正蕴含六道完善法禁的法器而言,威力差距数以十倍。 至于五行阵旗,不过是初期炼器的练手之作,更是低劣许多。 眼下这口飞剑,乃是赵昱当初心生行走星空之意时,才决定炼制的极品法器。无论是材料,还是炼制手段,都不可同日而语。 如今器胚已成,第一步就是要炼入更多的灵材,增其品质。 十年环球,赵昱搜刮了不少材料,其中还有铁母、玉母这等真正的灵材。 铁母玉母,赵昱不会全部用在区区一口飞剑上。在不破坏铁母玉母的生生之性的前提下,取一些边角即可。另则便是将一些高品质的半灵材精炼一番,按照炼器之法,一一炼入剑胚。 炼制法器,材料是其一,禁法才是玄妙所在。 极品法器,要以禁法钩织出三十六层法禁,该如何钩织,这才是最艰深的地方。 飞剑以杀伐为主,因此炼制之时,以增其杀伤及锋芒为首要。以战场煞炁蕴养剑胚,便是第一步。其后添加各种材料,或是增其坚,或是增其固,或是增其锋,皆是围绕这一个核心而作。 然而上乘的法器,非只坚固锋利而已。所谓过刚易折,要炼的刚柔并济,才是妙处所在。 赵昱在天衍镜幻境中一番经历,虽真真假假,但其阅历之深,令人难以揣度。天衍镜幻境中,仙道历经发展,在炼器一道上,延伸出许许多多的分支。 赵昱一番思忖推演,结合天衍镜幻境中的阅历,以自身如今的道行底蕴为本,打算将这口飞剑炼成虚实二元。 要将实炼作虚,使得这口飞剑能在虚实之间如意转化,单凭赵昱如今的法力境界,还做不到。但却可以用其他的方法来代替——比如空间玄妙。 将这口飞剑炼的可以穿梭虚空,虽非真正的虚实如意,却也算得上刚柔并济了。 若得飞剑一发,弹指间穿梭空间,霎那便至敌手身旁一绕,斗大一颗头颅咕噜噜便搬落双肩。 若敌手抵御,飞剑便可时隐时现,不与其硬刚,正是刚柔之妙也。 而要实现这一念头,关键在于禁法。 这一番炼制,单单第一步炼入灵材,便耗去了赵昱三年时光。给器胚炼入灵材之时,有许多要紧的地方。不是说随意炼入灵材精华即可,那便是堆砌起来的铁石,全然没有用处。炼制之时,须得遵循五行阴阳之妙,灵材之间的属相,要生生相生。否则炼出废物铁石不说,甚至灵材之间冲突,产生元炁爆炸也是等闲。甚至会坏了器胚,前功尽废。 由是耗费三年时光。 待得剑器初步炼成,原本不过巴掌大小的器胚,如今成丈余长短,如同一块门板一般。 随后才开始第二步炼制——打入禁法,钩织法禁。 极品法器的第一个表象,便是大小如意。当然,这个大小如意,也是有限制的。区区极品法器,大不过百丈,小不过半寸,与法宝不能相提并论。但这是极品法器的表象,也是其根基之所在。 因此,第一层法禁,便是如意禁。 炼入这层法禁之后,这口飞剑便有了大小如意的性能。器成炼化之后只需念头一动,便可大可小。 如意禁说来简单,但实际上在赵昱整理出来的都天云箓禁法的基础禁法层次,属于最高深的一类。其中涉及到法力、元炁、物质之间的相互刺激和转化,复杂无比。 而这个转化的过程,就需要法禁来实现。 单单这第一层法禁,就耗去了赵昱五年时光。 从取回剑胚,到炼成第一层如意禁,转眼便是八年。 这八年当中,赵昱炼器乏了的时候,也抽空整理基础道纹,早已在数年前,将基础道纹全面完善,并令管亥送到雒阳,交给了曹孟德。 一六四章 长生 赵昱炼器,几不分心,别院春秋轮转,其外是如何变幻,赵昱一概不知,也从来不问。 便是这八年以来,曹孟德每次过来,也皆聊一些家长里短,或是天南海北。 赵昱不喜繁杂,曹孟德便也不与他说军政要务之类的了。 倒是这其间,又见了几个当初的熟人。乃是那时,赵昱与昭姬出行,在汉中定居数月的那个胡家村的孩子。如今也已壮年,并出仕为官。也算的上的赵昱的记名弟子。 除此便也没什么能令人惊喜的了。 此后近二十年的时间里,每年逢年过节,曹孟德往往带着一大家子到别院来住几日,再加上曹昂韩树等一班弟子和胡家村的孩子们,以及赵昱妻妾们的一些族眷偶也也来看看,别院便再无变化。 倒是当初在木院桃林之中种下的那棵灵物,华夏建国之后的十八个年头上,终于瓜熟蒂落结出了七十二个指头大小的莹白果实。 灵物结果非同一般,虽对赵昱无用,但对凡人而言,却是珍品中的珍品——这株灵物终于被赵昱命名为‘长生果树’,其结出的莹白果实,便是长生果。 这长生果无论用来蕴养精元还是锻炼肉身,都是上佳中的佳品。而这只是旁枝末节,其真正的用途,是增寿。 长生果蕴含无比浓烈的生机,能增强肉身本源,延缓神魂衰老。武道修行至巅峰,脱胎换骨也不过一百五十载寿元。这是神魂所限。人的神魂,腐朽的时间,普遍只在一百五十年之间。 而若服用一粒长生果,便可延寿五年。 区区五年,在赵昱而言自然不算什么。他如今的修为境界,早已脱离凡人的藩篱。若说寿元,至少三千年。天衍镜幻境当中,要化神境界才有三千载寿元,而真实时空,修行更加不易,但所得却更大。他有完美道基,肉身神魂强横无比,有三千年寿元并不奇怪。 也正因如此,长生果于他没有用处。 但确确是一件好事——昭姬她们虽然都已经修成武道巅峰,但随着陪伴赵昱的时间流失,寿元越来越短。食长生果以延寿,让妻妾们多陪伴身旁,赵昱是喜极的。 他虽然于时空一道上,已有些建树,但却无法改变人的寿元。长生果,正是及时雨。 想来也不差,恐怕也正是因为长生果的这种特性,才使得这株灵物能在无数年的时光中,保存种子的生机,甚至还是在拖着狰这个累赘的前提下。 说来,在地球上,能有这样的灵物,已是侥天之幸了。 为了能将长生果的效用发挥到极致,赵昱在炼器之余,甚至专门抽空钻研以长生果炼丹的法子,在华夏立国的第二十五个年头,才钻研出来。炼成第一炉延寿丹。 当然,长生果、延寿丹,也是有其极限的。 单纯食用长生果,最多延寿五十载。若服延寿丹,则至多百年。 无论服用多少,神魂都是要腐朽的,只是减缓了这一过程,但绝无可能永生不死。 这天地之间,也不似神话传说或天衍镜幻境当中那般,有幽冥,有地狱,有轮回之类。没有。真实时空,没有轮回。或许也算是有——生灵肉身腐朽,神魂腐朽,死亡之后真灵散去,重归于宇宙本源。而在生灵死亡的时候,宇宙本源也在同时散发真灵,孕育新的生灵。从某种意义上讲,也算是轮回。 然而凡人绝无可能真灵转世。人死后,真灵散去,而宇宙本源散发出来的,是崭新的真灵,没有丝毫类同。 赵昱也苦于次,而无可奈何。 若有本事护持昭姬她们的真灵重新转世,赵昱也就不会苦恼了。 莫说护持他人真灵,便是赵昱自己现在死了,真灵也要散去。若不修成元神,真灵无论如何都要散去,这是不可逆的。 也就是说,所谓的转世,只可能存在于修成元神的仙道修士身上。 有了这长生果,虽然归灭天地仍无可避免,但能延长多久是多久,多一百年陪伴昭姬她们,便是赵昱,也只能如此作想。 算算长生果树,自开花起,到果子成熟,刚刚十八年时间。果成七十二,若不出意外,能炼成九炉二百余粒延寿丹。而且暂时还不没有耗费——别院中除了蔡老夫人和蔡伯、王婆年事已高,其他都在青壮年阶段。等到这一批人都步入老年阶段,已是几十年甚至近百年之后,那时候囤积的延寿丹,大概也有千粒了。 另则也不知道长生果能不能生出种子,再多种几株。 诸般这些事,都在炼器之外。 无论是整理完全道纹,还是钻研延寿丹的丹方,耗费的时间都在少数。 真正花时间的,还是炼制飞剑。 在前面八年之后又二十年,也就是华夏立国二十八年,黄帝纪元2933年,赵昱的这口飞剑,终于炼成了。 三十六层法禁,与如意禁难度相当的,只有最后一道,也就是虚空禁。也就是赵昱最初计较的,将飞剑炼出穿梭虚空的妙用,以之为刚柔并济的法禁。 这道禁法,不比如意禁难度来的小。 甚至更大。 赵昱在空间一道上,涉足的深度比时间之道要深,但要从中领会出虚空禁,也是难之又难。如意禁用了五年,虚空禁则是九年。只这两层法禁,就耗去了炼制法器消耗时间的一半。另一半时间,则钩织了三十三层其他的禁法。 聚煞禁早已炼入,由是三十三层。 其中五行五层禁法必不可少,却是以庚金禁为主,盖因主锋芒,主杀戮。 其他的二十八层,皆是围绕这五层五行禁的延伸。比如增加飞剑的速度,比如增强飞剑的坚固,凡此种种,皆以五行延伸。 以如意禁为表,以五行禁及其延伸禁法为中,以虚空禁为里,合以聚煞禁增其杀伤,这一口三十六层法禁的极品法器,便就成了。 炼制而成的飞剑,也不曾命名,在赵昱而言,只是过度的一个物件,等他炼成法象,这飞剑也就没多大用处了。到法象境界,赵昱多半是进入星空寻找星辰,炼制法宝去了。 一六五章 时间 法宝之于法器,不可同日而语。 极品法器三十六层法禁,要蜕变成为法宝,在炼制法器的材料品质允许的前提下,三十六层法禁纯阳化,合而为一层纯阳法禁,并初步孕育出法灵,才能成为法宝。 法器法禁蜕变为纯阳法禁,一则要炼制之人有相当的道行修为、禁法造诣,二则要经由天地造化、阴阳枢机的洗练,亦即是天打雷劈。 以阴阳枢机而成雷霆洗练法器,还须得年长日久。法器于雷霆之中锤炼,逐渐吸纳其中的天地造化,才能将法禁蜕变为纯阳法禁,从而孕育出法灵来。 因此,要将法器炼为法宝,比之直接炼制法宝,所耗费的功夫也不差多少。 当然,若是修为不及,法门低劣,无法炼制法宝,而又想拥有法宝,这倒也是个法子。 赵昱本身是不太看的上法器的,在这凡宇宙,区区尘埃般的地球上,没有什么能威胁到他。所以除了当初心生进星空走一遭时,突然想炼制一口飞剑之外,实则目光是放在法宝上的。 这口飞剑,只是在他进入法象境界之前的过度用品,是否要炼成法宝,还要看他以后的心情。或许什么时候不乐意,没兴致了,随意丢弃也说不得。 蕴含三十六层法禁的极品法器飞剑,在赵昱手中,能发挥的威力,其他人是无法想象的。 赵昱当初从天衍镜幻境出来,道基初成之时,只凭肉身力量,便能一拳打崩一座百米小山。后来炼成法力,日渐深厚,在还未将周天数穴窍填满的时候,法力之雄浑,便已不差于最初时的肉身。 到如今,两相并进,肉身之强,法力之强,神魂之强,早已难以估测。 以这等底蕴运使极品法器,其真正的威力,几无可挡。 只是这凡俗之中,无人能与他斗法,没有施展的余地,说来也未必不是一种悲哀。 凡宇宙安则安矣,对修士来说,却太过安逸。若非有天衍镜幻境的经历,必定要少了磨砺,逐渐就没了勇猛精进之心了。 炼成飞剑,赵昱有些心痒,与昭姬她们打了声招呼,便则人与剑合,化作一道灿烂的剑光,如雷霆闪电,霎那冲霄而起,眨眼已不知去向! 若有人有那等道行境界,便能看见一点明辉在神洲大地的高天之上时隐时现。隐则没入空间,无形无迹。显则化作剑光,恢弘凌冽。赵昱与飞剑相合,剑光融于身,人剑一体,以虚空禁之妙穿梭虚空,比之肉身穿梭虚空,不知方便了几多倍! 那飞剑剑光之中,蕴含虚空禁的奥妙,在空间夹层当中,如同一条滑溜溜的游鱼,在密密麻麻的空间节点上跳跃,而不触其分毫。一霎那便去不知几多远。 这片神州大地,华夏帝国的疆域,东西南北万里之遥,待得赵昱驾驭剑光游走一圈回到别院,也才不过一刻时间! 这其间,他还在昆仑山最高峰停留片刻,运使飞剑,以巧妙到毫巅的精微之理,将那高峰之巅数百米的山峦上,雕刻出一幅连卷的波澜壮阔的画! 燧人氏薪火相传,有巢氏筑屋以居,从诸夏文明的起点开始,一幅幅巨大的连卷当中,将女娲、伏羲、神农、轩辕、蚩尤等一尊尊伟岸的上古先王的事迹,铭刻在这里,其莽荒古老,文武鼎盛,展露的淋漓尽致! 这幅连卷巨图,环绕着这座大山的山巅一周,最终停留在诸子百家处歇止。 而在雕刻这幅巨图之时,赵昱的神魂触碰时间,仿佛在悠远绵长的古老历史当中,看到了这些先王、贤者的身影。他们的面貌,他们的事迹,并非赵昱臆想,而是从时光流逝的长河里,亲眼目睹! 这是积累的爆发! 赵昱的真灵根性,以时空为本。这么多年以来,孜孜不倦以求其妙。空间尚能捉摸,时间则无形无迹。因而赵昱在空间之道上的深度,比时间之道走的更远。 但并非说他就没有感悟。 无论是这个古代时空与现代时空的交替变换之中的奥妙,还是从曹孟德为他搜集的蕴含着古老文明痕迹的奇物上,赵昱都能感受到时间的存在。 那些古老的奇物,还有赵昱这些年游历远行的感悟,在这一刻爆发。让他终于触摸到了时间真正的玄妙,一步跨入这道最高的门槛。 从而通过这幅巨大的图画,以诸夏文明发展的历程,逐一表达出来。 剑光一闪,便已落在太和别院当中。 飞剑收敛剑光,落在赵昱掌心,滴溜溜一转,没入其中。 赵昱俯仰天地,不禁畅快大笑。 笑声爽朗开怀,便是那天地元炁,也为之欢呼,竟有显化为一朵朵金花的迹象! 这一番,不但炼成法器,最重要的,是在修行道路上的一个巨大突破!从这一刻起,赵昱踏足法象境界的门槛消失了——只要修为打磨足够,顺顺当当,便能炼成法象! 他的真灵根性,以时空为本。若不真正踏入时空之道的大门,在炼就法象之时,无法铸就时空之道的根基,除非抛却时空之道,以五行为本,否则就要被卡在关口而不得寸进。空间之道早已入门,而时间的门槛终于打破,如何能不教他开怀?! “吾道成矣!” 赵昱负手信步,轻快无比。 一番笑声,几引动天象,自是惊动了别院众人。 见赵昱只是开怀而无恙,管亥等人才一一散去。 昭姬问赵昱:“夫君今日如此开怀,莫非遇到什么好事?” 赵昱抱了抱她:“只是解决了修行路上的一些疑难而已。” 他每每修行更进一步,高兴过后,又不由想到妻妾们的寿元之难,高兴消解,便不愿多说,未免自寻烦恼,便岔开话题,道:“孟德前次来说,他打算退位,不知有什么消息了没有?” 华夏立国已二十八年,算算曹孟德的岁数,都快八十了。 这二十八年以来,曹孟德兢兢业业,将这个国度打造繁华。赵昱虽不曾专门了解,但只望那人道气运之鼎盛,便能查知一二。此番驾驭飞剑遁空,更是亲眼目睹。有此等盛世,曹孟德也是劳心劳力。若无赵昱,曹孟德未必会想着退休,但有赵昱这仙家在前,凡俗权利的吸引力,大概也降低了许多。 一六六章 遁去 早前在开国之时,曹孟德就曾与赵昱提过此事,前次来别院,又再次提起,想必是真的有退位之心了。 昭姬闻言,温婉摇头:“妾身怎生知晓?孟德是否退位,也不在他一人。便是退位,也须得做一番完备的安排,一时半会怕是不成。” 赵昱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然后转言道:“自前次回来,已去二十八年。我又静极思动,想要出去走走。你们觉得怎样?” 闻听此言,性子已经安稳许多的小乔忍不住展露笑颜:“真的么?” 她道:“别院虽安稳,时间久了总觉得腻。” 赵昱失笑,把她揽在怀里:“这些年你没少出去,还腻?” 小乔哼了一声:“只是走娘家嘛。我更喜欢跟夫君去环球旅行!” 孙仁和大乔、糜贞都笑了起来。 赵昱拧了拧小乔的鼻子:“这次可不是环球旅行。” 夫妻六人说着话,就到了后山凉亭,相依而坐。 闻听赵昱之言,妻妾们都好奇起来。昭姬问他:“不是环球游历?夫君又有什么奇妙的想法?” 赵昱笑着看了看长天,指着那一望无垠的碧蓝,笑道:“我意星空一行耳。” 对于星空之行,赵昱此前并未提过,由是妻妾们也不知道。此时乍一听要去星空,都有些惊讶。 小乔很快反应过来,眨巴眨巴眼睛,露出一抹兴奋:“要去天上啊?!” 赵昱微微颔首:“区区地球,较之星空而言,无异于一粒尘埃。且我此行,便要着手炼制法宝,地球资源无法支撑。前次归来又二十八年,我也觉得乏了,走走也好。” 昭姬她们皆是颔首。 嫁鸡随鸡,赵昱要去哪儿,她们就跟着去哪儿。 而且又没有生存的忧虑——便是星空当中,又能如何?混沌珠小世界可不是拿来看的。 这些年来,每隔一段时间,赵昱也会带着妻妾们进入混沌珠小世界生活十天半月。或者打理一下小世界中的药材灵物,或者换换景致,换换心情。 由是听赵昱说要去星空,妻妾们都想到了这一点。 “难怪夫君问孟德退位之事。夫君打算把别院交给孟德?” 昭姬这么问道。 赵昱听了,微微摇了摇头:“别院我倒是不打算送给孟德。” 他看着昭姬:“小妹不婚,我一直引以为憾。既如此,别院便交给小妹吧。” 昭姬微微一怔,默默地点了点头。 二十八年过去了,蔡小妹一直未婚。连性子,也收敛冷淡,与张灵靠拢。说来如今,也快五十了人了,昭姬也尝为之苦恼。但事已至此,也无可奈何。 赵昱叹道:“小妹如此,也是我的过错。别院给她,我也放心。我问孟德之事,只是想在离去之前,与他多聚聚,如是而已。” 赵昱往往说走就走,从来不犹豫。若曹孟德此时退位,倒可以多聚一段时间。否则此后,怕是再难有相见之日了。 一旦进入星空,赵昱要炼制法宝,必定取太阳系之外的星辰。其遥远,并非一时半会能够来往。何况炼制法宝,不说随时盯着,总不能离开太久。往返一个恒星系,便是以赵昱如今的修为,也不是易事。 等到炼成法宝,或在星空中腻歪了,归来的时候,怕是不知几百年过后了。 而曹孟德肉体凡胎,虽修行武道,如今也在开辟穴窍,但剩下的寿元,也没有几十年了。 想到这些,赵昱就不禁心中失落。又看五位妻妾,更是有些难以释怀。 但转瞬,神魂作剑,将这些杂念一并斩杀,赵昱道:“我此时心生离去之意,除在地球乏了,还有两个原因。” 说着,赵昱顿了顿:“一则是长生果的种子,孕育将成。三五月便可脱落。二则...” 赵昱说到这里,看着昭姬,似不知如何开口。 昭姬与赵昱夫妻这么多年,不说心意相通,其默契,也非寻常。 见赵昱这般踟蹰,她顿时明白过来,脸上露出一抹悲色:“母亲的寿元要到了么?” 蔡老夫人本就年事已高,比之曹孟德,还要大些。这些年来,又不喜修行,常说已知天命,赵昱和昭姬也无可奈何。如今终于寿元将尽,不要说赵昱,便是昭姬,也能感受到那种暮气沉沉。 赵昱把昭姬揽在怀里,轻轻的拍着她的背,低沉道:“母亲寿元,就在这一月之内。” 大小乔等,也不禁为之伤感,也想到了自家的嫡亲,一时皆默然。 赵昱道:“好了,母亲是寿终而寝...” 又看大小乔、孙仁、糜贞:“趁着这几月时间,便多回娘家看看,或许...” ... 人终有一死,因此想要成仙。 而不能成仙者,归灭天地,便是必然。 寿终正寝,也不算是坏事。 但血脉嫡亲,亲情相连,如何又不让人悲戚? 便如心中挖掉一块,失去了一部分,似不完整了一般。 这样的事,在前面二十八年中,妻妾们已有人经历过。大小乔的父亲、母亲,皆是这其间去世。每每都要消沉一段时间,让赵昱好生安慰。 孙仁和糜贞倒是还没经历过。 孙仁的母亲吴夫人,虽然年岁也不小,但如今还健朗。兄弟孙策等,如今皆还壮年,且位高权重。糜贞早去父母,而两位兄长也是壮年。但此一去,不知几时能还,甚至反回之时,只赵昱一人,其中凄凉,又如何叙说? 赵昱不愿提起,只是随后一段时间,妻妾们除了昭姬,皆返娘家看望亲族。 此间举动,不单单牵动了别院众人的心,也让曹孟德看在眼里。 而在一月中,蔡老夫人终于殁去。老夫人去后,蔡伯也似乎老了许多。 曹孟德来别院祭奠,过后与赵昱详谈。 得知赵昱将去,心中退位之意更甚。 与他道:“先生竟要远走星空,我...哎...” 叹息或落寞,皆溢于言表。 赵昱道:“人生无外乎聚散。你我相交多年,此一去也不知是否还有再见之日啊。” 曹孟德默默点头。 离开别院之后,曹孟德便决意退位,又一个月后,他安排好一切,将天子之位传给了曹昂,随后便带着夫人妻妾,到别院定居。 又一月,赵昱与五位妻妾杳然无踪矣。 蔡小妹一身孤寂,望着长天,满脸寂寞。 一六七章 如履薄冰 星球之于生灵,就如同蚂蚁窝之于一窝蚂蚁。 是囚笼,更是保护伞。 而在蚂蚁窝的外面,是何等的波澜壮阔,蚂蚁本身很难有一个直观的认知。 或许星球上的风暴地震,让人震怖。然而较之于星球之外星空中的种种危险,又是小巫见大巫了。 只消得散去星球表面的大气,一窝子蚂蚁全都要去死。 天体散发的种种元炁辐射,在星空中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充满了无处不在的幽深死亡的气息。 一道剑光从地球表面升起,在大气层外打了个转,随后头也不回的扎入黑暗的星空,一闪消逝。 在星空之中,连硕然庞大的恒星,甚至一个星系,一个星系群,都是区区尘埃。而一点剑光,于这星空,更是微不足道。这道剑光离开星球之后,初时飞射,不久远离星球,便一闪没入虚空,下一霎那,又在更遥远的地方闪烁,然后又没入虚空。 其没入虚空的时间间隔越来越长,跳跃的距离,也越来越长。 空间不是一尘不变的,星空中和星球表面,空间的奥妙有所不同。赵昱虽然踏入空间之道的门槛,并有了一些造诣,又有飞剑护身,虚空禁开路,但从星球到星空,因空间变化的不同,还需要适应一些时间。 随着对星空中空间玄妙的愈发熟悉,他驾驭剑光在星空中遁走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当剑光从月球旁边擦过,已是一刻时间之后了。 在星球内部,若不遁破空间,因空气阻隔,速度很难提起来。但到了星空之中,没了空气,便是不遁破虚空,只驾驭剑光飞射,其速度也快的令人瞠目结舌。 当然,驭剑而行的速度,在星空中受三个因素的影响。 其一便是飞剑的品质。 其二便是修士驾驭剑光的法门的优劣。 其三便是修士本身修为的高低。 若飞剑品质低劣,因速度太快而承受不起,就好比车毁人亡。 而法门的高深与否,也一样重要。赵昱驾驭飞剑的法门,还显粗糙,但却源自于空间之道的奥妙。粗糙归粗糙,只是因为这套法门是这几个月刚刚琢磨出来,印证不够,熟练度不够。 但以空间之妙驾驭飞剑,其高深之处,自不用多说。 至于修士本身的修为,则是动力。在星空之中,给物体一个初始速度,因着其近乎真空的特性,几乎能保持匀速。而修士的法力,便是推动其加快速度的动力。法力高深,自然就快,法力浅薄,自然就慢。 从地球到月球,数十万里的距离,在赵昱这里,只一刻时间而已。等他愈发熟悉星空的环境,愈发熟稔驾驭飞剑的法门,这个速度还要提升。 不过较之于星空的广袤,又算不得什么了。 单单太阳系的半径,就有一百五十亿公里,三百亿里! 如果按照最初的这样的速度,一个时辰走四个地球到月球的距离,也就是三百万里左右,要走出太阳系,计算下来,要一万个时辰。 一天十二个时辰,一万个时辰就是八百三十多天,两年多。 因此赵昱必定要在途中停留几次。 法力倒不用担忧,虽然星空中元炁暴烈,但以赵昱所修法门的精微程度,可以一边遁走一边吞吐元炁炼成法力,何况还有混沌珠小世界。但驾驭飞剑也要耗神,神魂会疲惫,这是无法避免的。 按照赵昱的计划,大概除了月球,只要遇到其他的星辰,都会停下来休整片刻。 同时也看看这些星辰上,有没有让人眼睛一亮的宝贝。 每个星辰都是不一样的,地球上有的,别的星辰不一定有,但其他的星辰有的,地球上也不一定有。 当然,从地球出发,一直往外,火星、木星、土星、天王星、海王星、冥王星,这六大行星,不一定都能遇上。每个星辰都在环绕太阳运转,赵昱抵达其运行轨道的时候,这个星辰正好运行到另一边的几率极大。 更不用说九星连珠了。 甚至一路出去,能够落脚的,可能只有一些陨石。连一颗星辰也遇不上的几率,同样不小。 在星空中,寂寞是最大的敌人。好在赵昱在驾驭剑光遁走的时候,还可以分出一缕神魂念头,进入混沌珠小世界,与昭姬五女交谈。若只他一人,恐怕也难忍受。 而与此同时,赵昱也在感悟着星空中的玄妙。 关于空间的,元炁的,甚至时间的。 遍布于星空中的各种射线、辐射,或阴柔诡谲,或霸道暴烈,至于中正平和的,在少数。除非一直遁空,否则一旦从虚空中跳跃出来,便无时无刻的与剑光碰撞摩擦。 这也是赵昱心生遁走星空的时候,为何要打算炼制飞剑的缘故。 非是他肉身不够强,星空中的元炁辐射虽然凶猛,但要破开他肉身,又哪里是那么简单的事?但万一呢?独自一人在星空中遁走,若受到损伤,有容易发生意外。 至于说若是受伤,遁入混沌珠小世界就行。倒也不是不可以。 不过能炼制法器护身,又为何不炼呢? 多一点手段,多一分安全。 修士修行,勇猛精进之余,也要如履薄冰。大大咧咧,那是莽夫,不是修士。 星空中的元炁辐射,虽然是一大害。但对赵昱而言,也并非没有好处。每一种射线、元炁辐射,都是天地元炁的一种变化。在碰撞之中,可以切身的体会不同元炁变化的不同性质,作为修行的资粮。 除了元炁辐射,还有更加隐晦,并同样无处不在的元磁之力。 星空中每一个天体,都有独属于自己的元磁之力。因其所处环境的不同,其构成所属五行的多寡差异,体积质量大小的差别,每一个星球散布的元磁之力,也各有不同之处。 赵昱修行,时空与五行并重。于五行元磁之道上,赵昱也有不浅的造诣。然而在进入星空之后,才恍然发现自己的浅薄。他对地球元磁的理解有一定的深度,但每个星球的元磁不同,在星空中交互,又产生了更大的变化。 一六八章 星力 天体运转的奥妙,都在元磁之中。 天体的相互吸引、抵触,元磁的叠加、消磨,构成了星空中的动态平衡。一座座星系,河系,星系群,星系团,其有条不紊绕转运行,都是元磁互相影响的结果。 而在星球间五行元磁的相互影响之下,不同元炁辐射的交汇之中,产生了另外一种浩瀚的力量! 这种力量,在抵达第一个落脚处,大概是处于火星运行轨道上的一群陨石群的时候,赵昱才恍然明白过来! 是星力! 星力,星辰之力! 天衍镜幻境当中,那周天星斗大阵的奥妙,首先就来自于星力。 当然,天衍镜幻境因赵昱的所思,经由天衍镜这宗法宝衍化而来,那周天星斗大阵伟力无边,甚至破灭寰宇,自然也不独乎星力二字可以解释的清楚。 在周天星斗大阵的奥妙当中,把一座世界当作一颗星辰,也是同样的道理。 赵昱从星力当作,产生了许多的想法。宇宙是一个整体,看似不同的东西,实际上隐藏着最为紧密的关联。 五行元磁和元炁辐射,竟能造化出星力,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在本质上有着极其密切的干系。 所以赵昱偶尔会对地球上的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吐槽,比如一些小说中的魔法,还分系别,或者某些小说中的修仙还分灵根。会这种魔法就不会那种,火行灵根的不会水行法术。那绝无可能。就比如五行之道,根性再是浅薄,也不可能只会其中一行。会了木行,必定会火行,而会火行必定会土行,一圈下来,只要用心领悟,怎么也能摸到五行的皮毛,因为这是相生相连的,不可能单独存在。 只不过因为根性之故,根性更趋近于某一道,在这一道上才有前途。所以修士们才会专研这一道。 就像赵昱,其根性为时空,所以要成道,必定要从时空入手。但并非表示他就不能会其他的道道。 因为宇宙一体,大道唯一。 无数的法则,都是从唯一大道衍化而来。因此在根本上,是有联系的。 只看你悟不悟的到。 一片陨石在星空中漂浮,其速度飞快,沿着一定的轨迹飞射。赵昱在其中最大的一块陨石上盘膝而坐,一缕缕清灿灿的光辉,在他身边汇聚。这光辉变幻无穷,好似隐藏着无数的奥妙,这是星力。 赵昱领会到星力的来源,在休整的时候便迫不及待的修行起来。无处不在的元炁辐射和五行元磁,逐渐在他身边衍化出星力。 星力看来清凉,就好似夜晚如薄暮的月光,但又更加灿烂一些。不比阳光暴烈,不比月光阴柔,更纯和,更玄妙。 而与此同时,肉身之中,有三十六组穴窍,伴随着星力的凝聚,开始微微震动! 赵昱恍然大悟。 原来在肉身当中,也蕴含着与星力相关的穴窍。 “难怪这三十六组穴窍一直难有寸进,原来与星力相关...” 赵昱道基完***窍开辟三百六十五周天数。其中竟有十分之一,都与星力相关,这让他也颇为惊奇。此前开辟穴窍、蕴养穴窍,都不曾察觉。而后他在穴窍之中凝聚道源,为凝练法象作准备的时候,也是先从五行时空的多组穴窍入手。 如今五行时空穴窍,凝聚道源的过程,已经快要到最后关头,在着手凝聚其他穴窍道源的时候,赵昱也体会过这三十六组穴窍,但进展不大。原以为是因为作为根基的五行、时空穴窍道源尚未凝聚圆满的缘故,却竟然是自己没有抓住要点。 虽说就算没有直接领会到星力,以水磨功夫,令穴窍本身蕴含的奥妙,一点一滴汇聚,也能完成这一步。但现在领会到了其中的奥妙,这个过程就大大加快了。 陨石**互在一起,如同一团杂草,一刻不停的在星空中飞驰,赵昱身周的星力越汇越多,将他笼罩在一片清灿灿的光辉当中,愈发的浓郁。待到某一刻,星光如长鲸吸水,被赵昱一口吞下,赵昱这才睁开眼,面上略有喜色。 “星空虽险,却大有好处。没想到一出门,就能领会到星力的一些奥妙,此番便是没有找到合适孕育法宝的星辰,也不枉此行了。” 随后纵身一跃,剑光展开,霎那遁离陨石群,没入更幽深处。 星空中的星辰一刻不停的运转,小到一粒陨石,大到星系团。每一秒,它们在星空中的位置,都是不同的。因此在星空中行走,极易迷失方向。 或许离开太阳系之后,一个不慎,与太阳系背道而驰,就会越来越远,甚至于到最后找不到回来的路了。 而且星空中环境复杂,许多地方,因为元炁辐射或者星力交汇,将一些表象掩盖,甚至改变。也许人们在地球上看到的星空中的景象,都是假的。明明看到的是东方星空的一颗星辰,而实际上这颗遥远的星辰,它的位置,一直在西方也说不定。光虽然是直线传播,但在传播的途中若遇到黑洞或者其他玄奇的天体,甚至玄妙的环境,未必不会折射、反射,被改变方向。 因此赵昱在地球上、在每个停留的地方,一定的距离之内,都会留下特殊的印记,以保证自己能找到回来的路。 所以赵昱对凡人能走出星球,自由的行走星空,保留一定的意见。 或许在太阳系内,地球的人们到了一定程度可以借助工具行走,但若要离开太阳系,其中涉及到的困难,大了不止千百倍。 就像现代时空,看似外道科技发达,然而实际上,连自己本身的星球地球,都还没摸清楚。更遑论地球之外的星空了。稍稍远离,其危险性就直线上涨。 如果一个文明能在浩瀚的星海中如意来往,这样的文明,必定异常的伟大和强横。 而地球上的文明,还差得远。 至于空间之道的玄妙,要运用到外道科技上,更是难之又难。空间不是一尘不变的,星空中与星球内都是不同的。而星空中因为环境的诡谲莫测,使得空间偶尔扭曲,偶尔折叠,谁都不敢长距离进行空间跳跃,天知道跳跃的途中,会撞上怎样的空间变化,一瞬间被湮灭,或者被传送到谁也不知道的地方去。 一六九章 边缘 要穿梭空间,于修士而言,悟到了空间的玄妙,在穿梭的过程中,遇到危险的时候,凭借自身的道行,有能力解开。或者空间变化太过突兀,凭借肉身强横,或法力强横,或法宝护身,也无受伤之虞。 便应对不及而被传送到从没去过的地方,除非是那种绝对的绝地,否则以修士本身的能力,自保无虞。 毕竟,修为达到穿梭空间这等层次的修士,已经不是喽啰级别的修士了。 而对凡人而言,要进行空间穿梭,必须要借助外物。而外物的反应能力,哪里又及得上修士?一旦在穿梭空间的过程中遇到突发事件,吃亏的可能性巨大。就算飞船之类的外物,能抗住空间的压力,但若被传送到陌生的地方,凡人的生存能力,又怎么及得上修士? 赵昱在星空赶路的过程中,就在思考这些东西。 如果一个文明,走出母星,面向星空,并能将其足迹拓展到遥远的星空深处,绝非如电影中那样,随便一艘飞船,一个跳跃就是多少多少光年。谁也不知道这么庞大的距离之内,空间会产生多少的变化。 在元磁、星力、元炁辐射和不同星空环境的影响下,空间是随之变化的。 一艘飞船陡然插入这无穷的变化之中,又会引起怎样的连锁反应。 最大的可能性,是先研究出一定范围之内的星空中天体的精微运行轨迹,将元磁、星力、元炁辐射和不同环境等各种因素都算进去,从而在这轨迹中找到一条安全的‘航路’。 就好像地球上的海运或者空运一样,都有相应的航路航线。航路航线,不单单要考虑距离长短的问题,还要考虑到安全性。哪些航路上一年之中风暴最少,在摒除这些有害因素之后,再选择最短的距离。 连星球内都这样,就更遑论星空中了。 星球内的海洋和天空,较之于星球外的宇宙星空,又算的上什么呢? 因此,要达到宇宙航行的目的,第一个要做的,就是找出一条安全的航路。而航路的安全与否,就跟地球上早期的大航海一样,由环境气候的变迁来决定。 地球早期的大航海,安全航路是有季节性的。这个季节性,就在于地球运转过程中,气候的变迁。在某个季节,某条航线上风浪小,于是安全。 这在星空中也是一样的道理。 地球上的气候变化,是地球本身这一颗星球运转规律的体现。而星空中航线的安全与否,则由航线途中所有星辰的运行规律来决定。 地球上可以因为技术的提升,逐渐忽视气候变化,从而找到一条全年相对安全的航线,可以全时间的运输来往。但在星空中,啧啧,说实话,便是把整个地球改造成一艘飞船,在宇宙中航行,也不一定能走多远。 所以就算找出了这样一条或多条航线,但每一条航线的安全与否,也是有时间限制的。随着星辰的运转,在某些时候,航线是安全的,但过了这个时候,就变得危险。 因此,即便走出星空的文明,其星空远程航行,也是有时限的。依照星空的广袤和复杂,最大的可能性,是数百年或者上千年,或者更久远的时间,才能进行一次远距离的安全航行。 更多的可能,是永远被局限于渺小的一个恒星系内,而无法走的更远。 甚至文明连本身的母星都无法走出去,这个可能性还不小。或许是因为人力物力资源无法集中,或许是因为星球本身蕴含的资源不足,甚至缺少某种关键的资源,而被憋死在母星上。 赵昱每一次穿梭进入虚空当中,在剑光的护持下,都能看到无比诡异的空间变化。每一个变化,都几乎找不到相同的地方。有些变化赵昱能看得通透,而有的变化看不透,甚至神魂中警兆连连,不得不跳出虚空回到物质世界,从新飞行一段距离再没入虚空。 在这个过程中,赵昱对空间的领悟,对元磁、元炁辐射甚至星力的领悟,都越来越深。 修为,是日日见长。 离开火星的运行轨道,一直到太阳系边缘,赵昱停留了不下十次。而只有一次,是停留在星辰上的——天王星。至于其他环绕太阳运行的星球,因为不在赵昱的前进路线上,全都错过了。 在停留过的陨石上、星辰上,赵昱都留下的了许多的印记。 尤其是天王星。 陨石太过脆弱,留下再多的印记,也不能保证赵昱回来的时候还存在。或许全都坠落星辰,或许互相撞毁,甚至脱离轨道,不知飞到哪里去了。因此,天王星这样恒定运转的星辰,才是真正标记路线的地方。 在天王星赵昱待了将近半年的地球时间。 除了在这颗星球上布下了一座阵法作为路标,还在这个星球的表面转悠了一圈。 天王星远离地球,更远离太阳,这里的环境极其恶劣,但对赵昱而言,总比星空中要安稳许多。无外乎温度变化剧烈之类的,没有太大的影响。 至于资源,除了矿藏还能是什么? 不过绝大部分,都跟地球差不多,无外乎各种金石矿藏。 看到品质不错的,赵昱也收取一些。至于灵物什么的,一样也没见着。 因此说地球是得天独厚的,至少在一定范围内的星空中,是得天独厚的。能造化出生灵,孕育出万物,用得天独厚来形容,并不过分。也正因如此,如果有灵物,一般而言,都是在有生命的星球上,如天王星这样的死星,缺少造化,便是地脉元炁再怎么丰沛,矿脉积存再怎么丰富,也难以孕育出灵物来。 当然,一些地球上不存在的矿物,赵昱也收取了一些。不过也就那样了。 无论什么矿物,都不可能跳出五行之外。只不过所属五行组合变化的不同,才造就了不同的物质性质和形态。只要不是灵物,对赵昱来说,区别都不大。 如此,离开地球之后的两年多,赵昱终于来到了太阳系的边缘。 一七零章 搭便车 确切的说,是太阳系主体的边缘。 太阳,包括其引力束摄住的几大行星,它们所在的这片宇宙空间,可以称之为太阳系的主体。在这片太阳系主体星空当中,存在着除了恒定运行轨迹的行星之外,还有数以亿计的其他小型天体。 虽然太阳系主体空间较之于宇宙而言,渺小不可计。但这数以亿计的小型天体,散播在这片星空中,却也如凤毛麟角,十分的稀疏。 而在太阳系主体空间之外,则存在着大量的小型天体,组成了一片笼罩着整个太阳系的星云。 在赵昱看来,被这片尘埃般的星云笼罩的太阳系,便可以算作是一个小千世界。 而这片星云,就如同小千世界的胎膜一般,是一个巨大的保护层。 天体是相对独立的存在,但相近的天体,又因为互相间的元磁影响,组成了一个个系。地球和月球组成了地月系,绕着太阳运转。太阳和被其引力束摄住的众多天体,则构成了太阳系,环绕着银河系的中心运转。 一个个系,相互影响又相互独立,组成了规模更加庞大的天体群。 而恒星系,可以看作是一个小千世界。 ——虽然在宇宙星空当中,天体系并不真正独立存在,互相之间不存在空间壁垒。 地球运转太阳一周,是地球一年时间。而整个太阳系,在银河系的周期,是两亿多个地球年。在太阳系主体之外包裹的这层星云的保护下,这个渺小的恒星系,在其他恒星系的影响下,看似缓慢,却异常迅速的移动着。 一旦赵昱穿过这层浩瀚的星云,他就在实质上离开了太阳系。稍不注意,如果不顺着太阳系的运行轨迹行走,就会越来越远离,如果背道而驰,甚至要亿年以上的时间,才有可能再次遇到太阳系。 所以说星空行走之难。 这还是修士。 如果是凡人,稍出差池,就一万辈子十万辈子甚至百万千万一亿辈子,也休想回到母星。 这还是在他能活下来的前提下的假设。 到了这里,赵昱就谨慎起来。 他虽然打算离开太阳系寻找其他星系的星球来孕育法宝,但并不准备真正远离。 因此,在穿过这片星云的过程中,必须要小心无比。 虽然太阳系并不独立于宇宙其他天体之外,但作为保护层而存在的星云,因为恒星系之间那庞大无比的元磁和星力的影响,这里的空间,异常的紊乱。 一个不小心,就会遇到危险,或者被传送到遥远不可知的地方,再也回不来了。 当然,这是正常状态下的结果。 赵昱有混沌珠小世界这宗法宝,可以沿着时间,回到现代时空,再返回古代时空。不过即便如此,作为修士的如履薄冰,赵昱也不会有丝毫大意。 在宇宙星空的大环境下,连天体都可以算作是朝不保夕,赵昱区区一个生灵,又有什么资格大意? 他还没成仙呢。 包裹着太阳系的这层星云,其中有无穷无尽的小型天体,如同尘埃一样。而且异常的冰冷。赵昱站在这片星云的内层,看不到星云内的状况,但灵识却可以感受到那种寒意,幽深的寒意。 几颗闪烁着光辉的彗星从远处而来,赵昱回头深深的看了眼遥远的太阳,展开剑光,迎着彗星遁去。 赵昱通过观察,大略摸到了太阳系运行的方向,而他迎面遁去的这颗体积不小的彗星,其运行方向,正好跟太阳系运行的方向相同。选择借助彗星穿过星云,是最为谨慎的作法。 在这片空间紊乱的星云保护层中,驾驭剑光遁破虚空是极其危险的。而不穿梭虚空,速度又提不起来。因此登上一颗彗星,搭个便车,则最为方便而且安全。 这颗看似迎面而来的彗星,速度极快,赵昱剑光几个闪烁,二者之间至少数以百万里的距离,便消失殆尽。 剑光落在这颗冰凉的彗星上,赵昱的身影才呈现出来。 彗星表面坑坑洼洼,但闪烁着金属的光泽。这样的彗星,在星空中划过,不知与多少的其他小型天体进行过碰撞,就好像一个冶炼的过程,其疏松的物质全部被打散,而留下最为坚固的一部分。 这也是赵昱选择这颗体积不小的彗星的缘故之所在。 因为足够坚固,与其他小行天体碰撞也不会轻易解体。 另外一个原因,便是赵昱看上了这颗彗星。 此番出行,赵昱最初的目的,就是为了炼制法宝。找到一颗合适的行星,用一切手段,以一颗星辰的精华为资粮,借助星辰本身的奥妙,孕育出一宗宝贝。 当然,孕育法宝,赵昱当然不会选择彗星,即便这颗有上百公里直径的彗星全部是高品质的材料组成。他只是把这颗彗星作为找到合适星辰之后孕育法宝的预备材料。 要以星辰为母体孕育法宝,准备工作太多了。首先就是要在找到的合适的星辰上,布下一座巨大的炼化阵法。而这颗彗星,就被赵昱当作了孕育法宝的炼化阵法的阵眼。 他会跟着这颗彗星穿过星云,并在这个过程中,对这颗彗星进行一定程度的炼制。 根据赵昱的计较,等到穿过这片星云,这颗彗星就会被他初步炼制成一件法器胚胎,能够驾驭的法器胚胎。然后在穿过太阳系的保护层星云之后,驾驭这颗彗星,沿着其原本与太阳系相同方向的运行方向,寻找其他也与太阳系并行的星系,找到一颗合适的星辰,再驾驭其落在星辰上,从而以其为阵眼,布置阵法。 太阳系虽然不小,但实际上这片星云的体积更大,太阳系的主体就仿佛一个大蛋中的小黄。从太阳系出来,花费了赵昱两年多的时间,而要穿过这片星云,至少要二十年以上。用二十年的时间,来祭炼这颗彗星,初步炼成器胚,时间足够了。 当彗星进入星云的时候,气温变得更低了。就算是赵昱,也不禁打了个寒噤。 不过也仅此而已了。 像温度这种元炁变化的表层表象,对赵昱而言,已经没有多大的威胁。以赵昱现在这个境界,除非把他扔到太阳上,进行长时间的炙烤,直到法力枯竭,肉身干涸,才能把他烧死。而宇宙星空中的冰冷,也是一样的。加之有混沌珠小世界傍身,再严酷的环境下,也可以随时补充法力,还有一宗极品法器飞剑护体,怎么也不可能被冻死。 何况星云中虽然冰冷,还不算是真正的绝地。还冻不碎三十六层法禁的极品法器。 一七一章 星火 赵昱发现自己此前对包裹着太阳系的星云层的估量有误差。 如果一个普通人,在浩瀚幽深的星空中孤独的行走,身边没有计时器的情况下,很快就会混淆时间的概念。 但赵昱不会——他在时间一道上,已经有些造诣,至少在不需要计时器的前提下,可以完全精准的把握时间的概念——从登上彗星,进入星云层,到现在已经整整二十年时间了。 此前赵昱估计只二十年时间,足够这颗彗星穿越星云层。但到现在,彗星已经被他炼成了一件器胚,然而彗星的前方,充斥着大大小小如同尘埃一样的小型天体的星云层,仍然深不可测。 宇宙星空太广袤了,时间在这里,就好像停顿了一样。任凭彗星以数万公里每妙的速度划过星空,二十年仿佛原地不动。 赵昱站在布满了扭曲的道纹的彗星器胚上,面色淡漠。 二十年过去了赵昱的面孔没有丝毫变化,但神态里,却多了一些沧桑。这二十年里,赵昱的真身一直都在祭炼这颗彗星,只有一缕念头留在混沌珠小世界里时刻陪伴妻妾们。 混沌珠小世界与外界宇宙之间的时间流速不同,外界二十年,混沌珠小世界里,则已经过去了百多年。 在混沌珠小世界的一百多年时间里,赵昱夫妇六人过着平淡又充实的生活,无论是炼丹炼器,还是培育灵药,钻研道纹,其蕴含的知识都有足够的深度来消磨大量的时间。 到如今,就算是最不走心的小乔,也成了其中某一方面的大专家。 这样的生活虽然不够热闹,有时候会觉得腻歪,但终归平静祥和。 美中不足的只有一点,那就是昭姬她们一直期盼中的儿女后代,一直都不曾到来。当然,这么多年了,赵昱也跟她们坦白了其中的缘故,虽然让昭姬她们情绪低落了好一阵,但毕竟无可奈何,好在能恢复过来。 但赵昱却愈发感受到一种紧迫——即便有长生果,延寿丹,昭姬她们的寿元,也不会超过二百五十年。在离开地球,被赵昱送进混沌珠小世界的时候,年龄最大的昭姬,也已经五六十了。而从离开地球,到现在二十二年多,混沌珠小世界中一百多年就这么没了,昭姬她们的寿元,在混沌珠小世界中也就剩下数十年。 但赵昱没办法让她们出来。 赵昱修为在身,能以肉身横渡星空,但昭姬她们不行。 眼看外界二十年过去,星云层仍然杳无边际,赵昱便有些急了。他害怕还要更多的二十年才能冲出星云层,而到那时候,昭姬五女早已在混沌珠小世界中化作了黄土。 为了昭姬五女能更多的陪伴在自己身边,赵昱心中逐渐有了计较。 他要把在这颗被炼成器胚的彗星上,再布置一座阵法,用阵法的奥妙,构建一个与地球环境类同的空间! 这个想法,在外界时间几年前就已经有了,对比混沌珠小世界二十余年,赵昱的分神念头,已经为此在混沌珠小世界中做好了一切准备。 这颗被炼成器胚的彗星,原本有上百公里直径。二十年下来,被赵昱炼成器胚,表面不但变得圆润如球,体积也缩小了三分之一,大概还剩下七十公里直径。不过浓缩是精华,器胚自然比彗星要坚固的多。 从进入星云层开始,几乎每天都会撞上一些陨石,或者更小的彗星,每一次撞击,都比地球上最烈的地震还要强烈无数倍。赵昱虽然受得起,但也不可能爽利的起来。而经过一番炼制,彗星成就器胚,赵昱不但能对彗星进行操控,在一定程度上改变运行方向,避过撞击,彗星本身因为祭炼时烙印的道纹和禁法,其稳固性也大大提升。 赵昱在彗星上眺望星空,良久,好似入水一样,身体缓缓没入彗星消失不见。 在彗星的内部,核心处,已被赵昱炼出一个空旷的空间。 这个空间的体积,与彗星本身的体积相差仿佛,实际上只是彗星中央一千个立方的核心位置,在祭炼的时候,被赵昱炼入空间奥妙,形成的一个次元。 以赵昱如今的法力修为和道行境界,只能做到这样的程度。 彗星器胚中的次元空间,原本是作为孕育法宝的地方而祭炼的——等到赵昱找到合适的星辰,以这颗彗星为阵眼,布下大阵,缓缓炼化星辰,将整个星辰的精华,汇聚到这里来,逐渐祭炼孕育,最终成为法宝。 不过在几年前,有感真身无法陪伴昭姬五女,于是赵昱便打算将这里先炼成一个类地环境的空间,供昭姬五女生活。 彗星器胚炼成已有两三年,这两三年中,这个巨大的器胚无时不刻不在汲纳着星空中的天地元炁,尤其星力,是首选。 在这方空旷的次元空间的中央,以星力为核心,汇聚起了一朵如同火焰一样的清灿灿的元炁团。 这是星火,也可称之为星光元火。 赵昱要以彗星器胚为阵眼祭炼法宝,这朵星火,就是关键。 当然,星火只是第一步,赵昱的目标,是炼成一朵三昧星光真元火,以之祭炼法宝。 所谓三昧星光真元火,是赵昱为将一颗星辰祭炼成法宝,在这二十年中祭炼器胚之余,钻研出的一种手段。实际上,赵昱钻研出的这种法门,本该称之为三昧三光真元火,便是以自身精气神内三昧真火,与日月星三光凝练而成的三光真火,二者熔炼合一。 不但威力巨大,祭炼法宝也是一等一的法子。 不过完善的三光真火,以赵昱如今的修为境界,还无法凝练出来,钻研出了路子,还不能凝练。要炼成三光真火,须得有凝练阴阳二炁的本事。 将阴阳二炁炼入星光真火,使得星光真火在自身纯和之余,又具备太阳、太阴、少阳、少阴另外四种变化,如此才能成就三光真火。 三光者,日月星也。 也就是星力的太阳、纯阳、少阳、太阴、纯阴、少阴,六种玄妙。 一七二章 改造 以赵昱如今的道行,除非遇到天地造化而成的阴阳宝地,否则单单凭借自身的修为,还远远不能凝练出哪怕一丝阴阳二炁。 所以退而求其次,不求星力的阴阳变化,只取其纯和,将自身精气神三宝点燃的内三昧真火,与星力熔炼,便可炼成三昧星光真元火。 虽然与三昧三光真元火无法相提并论,祭炼孕育出的法宝品质肯定差许多,但修为所限,无可奈何,暂时也只能这样了。 三昧星光真元火的祭炼,尚未开始。原因在于器胚汇聚的星力不够。按照赵昱的计较,至少还要五年时间,等这朵星力元炁团再涨十倍以上,才能着手祭炼。 如今赵昱要将器胚次元空间改造成类地环境,暂时便只能放任器胚自主汇聚星力,同时一旦以阵法改造环境,还要时时刻刻的消耗大量的天地元炁——器胚汇聚星力,同时也在汇聚天地元炁。此前汇聚的天地元炁,都作了星力的资粮,尽力尽快的壮大星力。但随着改造环境,对元炁有了大量需求,汇聚的星力要达到祭炼三昧三光真元火的程度,其间时间又要延长了。 不过这不算什么,对赵昱来说,昭姬五女有限的陪伴,更值得珍惜。 混沌珠小世界中,外界数年,里面近二十年,用于布置改造环境的阵法的各种材料——灵玉阵基等,业已准备妥当。只见赵昱在星力前站了片刻,思忖着,拂袖从混沌珠小世界中,取出了数以万记的灵玉阵基! 他抬步跨入半空,举目四顾,大袖翻滚,数万枚灵玉阵基,以及其他布阵的材料,在法力的催动下漂浮起来,迸射出点点毫光,在这片空荡荡的空间里,好像亿万星辰,熠熠生辉。 对于在器胚空间中布置改造环境的阵法,赵昱心中早有腹案。 四顾片刻,再不犹豫,他指尖连连弹动,一点点毫光四散撒开,眼花缭乱之间,被炼入上下四周那布满了道纹和禁法的器胚壁中。 随着阵基炼入器胚,赵昱便如同身处器胚外面的星空当中,上下四方,全是光芒闪烁。 这一番布置,就是几个时辰。 待到所有的阵基全数被炼入彗星器胚内,赵昱深深的吸了口气,鼻中发出沉闷的叱声,双手十指间,一缕缕明辉荡漾开来,倏忽间化作一张巨大的网,四散展开! 这方圆七八十公里的巨大的空间内,那张法力显化而成的大网,瞬息暴涨,将炼入器胚内还在闪烁着毫光的阵基,一点一滴的连接在了一起! 在这个过程当中,赵昱的灵识铺展开来,不敢有半分松懈。 等到法力作网,将阵基连接成一个整体,赵昱弹指一引,无形之中,将之与脚下火焰般的星力牵引勾连,一霎那,器胚空间光芒大作! 如风起云涌,星力外汇聚的海量天地元炁滚滚如潮,阵法顿时被激活了。 就见,上作湛蓝天空,下作平坦大地,一团星力从脚下升起,飞而化作一轮圆盘,撒播光辉,照耀万方。随即,湛蓝天空之上,天地元炁化开,凝聚出团团乌云,就见电光雷鸣,竟下起了大雨! 赵昱此时,神色肃然,微微闭目。灵识所见的微末之中,天地元炁在阵法的辅助之下被操控分合,相对于高天的雷鸣闪电,脚下地面则铺满了一层土黄的雾气! 赵昱的面色,逐渐见红,如负巨重。以他如今的道行境界,要同时催动元炁产生多种分合变化,形成真实的地球环境,实在有些为难。 若非有阵法辅助,这方圆七八十公里,五六千平方公里地面空间的次元,已经超出了赵昱的修为极限。 创造不比毁灭,以赵昱的修为,要破坏七八十公里方圆的大地不难,但要在星空中,在这件器胚内,重造一个环境,便不容易。宇宙天地造化环境,涉及到的变化,数都数不清,而赵昱,还差得远。所以他这里,只能算是模拟,环境也只能算是类地。 随着湛蓝天空降下的元炁雨,地面上的元炁分化而成土黄土炁逐渐凝聚成物质——一片深不超过十丈的大地,就这样形成了。 元炁化开,作雨水淅沥,好似永无穷尽,随着大地的形成,勾勒出一条弯弯的河流,在河流的尽头,逐渐形成了一个几丈深,十里方圆的湖泊。 类地环境的形成,伴随的,便是这些年来汇聚起来的天地元炁的巨量消耗。 良久,赵昱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将双手收入了袖中。 “终于成了。” 低头看看星力,赵昱微微叹息:“好在器胚汇聚元炁的速度跟得上消耗,否则...” 随着类地空间的形成,大地、天空,一样不缺,元炁分化,雨水淋淋,在阵法的左右之下,跟地球空气成分差不多的空气,被天地元炁衍化出来。 赵昱忍不住吸了口气。 自从离开地球进入星空,他便不曾再呼吸过这样熟悉的空气。分化留在混沌珠小世界里的念头并无肉身,谈不上呼吸。 这时候呼吸起来,竟然觉得有些陌生。 对于凡人来说,呼吸的必不可少的。氧气进入血液,流遍全身,分解营养,化作身体所需的能量,供应人体的生命活动所需。然而对于炼成法力的修士,则不必。无非是需要能量供应身体而已,法力还不够么? 实际上,能吞吐天地元炁的修士,食炁以生,直接食用天地元炁,连法力都不必消耗,还能时时刻刻增长法力。 几十年不曾呼吸,陌生也在所难免。 赵昱忍不住摇了摇头。 等到这处空间里的空气饱满,与地球相差仿佛,赵昱念头一动,五个婀娜多姿的身影,便出现在眼前,五张特色各异,皆娇俏无比的脸上,都露出诧异之色。 赵昱踏步下来,连忙问道:“感觉怎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昭姬闻言,不禁掩口轻笑:“妾身等没那么脆弱吧?” 赵昱哑然失笑。 也不怪赵昱紧张,虽然确信自己这一番作为不会有差,但关乎昭姬五女,便由不得他不上心。万一有个差呢? 不过昭姬这么一说也对,她们都是武道修行到了极致的武道高手,便是有点差池,对她们来说,也算不得什么。 一七三章 三十年 大大小小的陨石组成的陨石带从冰冷的星空中划过,一颗圆溜溜的闪烁着淡淡毫光的奇特彗星从远处飞速驰来,霎那间撞碎了大大小小数十块不超过五公里直径的陨石,并极其灵活的闪过一些巨大的陨石,冲出了这条陨石带。 无论是陨石还是那颗奇特的彗星,速度都无比迅捷,相对碰撞之下,即便三五丈大小,也能爆发出相当于数千万吨当量级的核弹爆炸的力量。 看似蛮横而纯粹的物理碰撞,直接引发物质深处元炁的剧烈变化,从而产生巨大的力量,就类似于所谓的天基武器。 这颗奇特的彗星,就是赵昱用了近二十年时间祭炼出来的器胚。彗星本身的材质就有极高的品质,再加以祭炼,铭刻道纹,炼入禁法,其坚固之处,自是了得。再则汲纳天地元炁,在外表形成一层淡淡的元炁膜,有极强的防护能力。 自从赵昱将彗星器胚内的次元空间改造成类地环境,至今已有七八年。 七八年的时间里,这颗彗星仍然在包裹着太阳系的星云层中穿行,较之于当初赵昱预计的二十年穿过星云层的时间,其中误差极大。 这也是在所难免的事。 毕竟,以赵昱如今的修为,还远远达不到一眼看穿星云层厚度的境界。 不过七八年过去了,终于要到头了。 从一年前起,彗星器胚所过之处,遇到的天体就逐渐变得稀疏,赵昱知道,星云层的外层,到了。 一旦穿过这最后的外层,就真正的离开了太阳系。 这七八年里,彗星器胚内的次元空间,早已被昭姬五女改造成了鸟语花香的仙境。其中大片大片的森林、草地,种植了大片的药材,水中有鱼,天上有鸟,林子里有走兽,一派和谐自然。 器胚空间中央,星力汇聚旁侧,耸立一座庭院。赵昱盘膝坐在已经暴涨了十倍以上的星火前,一身气息与星火相交,使得这团星火闪烁着另外三色光芒。 自两年前星力汇聚充足,赵昱便着手祭炼三昧星光真元火,如今已经快要成了。 在祭炼三昧星光真元火的同时,赵昱一边也要分心操控彗星器胚,遇到大的陨石或者天体的时候,赵昱当然不会傻愣愣的任凭彗星撞上去。彗星本身也许没事,赵昱也没事,但容易对次元空间造成震动,能避免则避免。 这七八年来,前面两三年时间,昭姬她们着重于对空间内环境的完善,主要是种植草木。等到环境完善了,她们又各自拾起了自己的爱好,炼丹的炼丹,钻研道纹的钻研道纹,各有其乐。 陡然间,近十丈高的星力火焰爆发出一阵灿烂的明光,把个次元空间照耀的一片灿烂。随即三五个呼吸,明光收摄,原本近十丈高的星力火焰已经收敛成为一朵斗大的三色火。 这朵火焰焰心呈现淡青色,焰心外的三色焰光则呈赤、白、紫三色,正是内三昧精气神真火的颜色。 “成了!” 赵昱嘴角露出一抹微笑,脸色稍显苍白。 祭炼这朵三昧星光真元火,对赵昱来说,是个不小的负担。两年多以降,自身精气神消耗颇巨,便是能随时吞吐元炁补益,也只将将赶上消耗而已。 两三年不间断祭炼,早已神魂疲惫,便是以赵昱的强横,也恨不得立刻倒头大睡三天。 三昧星光真元火祭炼成功,动静实在不小。不一会儿,妻妾们都从庭院中出来了。 一看赵昱面前斗大的火焰,心里顿时知道了原因。 昭姬看赵昱满脸疲累,不禁连忙搀扶他,心疼道:“夫君快进屋休息。” 赵昱笑着摇了摇头,拍着昭姬的手背:“无妨。如今三昧星光真元火祭炼成功,再无负担。可这器胚飞行,还需操纵,免得撞上大星。” 妻妾们都异常心疼,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好在这朵灵火祭炼成功,赵昱也松了口气。不必全心休息,一边运使操控彗星,一边分心休息,倒也没什么大碍。 赵昱掌心托着这斗大的火焰,说完已是闭目。 却便眉心一点亮光飞出,落地化作另一个略显虚幻的赵昱。以分神念头陪伴妻妾,真身则泰半休息,分心操控。 念头分神与妻妾们进了庭院,道:“自离开地球,到如今已有三十年。眼看这层星云就要到尽头了,估摸着未来五年内,应该能找到合适的星辰来孕育法宝。” “三十年了吗...” 妻妾们闻言,都有些沉默。 她们在混沌珠小世界,都过了不止一百年。 现在回想起来,心里一股子寂寞油然而生。 小乔道:“真想立刻回去看看啊...” 赵昱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昭姬嫣然一笑:“若留在地球,今生不知还能再见夫君?妾身宁愿寂寞,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夫君去哪儿,妾身就去哪儿。” 其他四女闻言,皆不禁点头称是。 赵昱叹道:“是我的不是...” 想来那时,的确急切了些。现在看看,实在没有必要。在地球上多呆个一二百年也好,等到送走了妻妾们,孑然一身,再来星空也不迟。如今搞的这般寂寞,人毕竟是社会动物啊。 昭姬轻轻摇头:“虽然寂寞,不也习惯了吗?有夫君在,到哪儿妾身也甘之如饴。” 赵昱抱了抱昭姬,又一一抚慰四女,只笑无言。 不知什么时候,小白和狰也回来了,仿佛感受到这种气氛,不敢声张,都趴俯在地,静默无声。 ... 一颗闪亮的恒星肆意的散播着光辉,距离这颗恒星极其遥远的星空中,一颗圆溜溜的奇特彗星正向着这个方向飞来。 赵昱终于离开了太阳系,又三年,背后那层星云仍然浩瀚,而面前,一座恒星系,终于出现了。 这是距离太阳系最近的一座恒星系,其运行方向,与太阳系并行。也就是说,赵昱只要停留在这座恒星系的任意一个星球上,他与太阳系之间的距离,便大体不会改变。 与太阳系有些不同,这座恒星系外,虽然也有一层星云,但这层星云很淡,很薄,无法与太阳系外的星云相提并论。否则赵昱恐怕还要花个几十年才能抵达这座恒星系。 一七四章 搜寻 从太阳系外的星云层出来,太阳系整体施加的引力,逐渐减小,元磁影响减弱,而随着进入这座恒星系的元磁引力影响范围,赵昱驾驭的彗星器胚,受到的元磁之力,又逐渐增长,并且性质有所变化。 这些年来,赵昱对彗星器胚的祭炼,一直没有停下,毕竟祭炼越深,操控越如意。 彗星器胚进入这座恒星系主体星空之后,在赵昱法力的操控之下,速度逐渐放慢。 以法力催动天地元炁,抵消元磁引力,减缓器胚速度,直到完全进入这座恒星系主体之后,彗星器胚在星空中静静的停了下来。 赵昱的身影,从器胚表面浮现出来,只见他拂袖取出了一座望远镜——是的,就是望远镜。 星空浩瀚,而赵昱如今的灵识搜索范围,无异于沧海一粟。要观察这座恒星系的组成成分,观察其周围环绕的星辰,还要借助外物才行。于是赵昱炼制了这座望远镜。算是一件半法器,采用的原理,来自于现代时空的天文望远镜。 至于效果,自然比天文望远镜要好得多。 赵昱观察了三天,通过望远镜,将这座恒星系的组成,终于看了个通透。 这座恒星系,其核心的恒心,比太阳要小一分,环绕其运行的行星,有七颗。最小的跟太阳系内金星差不多,最大的则与火星相差仿佛。 至于其他的陨石、小型天体,自然无可计数,不说也罢。 赵昱的目光,只集中在这七颗行星上。 尤其是最大的那颗。 三天过去了,彗星在赵昱的催动下抵消元磁引力,一直停留在星空当中,而这座恒星系,实际上越来越远。 如今观察妥当,赵昱重新回到器胚空间,立刻催动彗星器胚,几个呼吸将速度完全提升起来,迅速朝着最近的行星飞去。 “这座星系七颗星辰,总有适合的。” 赵昱坐在藤椅上,小乔依偎在他怀里,昭姬等四面而坐。 “如果没有找到合适的呢?” 小乔抬起头来,眨巴着大眼睛问他。 都是老夫老妻了,不过小乔一直保持着这点天真,这是赵昱最喜欢的。 赵昱紧了紧胳膊,笑道:“不合适也要合适。” 然后叹道:“跨越两座恒星系之间的距离,就要了三十多年,再到另外一座恒星系,莫非再三十多年?七颗行星,将就着总有差不多的。” 昭姬她们皆是笑了起来。 是啊,时间在星空中不顶事。只赶路,就是半辈子,谁受得了啊。 赵昱认真的看着妻妾们道:“我的修为快要突破了。祭炼法宝,我打算用时不超过三十年,法宝祭炼成功之后,我的修为必定增进许多,到时候驾驭法宝回去,速度能十倍百倍提升。” 说着话,他略显动情:“落叶归根,我不希望...” 昭姬五女哪里不明白他的意思? 年龄最大的昭姬,算上混沌珠小世界的时间,如今都快一百八十岁了。距离二百五十岁大限,只剩下七十年。这里祭炼法宝耗去三十年,便只剩下最多四十年。 如果还跟来的时候一样,也许就再也见不到家乡。 落叶归根,如此归灭于星空,是何等的悲切? 赵昱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好在他现在修为已经濒临突破,这些年来,无论是在星空中所悟,还是祭炼法器,布置阵法改造环境,此间种种,都是修行的磨砺。三十多年了,根基已经夯实到无以复加的程度,周天数穴窍道源也已凝练的不能再凝练,神魂壮大圆满,法象就在眼前。 一旦突破法象境界,修为便是质的变化,加上炼成法宝,以法象境的法力催动法宝,比之来时的法器飞剑、彗星器胚,不知要快到哪里去、安全到哪里去! 因此,要在昭姬寿元将尽之前回到地球,并非不能。 “还要三十年啊...”小乔闷闷不乐:“真漫长啊...” “不长。”昭姬笑道:“我们来的时候可是在小世界里一百多年呢。” 大乔嫣然:“转眼就过了么。” 孙仁和糜贞都笑了起来。 “好了,我们现在就去就近的星辰,希望一眼相中。”赵昱笑道:“最好不耽搁一分钟。” 不过赵昱打算是好,可实际上却落空了。 三个月后,在彗星抵达这座星系外围第一颗星辰的时候,赵昱一番查看,发现这颗星辰所蕴含的精华太过单薄,要孕育法宝极为勉强,于是只好重新启程,往这座恒星系内部深入。 “越是接近恒星,所蕴含的精华应该越丰沛。” 赵昱思来想去,对妻妾们道:“我们直奔最大的那颗星辰。其位置居中靠里,体积又最大,应该最合适。” 半年后,赵昱又失望了。 虽然这颗星辰最大,但仍然不满足赵昱的要求。 于是只好继续向恒星靠拢。 这一番蹉跎,在距离恒星最近的第二颗星辰,彗星终于降落了。 这颗星辰是这座恒星系从里到外的第二颗星辰,体积在七颗星辰当中,倒数第二。不过这颗星辰的体积虽小,但质量却最大,蕴含的精华最丰富。 虽然其精华含量将将达到孕育法宝的层次,还算不上高品质星辰,但赵昱已不愿离开这座恒星系耗费更多的时间继续去其他恒星系寻找,只好将就。 这颗星辰距离恒星很近,只有七八千万公里。因此表面的温度,极高。 但这不是妨碍。 昭姬五女住在彗星器胚内的次元中,有法器护持,不会受到影响。何况赵昱一旦布下阵法,将整个星辰笼罩,恒星的炽热影响就会变得更小。 七十余公里方圆的器胚如同羽毛一样,轻飘飘的降落在一片环形山中,赵昱从器胚中走了出来。 星辰拥有淡红的大气,但并不适合凡人呼吸。赵昱呼吸了一口,只一股炽热冲入腹中,还有大量的元炁辐射,但瞬息之间,被肉身磨灭。 在降落前,赵昱驾驭彗星器胚环绕星辰几周,将星辰表面的地理看了个通透。如今落脚的这座巨大的环形山,就是这颗星辰地脉元炁交汇的地方。 或可称之为祖脉。 赵昱要布置炼化阵法,阵眼就选择在这里。 不过赵昱并不急,他打算凝练法象,突破修为境界之后,再来布阵。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修为提升后,布阵便更容易,消耗的时间才更少。 一七五章 法象 仙道修行,无外乎性命二字。 肉身、法力,皆在命中。神魂、道行,皆在性中。 性命双修,才通大道。 赵昱铸就完美道基,肉身强横,神魂饱满。三百六十五周天数穴窍齐开,以天元经、宇宙经锤炼,皆已凝成道源。感悟天地,搬运元炁,并以肉身穴窍道源之妙反哺神魂,使神魂壮大,已臻至当前极限。 再踏出半步,便是法象。 在这凡宇宙中,赵昱修行算不得勇猛精进。自当初从天衍镜幻境脱身而出,往返古今,再游星空,至今毕竟已八十载。 若在高层法宇宙,以赵昱铸就的根基,要成法象,绝不超过十载,甚至三五载也是等闲。然在凡宇宙中,却蹉跎八十载,才将将要踏入这一境界,修行速度不可谓不慢。 但有利有弊,一身根基,毕竟夯实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 他如今就要凝练法象,以时空为本,以五行为基,合自身穴窍所蕴万般道妙,炼成法象,不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但至少在高层法宇宙中,也是凤毛麟角了。 凝练法象之时,对天地元炁的吞吐,极为猛烈。好在这颗星辰就在恒星附近,元炁虽暴烈,却充沛无疑。 当初师父混空老祖在与赵昱详说修行之妙之时,就叮嘱他在突破法象之时,离恒星越近越好,至于元神,最好是去恒星上坐关凝练。 混空老祖曾言,这凡宇宙之中,一概天地元炁,皆自星辰而来,而恒星是最大的来处。诸般恒星,皆以一点太阳真火为根,燃烧五行物质,催发光明,浩荡元炁,由此造化宇宙,孕育生灵。 这在凡俗间,也是说得通的。若无恒星,哪来血肉生灵? 除生灵真灵自冥冥中大道降下,无可捉摸,而如天地元炁,诸般元磁,各种辐射,星辰星力,无不自大小星辰而来。 星辰是物质根基,五行所成,自阴阳熔炼,才能显露造化,造就这浩瀚宇宙,无穷生灵。 赵昱盘膝静坐于彗星器胚之上,随着星辰运转,每时每刻都自然调整方向,永远面向恒星。随着法门搬运,肉身吞吐,无穷无尽的元炁,竟显化出来,云气汇聚,倏忽将赵昱笼罩其中,并化作道道气流,被赵昱周身孔窍鲸吞。 而此时赵昱,正是关键时候。 识海之中,一道若隐若现的神魂静静端坐,无形无迹的玄妙汇聚而来,法力滚滚催动,如长江大河,浩浩荡荡,风起云涌。 只见点点明光,许多玄妙,无穷法力,熔炼神魂之中,使得神魂愈发清晰,将赵昱面目全然显露出来。俄而,待得神魂完全显化,脑后若隐若现,便见一缕灰蒙蒙的神光成型。 与此同时,环绕腰间,也自成一环透明光带。 随即见五色流转,在赤果神魂体表,凝成一袭袍子,袍子青底黄边,许许多多的道妙化作一枚枚道文,一一烙印其上,呼吸之间,道袍之上便显现出淡淡玄妙纹路。 又见头顶先显红芒,凝成一冠,又有金芒闪闪,作一发簪,将冠别住。 最后于脚下成一双芒鞋,玄黑玄黑。 此时看去,神魂一尊道人,穿着青底黄边的袍子,腰环透明毫光的腰带,头戴红冠金簪,脑后灰蒙蒙神光飘摇,脚下一双芒鞋玄黑。正是以时空、五行,炼成法象之基! 当此时,神魂睁开双目,熠熠生辉。天元经、宇宙经运转之间,两手捏拿一道玄之又玄的印法,正是时空五行根本印! 这道印法,乃是赵昱所修天元经、宇宙经的根本奥妙所在! 捏此印法,时空五行镇压神魂,稳固无比,无可动摇。 神魂一声清叱,肉身穴窍之中,周天数道源齐齐震动开来,洪钟大吕,响彻不停。无穷奥妙,化作七色斑斑,冲入识海当中,环绕神魂。并以时空五行根本印炼作一枚枚玄妙道文。 这道文非同一般,乃是人生来肉身穴窍之中先天所有的诸般奥妙,一一凝练而成。 其中五行居多,时空居次,其次如元磁、光火、星力亦或者力量、速度、坚固、韧性等凡此种种,无可计量。化作一枚枚道文,在时空五行根本印的镇压炼化之下,根据五行阴阳生克之妙,一一炼入道袍、红冠、金簪、黑鞋、腰带、脑后神光之中。 随着法门运转,道妙炼入,诸般神魂之象愈发清晰,渐显完美。乍一眼看去,正是一尊得道神仙,威严中有逍遥,淡漠里合大道! 到此时,法象凝练,已到最后关头。 神魂一身已似圆满,只缺最后一步。便见其长身而起,跨步一跃,如时空转换,分明已从识海而出! 但见那星辰环形山中彗星器胚之上,赵昱静坐盘膝,周身滚滚元炁已如滔天大浪。一尊道人法象此时从脑顶一跃而出!那此前仿佛被抵住的滚滚天地元炁,霎时如脱缰野马,挟裹种种元炁辐射、星力、元磁之力,好似九天之上的瀑布,朝着法象狠狠冲刷而来! 凝练法象的最后一步,便是以天地灵机淬炼。 法象跳出识海,不借肉身,直面天地。无论那数千万公里外的炽烈昊阳,还是近在眼前的种种元炁辐射、星力和元磁之力,对初成的法象而言,都是严酷的考验。 凡俗间,区区一颗核弹爆炸,就能让无数人肉身病变,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而这星空之中,任何一种元炁辐射,都比核辐射要凶狠毒辣的多!而法象,便是要经历这诸般淬炼,才能真正大成。 实则寻常修士,在识海中凝成法象之后,绝不会如赵昱这般,直接跳出识海直面天地。 识海中凝成法象,法象境便已是成了。法象乃元神幼体,要成元神,便是逐步淬炼法象,使得法象坚固,强韧,并逐渐拥有莫大神通,淬炼至极限之时,元神便应运而生。 往往初成法象的修士,要好生蕴养一番,再慢慢淬炼。先适应阳光风云,再逐渐深入,经过水火风雷种种形式的天地变化的淬炼,最后才敢如赵昱这般,直面元炁辐射,元磁和星力的锤炼。 一七六章 炼宝 赵昱并非鲁莽。 实在是根基深厚的无以复加,底蕴雄浑。法象初成,便有底气在星空中直面天地。 但即便如此,赵昱也艰难的紧。 法象跳出识海之后,只淬炼一时三刻,便就受不住了。原本三尺法象,被诸般轮番淬炼,已被炼至三寸大小。任何一种辐射,任何性质的星力、元磁,亦或者天地之间的种种灵机,滚滚如海啸一样的元炁潮汐,每一次冲刷,都让法象颤抖个不停。 法象周身五色轮转,时空飘摇,终归颤颤巍巍,愈发看似孱弱。 然而这一番淬炼,每一次冲刷,都让法象更加稳固一分,自三尺法象至于三寸,一时三刻之中,法象凝炼了不止十倍! 到此时,赵昱也难以坚持,法象缩回识海,赵昱睁开双目,张口鲸吞海纳,周身无穷无尽的元炁,化作一道长龙,被他吸如腹中,炼成法力。 就见身躯震动,肉身蜕变,毫光自皮肤迸射出来,透过衣着,三尺之内莹莹生辉! 待得此前汇聚起来的天地元炁被赵昱吸纳一空,他周身毫光,已暴涨至丈余。 这便是肉身蜕变之后,自然而然凝练而成的肉身神通——天元护体神光。 随着法象炼成,一番淬炼之后回归肉身,顷刻间反哺无穷道妙,冲刷穴窍,使得周天数穴窍吹气球一样暴涨,一身精元气血水涨船高。法象勾连穴窍,催化精元气血,织就出的第一道真正的肉身神通,便是这天元护体神光。 或可称之为天元神光。或宇清宙光天元护体神通。 为何叫天元神光,倒也没什么说头,只因赵昱所修肉身法门,是天元经而已。 赵昱所成法象因周天数穴窍之故,包揽种种道妙,万般无穷。虽则初成,但经过一番猛烈淬炼,诞生这一道肉身神通,其护体之效,不说无与伦比,单只潜力,便已无穷无尽。 因蕴含万般无穷道妙,日后若有斗法,敌手任何神通,皆在一身神光所蕴道妙之中,便无破绽,无有疏漏。任其如何,也难破开神通,伤及肉身。 况且这神通乃肉身本能,勿须法力催动,一旦受激,自动抵御,勿须弹指分心。 就好像现在一样,赵昱收回护体法力,不催动一丝一毫,任凭天元神光披在体表,任何元炁辐射,也不能伤他分毫。 一口长气吐出,滚滚有风雷之声,漫卷起无尽尘埃,赵昱脸上却是无悲无喜。 “法象终是成了。” 他转身,已是没入彗星器胚之中。 ... 随后近一年时间,赵昱穿梭忙碌于这颗星辰之上,或东或西,或南或北,在关键紧要之处,打入一桩桩阵基,甚至对星球地形进行一定的改造,对星球内元炁走向形成的地脉进行梳理引导。 用一颗星球来炼制法宝,这等手笔,端是不小。但也因此不易。 不说引导梳理地脉要耗费多少功夫,单只阵基,便让赵昱难有闲暇。 这可不是在区区十里八里之内布阵,不是一些玉石符箓就行。以星球布阵,所用阵基,须得耗费大量功夫,用大量材料来炼制。 这一年中,前面半年,赵昱奔走于附近几个星球之间,采集无数材料,并合混沌珠小世界中一些珍贵的灵材,炼制了七百二十根镇星柱。镇星柱每一根都有百丈高,合围三丈粗细。 也亏得赵昱修为大进,否则要在半年之内炼成七百二十根镇星柱,忙死他也做不到。 若在炼成法象之前,少说要三五年,十年八年也不是不能。 仙道修行,每一个境界之间的差距,会越来越大。若说武道修行到极限,与初入炼炁境界的修士相比,不计外物辅助,差距只在三五倍之内。那么法象前和法象后,修为差距,至少二十倍以上。而法象境与元神境相比,更是百倍差距。 至于神通法力的破坏力,更是难以量化。 赵昱在离开地球之前,灵识覆盖范围,不过一县之地。而在刚刚修为突破之前,便已臻至一郡之地,方圆数百上千里,皆在念头之中。而突破之后,法象感应范围,暴增数十倍,若在地球上,整个华夏帝国的疆域,都在他一念之中。 如今才算是有了大法力,有了大神通,举手投足,摧山断流,翻江倒海。 赵昱以彗星器胚为阵眼,七百二十根镇星柱为阵基,布下他这三十年来苦思冥想而成的五行炼星大阵。每一根镇星柱都深入星辰下九百里,镇住这颗星辰内所有元炁流转的节点。待大阵甫成,整个星球便被阵法笼罩其中。 一个时辰之后,星球上空的淡红色大气便被驱散一空,露出了凹凸不平的地表。 而在地表深处,阵法的奥妙结成一张大网,将星辰的元炁流动包揽其中,一点一滴的开始炼化。 彗星器胚次元空间中。 赵昱盘膝坐在三昧星光真元火前,一缕缕色彩斑斓的光华从虚空而来,渐渐在三昧星光真元火的焰光之上,凝聚成一团虚实不定的星辰精华。五位妻妾伴在赵昱身旁,都异常好奇的盯着这团星辰精华,叽叽喳喳的问。 赵昱笑呵呵的解说,手中却是不停,一道道禁法犹如实质,被打入其中。 “夫君要炼制什么样的法宝?” 昭姬道:“一颗星辰所有的精华,炼成的法宝岂非很大?” 赵昱笑道:“我要炼制的法宝,名为星辰熔炉。这些年来,我为此宝也是苦思冥想。以炉鼎形态,可攻可守,还能炼丹炼器,越全面越好。否则这一番辛苦出来,炼制的法宝功效单一,岂非遗憾?” 又道:“至于大小...呵呵,”他摇了摇头:“便是高品级的法器,也可大小如意,更遑论法宝?以一颗星辰的所有精华炼成法宝,其本体虽然不小,但也大不到哪里去,其本体至多数百丈而已。” “只百丈?”小乔道:“彗星都有一百多里呢。” 赵昱失笑:“彗星不过器胚,又只是法器。若以法宝为目标来炼制,这颗彗星最多精炼一二丈方圆的精华来。” 法宝和法器,有质的差别。 凡宇宙的材料,要炼制法器,勿须提炼过甚。但若要炼制法宝,至少要再精炼万倍,材质才能达标。否则如何炼的出法宝来? 一颗星辰的所有精华,在赵昱口中,也只炼成数百丈大小的法宝,可见其要求苛刻。 也正因如此,赵昱从未想过在地球上炼制法宝。除非把地球给炼了。 一七七章 归途 转眼又是二十七年,自赵昱驾驭彗星降落在星辰上,已去二十八载。 要说时间计法,赵昱一直用的地球时间。若将地球时间与眼下这颗要炼成法宝的星辰做比较,其中差距颇大。单只这星辰环绕恒星一周的时间,就只地球的三分之一而已。 星辰表象一看如故,只少了淡红的大气。只是这二十七年中,屡屡无端有雷霆霹雳降下。却谁又能知,这颗星辰,在这二十七年里,已经逐渐变成了一个腐朽的壳? 星辰中蕴藏的海量精华被炼化,唯余下腐败的废料,若非有炼星大阵为其稳固,这颗星辰因为质量的缩减,因恒星引力,会逐渐向恒星靠拢,并在某一时刻崩解。 炼制一件法宝,与炼制法器相比,正如皓月比之萤虫。 炼制法器,以赵昱如今的手段,不说信手拈来,却也绝无为难之处。便是三十六层法禁的极品法器,要炼制出来,只要材料妥当,耗时不会超过一月。 但要炼制一件威力无穷的法宝,所耗时间,便以几何倍数增长。 所需的手段,更是精微奥妙的无数倍。 炼制之时,每构筑一层法禁,都要催动阵法引动阴阳枢机,以雷霆霹雳淬炼,将法禁炼为纯阳。 其中的道理,就与将法器进阶为法宝之时,须得天打雷劈一样。 而再厉害的法器,也不过三十六层法禁,而将其进阶为法宝,奥妙在于将三十六层法禁熔炼为一层纯阳法禁。因此在炼制法宝之时,每一层纯阳法禁,都包含了三十六层法禁。 以赵昱如今的手段,以其在禁法之上的造诣和自身的道行法力,至多能炼成蕴含十二层纯阳法禁的法宝。 就赵昱选择的这颗星辰,其品质一般,但若手段足够,上品法宝炼不出来,七十二层纯阳法禁以下的中品法宝倒是可以。但受自身修为所限,只能炼成十二层纯阳法禁的法宝,也是殊为可惜。 不过这并不是问题,星辰熔炉炼成之后,随着赵昱修为增长时时祭炼,未必不能祭炼成中品法宝。 法器法禁三十六,法宝纯阳法禁则为天罡地煞数一百零八。三十六层以下为下品法宝,七十二层以下为中品,一百零八层以下则为上品。当然,也可以纯阳法禁每十二层一个等次,划分为九等,每三等一个品级。 星辰熔炉初成十二层纯阳法禁,便是下品九等法宝极限品质。 二十七年以来,每二三年,赵昱便催动阵法引来一次浩大的雷霆淬炼法宝,总计十二次,至今终于成了。 就见幽幽星空之中,一颗果露的星辰正在运行之中陡然解体,一点明光飞射而出,在星空中滴溜溜一转,显出一尊数百丈大小的炉鼎来! 看这炉鼎,三足两耳大肚子,其上云纹密布,交织成无数星辰模样,散发出点点星光。有祥云异彩,化出种种异象,环绕升腾,实在神异的紧。 一股子莫大的威压,浩浩荡荡横扫开来,连那远处恒星表面,都有一片火光被压下去,失去了光彩。 幽幽一声长叹从星辰熔炉中传出,便见这尊炉鼎一转,化作一道流光,霎那远去不见。 ... 一轮烈日照耀之下,蓝天白云,山川大河,树木丛生,芳草萋萋。 展目眺望,有二百里方圆。 二百里之外,一片混蒙。 这便是星辰熔炉中的小世界。 法宝区别于法器,除了那种纯粹的攻伐性法宝,一概皆蕴含一处生机勃勃的小世界。至于攻伐性的法宝,也蕴含世界,却多不含生机,以煞炁、杀机为重。 熔炉中的小世界,说来还是雏形,因为刚刚炼成,还未加以深入祭炼。以十二层纯阳法禁的法宝论,其蕴藏的小世界,大小在三千里以内。若非赵昱将彗星器胚也一并炼入其中,初成的星辰熔炉能有百十里方圆的小世界便不错了。 天空中的烈日,便是星辰熔炉的法灵。 法宝自成小世界,与外界完全隔离,不在同一次元维度。其中天气变化,气候流转,皆由法灵主持。 当中一湖,湖畔古色庭院,有丝竹声传出,声声悦耳。 这音律技进乎道,所谓余音不绝三日绕梁,已不足以形容其妙处。以音化形,显化出种种奥妙,或春花秋月,或人情冷暖,这种手段出处,也只有昭姬了。 庭中花园,赵昱微眯着眼,神色极为放松的享受音律。手边有茶壶茶碗,有甜瓜蜜果。昭姬抚琴,琴音激昂,孙仁舞剑,剑光纵横,大乔翩翩起舞,如仙子下凡。小乔和糜贞伴着赵昱左右,皆出神观摩凝听。 不知许久,琴音落下,只余袅袅。 孙仁还剑回鞘,英姿飒爽,大乔袅袅婷婷,与昭姬一并走来。 又是近三十年过去了,便是年龄最小的孙仁,也已近二百岁。这么多年陪伴,老夫老妻,唯独面貌只见成熟诱人,稍藏一丝沧桑,却仍年轻模样。 “姐姐的琴艺愈发出神入化了。” 糜贞由衷赞道:“小妹怎么也学不来。” 昭姬轻摇玉首:“只因喜好而已。” 夫妇六人或坐或躺,有一句没一句闲聊。这么多年,早已心意相通,看似没那么多话说,可一个眼神,一个动作,相互之间,无不了然于心。 狰的身躯愈发威武硕然,它静静的趴在一边,偶尔动一动耳朵,甩一甩五条尾巴。 至于小白...在十多年前,已是殁了。 小白也是寿终正寝,可死去的那一天,小乔哭的饭都吃不下。 赵昱也只觉凄凉,再无他法。 小白作为一头猛虎,赵昱虽引导其修行,要说筋骨强健,还要超过武道修行到极限的高手,又不缺丹丸饮食,可终归寿元所限。寻常野外猛虎,活过二十年便是侥天之幸。就算没有意外,也最多二三十年的寿命。小白跟了赵昱,掐指一算,也是二百年出头了,能活这么久,不算遗憾。 至于狰,大概是因为其蛮荒异兽,血脉非凡,如今也有二百年了,看似还正青壮。估摸着活个四五百岁,应该不在话下。 也幸亏还有狰,要不然小乔不知该多伤心寂寞。 一七八章 物是人非 “夫君,还要多久啊...” 小乔依偎着赵昱,娇憨问他。 赵昱抚摸着她柔顺的长发,笑眯眯道:“半年。” “还要半年啊?”小乔不乐。 虽说归途比来时快了不止十倍,但归心似箭,休说半年,就是半天也不想等。 大乔捏了捏妹妹的胳膊:“你安静点好不好?问了不止百次了。你不烦,我还烦呢。” 她也想早点回去,这么多年了,星空孤独,谁不想家? 也就小乔,还保留着少女的一丝天真,沉稳远不如大乔她们。 小乔轻哼一声,神色里颇为有些期盼:“不知别院现在怎样了,小妹姐姐应该还好吧?曹孟德一定死了,他都那么大年纪了...” 她絮絮叨叨的,昭姬她们也都听的出神了。 驾驭法宝赶路,比之驾驭法器,快了不知多少倍。来时,只从地球到太阳系主体边缘,就用了两年多的时间。加上穿过太阳系外的星云层所耗的时间,整整三十年,最后找到星辰落脚又是三年多。 可这番归去,从那个星系离开,如今才一年多的时间,眼看就要穿过太阳系外的星云层抵达太阳系主体空间。 以如今的速度,最多半年,就能回到地球。 听到小乔的话,赵昱心里,也不禁有些波动。 是啊,曹孟德怎样了呢?那些熟悉的人,有多少还活着? 幽幽间,赵昱不禁暗暗叹息。 这就是人,这就是时间啊。 他看五个妻妾,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自从修为晋入法象境,他的法力道行,皆是大进。尤其在时间一道上,造诣渐深。昭姬她们没有发现,这二十七年以来,赵昱甚至在炼制星辰熔炉的时候,都时时刻刻的保持着对时间的影响。 看似过了二十七年,实则昭姬她们的寿元,才流失最多九年。 然而无论如何,流失都是不可避免的。神魂的衰老,才是最大的问题。 无论怎样影响时间,都避无可避。 不过总好过无能为力——这样一来,昭姬她们剩下的时间,相当于增加了两倍。 但这对赵昱来说,也是个巨大的负担。要时时刻刻的影响身边的时间流失,对法象而言,如同背负着一座山前行。 作为丈夫,赵昱认为自己应该背负。 就在这样淡淡的生活当中,太阳系到了。 赵昱运转法力,护持着五个妻妾,六人站在星辰熔炉的鼎盖上,一眼瞭望,只看遥远处一个拳头大小的火球,那是太阳。 背后,迷蒙混沌的星云层渐渐远去,太阳越来越大。 “要回家了...” 昭姬五女望着太阳,怔怔出神。 ... 自真仙登天,已去六十一年。 如今已是华夏帝国黄帝纪2994年,距曹孟德立国已有八十九年。 六十一年前,真仙赵昱登天而去,消失在星空中,开国高祖武帝曹孟德传位于长子曹昂,并隐居仙人别院。又五十年,黄帝纪2983年,高宗曹昂退位,传子曹宇,至今十一年。 黄帝纪2993年,也就是一年前,曹孟德逝于太和别院,享年一百四十一岁。 黄帝纪2994年,夏六月,正是流火。一道流光毫不遮掩从天而降,落入濮阳外十余里处太和别院之中。 是时,内府衙钦天监观测到异象,不敢怠慢,立报于天子曹宇。曹宇闻流光落濮阳外东十余里,知晓是太和别院处,于是连忙令人传讯沛国。 太和别院,一尊宝光灿灿的大鼎降于木院,鼎中走出六人。 正是赵昱夫妇。 小乔欢呼一声,拉着孙仁撒丫往屋里奔去,昭姬等望着这熟悉又显得陌生的院子,皆怔怔出神。 赵昱微微叹息,心中油然有一股喜悦。 “姐姐!姐夫!” 一道身影快似闪电,猛的扑来,戛然停在赵昱面前。 雍容华贵模样,依稀不是蔡小妹又是谁? 昭姬顿时眼眶泛红,与蔡小妹拥在一起,姐妹俩皆泪流千行。 然后管亥来了,高顺也来了,他们这一代人,已垂垂暮气。随后小春等四个丫鬟也来了,大大小小,近三百人,把个木院围的水泄不通。那些老人都眼眶泛红,激动的不能自已。年轻的几代,则色有各异。 但都知道,别院的主人,真正的仙家,时隔六十余载,回来了。 赵昱看着这些熟悉的面孔,神色里颇为感慨,先张开手掌将星辰熔炉收了,这才与人一一叙话。 从管亥和高顺他们的口中,赵昱知道了这些年来别院的变化。 曹孟德果然殁了,而且就在一年前。这让赵昱有些伤怀,若能多活一年,再见一面,也是好的啊。 而蔡伯,在赵昱和昭姬夫妇六人离开三年后,也去世了。王婆等一些老人,也在数年内一一去了。算算如今,就连管亥、高顺等,也是一百三四十岁的老人了,时间啊,真是一把无影无形的刀啊。 而张灵,当初那位太平道圣女,在二十多年前,就离开了别院——在终南山自立道场,号终南道院,自成门户。 赵昱也为之感叹,果然是终南道院啊... 又说起曹家,曹孟德当初退位之后隐居别院,也是老当益壮,百岁之龄还生了几个儿女,其中有几人成年后离开了别院,也有无意权势的,如今在别院生根。 赵昱也一一见过。 打发走了许多人,赵昱跟管亥、高顺,漫步行走别院当中。 问他们:“昂儿呢?” 管亥和高顺对视一眼,都有些踟蹰。 “怎么?”赵昱笑道:“此前一直没听到你们说起他,莫非生了什么状况?” 管亥低了低头,随后才道:“此间事...老爷,自老爷离去之后,一段时间内别院与帝国相安无事。不过...曹昂后来有意别院,时而安插一些人手,我们也只视而不见。但去年曹公去世,如今的天子,亦即曹昂长子曹宇,欲趁机对别院下手,想要将别院纳入帝国治下,闹了一场,曹昂没脸在别院住下,回谯县祖宅去了...” 赵昱听完,默然。 良久叹道:“罢了...难怪你们不愿说起。” 他也不再提此事,转言道:“孟德修行有成,长生果的母树也在别院,延寿丹的丹方也留着,当初也已传授小妹炼制之法。我离开时,孟德便已在开辟穴窍,加之有延寿丹服用,怎一百四十一岁就去了?” 高顺道:“老爷容禀。一则是曹公年纪大了,气血逐渐枯败,这些年修为难有长进。二则...二则曹公似无意修行,由是只得寿数一百四十一。” 赵昱听了,点了点头。 一七九章 星球主宰 曹孟德是个极其复杂的人。 他残酷无情的命令军队屠城,也吟出千里无鸡鸣的哀伤。有横扫天下的雄心壮志,也有鸡毛蒜皮的斤斤计较。有超世之才,也有难得糊涂。 相交多年,赵昱理解他。 如果长生有望,以曹孟德的心性,绝无放弃修行的道理。但可惜不能。 华夏帝国既立,生民安居富庶,诸夏威震四海,为帝数十载,于是他洒脱的放下了天子尊位。长生无望,尊位已传,心愿已了,以曹孟德的洒脱豪迈,区区武道修行,又怎会成为羁绊? 大概在别院数十年,他只为补偿妻妾,给一个安稳。 赵昱了解他,虽然遗憾于不能再见一面,但也知道曹孟德这一生没有遗憾。 生而为人,既不能成仙,便要努力使人生不留下遗憾,他已经做到了。 赵昱抬头望天,恍惚间看到曹孟德那张熟悉的脸,耳畔似听到他爽朗的大笑。 赵昱心中叹息,有一些空荡荡的感觉。 至于曹昂、曹宇有意别院,这并不出乎赵昱的意料。国家政权,历来便是如此。上位者,便心心念念,要把一切掌握在手中。曹孟德有那样的大气,有那样的谨慎,可以平等视之。但曹昂、曹宇,却不能。 何况赵昱离去,谁也不知会回否,几十年以降,也难怪会生出心思。 但赵昱并不在意,曹昂是他的弟子,曹宇是他的晚辈,争夺别院就似乎小辈打架,作为长辈大概也只一笑了之。 如今他回来了,想必这些心思,也该按捺下去了。 赵昱心中悠悠,渺渺茫茫。俯仰天地,只见人道气运浩浩荡荡。他心中陡然生出好生一观的念头。 ... 当天下午,曹昂就到了。 六十一年不见,曹昂也已是百多岁的人了。 师徒见面,不胜唏嘘。 至于些旁枝末节,完全不能影响。 曹昂虽已退位,但一身气度仍是深邃威严,年纪虽大,仍是中年模样,龙行虎步,硬朗的紧。一身修为,也在开辟穴窍的境界。作为一任天子,事务繁忙,能有这样的修为境界,已是不差。 师徒两人彻夜畅谈叙旧,偶尔大笑连连,令寂静夜色也多了几分活泼。 第二天,曹昂长子,当今的天子曹宇也到了。曹宇是见过赵昱的——赵昱离开前,曹宇就已经近二十岁,也曾在别院学习数年。说来如今,他也有八十左右的年岁了。 见面也不说什么大势,什么军政,只说家长里短。 随后,赵昱另外的弟子,也一一赶到别院。 这么多年不见,这些位高权重的弟子们,几乎都已退居二线。 这次得知赵昱已归,是拖家带口,一拥而来。 “都老了。” 赵昱看着弟子们身上的暮气,心中颇为沧桑。 如此半月,弟子们才一一离去。 随后赵昱便驾着一辆马车,在骨碌碌的车轮声中,带着妻妾们离开别院。 说来这半月,对昭姬五女是一种煎熬。早想回娘家看看,但赵昱弟子皆来,总不能抛下他们一走了之。于是一直等到现在。大概也是知道赵昱刚回来,无暇他顾,五女娘家人不便打扰,没见人来。这也是好事,若真一拥而上,别院还装不下。 也不乘飞车,那没有意义。 赵昱并不赶时间。 马车虽慢,却别有一种味道。就好像当初符箓车船尚未发明出来之前,那种真正的古色古香。 随后的半年时间里,赵昱夫妇先至濮阳,再至雒阳,随后南下陈留,再庐江,东至徐州,最后返回太和别院。 孙仁娘家落户濮阳,吴夫人早已去世,孙策、孙权等尚在,也是百多岁的年纪。到雒阳,在曹丕府上住了半月,也就是他的洛神园。这园子,赵昱见了,不胜唏嘘。 陈留蔡家是昭姬的娘家,虽然老夫人在离开前夕就去世了,昭姬和小妹对陈留蔡氏也没有太深的感情,但娘家就是娘家,这么多年了,总要看看。 大乔小乔的娘家就在庐江宛县,家里长辈也早皆去世,如今见到的,绝大多数都是陌生面孔,这让两女颇为伤怀。 最后才是糜贞的娘家,徐州东海。 糜竺、糜芳也都健在,不过看样子也快到头了。糜贞自小是糜竺拉扯长大,见之开怀之余,也不免伤感。 这一番探亲,相当于巡游中原一圈,所见所闻,也让赵昱对六十年后的时代,有了深刻的理解。 这个在原本历史上根本不可能出现的华夏帝国,如今之强盛,可谓无与伦比。 只从一点上,就能看出来——家用型符箓飞车,在六十年后的现在,已经完成普及。 一路上高来高去的飞车,在天空中成群结队,大大小小,无可计数。 千万不要被地面的道路蒙蔽了眼睛——因为符箓车船的发展壮大,地面运输几乎已经被完全淘汰。因此地面的道路,还是最初曹孟德主持修筑的那一套水泥路。这些年来虽有维护,却简陋的紧。 中原的人口,并不显得拥堵,反而有种地广人稀的感觉。 并非华夏帝国人口不见增长,这些年华夏帝国的人口,至少增长了十倍以上。从帝国立国初期的两千多万,增长到现在的三亿人口。作为天下之中的中原,地广人稀的原因,是因为华夏帝国的疆域太广袤了! 曹宇送给赵昱的一幅地图上,就标明了六十年后的华夏帝国,是怎样的强大。 这个星球的主宰,万灵生物的天。 曹孟德在位之时,通过掠夺战争,将南亚、欧洲横扫一空,使得亚欧大陆在实质上成为帝国的领土。曹昂登基之后,数十年时间里,将非洲、大洋洲和南北美洲,皆在名器上纳入治下。 不能实际统治,只在于人口问题。 所以摆在三代帝王案桌上首要的重心,就是鼓励生育。正因如此,六十年人口增长十多倍。 而移民政策,早已成为一条坚定不移的国策,每年都在实施。 中原地广人稀,是因为大多数的人,都移民到了南洲——大洋洲、东洲——南北美洲,以及亚欧大陆其他地域广袤的地方。按照这样的情况来看,鼓励生育和移民政策,在未来一两百年之内,恐怕都不会动摇。 一八零章 天地为炉 赵昱的到来,将诸夏民族硬生生推上了星球主宰的宝座,将其他族类的文明扼杀在了摇篮当中。 这是凶狠,也是壮举。 无论是已经被逐渐融入帝国,说汉话,写汉字,皈依诸子百家的欧洲、美洲人种,还是被当作奴隶使用的黑非,他们永远不会知道,如果没有赵昱,他们的未来的怎样的。 而赵昱,看到这个帝国,这个民族,登上星球之王的宝座的同时,也看到了潜在的危机。 诸夏没有对手了。 这并非是一件好事。 没有敌人就没有动力,任凭这样发展下去,最终会走向自我灭亡。 不是内乱就是颓败。 不过赵昱有办法。 广袤的星空,就是诸夏的敌人。 赵昱会在恰当的时候,给他们一个提醒。 风云变幻,天翻地覆。是这个时代的表征。赵昱也为之感叹,或许有一些成就感。 但也仅此而已。 在此之前,这个时代的每一次变化,都让赵昱欣喜。因为他可以从其中,体会到时空的动荡。然而现在,已经不必。法象已成,时空之道的根基已经打下,日后全凭自身修行,外在的变化,已经不能对他产生太多的启发。 只是心中悠悠,有一些复杂。 回到别院之后,日子又陷入平淡之中。 偶尔曹昂等弟子们,会来看他。曹宇也会来转一转,看看能不能从赵昱这儿打点秋风。妻妾们偶尔也会回娘家瞧瞧。就跟普通的人一样,家长里短,鸡毛蒜皮。 去给人一种完美的充实感。 再平淡的生活,也比星空中几十年的孤独要好千万倍。 人道人道,人多才是道。 就在这样的平静中,华夏帝国默默地改变。 又十年,人口倍增,在战争、奴役、同化和移民当中,这个星球的每一块大陆,除了人们不能生存的南极,其他的地方,遍布诸夏民族的烙印。 若说曹孟德和曹昂在位的时候,是在为这个帝国打根基,那么到了曹宇这一代,就是爆发的一代。 三亿人口,十年倍增。基数越大,在鼓励生育的政策下,人口如吹气球一样暴涨起来。 也在这个时候,帝国终于取消了这一国策。不鼓励,也不阻止。 这是赵昱的意见。 在断绝了其他一切文明的前提下,六亿人口的诸夏本民族,已经是王中之王。加上被同化、奴役的,已经接近八亿。较之于不曾改变过的历史的现代时空近百亿人口,的确差许多,但正因如此,平均下来的资源,才充沛。 如果继续鼓励,按照这种不正常的人口增长速度,恐怕最多百年,就能达到没改变过历史的现代时空的人口总数。那并不可取。 取消鼓励政策,取消帝国奖励,使得正常增长,才符合帝国的需求。 又三年,管亥逝于别院。 管明的去世,仿佛拉开了一个序幕。从他开始,他们这一代还活着的老人,修为不及武道绝巅的,在数年之内,一一归灭。 到赵昱回来的第二十个年头,曹昂也去了。 时间就好像一把梳子,一梳而过,把那些垂垂老朽的人,一一带走。 赵昱不知道是怎样的感受,只是对时间的奥妙,理解越来越深,对这个宇宙的公平,大道的无情,有了更深刻的认知。 他开始担心,担心昭姬她们会在近前的某一天离他而去,但又无可奈何。 他不敢把昭姬五女带进混沌珠小世界,混沌珠小世界的时间流逝和外界的对比,让他总是不安稳。也不敢用太多的时间在混沌珠小世界中修行,在元炁池深处炼化师父混空老祖为他凝练的天地灵机。 他要用更多的时间,去陪伴她们。 每一天,就少一天。 即便可以时时刻刻的用时间的奥妙去影响,但妻妾们能够陪伴的时间,仍然越来越少。 时光悠悠,万古长流。 赵昱眼睁睁的看着认识的,亲近的人们,一一消逝在眼前,那种煎熬,使得他对仙道的理解愈发深刻,也愈发理解大道的残酷。从焦躁,到无奈,最后平静下来,用最平常的真心,去对待每一天。让每个妻妾,都能快快乐乐。 又过了七十年,曹宇都殁了,帝国第四代天子,曹孟德的曾孙都将退位的时候,管亥逝于别院。 管亥武道修行至极限,又有延寿丹延寿,但即便如此,也只活了两百岁出头。 “越来越少了...” 赵昱在管亥的墓前,只是悠悠。 管亥去后,别院中剩下的那几人,在一年之中,一一去了,高顺是最后归灭的。 看着高顺闭上眼睛,赵昱心中空落落的。 一个也没了。 所有的老人,所有那个时代的痕迹,在高顺逝去之后,全部都消逝了。 说不出是怎样的感受,只是心中有一丝丝压抑。 昭姬她们也沉默。 这七十年来,妻妾们的亲族,同代的都去了,连下一代的也都差不多归灭光了。这些年来,每一次的伤心,每一次的感怀,到如今似乎也有些麻木。 天边云卷云舒,日月东升西落。仿佛亘古不变,但人恒变。 一切都在变,唯独赵昱,仿佛一点都没改变。 只有赵昱自己知道,自己的心,在这些年里,经受了怎样的磨砺。 他知道,这才是人道给予人的最大的痛苦。 他愈发的珍惜与昭姬她们相处的日子,竭力的给她们轻松和愉快,带着她们走遍天下,去旅行,去看看。 二十年后,昭姬逝于赵昱怀中,享年二百五十岁。 在昭姬安详的闭上眼的那一刻,赵昱的心,仿佛被捶打的一万次。 他只能默然的把昭姬葬在别院后山,就在那个古拙的凉亭的旁边,让整个别院,都一直在昭姬的眼中。 又数年,糜贞逝于赵昱怀中,年二百五十岁。 再数年,大乔逝,再数年,小乔逝,孙仁逝。 赵昱已孑然一身。 每一个人的逝去,就如同一把铁锤,狠狠的敲打赵昱。天地为炉,将赵昱狠狠的熔炼。他一次次的升华,一次次的蜕变,最后在孙仁去世之后,他仿佛飘飘欲仙,已与世隔绝。 别院的人们,分明觉得赵昱近在眼前,却远在天边。 赵昱一个人,静静的在别院中三年。他默默地把别院的阵法加固了一遍,他不希望昭姬她们被打搅。在某一天,去雒阳见过了帝国五代天子,然后杳然再无音讯。 一八一章 破关 时间的长河贯穿一切,物质、能量、空间维度,与它们交织成为宇宙的前进方向。时间是宇宙的根本因素,没有时间,一切存在都没有意义。除非超脱一切之外,能将时间玩弄于掌心。 一百年,两百年...时光悠悠。 太阳表层喷薄出巨大无比的火舌舔舐着一切,一尊道人隐约盘坐。星光熔炉悬顶,垂下道道清灿灿的光辉,与烈日的火舌交相辉映。 道人身周数十里,就如同一个黑洞,太阳散发的一切光芒热力、元炁辐射、太阳星力甚至五行元磁,都没入其中。在道人吞吐之间,化作一道道扭曲斑斓的龙蛇,被道人顶门处沉浮的法象汲纳。 法象栩栩如生,与道人面目一丝不差,有七尺高下,完全实质一般。 随着法象炼化太阳玄妙,其脑后神光,周身道袍,也在随之变化。或神光吞吐涨缩,或道装色彩流转。红冠作黑冠,青袍作白袍,五行之道的真意,在他周身盘桓不休。 不知过了多久,五色毫光暴涨,倏忽间在道人法象脑后神光之下,凝成五道虚实不定的光羽。 七尺法象随之成长,作九尺高大,面露微笑,俄而一转,没入道人顶门消失不见。 赵昱张口吞吸,周身黑洞作数千里广大,将恒星散发的一切光热如长鲸吸水,吞入口中,随后还打了个饱嗝。便见道人长身而起,肉身骨节发出噼里啪啦的爆响,天元神光不经意吞吐之间,将周身空间扫的波纹荡漾。 “五行之道,算是真正入门了。” 赵昱头悬星光熔炉,背负双手,整个人仿佛站立在太阳表层喷射出的一道巨大的火舌之上,面色悠悠漠漠。 “待我算一算过了多久。” 他掐指算计,心中时光流转,片刻已是有数,不经意露出一丝笑容:“已一千七百余年么...岂非正是当初我返回现代时空的时间段?” 想到这里,赵昱以法象沟通混沌珠小世界,稍一察知,不禁失笑。 “若我现在再通过混沌珠返回当时离开的现代时空,嘿,竟就是如今当下!” 自昭姬五女一一归灭,赵昱堪破红尘离开地球,来到太阳附近坐关静修,已一千七百多年。 一千七百多年,时光悠悠,于凡人而言,已去不知几十代。但在赵昱,却只如睡了一觉,打了个盹。 这一千七百多年里,赵昱放下一切勤修苦练,时空五行并修,虽说时空之道进展缓慢,一千七百多年也只稍稍前进一步,但在五行之道上,却颇有建树。 时光之道难以捉摸,混混沌沌,于是赵昱将大部分的时间,都用在深究五行之道上。法象既成,先从五行遁法入手,三百年遁法有成。五行遁法甫成,赵昱也没猜到,竟促进时空之道进了半步! 后来一想,便也了然。 时空五行,皆为宇宙根本。五行流转,诞生元炁,造化物质,构筑空间,而时间与五行、空间紧密相连。五行有成,赵昱又身居时空根性,自然便在时空一道上,有所促进。 堪破其中奥妙,赵昱便一心一意,钻研五行之道。 五行遁法有成之后,便自元磁入手。其中玄妙,又高深了一层。直至于如今破关,五行元磁之道,才有所成就,初步炼成了五色神光。 五色神光这一道神通,其根基便在于五行元磁。合以余者种种五行玄妙,炼为一炉,便是一法通万法通。若得五色神光炼至圆满,五行之道,便再无秘密,皆在掌中。 当然,赵昱如今,距离这样的境界,还差了几多几多,将将入门而已。 一千七百余年,只得五行遁法、五色神光,时空之道在这两种神通的促进之下,稍进一步。而赵昱最大的收获,则是法象的成长。 当初在异域星空初成法象,甫一炼之,自三尺淬炼为三寸。如今一千七百余年,又从三寸炼至如今九尺,法象稳固无比,已见大成,元神一步在望。 赵昱的修为境界,如今只在元神之下。 法象至元神,是一个巨大的门槛。赵昱尚未成就法象之时,有三千载寿元,炼成法象之后,将将摸到万载寿元。若成元神,便有一元数十二万九千六百年的寿数。可谓长生久视。 不同于天衍镜幻境,那幻境之中,真真假假,成就元神的化神境界,也只三五千载寿元。真实时空,修行更加不易,但所得也更大。元神境界,便有长生久视的能耐。 赵昱如今寿数,算上混沌珠小世界的消耗,已去两千余载,尚余七千余载。要破入元神,寿元并不紧俏。 加之这个门槛有些为难,还需将一身修为好生打磨一番,于是原本打算一鼓作气炼成元神的赵昱,只好在此时破关而出。 也不知是冥冥之中的大道指引还是怎的,赵昱破关之时,正是当初回到现代时空的那个时间段。 “不知别院现在如何...” 赵昱想起那些熟悉的人,想起昭姬她们,心中仍难免有些怅然。 “回去看看罢...” 他拂袖收了已炼出十五层纯阳法禁的星辰熔炉,摇身化作一道遁光,霎那穿破星空,朝地球而去。 赵昱五行遁法有成,这天下之大,哪里都去的。星空中借五行元磁遁走,速度不比光来的慢。 不多时,地球便到了。 这颗星辰,作为能孕育生灵的瑰宝,仍一如既往的自转公转。赵昱散去遁光,立在星球上空大气层外,四顾之间,不禁哑然失笑。竟然这地球大气内外,有许多符箓道纹的造物。就如同不曾改变过的历史的现代时空的卫星、空间站一样。 只不过这些造物,却皆是符箓道纹造物,比之纯粹的外道科技造物,玄妙更深一层。 赵昱抬头,甚至看到了月球上竟有一些建筑。 “又变了啊...” 他笑着摇了摇头。 虽然此时,正是他当初回到现代时空那一次的那个时间段,但那次回到现代时空,他在古代时空还没有拿出符箓车船的技术。再回古代时空之后,连带华夏帝国,这些技术一一出现,顺应时空奥妙,传递扭转,让这个现代时空,产生了更加巨大的变化。 一八二章 降临 真实的宇宙,大道唯一,时空一脉相承,绝不会如天衍镜幻境中的一般,形成所谓的平行宇宙。 时空有怎样的变化,就会形成怎样的传递。 若赵昱没有混沌珠蒙蔽大道视听,因着这些变化,恐怕早就被大道惩处。当然,也有凡宇宙太过渺小的缘故。如大道之树无数无穷叶片中的一个小叶片,而地球,只是这个小叶片当中一粒细胞,微不足道。 正因微不足道,混沌珠才能蒙蔽视听。若在高层法宇宙,这便是取死之道。 混空老祖那样强横的人物,都万万不敢。 说来正如一颗大树,失去一片叶子,并不紧要。若失去一条粗大的枝干,就绝无可能瞒过唯一大道。 说到底,还是太过渺小,不足以影响大势,不足以让唯一大道瞩目。说是好事,从另一个侧面来看,又是悲哀。渺小的悲哀。 当然,赵昱倒无所谓。 他从中得到了好处。若非如此,怎能看的见时空的变化?若非如此,时空之道要入门,其难度不知拔高几个量级。 如今赵昱一身修为,已臻至元神之下的法象大成境界,灵识感应,大半个地球都在一眼之间。他站在大气层外,身姿渺渺茫茫,俯瞰下去,弹指间已找到太和别院所在。 赵昱目光一凝,看到太和别院的阵法之外,此时正如火如荼,许多人打成一团! 他念头转动:“我当初回来那次,似已解决麻烦...看来因我再次回到古代的缘故,时空传递之下,其中因缘,又发生了变化。” 这是显而易见的。 当初那次回到现代时空,地球并未经历一统,神洲大地上还经历了几个朝代,虽然那时的华国也是世界第一,但仍然有美国、欧洲这些国家联盟抗衡。 那次欧美之人欲趁雒阳花会和武道大会开幕时的纷杂,趁乱火中取栗,要从别院夺取宝贝,却因为牵连到刘天仙,而激出了赵昱,从而被赵昱一网打尽。 但现在,分明还没完。 而且混乱交战的,虽也有看似混血模样的人,可分明是内乱,与不存在的欧美无关。 赵昱暂时按捺下心中的好奇,也不掐指算计,只灵识横扫,几个呼吸,来回将地球扫了个遍。发现果然整个地球之上,诸夏民族如庞然大物。至于纯血的金发碧眼或者黑非人种,已经是大熊猫一样的存在,少不可计了。 近两千年前,地球便被华夏帝国统一,这么多年的同化融合,要是还有大量的他族肤色种类的人存在,只能说明历代华夏的天子,都是废物。 也难怪仍保留着金发碧眼或者黑色皮肤表征的人成为大熊猫,也许这些人同样是混血,只是血脉的表象,还没有改过来而已。 将这个星球的一切看在眼里,赵昱纵深遁开,下一个霎那,已是来到太和别院所处阵法空间之外的夜空中。 夜空下,太和别院阵法外,周遭数十里,都打成了一锅粥。 而在这数十里之外,都有军队镇守。但这些军队并未发起进攻,似乎是做监督,避免战火扩大出去,从而影响到周围的百姓。 交手至少上千人,不知几个势力。有徒手搏杀,举手投足之间,打的空气爆炸,闪转腾挪之间,呼吸数百米的武道宗师。也有扛着道纹武器,发射元炁射线,一击湮灭巨石的武装分子。 赵昱目光一凝,看到了好几个陌生又熟悉的面孔——曹正卿,以及当初在洛神园中见到的那几个老道士! 他念头转动,随即放出气机,铺天盖地的威压如同天塌了一般镇压下去。 瞬间,一切歇止。 无论是正在交战的武道宗师,还是互相射击的武装分子,在这浩瀚沉重的威压之下,被锁住气机,一丝一毫也动弹不得。 赵昱的气机威压,是完全不同层面的生命之间的差距。就如同他是神,有神威,而凡人是怎么也无法抵御的。 连带数十里外,四面八方镇守的军队,也皆在气机笼罩之下。连那地底的虫儿,此时也不敢鸣叫,空气都凝滞了。 半空中,大放五色明光,照耀了整片夜空。 赵昱脚踩白云,负手俯瞰,淡淡道:“怎在我别院外相斗?” “‘我别院外’...赵祖!是赵祖!” 曹正咀嚼片刻,心中骇然。他卿动弹不得,却发出低沉的声音,激动无比的沙哑叫道:“曹氏之后正卿,恳请赵祖收了神通罢!” “是真仙赵祖!?” 顿时之间,所有人都傻眼了! 赵昱见状,收了气机,周身明光照耀之下,缓缓从天而降,正好落在曹正卿面前。 方圆数十里,前面还在狠斗的千余人,此时近者皆拜倒,瑟瑟而抖。远者皆纵身往这里而来,踉踉跄跄,几如老朽。分明是激动震怖的无以复加。 曹正卿不敢抬头,只拜了又拜,仿佛止不住。 赵昱拂袖将他扶起来,道:“不必如此,皆起来吧。” 众人应声而起,不由自主。 曹正卿抬起头,这才敢看赵昱,这一看之下,不由长大了嘴巴,一张老脸上尽皆是不可思议。 赵昱笑道:“怎的,不认识了?” 曹正卿浑身一抖,稽首颤道:“后辈不识天颜,老祖恕罪!” 赵昱摇头笑道:“你或知我名,但又怎能想到,我便是我?不知不怪。” “谢老祖。”曹正卿深深的吸了口气。 赵昱点了点头,大袖一拂,空间震动,散布在数十里正朝着这里汇聚而来的人们,以及周遭镇守的军队的首脑将官,皆被他以空间玄妙摄拿而来到眼前。 近者见之,只干吞唾沫,心中更是震怖。 赵昱负手背后,淡淡道:“都来说说,为何要狠斗?” “还是在我这别院之外?”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赵昱道:“为首的都到我面前来。” 便有十余人,皆到赵昱面前。 其中有曹正卿,四个将军级的军官,以及其他五六人。 曹正卿和其他五六人,便是在这里狠斗的几个势力的首脑。而四位军官,则是赵昱摄拿而来的镇守周围的军队的首脑。 他们都是武道宗师级别的高手,最次也是正在开辟穴窍的人物,但此时脚下软绵绵的,在赵昱面前不着劲。 一八三章 余孽 赵昱将一概首脑唤到面前,正要问询,突然抬头,便见数十道明晃晃的胳膊粗细的元炁射线交织成一张大网,看那模样,分明是要把赵昱周遭一网打尽! 赵昱失笑,还有闲心开口:“我说怎察觉恶意,原来是你们。” 元炁射线快逾明光,但赵昱一句话说完,竟才到眼前。 一干周遭武道宗师,这才回过神来,顿时又惊又怒。 还不等他们有所动作,就见赵昱把袖子一卷,如遮天大幕,将一概元炁射线,尽皆扫灭。随后探掌一抓,数十人皆抓到面前,丢在一旁。 赵昱笑对曹正卿道:“这是要把你们一网打尽啊。你们莫非是着了人家道,做了人家的刀枪?最后还让人做了黄雀?” 曹正卿惊怒未消,对赵昱拜了一拜,随后才看向被赵昱镇压在面前的数十人,目光一凝,盯住一人喝问道:“孙离,是你!” 那人被赵昱镇压,抬不起头,说不得话。赵昱摇了摇头,收了镇压之力,这数十人被镇压时本在竭力挣扎,镇压之力陡然消去,不禁踉踉跄跄齐齐跃起,而此时,周遭所有人都已上来,将其围的水泄不通。 被曹正卿喝问之人,环顾一看,心知不能幸免,脸上不禁露出惨笑:“百年之功,功亏一篑呀!” 他不理曹正卿,却看赵昱,眼神中怨毒无穷:“妖道,妖道!若非是你,今天又怎么会功败垂成!若非是你,我族类又岂会落到如今的境地!” 赵昱淡漠异常,如看蝼蚁。 孙离恶狠狠道:“诸夏,诸夏,狗屁诸夏!我罗马帝国辉煌文明,本该重现荣光,重现荣光啊!百年谋划,付诸流水,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蛮夷余孽!” 曹正卿等人怒火中烧,周遭之人,皆暴怒异常,霎那间齐齐出手,惨叫只片刻功夫,便将这数十人全数诛杀殆尽,挫骨扬灰。 赵昱袖手一边,见之面露嗤笑之色。 看曹正卿等人模样,分明已是知晓这些人来历,不打算留活口。赵昱心中一动,也全数了然。 便听曹正卿道:“教老祖看了笑话,实在是后人不肖。” 随后怒中带着感慨,将许多事道出。 原来自曹孟德立国,三代一统地球。这其中,战争、奴役、同化从来未曾歇止。绝大多数的西夷在一代代的文明同化、血脉同化之下,已经成为真正的诸夏子民。但历来诸事,从无圆满,顽固不化者虽在少数,而且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少,但剩下的都是狂热分子。 尤以本身发展出文明的族类为最。 这些族类认同他们的文明,以之为信念,极度抗拒诸夏文明,憎恨华夏帝国。最大的两支,便是南亚印度余孽和欧洲罗马余孽。 一千七百多年以降,这些余孽屡次作乱,其行为,便如同不曾改变过历史的现代时空的恐怖分子。 几乎每隔一二百年,帝国就要进行一次大清洗。但总是无法清洗干净。 上一次大清洗,就在百年之前。而经过百年的蛰伏,这些人如今又冒头了。 如曹正卿所言,赵昱上次返回现代时空,诛杀的那些蛮夷,就是其中的一部分。但这部分因为其面貌形象显眼,并不是大患。 而通过血脉同化,隐藏在黑发黑眼黄皮肤之下的,才是最令人棘手的。 这些人,甚至出身各大千年世家! 就譬如这个孙离。 千余年以降,各大世家或因妾室,或因婢女,逐渐杂血西夷。这些人就隐藏在其中。甚至身居高位。 “也就是说,此番你们在我别院外争斗,乃是受其挑拨。” 赵昱道。 曹正卿等连忙点头:“老祖英明。” 赵昱失笑:“若非心有贪念,怎会受人挑拨?” 众人皆是低头无言。 赵昱又道:“能将你们都挑起来,看来蛮夷余孽必定有身居高位者。甚至有世家家主,都有可能是蛮夷余孽。” 顿了顿,道:“先说说,你们欲图别院,想要什么?” “这...” 曹正卿面色通红,踟蹰犹豫。 前次赵昱归来,因改朝换代之故,曹氏早已失去王天下的尊位。而如今,华夏帝国仍在,虽然天子权利受到极大限制,但曹正卿摇身一晃,已非是地方世家中人,而是皇室中人。 这些人中,曹正卿的名器地位,实则最高。 他犹豫片刻,道:“老祖恕罪。千年以降,老祖当初留下的道纹秘录业已全数参透,帝国的发展在百年前就已陷入停滞。百年前帝国曾照会别院,欲从别院中获取一些老祖留下的法器,以图钻研,使再进一步。但被别院拒绝...” “的确被我们拒绝。” 正此时,阵法大开,一个垂垂老妪拄着拐杖带着十余男女,从中走出。 赵昱只看到老妪身旁的一头猛兽,心下先是一喜,随后怅然。 狰。 但已不是当初的狰了。 赵昱离开别院,往太阳外修行之前,便将狰留在别院,以作护持。如今千余年已去,狰绝无那般悠长的寿元。况且这头狰气血活跃,分明是年轻状态,而且气机也非常陌生。 对此,赵昱并不觉得奇怪。 那时昭姬她们还在的时候,就已将狰钻研通透。这蛮荒神兽,乃是雌雄同体,而且一脉相承。老狰将死之前,会孕育一颗蛋,这便是下一代狰。 也就是说,一头狰便是一个种族。 眼下这头,也不知是第几代了。 老妪虽老,却还健硕,快步走到赵昱面前,细细一打量,眼眶忍不住微微泛红,颤颤巍巍拜倒:“老祖,您终于回来了!” 然后连忙叫道:“还不快快拜见老祖!” 那十余男女连忙拜倒,口称老祖。 赵昱拂袖将他们扶起来:“你是第几代了?” 老妪难掩激动,道:“已是第七代啦,老祖。” “哦。”赵昱点了点头,微微叹息:“转眼千余年,都第七代了,你叫什么...这些年来,别院可好?” 老妪激动道:“后辈第七代院主明灵子,老祖啊,你总算回来了。” 就见她满面怒容,指着曹正卿等人道:“这些强盗,心心念念要夺走别院,可恶之极!请老祖作主啊!” 曹正卿等人面对明灵子老妪的控诉,一个个面色泛白,如丧考妣。 赵昱叹道:“到底怎么了?” 明灵子道:“老祖不知,这千余年来,帝国屡次想对别院下手,将老祖留下的宝贝据为己有。历代院主拼力抵抗,别院才传承至今,否则老祖回来,看到的恐怕就是一片废墟了。百年前,帝国趁着清洗蛮夷余孽之时,再次提出索要老祖留下的宝物。可这千余年来,已被他们索去许多,哪里还有几件?” 一八四章 事了 “当时别院之中,有他们的人,别院危在旦夕,若非老祖留下的飞剑凌厉,别院早被夺走。” 明灵子面露凄厉:“这些年来,弟子深忧此节,不敢过多招收弟子,如今只这十余人啊!” 赵昱听完,心中也不知是怎个滋味。 这些争斗,赵昱听在耳中,倒也不觉得奇怪。 当初他星空一行,只六十年,帝国便就要打别院的主意。狼改不了吃肉,狗改不了吃屎,国家强权的特性,决定了这样的事是完全无法避免的。 但无论是自己传下的别院,还是帝国曹氏,乃至于其他几家,无不与赵昱有着深厚的关联。 曹氏是曹孟德的后人,蔡氏是昭姬的族人后裔,乔氏是大乔和小乔的族人后裔,孙氏是尚香的族人后裔,还有糜氏,也一样是赵昱的亲戚族类。 眼下在别院外狠斗,欲图别院的,除了这几家,其他一些,比如夏侯家,也皆是赵昱以前熟悉的人的后代。 赵昱叹了口气,看向曹正卿等人:“此间事,若再与蛮夷余孽联系在一起,对你们来说,便不是小事。这样罢,我便将能作主的人都唤来,在此处做一个了结。” 众人懵懂之时,见赵昱探手破开空间,没入虚空之中,下一霎那,几个熟悉的面孔便出现在曹正卿等人面前! “陛下!” “家主!” 众人惊呼。 再看赵昱,愈觉心中震怖。 竟是在这弹指之间,隔着不知几千里的距离,将位居天南海北的天子、各家家主,一并拿来! 这几人落在面前之时还神色茫然,待得回过神,竟发现来到陌生之处,都骇然警觉,条件反射的爆发精元,顿时罡气四射。 “陛下!各位家主!” 曹正卿连忙叫道:“赵祖当面!” 随后一番解释,这几人听完也皆骇然,面对赵昱,便服服帖帖,不敢有丝毫不敬。 赵昱拂开袖子,将地面扫平,升起几尊石座,道:“都坐下吧。” 天子等几人不敢怠慢,连忙各自入座。 其余人等,皆伴旁侧。 赵昱才道:“无论是你们,还是明灵子,皆我后辈。” 他指了指天子:“我与孟德相交数十年,乃是至交好友,如同兄弟。” 又指夏侯家的家主:“夏侯元让和夏侯妙才,也都是我的老友。” 再对蔡家、乔家、孙家、糜家四位家主道:“你四人,皆我妻妾家族血裔。” “而太和别院,又是我传下来的。无论是你们,还是明灵子,在我眼中,皆是一般无二。就如同后辈争夺家产,我虽不虞,却也不怒。” 听赵昱如此说来,天子等皆暗暗松了口气。 赵昱话音一转,却道:“然则你们被蛮夷余孽挑动,在这里搏杀,何其愚蠢也?” 说话间,他探手一拿,将蔡氏家主拿住,掷于面前,淡淡道:“莫非以蔡家底蕴,还收不得你的心?莫非我妻昭姬,还做不得你的祖?卖却一身血脉荣耀,非得要做蛮夷?” 天子等齐齐瞠目结舌,看着被掷在赵昱脚下的蔡家主,顿时惊怒不已。 “蔡元放,竟然是你!” 天子怒气冲心:“你怎能如此?!” 余者家主皆怒火冲天,简直教人不敢相信! 正如赵昱所言,蔡家作为赵昱这位仙人正妻的家族后裔,是何等的荣耀?竟却出了个心向蛮夷的家主,何其荒谬! 蔡运蔡元放嘿嘿的笑了起来,一身气度烟消云散,笑声中充满了神经质,他施施然站起来,面向赵昱,神色扭曲:“我没错!我有什么错!曹氏为王近两千年,我为何不能!” 众人顿时失言,这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天子失色道:“你只是为了天子之位?!” “否则呢?”蔡元放嗤笑道:“若不推翻这位老祖立下的正统,我如何能做天子?!要推翻我们这位老祖立下的正统,诸夏之名就必须打破!我自然要借罗马、印度余孽的名义。” “好,好,好哇!” 众人的怒气几乎燃烧。 连赵昱,都不禁为之皱眉:“蔡氏怎生出了你这样的不肖子孙?” 而周遭此前在这里乱斗的蔡家之人,此时齐齐跪地,个个羞愧难当,掩面不敢见人。 “我哪里不肖?!”蔡元放不以为然:“我若做了天子,蔡氏便是皇族,我是为蔡家好,怎么不肖了?!” 赵昱不再说话,弹指将他打成飞灰。 “此人已入魔,不提也罢。” 随后道:“既然事情通透,我便再立下一个章程。” 众人道:“请老祖吩咐。” 赵昱道:“别院之为别院,一方净土,便不要再打搅。” 他看天子等:“正卿说,我当初留下的道纹秘录早已参透,帝国进无可进,我如今既已回来,你们就别念着别院不放。” “听凭老祖吩咐。” 天子等皆心下大喜。 赵昱又道:“不过正如当初孟德之时,我也不会直接参与此事...说来也是好事,你们欲图诸夏文明再进一步,而不是窝在区区地球称王称霸,我心甚慰。” 天子道:“曹氏历代皆谨记当初老祖离去时留下手书所言,从未放弃过走出地球的念头。” 赵昱欣慰的点了点头:“很好。” 赵昱当初离开的时候,去雒阳见了五代天子,与他说了星空广袤,说了有外星文明存在,还留下一封手书。如今看来,曹氏并未忘记。 “我在太阳外静修千余年,如今破关而回,短时间不会继续坐关。抽空的时候,我再为帝国整理一份卷宗。”说到这里,赵昱顿了顿:“但也只此一次了。我修为突破,已是不远,一旦突破,再无返回可能。” 众人闻言,喜则喜矣,却又有不舍,不舍之中,却又有轻松。 赵昱看的分明,喜乃因赵昱会再助帝国一臂之力。不舍则是赵昱一旦突破离去,帝国便如同失去了一个巨大的保护伞,至于轻松,则因赵昱太强,如泰山压顶,谁也不愿头上有这样的人物存在。 当然,赵昱是不在意的。 对他来说,这次破关出来,只是为最后的突破,为凝练元神而放松放松。至于再整理一份关于符箓道纹的卷宗,也只是举手之劳。 一待修为突破,凡宇宙于他而言,便会成为一座囚笼,修为再无可进。只有进入高层法宇宙,才能继续修行。他会离开,或许永远都不会回来,就算会回来,也不知是几多年之后的事了。 一八五章 触景 眼下这个时间段,对比赵昱上次回到现代时空之时,雒阳花会和武道大会都已落幕。 将将完结的这一届武道大会,本质上是为了太和别院。 初时帝国、各大世家、各方势力,商议借由武道大会这个平台,决出一个优先权。太和别院势弱,在各方眼中已是予取予求,就算有阵法护持,有赵昱留下的那口飞剑威慑,但势弱就是势弱,除非拼着玉石俱焚断绝太和别院传承,否则这一代院主明灵子必定要低头。 太和别院只十余人,虽个个都是高手,但就算这十余人都是武道大宗师,却也远远比不过整个帝国的所有势力。 不低头怎的?进不得阵法,只需封锁,也能把太和别院锁死。 看看现在太和别院的境况,就知道这并非夸大其词。太和别院鼎盛时有多少弟子?有多少护院?单只赵昱在时,人数都数以百计,个个都是高手高高手。但现在呢?大猫小猫两三只! 来自整个星球各方面的压力,便是明灵子再刚强,也承受不住。 如果赵昱这次没回来,而又不出意外的话,武道大会了结之后,各方势力决出先后顺序,明灵子只能乖乖妥协。 不过蛮夷余孽的挑动,使得此事变得复杂化。武道大会决出的结果,竟被推翻,以至于最后,各方势力这许多高手,在太和别院外大打出手。而若赵昱不出现,一概余孽浑水摸鱼,说不得最后将这里狠斗的人一网打尽,不但独得太和别院的好处,还将帝国各方势力的力量大大削弱,甚至还真能圆了蔡元放的梦。 但这些诡谲阴郁,在赵昱面前,翻掌之间烟消云散。 无论有多少算计,赵昱若不在意倒也罢了,否则如何逃得过他的眼睛? 蔡元放一家之主,帝国金字塔最顶端有数的几个人之一,但他心中所想所念,赵昱一眼看的分明。 这是不同生命层次的差距,蔡元放这些人,心中是怎么想的,在赵昱面前,如掌上观纹。他们的情绪,念头,完全暴露在赵昱面前,一眼可知。 很多小说里面,一个普通人穿越这里穿越那里,竟敢与力量层次远超于自身的人面对面周旋,这是强行拉低生命层次的差距。生命层次有质的差距,城府再深也是枉然。 什么想法,什么念头,都不需搜魂,一眼就能看出来。什么底细都暴露出来,不死何来? 尤其是凡人,无法控制自己的念头,最是容易被看透。如赵昱这样的修士,修行有成,神魂已炼成法象,可谨守道心,这样才不容易被人看穿。 赵昱三言两语,将此间事了结。 随后将隔空摄来的人皆送返回去,又挥退了其余人等,这才进入太和别院,重履旧地。 再次踏入太和别院,赵昱心中颇为感慨。 这个地方,于赵昱而言,有许多温馨,有许多伤怀。他在这里断断续续,至少住了近百年。但修士心在天地,无以为家。千余年过去了,再入旧地,油然一种陌生感心头而生。 古老、沧桑,这是别院的现状。 当初种下的果林,如今大树参天,郁郁苍苍。 而许多的药田,荒废了大半。 连一些院落,都显得斑驳了。 虽然有阵法护持,并未有损坏。但因人少,没人住,少了人气,显得破败古旧。 唯有木院和土院,这两个当初赵昱常住的院落,还算有些人气。 木院中桃林里的那株长生果,仍是三丈高下,正开着花。土院中央的那尊炉鼎,仍散发着光热,一刻不停的运转。 这别院里,人只十余,倒是畜生不在少数。一窝子虎,一窝子熊,有二十余头。 看样子,这两家子传承一千多年,血脉还在。只是也显得衰弱了。要知道,赵昱还在的时候,这里最鼎盛,虎熊过百。 赵昱走过土院,走过木院,五行五院转了一圈,明灵子默默的跟着他身后。 赵昱的背影,在来到后山墓地的时候,孤寂感达到巅峰。他站在昭姬五女并列斑驳的坟墓前良久,眼前仿佛还能看到五女的音容笑貌,一种涩然的感觉涌上心头。 一声长叹,赵昱转身对明灵子道:“触景生情啊。” 明灵子等不敢多言。 赵昱道:“别院我就不住了...” “老祖!” 赵昱摆了摆手:“我住这里与否,无关紧要。彼等既已应下,想必不敢再犯。” 顿了顿,又道:“我会将这里阵法再加固一番,将飞剑再精炼一番,便如此罢。” 明灵子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随后的几天里,赵昱花了一点功夫,将别院的阵法重新加固,又将那口飞剑再精炼一番,使其更易操控,又设下飞剑的传承之法,保证历代院主都能如意使用。三天,便飘然而去。 而明灵子心知老祖不会留在这里,只勤恳服侍,倒也不曾多说什么。同时,太和别院也将大开山门,招收弟子,重新发扬光大。她的精力多放在这上面。 至于赵昱,离开别院之后,下一瞬便到了蜀中。 还是青城山后半山腰上。 那座民居院子,竟然不曾有丝毫改变。只是显得异常的破落。 赵昱将这里打扫一番,使得焕然一新,便住下了。 第二日,一行人来到这里。 为首的是曹正卿。 他们的到来,赵昱并不意外,让他们进屋,各自规规矩矩坐好。曹正卿道:“青城山太过幽寂,老祖一人,一些杂务未免繁复。生活起居,总要有个服侍的。” 一男一女站出来,男的是曹氏皇族的中年人,虽眼神略有激动,但还算稳重。 女的则是熟人,竟是刘天仙。 曹正卿又道:“老祖所需任何凡俗物事,只管吩咐曹敬。刘小姐则服侍老祖生活起居。老祖您看...” 赵昱点了点头,道:“可。” 然后道:“以后无事不要来打搅我,就这样吧。” “是,老祖。” 曹正卿等便离开了。 屋里便就剩下曹敬与刘天仙两人,在赵昱面前皆有些手足无措。 赵昱对他们来说,乃是传说中的传说,神话中的神话。尤其是刘天仙,作为一个普通的女人,甚至以前怀疑所谓的真仙是否真的存在。这样的想法,在如今帝国民间,颇有市场。 一八六章 侍从 毕竟时间久远,如曹氏这般,若非族里有明确的记载,恐怕也不会有多少人相信。 帝国对赵昱的存在,并未刻意传宣过,而赵昱也不曾在世人面前留下过什么。自然他的存在,随着时间的流逝,随着民智大开,就逐渐变得不怎么令人相信。 道纹的神奇,人们更相信是古人一点一滴钻研出来的,而不是某一个真仙突然下凡,传授给人们的。 面前两人,曹敬还好,毕竟曹氏皇族,来时也被仔细叮嘱过。但作为普通人出身的刘天仙,稀里糊涂被帝国征召,带到赵昱面前,要她作为赵昱的起居侍从,这种感受,在看到赵昱的时候,有多复杂就可想而知。 她从未想过,这位几面之缘的人,竟然是帝国传说了千载的仙人! 当初还曾以平等的地位聊过天,开过玩笑,也曾同行,还被他救过命。怎么一下子就变了呢? 赵昱淡笑吩咐:“曹敬去置办一些信息工具过来,我要用。” 曹敬不敢怠慢,拜了拜,又悄悄看了眼刘天仙,便转身出去了。 赵昱这才笑道:“很意外?” 刘天仙面色复杂的轻轻点头。 于赵昱而言,他眼中的刘天仙,是三个人。 第一个刘天仙,是跟随官渡剧组来都江堰取景,游青城山时遇大雨借宿的最普通的演艺圈明星。 第二个刘天仙,是赵昱那一次从古代时空返回,在都江堰遇到的正在宣传电影并同行至雒阳同游洛神园的刘天仙,这个刘天仙略有武道修行。 第三个刘天仙,便是眼前的刘天仙。 第一个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女人,需要化妆,才能遮掩一些小缺陷,并最受人追捧。第二个则有武道修为在身,勿须化妆,便已清丽,但受到追捧的程度低了一些。第三个修为臻至内壮神勇,容颜娇嫩,美丽更多了几分,但也更不受追捧。 这是一个人身上的三个人。 而在赵昱,则是唯一时空演变的必然。 无论是面容的精致变化,还是受追捧的逐次降低,都是这个文明在时空传递当中的改变。 而对于刘天仙而言,赵昱永远是一个。 她看着赵昱从来没变过的面孔,恍然发现她从来都不知道不了解这个人。从来都是神秘的。 “曹正卿将你来作我侍从,服侍起居,是不是心有不忿?”赵昱笑道:“你堂堂一个大明星,被当作丫鬟使唤,感觉如何?” 刘天仙闻言,不知不觉情绪放松,撇撇嘴道:“人家是帝国皇族,小女子在他眼中就是个蝼蚁,能怎么办?” 赵昱失笑,站起身来:“我虽修行有成,却也不忌人之大欲。你这丫鬟,还不速速去做些美食来?千余年静修,的确该放松放松。” 转身往侧屋走去:“做好饭再来叫我。” 刘天仙张大了嘴巴,对赵昱的背影狠狠的竖了下中指。 赵昱声音传来:“我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别以为背着我就看不见。” 刘天仙像猫一样炸毛,一溜烟往厨房去了,然后叮叮当当,把菜板当作赵昱,嘀咕道:“做猪食给你吃,吃死你!” ... 刘天仙哪里会做饭? 加之这民居的设施,古老到了极点。大概是因为赵昱的缘故,这个星球其他任何地方都因为时空的传递而改变,唯独这座民居,竟是不曾改变过。 厨房里的用具,都是老掉牙的玩意儿。 等到曹敬将赵昱吩咐的事办好,刘天仙还在厨房手忙脚乱。 曹敬看不下去,只好去帮忙。 赵昱则开始研究曹敬买回来的东西。 所谓信息工具,无外乎如手机、电脑这样的东西。不过历史因为赵昱的插足,这些东西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就如同赵昱从太阳外回来的时候,在大气层外看到的那些卫星一样的东西,那都是符箓道纹造物。因此各人使用的信息传递工具,也皆是符箓道纹造物。 这个星球千余年的变化,果然没有脱离赵昱的预计。 外道科技与符箓道纹的结合,武道的全面光大,不外如此。 这信息传递工具,无论是大气层外的符箓道纹造物,还是个人信息工具,赵昱一番查看,早已心中了然。 曹正卿说帝国早已将他留下的道纹秘录参透,倒也没有说错。就这信息工具中,其核心功用,皆自于符箓道纹。无论是传音的道纹,传影的道纹,甚至更深入的涉及到了几种元炁辐射。 电磁波本身就是一种浅显的元炁辐射变化,通过纯粹的外道手段,比如不曾改变过历史的现代时空那样,能实现运用。而如今,则是通过符箓道纹的奥妙,结合一些外道科技手段,也将其实现。 其中道纹对元炁变化的转换,起到了关键的作用。 散发、接收、传递、转化,几乎都是通过道纹来实现的。 符箓道纹造物的妙用,比之纯粹的外道科技,更加玄妙。比如这些个人信息工具,完全不存在能源的限制。皆以天地元炁为能源,只要不是人为破坏,用一百年也不是问题。 符箓道纹造物的更新换代,不在于能源。不像不曾改变过历史的现代时空那样,以电池之类的为噱头。符箓道纹造物,在最初的时候,也换代频繁,但随着赵昱留下的基础道纹被解读,如个人信息工具一类的存在,换代早已陷入滞涩。 从这里就能看出来,这个帝国,这个星球的文明,已经进入僵化的阶段。 如果无法在符箓道纹上进一步突破,要么文明就永远局限于这个层次,要么就只能从其他方向着手,比如外道科技。自然,也可两者互相印证。 但总的来说,已经陷入困局当中。 实际上就如同不曾改变过历史的现代时空一样,被时空传递抹去的赵昱作为凡人生活的那个年代,实际上外道科技也已陷入僵化滞涩的阶段。看似红红火火,实际上许多技术,都是前面一百年的上一代科学家早就打好的基础,只不过后面一百年才逐渐实现。而那个时候,却不曾再诞生与前面一百年相提并论的外道大科学家。 僵化滞涩已是看得见的。 这是文明发展的必然。 赵昱不需掐指算计,只通过这些外物,就看的一清二楚。不过好在他又回来了。 一八七章 法灵 纯粹的外道科技,可以诞生出一秒钟能计算多少多少万亿次的超级计算机,这是惊人的。而修行之于外道科技,其优越性,尤在其上。 人的真灵源自于宇宙的本源,大道造化而来。神魂由真灵孕生,有诸多奇妙。 凡人不解神魂之妙,自无话可说。然而若能掌控、运用自己的神魂,则便全然不比这所谓的超级计算机差上一分一毫。 外道科技的超级计算机旨在运算,而神魂则有灵,运用之妙存乎一心,比那外道手段,可要强得多。 修士一步步修行,神魂的妙处逐渐显现出来,若到元神境界,念头一动,单只算计次数,就可超越超级计算机。 实际上,修士在入静修行,揣摩大道奥妙的时候,神魂就是在一次又一次的计算推演。在自身道行的基础上,对宇宙更深层次的奥妙,进行推算,若能了然于心,便是道行大进。 外道手段毕竟不比自身,外物之为外物,便显得单一和僵化。打个比方,若将一宗十几层禁法的法器,交给超级计算机演算,输入其炼制过程和方法,其必定不能推算出来。 因为即便是法器这种级别的修士之物,涉及到的奥妙,也包含甚广。只凭单一的计算能力,是无法解读的。 它不是一个数学难题,也不是一个化学公式,它包含了五行阴阳的各种道理。 宇宙间的道理,不独乎冰冷单纯的数据。就比如人,有七情六欲,能用计算机将其量化吗? 很多东西,是无法量化的,也就无法用外道手段完成计算。 所以说大道之妙,存乎一心。 如今的华夏帝国,千余年以降,在解读了赵昱留下的道纹秘录之后,已经发展到了一个极限。也同样钻研出如纯粹外道科技那样拥有超强计算能力的符箓道纹造物。 赵昱经过一番研究,心中了然。知道要再进一步,并非想象的那样困难。 在赵昱看来,就好比法器进阶至法宝一样,除了法禁纯阳,还要孕育出一个法灵来。法宝的法灵,大略可以类比所谓的智能生命。灵之一字,便表露无疑。 这里有一个区别,人工智能和智能生命,是两个层次。 天衍镜幻境之中,那位钢铁侠的贾维斯,就是个人工智能,但还远远算不上是智能生命。是处于法灵之下的一种存在。 所谓生命,便是要有七情六欲。 法宝的法灵,在诞生之后,经过祭炼,就会产生类比灵魂的妙处。 就像是赵昱的星辰熔炉,炼制初成之时便诞生法灵,如今千余年,法灵已能化形而出。其言行思虑,与人无异。 若赵昱要用星辰熔炉炼制个什么东西,一句话而已。除非要炼制的东西需消耗太大,否则完全不用赵昱的法力来催动。其自身吞吐的天地元炁,就足用。 不过赵昱也知道,就算是言行思虑与人无异的星辰法灵,也仍然不是真正的生命。因为没有真灵。 只不过是受到赵昱的祭炼,沾染了赵昱的法象奥妙,实际上算是赵昱的念头化身,却依法宝而存,相对独立而已。 因此在赵昱看来,符箓道纹的奥妙,要再进一步,并摒除仙道的苛刻要求,无非就是用符箓道纹,造就出类似法灵的存在。因其依凭符箓道纹而存,以元炁为食,在符箓道纹和元炁变化方面,有相当的研究和推算能力。 甚至年长日久,说不得能进化成法灵。 赵昱思忖一番,认为完全可以结合外道科技,用符箓道纹造化出这样一个类似法灵的存在。结合外道和符箓道纹的奥妙,其无论在外道方面的计算能力,还是于符箓道纹及元炁变化方面的推演能力,都能得到兼顾。 如此一来,才能对这个文明产生进一步的推动作用。 毕竟,无论是超强的计算能力,还是更深入的推演符箓道纹和元炁变化的能力,对凡人来讲,都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就算是武道修行到极致,能够感应神魂的大宗师,也无法掌控神魂,没有修士那样动念千千万的能力。在基础道纹方面,还可全凭人的智慧钻研,但更深的层次,则做不到。 人可以提出一个理论,一个假想,但要将这个理论和假想算出来,能够运用到实际,就太难了。尤其是涉及到玄之又玄的符箓道纹。 因此就需要类似法灵的存在。 人提出理论假想,交给法灵去演算,中间不知要节省多少时间,要少走多少弯路。 华夏帝国的文明,发展到现在,以符箓道纹为核心,外道科技为辅助,双双皆已陷入迟滞阶段。一旦有了类似法灵的存在,应该就能在短时间内,完成突破。 窥一斑而见全豹,赵昱通过曹敬拿来的信息工具,就已将华夏帝国在符箓道纹和外道科技上的最高水准看了个通透。 随后几日里,平淡无奇,赵昱以法象推衍,很快就得出了结果。 要造就出类似法灵的存在,看似困难,毕竟,法灵是法宝之灵,若从这方面来看,莫非要炼制一件法宝不成? 实则不是。 法器也好,法宝也罢,无论对材料的苛求还是对禁法的需求,那都是为了法器、法宝的伟力。 刨除这一需求,则完全可以用道纹造化出类似法灵的存在。 不需要其拥有多大的力量,不必其能搬运元炁,调动天地之力。只需要一个演算的能力。 而道纹的存在,最初的时候,是赵昱自符箓中解析出来的组成成分。每一道符箓,就算是最初级的五行元符,都需要用到多种道纹的组合。而在赵昱星空之行归来,又重新整理的道纹大全,则不单单在符箓,与禁法也有深刻的联系。 实际上符箓和禁法,本来就有深刻的联系。 仙道是一体的,分支划分,只是为了方便钻研。无论炼器炼丹,阵法符箓,很多妙处,都是相互关联的。 赵昱当初整理出来的道纹大全,说到底,无外乎五行之妙。然无论禁法还是符箓,也都有五行之分。由是真要将道纹也划出个分类来,便也是五行了。 至于五行衍化的更深层次的玄妙,甚至时间空间方面的道理,则不涉及。 一八八章 事成 太深奥的东西,给了凡人也无异于是天书,看是看得,不懂又有什么用? 何况更深层次的东西,则全然属仙道,不通修行,也是枉然。 就说法器吧,为何要有材料方面的需求,便则是更深层次的奥妙,需要更高品质的材料去承载。而要炼出更高品质的材料,有必须要有相应的法力道行。 放在凡俗间,譬如凡人要炼制出灵材来,至少要能催化出超越凡火的存在。 而没有法力,不通道行,则催化不出来。要通过符箓道纹去催化,则需要在符箓道纹上,有更深层次的钻研,于是这里又回到了原点。 没有对道纹更高层次的理解,就无法催生出类似仙道的手段,没有类比仙道的手段,就无法炼制出相应的能够承载更高层次玄妙的材料。没有更高层次玄妙的材料去承载,天地间的玄妙便看不到摸不到,就成了一个死循环。 这个循环当中,必须要打破其中一个点,才能作到突破。而一旦一个点有了突破,整个循环就活了。 赵昱选择的,是在符箓道纹更深层次的理解方面进行突破。 帝国的文明要突破瓶颈,必须要有类似法灵的存在。 有了法灵,对符箓道纹的妙用有了更高深的理解,于是就能催生出相应的更高层次的技术,只要有了相应的更高层次的技术,方方面面就随之得到提升。 几日下来,赵昱对造就类似法灵的存在,已经心中有数。 这几天里,半山民居中,就只赵昱和刘天仙两人。曹敬送来赵昱所需的东西之后,便消失了。他在山下住,赵昱有任何吩咐,他随时听候。 至于刘天仙,正如家中的丫鬟,虽然有些不合格。 赵昱倒也不在意,可以做饭,虽然不好吃。可以暖床,虽然不够满足赵昱。但作为平淡生活的一点调剂,倒也绰绰有余。 说到暖床,对赵昱而言,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他娶过妻,纳过妾,但如今已绝不会再对任何人动情。 他逍遥自在,有什么想法,便直接付诸行动,有什么念头,也不会藏着掖着。 这就是修士的‘诚’。 诚于道,诚于己,表里如一,如是而已。 真正的修士,绝不是那种强行压抑自身念头的人。有生理需求,动念了,实现就是。没有则没有。 这才是赵昱这个境界的人,应该有的心态。他还没有成仙,便是成仙,也未必没有七情六欲。他也不是圣贤,绝不会光耀万丈,把自己塑造的洁白无暇。 如果没有这个女人在身边,便也无所谓。有的话,看在眼里,便心生念头。反正又不丑陋,用了便用了。 最多不过在离开的时候,给予一些补偿。也许对刘天仙这样的凡人女子而言,这才是她最想要的。 造就类似法灵的存在,赵昱也懒得自己动手。 这类似法灵的存在,赵昱完全是基于基础道纹推衍出来的,剥离了任何力量方面的因素,只取其推算之能。而造就此类存在,赵昱将其交给了星辰熔炉的法灵。 就好比所谓的人工智能一样,这类存在,需要有相应的限制。 摒除其背叛的可能性,消除其危害的可能性,其他一切都以加强推算能力为主。 以星辰熔炉法灵的能力,不一天,就成了。 赵昱端坐星辰熔炉面前,将鼎盖揭开,其中飞出一点虚实不定的明光,最后落在赵昱手中。 他看了看,顺手将其打入了放在手边的一台个人信息工具里面。 之后的几天,赵昱则在调试这个类似法灵的存在,将一些瑕疵都抹去。然后还将造就类似法灵存在的方法,一一记录下来。 无论是造就类似法灵的人工智能的方法,还是成品,对这个时代来说,都是惊天动地的东西。但在赵昱而言,不过举手之劳。他唤来曹敬,将之一股脑儿交给他,便撒手不管了。 “以后别来烦我。” 最后就这么一句话。 曹敬当然不敢怠慢,他对赵昱几天时间里造就的这个类似人工智能的假灵,表示全身心的震惊。然后匆匆的离开了。 于是就剩下刘天仙。 几天之后的刘天仙,看起来更有魅力,几乎艳光四射。 她心中有些忐忑,张了张嘴,还没说话,赵昱道:“我要放松一段时间,暂时不会离开。如果你想要走,这个就送给你。如果愿意留下陪我一段时间,这个也送给你。” 赵昱丢给她一个个人信息工具,类似手机一样的东西。 其中也有一个假灵。 这样的东西,只要造就出了一个,对赵昱而言,就能复制千千万,算不得什么。但对刘天仙而言,绝对是了不起的补偿。 刘天仙没走。 她原以为,帝国的目的达成,秋风打到了,她也该离开了,但心中又有些不舍。于是忐忑。但听赵昱这么一说,心中一转,觉得陪赵昱这位仙人一段时间,也不算坏事。 因为其中涉及到的好处,太大了。 就算赵昱不给她这个假灵,她只要离开这里,只凭她陪了赵昱几天,帝国的高层都会高看她一眼。 她也不是没有更大的野心,比如修仙? 但这几日,偶尔也试探过,赵昱直言不可能。 于是也熄灭了这样的想法。作为一个极为现代的人,付出了身体,若能争取更多的好处,那才是合理的。 赵昱不为己甚,凡人的念头,于他而言,过眼云烟。 刘天仙不是昭姬,不是大小乔,也不是尚香和糜贞。她在赵昱这里,就是个解乏的工具。 她自己也心知肚明。 “你...你不担心吗?” 刘天仙觉得,自己应该畏惧赵昱。但不知怎的,在赵昱面前,她心境平和,畏惧不起来。几天下来,她揣摩出是赵昱的手段。赵昱不喜欢这样,于是影响了她。 因此说话交谈什么的,都没有什么顾及。 她道:“我是说他们。如果我是你的话,应该找个地方藏起来。” 赵昱笑了起来:“怎么说?” “你可是仙人呢!”刘天仙白了他一眼:“你身上有很多秘密。如果我是帝国的皇帝,一定会想方设法把你抓起来,囚禁起来,就像挤牛奶一样,把你榨干。” 一八九章 念随心动 赵昱为之失笑:“哈,挤牛奶,这话有些意思。那么你认为我是思虑不周,没有想到?” 刘天仙怔了一下:“应该不会吧?那就是,就是你不怕?” 赵昱摇头:“我可是‘仙人’!我为什么要怕呢?怕也该是他们怕我,而不是我怕。” 赵昱笑眯眯的:“人心有多复杂善变,我比你懂。而当权的人,排斥一切不受控制的存在,这个你知道,我也知道。但有一个前提,那就是能奈何的了我。” “你自信过头了吧?” 刘天仙撇撇嘴:“帝国有的是强大的元炁武器。一百多年前就能一炮打到月球上去,何况是现在?” 赵昱失笑摇头:“再强大的武器,也要打的到才有用。不要说一炮打到月球,就是一炮打碎太阳,那又怎样呢?如果我愿意,我坐在家里,就在这里,我一把把他们全都捏死。或者下个咒,让他世世代代都是低能儿。” 对于赵昱这样境界的存在,凡俗的世界,是没有手段能够束缚他的。 他此前降临,探手把帝国最顶尖的几个人一把摄来,潜在就有震慑的意思。 曹孟德时,还是古代,远远还没有研究出强大的元炁武器,彼此又有深厚的友谊,因此能与赵昱相安无事。但赵昱可以肯定,如果曹孟德能够拿的住他,以曹孟德的心性,未必不会动手。 枭雄之为枭雄,绝不会因友谊而瞻前顾后。 而如今,帝国发展千多年,正如刘天仙所言,一炮打到月球的元炁武器在一百多年前就研究出来了,何况现在?天知道已经诞生了多么厉害的武器。这些东西,未必就不会给他们巨大的信心,让他们以为,可以凭借这些外物,拿下赵昱。 刘天仙以为赵昱没想过,但怎么可能没想过呢? 赵昱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是最符合自身需求的。 修士修行的过程,是一个趋于完美的过程。除非被煞炁影响脑子发昏,或者刻意为之,否则一言一行,都符合自身潜意识的需求。赵昱不喜欢麻烦,所有自然而然就会避免麻烦。 “这么厉害?” 刘天仙惊讶道。 赵昱笑道:“仙之为仙,自然有超乎想象的地方。我若要走,以我如今的境界,不需一刻时间,就能离开太阳系。我遁法展开,元炁为之开道,五行皆在心中,这区区凡俗宇宙,除了极少数天生造化的恶劣之地,没有任何地方能困的住我。” 又道:“我若怒而杀人,就是藏到地心去,也是枉然。” 仙家的神妙,自然不是刘天仙所能理解的。但并不妨害她心生羡慕。 道:“为什么我不能修仙呢?你传下的武道,现在每个人都会,修仙就那么难吗?” 赵昱仰躺下来,淡淡道:“你这样的话,有人问过我不下千百次。” 他略微叹息:“若是仙道易修,我如今也不会孤独一人。我有妻妾五人,眼睁睁看她们归灭,你觉得我当时怎样心情?” 刘天仙讶然道:“你还有妻妾?” “为何没有?”赵昱淡淡道:“我的事,帝国当未传闻。但不代表没有。如今好几个千年世家,都是我妻妾的娘家。” 片刻后,赵昱道:“仙道修行,不只在肉身根骨。武道修行,只是仙道的第一步,根骨强的,修行快。但武道修行到极致,达至脱胎换骨之时,要进一步成为真正的修士,便在于真灵。” 这样的话,赵昱也不知道自己说过多少次了,但每次有人问的时候,他都会说一遍。 “真灵?” 刘天仙眨眼疑惑。 赵昱道:“生灵孕育,天地自有一股造化,宇宙本源降下一点真灵,才能成就神魂,否则便只是个躯壳,而没有灵性。这就是真灵。每一个生灵,就算是虫子,也有真灵。只是大小深浅不一。而要修行仙道,于真灵之上,便有要求。真灵须得沾染大道的一丝印记,也就是有了根性,才有踏足仙道的资格。而这凡俗宇宙,几乎所有的生灵,宇宙本源降下的真灵,都是空白一片。” 说到这里,赵昱面露悠悠:“吾师混空老祖与我说过,他行走宇宙,见了不知多少生灵,只找到三五个有真灵的。” “你就是其中之一?”刘天仙好奇道:“那真灵根性又是怎样一种存在呢?” 赵昱微微摇头:“我虽能隐约照见自身真灵,但也不知其到底是怎样的存在。以我修为,还远远不足以探索宇宙本源和大道印记。” “宇宙本源撒播真灵,就好比洒下了许多沙砾,其中绝大多数都是最寻常最普通的沙砾,而拥有根性的真灵,就如同夹杂在其中的金沙,可堪造就。” “这不公平。” 刘天仙脱口而出。 赵昱看她一眼:“公平?那你认为什么是公平?” “要么都有根性,要么都没有。”她理所当然。 赵昱嗤笑:“这就是你的公平?” 他道:“宇宙给了你真灵,让你成为一个有思想有灵性的生灵,提供给所有成长的资源,你不感激。反倒责怪没给你更好的?这就是人心不足。本源撒播真灵,就如同你洒下一把沙子,你绝不会在意某一粒沙砾会落在什么地方。也不会在意其中某一粒沙砾与其他的沙砾有什么不同。这才是公平。有的人生在富贵之家,生来高高在上,有的人生在贫穷之家,生来困苦厄难。你能在我面前,经历别人不能经历的,听到别人不能听到的,你觉得对其他人公平吗?” 赵昱站起来,负手看天:“我有根性,我觉得我与人不同,我能成就仙道,这是我的机缘,不存在公平与否。如果根性能转移,我也不会把自己的根性送给别人。” 他回头看了刘天仙一眼:“你该下山了。” 刘天仙神色一滞:“可刚才...” “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刚才我让你自选,现在我要你离开。我念随心动,无不如意。” 赵昱悠悠:“只是不想,仅此而已。” 一九零章 元神 悠悠我心,苍天无极。 赵昱如今的心态,便是想与不想,只在自己,不为外物所动。 上一个瞬间心存万灵,可以作圣人为世间谋福利,下一个瞬间也可能翻脸无情。 法象境是个极其玄妙的修行境界,也是极为关键的一个境界。在这个境界,元神将生未生,人心善变趋近于最大化。若在法宇宙,修士晋升法象,多会坐关静修,除非元神无望,否则会一鼓作气,突破元神境界才会破关而出。 就因心态善变,起伏太大。一不小心为外魔所侵,轻则心性大变,重则坠入魔道。 而对于魔道修士,法象境也同样重要。在这个境界,魔道修士须得巩固魔心,若心态有变,说不得成就元神之后,转身化为圣人,以至于弃了根本。 赵昱如今,法象大成,心态已经逐渐稳定,但即便如此,也仍然善变。 可见这个境界,有多关键。 法象境可以说是修行路上稳固道心的第一个重要关卡,若不谨慎一些,要么成了疯子,要么心态南辕北辙,性情大变。 所以说修行难,难如登天。 对万灵众生而言,要踏足仙道,有无根性首先刷掉绝大多数。而踏足仙道的修士,根性稍强能晋升法象的,在这里又要被刷下一片。便则只成就元神,就万中无一,何况登仙? 驱走了刘天仙,赵昱思绪浑然没有波动。他的一言一行,都是随着本心而来,从无挂碍。 站在青城山的半山腰上,赵昱心里油然有一种隔世之感。思绪纷飞天外,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仿若要羽化登仙。 “我与这凡俗,越来越远了啊...” 良久一声叹息。 滚滚红尘凡俗中,花花世界动人心。但对修士来说,却都是过眼云烟。凡尘百年,便是人世沧桑。修士万寿,坐看花开花落。 这天过后,赵昱下山而去,杳然再无踪迹。 只是偶尔在这个星球的某些地方,能看到他的身影。 又三年,赵昱身入凡尘,在尘世间走走停停,最后再看看这自己一手缔造的花花世界。 看过之后,一切对凡俗的执念终于烟消云散。 为凡人时的不得志,对这个世界的不满,对民族沉沦的忿怒,爱恶欲恨。踏足仙道之后的一概所作所为,硬生生将诸夏这个伟大的民族推向了星球主宰的宝座。 娶了五个妻妾,相伴二百余年,虽无子嗣,却也了了红尘。 结交许多好友,以符箓道纹,武道传承,改变世界,完了人道愿望。 一切一切,终归是圆满的,不遗憾的。 赵昱在这三年里,每走一步,对人道红尘的执念就消散一分,人就愈发远离红尘一分,三年后,赵昱法象圆满。 在东胜洲的一座城市里,赵昱抬头看见广场上那个巨大的符箓道纹造物的屏幕中,一位风姿绰约的女人的面孔,不禁微微一笑,转身消失不见。 ... 太阳恒常,内中一点太阳真火,将一切物质、元炁燃烧,巨大的火球上,喷薄出一条条比地球还大许多倍的光焰,对幽深的星空,散发着光热和造化。 火炁涌动,元炁沸腾。元磁浩浩荡荡,星力油然而生。 一尊星辰熔炉在太阳的光焰中沉浮,汲纳一切天地灵机,光热造化,仿佛一个微小的黑洞。便是在地球上,也能隐约观察出来。 道人端坐熔炉之下,周身穴窍大开,天地灵机、元炁,化作龙蛇一般,被他吞吐炼化。 周身装扮,分明与法象已是无异,五行流转,变幻不休。 异常的时空流动,形成一层层的断层,把他映衬的虚实不定。 赵昱修行,已到关键时候。 法象之后,便是元神,法象则是孕育元神的幼体。赵昱法象圆满,便如那胎儿十月,将要化生。 法象与元神,有质的差距。 修士成就元神,便已是超脱寻常的空间维度之外的存在了。元神返照虚空,穿梭空间维度无不如意,在元神的眼中,其下一切维度皆是一目了然。就仿佛人看一本书,摊开就是。 到了这样的层次,已经是神,而不是人。 所以谓之元神。 元者,初始也。元神,才是真正踏足仙道的第一步。 赵昱所修法门,皆自创之,一身根性,源自时空。由是在元神之下,甚至未成法象之前,便能肉身穿梭虚空。这是根性之妙。若寻常修士,非空间根性,须得成就元神之后,才有穿梭空间维度的能耐。 如今赵昱也将成元神,在仙道的路上,踏出最关键的一步。但元神正如胎儿,十月怀胎,要生就出来,却难之又难。凡人生子,尚且有生命危险,况乎修行? 要成元神,一则关乎根性。 根性深厚者,元神有望。 二则关乎根基,根基雄浑者,元神有望。 三则关乎法门,法门高深者,元神有望。 四则关乎护持,有法宝护持者,元神有望。 元神蜕变之时,最是敏感脆弱,稍不注意,便为外魔所寝,山高千仞功亏一篑。 而根性深厚,根基雄浑者,抵御之力则强。法门强横,道心稳固者,才不为外魔所动。再加持以法宝护身,才能万无一失。 成就元神之时,纳天地灵机,元神对宇宙全然敞开,不着片缕,最是危险关头。而外魔,亦非是什么恶灵魔鬼,乃是天地之间的煞炁、变幻无方的元炁辐射等等。 若心性不坚,无有护持,为外魔所伤,根基大损,便是能保住元神境界,多半也再无寸进可能。 好在这关键几点,于赵昱皆无挂碍。 要说根性深厚,这凡宇宙中,无出其左右者。便是在法宇宙,也是了之不得万中无一。否则混空老祖又怎看的上他,还费心费力,给他营造一个天衍镜幻境加以磨砺? 再说根基雄浑,以完美道基,合天衍镜幻境所经历,以混空老祖教导为本,所创法门,也许稍显粗糙,但立意高远,潜力无边。其肉身强横,神魂饱满,法力无边,这等根基,还不算雄浑怎样才算雄浑? 就算没有星辰熔炉护体,赵昱要成元神,也不算太难。 赵昱周身,黑洞愈大,时空动荡,五行飘摇。俄而法象纵身而起,滴溜溜化作圆坨坨一团明光,仿佛一个胎卵,将无边元炁,无穷灵机一扫而空,霎那静默不动。 一九一章 登天 在这一刻,地球上外道科技结合符箓道纹造物的设备,也探查到了太阳表面某一区域突然暴涨的元炁潮汐。但限于技术问题,只能探查到元炁暴动的大概,却无法得知其原因。 有人想到赵昱,或许有些猜测,但不敢肯定。 虽然赵昱曾说过他此前一千多年都在太阳外静修,但耳听为虚。以凡人的局限性,即便赵昱有仙人的身份,也不敢或者不愿意相信他可以在太阳附近生存。只将信将疑,把这次太阳外某区域的元炁潮汐当作是太阳本身发生的正常元炁变化。 而就在那个犹如太阳黑子的区域中,赵昱顶门悬空的圆坨坨光耀耀的胎卵终于化生。 如一个莲胎,一瓣瓣张开,显出当中一尊九寸高下的元神。 天地仿佛动摇,元炁暴动,空间折叠,涟漪一样的元磁,形成剧烈的浪潮,四面八方挤压过来,仿佛要把这初生的元神碾成齑粉! 元神岿然不动,赤果果暴露在天地之中,任凭诸般利害冲刷淬炼,只周身毫光大放。 待得稍时,元神变化,忽隐忽现,如此九九之数,终于稳固下来。 但见元神长身而起,一手指上,一手指下,面目适然,张口吐出一声清叱,浩浩荡荡周身氤氲无穷,化作一朵庆云,将元神托起。庆云暴涨开来,有十亩大小,道妙纷纷,如有只无形的大手,将周遭数千里暴动一切利害皆一一抚平。 元神立于庆云,看似小,却似无穷大,看似实,却似虚无缥缈,似有顶天立地之象! 其化生而出,瞬息抚平一切利害暴动,顾盼之间,光耀无穷。俄而化光落下,自赵昱顶门入,转瞬便见赵昱肉身天元神光大涨,穴窍震动,气血流淌如长江大河,轰然有声,心脏跳动如战鼓隆隆,震动天地! 悠悠一声长叹,赵昱站起身来,脑后一片氤氲,庆云若隐若现。而则周身,无形无迹,无穷压力,宇宙拥堵,天地挤压,分明要把他排斥。 赵昱一身敛了一身神光,只余目中一点绽放,抬头望向虚空,慨然道:“莫急,莫急,我自走,不必送。” 元神一成,这凡宇宙便容不下他。收敛气机还好,若稍稍有些动作,分明宇宙就要把他赶出去。 轻叹间,赵昱拂袖收了星辰熔炉。这尊法宝,在他成就元神之时,并未动用。一切利害之处,皆元神自扛之。若扛不住,才会动用法宝,既然扛得住,便让元神多受一分淬炼也是好的。 修士修行,元神一成,便真正超脱尘世,脱离世外。凡宇宙就是一个巨大的尘世,容不下这样的存在搅风搅雨。于修士而言,凡宇宙这样的小水塘,也承担不起修行所重。 他就要离开了。 立在星空当中,任凭太阳火舌舔舐,却不能动他一根毫毛。作为元神境界的修士,身融天地,周身之内,自成一局,有诸般道妙护体。 他四顾,神色怅然。抬步走,天地转换,一霎便已到了地球。 滚滚红尘在脚下,茫茫人海如云烟。 赵昱又是一声叹,抬步已至了黄帝陵。 赵昱落在陵外,一步步向内走去。眼中但见一道通天彻地的人道气运,紫茫茫,成一朵巨大的华盖,散发着熠熠的光辉。 作为炎黄子孙,诸夏苗裔,赵昱与这里,有着永远也牵扯不断的联系。这里沉睡着开创了诸夏文明的老祖宗的遗骸,是诸夏文明精神不朽、香火不绝的源泉。是诸夏人道的原点。 赵昱就要离开了,但他一身源自于炎黄的血脉,是如何也抹杀了不得的。 他要来看看,就看一眼。 一步步走进帝陵,周围的人仿佛与他隔着一个世界。他走过一处处殿宇,三跪九叩,一丝不苟。 最后,赵昱回到正殿。俯身跪下,双手捧起星辰熔炉。 “祖宗在上,今有后辈修士赵昱,将登法宇宙,愿留星辰熔炉一尊,以镇诸夏气运!” 一道紫气落下,将星辰熔炉套住,缓缓飞起,落在神龛之上,倏忽化作一尊石鼎与神龛结为一体,毫光一收,便已古拙斑驳。 赵昱再拜了一拜,起身已消失无踪。 ... 星空幽幽,赵昱负手而立。 他回望远处地球一眼,只觉心中有一丝怅然,抹杀不得,也不愿抹杀。 将星辰熔炉留在黄帝陵,非是赵昱一时动念。 此番离开,也不知还能归来与否,只是血脉渊源,如何抹杀?修士修行,诚于己,诚于心,既是炎黄血脉,便永是炎黄血脉。修士又如何?成了仙,成了圣,还是炎黄子孙。 若无祖宗,哪来赵昱? 星辰熔炉虽是珍宝,却也敌不过赵昱的一丝牵挂。留在这里,是一番心意,也是一番寄托。 赵昱只要星辰熔炉镇炎黄香火,以保永世不绝! 说来也毕竟一番心意。实则诸夏一族,出了赵昱这样一尊人物,本身就已气运暴涨。赵昱不死,气运不绝,这是凡宇宙对他的奖励,也是驱逐他的补偿。 不过天数命运,只占七成。便有气运加持,诸夏一族也不定能走多远。这茫茫凡宇宙,在仙道大能眼中不值一提,但其中毕竟许多文明,有些强横无比,气运更盛。 若一朝来攻,不敌之下,后果可想而知。 留一宗法宝,一来镇压气运,二来作为底牌,这是赵昱能够为诸夏所做的最后一件事。 他看着幽深远处星空,心中知晓,虽则地球偏僻,太阳系外还有厚厚的星云层护持,但早晚会被外来文明发现。这个时间,不长了。赵昱的所作所为,从时空根本上,对地球造成动荡。虽说地球只是凡宇宙的一粒尘埃,但时空的每一丝波纹,都会带来深远的影响。 如果没有赵昱,还是不曾改变过历史的现代时空,太阳系要暴露,要在万年之后。但赵昱一番作为,却经由时空的传递,逐渐影响到了时空长河。 他分明感受到来自宇宙深处的一丝丝压迫,而且越来越近。 最多一千年,只有一千年。 “一千年好啊,时间太长,地球没有敌手,容易自毁。时间太短,又尚未真正发展起来,猝不及防。一千年,正好合适。” 他微微一笑:“我走了。” 第一章 初来乍到 虚空裂缝一闪即逝,一道人影从中跳出,披头散发一身狼狈。 “没想到登临法宇宙这样难。” 赵昱深深的吸了口气,无穷无量的天地元炁滚滚而来,吞吐倏忽间炼成法力,将赵昱经过穿梭宇宙夹缝几乎耗尽的法力补回几分。 法力一动,将一身狼狈扫空,除了面色还显疲敝,又复为仙家高人模样了。 从凡宇宙登临法宇宙,赵昱虽说是炼成元神水到渠成,但下界宇宙与法宇宙之间的夹缝,却蕴藏着无穷无尽的危机。也亏得赵昱手段高强,否则寻常修士,怕是捱不过来! 猛烈的虚空风暴,毒辣的虚空辐射,甚至还有在夹缝虚空中生存的庞然巨物,每一桩,每一件,对元神境界的修士,都有着巨大的威胁。 甚至赵昱还有些后悔,后悔把星辰熔炉留在地球。没有星辰熔炉护体,全凭一身法力神通,也难怪如此狼狈。 好在终于登上法宇宙。 稍作定神,赵昱四下顾盼,心中暗暗计较:“这法宇宙天地元炁果然充沛无比,我吞吐一气,便补回了三分法力。如此一来,最多两三天,便能恢复全盛之时。” 心里想着,赵昱看看四周,立刻皱起了眉头。 天色淡红,环境枯败,隐隐有一些极端煞炁呼啸纵横! 他品味片刻,已是了然。 “这些煞炁无形无迹,能摧人心智。若心智不坚,呼吸之间就要被摧毁神魂,化作行尸走肉!” 他皱起眉头:“这哪里是仙境,分明魔窟。” 神识展开,铺天盖地,却终止于千里之内,这使赵昱心中又下沉了几分:“法宇宙的法则更加稳固,对修士限制比凡宇宙要大的多。我在凡宇宙,成就元神之后,神识覆压范围,有上亿里,这里竟只千里,削弱了何止十万倍!” 赵昱念头转动:“罢了,既然到了法宇宙,那便是好的。其他都是旁枝末节。现在最要紧的,还是恢复全盛,免得遭逢意外。” 在凡宇宙,他没有敌手,纵横随意。但到了法宇宙,区区元神境界,怕算不得什么。高层宇宙与凡宇宙根本不在同一层次,说不得随便跳出一个人物,翻掌就把他镇压。 瞅准远处一座大山,赵昱遁光展开,却在百丈之外又显出身形。 “五行之妙有些变化,这遁法...” 赵昱叹了口气,也不腾空飞起,只脚下缩地成寸,往那大山赶去。 法宇宙果然与凡宇宙全然不同,便是五行遁法,也差点失灵。不是赵昱遁法炼的不好,而是法宇宙的元炁变化,较之于凡宇宙更加深奥,一时还未适应过来。 赵昱心中,不禁危机感愈甚。 此时他刚刚从凡宇宙上来,对法宇宙一切都未适应。一旦遭遇危险,后果可想而知! 也正因如此,他不敢飞腾,只以肉身神通缩地成寸,同时全数收敛气机,生怕惊动了或许存在的凶猛之物。 赵昱一步数千丈,所过之处,皆如荒漠。但分明许多植物枯败的残骸、动物腐朽的骨骼,却到处都是。 “莫非这里发生过什么事?” 感受天地元炁中夹杂的一缕缕煞炁,赵昱心中有些明悟。 虽然这种煞炁对他没有丝毫妨害,吞吐天地元炁时纳入体内,也能瞬息炼化。但对法力低微,或没有法力的凡俗中人,却是致命的。 赵昱抬头,远处荒野中,有一条人影,似在徘徊不定。陡然那人影旁边的枯草从中,跃出几头兽类,不由分说便扑杀而去。 只听的呜呜嚎叫,那人影看似僵硬,反击却厉害,纵横跳跃之间,比之武道修行至极限的大宗师也不差分毫。几个呼吸将那几头兽类生生打死,撕的四分五裂。 随后那人影抓起一片尸体,就往嘴边凑。 赵昱凝目一看,眼睛微微眯起,几步就跨到近前。 那人一身褴褛,面容干枯,双目混黄,不见瞳仁。血盆大口,獠牙毕露。如今满是血腥,边吃边发出呜呜的低声嚎叫。 这哪里还是人? 赵昱仔细看去,才发现这怪物浑然没有一丝生机,还能行走厮杀,分明是脑中一团煞炁支撑。 “果然是行尸走肉。” 这具行尸走肉对身边的赵昱视而不见。盖因赵昱收敛气息,并逐渐感应适应天地元炁,开始融入天地之中,如同一缕清风。休说这行尸走肉,非同等境界的修士或者有特殊手段的修士也不能察觉。 赵昱指头一勾,将行尸走肉脑中的煞炁勾出来,扑通一声,这具尸体便栽倒在地,一身皮肉开始腐化,冒出一阵阵青烟,恶臭铺面,很快便只剩下一副骸骨。 “这煞炁倒也奇妙...” 赵昱观摩指尖煞炁,沉吟片刻,又抬头看了看天:“但到底是怎的回事...罢了,还是先静修,恢复法力再说。” 又看了看倒在一边的碎尸,发现还是血肉之躯,只是血肉之中,也隐隐浸润煞炁,但并未化作行尸走肉,尚有七分生机。 “似有魔道手段的痕迹...” 赵昱心中想着,一路又遇到不少这样的东西,终于到了大山脚下。 这座山,怕不有四五万丈高,在地球是完全不可能存在的。枯枝败叶,仿佛给山披上了一层蓑衣,也不知以往是怎样的葱茏。只是煞炁凶猛,连植物也受不得,几乎都死亡了。 赵昱观摩片刻,脚下行云流水,来到半山腰上的一处山谷中。 这里,还有一株大树尚且存活。 这株大树有三百多丈高,亭亭如盖,隐隐有一丝丝生机透露而出。其生机之盛,几不差于混沌珠中元炁池畔的那株灵物梨树。但即便如此,这株树的树冠,在煞炁的浸润之下,也发生了一些变化。 叶片如锯,叶色暗淡,看起来有些狰狞。 赵昱近前,放开一丝气息,这棵大树便动了。叶片翻飞,枝条动摇,化作龙蛇绞车,仿佛要把赵昱绞杀。 赵昱皱了皱眉,这树分明已成凶物! 于是翻手一掌,碧绿色的木炁腾腾,绕着大树一转,将其煞炁瞬息洗练一空,立时,大树便安静下来。 第二章 考验 天地之间一片荒凉朽败,虽是元炁滚滚,较之于凡宇宙如海洋一般,却少了生机,给人一种穷途末路的感觉。 赵昱在山谷中的树下静修三日吞吐元炁。虽因初来谨慎,环境诡谲,吞吐天地元炁之时不敢弄出大动静,但也已恢复全盛法力,且稍有进展。 这法宇宙毕竟不同于凡宇宙,就好比一个是钢铁大厦,一个是泥胚茅屋,差距不可以道理计。元炁的丰沛程度,变化深度,比之凡宇宙皆深妙许多。由是在吞吐元炁补益法力恢复肉身之时,赵昱也在根据这里的元炁变化,对自身的修为进行梳理调整。 这一梳理,虽只三日,却也所获不小。他发现自己一身修为,到了法宇宙之后,竟有许多瑕疵破绽。在凡宇宙时,印证的是凡宇宙的法则,自觉完美无瑕,但到了法宇宙,才知道到处都是细密的窟窿。 好在大道一脉相承,框架没有错,只是细微处有些瑕疵,弥补起来并不困难。 当然,这三日也只对自己眼下如今的修为作了弥补。对赵昱而言,更要紧的,是印证法宇宙的法则,对自己创出的天元经、宇宙经登法门,进行调整和补充。这就需要更多的时间和更安稳的环境。 对比眼下的状况,赵昱觉得不是好时候,于是按捺下来。 赵昱不禁对自家师父混空老祖腹诽。 若当初老祖能给他一份凭引,激活凭引之后,就能直接被接引到太和仙门之中,哪里像现在,人生地不熟,都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宗门的凭引自有宗门的坐标,一旦激活,便可直达。而若如赵昱这般,没有凭引,单凭自己的能耐登临法宇宙的下界修士,出现在法宇宙的位置,便是随机的。 而法宇宙有多广大,对比一下凡宇宙就知道了。 区区凡宇宙,便无穷广袤,何况作为高层宇宙的法宇宙?! 但腹诽归腹诽,赵昱也知道,这是老祖的一番期盼。 太和仙门本就与许多其他宗门不一样,太和修士每一个人所走的路,都与前人不同,都要自己开辟。所以宗门山门驻地,对每一个太和修士而言,都不是那么重要。 但千万别因为这样,就小视了太和仙门,以为仙门没有凝聚力。 混空老祖就曾得意洋洋跟他说过,自家太和仙门,是个大马蜂窝。仙门上下人虽不多,甚至很多时候,整个太和仙门的山门里,空荡荡的一个都没有,全出去了。但只要有一个仙门的弟子在外面受了欺负,嘿,那就好玩了。 打了一个小的,老的一窝蜂呼朋唤友就去报仇。便是最强盛的仙门,也吃不消。 太和仙门弟子稀少,但个个都是走出自己的道路的人物,如混空老祖这般,一个人就能纵横法宇宙,何况一窝蜂? 因为人少,每个人走的路也不同,太和修士互相之间更加亲近,在道途之上没有利益纠葛,没有那些座下弟子无数的大宗门里面的蝇营狗苟,非常团结。 也因为每个太和修士都走自己的路,每个人的风格都不同,在外人看来,都是些疯子,一旦发疯,就让人吃不消。 这就是太和仙门的特色。 不过对赵昱来说,太和仙门的威势他还借不了。 他身上连一点太和仙门的标志都没有,就算受了欺负,甚至生死关头,也无法给仙门的长辈传递消息。他必须要先去一趟仙门驻地,取得正式身份之后,才能获得这方面的帮助。 这是师父混空老祖给他的考验,也是对他的期盼。 “首先要知道我现在在哪儿。” 赵昱背负双手,站在半山腰上,眺望着混黄的天光,心中暗暗沉吟:“然后打听太和仙门,得知去往仙门的路,然后再考虑其他。” 他又想起师父曾给他说过的只言片语:“法宇宙广大无边,而太和仙门的名声,多流传于上层仙门。毕竟对于底层的修士,甚至法宇宙的凡人而言,他们没有这个资格。” 因为太和仙门的修士,除了如赵昱这般,刚刚炼成元神,算是刚入门的小修士而言,个个都是了不得的人物。行走法宇宙,遇到寻常的修士,起了矛盾,自己就能解决,完全不需要报上名头。需要报上名头,借助宗门名声的,必定是遇到了厉害人物,而厉害人物,多出自于上层仙门。 因此要打听到太和仙门,找寻常的修士,是基本不可行的。 而若遇到上层大宗门的弟子,说不得还与太和仙门有仇。就算因为忌惮太和仙门而不敢明着得罪,但稍稍耍点手段,也能让赵昱吃不了兜着走。譬如随便指个绝地,说可能是太和仙门的山门,赵昱眼巴巴找上去,就是自寻死路。 这样坑了赵昱,还能让太和仙门无话可说。 能怪谁?又不是人家动的手!只怪赵昱太蠢。太蠢的人,修什么仙? 所以对赵昱而言,要打听到太和仙门,并抵达仙门,这一路,绝不平坦。 “走一步算一步,谨慎行事。” 赵昱如是对自己道。 他展开遁光,没入土中,倏忽间便离开了这座大山,往远方遁去。 神识一刻不停的搜天索地,期盼能找到一个活人。 既然有行尸走肉,有城池废墟,说明在煞炁作怪之前,这里生存着许多的凡人。连野兽都还有没有被煞炁完全侵蚀的个体,连植被也还存在不曾被完全侵蚀的,未必人就不能。 找到活人,打听眼下所在的地方到底是什么地方,再作其他打算。 而遁地行走,也是谨慎之举。虽然已恢复全盛,并有增进,但赵昱并不妄自尊大。区区元神境界,在法宇宙还算不得什么。 赵昱施展五行遁,而不穿梭虚空,也是无奈之举。法宇宙的空间,稳固的无以复加。在凡宇宙,赵昱可以轻易穿梭虚空,在法宇宙,则艰涩无比。穿梭虚空耗费的法力,比施展五行遁法要多数十倍。 这还是赵昱修得时空之道,否则若寻常修士,不涉时空之道,在元神境界根本无法穿梭虚空。 第三章 湖海 五行遁法可以说是万金油。 天地之间的物质,皆由五行衍化而来,空气中弥漫的元炁,也与五行相合,无论飞天走地,五行遁法无不如意。 所以说五行遁法是大路货色,随便一个修士,只要修成法象,皆会那么一两手。此乃大环境所限。不会五行遁法,就少了许多手段,无论是赶路还是对敌,皆是如此。 赵昱这几日适应法宇宙的元炁环境,将自身修为弥补一番,对法宇宙五行元炁的变化,有了一定的理解,因此再施展五行遁法,便轻而易举。 他一身修为根基深厚,道基圆满无所不包,在地底之下,遇土化土,遇水入水,遇金成金,初时还显一些生涩,略有停顿。逐渐就愈发熟稔,穿梭如意,没有半点滞涩了。 这一走,便是两个时辰。 以赵昱遁法速度,即便是在法宇宙,天地稳固太多,算来也走了几十万里了。 但一路所过,神识搜索范围之内,皆不见一个活人。 反倒是行尸走肉,往往大群大群,数以十万、百万计。 也路过许多已经化作废墟的城池,皆厚重广大,完全可以看出其在煞炁作怪之前的盛况。 从这些表象上,赵昱轻易推算出了煞炁爆发的时间。 他于时间一道之上,已是入门,有些建树。在凡宇宙还能运用几分,虽然到了法宇宙难以运用,但要推算准确的时间,却是轻松无比。休看这些城池斑驳古老的好像过去了几百年,尸骨风化的四分五裂,但实际上,煞炁爆发的时间,只有十年。 这一切,都是煞炁的影响。煞炁不但摧毁生灵,对一切物质,都有腐坏的作用。 本来自然演变要数百年才有的景象,因煞炁之故,十年则矣。 若真过了数百年,赵昱也不会心存寻找活人的想法了。若煞炁弥漫数百年,什么凡人也不可能还存活。除非修士,有修为在身,能够抵御。 度过一条宽达数百里的大河,赵昱继续遁走。 法宇宙与凡宇宙最显眼的区别,大概就是大小之别了。赵昱这一番遁走,加上前面两个时辰已是五个时辰,直线距离至少有一百五十万里。而区区地球,才多大?地球赤道才不过几万里,连十万里都没有。 这里的山,譬如赵昱之前静修的那座山,四五万丈高,而地球上的珠穆朗玛,也才不到三千丈。而这,还只是一座普通的小山。赵昱路过的大山,数以十万丈高的,都有好几座。 又譬如这条大河,数百里宽,在地球上完全不可能存在。 太广袤了,这里。赵昱甚至都不知道,这是一座大陆,还是一颗星球。 师父混空老祖就曾说过,在法宇宙,什么样的天体构造都是存在的。有巨大的星辰,也有悬浮在虚空中的庞然大陆。 这一遁,就是一天,前不见尽头,后不见来处。只记得经过了几座百万丈高的大山,越过了几条千里宽广的大河。 陡然,正在地底遁走的赵昱微微一滞,随即调转方向,往左侧遁去。 而在地面上,如山如海一样绵延无尽的行尸走肉,一眼望不到边!不知几亿几十亿! 这些行尸走肉有最普通脆弱的,但也能比及外壮神勇境界武道修士的力量。其中还有许多行尸走肉因煞炁侵蚀发生变异,有的变成巨人一般,有三五丈高,有的快如迅影,一晃而逝。有的大脑袋,有的多触须,甚至已不成人形。 这些行尸走肉所过之处,连山都给一层层的削平了。 在无穷无尽的行尸走肉的前方千里,有一座巨大的湖。 说是湖,若放在地球,应该是海才对。 湖中星罗棋布一些大大小小的岛屿,其中大的有十万平方公里! 湖中央,横亘着一座座铭刻着符箓道纹的大桥,将十几个大岛连成一片。这十几座大岛上,拔起城池,其中生存着许多活人。 大桥横亘,距离水面数十丈高。水下许多怪物蜂拥跃起,冲撞大桥,甚至发出一些类似法术的力量攻击大桥。而在大桥上,穿着盔甲的战士舍生忘死的与水下跃起的怪物搏杀,呐喊和鲜血震天动地。 赵昱在一座大岛的城墙上显出身形。这高达百丈的城墙下,无数从湖中爬出来的怪物累了一层又一层,要攻上城墙。立在城墙上的战士,刀枪林立,却一般没有动作。往往只有等到这些怪物垒起至城墙齐平,或有强大的怪物跳上城墙,才出手击杀。 而每隔一段时间,城墙上的道纹就爆发出一阵火光,将这些怪物烧成灰烬。 赵昱如同一个局外人,在城墙上行走观察,心里已大略有数。 这片大陆或者这个星球,因受煞炁之灾,绝大多数的人都成了行尸走肉。而活下来的人,在这十年里,也找到了他们暂时可以安居的地方,就如同这片如海一样的大湖中的岛屿,借助水的力量,阻挡无穷无尽的行尸走肉。 大湖阻住了地面的行尸走肉,但湖中的因煞炁影响而产生的怪物,同样危险。 这样巨大的湖泊,天知道其中有多少怪物。 但对于活下来的人们来说,这是不得已的选择。 是面对一片有着尽头的湖中的怪物,还是面对无穷无尽的大陆上的行尸走肉,其中利害关系,一眼可知。 甚至或许,在第一批人定居湖中岛屿自保的时候,湖中的怪物受到煞炁影响还不深,没有现在这样凶暴。 当然,赵昱是不在意这些的。 他在意的,是大桥上的道纹,以及笼罩着十几座岛的阵法! 这必定是修士的手笔。 也就是说,这里有修士。 这并非猜测,因为赵昱已经感受到了三道远远超出凡人气机的强大气机。 “法象么...” 赵昱心头微微一松。 这三道气机,只在法象境界。而且比之赵昱本身在法象境界之时,要弱了许多。对于现在元神境界的赵昱而言,若起了冲突,翻掌可灭。 他打算去见见这三位法象境界的修士。 第四章 窥听 在赵昱眼中,这湖中央的十五座岛屿,连带连接十五座岛屿的桥梁,与岛屿的城墙和城墙后的十五座城池,经由其铭刻的道纹,共同构筑出一座较为简陋的大五行阵。 除了最中央那座大岛上的城池里有法器的气机镇压,大概是阵眼,其余一概皆以符箓道纹构筑。 若能有十五件法宝镇压每一座岛屿,构筑出完善的阵法,只需立起大阵,哪里还有这湖中怪物生存的余地?休说十五件法宝,便只要一件,也能把这大湖清理干净。 只以区区法器为阵眼,符箓道纹为阵基,也难怪没什么伟力,只能偶尔爆发一次,被动应敌。 赵昱望当中大岛而去,一路所过,自有见闻。 困居于湖中岛屿上的人口,不需多算,看也能看个大概,除了中央的大岛,其余十四座岛屿每一座,几乎都生存着百万人口。当中的大岛反倒人少,一眼之中,不过千道气息而已,却皆强大,分明都是超越了凡人存在的炼炁境修士。 不过法象境的,只有三道。 余者皆不足道哉。 周围十四座岛屿,当有近两千万人。也亏得这些岛屿颇为广大,否则养不起。 而这些活人,多是青壮,少有老弱,男性数量远超过女性。想想便也不足为奇,便如同世界末日,如此恶略环境,自然是身强力壮的才能生存到现在。 一路所过,见其中强者持兵,弱者或在城墙后务农,或修理打造兵器,承担一概后勤事务。但也有一些衣衫褴褛,饥饿将死者,成片成片在城墙后的阴影中苟延残喘。 赵昱同样不觉得奇怪。一来受煞炁影响产生的湖中怪物,与那陆地上的行尸走肉完全不差,最弱的也是堪比外壮神力的存在。而这里虽是法宇宙,但凡人的平均力量,比之怪物,要差上一筹。而且要与怪物搏杀,力量还在其次,勇气才是第一。有勇气的人肯定不在少数,十年煞炁磨砺,怎么也能磨出几分来。但总有软弱上不得台面的,朽木不可雕,怎么也熬炼不出勇气的懦弱者,而后勤工作,又要不了那么多人。这样的人,自然没有资源供给,只能眼睁睁等死。 这近两千万人口,赵昱所见,其中跟他一样,双眼四肢,一个鼻子一张口的,大概有半数。余者虽也皆是人形,但要么多一只眼,要么多一双手,或者脑门上长了角,肤色也皆有不同。 便是凡宇宙,也有外星生命,不类于地球人类。何况这法宇宙?因此赵昱也不觉得奇怪。 他神识囊括千里,遁走之间,将这困居一隅当中的活人看了个通透,便已是到了当中的岛屿。 赵昱道冠道袍,负手抬头,看见城中一座石塔高高耸起,有数千丈。塔顶明光耀耀,上悬一粒宝珠,元炁浩荡之中,给人一种炽热的气机。这城中建筑稀少,不过数百,皆环绕石塔,构筑出阵势。那近千炼炁境的气机,皆出自这些建筑之中。 三道法象境的气机,都在石塔顶层,不曾变幻位置。 赵昱抬步,身躯融于天地,合于元炁,轻而易举穿过护持石塔的阵法,不引起半点涟漪,便已来到石塔之内。 ... 石塔顶层稍显狭隘,其中端坐三人,一女两男,皆峨冠博带。若在平时,必定高人模样,仙家飘逸,但此时却愁容满面。 其中女性,眉心有眼,眉毛如刀,面容硬朗,气机较之另外两位,稍强一分。 此时此女道:“已有十年,宗门还是杳无音讯。” 旁侧两人愁苦,一人叹道:“十年无讯,怕是...” 另一人接口:“师姐,依我之见,此地不足为守。没有宗门援救,你我三人早晚守不住。不如早做打算?” 女冠闻言,剑眉微耸:“你待如何?” 这人斟酌片刻,道:“大五行阵尚能护持一段时间,不如趁神尸教还没动手,先将晋入炼炁境的全数迁走,回到宗门也好有个交代。” 另一人忍不住驳他:“那这两千万百姓怎么办?” 之前说话的人手一摊:“你我尚不能保全,哪里又管的上这些凡人?” 说着,他看向女冠:“师姐,此间十年,情况如何,你比我清楚。你我修行百年,好不容易炼成法象,难道要折在神尸教的畜生手里?宗门无援,我等师兄弟姐妹数十人被分散在天南海北,又不能遥相呼应,为今之计,除了走还有什么路?” 说到这里,他也神色沉重,对另一人道:“师弟,非是我不怜惜这两千万百姓,而是无能力呀!” 反驳之人张口却无言。 女冠沉吟片刻,道:“师弟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只是...以神尸教一贯的手段,这颗星辰怕是早被封锁。你我就算走,恐怕也走不出去呀。” “但总比在此等死要强。”这人道:“澜云师姐,神尸教的封锁,除非有地仙亲来,否则也只能封锁星空航路。虽然航路之外颇多危险,但总有一线生机。而留在这里,又无外援,则必死无疑。” 三人争持商讨,各有理由,难以有个定数。 这样的争持,在最近一两年里,已经发生过不知多少次。 此前还有些奢望,期盼宗门来援,但如今已过十年!要知道以前传讯宗门,得到回讯最迟也不会超过十年。 因此三人信心渐去,愈发忧虑。 “以神尸教的手段,十年已经差不多了。若再不走,一两年之内,那些畜生必定进行最后的收割,你我便要死在此处。” 说此话的人又指了指头顶:“就这一件三十六层法禁的玄阳珠,怎能护得住你我周全?!” 硬朗女冠也不禁露出一丝纠结之色,她站起身来,走到窗前,眺望远方,连连叹息道:“我生于斯,长于斯,到头了连家乡亲族都护不住!我修的是什么仙?!” 她面露哀戚:“罢了,罢了,走罢,走罢。” 已是消沉不已,良久道:“两位师弟,都下去准备吧。” 她无力的甩了甩衣袖。 第五章 缘由 “原来如此。” 淡淡陌生的声音陡然响起,如一炸雷。三位法象境的修士就像被踩到尾巴的猫,炸毛了。 弹指间三道汹涌澎湃的法力呼啸鼓荡,映衬法器熠熠生辉,找准声音传来的地方狠狠便是一击! 赵昱拂袖探掌,一把捏拿,三件法器滴溜溜被他拿在掌中,摧山断岳的滚滚法力立时如清风消散。 法象境的修士,已身据大法力,神通不浅。但在赵昱这个元神境的修士眼中,也不过如此。其一举一动,皆如掌上观纹,一概手段没有丝毫秘密,动念间便拿住法器,化解法术,云淡风轻。 “毛躁。” 赵昱丢回法器,看三人神色惊惶手足无措模样,不禁皱眉道:“我静修数百年,而今破关,沧海桑田天地大变。你们是哪个宗门的修士,来跟我说说到底是何事,神尸教又怎瞅准了这里?” 赵昱言语之中,自然许多虚言。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他初登法宇宙,太和仙门的身份都还没得到,只能用这等言语,虚虚实实,拟一个身份,以为试探。 女冠澜云稍稍定神。也怪不得她三人如此惊惶。非是经验不足,也非是没有本事。只看刚才,赵昱刚一出口,三人便立时反应,并予以反击,就知道这三人对敌经验,并不粗陋。 只因赵昱陡然现身,分明修为境界,远远超过他们,加之大敌当前,便也惊惶。仙道路上,每一个境界,都是天差地别。除非有什么了不得的底牌,否则法象修士遇到元神修士,则必死无疑。 待听到赵昱的话,三人定神打量,这才心中微微松活一些。 女冠澜云稍作停顿,打了个稽首:“敢问前辈何人?听前辈所言,是在这元元星上坐关数百年,而今刚刚出关?” 赵昱颔首:“然也。贫道天一。” “原来是天一真人前辈。” 澜云三人心中转动,搜肠刮肚,没听说过这个名号。不过既然当面之人自称坐关数百年,没听过就不足为奇了——他们三人,还不到两百岁。这位前辈道行高深,近到身前,他们都不曾有丝毫察觉,大五行阵也没有警示。少说也是元神境界的前辈高人,一次闭关数百年也在情理之中。 这法宇宙,修为境界不同,称呼便也不同。到元神境界以上才有资格被称为‘真人’,元神以下,无论什么称号,都是虚妄。 见这位前辈言语和蔼,三人心中又稍松一些,见礼之后,各自坐下。 赵昱三言两语,这才一一问来。 “贫道当初与人斗法,无意来到这元元星...由是闭关,而今方出。” 他道:“我闭关之前,这元元星生机浩荡,生灵众多。不想一出关,但见煞炁纵横一片荒凉。神尸教怎如此大胆?!” 女冠澜云道:“神尸教邪魔外道,历来凶暴狠毒...” 随着澜云所言,赵昱才对此间事,有了一个具体的认知。 眼前三人所在的宗门,号曰:罗仙门。盖因其开派祖师姓罗,大概是懒得起名,以其姓为宗门之名。据澜云所言,罗仙门有六位元神真人,座下弟子数万,拥有三颗元星,余者资源星球数十颗。 所谓元星,便是孕育生命的星球。 澜云口中,只道是自家宗门颇为强横,但在赵昱看来,却不过如此。连一尊地仙也无,只寥寥几尊元神真人,在这法宇宙,分明是最底层的小门小派。 而神尸教,则是附近仙域新近二百年崛起的一个门派。 神尸教以炼尸煞为根本法门,历来惯用的手段,便是找一颗元星,散播尸煞。生灵受尸煞侵蚀,或化为行尸走肉,孕生出更多的尸煞,供给神尸教弟子炼法。或催生出一些强悍的怪物,作为神尸教炼法的材料。 但同样,这也是神尸教招收弟子的手段。那些被尸煞侵蚀,肉身尸化之后,还能重新诞生灵智的,便是神尸教收徒的目标。其中拥有根性的,便能入神尸教,成为修士。 神尸教的作为,的确凶狠毒辣。他们往往将一个元星上的生灵灭绝之后,收了尸煞,恢复环境,再重新投入一批生灵,使其繁衍。等繁衍到一定程度,就再来收割一波。 若这等手段,若只在其宗门控制的元星上施展,其他宗门倒也无话可说。但近几十年来,神尸教竟将目光瞅向其他宗门控制的元星。 这元元星,便是其中的受害者。 要知道,每一颗元星,都是仙家宗门的根基。其弟子来源,道统传承,无不依赖元星而存在。若生灵尽灭,元星尽失,这个宗门便失了根基,衰落就在眼前。 十年前,神尸教开始散播尸煞的时候,罗仙门驻守在元元星上的上千位修士,与其斗过一场,但以失败结局。千余位罗仙门的修士,死伤九成以上,四散逃走的不过数十人。 澜云三人,就在其中。 “神尸教来了一尊元神真人,我等实在不敌。也曾屡屡传讯宗门,也不知是宗门遇到了麻烦,还是途中被神尸教的元神真人拦截,至今十年,已近绝望。” 澜云苦涩道:“元元星外星空中,只有一条安全航路。神尸教封锁了航路,我等几无路可走!” 赵昱了解到,法宇宙的星空,其危险性,远超凡宇宙。 凡宇宙星空当中,危险无非在于元炁辐射,或者天体撞击之类,如黑洞之类的天体,毕竟稀疏。但在法宇宙,星空中不但元炁暴烈更甚万倍,甚至还有许多空间裂缝。 这让赵昱有些不明白。法宇宙空间稳固,他修的空间奥妙,自然心知肚明。但竟许多空间裂缝,这就让人不太明白了。 除此之外,星空中暴烈无比的元炁,还孕生出许多强横无比的凶兽。这些凶兽纵横星空,只知道吃,便是地仙遇到了,都要头疼。 而对罗仙门的这些弟子来说,除了那条安全的星空航道,其他的地方,都是绝地。因此才困守十年,没有作为。 “神尸教既然知道你们罗仙门还有数十人,怎不派人下来?” 赵昱问她。 澜云面露愁容:“非是不派人,而是没有必要。神尸教散播尸煞,催生尸煞,最后收割的时候,尸煞浓郁到极点。晚辈等虽修成法象,到时恐怕也难以抵御。最后不免化作僵尸,作了神尸教炼法的材料。” 第六章 请求 知道了此间状况,赵昱不禁暗道晦气。 登临法宇宙明明是一件好事,却好死不死闯入仙门争斗的漩涡之中。 他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谨慎小心都来不及。如今分明沾上麻烦,实在让人措手不及。 在赵昱而言,罗仙门也好,神尸教也罢,他们怎么斗,赵昱都不关心。如果可能,他会远远走开,看也不看一眼。打听太和仙门,回山门驻地,这才是最要紧的。 但如今麻烦上身,是怎么也不能避免的。 元元星被封锁,是神尸教做的一个彀。赵昱出现在彀中,想要和平离开,就要看神尸教的脸色。这让赵昱心生受制的感觉——这种感觉,除了在天衍镜幻境,赵昱还从未感受过,的确很不爽利。 赵昱不是圣贤,神尸教的恶毒手段他不予评置,幸存的两千万凡人虽然值得怜悯,但赵昱更不愿意插手神尸教和罗仙门的争斗。 他微微沉吟,心中转动:“最合适的办法,则是与神尸教的元神真人见一面,只盼他能让开路来。否则便不好区处了。” 若神尸教不愿让路,赵昱又要离开,非得斗上一场不可。一旦有死伤,赵昱就会不可避免的被完全牵连其中。神尸教想来不好相与,所谓新近二百年崛起,这分明是个幌子。再利害的新门派,二百年能有什么成就?罗仙门虽是小门小派,却也有数万年的历史。 看神尸教的手段,依赵昱猜测,恐怕是这个门派在其他的地方惹了众怒,被打破山门,残余被驱逐到这里,重新落地生根。如此一来,便不能以罗仙门的标准,来看待神尸教。 而且他初成元神,虽自忖法力神通不弱于人,但眼下没有趁手的法宝,斗起来未免没有优势。 斟酌片刻,赵昱看着澜云三人道:“我欲去见那神尸教元神真人一面。我虽不愿掺和你们之间的事,但我历来恩怨分明。你们若是愿意,可随我一道,我将你三人安全带出去,如何?” 赵昱修行,求的一个诚字。既然从澜云三人口中,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那么好歹须得还一分情面。 澜云三人一听,不禁对视一眼。澜云踌躇片刻,面露恳求之色道:“多谢前辈怜悯。只是...晚辈有个不情之请。” “不情之请?” 赵昱玩味一笑,道:“莫非是要我将这里近千修士都带上?” 澜云神色微微一滞,低头不敢看赵昱。 她的确是这般想法。 “前辈。” 旁侧修士一人立刻道:“还请前辈勿怪。师姐所求,的确过分。但前辈请听我一言。” “哦?” 赵昱有心带他们一程,便已仁至义尽。万万是没有再带上这里近千炼炁修士的义务。法宇宙修行之人,除非至交好友,否则互相交往之间,往往只有一个可能,是恩情分明、斩草除根。一分恩是一分恩,报的也是一分,不多不少。而只要结了生死之仇,便必定则斩草除根,不留丝毫余地。 澜云自知所求过分,不敢抬头。 而此时说话之人,则让赵昱有些好奇,道:“你要贫道帮你带上一概弟子,便须得付出相应代价。你有什么可付出的?” 这位修士点头,打了个稽首:“前辈所言甚是。晚辈身无长物,的确没有什么宝贝可以令前辈侧目。但晚辈有一个信息,前辈或可感兴趣。” “说来听听。”赵昱自无不可。 修士才道:“晚辈虽只一介法象修士,但晚辈还有个身份。” 他说着,看向澜云及另外一人:“澜云师姐与和易师弟皆知我名罗还。却不知我是掌门血脉。” 澜云与和易两位道人一听,顿时面露讶色,分明不作假。 赵昱笑道:“你既是罗仙门掌门血脉,却怎在这元元星为驻守?” 澜云与和易也奇之。 罗还苦笑一声:“掌门血脉又能如何?掌门子女数百,我不过其中之一,根性又非深厚,虽磕磕绊绊成就法象,却也几乎到头...” 闻的此言,无论赵昱还是澜云、和易,皆心中了然。 罗还叹了口气,道:“虽不受掌门重视,但我毕竟有这一层身份,知道一些下面的弟子不知道的消息。” 赵昱点了点头:“说罢,若能让我有兴趣,答应带上你这些弟子倒也无妨。” 法宇宙不比凡宇宙,拥有根性的生灵在凡宇宙比凤毛麟角还凤毛麟角,但在法宇宙,则不然。这城中石塔周围环绕的近千炼炁修士,非为罗仙门正式弟子,而是自尸煞爆发以来,澜云三人从幸存者中搜罗出来的。 十年教导,则皆成炼炁,人数近千,非凡宇宙可以比拟。 澜云、罗还请求赵昱带上这些弟子,赵昱也知道他们的想法。无论是对澜云还是对罗还而言,若能在神尸教环伺之下带回近千有根性的弟子,必会受宗门嘉奖。就罗还本人而言,说不得能令其父高看一眼,拓宽一分前程。 “此事...”罗还顿了顿,道:“虽则隐秘,但眼下如今...前辈当面,我也不敢隐瞒了。近百年前,我罗仙门等几个门派和神尸教便已开始明争暗斗。其所为者,其实是一方大墓。” “大墓?” 赵昱闻言,神色不禁微微一动。 罗还点头:“便是大墓。我曾闻我父说起,便则就是这一二十年中,有一方真仙大墓将现于兽巢星海。” “兽巢星海?!” 澜云与和易皆忍不住出声。 赵昱不知兽巢星海是何处,只听不说。 罗还道:“的确是元和仙域第一大凶地兽巢星海。” “元和仙域...”赵昱根据问答,心中已逐渐形成了一幅星图。 他念头一转,问道:“这真仙大墓,是怎么回事?” 罗还摇了摇头:“其中隐秘,我也不太清楚。只是父亲只言片语之中,似乎说过,真仙大墓并非一处真正的墓葬,而是一个陨落的仙家门派。” 赵昱心中了然,道:“亦即是说,为了这将要出现的仙门废墟,你们罗仙门等几个门派,与神尸教已斗了近百年?” 罗还道:“前辈英明。神尸教不比我们正常修士。我们修行,一步一个脚印。神尸教则是旁门左道,只要尸煞足用,修行起来便迅捷无比。若任其发展,等到大墓出现之时,神尸教不知能壮大到何等境地,因此须得打压限制。” 第七章 七窍玲珑 赵昱听了,心中暗暗点头。 依神尸教的手段,若能随意撒播尸煞,收割尸煞,能催生出几个元神真人暂且不说,但以无穷尸煞炼制一些歹毒凶狠的法宝却不难。 炼成元神,须得修士有相应的根性,尸煞再多但修士根性不足,也堆不出元神真人来。然只要歹毒手段足够多,元神真人也能弄死,便也相当于堆出了几个元神真人了。 如此对罗仙门这样的小门小派来说,就是个巨大的威胁,联合打压便不足为奇。何况还涉及到一个‘真仙大墓’? 就赵昱所知,法宇宙的修行境界,自炼炁始,经由法象、元神,之后便是地仙。地仙之后的一个境界,才是真仙。既然这仙门废墟能被称之为真仙大墓,窥一斑而见全豹,便知这仙门陨落之前必定有真仙存在。 这样的仙门废墟,对太和仙门这样的顶级仙门或许无用,但罗仙门或神尸教这等门派,则必定垂涎无比。 若能从其中挖出一宗法宝,挖出一门修行法门,这些小门小派就有了进一步壮大的根基,其重要性毋庸置疑。 甚至连赵昱,都有些心动。 罗还抛出来的这个消息,的确是个香喷喷的诱饵。赵昱如今身无长物,若能从其中攫取一些好处,对他来说并非坏事。但以赵昱的智慧,却也能看出,罗还抛出这个消息的心思并非纯良。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罗还,但罗还面色磊落,道:“晚辈不敢在前辈面前打马虎眼。”他打了个稽首,道:“以前辈道行,晚辈任何心思,皆在前辈眼中无处遁形。此间消息,涉及难以仰望的真仙,的确重大。但晚辈一要活命,二则也是期望前辈插一手,给神尸教添堵,便也是为我罗仙门考虑了。” 赵昱这才点头:“你倒也说出实话来。将我当枪使,也只你有这胆子。” 罗还神色一凛:“不敢。前辈自有智慧。消息归消息,如何区处,晚辈难道还敢强求不成?” 赵昱不禁哈哈大笑:“好好好。你这心性倒也不差,若是根性足用,未来不可限量。” 随即转言道:“此间事...也罢。要我带上你这些弟子,非为不可,顺手之劳而已。至于真仙大墓,呵呵,贫道虽有心好奇,却也并非一定要插一手。我与神尸教素无瓜葛,是否掺和到时再说。” 见赵昱应下,澜云三人皆面露喜色。 赵昱道:“既然要走,你三人便作一些准备罢。我便在这里,何时准备妥当,再来见我。” ... 赵昱霸占了塔顶静室,澜云三人便则下了石塔,一路沉默良久,澜云才叹道:“你我如今,也算是有了保障。只是其他师兄弟姐妹...哎...” 罗还摇了摇头:“师姐想得太多。这位前辈来历神秘,能带上你我,便已是求之不得了。” 和易神色愁苦:“只是可怜这里两千万凡人,你我一走...怕是...怕是...” 此言一出,澜云和罗还皆默然无言。 片刻后澜云道:“我看这样吧。你我有了生机,怎的也要为这些幸存的凡人留下一点空间。这湖中怪物,你我师姐弟三人一直不曾出手清洗,盖因避开神尸教的窥伺,如今既有前辈依靠,不如在离开之前,将湖中煞尸清理干净。” 两人一听,觉得有理。 尸煞侵蚀诞生的怪物,无论水中还是陆地,皆称煞尸。这些煞尸,其中最强者,虽然对初入炼炁的修士能造成威胁,但对法象修士而言,则不足道哉。 以前他们三人不曾动手,只布阵以守,是害怕动起手来动静太大,引的神尸教的修士侧目。甚至这大五行阵如此简陋,也是因此之故。现在出现个赵昱作暂时靠山,分明不是等闲人物,况且立马就要离开,哪还管什么神尸教的修士? 罗还道:“就这样吧。你我三人,一人领一队弟子,分三个方向,以一月为期,将这湖中煞尸清剿干净。” “一月?” 澜云剑眉微撇:“是否长了一些?依我之见,将其中强横尸煞、成群尸煞击杀便可。能少用些时间,便少用。免得前辈久等。” 罗还笑道:“师姐在担心什么?一月而已,以前辈道行,不过转瞬即过。” 这话到也不差。对修士而言,一个月时间算的什么? 虽然元元星的一个月,与地球的一个月完全不同,但仍然算不得什么。元神修士一次闭关便是百载千载,相比而言,真如弹指。 澜云道:“你我将这湖中尸煞清剿一空,时间拖得稍长,必定引来神尸教修士。你我可转身一走了之,这两千万凡人,如何抵挡神尸教的恶毒手段?” 这便也是和易的担心。 他与澜云一般想法,则是将湖中强横的尸煞击杀,留下弱小的,让凡人自己抵挡。这样可避免因动静太大而神尸教的直接窥探,为这两千万幸存者争取更多的时间。 神尸教的修士可没有人性,若引来他们,必定会对这两千万幸存者直接出手,不会有丝毫犹豫。 罗还闻言失笑摇头:“师姐、师弟,你们仍然没有看到本质。就算我们压抑动静,暂时不引来神尸教修士,但时候一到,神尸教收割尸煞之时,这两千万凡人仍然要死。” 两人听了,皆是叹息。 罗还又道:“要保全这元元星的幸存者,只有一个办法。” 他对塔顶打了个稽首:“天一真人前辈烛照万方,我便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以神尸教历来的作为,前辈要将你我安然带出去,必定不能。到时狠斗一场不可避免。而只要前辈诛杀了封锁星路的神尸教元神真人...” 澜云与和易一听,顿时色变。 便听赵昱声音降下:“你这晚辈,果然心有七窍,不得了,不得了啊。” 罗还拜了一拜:“前辈既非出身神尸教,在这元元星,先天便与神尸教是敌手。前辈要走,神尸教如何肯让?依其作为,见到前辈,恐怕还要高兴——高兴能将一尊元神真人炼成煞尸。此乃必然,无论晚辈是何心思,都是要走这一遭的。” “很好。” 赵昱降下这两个字,便已杳然无声。 第九章 诛修士坏阵法 窥听到罗仙门修士的对话,现身一番交流,赵昱已心知肚明。沿途察觉到的那些浑身煞炁的修士,不是神尸教的修士,又是何来? 神尸教的修士每隔数十万里便有一波,皆在背阴孕煞之处不知作什么手脚,如今看来,分明是为收割尸煞作最后的准备。如此一来,赵昱便有了主意。 你神尸教不是要收割尸煞么? 我便让你收割不得,看你那元神真人下来不下来! 赵昱不愿自投罗网,最正确的方法,自然是把神尸教的元神真人引下来。 如果有机会,藏在旁侧,伺机给他一下,出手便结果了他。如此就不用冒险,安全性大大提升。 修士斗法,不只斗一个勇字,还要斗智。 法力神通是关键,智慧算计也不差。 算计的好,便是敌手修为超过自身,也要死的不明不白。不会算计,满脑子都是打打杀杀的,活不长。 赵昱心无余波,遁走之间,气机隐隐散发。不多时,远处一座大山,便出现在眼帘里。 此山有百万丈,正是赵昱来时经过的几座百万大山之一。此山背阴孕煞之处,便有神尸教修士的踪迹。此间时隔不久,气息尚在,并未离去。赵昱神识囊括千里,返照之间,已是将山后神尸教弟子的情况,全数纳入心中。 山后一处深邃山谷之中,有神尸教修士十七人。当中起一坛,高三十丈,法坛上有一祭台。一尊法象境的神尸教修士端坐法坛之上,面前祭台竖起一面三丈旗幡,旗幡煞炁滚滚,红白交加,正迎风招展。 余者十六人,散布法坛四方,每方四人,各自捏拿印法,分明列阵以待。 这些神尸教的修士,个个长得稀奇古怪。有的头大如斗却身似干柴,有的身材壮大却没有面目,有的四手,有的三足,也不知是种族特征还是尸煞反噬。 旁门左道之法,多有缺陷之处。往往修成之余,得了神通,把自己也炼的人不人鬼不鬼了。 那法坛上头大如斗身入干柴的修士,鸡爪一般的双手印诀连连,打出一道道淡灰色的法力,印刻在旗幡当中。正聚精会神之间,突然神色一动,双手顿住,抬起头来。 “来了个狠角色!” 他虽生的怪异,但出声雄浑。若不见其人,只闻其声,还以为是一条大汉。 这里十七人,就他修为最高,最先察觉到赵昱刻意散发出来的气机。 话音不落,其余人等也先后察觉。 赵昱刻意散发的气机,类比法象圆满。对这十七人而言,的确是个狠角色。但也仅此而已。同在法象境,他们十七人,而来者只一人。况且神尸教修士炼尸煞为本,元神之下对敌起来,颇有优势。 因此并不惧怕。 大头修士笑道:“当是罗仙门的崽子,再也坐不住,前来送死。” 有人嘎嘎怪笑道:“可惜了。若在此时打死,倒是少了个炼成煞尸的好材料。” “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 大头修士此言尚未说完,突然大叫一声不好,纵身要走,却被顿在半空。但见四方五色流转,如刷子一刷而过,什么修士,什么法坛,皆被一刷作了齑粉! 那大头修士身躯逐渐化去,一个头颅最后嘣出几个字:“元神真人...” 也作飞灰去了。 赵昱立在百里外的当空,五指间五道神光对准虚空一刷,山谷中的神尸教修士皆死。连带一个十里方圆的山谷,都被刷平。随后五指作爪,遥遥摄来一面破破烂烂的旗幡,一番打量,心中暗道:“立法坛,竖旗幡,这是要布阵啊。” 随即便也明白过来。 法宇宙星辰广大,如这元元星,表面积不知几亿几十亿里。以元神真人的能耐,远远不能兼顾四方。就譬如赵昱,以其神识范围,也只兼顾千里方圆,较之于广大星辰,不过沧海一粟。虽然是还未完全适应法宇宙环境的缘故,但即便适应,也不会超过十倍也就是万里。 要一波收割了这颗星辰上的所有尸煞,非起阵而不可为。 虽然赵昱只初入元神,刚刚踏足这个境界,但便是元神顶尖的人物,其兼顾的范围,也绝不超过百万里。要以一己之力,囊括偌大一个元星,非地仙不可。 那阻住星路的神尸教元神真人再是强横,也终归只是元神真人,而不是地仙。 这下赵昱心中更是有数:“他要收割尸煞,便须得起阵。我这里将他阵法坏去,他不来也得来!” 当下纵身,又往下一处神尸教起阵之地赶去。 这一番,便也不是五色神光,而是雷法滔天。 赵昱成就元神之前,坐关千多年,琢磨出的法术神通,不在少数。如今到了法宇宙,正好在适应元炁环境之时,将一概神通法术印证一番。 他用五行,或五色神光,或五行雷法。或单一用法,烈火滔天,癸水澎湃。又用星力,作箭雨攒射,打的一片废墟。 在诛杀神尸教修士,坏去神尸教阵法之余,逐渐完善诸般法术神通,颇有所得。 他这一番动手,真个是深潭里丢下几块大石头,自然泛起涟漪。又不曾遮掩,神尸教的元神真人,如何不能察知? 就在元元星九重元炁变化之外,暴乱星空之中,安稳星路之上,一条黑漆漆的木船横亘。 法宇宙星辰,与凡宇宙颇为不同。如凡宇宙的地球,其保护层是大气。而元元星外的保护层,是九重元炁变化。元炁变化无穷无尽,这里只得九重,或衍化蓝天白云,或衍化雷霆霹雳,或滚滚红霞,不一而足。皆是元炁变化,各有奥妙。修士晋升法象之时,便寻一种或多种元炁变化,用以磨砺神魂。 说来也是得天独厚。 星空航路那条漆黑的木船,大如山岳。纵有数百里,横也数十里。分明是一宗法宝。 木船船头,竖起一面千丈高的旗幡,旗幡旗面诡谲阴郁,道道纹路扭曲,隐约可见一尊青面獠牙,背生肉翼的魔神。这魔神看似不动,实则在动,张口吞吐,尸煞滚滚。 旗幡之下,端坐一尊清癯长须的红袍道人。这道人陡然睁开双目,眉头轻撇:“竟一时三刻之中,十余阵基失联,莫非生了什么变故不成?!” 第十章 贪念 神尸教将一颗元星化作尸煞之地,用以蕴生更多的尸煞,催生强横煞尸,时候一到便一并收集起来作炼法所用。这等手段,用在元元星这样只有一条安全星路的星球最是恰当不过。 只需得将星路一堵上,任凭一只苍蝇,也休想飞出去。 往往以一尊元神真人带队,先撒播尸煞,灭绝诸多生灵,再令许多弟子携了法宝尸神幡的子旗,往那星球上布下阵法。待尸神聚煞大阵立起,时候一到,将法宝尸神幡一催,收割尸煞便如探囊取物。 眼下时候将至,依道理各处阵法当该一一落成,只待一二年,收了尸煞、强横煞尸,便可洒然离去。 尸神幡与子旗之间,乃子母联系,若只少一二,可算作意外。但一时三刻,连续失了十余子旗,神尸教这位元神真人,纳闷之余,便也坐不住了。 “这元元星属罗仙门,其一概镇守弟子被我打杀九成,余下也只一些鱼虾散落四方。莫非这些年来,小鱼小虾聚到一起了不成?” 他暗暗盘算:“罗仙门的元神修士,如今皆被牵绊,三五十年之内,绝无可能到此。何况我封锁星路,他便是来,又如何能瞒得过我?必定是小鱼小虾聚到一起,说不得还有人在这十载内修为有所突破...大概是眼看生机将绝,知晓一待我收割尸煞,他便一个也走脱不得,于是奋起一击,要与我坏事。” 无怪乎这位真人这么想。 毕竟谁也不知,竟有个赵昱从下界登临上来,恰好落在元元星。 想到这里,这位元神真人眉头拧了拧:“皆是些废物,眼看事成,竟让罗仙门的崽子闹出这等事来...” 他说废物,说的却是元元星上布阵的神尸教弟子。 “此间事了,非得全数炼成煞尸以为惩戒!” 神尸教这等旁门左道,其对内对外,皆凶狠毒辣的紧。 “待我看看,是哪个不要命的,敢坏我大事。” 红袍道人施施然站起身来,拂袖打出一道法力,千丈旗幡滴溜溜作了三角小旗,落在他手中。道人把小旗摇动,旗幡中十余缕杳无生机的灰白精纯煞炁顿时没入虚空消失不见。 他目露精光,透过尸神幡与子旗之间的子母联系,欲图窥见道理,却只见虚空中几点火光,竟沿着之前灰白煞炁没入虚空的线反烧了回来! 红袍道人大吃一惊,连忙把尸神幡一让,拂袖去打火光,却噼里啪啦,自己袖子都燃烧起来,烧的他手忙脚乱! “好贼子,好贼子!” 道人一身青灰色法力涌动,好不容易熄灭火焰,清癯面色之上,露出惊讶。 却念头转动:“我先前透过尸神幡,分明看到一粒圆坨坨红彤彤,模糊不清的宝珠模样,莫非是一件宝贝!” 随即道:“是了,是了。必定是罗仙门的贼道留在元元星的后手。是一宗法宝!倒是我疏忽了...罗仙门经营元元星数万年,怎可能没有点底子?” “不过十年前我打杀罗仙门弟子之时,为何不见其用来挡我?” 又转念:“既是法宝,寻常非元神真人用不出伟力。何况是后手,必定放在紧要之处。当时我来的突兀,他等反应不及,又被我诛杀大半,余下打散。这十年才又找回!” 脑补一番,红袍道人自觉心中有数,随即心生贪念:“这宝贝了不得,怕是在罗仙门也数一数二。分明是内外合一的三昧真火奥妙。三昧真火堂皇霸道,也难怪能顺着子旗与母旗之间的因果,直接烧来。我晋入元神已两千年而不得再做突破,盖因元神的打磨终归差上一分圆润。我神尸教所传法门乃旁门左道,修阴毒尸煞而坏了自身精元的堂皇,又不精通五行奥妙,由是无法炼成堂皇霸道的三昧真火。只以尸煞灵火熬炼元神,便差了一分阳和,所以难以突破境界。若能取得这三昧真火宝珠,合以尸煞灵火,阴阳互炼,元神必定圆润无疑,我修为便可再进一步!” 想到这些,红袍道人胡须微微颤动,眼中贪婪之色愈甚:“真个是好机会!法宝虽强,却只一些元神下喽啰,岂非是送到我面前的机缘?!” 他便也坐不住了。 于是唤道:“童儿何在。” 乌篷船中,便有一男一女,两个怪模怪样的童儿走出来。 这两个童儿皆三尺高下,一个青面獠牙,一个红面吊眼,看来殊为可怖。 正是红袍道人座下青面、红面两位童子。 “师父。” 童儿拜了一拜。 道人道:“为师将下元元星一趟,你二人坐镇此船,看顾尸神幡,不得擅离,不得有误。” 两童儿不敢怠慢,连忙道:“师父放心,绝不差池。” 道人满意的点了点头,抚须道:“乌篷船尸神幡,于此乃是阵眼,又要封锁星路。若逢有外人前来,凭此船此幡,你二人也可抵挡一二,以待为师回来。记住,万万出不的差错,如若不然...” 他眼中厉色一闪。 两个童儿筛糠一样,连连叩首,只道不敢。 这一番叮嘱,只是道人谨慎为之。他自忖此番下去收取法宝,不过探囊取物而已,回来也只旦夕之间。不过该敲打的还是要敲打,该谨慎也不能疏忽。 言罢,道人掌中钻出一条乌溜溜的锁链,往周身一裹,纵身化作一道乌光,往元元星投去。 元元星的九重元炁变化,便如同九重罡气,能护持星球。但在这一道乌光之下,如裂帛破开。不过盏茶功夫,百万里高天便已落在乌光身后。这一道乌光当空一顿,找准方向,霎那远去。 红袍道人在通过尸神幡窥探之时,已是感应到‘宝珠’所在的大概位置,因此完全不需一一搜索,只找准方向遁去。元元星广袤巨大,这一遁走,便是一时三刻。 恍然一座百万大山矗立面前,乌光散去,露出提溜着乌黑锁链的红袍道人。 这道人凌空俯瞰,正见山后一座沸腾的山坳。山坳上,一粒模模糊糊散发着氤氲火炁如烈日一般的圆坨坨。火炁沸腾,空气扭曲,那几道站在山坳外的人影,都显得虚幻。 十一章 诛杀 “好,好,好!”红袍道人大喜过望,把手中锁链抛出,呼啸间化作一条乌龙,蜿蜒盘桓,直扑山坳上的宝珠而去,同时信手一掌拍下,正对那几道扭曲人影。 锁链化作乌龙,气机凶戾至极,周遭数千里,被这气机一压,山头崩毁,大地裂开,土石作了灰白齑粉!仿佛一瞬之间,被灭杀了一切生机! 而那几道人影,此时似乎才有察觉,其中一人连连捏拿印法,似要召回宝珠,另外几人四散遁走,似乎要逃。 红袍道人笑开了颜,一掌按下,那几道人影顿时化作虚无,便则纵身一跃,紧随乌龙之后,扑向红彤彤的圆坨坨。 “真个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欢喜无比,纵身之间,抬手一指,便见乌龙绕转盘桓,如龙戏珠,将宝珠围在当中,生怕宝珠遁走。乌龙摇头摆尾,逐渐缩紧,却被烧的嗤嗤作响,冒出阵阵青烟。道人心中毫不痛惜,只要能得到这一粒三昧真火宝珠,区区乌龙锁,又算的了什么?! 眼看宝珠红光渐敛去,隐隐露出其中晶莹本体,道人再也按捺不住,探出手掌便是一把抓去。 正当此时! 陡然之间,红袍道人头顶一道五色光华刷下。 道人身形一滞,当即色变,就要让开,却哪里让的开?! 只觉周身元磁引动,将他束住,他骇然之间,把一身法力催动到极致,作一朵灰白灰白的华盖,欲抵住五色光华。就见五色光华刷下,如骄阳照雪,灰白华盖瞬间崩溃。 便自头顶,至于脚下,一副千锤百炼的尸煞之身被刷的寸寸溃散! 五色光华一刷过后,飞灰一捧,一道虚弱无比的元神从中飞出,就要散于无形而遁走。同时,那环绕‘宝珠’的乌龙锁,此时终于弃了‘宝珠’,返来护持。 然而赵昱一旦动手,哪里会留丝毫破绽? 刚刚刷过的五色神光,又自下而上重新刷来。上方则雷云滚滚,五行雷法不要命的霹雳,又将元磁环绕四周八方,不留一丝缝隙! 神光绞动,雷霆劈杀,元磁作石磨,流转磨动,还不等乌龙锁近前,便听的一声惨绝人寰的惨叫,许多光点散开,元神被一一磨灭,杳然再无一丝生机。 乌龙锁顿时毫光暗淡,朝下跌落。却被五色神光一转,刷入其中。 到此时,赵昱才从旁侧显出身形来。 五行雷法继续劈杀,五行元磁继续磨转,赵昱谨慎到了极点。如此这般,再刷了几道五色神光,这才收了法力神通,探掌将乌龙锁拿在手中。 赵昱非常清楚,以元神聚散无常的特性,只要还剩下一丝,便能挟裹真灵逃将出去,无论夺舍还是转世,都有生机。因此元神真人以上修为境界的修士斗法,往往都决绝无比。 一旦下杀手,便不容敌手一丝元神逃走,为自己埋下隐患。 乌龙锁落在赵昱手中,扭曲挣扎,其中法灵哀鸣,颇为可怜模样。但赵昱哪里怜惜?只掌中五色光华流转,来回刷了三次,才将乌龙锁中法灵刷灭,露出一条三尺长乌溜溜的暗淡锁链。 这乌龙锁虽是法宝,却不过七道纯阳法禁而已。就算比之赵昱在凡宇宙炼制的星辰熔炉,也大为不如。何况失了主人,没了操控,在赵昱手中,哪里又翻得起浪花? 而这等旁门法宝,赵昱也看不上。倒是其材质,对赵宇有些用处。于是刷灭其法灵,只留其材质。以待日后炼制法宝之时,可能有些用处。 将乌龙锁放入袖口,赵昱微微吐出一口气,再看了眼这被打碎的方圆千里的大地山川,转身化光遁走而去。 ... 距离赵昱诛杀神尸教元神真人之处三百余万里的大湖,此时,澜云等三位罗仙门的修士,皆在城中塔顶遥望远方。在这三人眼中,遥远处,分明如几个太阳爆发,虽几百万里,但那等伟力,却让人心旌动摇。 此前他三人正带领弟子清剿湖中煞尸,神尸教的元神真人下来之时,并未遮掩气机,其一路所过,最近处距离大湖不过二三十万里,气机横扫,绵延出来虽早已消散许多,可也把三人吓的够呛。 于是哪里还敢继续清剿煞尸?连忙缩回塔中躲避,只畔这道凶戾的气机,不要找来。 等三人回到塔中,不片刻,才察觉数百万里之外的浩瀚元炁波动,于是上塔顶查看。 澜云眼中法力涌动,望着天边逐渐鼓胀起来,如同昊阳初升模样的元炁爆炸,面上静寂无色。与她一般无二,还有罗还。唯独和易,有些忧色。 他们三人如今哪里还不知晓,这等动静,非元神境界不可为。 分明已到关键时候,决定命运之时。 “只盼天一真人前辈能诛杀此枭...” 罗还眼中,则有些信心:“前辈既将神尸教的元神真人引下来,便则多了几分胜算。何况前辈神通,深邃如海,又如此谨慎,不胜何来?!” “希望如此罢。”和易叹了口气。 三人正说间,一道遁光远来。三人也不作动作。 这遁光若是天一真人,那便勿须动作。若是神尸教元神真人,作了也无用。 便如等待最后束手审判的人。 但见遁光倏忽跨越几千里,落在塔顶,显出赵昱身形。 澜云三人似风箱一般,长长吐出一口气来,气血冲面,一片通红,眼中激色无疑。 “前辈!” 三人拜倒。 赵昱甩了甩袖子:“神尸教的这位道友已是作古。” 他淡淡说了一句,看向罗还:“我诛杀其人,便也合了你的心意。然我并不怪你。修行路上,一概事宜,皆不能寄托于对手让路。我此前倒也是侥幸。如今想来,便是有让路的可能,我也心中不爽利,总归是求人,将主动权放在敌人手中,非是大丈夫所为。” 顿了顿,赵昱道:“我在此处,杀他便是必然。如今此贼已死,你三人作何打算?” 澜云三人闻言,皆自对视一眼,默默沉吟起来。 片刻后,罗还道:“元元星上还有上千神尸教的贼子,我等便是留在这里,也于事无补。只求前辈带晚辈等离开。” “这是自然。我之前有所承诺,带你们出去,也是顺手而已。” 赵昱应下。 澜云嗫喏,脸上英气柔弱,道:“可否请前辈稍待一二月?” 赵昱看她:“你倒也是个有怜悯的。” 便则转身下了塔顶。 十二章 取宝 “这...” 和易莫名,低声问道:“师姐,前辈是个什么意思?” 澜云与罗还相视一笑,打了个稽首:“前辈慈悲。” 澜云道:“两位师弟,你我当速速召集同门。” “召集同门...”和易脑子虽转的慢,但并非没有智慧,一下子便明白过来,动容道:“是,师姐。” 便见三人同时对塔顶宝珠打出一道法力,宝珠毫光暴涨,如朝阳升起,朝四面八方撒播出无数讯息,浑然也不作遮掩。片刻之后,三人收手,和易叹道:“如此,一概我残存同门,皆能收到讯息,至多两月便能赶来。” 罗还笑道:“非但我等同门,连那神尸教的弟子也能知晓,师姐,师弟,你们说会有几人前来送死?” 澜云道:“近者不来,来者不近。或许不多,或许惊弓之鸟,藏起来也说不得。” 罗还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送死者必然不多,但藏起来也未必。”他看了看天,悠悠道:“神尸教元神真人既死,我不信那封锁之处察觉不到。” 而此时此刻,之前看似进入塔中的赵昱,分明已遁破高天九重罡气,来到星空之中。 罗还等人能想到的,赵昱如何想不到? 他与神尸教元神真人动手,须臾之间便定了生死。然而修行之人,不似凡俗。先不说斗法之时动静不小,以当时元炁之剧烈,数百万里也看的分明。何况那神尸教元神真人下来之时,不曾遮掩气机,随后又是一番剧烈元炁潮汐,任凭是个傻子,也大概有所猜测。再则修士手段非同寻常,元神真人一死,那封锁星路之处,想必能够察觉,甚至连神尸教本教,也定然已是知晓。 所谓不动则已,动则斩草除根。神尸教本教赵昱鞭长莫及,便是能及,也未必敢莽撞前往。但这元元星里外一干神尸教修士,若能顺手为之,不留一人才是正理。 更重要的是,此前赵昱设法在神尸教元神真人窥探之时蒙蔽其感官,反过来也同样窥探到其一丝底细,看到了一艘横亘星空的船和那面大幡。那大幡便不用说,分明是坏其阵法之时收缴到的旗幡的母幡,而那大船,才是赵昱看重的。 分明是横渡星空的工具。 神尸教元神真人贪婪于赵昱设法作出的‘三昧真火宝珠’,而赵昱也同样看上了这艘船。 法宇宙之广袤,之危险,远非凡宇宙所能相提并论。横渡星空的工具,想来是必不可少的。赵昱初入元神,可不敢跟在凡宇宙一般,不把星空当回事。 他要去太和仙门完成入门,天知道有多远。 因此,是万万不能放走这艘船的。在与澜云等三言两语之后,便遁出元元星,奔星路大船而来。 船上此时,果然乱成一团。 这艘船乃元神真人法宝,其主一旦身陨,法宝随之光暗淡,其中法灵发出警示,令得船上的神尸教修士,个个惊恐。 若无那尸神幡,只需法灵驾驭,撤身便走。然则坏就坏在尸神幡上。 这尸神幡,乃是构筑收割元元星尸煞的阵眼所在,其镇在船上,不解开阵法,船就走不了。 那尸神聚煞大阵乃是元神真人所布,虽被赵昱坏了些阵基,但框架还在,要将之解开,单凭船上这数十个修士,一时半会哪里能有所作为?于是一边慌忙传讯下去,令元元星上的同门毁去阵基,一边竭力从阵眼处解开阵法,只盼那致令元神真人身殒的存在,对星空航路这里,没有威胁。 但往往越是担心什么,什么就会到来。 这些人正乱成一团之时,一道遁光从星球九重罡气中遁出,霎那划破星空,近到眼前。 还未等船上修士有所反应,但见五色光华冲天而起,兜头盖面刷下来,立在船头正在破解阵法的青红二童子当先作了飞灰。余者一概随之而去,大船被刷的哀鸣不止,爆发毫光抵挡,又怎抵挡的住? 呼吸间大船法灵重创,沉寂下去。 唯独船头那面大幡,精纯凶戾的尸煞滚滚澎湃,作一团灰白之炁,堪堪有所抵御。 赵昱信步落在船上,抬头看一眼大幡,也不作理会,先对大船再刷了两刷,直把法灵刷散,刷的宝光尽皆崩溃,刷的宝船跌落品阶,这才作罢。 随后看向那灰炁滚滚的大幡。 幡中一头青面獠牙的千丈魔神咆哮连连,尸煞震动星空。却分明惊怖,不敢冲出来。 毕竟是一宗法宝,没了主持,如无根之萍,面对一尊呼吸间刷灭法宝级数大船的元神真人,自然惧惮不已。 赵昱打量片刻,不禁笑道:“原来是一头僵尸。” 这旗幡的根本,是一头凶横的僵尸。大略是神尸教的修士抓到或者培养出这样一头僵尸,将其炼成旗幡,作了法宝。望其气,能与元神真人相提并论。 “难怪能挡我一刷。” 赵昱点了点头:“倒是有些妙处。” 当然,若赵昱狠心要破灭这面旗幡,便也不是什么难事。没有修士主持的法宝,除非本身达到上品级数,有七十二层以上的纯阳禁法,否则挡不住五色神光几次刷动。 他看旗中僵尸,念头转了转,觉得有些用处,便拂袖刷去,将之刷入五色神光之中,暂作禁锢不提。 五色神光奥妙无穷,非如神话传说中,只能刷落人物、法宝。其杀伤力,才是妙用第一。以五行相生之妙,五色神光之中自筑空间,便是刷人刷物的妙用。以其相克之妙,逆转五行,便有破灭一切的力量。 便是元神这等聚散无常的存在,也逃不脱五色神光的破灭之力。 又如法宝,若非赵昱看上材质,觉得有些用处,刷灭的便不止是法灵,连带其本体,也要瓦解成飞灰。 不过赵昱的五色神光,如今说来,也才将将炼成不久。登堂入室都远远算不上,因此刷灭元神真人元神之时,须得多刷几次。若非如此,只一刷,便归灭去了,不留一丝生机。 十三章 思忖 赵昱收了尸神幡,往船头一坐,周身法力澎湃,神识引动法力,将大船裹在其中。 这艘大船,虽有法宝级数,但在赵昱看来,如同那乌龙锁一般,实在粗糙的紧。可见这神尸教的炼器之法,实在没有什么可以称道的。赵昱看上的是其材质,而非是炼制之法。 无论其构筑纯阳法禁的禁法,还是其他手段,在赵昱眼中,都不值一提。较之于他结合天衍镜幻的经历自己琢磨出来的都天云箓禁法,差了太多太多。 修行至今,赵昱对天衍镜幻境经历的一切,愈发有所体悟。 幻境中的修行之法、炼器之法、炼丹之法、布阵之法,凡此种种,虽多是自己潜在意识所想,但其穿针引线的关键之处,却出自自家师父混空老祖之手。 亦即是说,幻境中一大部分能用在真实的道理,都来自于师父。 一小部分,才是自己潜意识的构想。 从幻境出来,自己创造的各种法门,其中核心,是自己领会的道理,而框架分明是师父混空老祖借天衍镜幻境传授给他的道理。正因如此,赵昱的法门,虽是自创,但其高深之处,远非一般小门小派的法门所能相提并论。 法宇宙广大,修行的法门无穷无尽。那一等一的大派法门,自然不必说。但如神尸教、罗仙门这样的门派,不被赵昱放在眼里,也自有其道理。 这大船的炼制之法,连对赵昱能够产生一丝印证的,都少之又少。 因此他才直接将其法灵刷灭,打落品阶。只保留本体,实则是要自己重新洗练。 当然,因其本体尚存,洗练起来简易方便。 大船这种横渡星空的工具,不需多少奥妙,也不用炼的有多复杂。只一个坚固,一个速度,便足矣。 赵昱一边洗练大船,一边分心思忖。 “我如今登临法宇宙,要抵达宗门,不知有多久远。法宇宙如此危险,我一来便与神尸教结仇,为今之计,还是要先有足够的自保之力才是首要。” “谨慎自不可少。此前若莽撞前来,我虽法力神通超过这位真人,他依凭这大船,这旗幡,未必不能让我吃个大亏。便是不能,也想走就走,想留就留。” 赵昱虽初成元神,但因根基深厚,法门强横,单论法力,就远远超过这位死在他手中的神尸教真人。神尸教旁门左道,一些法术神通或许凶戾,但赵昱根基圆满,神魂坚固,却不怕他。便是不伺机偷袭,面对面放对,不计法宝加持,赵昱也有信心在一刻之内,将他诛杀。 然而若赵昱之前鲁莽而来,直接找上门,那位真人坐大船,持尸神幡以对,其结果,便难以预料。 “再则我法力虽强,但许多神通,却还未修行到家。单说五色神光,若能稍进一步,将五行元磁、五行雷法,稍稍融入一些,当时杀他,便只需一下,连带肉身元神皆破灭了去。” 这其中的缘故,赵昱一清二楚。 只因凡宇宙没有危险,不曾斗法。赵昱专注于淬炼法象,孕育元神,在法术神通方面,没有需求。因此较之于本身境界,法术神通却落后了。 如今到了法宇宙,斗法可能便是常态,如吃饭喝水。如果法术神通不修持精通,一旦遇到狠角色,就难以善了。 赵昱思忖之间,便下定决心,打算日后主修五色神光。 本来五色神光便通五行大道,一概五行之妙,皆可炼入其中。然赵昱修行不到家,如今五色神光还显粗糙,五行元磁是五行元磁,五行雷法是五行雷法,还未炼入五色神光之中。 若将一概五行奥妙炼入神光,一旦刷下,元磁束其形体元神,雷法灭的形体元神,便是能抗住一二,也要被收入五行神光构筑的空间之中,一时三刻便被炼化。 哪里像之前,五色神光刷来刷去,要刷几次。还要分心用元磁束缚四周,用雷法霹杀? “便则是一法通,万法通。一招鲜,吃遍天。我以时空、五行入道。时空暂且不说,五行大道,我便只修五色神光,将这一门神通修的精纯无比,与人斗法,照面就是一下,任他法宝凶残,神通凌厉,一概刷了,谁也抵挡不住。” 心中有了定计,赵昱按下心来,全心洗练大船不提。 却说因神尸教元神真人之死,赵昱收大船、旗幡的间隙,此前船上修士传出的讯息,早被散落元元星上的神尸教弟子得到。 知晓元神真人陨落,一概神尸教弟子无论何方,皆是大惊失色。 一些人连忙撤了阵基,成群结队遁空而走,要回大船。但也有一些,心存侥幸,或其他想法,有人察觉到罗仙门传出的讯息,便跟随这讯息往大湖而走。 自也有罗仙门残存的修士,接到讯息之后,大喜过望,四面八方朝大湖汇聚。 这一颗生灵几乎灭绝的星球上,顿时有些风起云涌的味道。 赵昱在星空洗练飞船,倒也不需多少功夫。毕竟本质还在。只构筑一些禁法,固其体,增其速。这法宇宙不比凡宇宙。凡宇宙中,因大道所限,要炼制法宝,须得经历雷霆淬炼,每一层法禁便要经历一重霹雳。 这非是所谓的劫,而是为了借雷霆之中的阴阳枢机,将法禁洗练纯阳。 但在法宇宙中,只要法门得当,借助天地之间外显而无所不在的阴阳枢机,可直接构筑纯阳禁法,勿须雷霆淬炼。 这里,便省去许多时间。 赵昱取的这艘船,只打算炼入三种纯阳法禁。一种如意禁,可大小如意,只一层即可。第二种五行禁,赵昱打算累加五层,将船体的坚固程度提升到材质承受的极限。一种虚空禁,便是增其速度,观其材质,只能承受两层虚空禁。也就是说,这艘船洗练圆满之后,只有九层纯阳禁法。 不过要将九层禁法都炼出来,所需时日,少则也要一二月。尤其叠加禁法,最是耗时。 因此赵昱打算先将三种禁法各炼入一层,以后再慢慢祭炼就是。 等到赵宇炼入第一层如意禁之时,就见点点法力光辉从星球升起,奔大船而来,不禁微微一笑:“送死的来了。” 十四章 力士 果真是前来送死。 点点遁光如流星横空,尚未及到近前,便被一道五色光华刷落,转瞬作了星空尘埃。 这许多神尸教弟子,几是死的安静祥和,也懵懵懂懂。 修士修行,大境界之间的差距,越是修行,就越难以逾越。也许有那等以法象境抗衡元神境的天才人物,但绝不包括神尸教的弟子。尤以其旁门左道,凶则凶矣,却多有破绽,往往根基不实,遇到赵昱这样的人物,便则如同蝼蚁遇到天灾。 或许以赵昱的根基,在法象境时能与寻常元神真人放对。但也只能是寻常的元神真人。遇到那大门大教的利害人物,能保住性命,便已不易。 这还只是元神、法象之别。若到后来,地仙、真仙,甚至更高级数的仙道大能,断断是几乎没有越级斗法的可能。修行讲究根基,能修成那等神通法力的大能,哪个不是根基深厚,各有奇遇的? 无论是天衍镜幻境的经历,还是师父混空老祖的教诲,都让赵昱明白一个道理。要么不做,要么做绝。既然已与神尸教结仇,诛了他一尊元神真人,断不可能期盼神尸教视而不见。既如此,一不做二不休,斩草除根,才是道理。 这元元星上的神尸教弟子,一个也别想逃的性命。 这也是赵昱看出澜云等人的心思之后,并未多说的原因。罗仙门弟子期盼赵昱把事做绝,又何尝不是赵昱为人处世的道理? 赵昱说澜云有怜悯,是看出她对这个星球上幸存的人还有不忍之心,希望赵昱诛尽神尸教弟子,为这个星球保留一点生气。 否则拍拍屁股就走,留下许多神尸教的弟子,幸存者的生机,便也杳然不见了。 赵昱守在星路上,一边洗练宝船,一边也不忘兼顾元元星的情况。星球上的修士,毕竟多是些小修士,以炼炁境为主,虽有法象修士带领,要四面八方汇聚起来,也要些时间。 赵昱只初入元神,远远无法兼顾整个星球,于是只把目光落在大湖,关注状况。 不多久,大概不过一月时间,赵昱将宝船洗练完毕。 这船此前一片乌溜,被赵昱洗练过后,则显出本色,青木色泽模样,多了些堂皇,少了诡谲。 至于这件法宝舟船原本乱七八糟的一些功用,皆已全数炼去,唯独加强了坚固和速度。 是代步工具,只此两样足矣。 赵昱垂目见大湖处,修士尚未完全汇聚,思忖还有时间,便将五色神光禁锢的尸神幡取了出来。 尸神幡这宗法宝,较之于之前的乌篷船,亦或者乌龙锁,皆强出不止一筹。其中那头青面獠牙的僵尸,如今老实了许多,虽仍咆哮连连,却更见畏惧赵昱。 为五色神光所禁,虽然赵昱没有刻意催动炼化,却也把这头堪比元神修士的僵尸折磨的不轻。其周身尸煞,不知被磨去几多,只剩下薄薄一层。若这一月来,赵昱专注于尸神幡,这头僵尸的下场,便可想而知。 如僵尸这等异类,对弱者而言,有大恐怖。其肉身强横,难以磨灭,又有凶猛尸煞摧人神魂。若放其出去,几个星球也不够它折腾。但异类之为异类,正如旁门左道,凶则凶矣,却有莫大的破绽和缺陷。 就如这僵尸之类,只要了解它的缺陷,寻常堪比炼炁境的僵尸,便是普通凡人,也有法子对付。 至于面对赵昱这种有大法力大神通,一身根基包罗万象的修士,所谓的异类,便如待宰的羔羊,不足道哉了。 在赵昱眼中,这头堪比元神的僵尸放出来,对他的威胁,还比不上死在他手中的那尊元神修士。 赵昱留下尸神幡,其实也是看上了这头僵尸。僵尸对赵昱无用,尸煞什么的,无论斗法还是炼法,皆弃之如敝履。倒是将这尊元神境界的僵尸炼制一番,作个仆从,打理杂务倒也不错。 毕竟堪比元神,资格是够了。 赵昱打量尸神幡中的僵尸,心中沉吟。 暗暗道:“我如今孑然一身,若有个堪比元神的仆从,倒也能免去一些小麻烦。关键时候还能作炮灰,一举两得。不过要将这僵尸炼成仆从,还得思忖一番。” 要说炼制之法,赵昱也不是没有。 就天衍镜幻境中的经历,就有许多相关的法门。 譬如黄巾力士。 黄巾力士的炼制,取材颇为广泛。取肉身强横的也可,单取神魂也可。一旦炼制出来,要说大法力倒也没甚稀罕,主要用于修士寻常生活之中处理杂务所用。 在法宇宙,同样被称之为力士,但不冠以黄巾之名。 另一种,便是血肉傀儡。黄巾力士的炼制,还会留下神智,但血肉傀儡,就单纯是傀儡了,不留丝毫神智。 这与用五行材料炼制傀儡如出一辙。 赵昱思忖片刻,还是打算将其炼成力士。 保留一些神智,还有进阶的空间,多少有点期盼。若只炼成傀儡,不留丝毫潜力,早晚要抛却无用。 打定主意,赵昱把尸神幡往面前一竖,张开五指迸发五色神光连刷五次,只听得哔哔啵啵的炸响,尸神幡所属纯阳法禁便被一层层被刷掉。那头被炼入尸神幡的僵尸,一动也不敢动,只一双猩红的眼睛,滴溜溜的转动。 待得尸神幡近三十层纯阳法禁被全数刷去,幡面轰然炸开,僵尸骤然动起,化作一道尸煞,侧里就要遁走。 赵昱微微一笑:“早防着你这畜生呢。” 僵尸遁开,轰然撞上一层五色光华现出原形来。光华如网,倏忽裹来,把个僵尸裹在其中,任凭咆哮挣扎,也不得脱。 赵昱指头一点,雷光闪闪爆开,劈的僵尸惨叫连连,一身尸煞化作轻烟,被一层层炼去,片刻功夫尸煞全数剥离,其肉身被雷劈的焦黑一片。 “饶命!饶命!” 僵尸哪里还有侥幸?告饶连连。 赵昱打出一道法力,把僵尸拴住,扯到身前,也不理僵尸呼号连天,便开始动手炼制。 十五章 事了 仙门炼制力士,虽大同小异,却也各有特色。 赵昱要炼制力士,自然有自己的特色。 他一身道行、法力、神通,皆以五行、时空为根基。这力士,便则打算炼成五行力士。 在保留僵尸本源的前提下,以炼制法宝的手段,在其肉身、神魂之中,打入一层层五行禁法。这一番,说来也是赵昱初试炼制力士,显得粗暴而且直接。 把个僵尸炼的哀嚎不已,不知有多痛苦。 如僵尸这般,肉身再是损坏,也不会有丝毫痛苦。但神魂则不然。 低等的僵尸大略只有本能而没有神魂,或者说神魂还未激活。但这头僵尸,毕竟堪比元神,已有独立人格。虽也被炼成尸神幡,但大略是神尸教本身所需,因此也不曾抹杀其灵智。 僵尸一身伟力,皆在肉身尸煞。至于其神魂,则异常弱小。休说比及修士元神,便是法象境界的修士,其凝练成法象的神魂,也不知比这堪比元神的僵尸强了五倍还是十倍。 要不怎么说这僵尸给赵昱的威胁还远远比不上死在赵昱手中的元神修士呢。这样弱小的神魂,要将其摧毁,简直探囊取物一般容易。 赵昱知晓炼制力士的法门,但毕竟从未试过。也算是在这头僵尸身上,作一个实验,对自己的法门印证、调整。倒是苦了这头僵尸,痛不欲生,求死不得。 哀嚎声声中,赵昱在僵尸肉身上叠加了八层五行法禁,在其弱小的神魂之上,只叠加了两层五行法禁,这才意犹未尽的收手。 “嗯...去其尸煞,添以五行法禁,肉身强度增进了五成。神魂也有五行法禁护持,虽是弱小,却也坚韧。” 赵昱细细观摩:“尸煞之法虽已消去,却又会了五行法术,加之肉身,对比起来,比此前强了不止一筹。” “这僵尸分明是金魃之属,尸煞本源呈灰白色,五行属金。我以五行禁法炼子,若其能适应过来,倒也有些进阶的潜力。” “不过还需他自己将本源中的尸炁炼去,独留金性,否则也没甚前途可言。” 虽然还有缺陷,但赵昱已是满意。 只一个仆从,算作傀儡,哪里需要许多心思? 但看如今这尊僵尸,与此前青面獠牙,已大不一样。 整个光溜溜一条大汉,丈余高,浑身上下筋肉虬结,皮肤金属色泽,没有一根毫毛,看起来虽然有些怪异,但已不比此前令人恐怖。 “你便唤作金魃。” 赵昱一指点出,正中金魃眉心。金魃眼皮一抖,睁开来,赵昱的身影,正好映入眼中。 金魃眼神闪过一抹畏惧敬服之色,翻身起来,拜倒在地:“主人。” 赵昱点了点头:“一旁候着。” “是,主人。” 待到此时,又去一月。 赵昱俯瞰下去,正见大湖处一片惨烈。 三五十罗仙门的修士,正在围攻十余神尸教弟子。 这些漏网之鱼,与绝大部分神尸教弟子不同,他们得到消息,或许是因为侥幸,或许是心存其他想法,并未返回星空大船被赵昱诛杀,反而揪住了罗仙门修士之间的传讯,来到大湖。 这一番斗,惨烈之处,不在于双方修士,更在于那两千万幸存者。 真个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湖中岛屿,一些城池已被打的四分五裂,不知几十几百万人死在其中。 分明罗仙门的修士竭力要把战场移到湖上,而神尸教的修士弱势之下,哪里肯放弃这些脆弱的挡箭牌? 赵昱看了看,摇了摇头。 如今手头事,皆已了结,正该离去之时。毕竟耽搁不少时间。距离诛杀元神真人,已有两月余。虽然法宇宙广袤,但两月时间,足够神尸教本教有所反应。 若再多作停留,难道还要等神尸教的来堵路不成? 他念头一动,青木宝船荡漾涟漪,穿破虚空,霎那跨越九重罡气十万里高天,来到大湖上空。 也不作言语,拂袖之间五色流转,那漏网的神尸教弟子,顿皆作了飞灰。 于是一切戛然而止。 赵昱立在船头,俯瞰下去,淡淡道:“我将去也,你们作何打算?” 澜云、罗还等,看这艘数十里青木大船,眼中皆闪过一抹敬畏之色。 罗仙门修士等躬身一拜,罗还道:“只求前辈捎带晚辈等一程。” 赵昱看他,不禁笑道:“神尸教修士皆死,我又取了他炼尸煞的宝贝,元元星之事到此为止。你们完全可以留在这里打理元元星。何况...以你所言看来,你罗仙门与神尸教,如今恐怕斗的正是激烈,若回你门派,以你们的修为,不过炮灰而已,恐非好事。” 赵昱这话,未必没有道理。 不少罗仙门的修士听了,都面露犹疑。 罗还看在眼里,却拜道:“前辈容禀。元元星事,只能说暂时了结。神尸教持了大亏,以其做派,怎肯干休?前辈在此,晚辈等自不怕他。前辈一走,稍后神尸教修士前来探视,我等留在这里,岂非等死?” 余者一听,都心中一跳,顿时坚定离去之心。 赵昱笑道:“你倒也是个激灵的。” 然后道:“那便走罢。你等不愿意在此等死,我也不愿等着神尸教的人来堵路,早走为妙。” 这一番谈论,全然是没有凡人的份的。 无论那余下的凡人是何等的期盼渴望,赵昱或者罗还等,皆不可能把他们也带上。 澜云倒是有些不舍,元元星是她出生的地方,只找来几个凡人当中的首脑,作了一些嘱咐。 随后,所属修士,无论炼炁、法象,皆登船,在千多万凡人枯涩的目光中划破空间,杳然去矣。 对赵昱而言,带上他们,一则是履行诺言,二则也是顺手为之。此间事,既然已与神尸教结仇,那仇敌的仇敌,可算作是潜在的盟友。而且赵昱心中,未必不对那真仙大墓有些心思。 他只一人,若单枪匹马,要取得好处,难度更大。与人合作,才是最佳选择。 救罗仙门修士一命,算作一个投名状,便于见面。 十六章 元和广陆 法宇宙的宇宙星空,之复杂,之危险,凡宇宙全然不能相提并论。便则一个是坳塘水洼,一个是汪洋大海。汪洋大海之中,稍稍一丝暗流,也能船毁人亡,坳塘水洼再是澎湃,较之也不过一丝涟漪。 站在船头一眼望去,星空一片混蒙。其中元炁滚滚,暴烈无比。便则只这元炁激荡,也如那大磨盘一般,生生能将法象境界的修士磨死。非得身居高深法门,不惧暴烈元炁者,大略才有生存可能。何况其中,偶有庞然黑影横过,气机扫荡之下,令人心旌动摇。 青木宝船航行在星路上,这条星路处于滚滚暴烈元炁的夹缝之中,虽也偶有元炁潮汐扫过,却安全了不可以道理计。照罗还等人的话讲,法宇宙星空,星路才是第一。 至少对小门小派而言,星路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若无安全星路,这等小门小派,大猫小猫两三只,怕是连掌门真人,也不敢在星空里乱走,生恐死的不明不白。 元元星外,千亿星空,唯独这一条相对安全的星路。出了这条星路,才正式进入元和仙域。亦即是说,元元星,实则是一颗藏在暴烈星空元炁之中的偏僻星辰,地处元和仙域的边角位置。 “自元和仙域到元元星,一个往返,历来少说七八年。”罗还恭敬立在赵昱身侧,道:“神尸教便是知晓此间事,要反应过来,也未必来的及。” 赵昱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却遥指远处混蒙中横空而过的庞然黑影道:“这些星空凶兽只肉身强横,若一对一,元神真人猎杀不难。你们罗仙门就不曾猎杀一些,或作炼宝,或作炼丹?” 虽隔遥远,但以赵昱灵感,如何不能感受?至少一路所过看见的一些黑影,要说气机,也多只在元神境界。 只是精气旺盛,可见肉身强横。若能杀之,便则只是吃肉,也能增添一些修为。 或如赵昱所言,拿来炼宝,只一头便可炼成一宗法宝,简单明快,比自己搜集材料辛苦炼宝要划算的多。 罗还道:“前辈容禀。星空凶兽确是各大仙门猎杀的对象,但不可太过。” 他道:“元和仙域南端的兽巢星海,其中有强横凶兽,若猎杀太狠,易遭报复。” “哦。”赵昱点了点头。 他也不多说,只是心里多有明了。如此说来,强横凶兽,大概也有灵智了,知晓报复。以罗仙门这等小门小派的体量,区区几尊元神真人,还真不敢太过招惹。 “你与我说说这元和仙域的格局。”赵昱淡淡道:“几百年坐关,是否有甚变化?” 罗还也不曾多想,道:“元和仙域的格局,大概与前辈所知,变化不大。就是多了个神尸教。” 他道:“元和仙域以元和广陆为根本,以仙门格局分四大星域。元和广陆居中,其上居仙门有八,我罗仙门便是其中之一,位于元和广陆西端。仙门所居一侧星域,盖为仙门所有。元元星便是西方星域所属元星之一。” “元和广陆之南,因临近兽巢星海之故,此前不曾有仙门,二百年前神尸教在广陆南端立山门,与八大仙门相抗。” “神尸教在南端...”赵昱微微点了点头。 “然也。”罗还道:“南端丛山,元炁暴烈,类于星空,危机重重。因濒临南部兽巢星海,多有星空凶兽于此筑巢繁衍。神尸教在广陆南部立山门,也不知有多大胆子。” 赵昱微微摇了摇头。 大概非是神尸教胆子大,而是元和仙域本土的仙门,太过弱小的缘故。 神尸教可能也强不了多少,但终归比元和仙域本土仙门要强一些,或者说眼界更广——赵昱早有猜测,神尸教乃是外来,既能外来,这眼界自比土著要强得多。 未必就没有对付强横凶兽的便捷手段。 正如僵尸这等异类一般,凶兽之为凶兽,毕竟是兽,若说没有弱点,那绝无可能。 赵昱重新洗练的青木宝船,速度较之于其原本乌篷船,肯定要快了许多。 尤其炼入虚空禁,能穿梭虚空,虽然穿梭一段便被挤出来,但比之纯粹的速度,又要方便许多。从元元星出来,沿着星路,一直走了三月,才走出元元星外千亿暴乱星空,进入元和仙域的主体星空之中。 越是接近元和仙域,星路便越宽敞,所见星空凶兽便越少。但见到的,都是强横的家伙。隔着数以亿里计的星空,也让赵昱心生警兆。那等凶兽,庞然无比,若放在凡宇宙,便如半个地球那般巨大。单凭气机,分明及的上地仙。 也见过许多死星,在暴乱星空的元炁之中沉浮,黑漆漆没有半点生机。也有些恒星,十分散乱,并不如凡宇宙一般,一颗恒星便成一座恒星系。在法宇宙,行星不定比恒星小。 尤其进入元和仙域的广袤星空之后,抬眼所见,更是颠覆了凡宇宙的基本法则。 遥望远处不知几多亿里的星空之中,一座浩瀚无比的广陆在氤氲仙光之中的沉浮,十多颗巨大的恒星,围绕着这座广陆旋转盘桓。 凡宇宙之中,便如地球,围大不到十万里。元元星围大数十亿里,几不差于凡宇宙中的太阳。然而较之于这座广陆,却如尘沙一般渺小。单单那绕转广陆的十多颗恒星,便不知有多大。 其散发出来的太阳真火气息,横扫亿亿亿星空,隔着如许遥远,赵昱直视之也觉瞳仁火烧般的刺痛。 凡宇宙中,一颗恒星,其本源只一点太阳真火足矣。而这法宇宙,恒星本源强盛,不可以道理计。单单出来路上,遇到的一些恒星,其本源之盛,就是凡宇宙太阳的千百倍。更遑论绕转广陆运行的这十多颗恒星了。 对比之下,也可看出,那元和广陆,是何等的伟岸。 这样浩瀚壮丽的景致映入眼帘,赵昱心中激荡之余,也愈发觉得法宇宙的奥妙,远非凡宇宙所能相比。 这还只是区区一个元和仙域,这样的仙域,在法宇宙有多少? 元和仙域分明算不得什么,其上仙门,以元神为尊,便可窥见一二。 由此也能大略看出,那些高层仙门,拥有真仙甚至更强仙道大能的仙门,其所在之处,又该是如何的波澜壮阔?! 十七章 天圆地方 青木宝船驶出元元星暴乱星海进入元和仙域,罗还等罗仙门弟子,不禁齐齐松了口气。 虽说神尸教从得知元元星之事,到反应过来,并调遣修士,须得不少时日。但这世间事,就怕一个万一。万一有个变故,在这条唯一安全的星路上被神尸教堵住,也许赵昱这尊元神真人可以轻易脱身,但他们这些法象、炼炁境的修士,就不好说了。 如今终于走完这条唯一星路,进入元和仙域,便是此时遇到神尸教大批修士,也能从容遁走。至少不会被堵住了。 罗还道:“元和广陆自成空间界限,周遭暴乱空间与暴烈元炁交杂,形成三十六重胎膜。安全的出入口,只十余之数。南端不计,其他三个方向,有十二个进出之处。星空宝船须得有牵引,才能安然进出。” 他打了个稽首:“还请前辈准许晚辈释放引信。” 赵昱闻言微微颔首。 他本就打算去罗仙门盘桓一阵,看看能否有机会插手真仙大墓,于此自无不可。 于是罗还从袖中取出一口玉剑,不过巴掌大小。他清叱一声,一道印法打下,玉剑腾空而起,绕转青木宝船一周,随即化作一道光,瞬息往元和广陆遁去。 赵昱分明感到,玉剑绕转之时之中,一道隐隐联系,与宝船勾连在一起。 打出引信,罗还道:“有引信牵引,星空宝船勿须操控,只沿引信牵引的方向前进,到时自安然入广陆。” 赵昱点了点头,念头一动,青木宝船新生的法灵便拿住这道联系,随其而走。 “这便是天圆地方。” 赵昱看那广陆,默然无语。 凡宇宙的认知,在法宇宙并不通行。这一点,赵昱早有心理准备。这里是高层宇宙,是仙道的宇宙,自不与凡宇宙类同。 澜云等立在赵昱身后,此时交换眼神。 从与赵昱对话之中,毕竟有些察觉。 似乎这位元神真人,并非元和仙域的修士。 否则以其修为,怎能不知元和广陆的情况? 赵昱也有所察觉,但这毕竟不可避免。他初来乍到,许多事稍稍问的详细一些,便会露出破绽。除非一早便逮住一人搜魂,不问便知。赵昱有些后悔,早知该拿住一个神尸教的弟子,用来搜魂,便不必向罗还等人问询了。 不过这也没什么。他不说,人家猜测又有何妨? 正如他当初所言,与人斗法,骤遇空间裂缝,跌落元元星。不是元和仙域的土著,便也同样解释的通。 他不说,任凭人脑补,反而省心省力。 当然,赵昱也知道,自己一时间不曾想过搜魂,大概是受凡宇宙二千年生活的影响。虽然在天衍镜幻境中,冥冥朦朦几多久,早是心如铁石,但回归真实之后,自与虚幻不同,加之两千年凡宇宙生活,不曾遇到敌手,不曾与人斗法,许多手段,都没用过,一时疏忽,也在情理之中。 便则沉默。 若说元元星的星路千亿遥远,那这元和仙域的星空,便更浩瀚了十倍不止。青木宝船行了近一年,眼中的元和广陆只大了几分。广陆体量太大,这片星空之中,虽然也有许多星系存在,但皆被引到广陆外缘,在胎膜外绕广陆运转。因此大片大片都是星空,甚至不见半点尘埃,干净无比。 越是接近元和广陆,星空中的温度,便愈高。 那十多颗绕转广陆运转的巨大恒星,散发的光热,远非凡宇宙的恒星所能比拟。 到一年半时,广陆愈发看似庞大,但星空中则如沸腾,少说有数千度高温。 凡宇宙的材料,拿到这里来,瞬息之间,就要融成岩浆。 赵昱自无所谓,以他的修为,当初还未炼成元神,便在太阳外静修,温度这等火属外相,元炁表象,对他没有什么影响,连法力护持也不需,只肉身便已免疫。罗还等法象境的修士,也不曾惧惮。只那些炼炁境的小修士,才最是难过。 若非赵昱令宝船护持,怕是一时三刻,就要灼成人干。 愈是接近元和广陆,许多光怪陆离的异象,便映入眼帘。 十余昊阳迸发的火炁,引动天地元炁燃烧,七彩缤纷,异常耀眼。此前在远处尚不觉察,只道是元和广陆外的胎膜。到了这里才知道,非是胎膜,而是元炁燃烧。 实则距离广陆胎膜,还有极其遥远的距离。 赵昱负手遥望,心念转动,推算之中,业已明了。 十余颗硕然恒星火炁强盛,真火暴烈,因此在其直照之下,寻常生灵难以生存。而元和广陆外的三十六重胎膜,则是削弱恒星火炁的屏障。就好比地球的大气,可以削弱宇宙辐射,太阳光照,使得其环境适应生灵生存。 这元和广陆,也是一般无二。 其三十六重胎膜,虽是凶地,等闲修士不敢乱闯,却也是生命繁衍的保障。 立在船头,罗还等修士,偶尔还收取一朵阳火。这等强盛昊阳迸发的火炁,对寻常修士,虽是威胁,却也是宝物。无论用来炼法,还是用来炼器,都很不错。 当然,对赵昱而言,便又不算什么了。 若是恒星核心处的太阳真火,赵昱还会动心。但只这迸射的光热形成的阳火,还远远比不上他的三昧真火,要来也是无用。 至于太阳真火,以赵昱如今的修为,怕是还不能入手。其品质之高,恐怕要地仙,才能安然摄取。 七彩斑斓,滚滚云霞,火炁燃烧,端是色彩缤纷。 宝船正行间,突然侧里火云翻滚,一缕气机被赵昱抓住。 他抬头一看,神色为之一动。 问罗还道:“这火炁斑斓之中,也有星空凶兽?” 此言一出,正在收取阳火的罗还手中一滞,随即失色道:“星空凶兽!” 众修士皆惊,齐齐四顾,各自取出法器,作防备状。 赵昱见之,笑道:“看来还真有。” 罗还道:“好教前辈知晓,广陆外火云层中,确确有星空凶兽。这些凶兽要么强横无比,要么纯属火性,凶残暴虐,非同等闲。仙门每每进出,穿过火云层,最忌惮的便是凶兽!” “哦。” 赵昱抬手一指:“便是这般模样的凶兽么?” 火云剖开,一头如牛似虎,身大千丈的凶兽,暴露在众人眼前。六目双角,目中凶残之色溢于言表,涎水滴滴,如岩浆一般,看着船上之人,如同在看食物,贪婪无比。 十八章 诛杀 这头凶兽浑身火鳞,散发斑斓光晕,藏在滚滚火云之中,与火云异彩融为一体,等闲修士难以察觉,本当是行偷袭之举。却不防被赵昱分开火云,显出身形来,一时半会竟未察觉,还道仍在埋伏。 待得船上众人目光齐射,才反应过来。 譬如那凡俗间捕猎的猛兽,在最关键时候被猎物察觉,却又怎肯放弃?在这一瞬间,其猎杀本能陡然爆发,咆哮之间,凶戾无比的气机铺天盖地镇压而来,将周遭斑斓火云掀的滚滚翻开,排空出一片空白来! 凡俗间的山君猛虎,有虎威凛凛,一声咆哮使猎物浑身酥软,逃脱不得,从而为其口中血食。但凡间猛兽较之这星空凶兽,又差了不止千千万。 这凶狠暴虐的气机,每一缕都让人如身临绝地,神魂一片空白,肉身僵滞,动弹不得。 便是法象境的修士,也被镇的呆滞一瞬,至于法象之下,若非有宝船护持,弹指间不知要被气机镇死几人! 伴随着一声咆哮,这头凶兽纵身扑杀上来,血盆大口张开,比脑袋还要大。口中氤氲一片红雾,点点火星哔哔啵啵,其中好似蕴藏一座火山,令人心惊胆战。 船上修士若应激一般,不自主运使法器,或有水火,或有风雷,铺天盖地迎面打去,却被它口中红雾一扫,顿时宝光尽失,随即化为飞灰! 法器与心神相连,法器被毁,众修士皆面色煞白,一时回不过气来。 但也因此,挣脱了气机镇压。 而此时,赵昱才伸出手掌。 “果然是得天独厚。”赵昱看的分明。 这头凶兽分明堪比元神,且不说肉身之强,单说其口中红雾,连赵昱也不禁为之侧目。乃是将血煞炼入太阳火炁,从而形成的一种神通。这等神通,自然不是法器之类所能抵挡。连青木宝船,都阵阵震动,可见其能,能坏法宝。 赵昱展开五指,五色流转,化作五道光羽冲霄而起,眼看血盆大口近前,间不容发之时,找准星空凶兽,兜头盖面便是一刷。 这一刷,刷的空间动摇,凶兽不禁周身滞涩,如在泥潭。一身凶戾气机为之一顿,却也识得利害,哪里还敢扑杀?转身就要逃走。 却觉五色光华四面八方,不见其远,不见其近,周遭上下自成一体,却再也逃之不得。 船上众人只是眼前一花,但觉五色一涨即收,那头凶兽已杳然再无踪迹。 赵昱缓缓收手,片刻之后,袖口一抖,抖落出一捧飞灰。 于此时,罗还等人才亲眼目睹赵昱神通。在此之前,虽知这位前辈诛杀神尸教元神真人,晓得他利害,却也不知他能利害到这般程度。这样的凶兽,便是门中长辈,一时半会也奈何不得,却在他手中瞬息即灭。 心中震动,自无以复加。 其实说来,也并没有什么出奇。 在赵昱看来,凶兽之异类,远不如修士给他的威胁来的大。畜生毕竟是畜生,有神通,破绽也大。便则是眼下,若换一个元神境的修士放对,要一瞬将其刷进五色神光,却是不易。 否则当初,赵昱面对神尸教元神真人之时,也不会伺机偷袭。 修士智慧超然,各有底牌手段。哪里是这些凶兽能够相提并论的? 异类之余修士,除非修为远甚,否则绝无优势可言。 若异类同等境界能压制修士,那这个世界便不是仙道的世界,而是凶兽的世界了。 这元和仙域,各大仙门看似忌惮星空凶兽,那不是因为修士不利害,而是在高端层次上,元和仙域还有差距。若有几尊地仙,甚至真仙,你看看那所谓的兽巢星海,还能不能留个根? 怕是早被捣毁老窝,奴役神魂,炼化血肉,作了修士资粮了。 这一番波折过后,船上便安静许多。 宝船法灵只沿着引信牵引,一路迅速接近元和广陆。外界环境愈炽烈,宝船光辉便愈盛。化作一道流光,穿过滚滚火云,斑斓元炁,在年余之后,终于抵达广陆胎膜之外。 元和广陆,在这元和仙域,其存在独一无二。星空中许多星系,都被其牵引到附近,但因恒星火炁之故,这些星辰都无法诞生生灵。星辰虽多,却都只是资源型。 也正因如此,元和仙域的元星十分稀少。往往要在元和仙域外缘的暴乱星空之中,才有如元元星这样的元星。 罗仙门好歹的八大仙门之一,却只有三颗元星,窥一斑见全豹,可知元和仙域这等广大星空,元星之少。 其实倒也不算什么,有这一座不知多么广袤的元和广陆,元星少几个多几个,都无关紧要。元和广陆才是生命的摇篮,才是这一方仙域的主体。 广陆三十六重胎膜,引入眼帘的第一重胎膜,便是纯粹的阳火构筑的胎膜。 若说此前的火云层如棉絮,这真正的胎膜,便是钢铁。其中恒星火炁化作实质,偶尔道道数万里、数百万里甚至亿万里的空间裂缝隐现,望之令人生畏。 “这等化作实质的恒星阳火之炁,啧啧,真个是宇宙造化呀。” 赵昱也不禁为之感叹。 但赵昱也知道,这样的造化,在法宇宙,恐怕也算不得什么。以元和仙域仙门层次来看,这个地方,恐怕只是个乡下的犄角旮旯,就各种资源而言,绝对处于底层中的底层。否则早被大门大教占了,哪里有罗仙门这等小门小派的份? 他感概,只是因为初见这等景象。心中拿这里与凡宇宙相比。 等日后见的多了,哪里还会有感概? 到了这里,船外的温度,反而降低了许多,比不上火云层中的高温。赵昱心中明白,这是因为这里的一切火炁,皆被广陆胎膜吸纳束摄,少有泄露的缘故。 临近广陆,胎膜上下四方,如宇宙之墙,上不见顶,下不见低,四方不见其沿。只一片红彤彤中,偶尔道道漆黑裂缝而已。 宝船安静的飞驰,顺着引信,又过了半个月,终于来到胎膜之上。 仿似一尊石门,不过三丈大小,镶嵌在胎膜之上。其上云纹弥补,分明是人为痕迹,有些玄妙之处。 十九章 罗仙门 罗还道:“广陆胎膜本也没有门户可言,许是在无数年前,有些稳固的裂缝,被前辈高人加固、修造,形成了固定的门户。” 赵昱微微颔首。 就如同那偶尔闪过的空间裂缝一般,只是那些裂缝没有规律,这里一下那里一下,不固定,自然不能当作进出之处。但总有一些稳固的裂缝,被人发觉,于是造就门户,可如意进出。 在这样广大的胎膜之上,只区区十余微小门户。若不知路,寻常修士找个千百年,除非硬闯,否则绝无可能找到进去的办法。 赵昱此时,也微微有些庆幸。 幸亏带上了这些罗仙门的修士,否则单枪匹马来到广陆外,就得抓瞎了。 “怎不见镇守的师兄弟?!” 澜云此时凝眉道:“该有十人镇守才是!” 罗还微微摇了摇头:“必有大事,否则怎能无人镇守。”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你我在元元星,十年不停传讯,却无宗门救援...这里没有师兄弟镇守,我并不觉得奇怪。” 他似早已猜到。 罗还此人,虽然根性不深,修为也算不得什么,但其心性灵光,智慧却比之他人要高出一层。 一概数千修士,法象二三十,余者炼炁,一一下了宝船,走进门户,赵昱便将宝船收入袖口,迈步走了进去。 只是天旋地转一般,分明空间传送,下一霎那,便是滚滚元炁如海潮扑面,冲的那些炼炁境的小修士不由自主打起踉跄。 赵昱抬头眺望,只见仙云飘渺,青山耸天,元炁澎湃到了极点,生机浓烈好似陈酒,好一派仙家福地模样! 正是一处山巅,被人削平作了平台广场。旁侧外有一座殿宇,却孤零零,不见人影。 罗还叹道:“这里也无同门镇守。” 他摇了摇头,转身对赵昱一拜:“前辈,广陆已到,不知前辈...” 赵昱颔首一笑:“我并未来过元和广陆,人生地不熟,既然到了,便随尔等一道,去你罗仙门拜访则个。” 罗还心中一松,又拜了一拜:“前辈高人访我仙门,不胜荣幸。” 这又道:“我罗仙门在此山之东八千万里的罗云山上。虽不知此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但宗门山门有历代祖师阵法加持,必定无事。” 他也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跟赵昱解释。 赵昱不置可否,又放出船来:“走罢。” 元和广陆不愧是元和仙域的中心,这里元炁澎湃,较之于元元星,都强了不止百倍,更遑论与凡宇宙相比。若地球的元炁算作是一,元元星则至少是一千,而元和广陆是十万以上。 元炁充沛的环境,诞生的生灵,真个是多姿多彩。 树木花草,多有灵物,飞禽走兽,多是异兽。 山耸天,高不知几百万几千万丈。川横流,宽不知几千几万里,长不见其尽头。大地绵延,生灵鼎沸,一座又一座城池拔地而起,不知几多生灵来往穿梭。 说这里是福地,也并不过分。 但这样的地方,诞生的土著门派,如罗仙门一般如此弱小,却让赵昱对整个法宇宙,愈发期待起来。 八千万里,并不遥远。 赵昱也不驾驭宝船穿梭虚空,只为观摩这里的景致,却也半个时辰之后,便抵达了罗云山。 罗云是一座绵延漫长的山脉,其主峰罗云山才是罗仙门的山门所在。其坐西朝东,亦即山门在东面。由是宝船还须绕转到东面,才能进罗仙门的山门。 罗云山脉也是无比广大,初入山脉,便能见许多珍禽异兽竞相争锋,也是热闹的紧。 尤其那些初次来到广陆的炼炁小修士,愈是接近罗仙门,愈是激动难耐。一个个汇聚到船头船尾,眺望不已。 罗云山主峰,愈发接近了。赵昱却微微皱起了眉头。 主峰高大,少说有几千万丈高。远隔数百万里,便如一尊天柱耸立。 赵昱看的清晰,那罗云山半山腰上,正是元炁沸腾,隐约如一个巨大的太阳落在半山腰上。还有许多异常波动,从中传来。赵昱不是眼瞎,一眼看出,分明有修士斗法。 愈是接近,数十万里之时,罗还等人也看出来了。 罗还面色紧绷,心中忐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难道被人打上山门来了?! 他与澜云等对视一眼,皆默然无声。 赵昱此时开口:“看来你们罗仙门日子并不好过。” 罗还等垂头不言。 赵昱又道:“我看你山门护山大阵还在,虽有斗法,却在大阵之外。你们在元元星十年,求援无数次,无人救援,我看恐怕这里对峙少说已有十年。难怪胎膜门户无人镇守,怕是早被招回山门了。” “是神尸教!” 澜云道。 赵昱微微摇头:“非是神尸教。” 他道:“尔等修为不及,可眼观远处元炁沸腾,却无法感知其气机。那斗法之中,分明没有尸煞的味道。” “不是神尸教?!” 罗还等面面相觑。 澜云道:“不是神尸教,难道...广陆八大仙门同气连枝,不是神尸教又是哪个仙门?!” 赵昱笑道:“一看便知道。” 若说初登法宇宙之时,赵昱谨小慎微,那是因为完全不了解法宇宙的状况。但如今,死在他手中的元神真人也有一位,至少对元和仙域的情况,已有所领会。谨慎还需,却不需那般太过。 真要斗起来,他不怕任何与自己处于同等境界的修士。 说白了,就是信心更足。 虽然赵昱也知道,神尸教的那尊元神真人无法代表整个元和仙域的仙道水平,但毕竟有了参照。 而赵昱也敢肯定,这元和仙域没有地仙。 既然没有地仙,也就没什么太过担心的。便是有些在元神境界走的更远的,赵昱也许不敌,却也绝无性命之忧。 宝船划破天空,几十万里不过片刻。 远远望见那半山腰上,绵延出去不知几多里的殿宇仙门,一座大阵笼罩,其外正斗法激烈。 而自半山腰以下,早已打成一片废墟! 正斗法的两人,都是元神境界的人物,或施展法宝,或搬运神通,端是旗鼓相当。 此时,几尊修士踏云飞起,迎面而来。 二十章 五姥宫 “是哪位道友当面?” 声似春风,面如桃花。云鬓别玉簪,璎珞垂叮当。眉心一点红痣,仙袖流云飘飘——好一位风采卓然的仙子人物。 女童伴身侧,弟子捧仙琴,踏云簇拥。乍一看这位仙子,面色柔和,再一看,眉宇一点英气凝而不散,分明不是等闲。 赵昱动念止住宝船,负手立在船头,微微稽首笑道:“贫道天一。” “原来是天一道友。” 仙子还了一礼,笑道:“贫道五姥宫玉英子。” 玉英子顿了顿,又笑道:“不知天一道友何方高人,云游到此?” 赵昱笑道:“贫道哪里算的上高人。只从元元星而来,本当拜访罗仙门。不过眼下看来,怕是有些波折。” 玉英子笑道:“道友要拜访罗仙门?或可等此间之事作了结也不迟。” 赵昱点了点头。 三言两语,互相之间底细已有所了解。 放眼看去,罗仙门山门外,修士虽不多,但元神真人却有十多位。看其场面,赵昱已心有了然。这两方斗法归斗法,却不曾拼个你死我活。否则以十多位元神真人凌压罗仙门,只需得一拥而上,罗仙门哪里受得住围攻? 皆有所克制,连场中正斗法的两位真人,都算的上文明。 “道友既然来了,何不一旁观摩?” 玉英子伸手一引:“道友这边请。” 赵昱也不客气,驭舟随玉英子降落在罗仙门山门外。 此时如罗还等,自没有说话的份。下了宝船,规规整整立在一边,也不论心中怎样疑惑,怎样忐忑,只能如此。 玉英子则引着赵昱到山门前一座峰上,十余位元神真人皆列坐此处,遥观斗法。 于是一番介绍,这些元神真人眼神皆是不同,上下打量自不提。 赵昱列坐下来,身旁左右,乃是五位仙子。玉英子正是其一。 这五位仙子,便是五姥宫五位宫主。玉英子竟是五宫之首,五姥宫的掌门。 五姥宫五位宫主,皆是元神境界的真人。以赵昱看来,单论法力,这五位宫主只有两位稍差于赵昱自己,其余三位包括玉英子在内,皆要高于赵昱。 但法力归法力,法力高不定就利害许多。见面之下,气机感应,心中警兆不强,便也可知一二。 赵昱观摩远处,正斗法的两人,要说法力,怕也不差于赵昱。虽也各有手段,施展起来伟力无穷,但在赵昱眼中,却颇多粗陋。若是对阵,不计法宝加持,只以神通法术论,全然是不被赵昱放在眼中的。 这等心绪藏在心中不曾表露。赵昱如今愈发知晓这元和仙域之僻陋,法财侣地,恐怕在法之一字上,没有多少传承。否则若有赵昱际遇,以元和仙域这等远超凡宇宙的资源环境,怎只一些元神真人,而无地仙? 修士的四要素,法在首位。法门缺失,乃是要害中的要害。 如此一来,法术神通多有破绽疏漏,也在情理之中了。 赵昱虽自凡宇宙而来,但一身际遇,绝非寻常。太和仙门、混空老祖,远非是元和仙域这些仙门、真人所能仰望的存在。 不过疏漏归疏漏,元神真人斗法,自也有些精彩之处。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虽然所获不多,但观摩之中,毕竟有些印证。 “敢问玉英子道友。”赵昱道:“我听说元和广陆八大仙门同气连枝,尤其神尸教立足之后,更是联系紧密。如今怎斗起来了?” 玉英子含笑道:“道友既知神尸教,当知其狠毒残暴。正因如此,各家仙门才应该更加紧密的结合在一起。” 赵昱观玉英子眉宇英气,闻其言,心中不禁恍然,笑道:“道友倒是雄心壮志。” 玉英子笑道:“道友谬赞了。元和广陆虽大,却也终归有限,容不得外敌插足。但神尸教毕竟强横,单个一门一派难以抵挡。况且以贫道之见,八大仙门太多,一门一派足矣。” 赵昱微微颔首。 这位仙子果然心胸不浅。三言两语,赵昱已是明白。这一番事,分明是这位玉英子道友主导,所为者,无外乎整合力量。 说是为了应对神尸教,但赵昱以为其中缘故或许只占三成。另外七成,必定是即将现世的真仙大墓。 “我观道友一身,法力道蕴混元一体。” 左侧一位宫主云英子此时道:“非是寻常人物。不知道友仙乡何处?” 赵昱笑道:“云英子道友可曾听过太和仙门?” “太和仙门?” 周遭诸位真人竖起耳朵皆闻听此言,却都不知太和仙门的名头。 玉英子歉然道:“我等数千年,局限于元和仙域,对外界少有所知。不过我听说,以‘太’为名的仙门,皆是无上仙门。想必太和仙门亦是如此罢?” 赵昱心下了然。 果然太和仙门名声不传。 毕竟太和仙门与其他仙门大有不同,不似其他仙门广收弟子。名声难以传遍。 他笑道:“宗门归宗门,我既云游出来,哪里敢打着宗门的名头招摇撞骗?” 一言揭过此节,笑道:“说来也是巧合。我修行初成,于是云游下山。遇到对头,斗法一场,偶然落在元元星上。因养伤之故,坐关数百载,出关见天地凋零,正不明所以。又逢罗仙门弟子,一问才知缘故。” 顿了顿,赵昱笑道:“神尸教的那位道友,倒也不是等闲,却堵住去路。我无奈之下,送他归天,这才在罗仙门弟子指引之下,来到这元和广陆。” 赵昱说出这一番,也不是闲谈,自有目的。 主要是为了表明自己与神尸教不是一路人。 众位元神真人闻言,皆微微颔首,也不知信是不信。 赵昱也不在意,只需得说出来,勿谓言之不预而已。 便转言道:“我听罗仙门的弟子说,他等为神尸教所困,已逾十载,屡屡传讯罗仙门,不见救援。莫非道友此间事,堵门已有十载不成?” 玉英子笑着摇了摇头,云鬓璎珞叮当轻响,笑道:“哪有十载,不过三载而已。” “哦?”赵昱惑然。 二十一章 放在明处 待听完玉英子说道,赵昱才明白过来。 原来罗仙门的确被堵了十多年的山门,但玉英子等只堵门三载,此前却是为神尸教所制。 十多年前,神尸教突然对各门各派发难,八大仙门猝不及防,短短时间之内竟有两大仙门为神尸教所破,真人、弟子死伤无数,逃得性命的寥寥无几。 罗仙门也是运气。神尸教发难之时,罗仙门的几尊元神真人,皆在门中不曾远离,这才凭借护山大阵暂时敌住。 而被破的两大仙门,正是因为其门中支柱多云游四方,留下一二独木难支之故。 不过神尸教虽强,却也强的有限。待其余各家仙门反应过来,结成联盟,一一将神尸教击退,最后才轮到救援罗仙门,正是三载之前。 击退神尸教之后,以五姥宫为首的其余五大仙门,十余位元神真人,并不离去。玉英子向罗仙门提出,要合并仙门,集中力量以抗神尸教。 就玉英子所言,她心生此念,也正是因为神尸教此番突然发难之故。各大门派虽然同气连枝,但毕竟相距甚远。一旦遭难,互相之间往往救援不及。 “唯有真正的凝聚在一起,才能将神尸教驱逐出去。” 玉英子如是道。 但罗仙门不愿。 罗仙门与其他几家仙门有所不同,其仙门之主血脉相承,而非是师徒传承。因此更重道统。 虽然神尸教压力在外,但罗仙门就是不愿。 因此玉英子等只能堵门,并提出比斗方案。 从炼炁境的弟子,至元神境的真人,每个层次比斗五次,若罗仙门输了,便要无条件答应并派之事。 罗仙门无可奈何,若不答应比斗,天知道玉英子等会做出何等决绝之事。答应下来,虽然希望渺茫,但终归还能挣扎几分。 自三年前到现在,比斗事终于将要了结。 罗仙门再是不愿,但以一门一派之力,却哪里敌得过其余仙门精英?胜者少而败者多。如今只剩下最后三场元神真人之间的斗法。 “我等在此,也担负压力。” 玉英子叹道:“除了破灭的两大仙门,我五家皆有家业在身。而元神真人泰半汇聚于此,神尸教若此时做出针对,各家山门便有大难。” 赵昱笑眯眯道:“道友说笑了。神尸教单纯只破各家山门有甚用处?只要道友等诸位元神真人还在,仙门便在。” 仙门历来如此,决定性的因素,在于高层。要破灭一家仙门,不将高层一网打尽,全然又有什么用处?只要这些元神真人还在,仙门的道统就在。倒是因为破灭了山门,元神真人成了孤狼,若四处打游击,反而不好对付。 神尸教再傻,也要仔细斟酌。 赵昱反倒觉得,若神尸教有意,应该想方设法,将汇聚在这里的元神真人一网打尽。如此一来,非但能轻易入手元和仙域,连带即将现世的真仙大墓,也不留掣肘了。 不过想来应该不能。 神尸教或许强一些,但也强的有限。若能绝对压制,怎会是如今局势?这里好歹十几尊元神真人,要一网打尽,未免有蛇吞象的嫌疑。 一番交谈,各有深入了解。 赵昱沉吟着,打算将真仙大墓之事放在明处。 于是道:“罗仙门在元元星有一位叫罗还的弟子,乃是罗仙门掌门一脉。我听他说,兽巢星海将有真仙大墓现世,不知真也不真?” 此言一出,众真人皆齐齐望来。 赵昱适然仿若未见,笑道:“真仙大墓,倒也是个宝地。不过...” 玉英子见状,柳眉微拧,道:“道友既已知晓,便有话说话罢。” 赵昱这才点头,笑道:“我云游寰宇,正要见识四方。真仙大墓,对我而言,未必有多大诱惑,但若能见之一见,也是不错的经历。” 他先作了个声明类似:“我听说所谓真仙大墓,乃是一家隐藏在虚空中的破灭仙门的废墟。盖因其有真仙传承,才谓之真仙大墓。我对真仙传承,并无兴趣,各位道友也不必为此担心。倒是若有看得上的宝材,还请各位相让。” 顿了顿,赵昱道:“虽是破灭仙门废墟,但既有真仙传承,其未破灭之前的盛况,诸位道友怕是难以想象。虽为废墟,也不知其中有多少危险。何况还有神尸教在旁窥伺?贫道自忖有些手段,或可为诸位道友提供一些助力。贫道也不要法门传承,也不要法宝器物,只一些灵药宝材,仅此而已,诸位道友,何乐而不为?” 玉英子等闻言,皆不禁暗暗思忖。 赵昱所言,未必没有道理。 若赵昱真出身大门大派,所谓真仙传承,恐怕还真不放在眼里。 而且赵昱也没说错,真仙大墓,其中必定危机重重。而元和仙域这些人物,局限于一隅之地,可谓之土鳖。面对棘手的问题,恐怕还真无法解决。若能有大门大教的弟子相助,一些难题自是迎刃而解。 进真仙大墓是一回事,能不能得到其中的传承和宝物,又是另一回事。也许看的着,摸不着,这才最令人沮丧。 这种概率还不小。 毕竟是真仙大墓,不要说真仙,便是地仙遗留的一些手段或者禁法,元和仙域的元神真人门,恐怕也奈何不得。 五姥宫五位宫主交流了一个眼神,大宫主玉英子微微一笑,有倾国倾城之色,道:“此间事,还须商量一番才有定论。” 顿了顿,道:“道友大教出身,必定神通非凡。大教神通令人向往,此间正有机会,可否让贫道等开开眼界?” 赵昱微微一笑,哪里不知此为试探? 若手段寻常,便非大教出身,手段强横,才能表明身份。此间态度,自不一样。 正好远处斗法的两位真人,将要分出胜负。 赵昱笑指道:“那位青碧道袍的道友,当不是罗仙门的真人罢?要输了。” 玉英子颔首道:“正是青木仙门的碧空子道友。” 玉英子神色里并不在意碧空子输赢,却道:“元神真人五场斗法,连上碧空子道友这场,已去两场。我方皆败。正要看看道友神通,如何惊艳。” 赵昱颔首:“不敢请尔。” 二十二章 罗烈真人 神尸教也算是雄心勃勃了。 一方外来的仙道旁门,来时大略如丧家之犬,短短二百年就反过来对本土仙门进行压制。破灭两大仙门不说,还逼的其余仙门的元神真人不敢独来独往。 如今哪里还有元神真人独身云游? 就如那两个被灭门的仙门,外出云游的元神真人,几乎皆遭算计而陨落。 当然,其中也有神尸教陡然发难,太过突兀的缘故。 若有防备,元神真人绝非轻易被诛杀的存在。 就像赵昱在元元星,打定主意诛杀神尸教的那位元神真人之时,也要算计偷袭。原因就在这里。 神尸教手段凶戾,譬如元元星,只需得撒播尸煞,任他多少生灵,要么归天,要么归神尸教。但这样的手段,在元和广陆不大顶事。尸煞这一类的旁门手段,用在凡俗,那自是大杀器。但元和广陆仙门林立,神尸教就是榨干门派所有尸煞,撒播出来,大概也就前期有些用处,一待各家仙门反应过来,要炼化尸煞,并非难事。 元元星毕竟只是罗仙门的一处辖地,而且距离仙门山门遥远,又没有元神真人坐镇。才让神尸教有可趁之机。在元和广陆本土,这些手段便就上不得台面了。 修士之间的争斗,终归取决于法力神通道行境界。旁门手段可以作为辅助,但不能成为依凭。 这里因神尸教之故,各大仙门就要并派。如果玉英子此番大事功成,元和广陆本土仙门合而为一,将分散的力量凝聚,号出一人,令出一门,那么神尸教的日子,恐怕就不如此前好过了。 众位元神真人此时皆沉默观摩,果然不久,属五大仙门一方的元神真人碧空子以毫厘之差,败于罗仙门元神真人之手。 说来罗仙门在原本八大仙门之中,也是前三之列。其门中元神真人六位,比之五姥宫分毫不差,单比数量,甚至还要强上一筹。不过五姥宫作为此番发起并派大事的仙门,自也非比等闲。 元神真人少一位,但质量却强上一筹。 ——玉英子这位五姥宫的大宫主乃是元和广陆第一的元神真人。 否则也不会有这样大的号召力。 随着交流的深入,赵昱不禁对这位玉英子道友,愈发侧目。 但于此同时,赵昱也对元和广陆的仙道底蕴颇为腹诽。赵昱灵感非凡,虽然玉英子的道行境界,比他强,但隐约也能看出,这位女冠真人的真实境界,仍处于元神下品。 元神有九重,三重为一品,分上中下三品。 亦即是说,即便这位修为境界元和广陆第一的玉英子,其真实境界,也不超过元神三重。 元和广陆的仙道水平,由此可见一斑。 “看来还真是个犄角旮旯。” 赵昱心中暗道。 这元和仙域,若非是犄角旮旯,又怎会以下品元神称尊? 元神这个境界,在仙道而言,不过是真正踏足大道的第一步而已。第一步便称尊,元和仙域在法宇宙的地位,也就可想而知。 他毫不犹豫的接下一场比斗,原因也在这里。 虽然赵昱初成元神,但底蕴深厚,同在下品元神的境界,他又怕过谁来? 何况只是比斗,又不决生死。 若决生死,赵昱手中没有趁手的法宝,恐怕还要斟酌一二。 碧空子退下来,神色冷漠,分明有些臊然。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战败,一时半会面皮上肯定过不去。 他顶冠被人打落,披头撒发,实在有些狼狈。 玉英子笑道:“胜败常事,何况只是比斗。道友勿须介怀。” 言下之意,若决生死,碧空子未必就差了罗仙门的元神真人一筹。 其余真人也皆附和,碧空子果然心中舒坦许多,与赵昱见面稽首,不失礼。 玉英子对赵昱嫣然笑道:“我方在元神真人比斗一项上,已败了两场。共计五场,若余下三场再输一场,未免罗仙门心有不服。这一场就要看道友手段了。” 屡有说过,仙门盛衰的决定性因素,在高层。虽然此前炼炁、法象等境界的比斗,玉英子一方大占上风。但若在元神真人这一项比斗中,玉英子一方败多于胜,那罗仙门自然不会心服口服,甚至还会有反转。 赵昱笑道:“贫道也想看看元和广陆的道友的手段。” 正说着,那边罗仙门山门之中,走出一位形容高古清瘦的元神真人。这位元神真人看来年纪不小,一身法力雄浑,鼓荡之间搅动风云,顾盼里神色漠然,却高声叫道:“哪位道友前来赐教!” 玉英子等一看,不禁道:“是罗仙门的太上长老。” 便谓赵昱道:“这位罗烈真人,是罗仙门这一代掌门的叔祖,罗仙门的太上长老。” “哦?” 赵昱站起身来,笑道:“既是太上长老,想必有些手段。” 玉英子道:“道友还须小心才是。罗烈真人年逾四千,四千年熬炼,自非寻常人物。” 赵昱失笑摇头:“修仙了道,神通手段非年岁而定,道友看我手段。” 便则甩甩袖子,踏云而起,疏忽到了场中。 罗烈见有人来,定睛一看,陌生的紧,打了个稽首,才问道:“道友是哪里来的真人,贫道竟不识得?” 原本八大仙门之中,毕竟没有赵昱这号人物。 赵昱还了一礼,笑道:“罗烈真人有礼了,贫道天一,非元和广陆之人。” 罗烈真人微微一怔,忍不住道:“道友既非元和广陆之人,为何要插手此事?此乃元和广陆仙门之事,道友难道不觉得有些失礼吗?” 赵昱道:“不是我硬要插手,而是不得不为。” 他道:“盖因我意一观真仙大墓,若不插手,玉英子道友如何许我?” “哦。”罗烈真人虽然有些吃惊于这位天一真人知道真仙大墓之事,但既然说通透了,倒也觉得有理,便道:“既如此,贫道倒要看看道友手段,与我元和广陆,有甚不同之处。” 赵昱笑道:“必不让道友失望。请。” 罗烈真人微微颔首,笑道:“道友小心了。” 二十三章 瞬分胜负 罗烈真人话音未落,赵昱便神色一动,只觉身周沸腾,空间里掀起层层涟漪,如有实质,化作浪涛,一浪高过一浪,四面八方汹涌而来,要将赵昱淹没。 但见周围山川废墟,在这浪潮之中,巨石草木,皆作了齑粉!方圆数里之内,被一扫而平,如同一个大圆球,赵昱正在中心之处。 “好神通!” 赵昱不禁眼睛一亮:“莫非是音律神通?!” 若是凡人在此,只见其形,不闻其声,盖因这等音律神通,若在地球而言,可谓之其分贝远远低于常人能听见的程度。超声波或者次声波之类。但在罗烈真人手中施展出来,却又远远超过所谓的超声波次声波。 竟使之化形而出! 这等神通,实在有些罕见。 也难怪赵昱心生兴趣。 不过这音律神通若想伤赵昱,却还力有未逮。 赵昱也不搬运法力,任凭这浪潮一般的音律神通澎湃而来,周身上下迸射出毫芒芒的神光,正是天元神光! 神光虽看似微弱,却如中流砥柱,任凭音律神通冲刷,岿然而不动。 罗烈真人一看,忍不住吃惊:“道友的护体神通真是令人吃惊!” 这音律神通,乃是罗烈真人的拿手神通,往往施展出来,便是元神真人也要手忙脚乱,一不小心就吃大亏。何况此番并派之事,乃是决定罗仙门道统之事,罗烈真人一出手,便用了全力,却哪成想到,连赵昱护体神光都奈何不得。 他说话之间,手中一拂,一张七弦琴横在面前,弹指一抹,叮的一声悦耳响,赵昱面前便见一道空间裂缝席卷而来! “好法宝!” 这分明是以音律之道,撕裂空间,作杀伐之术! 但赵昱负手背后,任凭裂缝席卷,也被周身天元神光敌住,瞬息散于无形。 这等涉及空间杀伐之术的道道,这位罗烈真人的手段,还不被赵昱放在眼中。要说空间之道,在这里,赵昱才是行家。 他根性便是时空,在时间一道上,走的慢,但在空间一道上,却涉足颇深。 不过罗烈真人的神通,毕竟也是非凡。这里是法宇宙,罗烈真人能轻易撕裂空间已是了不的神通。若在凡宇宙,恐怕只这一下,地球都要被撕掉一大块。 罗烈真人愈是吃惊,当下哪里还敢怠慢,只将双手放在琴上,就要狂风暴雨。 赵昱已试过神通,自不愿再当靶子。 但见他张开五指,五色光华冲天而起,找准罗烈真人,当头便是一刷! 五色神光暴涨,充斥天地之间,流转轮回,生生不息,生灭间跨越两人之间十里间隔,就到了罗烈真人头上。 这位真人大吃一惊,只觉五色充斥眼帘,横亘身周,有一股无所不在的力量,要将他禁锢,连手中七弦琴宝琴,也有拿捏不住的迹象! “不好!” 他暗叫一声,催动法力暴涨,七弦琴滴溜溜化作百丈广大,横在身前,自己却要抽身而退。 “哪里那么容易!” 赵昱大笑一声,不管不顾,只是一刷。 他这几年赶路,并非白过。 正如当初思忖,一一要将元磁、雷法等五行所属的奥妙,炼入五色神光之中。如今五行元磁之妙,已炼入些许,使得五色神光这门神通,玄妙更甚,伟力更甚。 果然,罗烈真人以七弦琴挡灾,自己抽身退走,却一晃眼,七弦琴便不见了踪影,暗暗催动却催不得。但见周遭,仍然五色浩荡,渺渺茫茫,不知身在何处了。 而此时,赵昱掌心一手,漫天五色消散无踪。而罗烈真人,已不见了踪影。 那远处山巅上正在观摩的玉英子等元神真人忍不住齐齐站起身来,罗仙门中,有五位元神真人踏云而出,目光凌厉的锁住赵昱。 呼吸功夫,双方便已到了近前。 “兀那道人,你将我叔祖哪里去了?!” 罗仙门五位真人,当中一位,正是掌门罗真。他厉声喝问,周身法力吞吐,似就忍不住要出手一般。 玉英子也问:“天一道友怎下杀手?!” 赵昱失笑,降落云头,摇头道:“比斗而已,贫道怎会伤罗烈真人性命?” 便把袖子拂开,罗烈真人懵懵懂懂模样,出现在中人面前。 “叔祖!” 罗真真人长长的松了口气。 罗烈真人四下一看,见双方众真人皆在,剑拔弩张模样,却自己笑了起来,先对赵昱打了个稽首:“道友神通广大,贫道不及,不及也!” 又忙问道:“我观此神通,乃五行所属,竟有这般玄妙,让我抓不住头脑,实在是好奇的紧。还请道友解惑一二?” 赵昱一看,不禁对这位罗烈真人刮目相看,笑道:“此五色神光是也,的的确确,乃五行所属神通。” 一句便罢,也不多说。 自家神通,怎能说个通透?莫非要太阿倒持? 罗烈自知其中道理,得到赵昱肯定,不禁暗暗沉吟起来,自顾自在那里出神去了。 罗真等罗仙门的修士见状,不禁有些臊然。他解释道:“我家叔祖专于修行,历来不理俗物。” 这一点,赵昱也看出来了。 这位罗烈真人,必定是个极为纯粹的修士。 玉英子真人暗暗打量赵昱,心中也震惊于赵昱的神通。若将她自身放在罗烈真人的对面,各施手段斗法,便以她元和广陆第一真人的道行,要斗败罗烈真人,也没有这般干脆。 不禁暗道:“大教弟子果然是大教弟子,这样的神通,元和仙域从未有见过。” 虽说五行之道在修士而言,都是极为基础的道理,但因根性、法门、根基之故,往往很多修士都浅尝辄止,而钻研自己根性所属的道理去了。因此五色神光这门神通,虽然门槛不高,但真正炼成的,却不多。尤其以赵昱这般,道基圆满,五色神光包罗万象的,在法宇宙,也几如凤毛麟角了。 这等神通,不是大教弟子,又是何来? 由是不论玉英子还是其他十余位元神真人,皆信了赵昱大半。 当然,太和仙门的的确确也是大教,只是名声不广而已。赵昱也不算诳言。 二十四章 结交 大道唯一,而神通无量。 对修士而言,大道之下每一种道理,稍作变化,便是一门神通、法术。神通、法术对不同层次的修士而言,其重要性不一。 若是大门大教弟子,神通、法术只是护身的手段,是道行境界到了衍生出来的旁枝末节。真正根性深厚有资格触及大道的修士,神通法术,排在次要。因为这等大教,有直指本源的无上法门。这等修士,有直指大道的深厚根性。 但在底层修士而言,譬如这元和广陆的修士,神通和法术的重要性,则排在首位。 因为对他们来说,道统的延续和生存,仍然在第一位。 所以底层的修士,在很大程度上讲究一个战力的问题。谁神通广大,谁法力无边,谁才能得到尊敬,得到看重。 若是大教修士,则绝无可能追逐战力而忽视道行境界。两个大教的弟子,一个战力强只知道打打杀杀而道行浅薄,一个道行高深却不曾专修过神通法术。前者绝不会被长辈看重,而后者才会成为长辈眼中的未来之子。 再是利害的人物,便是能号称战神杀神,那又怎样呢?不见大道,终归是一抷黄土。证了大道,才能永恒不朽。 而在底层的修士,大道则太过遥远,不可望也不可即。摆在他们面前的,更多是生存延续的问题。所以神通法术,对他们来说,反而更重要一些。 然而即便如此,同等境界之下,大教弟子便是在神通法术上没下几分功夫,却也普遍强过满副精力放在神通法术上的底层修士。 赵昱只亮出五色神光,就折服了玉英子等一众元神真人,令他们大半相信了赵昱出身大教的身份。在这里,赵昱的法力不是最强的,但对道的领悟,绝对数一数二。 修士不以年龄论先后,所谓达者为先。即便如玉英子甚至罗烈真人这等年岁数千的老牌元神真人,即便他们的境界,暂时比赵昱高出一筹,但在道的领悟上,实实在在,要差上一些。 这与所修的法门、自身的根性,有莫大的关系。 抬手便折服了罗烈真人,虽然突兀,毕竟罗烈真人不曾见过五色神光这样的神通,但对玉英子等旁观者而言,足够震撼。 到这里,双方剩下的两场比斗,便也没必要了。 罗仙门的掌门真人罗真虽仍有些不甘,勉勉强强,还是亲口应下了并派之事。 “贫道也不是不知神尸教的利害,只是我罗仙门毕竟血脉相承,此乃祖宗基业...唉...”罗真真人微微叹息:“如今也罢,并派便并派罢。神尸教毕竟凶恶,单个仙门不好对付。加之真仙大墓之事...并派总好过灭门。” 玉英子轻笑一声,云鬓步摇璎珞作响:“元和广陆太过封闭贫瘠,以往无数年,你我仙门在此也不过是窝里横。如今神尸教来了,天一道友也来了,若再不有所改变...” 她轻轻摇头,神色里的意味,众位元神真人皆是心知肚明。 赵昱在一旁笑眯眯看着,也不说话。元和广陆并派之事,与他关系不大。他只是把这里当作去往太和仙门的跳板,顺便看看所谓的真仙大墓而已。事后早晚要走。 但若此间事成,元和广陆仙门合一,又从真仙大墓中得到了真仙道统,他们未必不能走出这个犄角旮旯。 从这方面来看,玉英子真人,的确是个女中豪杰。合并仙门,取真仙道统之时便能凝聚成一股力量而不会互相拖累,又能抵御神尸教。一步步走来,若能处理妥当,不生变故,取得道统之后,这元和广陆,未必不能孕育出一个地域性举足轻重的仙门来。 此间事眼看已有了结,赵昱笑言道:“玉英子道友,真仙大墓之事,可有定论?” 玉英子此时再无迟疑,道:“若道友不与我等争夺真仙道统,应了道友又有何妨?” 赵昱失笑:“真仙道统或许令人侧目,但贫道却不在意。不若立个大道誓言,如何?” “击掌为誓?” “击掌为誓。” ... “兽巢星海真仙大墓现世,尚有五十六年。”仙门合并事稍作定夺之后,玉英子谓赵昱道:“还需道友稍作等候才是。” 赵昱不以为意:“五十六载而已,转瞬即逝。我知道友要忙于并派事宜,便不必在意贫道。这元和广陆我也是初来乍到,到处走走看看,观摩观摩,也是不错。” 一旁罗烈真人笑道:“天一道友道行高深,神通了得,贫道实在佩服。若云游四方,不若结伴可好?正好向道友请教。” 玉英子看向赵昱。 赵昱笑着点了点头:“请教不敢当。互相请益耳。” 玉英子才笑道:“若是云游,两位道友还须谨慎。神尸教窥测一旁,清灵仙门、流云仙门破灭事前车之鉴啊。” 此事倒也不用劝。神尸教窥测归窥测,却还没到能吓得元神真人不敢出门的境地。只要防备得当,小心谨慎,不遭了陷阱算计,不踏入阵法封锁,便是三五个元神真人突然围攻,要遁走却不难。 因此玉英子也只是这么一提。 元和广陆并派事,便就提上日程。这与赵昱无关,罗烈真人也浑然不关心。他是个纯粹的修士,赵昱在罗仙门落脚之后,便天天缠着赵昱,跟赵昱论道论法,日子倒是过的充实。 “我自修行以来,因根性故,专修音律之道。说来这些年,也少有敌手。自忖便是玉英子道友不作防备,吃我一记神通,也要手忙脚乱。” 赵昱和罗烈两位真人在罗云山山巅云间,置一张案几,煮一壶清茶,谈笑论道,怡然自得。 周遭云起云涌,天边霞光璀璨,罗烈抚须道:“却为道友轻易破去,实在令我不甘。” 赵昱笑道:“道友音律神通,确是非同凡响。但要破我护体神光,却是不能。” “声音、音律的玄妙,其根本,在于震动。世间万物,皆在震动,便是天地元炁,不也如此么?摸准了其中的奥妙,这门神通,就大有可为。” 赵昱道:“不过道友所修罗仙门的法门...” 他笑着摇了摇头:“却是无法将你这神通发挥到极致。” 是远远无法将这门神通发挥到极致,只是顾及罗仙门的颜面,赵昱不曾明说。但罗烈真人心如明镜。 二十五章 其一 这位老真人倒也不在意,神色里没有丝毫不虞,反而洒脱笑道:“我家的老祖宗创立罗仙门,也就在元和广陆这等偏僻旮旯地方立足。要说法门,实在不足称道。” 随即又笑道:“不过此番若能自真仙大墓之中如意取得真仙道统,下次再与道友请教的时候,道友可就要小心喽。” 赵昱也笑了起来,这位真人,还真是个纯粹的人。或说有赤子之心,虽然根性可能算不得深厚,但却是个可交的。 不过赵昱觉得,罗烈真人对真仙大墓之事,乐观了些。 他道:“真仙大墓对元和广陆而言,的确是个大机缘。但道友须知,机缘和险恶,往往相伴而生。不说神尸教在畔,绊手绊脚。单说那真仙大墓,未必就是个安全的地方。真仙道统,不会放在哪里任凭取舍。” 他见罗烈真人也神色认真起来,又道:“非是我不看好此事,打击道友。而是此事,毕竟非同寻常。你我皆不过元神道行,大道之路将将踏上第一步,要说神通法力,也就在自家门前横的起来。你想那真仙大墓,说是一方真仙宗门陨落之后的废墟,连真仙宗门也陨落,动手的是何等人物便可想而知。这得大能,留下一道气机,也万万年不散,你我迎上,瞬息被诛灭元神,死无全尸。最好期盼真仙大墓时日久远,其中只剩废墟而不留其他,否则这事,难。” 罗烈真人听完,神色也不禁有些唏嘘。 这位真人似乎没觉得什么好担心的,笑道:“机缘出现了,就得抓住。无论有多困难。若见其难,便瞻前顾后,这也不妙,那也不妙,这仙便也不修了。” 赵昱忍不住抚掌大赞:“道友真是好心性。” 道:“道友所言,甚合我意。修仙了道,单凭自己。谨小慎微是真,却也要勇猛精进。所谓心有猛虎,细嗅蔷薇。元和广陆的仙道水平,实在令我有些...呵。有得到真仙道统的可能,的确是没有放弃的说法。” 随即作不经意道:“道友修行数千年,可曾离开过元和仙域?若多作交流,远游四方,才能多遇机缘。否则局限于一隅之地,闭关锁国,便没有活力,永远如此了。” 罗烈真人听了,神色里露出深以为然,却叹道:“非是不愿,而是不能啊。” “哦?” 赵昱道:“道友不知,我流落元和仙域,也是身不由己,非是通过寻常手段而来,而是与人斗法,遭遇意外,才落在元元星上。由是我对元和仙域所在周围环境,并不了解。正要向道友打听一番才是。” 罗烈并不意外,赵昱所说的来历,他已知晓。 道:“其中缘故有二。” “愿闻其详。” “这第一嘛。”罗烈真人捻须道:“乃是元和仙域所处星域位置特殊。” “怎么个说法?”赵昱道:“虽说我自元元星过来,穿梭千亿暴乱星空。但元炁暴乱的星空,在其他星域也并不少见。” 罗烈真人摇头道:“我倒是不知其他星域如何。元和仙域的特殊,非只在暴乱星空。道友或许不知,元和仙域周遭,有大阵围困。虽说似乎久远,大阵零落散乱,但其中危机重重,一不小心便是地仙,也死无葬身之地。” 说到这里,他面露沉重之色:“道友只见我元和仙域仙道水平低劣,却不知在我祖辈之前,也曾有地仙人物。只是一去不还啊。你道元和广陆这般广大,元神真人就数十位么?且皆是下品元神么?盖因修为到了中品的元神人物,皆舍命闯阵去了。” 赵昱闻得这等秘闻,不禁心中连连转动,却讶然道:“竟有阵法封闭?!” “可不是么。”罗烈真人道:“若非有阵法封闭,我罗仙门等,又怎不愿与仙域外作交流?不是不愿,是不能啊。” “原来如此。”赵昱面露恍然之色,突然神色一动,问道:“那神尸教又是怎么来的?” 说完这句,又嘣出一句:“哦,我说以神尸教的作为,众位道友怎能忍耐他二百年,眼睁睁看他壮大,莫非是为此?” 罗烈双手交叠,叹息连连:“道友烛照万里,果然是猜出来了。不错。神尸教初来之时,如丧家之犬,狼狈异常。还是借了我等助力,才能在广陆南荒立足。彼时我八大仙门,正是打算从神尸教处得到进出的法子,才做出如此养虎为患的作为。” “那可曾得到进出的法子?” 赵昱问他。 元和仙域大阵封闭,赵昱来了这里,便已不独乎本土仙门的事了。赵昱要离去,这封闭元和仙域的大阵,同样也成了他的阻碍。 对心向逍遥自在的修士而言,这种阻碍,就如同绑缚在身上的枷锁,赵昱得知之后,一刻也觉不自在。 正如罗烈真人所言一般,元和仙域历代修士,前赴后继舍命闯阵,非是不爱惜性命,而是不愿被束缚道心啊。 修行是艰难、细腻、勇猛、谨慎的,但更是壮烈的。 朝闻道,夕死可矣! 若能得道,死又算什么呢? 若不能得道,空活万万年,也是白活。 赵昱不禁为元和仙域的前辈修士,心生敬佩之情。 这等前辈,值得敬仰。 “不曾。”罗烈真人遗憾无比的摇头:“或许神尸教也没有真正能够安全进出的元和域的法子,或者他们也是意外闯进来的。或者是为了不被我八大仙门围剿,而刻意不说,以作日后要挟。” 赵昱皱眉间,微微点了点头。 “所以在拖延了二百余年,得不到法子之后,便与神尸教撕破脸皮了?”赵昱道。 罗烈苦笑一声:“是神尸教与我八大仙门撕破脸皮啦。唉...养虎为患,养虎为患啊。神尸教那个小崽子,心性非同一般,虎狼一样是人物。如今修生养息回过气来,哪里肯放过我八大仙们?” 他面色萧瑟:“若非如此,玉英子道友提议并派之事,又怎会这般轻易被接受?各家各派,可都是传承以万年计的道统!若非如此,我罗仙门又怎能接受比斗定胜负之事?这看起来实在儿戏。却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赵昱心中,愈是明悟。他此前许多猜测,毕竟多有疏漏。如今看来,这神尸教,不是一般的利害。 二十六章 混元 “元和域地处特殊倒也罢了,大阵封闭之下进出渺茫。那这其二呢?” 赵昱心中略沉,又问道:“道友说缘故有二,不知还有什么说道?” “这其二嘛...”罗烈真人再斟满茶碗,轻轻抿了一口,悠悠道:“盖因其外,非仙道宗门。” “哦?” 赵昱微微一怔:“何出此言?” 罗烈真人道:“这还要从我等元和域仙门的根脚说起。” “愿闻其详。” 赵昱作倾听状。 罗烈真人神色里唏嘘,却反问赵昱道:“道友观我元和域,就格局而言,可有感想?” 不等赵昱回答,又道:“元和广陆如何?星域格局如何?” 赵昱思忖片刻,道:“以我观之,倒也是个宝地。” 这话不是恭维。 就赵昱而言,这元和域,虽然仙道水平不怎么样,但若说格局,总是不差的。如此浩瀚的一片星域,精华分配集中,元和广陆完全拥有孕育仙道宗门的条件。 就好比凡俗之间,文明种族的立足,在资源、交通等方方面面,有相应的需求。而元和广陆,对仙道宗门而言,各方面的需求,都能够满足。因此说是宝地,并不妄言。 也许相对于大门大教,元和域算不得什么。但对赵昱这个刚刚登临法宇宙的下界修士来说,元和域给了他震撼。他自一人,在贫瘠的凡宇宙就修成元神,而元和域广陆数以十万倍丰沛的天地元炁,在赵昱看来,不说孕育出真仙宗门,供应地仙修行应是不难。 罗烈真人听了,抚须笑道:“道友好眼力。” 就像自家被客人称赞,作为地主,总是高兴的。 他道:“如道友所言,元和域也算是个宝地了。虽然所属元星稀少,但一方元和广陆足矣。生灵也算是繁盛,数以亿亿万。灵药宝材也不算太过稀缺。这样的宝地,这里的仙门,却要法门没有法门,要出路没有出路。其中唏嘘之处,毕竟一种悲哀。” 老真人神色寥落:“道友或许不知,原本我八大仙门,同出一门。” “哦?” 赵昱讶然道:“这又是怎的说法?” 罗烈真人道:“其中缘故,也没什么要遮掩的。虽然年岁久远,但祖辈留下的一些杂书中,也有过揭示。我说同出一门,虽然杂书之中,并未明确指出,但字里行间,却有这个味道。似乎我罗仙门的祖上,与其他七大仙门的祖师,乃是一门同出的师兄弟。” 赵昱闻言不禁道:“那此番并派,倒也不算突兀了。” 罗烈真人摇了摇头:“并派事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是外在逼迫,不得已而为之。毕竟许多年过去了,相互之间已完全读立,连道统法门,长久以降,也变得没有什么共性了。我说八大仙门,嗯,如今只剩下六个道统了。说其同出一门,则正因我此前所言,元和域外非仙道宗门事。” 赵昱凝神。 “似是宗门之间的争斗,元和域几大仙门祖上的仙门,与一方魔道教门争斗失败,我等其实是残存的遗孤后裔。” 说起这个,他便叹息起来:“杂书上说,元和域原本不过是祖上仙门的一处资源地。祖上仙门破落之后,我等祖辈遗孤藏在此处,苟延残喘至今。” 赵昱听着,心中连连转动起来。 片刻后道:“如此说来,封闭元和域的大阵,该是令祖上仙门所立才是。” “道友所言不差。”罗烈真人微微颔首:“确是祖上仙门所立大阵。是对我等遗孤后裔的保护,也是束缚。” “这么说,元和域各家仙门,应该有此大阵的记载。不说完善的记载,蛛丝马迹总该有些。”赵昱道。 罗烈真人摇头:“没有,没有。我翻遍我罗仙门的藏书,还曾往其他仙门借阅杂书,也不曾找到相关的记载。只知此阵似乎名为太初混元大阵,单听此名,便令人心生绝望。太初啊,这是何等高远的道理?!” 太初混元大阵? 赵昱心中转动不休,也觉这大阵之名,非同寻常。 此时罗烈真人道:“封闭元和域的大阵,便则不必说了。若有相关记载,我祖辈修士也不会舍命去闯阵了。大阵封闭是一重束缚,其二则是心中惧惮啊。祖上仙门是何等强横,我也不知。但单看太初混元大阵,便可窥得一斑。而能力破我祖上仙门的魔道教门,又如何能不令人惧惮?我只怕祖辈有人能闯出去,最终也落得个不得好死的下场啊。” 赵昱听完,心中震动之余,也更对那些闯阵的前辈修士愈加敬佩。 元和域这些仙门若真同出一门,是久远以前某个强横仙门的遗孤后裔。单看元和域的仙道水平,也许那个仙门不足道哉。但能封闭整个元和域的大阵,却将赵昱这种想法推翻。 元和域有多广大? 只一方广陆,就赵昱看来,至少也有上百光年方圆之巨。 若算上广陆外的广袤星空、还有更加庞大的暴乱星域,这范围之大,以万光年计,怕也计不清。 当是能比及一方大千世界了。 能封闭一方大千世界的大阵有多利害,绝不能用言语形容通透。 能立下这样一方大阵的仙门,如何又是等闲之辈? 而破灭这等仙门的魔道教门,又该是何等的强横? 这是无法想象的。 难怪罗烈真人说惧惮二字,这是发自内心。对这样的魔道教门,只有仰望,抬头看不到边的仰望,不惧惮才怪。也因此,那些敢于闯阵,心心念念要冲破元和域束缚的前辈修士,心中是怎样的坚定,是怎样的执念,这由不得赵昱不为之敬仰。 不过赵昱也想到一点,元和广陆的仙门祖师,恐怕在当时,连那个破灭仙门的弟子也算不上。若是那等仙门的正式弟子传下的道统,也不至于如此低劣。 上层仙门最基础的法门,就远非罗仙门这些小门小派的镇派法门所能相提并论。 以赵昱之见,恐怕元和域各大仙门的祖师,最多算是为那个强横仙门看守这处资源点的仆从。这也是他们能逃脱性命,在这元和域延续至今的最大原因。若是嫡系传承,那魔道教门绝无可能放过他们。 因为不重要,所以不在意。 二十七章 重点 赵昱只觉一种奇妙的感觉,愈发觉得自己,似乎无缘无故掺和到了一个与自身能力完全不匹配的漩涡当中。 他不过区区元神修士,刚刚踏入大道的门槛,是如此的微不足道。 但如今,他要离开这里,有意无意,就必须要插手进去。 人往往有很多的不得已,却不得不为。 “所以修士逆水行舟,不是为了霸凌寰宇,也不是为了高高在上,而是为了那一份逍遥自在。” 修行到没有什么能让他低头,没有什么能束缚他的自由,时间,空间,宇宙,大道,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没人敢找麻烦,逍遥自在就是终极目标。 或者说,是赵昱的终极目标。 此间事,逐渐揭开朦胧。但还有许多迷雾遮蔽眼帘。罗烈真人与他说这么多,其实说到底,也算不得什么巨大的隐秘。毕竟是久远的事,就好像是两个乡巴佬说总统选举一样。 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 反倒说出来,给赵昱一种坦然的态度。 罗烈真人虽是纯粹的修士,但再纯粹的修士,也是越修越精明,不会越来越蠢。 “道友与我说这些,当不是随意闲聊。” 赵昱笑道:“既然道友各家仙门与神尸教早有交流,应该有些确切的消息才是。” 罗烈真人哈哈大笑:“道友明见烛照。” 他道:“虽然我元和域各大仙门,的确没有从神尸教处得到真正想要的。但一些消息,却不曾落下。” 赵昱道:“神尸教既从外而来,那么元和域外是个什么状况?那魔道教门,又是什么说法?神尸教为何会如丧家之犬,来到这元和域?” ... 从罗烈真人口中,赵昱得知了不少消息。 首先,元和域外为丹山域。或者说,元和域本身是属于丹山域的一部分。 神尸教,便从丹山域而来。至于神尸教是否是丹山域的宗门,罗烈也不知晓。 而久远时光以前破灭元和域各大仙门祖上所属仙门的魔道教门,到底是哪一个,这说不清。因为法宇宙的仙门,实在太多了。在元和域外,单单一个丹山域,就有真仙宗门之上的天仙宗门存在。 每每想到这些,赵昱就觉一方大幕,在自己面前冉冉拉开,仙道的盛世,近在眼前。 至于罗烈真人所言的惧惮,赵昱在得知这些消息之后,反倒觉得他们是杞人忧天了。 以元和域的仙道水平之低劣,加上这许多年时光的流转,谁还在意他们呢? 只要能闯阵成功冲出去,未必有多少人会在意他们。 就好像一个赚了十万块钱的村镇级小商人,只因为祖上与某个破落的国际大商有一丁点联系,就害怕那些身价千亿万亿的巨头对他心生歹意。说到底,这是源自于自身的惧惮,或许是因为在元和域封闭久了,害怕与外界接触也说不定。 当然,有胆气闯阵,舍生忘死的前辈,那仍然是值得敬佩的。 由此,赵昱心中,也松活了一些。若元和域与所谓的魔道教门,真是不死不休的关系,他这一上来,就掺和今去,岂非一个死字? 端坐静室,赵昱搬运功法打磨修为之余,暗暗也在思忖。 如今他在罗仙门落脚,一概安排,皆是妥当。罗仙门倒也不曾怠慢他。连藏书之处,前面两层也向他开放。不得不说,罗仙门还是大方的。虽然罗仙门藏书之地前两层多是杂书,但对赵昱而言,罗仙门的法门秘册,并不具有吸引力,反倒是这些杂书,相对有用。 至少赵昱可以从这些杂书之中,看到法宇宙的冰山一角。 距离真仙大墓现世,还有五十多年,时间充沛。赵昱原本打算云游元和广陆的事,暂时按捺下来。先在罗仙门留一阵子,看看杂书,云游放在后面。 于是每日里,要么去罗仙门藏书地翻看杂书,要么与罗烈真人谈玄论道。 要么便在静室内修行。 “法宇宙的奥秘,实在如渊似海。区区一个元和域,便有许多隐秘。虽然如今大体有些了解,但仍然云里雾里,似乎有些关键之处,仍被蒙在鼓里。” “想来也不出奇,我不过一个外人,真正隐秘的地方,怎能让我知晓。” 赵昱微微闭幕,吞吐元炁。 “凡宇宙是水洼,一眼看的通透。法宇宙是汪洋,海天茫茫不可测。凡宇宙的道,单薄浅显,而法宇宙的道,则深邃迷蒙。我推算之法,在这里竟难以行得通。” 若在凡宇宙,稍有关联,掐指一算,什么都通透了。 但在这里,任凭赵昱掐断手指,也算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赵昱灵感告诉他,很多秘密,就藏在真仙大墓之中。 所以他也不急了,只待真仙大墓现世,什么隐秘都要浮上水面。 除此之外,赵昱隐约感觉到,若要走出元和域,走向真正的仙道盛世,真仙大墓,也是关键。 “元和域的秘密,我没有兴趣。离开元和域,才是我所求。” 对赵昱来说,到太和仙门认门归宗,才是第一要务。 每一天,赵昱都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提升,道行、法力,如累土成山。在凡宇宙,他修成元神之后,再无寸进。无论怎么修行,都只能原地踏步。所以才必须要进入法宇宙。 而登临法宇宙才几年? 大部分时间还用在赶路,赵昱便多有收获。 这便是环境的不同,层次的不同。 一堆浮土,挖不出金娃娃。一座大山,才能让人满载而归。 不过积累法力勤修道行,赵昱暂时还放在次要的位置。 打磨五色神光,才是第一。 法宇宙毕竟危机重重,护身的手段不行,便不足以保命。 赵昱早已决定精修五色神光,正好趁着真仙大墓开启前的这段时间,好生熬炼一番。未免到时候进入真仙大墓,遇到利害之处,不能应对。 五色神光,乃五行大道之属。 起于五行,归于五行。 修士在五行之道上,只要皆能登堂入室,便可初步炼法五色神光。赵昱一身根基,就在五行、时空。五行之道的领悟,还要在时空一道之上。虽然时空之道是赵昱的根性所在,但时空渊深,举步维艰,是超级水磨功夫。五行之道因为足够基础,所以修行起来,反倒容易一些。 二十八章 五色神光 修行五色神光,第一步凝炼五行元炁。 这其中须得明白五行相生相克的道理。 五行生克,说来一句话,似乎简单明了,然而生克之间的道理,却可意会而不可言传。 明白了便是明白了,不明白的怎么也搞不懂。并非简单的水克火,火克金,其中涉及到的奥妙,哪里是一句话能说的通透的? 五行之中,单就一行,就难用一个博大精深来形容。水有壬癸,有疾缓,而火也有丙丁,有柔烈。每一行元炁的不同变化,都能衍生出无穷无尽的奥妙,其中每一种变化的生克,更是难以言喻。 凝炼五行元炁的根本,是生克之间的道理,而基础,则在于肉身五行穴窍之中的道源。 五色神光门槛虽然不高,但为何能成为一种大神通,而少有人炼成,这里是一个关键。有的人在武道筑基阶段,五行穴窍没有开辟圆满,或者在炼炁境,没有将五行穴窍之中的道源凝练出来,其中任何一个因素,都是修行五色神光的障碍。 修士炼法,神通、法术,怎样才算是炼成呢? 譬如五色神光,五行穴窍开辟圆满,道源凝聚圆满,炼就法象之时也炼入了五行根基,再初步明了五行生克的道理,便开始凝练五行元炁。也就是说,这门神通,至少也需要法象境的修为。 寰宇之中的天地元炁,是对立而又统一的。各种元炁变化,杂糅一体,是个大杂烩。修士吞吐炼化法力之时,对元炁的属相没有要求,无论什么变化的元炁,都能炼成与法门相符的法力。但要修炼五色神光这门神通,则需要从杂糅一体的天地元炁中,先将五行元炁分离出来。 分离、凝练五行元炁,按五行生克的道理,结合肉身穴窍之中的道源,在法象或元神的五行根基之上,造化成为一点五色神光神通本源。 若是法术,造化的便是法意,若是神通,则为神通本源。 这里便要有些说道。 凡人相斗,用的武技。这个层次,便是技巧的层次。技巧升华,便为意,譬如拳意、剑意之类。到了修士层次,若天赋异禀,悟性超众者,修行法术领悟到其中的真理,能在法象或元神之中,造化出法术的真意,那便为法意。 而神通本源,则更进一层。 神通本源,是神通在其所属大道之中的体现。是对道的运用,也就是法则。 于元神或法象之中,造化五色神光的神通本源,这便是第二步。 要在法象甚至元神之中,造化出神通本源,除了第一步的要求,还有一个,那就是法象、元神的强度,这与道行直接相关。 修士因为法门、根基、根性等自身种种缘故,在道的领悟上,各有差别,元神强度各有不同。而每一种神通本源,都承载了一丝大道的奥妙,对元神来说,是巨大的负担。若元神承载不起,神通自然修炼不成。 赵昱修行五色神光,在法象境便已入门。这是因为他根基深厚,道行超然。寻常的法象境修士,便是有法门,怕也没几个敢修炼神通,因为其法象承载不起神通之重。 普遍来讲,修士至少要炼成元神,才有资格修行神通。 元神境之下的修士,往往只会法术而不会神通。 若在元神境之下修成神通,那必定是根性深厚的天才人物。 赵昱的神通本源,早在法象境便已造化而出。也正因如此,神通本源造化于元神之中,才能出手便是神通,犹如本能。 不过也只是入门而已。 他如今要精修五色神光,便要把所悟到的五行道理,一一炼入神通本源,壮大神通本源。若有朝一日,他将五行大道全数悟透,五色神光才是大圆满之时。彼时,便也几乎无所不能了。 赵昱赶路这几年,逐渐将五行元磁炼入五色神光之中。 五行元磁是五行大道的另一种体现,其在五行元炁之中,又在五行元炁之外。说起来,五色神光有跟多分支,比如五行灭绝神光,比如五行元磁神光,都是侧重点不同。 赵昱的五色神光,是什么都包含一点,什么都只刚刚入门。只因他根基保罗万象。 精修五色神光,赵昱打算先从元磁入手。在缓缓壮大其他五行所属的道理的同时,先以五行元磁为主要的炼法方向。等到五行元磁进无可进,达到如今道行的极点之时,赵昱才会着手从五行所属的其他方向下手,比如雷法。 修行神通、法术的炼法过程,往往是一个水磨功夫。尤其赵昱已经炼成神通本源的前提下,要做的就是将元磁之妙,一一炼入其中。难倒是不难,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但对五色神光这门大神通而言,五行元磁也只是其中的一面。真要将五行所属的所有道理,都炼入到本身道行的极限层次,将这门神通炼至赵昱如今元神境道行极限,所需的时间,至少以百年计。 这等全面几乎没有瑕疵的神通,其伟力自不用多说,一出手便几乎是无敌,但无敌是需要时间堆砌。 距离真仙大墓现世,还有五十多年,要把五色神光炼到全面对应道行的极限层次,时间不够。赵昱估摸着,可能要四十年,元磁和雷法两个方面的五行奥妙才能炼成。 那么剩下的时间,就只十来年了。 “足矣。” 赵昱如是想到:“元磁、雷法炼化其中,至道行对应的极限,我这门五色神光的伟力,便是中品元神境界的人物也只等闲。” 于是随后的四十年时光,赵昱都宅在罗仙门,完全没有出去云游的打算。 罗烈真人早时还来问过几次,只道是什么时候出去云游,以便于结伴。后来也不问了,每每只是谈玄论道。倒是在与赵昱的交流当中,将他的音律神通再提升了一个档次。 不过赵昱所获也不小。 他虽然明白了罗烈真人的音律神通的奥妙,却没有照搬修行。反倒是汲取了其中关于震动的一些奥妙,化为己有。 声音本来就是震动而生,无论多高多低的声音,都是震动。 然而五行之妙,也包揽震动这一玄妙。甚至与元磁,也有极大的关联。元磁本身,也是震动的。 二十九章 肉身变化 如此,倒是让赵昱在五行之道上,有了更高一筹的领悟。 间接也让赵昱的五色神光,多了许多变化,伟力颇有增进。 这四十年来,赵昱虽不曾走出罗仙门,也没有刻意去了解元和广陆的局势变化,但罗烈每每多有叙说。 四十年里,元和广陆剩下的六大仙门,早已完成并派的壮举,合并为元和仙门。罗仙门的山门,如今成了元和仙门的一个分驻地。原本所属罗仙门的很多宝物,都已搬走,比如法门秘册,宝贵资源等等,留下的不过是个空壳子。 对此,赵昱是极为钦佩的。他钦佩的,是元和仙门的第一代掌教,玉英子。 这位女冠道人,确确是胸有沟壑。并派大事,并非口头说了那么简单。如果只是一个名义,那与不并派没有任何差别。如今短短时间内,她将名义做成实际,原本各大门派的功法、资源能大多集中起来,这才是能耐。 可以想见,这是一个极其艰难的过程。各大门派虽然合并,但每个元神真人都有私心。玉英子能压服他们,这不是能耐又是什么。 只有将所有的资源都集中起来,这个新生的元和仙门,才算是一个真正统一的仙门。才能凝聚成一股力量,才能办大事。 这可不是凡俗世界,绝无可能讲究什么联邦类似的规矩。那种玩意儿,没有凝聚力,太过散乱,一遇到大事,往往先要内部扯皮扯够了才能空出手来解决问题。然而已经晚了。 而在法宇宙这个仙道盛世之中,对于宗门而言,高度凝聚的力量,才能走的更远。一旦宗门内部不和谐,没有绝对压制的力量,不需要外敌,自己就瓦解了。 当然,若有纵横寰宇的修为,一个人也无所谓。但很明显,元和广陆没有这样的人物。 玉英子的修为虽是第一,却也不可能力压所有的元神真人,因此作到这一步,便殊为艰难。可她做到了,赵昱自然钦佩。 至于神尸教,这四十年来,似乎销声匿迹了。 这一点,无论是罗烈真人还是赵昱,都不置可否。 要说神尸教怕了元和仙门,那不能。虽然元和仙门一统,力量凝聚,可能超过了神尸教,但要说惧惮,绝无可能。除非元和仙门有地仙,能绝对压制,否则怎么会惧惮? 无外乎暴风雨前的平静而已。 双方都在等真仙大墓的开启呢。 真仙大墓,才是决胜负,定输赢的地方。 若在开启大墓之前就火并一场,就算是赢家,也必定元气大损。比如元和仙门如今有三十余位元神真人,一场火并陨落大半,便是胜了,还有力量去开拓真仙大墓吗? 最后搞得竹篮打水一场空。 都不是小孩子,都是千年老怪,怎么会想不到这一点? 所以都在忍耐,在等待。或许还打着让对方作开拓真仙大墓的炮灰的主意呢。 四十年一过,赵昱出关了。 前面十多年,还经常出来,与驻守这里的罗烈真人论论道。后面二十多年,就很少出来了。 这一番坐关,赵昱的收获,自然不用多说。 五色神光的修炼,已经达到预期目标。而且自身的法力和道行,也没落下,已经臻至元神境一重圆满,只剩下一层纸,一捅就能晋入元神二重。 不过赵昱不急,他觉得还差一些火候。 元神一重境界,在九重元神境当中,是最基础的一重。这一层,熟悉这个境界的基础层次。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要求,无外乎打磨元神,熬炼法力。 而在赵昱,法力和元神,都已圆满,唯独肉身,还差一丝丝,没有达到理想状态。 说起来要比肉身,这元和广陆的元神真人,没有一个能比得上赵昱。但赵昱的志在大道,怎能傻乎乎的与他们相比?以大道为目标,在基础层次,自然要越圆满,越夯实越好。 自身的每一个方面,每一个细微之处,都要弥补,不留下一点短板和缺憾,这虽然苛刻,却是走向大道的不二法门。 赵昱肉身的确强横,毕竟道基圆满,周天数穴窍开辟圆满。在晋升元神之时,肉身也再一次完成蜕变。周天数穴窍所属的所有道源,皆烙印了一丝根本道理在肉身筋骨之中。 单纯肉身,赵昱就能搏杀元神真人。只是肉身搏杀,似乎少了一些修士的仙气,多了些粗莽,因此少用而已。 到了这样的境界,肉身的修行,便进入另一个层次。 千变万化。 因为周身穴窍所有道源烙印的缘故,使得肉身蜕变到一个凡人无法仰望的层次。这样的肉身,具备了周天数穴窍道源的所有一丝奥妙。因此便拥有了千变万化的可能。 这些年来,赵昱虽然绝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五色神光的修炼上,但肉身的潜移默化,到如今,已诞生了一些变化之能。 赵昱肉身的变化神通,是自根源上的变化,而不是幻术。变成一块石头,那就真是一块石头,这块石头除了拥有修士本身的感应能力,其他没有丝毫区别。拿锤子一敲,也能敲的四分五裂。 肉身的变化神通,赵昱将之分作三个层次,正好对应下品元神的三重境界。第一重变化,便是变化死物。也就是能变化为没有生机的东西,比如沙石,比如泥土。 第二重变化,则是变化活物。修成这一重,则能变成花鸟鱼虫。 第三重变化,则是变化元炁。到了这一重,肉身可以化作元炁,聚散无常,无所不在。如同元神一般。 赵昱的修行,是在走自己的路。没走一步,都要自己看着脚下,才能走出第二步。因此这些法门,这些修行方向,都是他自己领悟总结出来的。也许不适合别人,但绝对适合自己。 对他来说,在元神一重的境界当中,法力、元神、道行圆满了,肉身也要修成第一重变化圆满,可以任意变化死物,那才算是没有瑕疵。 肉身的这个境界,赵昱估摸着恐怕比修炼五色神光所需的时间也不差,因此还要四五十年他才会着手突破到元神二重的境界。 三十章 斡旋造化 对比于元神一重的道行法力,肉身的千变万化赵昱还要更重视一些。 肉身变化,涉及到一个根本的道理,那就是造化。将血肉之躯变化为真正的死物,或者人变成鸟兽,变化元炁,这涉及到物质、能量的根本转化。 就如同点石成金,从本质上将一种物质转换成另一种物质。 赵昱认为,这种变化神通涉及到一丝丝造化的奥妙。 这应该就是另一种大神通——斡旋造化的第一步。 从自己的身上,理解造化的道理,推而至于天地万物,到了一定层次,便有造化万物的神通。 比如将一个人活生生贬为一头畜生。 这等造化之法,有其他的入手法门,但在赵昱这里,却由自身的肉身变化开始。 肉身变化神通,虽然是赵昱总结出来的对应元神境界的肉身修行法门的第一层修行之法,但说起来,并未有极限。就算是变化死物,也分层次。山石泥土,变化凡俗之物,这算是第一步。而至于灵物之属,譬如灵材灵石之类,则可算作更进一步的修行。甚至变化一座大山,变成一颗星球。 又譬如第二重的活物变化,花鸟鱼虫等凡俗之物是第一步,进一步可变化珍禽异兽,甚至星空凶兽,乃至于赵昱猜想中的先天神兽! 肉身变化在初期之时,大略只能用作辅助。变成凡俗山石泥土,本身也就是凡俗的山石泥土,无法展现法力神通,被人一打就能打碎,甚至被打死。 但这只是第一步而已。度过了这个阶段,若能修成变化灵物、变化神兽的层次,那便能拥有相应灵物、神兽的特性和神通。 到了这等层次,变化得到的神通甚至比本身的法力神通还要强大。 若能将肉身变化的三个层次——死物、活物、元炁,修的通透一体,达到一定层次之后,摇身一变变成一方活生生的世界,也不在话下。 当然,那对赵昱来说,又是极为遥远的事了。不过只要踏入了门槛,日后按部就班,未必就不能修成这样的大神通。 实际上,这样的伟力,在真正的大能而言,也算不得太过稀奇。许多大能陨落之后,一点肢体,一滴血液,也能演化成为一方世界。由此可见,赵昱的修行方向,并没有错。 罗烈真人笑呵呵的站在不远处,眼神里隐约一丝惊异捉摸不定。 一只灵兽小狗此时正围着一块斑驳的青石转悠,偶尔露出人性化的疑惑。 片刻之后,便见那块斑驳青石化作一缕烟气,散开之后正是赵昱盘膝而坐。灵兽小狗吓了一大跳,哀叫一声夹着尾巴一溜烟跑了。 赵昱摇了摇头,颇为有些不满意:“连道友家的畜生都瞒不过,我这神通还未修到家。” 罗烈真人连连摇头,惊叹道:“道友神通令人侧目。非是瞒不过这畜生,只是道友初修神通,还未熟稔而已。” 两人对坐下来,赵昱道:“以道友观之,还有哪些破绽?” 罗烈真人道:“还有一缕气血萦绕,道友变化并不彻底。” 赵昱了然的点了点头:“这肉身变化,确确有些为难。连气血都还不能完全变化,更遑论气机。非得要变化彻底,变成真正的石头,那才算是到家了。” “唉...”罗烈真人羡慕之中,颇为感叹:“虽是如此,却也羡煞贫道啊。” 赵昱笑而不语。 这等法门,赵昱自然不会外传。虽然与罗烈真人交流当中,也泄露了一些奥秘,但也仅此而已。何况以罗烈真人的肉身根基,便是给他法门,也未必能踏入门槛。 揭过此间,赵昱转言问道:“距离真仙大墓现世,还有八载时光,不知玉英子道友可准备妥当?” 赵昱修五色神光出关已数年,这几年都在琢磨肉身变化的道理。眼看着距离真仙大墓开启的时间越来越近,赵昱也逐渐将心思从修行上拉回来,变得关注起来。 越是接近真仙大墓现世的时间,赵昱心中的感应,就越强烈。无论是关乎元和域本身的秘密,还是走出元和域的法子,感应到非得历经真仙大墓不可。 正因如此,赵昱才会这样关注。他要离开这里,而不愿被区区元和域所局限。 罗烈真人点了点头:“此乃头等大事,玉英掌教自然有所准备。” 赵昱微微颔首:“如此便好。” 他便也不作多问。问的多了,反而遭人反感,便得不偿失了。 便又扯到神尸教,赵昱道:“神尸教蛰伏数十年,看来那位教主忍性非常人。” 罗烈真人道:“确非常人。他非只蛰伏数十年,此前二百年皆然也。此人虽是年纪轻轻,却是个虎狼枭雄的性子。” 说到这里,罗烈真人有些不满:“早知当初就该打杀了他,如今却是徒留祸患。” 两人口中之人,便是神尸教的教主元辰道人,有个诨号,唤作妖尸。 这些年与罗烈真人交流,赵昱对这元辰真人,也有所了解。 二百年前,妖尸元辰真人带着残兵败将来到这元和域时,他还不是真人,一身修为只法象境。但此人心机灵敏,算计了得,生生说服了当时八大仙门的大多数,并借八大仙门的力量,在广陆南荒立足。 “动心忍性,此人确也不凡。”赵昱笑着点了点头。 能以外来者的身份,在八大仙门的压迫之下,求的生存之地,这样的人物,怎能小视? 赵昱虽是笑着,但心里却有些鄙视原本八大仙们,亦或者如今六大仙门合一的元和仙门。早前听罗烈真人说,是为了进出之法,才勉强接纳神尸教。但赵昱却知道,恐怕不止如此。 进出之法自然重要,但必定还有其他的原因。 或许是贪于神尸教的一些宝物也说不定。 此乃人之常情,当时神尸教看似丧家之犬,给本土仙门一种柔弱可欺不足道哉的表象,加上有一个忍性非常,心性了得的元辰道人,必是拿出了不少的好处,才求得生机。 三十一章 出行 此间必定是八大仙门压迫太甚,否则神尸教再是旁门左道,忍耐二百年后也不会做的那么绝,直接灭了两大仙门。 天知道当时的八大仙门从神尸教的残兵败将身上压榨了多少好处。 当然,真仙大墓也是其中的一个缘故。 或许想独得好处。 如真仙大墓这等级数的存在现世,附近往往会有天人感应。八大仙门能知道,神尸教自然也能知道。 仙门之间的争斗,说到底,不是道统之争便是利益之争,绝无善恶之分。若当时赵昱并未落在元元星上,或者赵昱愿意服软,将主动权交到神尸教那位元神真人的手中,他未必会与神尸教结下仇怨。 不过既已结怨,那如今也由不得人了。元和仙门是神尸教的敌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赵昱自然要与元和仙门站在一处。 “真仙大墓啊...” 罗烈真人叹息一声,神色里有些忧愁,才告辞而去。 赵昱遥送他离开,这才站起身来,眺望天边云海,只觉风雷将至。 “还是时间不够啊。” 赵昱心中暗:“我如今连一件趁手的法宝都没有,虽然五色神光有成,却也未必安稳。” 若只寻常时候,倒也不怕。任凭敌手法宝,只刷下来便是。但真仙大墓开启,其中有什么危机,谁也不知,加之神尸教一旁窥测,也由不得赵昱心中空落落,有些拿捏不住。 但世间难得两全,时间就这么多,要么修神通,要么炼法宝,二择其一,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至于从神尸教那位元神真人身上夺来的宝贝,如青木宝船,只赶路所用,如乌龙锁,根本看不上眼,没什么神通。只有那尸神幡中被赵昱炼成五行力士的那头僵尸,用处稍强一些。 这些年来,赵昱炼法五色神光之时,顺便将五行力士也炼制了一番。 反正都是五行所属,顺带而已。 但无论怎么炼,也有其极限。这头僵尸炼成的五行力士,也就能与一个元神一重的真人相提并论。虽然没有了僵尸的缺陷,但比之赵昱自身的神通,又差了老远。 “早前说要云游一番,如今耽搁下来,只剩下几年时间。” 赵昱念头转动:“反正时日将近,不如早些出发,一路也算是云游,掐准时间,朝元和仙门山门去。” 翌日,赵昱转过已显清冷的原罗仙门殿宇,来到罗烈真人静修处。 罗仙门不复存在,已为元和仙门的分坛驻地,留下一个罗烈真人,还是为了不怠慢赵昱。其他法象境及以上的修士,除了常驻的三五人,皆早已迁去元和仙门山门。留下的,都是些炼炁境的小修士。 赵昱也不曾刻意遮掩气机,刚到殿前,罗烈真人便迎了出来。 “道友今日怎有闲暇来我这里?” 罗烈真人笑呵呵的,伸手引道:“殿中说话。” 赵昱笑道:“不必不必。我早前便说要与道友结伴云游,如今眼看时日将近,也没有几年了,一时心血来潮,就趁这空隙,出去走走。” 罗烈真人一听,便笑了起来:“这便走?” “这便走。” 赵昱笑道。 罗烈真人抚掌笑道:“说走就走。” “不须叮嘱一番门下弟子?”赵昱问他。 罗烈真人摇头:“不必不必。我本来就不管俗物。” 两人说话间,脚下已升起云烟,便则腾云驾雾下了罗云山。 高天彩霞,长风浩荡,两人驾云,正是站得高看的远。 这一眼望去,广阔大地一目了然。 千里之内,许多城池鳞次栉比,人道气运如潮汐,实在一派繁华。 赵昱当初来时,是从罗云山背后过来,那片山高林密,城池不算太多。但罗云山正面方向,面朝广陆中央,地形愈发平稳,自然愈是繁华。 只赵昱肉眼所见的千里之内,就有大城七八座,小城数十上百。若论人口,不知几千万。而元和广陆广袤无疆,便摒除许多环境恶劣之处,只适宜凡人生存的地方也大不可计。按照所见的人口密度来算,这广陆之上,也不知有多少亿亿人。 较之而言,凡宇宙的地球,实在犹如尘埃。 驾云而行,因不曾紧急,只如游览一般。赵昱观摩间,突然问罗烈真人道:“如今元和仙门,上下弟子,不知几多?” 罗烈真人不疑有他,笑道:“十万上下。” 赵昱点了点头。 如此看来,便是这法宇宙,拥有根性的生灵,数量也不多。 当初师父混空老祖与赵昱说,他游走凡宇宙,见过亿亿万万生灵,也只三五个有根性。而这元和广陆,以其上百光年之巨,算作亿亿人口,也只得十万而已。 比之凡宇宙虽然强的多,但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路过那些大城上空,赵昱俯瞰下去,只见这些城池,分明极为高明。元神探视之下,这里的凡人,生活水平,远超地球现代时空。一概衣食住行,分明与赵昱在地球的所作所为不谋而合。 凡人对元炁的运用,已经达到了本身的极限层次,远远超过赵昱登临法宇宙之时的地球的水平。 赵昱转念便也觉得没甚出奇,这里毕竟是法宇宙,是仙道盛世。便只是一个犄角旮旯的元和域,仙道也传承了不知几多久远,能有这样的水平,乃是理所当然。 而凡人聚居以城池,修城墙,不类于地球现代,赵昱也很理解。 正如罗烈真人口中所言:“山中有妖物猛兽之属,非得以城墙围护不可。” 地球上,人类是主宰,只有人类欺压其他生物的可能,而不存在其他生物欺压人类。但在法宇宙,却不是这样。这里的凡人,说是凡人,实际上种族繁多,数都数不清,只要是有智慧的,都可称之为人。而对凡人有威胁的存在,也多不胜数。 不说星空凶兽,单单山间野外的妖物猛兽,便凶狠的紧。 听罗烈真人说,甚至有些妖物猛兽,还须得仙门专人出手,才能剿杀。 虽然凡人对元炁的运用达到了一个极限的层次,诞生出许多元炁武器。一击之下,有的武器,甚至不差于元神真人一击。但外道之为外道,便是失了灵活。而法宇宙的妖物、兽类,同样能用元炁,抵消之下,就没有太大的优势。 打不中,破坏力再大也是枉然。 三十二章 祖宗遗泽 说起妖物猛兽之属,赵昱还曾在罗仙门专门阅览过相关的一些杂书。 法宇宙没有妖族一说,与赵昱在天衍镜幻境的经历截然不同。有智慧者皆为人,便是一头猪,能开口说话,能思考能创造,便也是人了。正如那高天下的城池之中,种族形形色色,四肢五体者有之,三头六臂者有之,浑然兽类模样者、乃至于如植物、山石一般模样的,也不在少数。 而所谓妖物猛兽,与人的不同之处,除了灵性低劣,茹毛饮血,更多是还是因为星空凶兽。 不错,元和广陆野外山间的妖物猛兽,多是星空凶兽血脉。 也正因如此,这些妖物猛兽,才普遍具有搬运天地元炁的本能。不是它们都有根性,都是炼炁境的存在,而是因为身具星空凶兽的血脉。 真正的星空凶兽,也非是没有智慧。但这些流落广陆的血脉后裔,则不然。这要从星空凶兽的起源说起——星空凶兽诞生于元炁暴烈的暴乱星空之中,天生有吞吐天地元炁的本能,拥有血脉神通。但星空凶兽也与人一般,同样有根性与否之分。有根性者,自不用多说,甚至能成就大神通。没有根性的,虽具神通,却往往浑浑噩噩,只有杀戮吞噬本能。 而星空凶兽生来强横,大道至公,生来强横者,有根性的必定少之又少。就赵昱所观杂书之中所言,恐怕真灵拥有根性的星空凶兽的数量,能跟凡宇宙相提并论。 因此普遍认为星空凶兽见什么吃什么,只有杀戮吞噬的本能。 这等生灵的血脉后裔,自然也传承其秉性,只知杀戮,只会吞吃,而没有什么灵性。是一大祸害,由是被称之为妖物、猛兽。 法宇宙的生灵,只分智慧与否,而不以血脉种族论。 如此一来,自然没有什么所谓的妖族,有智慧的,都是人。 那仙门之中,其弟子也是形形色色,同是人,不同血脉族类而已。 这些拥有星空凶兽血脉的妖物、猛兽,先天与人对立,是生死大敌。听罗烈真人说,每隔百年,原本各大仙门就会倾巢而出,将仙门所辖范围内的强横妖物、猛兽,清洗一遍。 但星空凶兽不绝,妖物猛兽便不绝。尤其广陆南荒,与兽巢星海相近,往往有星空凶兽从南荒的广陆胎膜空间裂缝之中进来,从而留下血脉。 这些血脉源源不断的从南荒散开,与人争夺生存空间,这样的争斗,几乎无处不在。 因此,城墙是必不可少的。 原罗仙门所辖的地域还算不错,毕竟远离南荒。若是靠近南荒的人类聚居地,几乎每天都是在战斗中度过日升日落。 “说到底还是这元和域的仙门太过弱小的缘故。” 赵昱心中暗道:“若是是真仙宗门甚至天仙宗门坐镇,哪里有星空凶兽肆虐的份?” 在赵昱看来,星空凶兽,就是修士天然的炼法材料。恐怕那些上门大教坐镇的星域,只把这些星空凶兽当作猪来圈养罢? “...总教山门在广陆中央西偏北的元和界山。”罗烈真人还在说道。 他说:“元和界山乃是广陆最高峰,撑天立地,高三百万里。此前倒也没有宗门驻扎。盖因此山资源丰沛,此前八大仙门为此争执不下,于是只好各退一步,都不占此山。” “如今既已并派,于是便将仙门山门设在界山。” 赵昱闻言,不禁点了点头,却道:“元和界山有三百万里高?” 罗烈真人笑道:“自是三百万里无疑。” 随后又道:“从罗云山至元和界山,相距三万六千亿里。实在遥远,由是此处也见不得那高山。若近其千亿里内,遥遥便能隐约望见。” 赵昱神色不动,心中却是惊叹连连。 那元元星,便已大的出奇,而这元和广陆,更是大了不止无数倍。 上百光年之巨,直径就有两千万亿里,这是个令人惊叹的数字。 相较而言,三万六千亿里,其实也不算什么了。 不过赵昱却道:“距真仙大墓现世只余数年,以道友你我的驾云速度,怕是赶不及罢?” 也难怪赵昱这样问。 便是两人皆元神真人,展开遁光,使出吃奶的劲儿,只这三万六千亿里的遥远距离,恐怕也要十年八年。若遁破虚空,倒能轻易缩短赶路时间,可惜这元和广陆的空间,较之于元元星,还要稳固百倍。 以赵昱在空间上的道行,恐怕一遁几十里就得被逼出来。 更不用说罗烈真人——这位真人虽然有元神二重的修为境界,但要说空间之妙,恐怕也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了。 闻听赵昱此言,罗烈真人抚须大笑:“道友毕竟不知啊。” “愿闻其详。”赵昱道。 罗烈真人笑道:“若以你我神通,要赶到界山便已为难,更遑论去那兽巢星海真仙大墓。这须得穿过元和广陆数千万亿里的路程。你道原本各大仙门之间,如何能够在这广袤大陆之上互相联络?盖因祖宗遗泽耳。” “哦?”赵昱眉头一动。 就听罗烈真人面露悠悠叹色,道:“这广陆之上,有一百零八座空间之门。皆是祖上所属仙门立下的门户。这一百零八座空间之门,在这广陆之上,钩织出一张网络,可从南至北,从东至西,互相传送来往。” 赵昱果然露出恍然之色。 是了。若单看元和广陆如今的仙道水平,是远远不足以统领这样庞大的地域。不说其他,单说距离,就是个大问题。动不动几万亿里,听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而空间之门这等传送之法,也非是区区元神真人为尊的修士可以立下的。 果然是祖宗遗泽。 若没有这一百零八座空间之门,先不说所谓八大仙们如何同气连枝,在没有诞生真仙之前老死不相往来也是有可能的。个人之间云游联系,倒是可能,但宗门之间,绝无利益交汇之处。 说来元和广陆的仙门,大概也算是一帮子啃老族了。 三十三章 见闻 “三百万里外有一座大城。” 罗烈真人指着远方道:“名字唤作罗仙城,乃是原本我罗仙门所辖领地的中央城池。其中便有一座空间之门。藉由此门,只需转瞬的功夫,便可横跨三万六千亿里直达界山。如今还有好几年盈余时间,道友既是云游,不妨先在罗仙城逛一逛。” 赵昱闻言,从善如流,颔首道:“善。” 三百万里虽然不近,但也不算远。两人虽驾云而行,不紧不慢,一路浏览之下,也在天黑之前抵达了这座大城。 果然是大城,远非之前路过任何一座城池所能相提并论。 傍晚混黄天光之下,罗仙城如同一头庞然巨兽俯卧在大地之上。此城沿江而建,纵有三千里,横有四千里,高达数百丈的巨大城墙将这座城池围护其中,旁侧一条宽过数万里的大江擦城而过。 较之这名唤天罗江的大江,罗仙城似乎渺小。但其纵横三四千里的城墙,环绕起来的巨大城池,分明如同一颗悬挂在天罗江上的明珠。 似如地球,再大的江河,其宽度也不能与大城市相提并论。但在这法宇宙,却不然。天地广袤,自然无边,山高亿万里,川流无穷尽。实则这天罗江,在元和广陆之上,还远远排不上号。 以元和广陆之巨,数百万里宽如汪洋大海的大江大河也不在少数,区区万里宽的天罗江,不过是支流中的支流而已。 “这天罗江源头就在罗云山,从这里往南七百万里汇入白云江中。”罗烈真人立在云头,抬手指点道:“江中也有妖物猛兽,不过我仙门在此有元神真人常驻,倒也不足为惧。” 说着,罗烈真人笑道:“你我道友皆非常人,倒是要掩盖以下行迹,未免引起凡人观望。” 赵昱自无不可。 说话间,两人驾驭云彩,已是落在城头之上。 皆为元神真人,自非同凡响,收摄气机,融入天地,自也无人察觉。便是这罗仙城中,凡人在元炁方面钻研精深,有许多探测之法,却也无法探测到两位真人。 立在城头,赵昱举目眺望,心中自然也有感慨。 这样的巨城,数百丈高的城墙,远处波光粼粼的大江,还有江面水天一线的霞光,果然是好景致。 低头再看城墙,也非一般。 其材质非金非石,分明是一种低等灵材! “果然是法宇宙,得天独厚。”赵昱心中叹息。 这样的灵材,虽不入赵昱法眼,但在凡宇宙,搜遍一颗星球,也找不出几斤来。而这里,却能用来铸起四面皆数千里、高达数百丈的城墙! 灵材铸城,道纹密布,隐隐灵光闪烁,分明这座罗仙城,有大阵护持! 正此时,耳畔听的远处嘈杂传来,举目看去,十余里外濒临江水的城墙处,正发生一起战斗。分明一头数十丈的水生妖物要爬上城墙,城墙上呼喝之间,附近两座城头堡垒之中,射出两道水桶粗大的暴烈元炁,将那妖物击落水中。 罗烈真人见赵昱望向那边,不由笑道:“这般妖物皆是寻常,凡人自处之。若有凶横之物,便则须得仙门修士动手不可。” 赵昱道:“这妖物有星空凶兽血脉,看来最弱者其肉身也能比及炼炁修士,不知最强者又怎样?” “此乃广陆东方,远离南荒,利害的妖物倒也不多。百十年能见一头堪比元神修士肉身的妖物便已属不易。倒是能比及上法象境的不在少数。若道友去南荒,那边每日里不死几头肉身堪比元神境修士的妖物,便不得安生。”罗烈真人道:“这些妖物传承星空凶兽的血脉,普遍肉身强横,但几乎少有神通,又浑浑噩噩,搬运元炁之法也粗陋的紧,对付起来不难。” 赵昱点了点头,心里有数。 这等妖物,虽是星空凶兽的血脉,但毕竟远不及真正的星空凶兽。若非如此,以其数量,这元和广陆之上,哪里还有修士生存的余地? 两人说话间,飘飘然落下城头,来到城中街道。 街道倒也不见得有多宽,横竖不超过十丈。毕竟法宇宙的凡人也是凡人,不是巨人,行走路过,要不了那么大的路。城墙建的数百丈高,是为了抵御肉身庞大的妖物,城中街道则没必要,难不成建的几百丈宽迎接这些妖物进出旅游不成? 黄昏时候,城中来来往往,川流不息。 其中景致井然有序,全然不差于地球现代时空,而更具自然和谐之美。街中有各色的交通工具,皆以元炁为动力,飘然划过。却这些交通工具,其行道来往只占一半路面,剩下一半,却多是骑跨坐骑来往者。 赵昱见之倒也不觉得奇怪。 早前刚到罗仙门时,那些元神真人之中,就有驾驭妖物为座驾者。只不过元神真人驾驭的妖物,皆要符合身份,要有堪比元神境的肉身强横。这广陆之上,既然妖物猛兽纵横,与人抗衡不知多少年。以人的智慧,又怎想不到利用它们? 反正是浑浑噩噩的妖物,若能降伏为坐骑,用起来比之那些元炁动力的交通工具,还要更有脸面一些。 当然,这些妖物实在浑噩,降伏不易。听罗烈真人说,很多妖物都是驯化了无数代之后,才能让人轻易乘骑。若在野外随便找一头,要降伏便不大容易。 这些骑跨形形色色妖物的各色人物,皆也非同寻常。赵昱一眼望去,几乎皆是武道修行到巅峰境界,脱胎换骨的武道大宗师。 他心中微微讶然,以这等密度,但只这座罗仙城,武道大宗师便不知几多万人! 但同时,赵昱也为心生感叹——这些武道大宗师,若是有根性,都成为修士的话,这元和广陆又该是怎样的光景?生灵生于天地,得其造化性命,是幸运,不得其根性,未免也有些悲哀。 但转念间,赵昱又不以为然了。 若根性成了大路货,遍地都是,这法宇宙恐怕不知几多乌烟瘴气。怕是连天地元炁都不足以供应修士吞吐了罢? 三十四章 古次元废墟 法宇宙生灵物种无可计数,但被称之为‘凡人者’,皆有一般无二的特质。 那就是如果没有根性,无论怎么修行,都要止步于武道大宗师的境界。 或许因为血脉种族的不同,同是武道大宗师,武力也有巨大的差距。比如生来力大,血脉传承强横者,同样的境界自然要强出许多。比如赵昱眼前路过的几位高壮人物,当是一家三口,便是那面孔稚嫩的孩子,也有八尺高。成年夫妇身过丈半。其一身气血,滚滚如火炉,几丈之外也能让人感到炽热,比之其他人种,自然要强的多。 而除开‘凡人’之属,法宇宙还有另外一个能操诸元炁,却不同于修士的阶层。 正如妖物之属,因其血脉之高,无论是否有根性,天生便拥有操诸元炁的本能。 这等生灵物种,说来天生不凡,无论力量还是寿元,都远远超过凡人,但较之于修士,又不能同日而语。 无论是凡人,还是天生拥有根性的高等血脉族群,有根性者,皆踏上仙道,为修士。没有根性者,便被禁锢于血脉极限,不得超脱。凡人的血脉极限,只在武道大宗师。而高等血脉族群的极限,取决于其血脉品质的高低。 就好比妖物,若是生来强横堪比地仙的星空凶兽传下的血脉,其极限比之血脉先祖低一层,也就是元神层次。其余皆是如此,后裔除非有根性,能踏足仙道,否则极限力量层次,永远比祖先低一层。 而这只是力量层次——不是修为境界。只是血脉赋予了他们拥有堪比相应修为境界的力量,而不是道行修为。 没有根性,就算神魂生来何等强横,也无法铸就道基。不能铸就道基,一切皆是枉然。 而且这样的力量,极为偏颇。有极大的缺陷。最醒目的,就是神魂上的缺陷。若与同等力量层次的修士对垒,则必死无疑。勿须其他手段,只攻其神魂便可。 这些,都是赵昱翻阅罗仙门杂书中的一些记载,并不详尽,因为实际上,跟修士没有多大关系。但比照所见所闻,却让赵昱对法宇宙有了更深刻的了解。 都说大道至公,却也残酷的紧。 ‘根性’决定了一切,没有根性,至少对绝大多数的生灵而言,都是没有远大未来的。 或许那些无比强横的仙道大能,能为其没有根性的后裔,想出一些法子来解决。但这微渺不可计。一则越是修为高深,越难以孕育血脉后代,二则肯定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这同样是大道至公的体现。 越是强大的个体,族群繁衍就越困难,族人就越稀少。无论是在凡宇宙还是在法宇宙,都是一样的道理。 若非如此,把一位能破灭寰宇的大能,使劲的生,遍地都是他的后代,而每个后代无论根性与否,其极限都可能达到仅次于这位大能的层次,那寰宇之间,便再也没有其他生灵的出路了。 大道的确残酷,以根性为准,断绝了无数生灵超脱的可能。却也用同样的准则,限制了强者,给了弱者强大起来的机会。 当然,赵昱所思所想的这些,只在他自己心中。也许这川流不息的人群,人们并未想的那么高远。他们过着自己的生活,吃饭喝水,工作休息,出城狩猎也好,维护城墙也罢,生老病死,自得其乐。从大道来,归大道去,在寰宇间生灭不尽。 赵昱心中悠悠,转瞬将许多念头一并斩杀,笑问罗烈真人道:“不知这罗仙城有什么好去处?” 罗烈真人捻须道:“这好去处嘛...” 顿了顿,道:“罗仙城自建城至今,有七万九千年。要说凡人古迹名胜,自是多不胜数。不过道友恐怕不会太感兴趣。倒是有这么个地方,也许道友可以去瞧瞧。” “哦?” 赵昱面露感兴趣之色。 罗烈真人道:“罗仙城依空间之门而建,空间之门乃是祖上所属仙门遗泽。此处有彼时仙门遗留的一方次元古废墟。许多年前便向凡人开放。这次元古废墟很是广大,仙门虽搜索数万年,也未必没有遗漏,索性让凡人参与淘金,这些年来偶尔也有些宝物现世。” 说着,他抚须笑道:“我偶尔路过,也会去那处废墟坊市淘一淘,多少有点收获。” 赵昱听了,果然来了兴致,道:“竟还有这样的去出?” 罗烈真人笑道:“如何不有?那古仙门次元废墟,是彼时仙门驻扎之所,其中虽早已破败,却也看的残垣断壁,可想当初辉煌一时。彼时古仙门衰落,毕竟留下一些宝贝,或许于古仙门而言算不得什么,但就你我这般修为,却也可能出土眼热之物。” “哦。” 赵昱微微颔首。 这话倒也没错。 如那等古仙门,虽已败落,但遗留下的些许遗泽,便已让人惊叹侧目。于其时不入眼的物件,在此时赵昱或罗烈真人眼中,却未必不是宝物。 不过想来恐怕也早已被搜罗干净,否则不会向凡人开放。 也许还剩些边边角角,但已不足道哉。若其中还有许多宝物,藏着掖着都来不及,怎会与赵昱说道? 但去看看,倒也无妨。 于是两人联袂并行,脚下缩地成寸,转街走角,不多时,便来到一处古色古香的坊市之外。 这坊市,让赵昱想起了地球时候的一些古董街,这里大概也有相同的味道。区别只在于地球的古董街买卖的是凡人的古物,而这里却是古仙门遗留的物件。 这仙门古废墟次元坊市,也不知多少年了。许是在当初罗仙门向凡人开放次元废墟之时,就已存在。那斑驳的高大石坊上,遗留的时光痕迹,是如此的清晰,赵昱分明从其中看到了流淌而过的时间的气息。 走进坊市,熙熙攘攘的人群,其中有些修士。 炼炁、法象境皆有。 想必是罗仙门或者说现在的元和仙门常驻此城的修士。寻的闲暇,来这里逛一逛,看看能否交到好运,淘到一些收获。 三十五章 敢请一叙 这坊市之中,除了沿街古色古香的店铺、石楼,更多是,还是街边的一溜儿望不到头的练摊。 一人一张兽皮或者旧布料往地上一铺,乱七八糟的东西摆上,摊子就成了。 有如同化石一样的兽骨、爪牙,有黑漆漆的石头,破碎的金属残片,有已经碳化的木料,玉石,有巴掌大小破破烂烂的兽皮,也有一些泛黄甚至快要腐朽的书。凡此种种,种类数不胜数。 以赵昱的眼光,完全可以看出,这些练摊上,都是假货。 “看起来这里做旧的功夫不差呀。” 赵昱笑呵呵道。 连凡宇宙卖假货古董的,做旧的法子都让人无法辨别,更别说这法宇宙了。但做旧的功夫再利害,也难以瞒过修士。赵昱知时间之妙,一眼能看出破绽。其他的修士,虽不知时间玄妙,但神魂敏感,也能看个八九不离十。 罗烈真人笑着摇了摇头:“人以利为本,坑蒙拐骗,只要遵守法令,便也不去管他。” 赵昱微微颔首。 作假也好,忽悠也罢,这样的坊市,往往只讲究眼光。看得准算你厉害,看不准算你倒霉。没有其他的说道。 喧喧闹闹,熙熙攘攘,古废墟坊市,怎用一个热闹来形容? 许多身配武器,骑跨坐骑的,都在这里淘宝。连修士也不能免俗,自然造就了这里的得天独厚。不知多少人靠着这坊市吃饭呢。 “次元古废墟虽大,却有穷尽。”罗烈真人笑道:“这么些年搜罗下来,现世的宝贝是越来越少。但逐渐有了演化。许多人把这里当成交换凡人修行的武道法门、所需丹丸或者一些杂物的地方。倒也热闹。” 赵昱点头。 “这坊市尽头,便是次元古废墟的入口。”罗烈真人道:“道友不可不去看看。” 赵昱道:“正有此意。” 两人说话间,人群在身边如时光一样霎那远去,不片刻,就望见前方一座八角玲珑塔。这塔不算高,却也有数百丈,不算大,底座也有三五里方圆。其非金非木模样,斑驳古拙,透露出久远的气息。 赵昱定睛一看,不由得开口道:“这是一宗法宝啊。” 罗烈真人道:“正是。这八角玲珑塔正是一宗法宝。” 说此言间,老真人面露可惜之色:“只是这八角玲珑塔要镇压古废墟次元世界,又与空间之门牵连,动不得。否则单只这一座玲珑塔,其价值便无可估量啊。” 他顿了顿,又道:“道友可看出这玲珑塔的妙处?” 赵昱仔细打量,眼中隐约有神光吞吐,片刻后惊讶道:“竟是一宗上品法宝!” “不错!” 老真人抚掌道:“玲珑塔有八十一层纯阳法禁,名副其实的上品法宝。镇压空间,禁锢元炁,妙用无穷。若能取来,便是作如今元和仙门的镇宗之宝,也绰绰有余啦。” 赵昱念头一动:“如此说来,这广陆之上,莫不有一百零八座玲珑塔不成?” 空间之门有一百零八座,也难怪赵昱如此设想。 果然罗烈真人点头:“确有一百零八座。每一座空间之门畔,便有一座八角玲珑塔。唉...彼时古仙门之强盛,实在令人向往啊。” 如何不令人向往? 这等八十一层纯阳法禁的上品法宝,整整百零八座,却如同寻常物件丢在广陆之上,那古仙门的强盛,由此可见一斑。 要知道,上品法宝难得之处,连赵昱也为之眼热。要炼制这样一宗法宝,便是材料允许,以赵昱的手段,少说也要千八百年不间断祭炼。只看罗烈真人模样,就知道这元和广陆之上,仙门之中,恐怕也没有几件这样的宝物。 正是宝物放在眼前,能看能摸,却不能取来用。也难怪老真人可惜不已。 “仙门弟子驻扎城中,一半在空间之门。”老真人抬手指向玲珑塔右侧远处,道:“另一半就在这塔中。塔中元炁丰沛而纯粹,最是适宜修行。” 看这宝塔,神物自晦。若不知其妙,恐怕还以为是个古迹而已。而且观其气机,分明不曾被炼化。 想来此塔牵连不小,正如罗烈真人所言,与那空间之门联系颇深,等闲不敢动它。 正要去那宝塔,就见一群人从中出来,吵吵嚷嚷。 便听呼喝:“大量废墟物件,要的快来淘换!” 轰然间,一大群人围拢过去,几百上千,围的水泄不通。 赵昱与罗烈真人失笑摇头,也不去管,信步就要走进塔中。 却就在此时,遥远处传来一阵巨响,如旱天惊雷,震得地面都微微颤动。 两位真人不禁抬头一看,就见两千里之外,滚滚暴烈元炁升腾起来,如烈日一般。 老真人微微皱眉:“又出甚幺蛾子不成?” 塔中此时,就匆匆走出来几位修士。 正好看见两位真人。 两位真人到这坊市,便也不在遮掩气机,由是一眼可见。毕竟这里,有修士活动,两人行走也不显得出奇,没有必要遮掩。 “烈祖!” 其中一位修士,法象境界,法力颇为圆润,生了四臂,也不知是什么族类血脉,身躯极为强健。他扫了一眼被惊动的凡人,便连忙上来拜了一拜:“不想祖师在此,弟子叩拜。” 罗烈真人摆了摆手:“发生了何事?” 说来那元炁升腾之处,在两千里外,大概是城池边缘了。赵昱的神念囊括范围,如今将至两千里,却还差一点。而罗烈真人虽然修为层次比赵昱还要高一层,但神念范围,恐怕还及不上赵昱,因此发问。却也在掐指算计,还不等这位法象修士说出来,罗烈真人便皱眉道:“竟有三头肉身堪比元神的妖物!” 赵昱比他还要早一分,不过并不说话。 已经发生的事,是瞒不过掐算的。除非有道行相当甚至更高的人遮掩。 就听那修士道:“正是。刚刚塔中阵眼处探到妖物,已传讯云翼师伯,弟子见有三头妖物,害怕差池。祖师在此,还请祖师解困。” 这内陆之处,堪比元神境界的妖物凤毛麟角,往往百十年不见一头。此番却突然冒出三头,也难怪这位法象境界的修士有些紧张。 罗烈真人点了点头:“此事的确来的突兀,我便去看看罢。” 随后与赵昱打了个稽首:“道友可先入古次元观摩一番,贫道去去就回。” 虽是三头,却也不被老真人放在眼里。区区畜生,何足道在? 赵昱颔首:“道友自去便是。” 那塔中出来的几位修士,也便与老真人一道,展开遁光,破空而走。只剩下赵昱一人,抬头眺望片刻,收回目光之时,不经意落在了远处角落里一位灰袍人身上。 那人露出一个笑容,远远传音:“敢请道友一叙。” 三十六章 妖尸 罗烈真人不曾察觉到此人,但赵昱却早有感应。 此人气机虽是隐晦,但于这罗仙城,却格格些微不入。赵昱由完美道基修持而来,元神细腻,烛照微微。即便罗烈真人修为更高一层,单只感应,赵昱却要远远超过罗烈真人。不过赵昱此前并说出来,他从这灰袍人身上,感应到一些熟悉的东西。 “正要看看有什么把戏。” 赵昱念头一闪,抬步走了过去。 灰袍道人见赵昱过来,也不多说,转身不快不慢,行云流水,在前引路。 便则是穿楼过屋,任凭什么,也似无物,好似一道幻影。赵昱云步跟上,心中转动之余,暗暗猜测此人身份来历。 不过呼吸功夫,两人一前一后,便已去千里,远离废墟坊市,到了一处深巷古楼之下。 灰袍道人顿住脚步,转身来笑盈盈看着赵昱,打了个稽首:“此番来见道友,实在唐突,还请道友莫怪。” 赵昱站定,此时才仔细打量这位灰袍道人。 此人面如黄玉,皮下淡淡荧光。眼如刀锋狭长,开合之间,眼神深邃如镜湖。倒是眉毛浓粗,森森如林。头上随意挽了个发髻,一根苍白骨簪别着。身材稍显清癯,使得一身袍子看起来有些宽大。 赵昱还了一礼,笑道:“道友也是煞费苦心。那犯城的妖物,莫不是道友的手笔?” 灰袍道人哈哈一笑:“道友烛照万里,佩服,佩服。” 然后伸手作引:“道友若是不怕,屋里叙话?” 赵昱失笑:“请道友前面引路。” 这小小古楼,倒也没甚出奇,进屋一柜台,颤颤巍巍一个老者在柜台后。见两人进来,这老者也不言语,躬身拜了一拜。 便则从旁侧楼梯而上,到了楼上一处静室。 静室中两个蒲团相对,之间矮几一座,有茶壶茶碗,清香浓郁带着丰沛元炁味道的云烟从茶壶中隐约腾腾。 “请坐。” 灰袍道人伸手示意,自己先坐了下来。 赵昱也不客气,便择另一蒲团,与之隔着茶几相对而坐。 灰袍道人不说话,却端起茶壶,为两人各自斟上一碗,笑道:“此茶乃仙门灵根,被贫道推平夺了过来,其元炁充沛精纯,有洗涤元神的微妙,道友请品试之。” 赵昱端起茶碗,捏着碗盖拨弄两下,轻轻抿了一口,回味片刻之后,赞道:“果然好茶。” “道友好气魄。”灰袍道人见赵昱毫不犹豫,端起茶碗便喝,不禁道:“便若是玉英子那老娘们,也不敢喝我的茶。” 赵昱放下茶碗,轻轻一笑道:“元辰道友才是好气魄。” 灰袍道人笑了起来,狭长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显得锋芒毕露,他抚掌道:“看来我那亘师叔死在道友手中,非是大意,而是力有不逮呀。” 赵昱眼神稍动,此人果然是神尸教主妖尸元辰! 听罗烈真人说起此人,二百余年前来到元和广陆时,尚未炼就元神。如今一看,其修为境界,还要在赵昱之上。赵昱已元神一重圆满境界,而此人,其一身法力虽隐晦,赵昱看来比那罗烈真人,竟还要高出一筹。 赵昱心中动念之间,却笑道:“原来元元星的那位道友是元辰道友的师叔。” “是我师叔。” 两人如老友谈天,言语间生生死死似乎不当回事,反倒有一种奇异的和谐。 赵昱笑道:“道友今日来寻我,莫非是要为道友师叔报仇?” 元辰道人笑道:“这便要看道友怎么选了。” “哦?”赵昱笑道:“此话怎讲?” 元辰道人施施然饮了口茶水,拂袖放下茶碗,道:“我知道友神通广大,便是那罗烈老贼,也走不过一合。这世间事,在我看来,仇怨不过旁支末节,道统、利益才是根本所在。我师叔虽死在道友手中,但若有机会能光大我教门道统,一笑泯恩仇他也是愿意的。” 赵昱闻言,不禁心生感慨。 此人果然虎狼枭雄,非同一般。 便道:“道友话中真意,莫非是为那真仙大墓?” 元辰道人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然也。真仙大墓,我势在必得!” 他神色虽温和,但眼中光芒,却凌厉的紧。 赵昱笑道:“道友欲取真仙大墓,与贫道怕是关联不大吧?我一来独身,没有帮衬,二来修为浅薄,也无甚用武之地。道友要取真仙大墓,该从元和仙门诸位真人入手才对。” 元辰道人听了,嘴角一翘,嗤笑道:“狗屁元和仙门。区区连地仙都没有一尊的小门小派,也敢以‘元’相称?真个是犄角旮旯,什么阿猫阿狗都敢跳一跳。若是在封界之外,敢叫人知晓此名,贻笑大方不说,灭门灭派也是等闲。” 赵昱笑而不语。 元辰道人的话,倒也没甚差错。无论是修士的道号,还是宗门的称谓,都要与冥冥中大道匹配。‘太’、‘元’这等字眼,可不是等闲人物承受得起的。 他自满上茶水,笑道:“道友不也以元为名么?” 元辰道人气息一冲,自信满满道:“我以元为名,盖因我配得上。道友也号‘天一’呀。” 随即转言:“贫道今日不惜引来三头妖物,只为引开罗烈老贼来见道友,为一事。我那师叔之事,暂且按下。若道友助我取得真仙大墓的宝物,此间仇怨非但不计,还有几多好处奉上。” 赵昱正要开口拒绝,元辰道人打断又道:“道友先不忙拒绝。我知道友出身非凡,乃上门大教弟子,我这等小门小派之人不敢望道友项背。但道友毕竟初入元神,出来游历,总不是走个过场。真仙大墓之中,总有些道友需要的东西。我只要真仙传承法门,余者一概不要,皆与了道友,道友意下如何?” 赵昱听了,心中忍不住感叹。这元辰道人,果然比那元和仙门的诸位,要大气的多。 赵昱叹道:“可惜,可惜呀。” 元辰道人神色微沉。 便听赵昱道:“若无道友师叔死于我手之事,我恐怕一口就要应下。道友心计气魄,实在令人钦佩。只是贫道历来恩怨分明,我既已与你神尸教结怨,哪里是三言两语可能打消?我不信道友,正如道友不信我一般。道友此时说的好,愿意将除开传承法门之外一概皆与我所有,但予了我之后,怕是转瞬翻脸。” 三十七章 暗算 赵昱说此话时,却是笑呵呵,神色温和的紧,又道:“相反,玉英子道友虽不甚情愿,却更令贫道信任。且贫道也不曾与这里土著仙门结怨。其中孰优孰劣,孰安孰危,岂非一目了然?” 元辰道人此时,神色全然平静下来。他微微叹了口气,将茶碗拂开,凌厉的双目注视着赵昱,道:“实是令人惋惜呀。天一道友,我实不愿与道友为敌。” 赵昱极为认同的点了点头:“若无前事,我也不愿与道友为敌。然事已至此,无话可说。” 元辰道人又叹息一声:“道友上门大教之人,见多识广,门中法门天海无边。若有道友相助,那真仙大墓之中,不知要安全多少。然而道友要与我为敌,去助那玉英子。道友啊道友,你教我怎生下手?” 赵昱笑容不绝。 元辰道人此话,确也没有差池。正如当初赵昱与玉英子所言一般,他以上门大教弟子的见闻,可助其在真仙大墓之中,避开危机,解开困厄。此中倒也没有多少诓言。赵昱的确是上门大教弟子,虽还不曾认门归宗,也不曾阅过太和仙门藏书秘册。但毕竟在师父混空老祖造化的天衍镜幻境之中,经历颇多。 那些经历,虽然真真假假。但其中真实框架,却是师父混空老祖搭建。实则在那无数年的幻境当中,赵昱的见识,已是渊深如海。若非如此,他又怎能创造出属于自己的仙道法门? 练功与创功,此中差距,不可以道里计。 能创造法门,眼界见识,便是宗师一级。赵昱并未辱没这个身份。 他于仙道一途的见识眼界,比这元和广陆之人,绝对要高出许多倍。 有他相助,于真仙大墓一事上,玉英子等不知占了多大便宜。较之而言,此消彼长之下,神尸教便落了劣势。 这便是元辰道人亲自来拉拢赵昱的原因。 但如今话不投机,分明赵昱直言拒绝,元辰道人又怎肯甘心? “我不愿任凭道友相助玉英子。”元辰道人站起身来,道:“但我又不敢直接对道友下手。道友上门大教弟子,我若杀道友,说不得下一瞬便有灾祸从天而降,将我神尸教从这寰宇之间抹杀一空。” 他面露无奈之色:“我最怕遇到的,便是上门大教弟子啊。” “因此道友便用这般手段?” 赵昱笑眯眯间,掌心浮现出一条胖乎乎正在挣扎的灰白小虫。 “这尸虫炼的不错。” 元辰道人见那小虫,顿时浑身一震,面露惊怖,良久叹道:“上门大教弟子,果然不能小视。” 言语间颇有一丝沮意。 赵昱抬起手来,一丝法力把那虫儿托起,置于元辰道人面前:“这等手段,道友还是收起来罢。我也不灭此虫,免得伤了道友。此间第一面,我也钦佩道友,便留个颜面。” 元辰道友无言以对,只好收起尸虫,叹息连连道:“真个好道友啊。若非不得已,我只敢与道友为友,不敢与道友为敌呀。” 赵昱笑呵呵站起身来,打了个稽首:“能见元辰道友一面,足慰今日。贫道便告辞了。下次再见,贫道必不留手。” 言罢,赵昱转身背对元辰道人,轻飘飘往楼下走去。 元辰道人看着赵昱背影,几次想要出手,都忍耐下来,道袍底下,一双手已捏的青筋暴露。 ... “看来元和仙门当中,并未真正统一。” 赵昱脚下行云,身似流水,返往八角玲珑塔而回。 心中却在计较:“这等强行揉捏在一起的势力,短时间内,仍然各有异心。若非如此,我几十年不出,便是刚来之时也只出手一次,却全然被这元辰道人所知。” “元和仙门三十余位元神真人,也不知有几人倒向了神尸教。此间事,呵呵,还真是狗屁倒灶啊。” 说起来,元辰道人几次想要动手留下赵昱,却终归按捺。而赵昱又怎不曾生出这般念想? 只是当时念头转动,按捺下来。 “双方里里外外,勾心斗角,真仙大墓之事,就更复杂了。我若一言不和便与他动手,先不说能不能拿住,便是能拿住诛杀此人,恐怕也要成为众矢之的,整个神尸教都要把我弄死才甘心。” “这元辰道人,乃神尸教希望所在,我在这里杀了他,神尸教如何肯干休?恐怕就算是放弃真仙大墓,也要先杀了我。而我与元和仙门,实在又没有紧密关系,玉英子恐怕也不会为我出头,反倒要在一边看戏,看我与神尸教斗,若能多杀几个神尸教的元神真人,她才高兴。等我山穷水尽,她再出来伸出‘援手’,我那时便身不由己啦。” “由是我不与他动手。而这里是罗仙城,罗烈道友近在眼前。加之我以上门大教弟子身份,他也不敢与我动手。诸般事,还须在真仙大墓才有了结。到时候如何,便看情况就是。这真仙大墓,若真有宝贝,未必我不能入手。” 赵昱心中千回百转,许多念头生灭之间,终于压在心底不提。 所谓真仙大墓,对赵昱的吸引力,第一还要放在宝材上。他打算祭炼一宗护身法宝。至于其他,如真仙法门、道统,倒也非是必须。他如今在天衍镜幻境的底蕴,还远远没有消耗干净,创功立法还能持续下去,对其他法门的印证,需求不大。而且只要认门归宗,回到太和仙门,什么法门没有? 但如今看来,情势复杂。若其中有些转折,有机会取了真仙道统,他也不会放弃。 或者有能入眼的法宝,能取就取。虽然赵昱历来认为,法宝还是自己炼的更合适,但有送上门的,也不必视而不见。 如今波诡云谲,或许到时候在真仙大墓之中,双方斗的死伤殆尽,从旁捡些便宜也说不定啊。 如果元和域并未被大阵封闭,赵昱此时早已离开。可惜不能。而要离开,感应中与真仙大墓紧密相关。便是不入真仙大墓也是不成。其他一概,旁支末节,对赵昱来说,等真仙大墓现世,进入其中,保命第一。其他顺手而为。 三十八章 破碎次元 赵昱杀了神尸教的元神真人,其中仇怨,哪里是三言两语能解的开的?神尸教可不是什么上门大教,敢不把元神真人当回事。所以无论元辰道人显露何等气魄,赵昱也不信他。 较之于神尸教,元和仙门这边倒更令人信任。 但说到底,元和仙门与赵昱,也没有什么深厚特殊的交情。 因此见此间一派狗屁倒灶,赵昱的心思,也略微发生了一些转变。 若在此前,赵昱还只打算履行与玉英子之间的约定,那么现在,赵昱便推翻了前面的念想——如果有机会,能捞多少好处就捞多少好处,绝不客气。 即便把两边都坑了,赵昱也无所谓。 反正此事过后,赵昱会离开元和域。 赵昱不欠谁的,不欠元和仙门,更不欠神尸教。合作大于交情。 既如此,真仙大墓之中的好处,自然是能者居之。无外乎你利用我,我利用你,看谁手段更高明罢了。 赵昱回到八角玲珑塔处,不见罗烈真人回来,便自顾自走进宝塔。 这座宝塔乃是八十一层纯阳法禁的上品法宝,这等法宝,在小门小派可谓之镇宗之宝。但于古仙门那等级数的大宗门而言,只是一种制式法宝,批量是玩意。 元和域不过是那古仙门的一处资源地,就好比一个国家的一处矿山或者一个农场,是如此的渺小,却在这样渺小的地方,随随便便丢下一百多件上品法宝,一百多座空间之门。与小门小派相比,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 虽然不能入手钻研,但以赵昱的眼光,如何不能看出这座宝塔精妙的炼制手法?便是赵昱自己,如今恐怕也就这样了,一些细微的地方还比不上八角玲珑塔的炼制手段。 上品法宝非同小可,虽然这件法宝并未催动威能,却自成一片空间。走进其中,放眼处看不到边。 不知几万里的广袤空间,上悬一粒昊阳,仔细一看,乃是一粒怨气沸腾、焰光四射的宝珠。这宝珠也非寻常,竟是一宗法宝。赵昱仔细一看,心下略略了然。 之前便有猜测,罗仙城有大阵护持。但阵眼不是八角玲珑塔,这座塔与空间之门联系在一起,动不得。这颗宝珠,才是护持罗仙城的大阵的阵眼。 想到此处,赵昱双目神光吞吐,再一看那颗宝珠,才发现悬在半空作烈日的宝珠,不过是其投影而已。宝珠的本体,分明藏在深层维度之中!连位置都天差地别——投影在上,本体在下! 赵昱并不打算深究大阵的奥妙,收了眼中神光,施施然向宝珠本体所在人群汇聚之处的殿宇走去。 通往次元古废墟的大门,就在那里。 宝塔空间里人来人往,多是探索古废墟的凡人。空间分明数万里广大,但法宝空间极为玄妙,大概是罗仙门施展了一些手段,或者是因为依凭八角玲珑塔的护城大阵的缘故,只要一进入宝塔空间,不知不觉就被传送到殿宇附近的一处平台上。 否则只这数万里的空间,凡人一个来往,就需要很多时间。 次元古废墟入口就在殿宇内。赵昱如同一缕清风,顺着人群走进殿宇,四顾之间,把里面状况看了通透。 废墟入口有一尊法象境界的修士镇守,远处的一些静室中,还有上百位修士,望其气机,修为皆在炼炁、法象两个境界。任凭凡人来往进出,修士并不理会。这些修士镇守此处,镇守的不是次元古废墟,而是护城大阵。 古废墟早已被搜罗干净,就算没有,若凡人在其中寻摸到一些宝贝,早晚也要落到修士手中,没必要随时监视。 次元古废墟的入口,黑漆漆好像一个黑洞,散发着幽幽的光,缓缓的旋转着。赵昱探出神念,仔细观摩印证,不知不觉竟体会到不少空间之妙。 他自修行一来,独自一人,没有道友论道印证,一切都靠自己。但有一句话说的好,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又说三人行必有我师。所以修行四要素之中有侣之一字。侣,就是道侣。 也许赵昱的天才,但再天才的人物,在浩瀚无穷的大道面前,也不能面面俱到。每个人领悟的道,都只是大道的一个片面,是不同的,所有才有相互印证的可能。所有才能体现出道侣的重要性。 这个次元古废墟的入口,要说有多深奥,倒也不尽然。便是以赵昱如今的修为,只要材料合适,只要给他一定的时间,空间之门也能炼制出来。造化出这个次元入口的修士,在空间一道上,未必有赵昱走的远,但却用到了赵昱没有看到,或者疏忽过去的一些道理。 一番观摩下来,赵昱颇有些收获。 这才抬步走了进去。 穿梭空间或者空间传送,对凡人而言,懵懵懂懂,好似一转眼天地大变。但在赵昱眼中,其传送原理,是一目了然。分明与赵昱所创出的都天云箓禁法之中的虚空禁,有异曲同工之妙。 回味着传送带给赵昱的味道,赵昱抬起头来,蛛网一般的天空暴露在眼前。 再四顾,发现这处次元,果然是个废墟。天光混黄,给人一种凋零寥落之感。其中也是山川大地,绵绵不尽。但生机稀薄,似将要穷途末路。 恍惚间,赵昱似乎跨越七八万年的时光,看到了那一天发生的事。 ——天穹破裂,大地崩塌,在次元胎膜之外的无穷虚空深处,似乎有无数巨神巨魔影子纵横捭阖。这些巨神、巨魔,有无穷法力,无边神通,晃膀撞天倒,踏脚震地维! “呼...” 良久,赵昱睁开眼,闪过一抹震撼之色。 “看来当初真的发生了一场震动寰宇的争斗。这处次元世界,好险没被波及毁灭。” 那样的情况,分明是在无穷遥远的虚空深处的斗法,只一些余波,就让这处次元世界差点破碎。当初的争斗,其激烈之处,由此可见一斑。 “此低生机已绝,世界已将步入死亡,难怪罗烈道友言语之间颇不在意,还向凡人开放。若无那八角玲珑塔镇压,早崩碎了不可。” “这些凡人也是胆大。如果出了意外,次元崩塌,一条性命就要落在这里。” 当然,只要没有遇到强横的攻击,只要八角玲珑塔这宗上品法宝一直镇压,这处次元世界便是死了,便是破碎如蛛网,框架也一如既往的稳固。 “只是不知道此处次元世界,与空间之门有没有关联。若是有关联,恐怕对空间之门会产生不小的影响。” 三十九章 禁空禁 “道友。” 背后传来罗烈真人的声音。 赵昱转身,笑着回了一礼,道:“看来麻烦已经解决了。” 罗烈真人哈哈一笑:“小事一桩。” 区区妖物,便是肉身堪比元神修士,在罗烈真人手底下,也算不得什么。那等浑浑噩噩的玩意儿,肉靶子罢了。 老真人笑道:“本该陪同道友,却为妖物所扰,实无颜面也。” 赵昱微微摇头:“道友言重了。” 然后才道:“这次元废墟果然广大,元元星也多有不及罢?” 罗烈真人道:“是啊,元元星围大二十余亿里,这次元古废墟却有五十亿里方圆,其中不可同日而语。只是元元星生机浩瀚,这里却是穷途末路。” 赵昱笑道:“不知是何人将这次元打成这般模样?” 他刻意问出这个问题。 罗烈真人闻言,摇了摇头:“我也不知。自我生来,这里便是如此,数千年未变。想必是古仙门时留下的痕迹罢?” 揭过此言,罗烈真人道:“我看道友兴致不高,不妨去别院饮茶?” 赵昱的确兴致不高。 次元古废墟早被仙门搜罗无数遍,又被凡人搜罗了无数遍,赵昱如今可没兴趣跟在凡人的屁股后面去淘一些垃圾。主要还是因为这次元生机已绝,不可能孕育宝物,对赵昱完全没有吸引力。 他来这里,只是想看看这处次元世界而已,除此别无它意。 两人双双离开次元世界,走出八角玲珑塔,罗烈真人引路,不多时,便来到一处雾罩云山中。 罗仙城方圆数千里,城中有山有河,五脏俱全。这座被云雾笼罩的山,便是仙门别院所在。此山不过千丈,但却秀气玲珑,周遭数十里内,皆树木丛生,没有凡人居住。 “空间之门便在这山上。” 罗烈真人指着山头道:“别院依空间之门而建,已数万年矣。” 说着话,两位真人便已到了山上。只见高低错落的殿宇鳞次栉比,或在崖上,或在林间。殿宇众星拱月,环绕之中,矗立着一座百丈之巨的青铜大门。 一眼看去,这座大门仿佛镶嵌在一堵看不见的墙上。如若凡人看来,分明孤零零耸立,极不和谐。但在修士眼中,这座青铜大门,却和谐到了极点。 “好手段,好手段!” 赵昱双目放光,不禁抚掌连赞。 如果说宝塔空间里的次元入口是初中生作品,那么这座青铜大门,绝对是大学生的精雕细琢。 其中的奥妙,引的赵昱心中欢喜,忍不住喜笑颜开。 对比而言,赵昱自己的水平,分明低了一层,算是高中生等级。因此这座青铜大门有颇多学习、借鉴之处。 他不禁心痒难耐,笑道:“这里才是好去处!” 罗烈真人有些诧异,他毕竟不知赵昱精修空间之道,只道是这空间之门的确玄妙,引起了这位天一道友的好奇心。 于是笑道:“不妨近前一观。” “不敢请尔。” 于是解下来一段时间,赵昱全身心的把满副精力放在了钻研空间之门的奥妙之上。 往往一整天一整天,甚至几个月都围着空间之门转悠,整个人与外界隔绝,什么动静都无法影响到他。 罗烈真人见状,也只好听之任之。 原以为赵昱会出去云游,没想到因为一座空间之门,又耽搁下来。看样子,所谓云游,已是成空喽。便也不管了,他自顾自,也多坐关精修,偶尔才出来看看。 如此,几年时间便一晃而过。 大道的奥妙,是无穷无尽的。 对凡人来说,他们学习他们的基础知识,就要耗费人生的三分之一。而对修士来说,直到陨落,都处于学习钻研之中。无论是打磨法力,还是沟通法则,无论是炼法还是炼器,都是同样的过程。 到了赵昱这样的层次,虽然只是初步踏入大道之路,但每前进半步,所领悟的宇宙奥秘,都远远不是凡人能够想象的。其难度之大,对凡人而言,是绝望。 即便元神了得,计算无边,数年时间下来,赵昱也仍然没有将这座空间之门的所有奥秘参透。 但收获是巨大的。 赵昱对空间奥妙的领悟,集中在都天云箓禁法之中。此前修行近两千年,只总结出一道虚空禁。虚空禁是赵昱在空间一道上最显著的体现。这道禁法,若用在法器法宝之上,可使法器孕生空间,法宝空间更大更稳固,使法器、法宝有轻易穿梭空间的能力。 亦即是说,在这之前赵昱本身所钻研的空间奥妙,集中在稳固、扩大和穿梭空间这三种用法之上。 大道之下,每一种法则,其用无穷。能衍生出方方面面,无穷无尽的用法。区区三种,不过皮毛而已。而通过青铜空间之门的印证,赵昱在空间一道上,足足前进了一步! 这扇空间之门,不但有穿梭、稳固空间的妙用,还有镇压空间的妙用。 一旦开启青铜门,两两之间,瞬间便形成一条稳固无比、不受自然空间波动等种种因素影响的空间通道。在领悟到其中的奥妙之前,赵昱穿梭空间,仍然要被空间的自然波动所影响,一个不慎,如果抵御不住,甚至被抛向未知的地方。而青铜门能镇压空间维度,摒除波动,形成极为稳固的通道,这种奥妙,是赵昱此前没有领悟到的。 于是在虚空禁的基础上,赵昱再总结出了一道禁法——禁空禁。有禁锢、镇压空间之妙。 这道禁法虽是初成,但其用之广,让赵昱振奋无比。 不说其他,单只用在五色神光之中,便可使得五色神光的禁锢之力,提升一个层次!五色神光此前的禁锢之用,源自于五行元磁,以元磁之力干扰空间,甚至干扰敌手的法力、元神,使得敌人无法摆脱五色神光。若再将禁空禁的奥妙炼入五色神光,与五行元磁的奥妙相辅相成,那么这种禁锢之用,就会大大增强。 若炼制法宝之时,将禁空禁炼成一道纯阳法禁,法宝便也有了禁锢、镇压空间的能力。 便是徒手施展出来,也算是一道了不得的神通了。 领悟到了其中的奥妙,赵昱在振奋之余,不免有些意犹未尽。但可惜这青铜空间之门只涉及这几种道理,其他的没有。正当赵昱打算对照青铜门印证禁空禁,完善瑕疵的时候,罗烈真人告诉他,时间差不多了。 四十章 启程 “五十余年悠悠,真是一晃而逝啊。” 赵昱回过神来,不禁心生感慨。 自登临法宇宙落地元元星,来到这元和域元和广陆,至今五十余年。 这里的‘年’,全然是不类于凡宇宙地球的‘年’。凡宇宙地球年,是那小小星球环绕小小恒星公转一周的时间,只是地球上的生灵的计时概念。而这元和域的年,则是浩瀚法宇宙所有修士普遍认同的一个时间概念——不以任何一个星域,任何一颗星球或者广陆本身的环境而定,无论在哪个地方,都是公认的概念。 法宇宙的‘年’与地球年相比,大概在十倍左右。 换算过去,赵昱来到法宇宙实则已近六百地球年。 修行是一个坚实而且顽固的过程,越是修为高深,在一个境界之中浸淫的时间就越长。赵昱在凡宇宙,用了近两千个地球年炼成元神,换算过来不到二百元年而已。以凡宇宙元炁、法则的限制,能在短短时间炼成元神,根基还牢固无比,这等天资,若让人知晓,不知该多震惊。 要知道,如当初澜云、罗还这些人物,以元和域的修行环境,二三百岁也只法象而已。若将他们放到凡宇宙去,这辈子恐怕也休想有所成就。 当然,赵昱也是沾了自家师父的便宜。他是直接跨过武道筑基的这个境界,从天衍镜幻境一出来,就是武道极限,道基圆满的层次。但二百元和年中,跨越炼炁、法象两个境界,成就元神,还是在凡宇宙的环境下——混空老祖如此看重他,不惜以天衍镜幻境为他筑基,不是没有原因。 而如今,他来到法宇宙,六十年,较之于修成元神所费的时间,已有三分之一。在法宇宙的修行环境下,他才堪堪修成元神一重圆满境界,稍稍前进了一步。 修行之艰,可见一斑。 也难怪赵昱回想起来,心生感慨。 这近六十年来,赵昱先修五色神光,再炼千变万化,如今在空间之道上,又有了长足进步,收获喜人。 虽然因为对自身的根基还不满意的缘故,赵昱没有突破境界,但自信在下品元神三个境界当中,少有人是他的敌手。再不济,也不会在这个层次遇到那种让他无法抵挡的存在。摒除法宝等外物因素,便是真正是上门大教弟子,赵昱也全然不惧。 元神这个境界,虽是初入大道的层次,但九重元神,每一重变化,都是质的提升。这着重体现于寿元层面。最寻常不过的野修士,如那些散修之类,若能成就元神,在这法宇宙少说便有五千载寿元——法宇宙纪年。根基更深,法门更强,传承有序的宗门修士,七八千八九千不在少数。而元神一重的寿元极限,是一万载。 赵昱元神一重,便有一万载的寿元。 在凡宇宙,他也只一万载,而到了法宇宙,还是一万载。登临法宇宙之后,他便成为法宇宙根本大道之下的生灵,脱离凡宇宙的支节法则,直接受法宇宙大道的限制,因此寿元并没有受到影响。 他有怎样的根基,在法宇宙的大道之下,就该享多长的寿元。 凡宇宙消耗的近两千年寿元,是不会被消除的。那是他之前已经消耗掉的寿元。如今在法宇宙,赵昱的年纪,是在此前消耗掉的近两千年的基础上,增加近六十载。 他还年轻。 一旦突破到元神二重,寿元还会增加。元神三品九个境界,修士的寿元极限,在一元之数,亦即是十二万九千六百年。当然,根基不足的,或受损的,也许就三五万年,只有像赵昱这种,根基深厚到极点的,才配拥有一元数寿元极限。 便是元神境的修士,寿元也极为漫长。若成为地仙,那几乎已经算是寿数无疆了。当然,地仙仍然有寿元极限,若无法成为真仙,时间一到还是要死,真灵重归大道。只有成为真仙,才没有寿数之忧。 对修士来说,寿元是一个极为精致的标准。修士求超脱,长生不死是其中的关键。 “掌教早有传讯,你我道友也该启程了。” 罗烈真人如是道。 随同他身旁的,还有一位元神真人,就是常驻罗仙城的元神真人,号云翼。罗仙城毕竟很重要,这里有八角玲珑塔,有青铜空间之门,有一座次元古废墟,还是很大一片区域之内凡人的聚居中心,因此让一位元神真人常驻,也是应该的。 不过此番真仙大墓事关重大,元和仙门自然要拼尽全力,这位云翼道人也要一并同去。 “直往界山?” 三人站在空间之门下,赵昱问道。 罗烈真人笑着摇了摇头:“非也。直去南荒。掌教传讯,于南荒大荒城集结。” “哦。”赵昱点了点头。 “这便走?” 罗烈真人大笑一声,掌中涌起一片灿烂的法力光辉,拂袖往青铜空间之门上打了一下,在赵昱的注视中,青铜门嘎吱嘎吱的打开了。 门缝愈大,其中幽幽漆黑,隐约有一丝丝七色霞光闪烁。 罗烈真人神色肃然,双目微闭,赵昱知道他是在通过青铜门沟通另外一座青铜空间之门。一百零八座空间之门,两两之间都有联系,如今要去南荒大荒城,罗烈真人沟通的自然是大荒城的那扇青铜门。 “云翼助我。” 门缝越开越大,罗烈真人面上逐渐显露出吃力之色。空间之门的传送,并非没有代价。距离越近,开启空间之门耗费的法力越少,距离越远所需法力自然越多。 从罗仙城至南荒,几乎横跨广陆的遥远距离,罗烈真人一人,竟有些受不起。 云翼道人早有准备,闻言不曾犹豫,拂袖打出一道法力,击在青铜门上。 有一人分担,罗烈真人立刻轻松起来。 只听得哐的一声,青铜门大开! 收回法力,罗烈真人吐出口气,笑着对赵昱道:“道友请随我来。” 老真人便当先一步,踏入了幽幽门中。 赵昱也不犹豫,抬步跟着他走了进去。最后才是云翼道人。 四十一章 金鸡 七色霞光挟裹着赵昱,一瞬间不知穿过了多少层空间维度,许许多多奇妙的景象如走马观花,在眼前一一闪过。有被截断的无穷无尽的空间波动,有无量的元炁潮汐,有深邃的虚空,有黑暗,有光明,这等景象,若是修为不足,神魂浅薄,强行观摩反噬之下,轻则神魂大损,重则魂飞魄散。也只有修成元神的真人,才有资格全数接纳。 赵昱修空间之妙,这一番传送,也是多有体会。元神之中有些智慧火花闪烁,不经意间,竟把禁空禁这一道禁法,完善了不少。 禁空禁本就是赵昱从空间之门的道理中体会到的奥妙,但此前多是理论。如今传送,才是切身体会。相互印证之下,有些收获,也是理所当然。 瞬息一过,眼前豁然开朗。 空间传送之时,似色彩斑斓,但却极为无序。而物质世界,较之于空间维度之中的无序,不知要和谐到哪里去了。 “天一道友,别来无恙。” 赵昱闻声看去,正见玉英子笑盈盈施礼。 赵昱微微一笑,打稽首还了一礼:“数十载不见,道友愈发明丽了。” 玉英子掩嘴轻轻一笑,鬓间步摇叮当悦耳,道:“谬赞。” 随后与周遭元神真人一一问候作罢,就听罗烈真人笑道:“看来是我们来的最晚。” 这里已三十余位元神真人,分明元和仙门真人尽出。的确是罗烈真人和赵昱、云翼三人,来的最晚。 “废话少说。” 碧空子甩了甩袖子:“真仙大墓要紧。兽巢星海也不是风平浪静,未免错过,早去为妙。” 玉英子微微颔首:“既然诸位道友都到了,那便出发罢。” 赵昱一旁并不言语。要去兽巢星海,须得离开元和广陆。看玉英子等人模样,似乎有法子直接抵达。这样倒也省了许多时间。 罗烈真人在一旁耳语道:“兽巢星海与元和广陆之间,位置从不变化,无论元和广陆怎样运动,都在南方。说起来兽巢星海也算是元和域除开元和广陆之外,星辰汇聚最多的星域了。大荒城的空间之门,能跨元和广陆三十六重胎膜传送,直达兽巢星海中心区域,只是颇为耗费法力,而且对被传送之人修为有所要求。不至元神,便会被空间压力直接压碎形体。” 赵昱了然。 这不是在元和域内部传送,是要跨越三十六重胎膜,甚至跨越无穷遥远星空的大规模传送。自然对被传送之人的修为,有相当层次的要求。 玉英子此时,正弹指作法。 分明她早有准备,在此立下了一座大阵,用于催动空间之门,而不必耗费法力。 见玉英子起阵,这座规模不下于罗仙城,甚至更大一筹的大荒城上空,登时风起云涌。无穷无量的天地元炁,汇聚成一个大漏斗,中心位置正是空间之门。 玉英子拂袖放出一个玲珑精致的玉宫,玉宫滴溜溜一转,当空化作一座英秀兼具的白玉宫殿。 “诸位道友,请!” 言罢当先一步登上白玉宫。 其余元神真人也不慢,一一迤逦进了白玉宫中,赵昱也是一样。 这座白玉宫,分明是一宗品质颇为了得的法宝。赵昱粗观之,便知道这是一宗中品法宝,纯阳法禁在三十六层以上。而且看起来,还是赶路用的宝贝,用途如赵昱的青木宝船一般。 只是赵昱的青木宝船较之这白玉宫,简陋的不可以道理计,二者完全无法相提并论。 进了白玉宫,其中自然一方空间。 各种亭台楼阁,花园树林,甚至珍禽异兽,都数不胜数。 这等如仙境,连赵昱也看的大为奇妙。 罗烈真人在旁边叹道:“掌教这行宫我早有耳闻,没想到竟有如此景致,实在令人向往。” 正此间,但觉周身微微一震,赵昱知道,传送开始了。 他本想散开神念,仔细感悟,但又觉得不好,随意散出元神,容易引起其他真人的反应。这里毕竟是玉英子的宝贝里面,实在不好乱来。 心中只是可惜,按捺下来。 空间传送,无论远近,都只在一霎那而已。 还不等赵昱心中的可惜之意散去,便觉白玉宫又是微微一震。 玉英子开口道:“到了。” 然后道:“兽巢星海已至。传送终点在兽巢附近的金鸡星上。此地乃是星空凶兽的巢穴,诸位还请收敛气机,小心谨慎。” 众位真人自然知道其中的厉害之处。 这里可是星空凶兽的巢穴,天知道有多少星空凶兽,有多强横的畜生。一个不不小心,万一泄露气机,引来星空凶兽群起围攻,恐怕这三十余位元神真人,都要落下性命不可。 赵昱自不言语,只谈收敛气机,他有独到法门。 他心中却在想其他的:“从大荒城传送,看起来玉英子是熟门熟路。想必以前多有经历。分明这条空间通道,也应该是古仙门的遗泽。兴许令眼前几十位元神真人忌惮不已的兽巢星海,在古仙门时期,还真是圈养牲口的地方。” 正想着,又听玉英子道:“真仙大墓现世将在一年之后的今日,就在兽巢之中。此间从金鸡星往兽巢,还有数亿里星空。我这行宫是不能用了,动静太大。诸位只能各凭本事,在一年后的今日,务必赶到兽巢。” 白玉宫虽是中品法宝,但目标太大,一有闪失,人宫俱毁。倒不如分开来,目标更小,各自施展遁法,藏匿行迹。 众位元神真人皆知此中道理,便也不耽搁,三五两两,便已走出白玉宫。 这一出来,抬头是星空,四面是空寂。 金鸡星是一颗没有生灵的死星,没有保护层,没有空气。只有浩浩荡荡的宇宙元炁,偶尔刮过星球表面,形成的剧烈元炁风暴。星球表面坑坑洼洼,一片荒凉死寂,给人一种无穷的沧桑。 众人走出白玉宫,皆收敛气机,如同石头一般。抬眼望,远处正有一道连天接地的巨大的元炁风暴。其中竟隐约有庞然大物的影子——那是星空凶兽。 这样猛烈的元炁风暴,等闲便是寻常的元神真人,也不敢轻履其锋芒。唯有自暴烈元炁中孕育而出的星空凶兽,才是如鱼得水。 四十二章 兽巢 这一片星空并非漆黑冰冷,却有一些光亮,从遥远处迸发出来,惨绿惨绿,十分瘆人。 站在金鸡星上遥望,数亿里星空之外的惨绿光源周围,就好像高温蒸腾的空气,惨绿映衬着空间的扭曲。 罗烈真人指着那惨绿光源道:“那便是兽巢。兽巢星海的中心,星空凶兽的巢穴。” 赵昱凝神看去,那巨大的散发着惨绿光源的兽巢,散发出一种极致野性蛮横的气息。他不禁道:“兽巢之名,名副其实。” 罗烈真人笑了笑:“兽巢非同凡响,其力干扰空间。凶兽出没无碍,但我们这些修士却不能。若近的兽巢,道友须得竭力收摄气机,务必不能泄露一丝。一旦气机泄露,便会引动兽巢之力以拒之,除非是地仙,否则绝无进去的可能。” 赵昱心下了然。 兽巢如自成一方天地,有其独特的气息。星空凶兽自兽巢而生,自然能进出如意。但修士却非兽巢孕育,一旦天地交感,察觉到陌生气息,本能推拒之下,就进不去了。 罗烈真人乃是修行数千年的老真人,知道这些并不出乎赵昱的意料。 老真人嘱咐一番,笑道:“该走了。道友,你我兽巢再见。” 罗烈真人打了个稽首,纵身化作一道遁光,倏忽间没入星空深处,消失不见。 赵昱对着星空还了一礼,再四顾周围,见三十余位元神真人,陆续已走大半。等到玉英子收起白玉宫,与赵昱点了点头,也遁走而去,便只剩下赵昱一人。 孤身孤星,赵昱面色淡漠,心中却在沉吟:“真仙大墓就要开启,神尸教又在何处呢?” 他仰望星空,斟酌不定:“兽巢周围,必定还有其他星辰。元和仙门诸位道友有祖宗遗泽的传送之法可直达这金鸡星,而神尸教未必就有。想必神尸教应该早已动身才是,甚至其已抵达兽巢。” “元和仙门之中,可能有反骨仔。不过无论如何,其中诡谲,都一定会集中在真仙大墓之中爆发。但有反骨仔在,元和仙门的动静,神尸教必定是一清二楚。” “这两方的明争暗斗,我最好不要直接沾染。待进入真仙大墓之后,找个理由单独行动,游走于争斗之外才是正理。” 心中念头转动,赵昱纵身,五行遁法展开,身融天地之中,找准方向,霎那消失在星空深处。 ... 星空凶兽与智慧生灵最大的差别,在于灵性。这些畜生虽然天生神通,但与山间野地的野兽一般无二,从来不晓得收摄气机。赵昱遁走在星空之中,老远便能感受到一道道横贯星空的蛮横气机。这些气机来回横扫,各自确定地盘,甚至相互争斗,把星空搅的如同一锅粥。 这地方,就如同虎穴狼窝一样。一个不慎,如果泄露的气机被星空凶兽逮住,恐怕一瞬间不知要遭到多么猛烈的攻击。 越是接近兽巢,纵横在星空之中的气机就越强横,越密集。 堪比元神的数不胜数,有的甚至气机实质化,五色斑斓,甚至显化出本相,咆哮嘶吼,惊天动地。 就算是赵昱,也万万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怠慢。尤其是夹杂在无数道气机之中的那些气机显化本相的家伙,个个都是超越了元神境的存在! 赵昱也忍不住心生凉意。 这果然是个凶地啊。 如果神尸教在这里阻击,与元和仙门的诸位元神真人斗起来,引来凶兽,恐怕旦夕之间,双方都要被连皮带骨一并吞下去。 若非真仙大墓实在不能舍弃,这元和域修为最高不过元神三重的修士们,又怎会轻易擅闯这绝地一般的兽巢? 赵昱遁法精妙,无声无息,无气无机,倏忽一遁便是数万里。几个时辰过后,终于来到了兽巢外缘空间扭曲的区域。 几头庞然大物从身边一晃而过,带起一阵元炁潮汐,搅的扭曲的空间如水波荡漾。 赵昱遁光在这一微微一停,但见遁光闪了闪,一抹无形的气息包裹之下,没入了扭曲空间当中。遁光所过,扭曲的空间仿佛被熨斗抚平的褶皱,待遁光过去之后,才又恢复了扭曲模样。 禁空禁。 兽巢并不十分巨大,也就在元元星的百倍左右。其散发的惨绿光芒形成的扭曲空间,至少有数千万里的厚度。在这里,绿意更深,并萦绕着无穷无尽的蛮荒气息,甚至能引动人心底深处的兽性! 连赵昱也无法避免。 但修士自然有修士的法子,心中一丝兽性产生,元神作剑,一剑斩灭便是。 生出多少,便斩杀多少。 毕竟只是兽巢无意识散发的气机,并未直接针对某人,算不得大碍。 赵昱体会一番,发现这种蛮荒气息,法象境的修士便无惧之。但法象之下,尤其是凡人,若被影响,甚至会在这种气息之下,磨灭人性,催生出种种兽类的特征,变成真正的野兽! “说不得这兽巢也是一宗大宝。” 赵昱心中闪过这样的念头。 扭曲的空间,扭曲的愈发深邃的惨绿,只这表象,就能扰乱凡人的思维。就好像波涛汹涌的茫茫大海,给人烦躁、孤独的感觉。但其中许多星空凶兽,却来去如意,如鱼在水中。 正遁行间,远处不知几万里外,突然一声巨震。 赵昱不敢停留,目中放出神光,穿透扭曲空间望去,正见一个渺小的身影,被几头星空凶兽围攻! 赵昱暗暗吸了口气:“不知是哪位道友...” 这样的情形并不出乎赵昱的意料。虽然都是元神真人,但每个人修为有高低,元神有强弱,法门有优劣。甚至只是稍不小心,便也可能引来身死之危。 而赵昱虽然看见了,却不会傻兮兮的去救。 这不现实。 先不说交情深浅,值不值得一救。单说这里星空凶兽成群结队,连堪比地仙境的大家伙都不在少数,赵昱便浑身是铁,又能打几根钉? 自求多福罢。 “也不知道最后能剩下几人...” 赵昱闪过这样的念头,遁光却更快了。 四十三章 心脏 无形无迹的遁光从一头比地球还大的星空凶兽脑门上划过,这头星空凶兽似略有感,抬起狰狞庞大的透露,深渊一样的鼻孔中喷出的暴烈天地元炁,如同两根巨大的炁柱,在扭曲的空间中冲刷出十几万里的空洞。 赵昱背后冒出一片毛汗,暗道大意。 这等体型的星空凶兽,分明是地仙级数。只是本能压抑灵性,感应并不灵敏。但其力量层次放在那里,比赵昱整整高出了一个阶位。端是容不得赵昱有一丁点的大意。 若在广袤星空,只这一头浑浑噩噩凶兽,赵昱倒也不惧惮。虽然其有堪比地仙的力量层次,但赵昱自忖有本事能逃脱性命。可这里是兽巢,一旦暴露,引来的可不是一头,而是成群结队。 他竭力的收敛气机,甚至用上了千变万化的法门,将自身气机转化为石头一般死物,连遁光的速度,都减缓了不少。 直到那头凶兽重新蜷卧,赵昱才心头微松。 却愈发是小心翼翼,遁法运转到极致,气机竭力转化,竟在这等威胁之下,于千变万化的奥妙,有了更深的体悟。 这不得不让赵昱有些哭笑不得。 元神境修士的遁法,普遍能瞒过浑浑噩噩的星空凶兽,却很难瞒的过其他同境界以上的修士。除非在遁法一道上,有极其高深的造诣。单说遁法的话,赵昱精通虚空遁——亦即使自虚空禁衍化而来的遁法,以及五行遁这两种遁法。 虚空遁有空间之妙,若修到高深之处,自是无形无迹,让人琢磨不得。但法宇宙空间稳固,以赵昱如今的修为,虚空遁并不实用。反倒是五行遁,性价比更高。 一来赵昱在五行大道上走的更远,衍化下来,遁法自然高深。二来寰宇之中五行无处不在,无论是五行物质还是五行元炁皆然。 而且施展五行遁法对法力的需求不大,没有任何负担。 单单比及遁法,赵昱可谓之高深。当初暗算神尸教的那位元神真人,赵昱便一击而成,没有在出手之前被其察觉,由此可见一斑。 甚至连玉英子在遁法上的造诣,也不定比得上赵昱,虽然这位女真人修为比赵昱高了两层。 或许那元辰道人在这方面的造诣,才能比得上赵昱。 这是赵昱心中没来由的一种感觉。 神尸教毕竟是外来户,与其他门派有交流。也许在此之前,神尸教也曾辉煌过,其教中有高深法门也说不定。 眼看兽巢近在眼前,透过扭曲而惨绿的空间,兽巢的影子,已是若隐若现。赵昱偶尔已是感应到背后附近有遁光接近。他能感应别人,别人未必能感应到他。 倏忽间,扭曲的空间终于被甩在背后。兽巢的真面露,暴露在赵昱的眼帘里。 这一看之下,赵昱不禁心中抖了抖——实在太恶心了! 这个体积庞大的兽巢,就好像一刻不停流着绿色脓液的肉瘤! 甚至赵昱能感受到这颗肉瘤的轻微跳动,就好像巨大的心脏一样。 看着兽巢,赵昱元神之中闪过一些从久远时空中流淌下来的画面——一头巨大的星空凶兽在寰宇中纵横,忽然一天,一张大网从天而降,一瞬间将这头凶兽罗网其中。凶兽受惊挣扎,震动寰宇。却越挣越紧,大网的每一条丝线就好像凌迟的刀片,轻易破开凶兽坚固无比的皮肉,从它身上剥落下一片又一片比大陆还要巨大的血肉。 画面一闪,星空凶兽消失,那张大网收拢,裹着一颗碧绿的心脏,破开空间消失不见。 “兽巢竟然是一头星空凶兽的心脏!” 赵昱也不禁感到惊讶。 但转念又觉得理所当然。 在这浩瀚无穷的法宇宙中,元神、地仙甚至真仙,都不算什么。心脏堪比上百个元元星的星空凶兽,也不值得惊怖。也许还有心脏堪比元和广陆的星空凶兽也说不定。 时间流淌的画面告诉赵昱,在久远之前,把元和域当作一个资源地的古仙门的大能修士,猎杀了一头星空凶兽,并把它的心脏炼制成了孕育、圈养星空凶兽的温室。 这说的通。 但赵昱仍然为那古仙门的强大和衰落,感到叹息。 这样强横的古仙门,一朝也毁灭了,留下元和仙门这样连一丝丝道统也没有继承的小门小派,留下元和域上的遗泽和这兽巢,表征他们曾经的存在。 赵昱心中有感:“若不得超脱,一切都是枉然。” 遁光落在兽巢一处突起数万里高的‘大山’之上。面前一条宽广的峡谷,其中咕嘟嘟的绿色脓液沸腾着,一些七八丈、几十丈的凶兽幼体从中爬出来,迎接它们的新生。 这样的高山,这样的峡谷,在这广袤的兽巢之上,数之不尽。谁也不知在同一时间,有多少星空凶兽孕育而成。 幸亏这些幼小的星空凶兽一爬上岸,就互相厮杀、吞噬,活下来的只是少数。幸亏成年的星空凶兽之间,也互相猎杀。否则这元和域,数万年下来,恐怕早被星空凶兽填满,没有人生存的空间了。 兽巢虽然看起来恶心,但除了蛮荒蛮横的浓烈气息,并没有其他的气味。那些惨绿的脓液散发的气息,不但不臭,反而有一股子浓烈精气的清香。 若不计眼中所见,只闻其味,恐怕还以为这里是仙境。 赵昱打量一番,缓缓盘坐下来。脚下的山峦,惨绿中透露出肌肉的纹理,这毕竟是一颗星空凶兽的心脏。触摸之下,竟给人一种坚韧无比的弹性。 一丝丝肌肉的纹理之中,夹杂着一些歪歪扭扭的碧绿纹路,给人一种坚不可摧的感觉。 的确是坚不可摧。 虽然形成兽巢的心脏是某位大能轻易猎杀的星空凶兽而来,但那是对那种级别的仙道大能而言。对赵昱这样的小修士,这颗心脏的的确确,是不可摧毁的。 他试着想要扣下一块肌理,却觉一股反震的力道,震的手臂发麻! “利害,利害呀!” 赵昱叹了口气,若能取下一块来,好生一番研究,未必没有巨大的收获,至少在肉身奥秘的钻研之上,肯定能得到启发。但可惜,这种级数的存在,不是赵昱所能撼动的。 他只好斩去心中的念想,收敛心神,暗暗等待,等着玉英子传讯。 四十四章 传讯 诸多元神真人在金鸡星上分散,到了兽巢,自然要重新聚集起来。 对赵昱来说,如何进入真仙大墓,真仙大墓现世的具体位置在什么地方,都落在玉英子等人身上。事到临头,赵昱心中并无担忧,玉英子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突然不带他玩了。赵昱与神尸教有仇怨,先天与元和仙门亲近,多一个人多一分力量,何况赵昱还有‘上门大教弟子’这个身份? 玉英子一定会在恰当的时候,给赵昱传讯——赵昱袖子里的一块玉符,就是玉英子早早交给他的传讯之物。 在兽巢,玉英子决然是不敢以元神搜天索地传递讯息,这样做的后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死。因此,传讯玉符这种低级的玩意儿,反倒更好使。 赵昱安静的等待着,心里琢磨着如何临机应变。 这些年来,赵昱与罗烈真人交流之时,对真仙大墓作过一些了解。深层次的东西不知道,但一些基础的信息,罗烈真人却没有瞒他。 所谓真仙大墓,这处真仙宗门废墟,并不属于元和域。元和域在古仙门之后,从来没有诞生过真仙,古仙门衰落之前,这里是古仙门的资源地,也不可能容忍一个真仙宗门。 真仙宗门废墟为何会在元和域兽巢现世,原因并不复杂。 像真仙宗门这等级数的存在,其山门往往深藏于空间维度的深处。一个是为安全计,一个是为神秘计。宗门层次不同,其生存的方式各有不同。如元和仙门或如今神尸教这样连地仙都没有的小门小派,无力在空间维度深处维持一方世界,因此山门只能表露在外。而上了一定层次的宗门,山门却必定在空间维度的深处,并用种种手段隔绝窥探,潜匿藏迹。而若是真正的上门大教,那种无所畏惧,处于最顶尖层次的仙门,则又如小门小派一样,山门放在明处了。 而如中等宗门藏匿山门的次元世界,对于上门大教而言,大概用作仓库,或者培养弟子,培养资源药材之类的用途。这样的世界,上门大教不知有多少个——单看元和广陆之上古仙门遗留的次元世界,就可见一斑。 古仙门这样级数的存在,赵昱不知道在整个法宇宙算是怎样的等级。但绝对不算弱小。这样的宗门,没法藏。要对其下手的,必定是同样强横甚至更强的存在,对这样的存在而言,藏是没用的。 只有中等级数的门派,群敌环伺,才需要隐藏。 真仙大墓,大略就是在中等仙门当中垫底的存在。因此宗门山门,藏在空间维度深处的次元世界当中。这个宗门别人诛灭之后,承载山门的次元世界侥幸没有破灭,但因无人主持,只能在空间维度深处漂流。 这种无规律漂流的次元世界,遇到某些自然环境,在天地交感之下,会被牵引出来,短暂现世。 这个真仙大墓,就是在无尽空间维度中漂流的时候,受到兽巢影响,因此将在兽巢现世。 世界之间的天地交感,在某一段时间最为强烈,自然能引来附近修士感应,所以能推算出其现世的准确时间和地点。在天地交感最强烈的一段时间过去之后,这种感应就会衰弱,赵昱是错过了那段时间,因此他无法推算出具体现世的时间和地点,只能依靠元和仙门。 这也是为什么赵昱要安全离开元和域必经真仙大墓的原因——真仙大墓是外来的。 赵昱不知道真仙大墓在兽巢的牵引之下,如何顺利穿过封闭元和域的大阵在这里现世。但心中的感应,绝不会有错。 修士可以不相信任何人,但要相信自己。 赵昱也不以为,某个大能会算计他,蒙蔽、扰乱他的感知,将他引入绝地。他如今不过是个蝼蚁而已,又刚刚登上法宇宙,怎会有人注目? 赵昱早已心有定计——此番进入真仙大墓,就不会再从兽巢出来。真仙大墓现世只有短短的一段时间,这段时间过去之后,又会重新隐没于虚空之中,他完全可以跟着真仙大墓离开元和域,在恰当的时候,再离开真仙大墓。 ... 时间不急不缓,赵昱静坐已去数月。这一天,袖中玉符微微轻颤,赵昱念头一动,从中摄取到了玉英子传来的讯息。 “请道友务必在半月之内抵达中央大盆地。” 赵昱微微凝眉:“中央大盆地?” 他将动念间将疑问打入玉符,片刻之后,彼端玉英子得到了赵昱的具体位置,将路线传了过来。 赵昱顿时心下了然,回讯道:“半月必至。” 当下将玉符收起,赵昱站起身来,四顾片刻找准方向,原地便化作一道遁光,霎那消失不见。 这兽巢确也奇妙,赵昱遁行之间,所见所闻,心中已有了然。 兽巢似乎如同一个婴儿床一样,只孕育星空凶兽的幼崽。而成年的星空凶兽,并不在兽巢之上筑穴。强横的星空凶兽,它们的巢穴,几乎都在兽巢外的扭曲空间当中。 赵昱这一路遁走,只看到无数的幼崽在厮杀吞噬,却没有看到一头成年的星空凶兽。 “也是我多虑了,还以为进入真仙大墓之前,非得与星空凶兽动一动武。” 这也是赵昱不了解情况。 他之前以为,这兽巢是所有星空凶兽的巢穴,那些强横的大家伙,也在这上面筑巢。这样一来,一旦真仙大墓现世,引起兽巢震动,瞬息之间就不知会引来多少星空凶兽。 但若兽巢上没有成年的星空凶兽,等到真仙大墓现世之时,即便同样惊动了扭曲空间当中的星空凶兽,却也有足够的反应时间。 “只是不知道神尸教的人如今在哪里...” 赵昱放下对星空凶兽的担心,心中又闪过这样的念头。 “待到了中央大盆地,我先不忙现身...如果神尸教要在进入真仙大墓之前动手,要选择时机,必定在开启的一瞬间。我能不掺和进去就不掺和进去...” 虽然与元和仙门是盟友,但毕竟没有太深的交情。大概也就罗烈真人,算是一个朋友罢。如果神尸教真要在真仙大墓开启的一瞬间动手,想办法帮罗烈真人一把就是,至于其他的,与赵昱无关。 四十五章 十五日 赵昱最讨厌麻烦。 或者说修士都这样。 修士之间,能性命相交的,绝对少之又少。 寻常只是认识的,小事还可一帮,大事管他去死?死道友不死贫道。 唯有同宗同门的修士,因为宗门的关系,才有同进退的可能。 赵昱遁光无形,只用了七日,便到了中央大盆地。距离玉英子给的半月时间,刚过一半。在兽巢表面,赵昱遁法完全可以施展到极致。这里没有强横无比的凶兽,只是一些幼崽,根本不可能发现赵昱。 他来的这么快,并非是因为玉英子给出的时限。而是想早到一步,方便窥伺。 赵昱也想知道,玉英子等人,有怎样的打算。 他毕竟算是一个外人,真仙大墓的具体事,他只知道皮毛,不知道内里。万一被算计,吃了大亏如何是好? 所谓中央大盆地,在赵昱抵达盆地的时候,才发现,竟然是一片宫殿道观废墟。 一座座斑驳破落的宫殿和道观,不知存在了几万年,分明是当初古仙门的遗迹。 想想也对,这里是古仙门圈养星空凶兽的地方,自然要有人随时照看。因此有这一片建筑群,也是理所当然。 赵昱放缓遁法,气息死寂,缓缓接近大盆地的中心。 大盆地的确很大,至少数十亿里广袤。除了破败的宫殿道观,还有许许多多的巨大兽栏,甚至还有一些荒草丛生泥土覆盖的平地。其中偶尔有两三株散发灵光的灵物。 但更多的是疯涨的野草,如同原始森林一样,一株株拔地而起,数百丈,数千丈比比皆是。 “也不知古仙门时,这里种植了多少灵物。大概是用来饲养凶兽幼崽的吧?” 赵昱心中转过这样的念头。 终于要接近大盆地中心的时候,赵昱感应到了一些熟悉的气机,他知道,玉英子等人,就在那里。 赵昱不动声色,悄悄接近,最后落在一处草坡一株高草的草叶上,并化作露珠,与其他的露珠别无二致模样,悬挂在草叶的锯齿边缘上。 在这片草叶上,赵昱化作的露珠,正好对着草坡后面的一处破败道观,其中有二十余元神真人汇聚。 “只剩下二十多个了...亦即是说,在穿越扭曲空间的时候...折损了近十人...” 赵昱心如平湖,气机死寂到了极点,除了感知还在,连念头都转的异常缓慢。 这千变万化之数,求的是一个真字。变成石头,就要有石头的真,变成水,就要有水的真。石头和水,是无法思考的。赵昱要练到变化之后只剩下心中一点清明,死物变化之法才算是登堂入室。再进一步,得了这个真字,又同时跳出死物本身的限制,可正常的运转元神,才算是炉火纯青。 说起来,变化死物,比变化活物,并不显得更容易。至少变化活物,不需要像变化死物一样,连思维都要变没了。 赵昱如今,处于登堂入室的关口。思维还不能完全死寂。 但料来玉英子等人无法察觉,这是赵昱的自信。 玉英子和罗烈真人也在这二十余人之中,诸位真人都默然无言,皆闭目静修模样。 如此过了五日。 在赵昱的感应之中,玉英子睁开了眼。 “已去十二日,天一道友还未来。” 其余真人闻言,也皆睁眼。有人道:“莫不是碰上了什么意外吧?” “或许这位道友遁法寻常。” 罗烈真人闻言摇头道:“天一道友怎会寻常?我与他相交数十年,虽仍觉深不可测,却也多有了解。至少这位道友的遁法,不会比贫道差。” “既如此,应该是到了才对。” 玉英子皱了皱剑眉。 罗烈真人斟酌了一下,道:“真仙大墓现世还有近半年时间,多等几日也无妨吧?” 玉英子轻轻摇头:“时不我待呀。当初天地交感之时,你我能算准真仙大墓现世的时间和地点,那元辰道人又怎能算不出?不早些去作些安排...” 罗烈真人无言。 片刻后,罗真真人却道:“叔祖所言,我是赞同的。掌教,多等个三五日也无妨。这位天一道友乃上门大教弟子,见多识广,少了他,你我在真仙大墓之中,恐怕有些为难。” 又道:“神尸教虽嚣狂,但元神真人却只十余位。我等穿过扭曲空间都折损了近十位道友,神尸教又怎能幸免?说到底,我元和仙门难道还怕了他元辰道人不成?便是真斗起来,正好在大墓现世之前,将他等诛杀殆尽,以绝后患。” “此言倒也有理。” 不少人都面露赞同之色。 玉英子却道:“我不愿在进入真仙大墓之前与神尸教死斗。便是神尸教人少,一旦死斗,你我必定折损。如今已折了近十位道友,若再折损一番,进入真仙大墓,你我还有什么能为?” “这...” 这也有理。 玉英子道:“这位天一道友,虽然对开拓真仙大墓颇有帮助,但毕竟是外人。若不能等,便不等。他自不来,又怪的谁?说半月便半月,还有三日,若三日不至,便忘了此人罢。” 赵昱感应分明,闻言也不禁为之感叹。 这位玉英子道友,果然是个明白人。 正如她所言,赵昱是外人,此间事大,怎可以自身安危来迁就外人?莫非是找死? 众位真人听了,皆心有所感,随后齐齐点头:“掌教说的是。” 罗烈真人便道:“或许这位道友也有其他心思。毕竟与我等并不十分亲厚。虽不会站在神尸教一方,但也未必对我等全心全意。”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有一事,我现在想来或许有些不对头。” “哦?” 玉英子目光一闪。 “前时我与天一道友从罗仙别院出来,到罗仙城之时,突然有三头肉身堪比元神境的妖物袭城。当时我倒是没有在意,如今想来,却也太巧合了些。”罗烈真人道:“我去收拾那几头畜生,其间时间,或许天一道友经历过什么。” 玉英子闻言,思忖片刻,面上露出一些恍然之色:“这元和域,除了我元和仙门,还有哪个?” “神尸教。” 四十六章 现身 修士的智慧不容置疑。 凭着一些蛛丝马迹,念头一转,就能推算出其中的缘故。除非疏忽大意,否则决然是难以欺骗的。 罗烈真人能猜出此事,赵昱并不觉得奇怪。 他化身露珠,默默窥听。 “如此说来,这位天一道友与神尸教早有联系?” 碧空子真人修为也是了得,并未在穿梭扭曲空间的时候遇到阻碍,闻言眉头一耸,道:“他杀了神尸教的元神真人,已结下仇怨,怎么可能与神尸教暗中勾结?” “勾结?此言太过。”玉英子神色不动,摇了摇头:“依我之见,必是神尸教的人要见他,而非是他主动见神尸教的人。你我既知道天一道友身为上门大教弟子于此事的重要性,神尸教又如何不知?元辰枭雄人物,与天一道友有仇又如何?想想当初此人低声下气,不过二百年,翻脸就灭了两大仙门,其性子可见一斑。大事临头,仇怨又算什么?自然暂时放下,解决了眼前大事,日后再徐徐图之。” 听了玉英子的话,众位真人皆深以为然。 “如此一来,以元辰此人的心性,他必想尽办法也要拉拢天一道人。”罗真真人皱眉道:“就好比当初神尸教欲落户元和广陆,求你我扶持之时一般作为。说不得画出一张大饼,天一道人恐怕受不住诱惑。” 罗烈真人此时却抱有不同意见,道:“此言若是放在寻常人物身上,倒也有理。但于天一道友,恐怕不甚实用。天一道友出身上门大教,什么宝贝没见过?元辰要画大饼诱他,却是不易。” 玉英子微微颔首:“老真人言之有理。依我看元辰必是失败了。但同时,也让这位天一道友,起了疑虑之心...” 说到这里,玉英子别有意味道:“天一道友的信息,你我皆默契不曾传扬。但老真人与天一道友前脚一到罗仙城,神尸教后脚也到了。此事...” 玉英子剑眉一抖,露出一抹凌厉之色:“真仙大墓事关元和仙门兴衰,你我当同心戮力过此难关。若有人心存妄念,哼,休怪我玉英子到时不讲情面。” “不敢,不敢。” 众真人忙道不敢。 玉英子也只敲打一番,便则转言,如自言自语:“若我是天一道友,见此蝇营狗苟,也未必不生疑虑...”说着话,她抬起头来,四顾片刻,嘴角轻一翘:“或许天一道友早到了罢?” 挂在草叶上的赵昱闻得此言,心中微微一叹,熄灭了窥听秘密的想法。 这位玉英子道友,果然心思缜密呀。 她未必猜到赵昱已经到了周围,但却将这个可能性放在心中。既如此,又怎会大模大样吐露秘密? 赵昱的打算,算是落空了。 不过即便如此,赵昱也不打算立刻现身。怎么也要等到十五日期限,事到临头的时候,也不迟。 他到底是要看看,神尸教会不会在这段时间动手。 如此,三日已过。 赵昱化作的露珠,在草叶上的位置,都变幻了好些次,终归没有神尸教的动静。倒是其间又有一位元神真人到了,却是极为狼狈,气机衰弱模样,想必在穿梭扭曲空间的时候吃过大亏。 赵昱仍然有些犹豫。他本来打算就在这个时候现身,到又想悄悄跟着他们,到真仙大墓入口时看看再说。 但终归,赵昱否决了后面的那个想法。 若此时不现身,悄然尾随,在入口处再现身,岂非是不打自招?虽说早打定主意,进了真仙大墓找个由头独自行动,但也未必要与元和仙门的诸位真人直接撕破脸皮。 真仙大墓中的情况,谁也不知,撕破了脸皮,对赵昱并没有多大好处。 想到这些,赵昱所化的那颗露珠,悄悄从叶片上滴落,落地没入地面,随即展开遁法,往远处遁去。直直遁走了上亿里,才从地面腾出,返身回遁。 并同时,通过玉符给玉英子发去了一道讯息,只道是将至。 果然玉英子回讯,并同时一道隐晦的气机腾腾而起,如指路明灯,赵昱便望这明灯,瞬息遁了过去。 就在那破败的道观中,赵昱遁光落地,显出身形,笑道:“让诸位道友久等,实在不好意思。” 与诸位真人各自见礼,罗烈真人笑道:“以道友遁法精妙,怎此时才到?真叫贫道好等啊。” 赵昱面露无奈之色:“若顺利,早几日便该到了。只是我观这兽巢,似有些神妙之处,一时入迷,差点误了时辰。” 便接着又道:“这兽巢到底是哪里来的,竟有肌肤纹理,难不成是个活物?” 玉英子轻笑道:“道友好眼力。但兽巢什么根脚,贫道等人也是不知。” 赵昱惋惜的摇了摇头:“若是活物,那真个了得。其中肌肤纹理,给人坚不可摧之感,若能取下一些,炼成法宝,该是何等神妙?只可惜,任凭我想尽办法,也扣不下一块,唉...” 众位真人见状,皆笑了起来。 玉英子道:“兽巢存在不知多少年,便是我等也不是不曾起过这般心思,只是无功而返。此间无可奈何,反倒是真仙大墓就在眼前,道友何必盯着这兽巢不放,岂非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赵昱闻言也笑了起来:“道友说的是。” 玉英子便振奋精神,道:“既然天一道友已至,事不宜迟,我等立刻动身罢。” 言语不落,便化作一道遁光,显露一丝气机,如领航者,率先往左侧遁去。其余人等也不迟疑,皆展开遁光,追随而上。 ... 兽巢的地形,毕竟大异于常理。虽有山脉,却无大河,多是脓液一般的峡谷或湖泊。离开中央盆地之后,入目处惨绿之色起伏,映衬出无比诡异之感。再杂合无穷无尽的莽荒蛮横气息,真个复杂到了极点。 无论是大盆地的高草丛林,还是裸露的惨绿区域,无数的大大小小的星空凶兽的幼崽在纵横厮杀、成长,煞炁、杀气,也滚滚如潮。 兽巢是一颗极高等级的星空凶兽的心脏,这心脏如鸡子,椭圆椭圆。表面起伏并不大。虽有万里高山,但较之其整体的巨大,实在不算什么。就好比鸡蛋表面的一些纹理,仅此而已。 因此这百倍于元元星的庞然大物上,并没有海拔太高的地理区域,除了中央大盆地或许是古仙门刻意营造,算是一个标志,其他的地方,似乎如出一辙。 因此,若非在天地交感之时早早算到,任凭谁也很难找到真仙大墓现世的具体位置。 四十七章 前夕 一行人遁走三日有余,终于在一处大峡谷降下遁光。 这处峡谷,与赵昱最初落脚时的峡谷相比,不可以道理计。这大峡谷不知多长,一眼望去,不见其来,不见其尽。其宽,少说有数百万里。分明是惨绿之海,脓液之洋。 大大小小的气泡咕嘟嘟的,每一个气泡从脓液中冒出来爆开,就是一头星空凶兽的幼崽。 无穷无尽的散发着清香的精气,在这片惨绿海洋之上,形成厚厚的惨绿云层。一些其它的伴生的小生灵,如蚊虫之类,成群结队在云层中翻滚。 一些凶兽的幼崽从惨绿海洋中跃起,舌头如同扫帚,扫下一片片的小生灵打牙祭。 这等景致,说来也是令人震撼。但这里都是元神真人,震撼便也不震憾了。 赵昱叹道:“这得浓重精气,若以之炼体,却是宝贝啊。” 周遭元神真人闻言,皆是摇头不止。 罗烈真人道:“这精气兽巢散发,蕴含一股蛮横暴虐的意志,能伤神魂。寻常修士,哪个敢以之炼体?而到了你我这等层次,却又没有必要了。何况便是我等诸位道友,要炼化一团精气,也要大费工夫,效率太低。” 赵昱笑着点了点头,心中不置可否。 这弥漫在兽巢表层的精气,乃是强横无比的星空凶兽心脏散发而来。休说对元神真人,恐怕便是地仙也有大用途。这些天赵昱也不是没试过,的确蕴含一股暴虐蛮横意志,炼化起来颇费手脚。但对赵昱来说,却不算什么。 说到底,还是元和广陆的法门不够精深,这才显得效率低下。 若非是真仙大墓就要开启,赵昱都有些动心。在这里闭关一段时间,借精气打磨肉身,借蛮横暴虐意志磨砺元神,必定会有收获。 “只可惜,我此番进入真仙大墓,大概便不会回来了。白瞎了一处修行宝地呀...” 他暗暗叹息。 就听玉英子道:“尚有半年,真仙大墓便会被兽巢牵引,在这片惨绿之洋上现世。诸位道友可静修一段时日,做好准备。我与四位妹妹先四下查看一番,就不作陪了。” 玉英子原五姥宫五姐妹,如今皆在。并未因穿越扭曲空间而折损。足见这五姐妹皆有非凡本领,比那折损的十来位道友强了许多。这也难怪,元和仙门会以玉英子为首。 至于查看一番,也是理所当然。 虽说能算到具体的位置,但不可能无比精确。知道大墓现世是在这片惨绿之洋已是不易了。毕竟都是元神真人,修为有限,推演能力有限。 这惨绿之洋,无比广大。此间事,除了元和仙门,还有神尸教在旁。不好生查看一番,自不心安。 说不得此时,神尸教的人正藏在暗处,盯着这里呢。 赵昱倒不曾在意。 说到底,双方互相忌惮,一直不曾动手,最大一个因素,就是为了让对方作开拓真仙大墓的炮灰。如今如果还要动手,也只有两个可能,第一个就是在进入真仙大墓之后,双方都是对方的炮灰,一直到开拓出了令人心动的宝贝,才会爆发死斗。另一个就是在进入真仙大墓的那一瞬间。直接动手,将对方打残,排除在真仙大墓之外,并借由动手产生的巨大动静,引来星空凶兽,把对方搞死。 这些道理,无论是赵昱,还是另外的任何一位真人,都是心知肚明。 大事越到关头,就越容不得意外。这里的诸位,看似云淡风轻,但所有人此时的精神,都已开始绷紧。 ... 就在赵昱等人落脚处的数百万里之外,同样是惨绿之洋畔,元辰道人与八位元神真人,正眺望着赵昱等人所在位置的方向。 元辰道人一身灰袍,仍是当初模样。他狭长的眼睛,此时毫无波动。但心中还是有些叹息:“不知那天一道人,可是到了?” 当初冒险亲自去见天一道人,却无功而返,反倒受了一肚子气。受气倒是无所谓,关键那天一道人,若尽心相助元和仙门,以其上门大教弟子身份,以其法门高深,以其见多识广,对神尸教来说,绝非好事。 真仙大墓就是一块油光发亮的肥肉,谁都想独吞,不愿被人分享。 “穿过扭曲空间,便折了我好几位道友,唉...如今与元和仙门对比,恐怕更差了一筹罢...” 元辰道人微微叹息出声。 旁侧就有一尊枯瘦的老道,见状道:“掌教何须叹息。真仙大墓就在眼前,必不让元和仙门得了好处。” 元辰道人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道:“较之于那狗屁元和仙门,我神尸教的优势,是知道这真仙大墓的来历。但来历归来历,其中具体是怎个情况,谁也不知。元和仙门有那天一道人相助,其出身太和仙门,非同等闲啊。” “寻个机会杀了此人便是。”枯瘦老道面无表情:“正好为师弟报仇。” 元辰道人皱眉道:“此人大教出身,若杀了他,万一引来大能,如何是好?” 枯瘦老道也微微色变,良久道:“他不过区区元神境界,依我之见,在那所谓的太和仙门之中,恐怕也算不得什么。不说以‘太’开头的仙门是何等强横,掌教也知道,只区区一个丹山域的丹山宗,其正式弟子都要是元神才够格。而丹山宗与以‘太’为名的仙门,差距何止亿亿万?我看是那小贼胡言诓人的罢?” “这...”元辰道人皱眉想了想,虽然也有些疑虑,但终归还是更相信赵昱上门大教弟子的身份:“那罗烈老儿也非寻常人物,在他手中却走不过一合,况且...” “况且连我精心炼制的尸虫,也被他无声无息化解,还完好无损送还,这哪里又是等闲人物?”这话他并未说出来。 元辰道人的尸虫,乃是一门神尸教秘传的秘法,炼成之后,无色无味无形无迹,一旦被人吞入腹中,便可顺着法力搬运,逆行至紫府,附着于元神之上,悄无声息便能将人控制,甚至炼成傀儡。 这等手段,虽是旁门左道,但元辰道人自信,就算是丹山宗的弟子,也万万无法祛除,便是地仙境界的人物,一不小心也要吃亏。但在赵昱这里,却全然没有半点用处。 虽不闻‘太和仙门’之名,但天一道人出身上门大教的身份,恐怕不容置疑。 四十八章 现世 “若能杀他,我用尽办法也要杀了他。” 元辰道人心中十分无奈:“怕只怕此人门中长辈护短。以上门大教的层次,若有大能隔空出手,恐怕这元和域残破的封闭阵法也挡不住啊。” 元和仙门的人与世隔绝已久,很多都不知道。但元辰道人却知之甚深。元和域被大阵封闭,这么多年无人进来,不是因为这大阵强横。太初混元大阵的强横之处,自然不是元辰道人有资格指指点点,这大阵若完好无损,那自强横无边。然则却是个残阵。对元神、地仙人物,极有威慑,但若真仙之上大能出手,又哪里挡得住? 而真仙,甚至天仙,在上门大教可不稀奇。 自那古仙门绝灭之后无人进来,只因元和域犄角旮旯,在大能眼中,太过贫瘠之故。元和域对元神、地仙境界的人物有吸引力,但却进不来。对真仙及以上的人物,却又是个贫瘠荒漠,人家看不上。这才是元和域在古仙门破灭之后,一直安稳至今的缘故所在。 元辰道人也是个枭雄人物,心性非同小可。但他对此,却这般担忧,也是有缘故的。 他每每对赵昱动了杀念,脑海中便不由自主的想起当初神尸教破灭之时的景象——一只大手从天而降,瞬息之间将万万里山门碾作齑粉!无论是他的父亲——地仙境界的掌教,还是十余位地仙境的元老,甚至几乎堪破真仙奥秘的太上长老,在这只手掌下,都如同沧海风暴中的蝼蚁,是那样的无力。 他侥幸能逃脱性命,身负光大道统的重责。又怎敢以道统之重,与那天一道人的性命相赌? 不敢啊。 脑海中宗门破灭的景象,每一次想起,都让他心中冰凉。他侥天之幸,来到这元和域,蛰伏二百余年,甚至不惜唯唯诺诺,如作缩头乌龟,承受诸般屈辱,为的是什么? 是道统啊。 “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对此人动手。” 元辰道人心如死寂。 “我宗门全盛之时,也只因门人弟子招惹了上门大教的崽子,茫然不知之中,便被诛门灭宗。我不能再蹈覆辙。” 只要宗门还有光大的机会,他就必须要谨慎小心。除非到了绝地,再无一丝希望,他才敢玉碎瓦全。 “进了真仙大墓,若遇此人,如非必要,退避三舍罢。”元辰道人叹道:“我知道这样做心中憋屈,但为我宗门道统计,师叔,不得不如此啊。” 枯瘦老者面色暗淡,大概也想起了宗门的绝灭,一时寂寥无言。 余者七人,也皆神色晦暗,精气神打不起来。 元辰道人见状,连忙振奋精神道:“无论如何,我神尸教还是有优势的。天一道人虽出身了得,却毕竟不知这真仙大墓的来历根脚。他手段再是了得,也不如你我知道底细。何况...” 说到这里,他狭长如刀锋的眼睛微微一眯:“待你我先取了第一宗宝贝,便以之神不知鬼不觉,将此人引入绝地,让他死在真仙大墓残存的危险之中,那便与你我无关,然否?” 八位真人闻言,一扫晦色,都笑了起来:“掌教言之有理。” 元辰道人也笑了起来:“大墓现世还有近半年时间,你我也勿须遮掩,走罢,去见一见玉英子那老娘们!” ... 神尸教九位元神真人大模大样来到附近,让赵昱颇为感到有些意外。 但念头一转,又觉得正常。 要隐藏暗处不被察觉,非得在一定距离之外才行。但隔得远了,就有意外——怎个意外?万一元和仙门诸位元神真人进入真仙大墓之后,耍个手段,搞出些动静,在神尸教诸位真人随后进入之前,就引来一大票星空凶兽堵门,神尸教该怎么办? 不过这样一来,也表明了神尸教的意图——他们不会在进入真仙大墓之前与元和仙门动手。 双方就隔着数千里,两群人各自静坐,也不搭话,反而都放松了些许精神。 “看来决胜负还要在大墓之中了。” 罗真真人淡淡瞥了眼那边,对玉英子道。 玉英子轻轻颔首:“我以为元辰道人蛰伏二百年,轻灭了两大仙门之后,会愈发张狂,没想到还是这般小心翼翼。此人果然不好相与呀。诸位,真仙大墓于你我而言,乃陌生之地,进去之后,皆小心一些才好。” “掌教言之有理。” 众位真人深以为然。 玉英子才笑着对赵昱道:“天一道友乃大教弟子,见多识广,这真仙大墓之中多有依仗之处,道友休要藏拙呀。” 赵昱笑道:“道友说笑了。我对真仙大墓也不了解,哪里敢藏拙?诸位道友互相帮助而已。” 顿了顿,随后道:“依我之见,这般秘境,往往有许多护持手段。听说真仙大墓乃仙门之山门,便换位想想,若是你我宗门山门之处,必定设下重重阵法、禁法,其中危机,必不在少数。甚至...” 他凝眉道:“你我这一进去,未必还能在一处。” 此言一出,众位真人忍不住齐齐颔首。 玉英子道:“道友此言在理。你我这一进去,便极有可能被分散传送到未知之处。诸位道友,且记在心中。” 余下近半年时间,果然双方相安无事。 这一天,赵昱猛地抬起头来,其余真人也一般模样,便见远处惨绿之洋上精气云层之中,忽然泛起丝丝涟漪。冥冥之中,天地为之一震,赵昱心中一松:“来了。” 玉英子长身而起:“诸位道友,走!” 二十余人展开遁光,不分先后,往那云层涟漪掀起之处疾遁而走。 与此同时,神尸教的九位真人也不曾落下,遁光展开,皆朝涟漪处遁去。 遁走之间,玉英子传讯众人:“此间动静不小,万万不能耽搁。否则待到星空凶兽成群而来,便万事皆休。真仙大墓入口一现世,便立刻进入,休要犹豫。” 无独有偶,元辰道人那边,也是如此吩咐。 真仙大墓所在的次元世界,既为真仙宗门原本所在,其必定不小。受兽巢牵引而来,与兽巢连接,轻微碰撞动静怎么会小? 四十九章 雷云 天地交感之下,阴阳碰撞之间,涟漪散开之处,倏忽已是雷云滚滚。 雷云之中,仿佛孕育着一个黑洞,散发出一股别样的气息。气息铺天盖地,横扫开来,雷云之下惨绿之洋中,那些凶兽幼崽在这气息之下如同见了猫的老鼠,慌乱无措,四散狂奔。 雷霆霹雳接踵而至。天地之威,狠狠压下,将数百万里方圆内的惨绿之洋,生生压的塌陷下去,脓液排开,露出兽巢那碧绿的肌体。 这一瞬不知多少凶兽幼崽死于非命。 连诸位元神真人的遁光,也再遮掩不住,皆显出光芒,其中人形若隐若现。 赵昱也觉元神压抑,但并无大碍。不过他见其余元神真人皆有难以抵御的态势,便也作出同样模样,只是稍稍表露一点轻松,让人以为上门大教弟子果然不凡。 眼看就要抵达雷云覆盖的范围,诸位真人便按缓遁光。 就听玉英子元神传讯:“稍待片刻。” 这等雷云,乃是天地交接之际阴阳碰撞产生的异象,毕竟不能长久。一待交接之处稳定下来,雷云就会散去。若此时莽撞冲入其中,以自身对抗天地之威,何其愚蠢? 若是地仙,倒也无妨,毕竟皆是元神真人,差了不可以道理计。 远处神尸教九人,也同样按下遁光,不敢冲入其中。 但雷云散去,毕竟需要时间。这里动静巨大,星空凶兽怎能感应不到?隐约高天之上,扭曲空间之中,一道道强横的气机横扫下来,让诸位真人皆露出肃然之色。 时间晃走,雷云果然愈发稀薄,但仍有道道雷霆,稀稀拉拉霹雳下来。 而高天之上,已隐约能见庞然巨物的影子。 “不能再等了!” 罗真真人喝道:“诸位道友,我先走一步!” 言罢一马当先,整个人拉出一道光,冲入了雷云之中。 其余人等也皆知如此,万万是不能在等。若等到强横的星空凶兽从扭曲空间出来,发现他们这些不速之客,后果不言而喻。 于是众人皆遁入雷云之中。 赵昱紧随,却目中神光湛湛,时刻警惕雷霆霹雳,果然,就见前面罗真真人正遁走间,天上霹下一道炽白的雷光,水桶一般,罗真真人哪里敢怠慢,虽元神早有察觉,却只让开稍许,被雷光波及,浑身一颤,差点一头栽倒跌落下去! “散开!” 玉英子急忙传讯:“气机牵引之下,雷霆专找你我劈杀,速速分散开来!” 此间玄妙,赵昱也自知晓。他只落在后面,稍稍远离,有雷霆霹下,被身上闪烁的五色光华卸开一边,一丝余威也被五色光华之下的天元护体神光全数磨灭,不曾有丝毫影响。 赵昱自己是轻松,但其余真人,却手忙脚乱。 虽然这等雷霆还远远达不到一击诛杀元神真人的伟力,要伤元神真人却不难。 有几位真人不慎被雷劈,劈的遁光散开,顿在当场动弹不得,而头上,雷霆闪烁,竟锁定其人,眼看雷霆就要连绵不绝。好在有周围道友相助,否则如此绵绵劈杀,次次叠加之下,生生要被劈死。 见如此情形,众位真人再不敢藏拙。各色法宝皆取出来,或是护身,或是打散雷霆,艰难的朝着雷云中心位置前进。 赵昱也救助了两位真人,他头上显出五色华盖,将自己三人护在滑盖之下。任凭雷霆道道,劈入五色华盖之中,也难以掀起一点涟漪。 五行之道,顺能生生不息,逆能破灭万物。这五行华盖,便是五行大道生生不息的用法。是一门衍生自于五色神光的护身神通。 赵昱精修五色神光,自然能用出五行华盖。 许多法术神通,只要明了其中道理,便是一法通万法通,信手拈来。赵昱只修五色神光,却能衍生出无穷无尽的五行法术、神通。 这般神通,也让诸位真人见之惊叹。 虽都知是五行之妙,但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叹其妙,却修不得。 到现在,赵昱显露五色神光,五行华盖,却仍一直在藏拙。 至少他强横的肉身战法,从未在任何一人面前显露过一丝一毫。比及自身法力神通,赵昱的肉身战法分毫不差。赵昱虽没有强横血脉,但却有圆满道基。周天数穴窍开辟圆满,道源孕育圆满,每一个穴窍都有莫大伟力。若齐齐爆发,绝不次于五色神光。 便则是表露出来的令人惊叹的五色神光和华盖,赵昱也只用了几分力,不曾全力以对。 这是赵昱为人谨慎之处。 他初来法宇宙,人生地不熟。元和仙门诸位,与他也没有多大交情。何况修士愈是深密,便愈是安全。若被人看个通透,天知道哪天被针对,死于非命。 顺手救人,倒也无妨。但若要他尽全力,却想都别想。 说时迟,那时快。作为元神真人,虽有雷霆影响,但遁光毕竟不慢。很快便临近雷云中心。 正好也看到神尸教九位真人,差之毫厘,抵达此处。 双方如今,才算是最近距离,不过十余里。 赵昱看了那元辰道人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莫名,便再也不看他。 只抬头望向雷云深处,那散发的陌生气息,元神搬运,推算计较。 这片滚滚雷云之中,雷霆虽愈发稀少,但从雷云深处弥漫出来的陌生的气息,却愈发的浑厚。雷云上空,如今不知几百头庞然凶兽,正在来往徘徊。 却见这些凶兽,似乎有所顾忌,不敢降落下来,进入云层之中。 赵昱品味气息,推算片刻,心中略有所悟。 随后一会儿,玉英子开口:“这气息,似对星空凶兽有一种震慑。” 赵昱暗暗点头。 的确,这真仙大墓之中弥漫出来的陌生气息,其中的确蕴含着一种震慑的味道。这种震慑,于修士无关紧要,反而针对的是星空凶兽。 “莫非这陨落的宗门,其法其道,与星空凶兽有关?” 赵昱念头转动,愈是明悟。 就听那边神尸教元辰道人高声叫道:“真仙大墓有震慑凶兽之妙,然诸位道友休要以此为万事大吉。千万不要在最后关头掉链子,气息震慑毕竟只是震慑,若惹恼了星空凶兽,便有的苦头吃。” 五十章 同入 “真仙大墓要紧。” 元辰道人似是警告:“收摄气机乃是本分,切不能节外生枝。” 玉英子淡淡看了一眼,并不搭话。不过一概元和仙门的真人,自也心头有数。大墓现世,大事临头,自是小心为妙。若疏忽大意,以为有大墓中的气息震慑,便不把凶兽放在眼里,大放气机如有挑衅,岂非自找死路? 雷云虽淡去,但中央之处,仍天威赫赫。非得等到天威退散,才能全身而入。其间自有一段空白时间。此时若太浪,寻衅凶兽将其引下来,逼不得已便只能闯入雷云之中。 想是元辰道人也怕意外,才开口提醒。 双方虽是对手,进了真仙大墓之后,不出意外终归要争个你死我活。但眼下还没进去,暂时可为一条船上的人。无论是元和仙门这边还是神尸教那边,无论哪一方出了差池,都会把对方连累进去。 赵昱如一局外人,不显山不露水,气机收敛到极致。 他观摩雷云中心,虽元神不敢探入其中,却擦边感应,暗暗推演,按照雷云中天威退散的速度,算出大概一刻之后,雷云便无阻碍。于是暗暗做好准备,只待天威一去,便要遁入其中。 雷云上空,星空凶兽愈来愈多。起初数百头,几句话的功夫,便来了不止数万。尤其正对雷云之处,几头堪比地仙层次的庞然凶兽,如同星辰一般,投下一片阴影,使人心头压抑沉甸。 这些凶兽为大墓气息所慑,徘徊忌惮。但时间稍长,以其浑噩之性便按捺不住。一道道蛮横野性的气机压下,压得雷云翻滚不休。在场诸位真人都不由得提起精神,紧张起来。更有甚者,额间鬓角已沁出汗珠,神色显出慌张。 这是何等的不可思议? 休说元神真人,便是那筑基层次的武道高手,内壮神勇大成便可拿捏气血,封闭毛孔,再剧烈的运动,也不至于流汗。这分明是心神失守,心志动摇,稳不住元神,镇不住肉身! 赵昱只是暗暗摇头。大略也怪不得他们,怪只怪元和广陆传承断绝,少有高深法门。怪只怪那徘徊不去的凶兽,乃是地仙层次,便只气机强横,也骇的寻常元神真人心神失守。 色不变,心不动者,独三人而已。赵昱一个,元辰一个,剩下一个便是玉英子。 心神失守的元神真人,此时有大患。非是自身道途受阻,此乃长远,暂且不说。其心神失守,拿捏不住肉身元神,先前收摄住的气机,便不由自主散开。 也亏得玉英子手快,雪白大袖如幕拂开,将几人收入袖中,禁锢起来。 否则一待其气机散开,便无异于夜中明光,海上灯塔。如今这些畜生用气机威压试探,已蠢蠢欲动,若再回应挑衅,岂有幸免之理? 那边元辰道人也作一般无二,将其身旁两位心神失守的真人收了起来。 时间在此时,缓慢的不可思议。尤其是在地仙境凶兽气机扫视之下艰难承受的元神真人们。便则度日如年,也难以形容此时煎熬。 分秒点滴,一刻时间眼看将过,赵昱把目光看向玉英子。 玉英子这般人物,如何又察觉不到,当下颔首,左右示意,二话不说,纵身遁入其中。 几乎不分先后,神尸教那边,也齐闪身入了雷云中心。 在其外,只觉一团雷云,幽幽深深。入其内,却如另一方世界,浩渺广大。只是幽暗昏黑,偶尔几道雷霆点亮长空。 在那正中,雷霆初发之处,一团明光熠熠生辉。 赵昱遁近前去,才见哪里是一团明光,分明是一个环绕着雷光的空间漩涡。 漩涡倒也不大,百十丈而已,不是那真仙大墓的入口,又是何来? 赵昱先一步遁到此处,却不急进入其中,而是按下遁光,等着倏忽之后,玉英子等人陆续到来。 到这里,神尸教与元和仙门,便是从最开始到现在,距离最近的时候。双方相聚,不过几十丈。 大墓入口大开,机缘就在眼前,然而双方,却都顿住脚步,互相瞪视之间,显出无比警惕。 罗真真人道:“神尸教诸位道友难得来一趟,不妨先行?” 此言一出,无论是玉英子还是元辰道人,甚至赵昱,都露出愕然之色。 玉英子长袖一甩,道:“神尸教诸位道友怕也疲敝,不如我们先行。” 罗真真人话一出口,便反应过来,不禁面红耳赤,连忙道:“玩笑,玩笑耳。” 那边元辰道人哈哈大笑:“那倒是好,我等先走,进去之时甩出一件法宝,把尔等阻上一阻,同时挑衅星空凶兽...罗真真人这法子还真不错呀。” 神尸教几位真人怪笑起来,让罗真真人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其余真人也皆面色不虞,很是失了颜面。 赵昱憋住笑,看罗烈真人一脸无奈,道:“罗真真人倒是个妙人。” 罗烈真人低声叹道:“他性子太直,言语常不经脑子,道友休要笑话。” 玉英子神色不变,却道:“好教元辰道友知晓,真仙大墓弥出气息,虽有震慑凶兽之妙,免去你我些许忧虑。然则若你我此时作手脚,把凶兽也引入大墓,便使此事愈发复杂和为难。不如先作个约定,你我要斗,也须得进了大墓之后。何如?” 元辰道人狭长双目露出笑意:“合该如此。” “一道同行?” “一道同行。” “请。” “不敢请尔。” 两人言语之间,似有火光点点虚空闪烁。话语部落,双方齐齐动身,霎那没入漩涡。 这也是不得已之事。 双方互相忌惮,互相算计,但无论如何,有一个前提,那就是真仙大墓。如果无所顾忌,在此时动手,未免把凶兽牵扯进来,使得事情复杂化。或许都动过这样的心思,但终归,还是不能付诸实践。 毕竟他们的根在元和域,就算取了真仙大墓中的宝贝,还是要从这里出来。若在此动手脚,先不说是否会将凶兽也引入真仙大墓,便是不能,只引的凶兽在此处汇聚不去,出来时又该怎么出来? 赵昱心中愈发清明,甚至动过这般心思,坑他们一把。但也没有付诸实践。万一赵昱此番进去,没能如意跟着真仙大墓离开该怎么办?总要留下一条后路。 五十一章 幻法 珍禽腾空,异兽纵横,鸟语花香,真如仙境。 这便是赵昱第一眼看到的‘大墓’。 赵昱站在一处崖上,四顾间,周遭不见一人。果是应验了此前的猜测——在空间漩涡传送之中,所有人都被分散了。 倒是免去了赵昱寻由头独行的小麻烦。 然而小麻烦去了,大麻烦却来了。 只一瞬间,赵昱就觉得不对头。 这真仙大墓,乃是破灭宗门的废墟。若是入眼处如当初在罗仙城见的那次元世界一般,赵昱也不会觉得不对。反倒是这仙境一样的景致,怎么看怎么不对头。 破灭一方真仙宗门,出手之人何其强横可想而知。这等人物,便则只出手之时,留下的一点法意,一缕气机,也万万年不散。有这等气机压制,这方世界绝无恢复仙境气象的可能。 赵昱抬头眺望,不知几多遥远之处,有一耸大山,高不可计。那山如天柱,立地撑空,自半山腰上,便彩霞蒸腾,浮云遮眼。山顶之上,高天之中,隐约霞光万丈萦绕里,有许多浮空的仙山、仙城。 在仙云霞光蒸蔚中,其飘其渺,其仙意无穷。 隐隐之中,高山霞光,仙城仙山,散发着一种可怖的气机,如光芒照射,镇一方世界。 赵昱拧起眉头,双目之中神光湛湛。却越看,越觉得不对。 先不说破灭的宗门其山其城如何还能完好无损,单说这所见景致,便给赵昱一种朦胧虚伪的感觉。尤其在他施展肉身神通,以肉身天眼观察之下,更觉虚假难耐。 但觉察虚假归觉察虚假,心里知道,却看不透,破不掉。 这便使得赵昱心中升起一丝踌躇。 “此乃破灭的仙门废墟,其中危机不可测。又被虚假蒙蔽,若擅闯之,一个不慎陷入危机,身死道消岂有幸免?”他暗暗沉吟,仔细斟酌:“非得要破了这能蒙蔽元神的虚假幻法,才能令人心安。” “说不得我此时所站山崖,面前便是绝地。踏出一步是死,后退一步也是死。” 他元神运转到极致,肉身提起警惕,感官放大到无以复加。 “既看不破,便只能听凭元神警兆,肉身感官。”赵昱思忖:“不过这幻法若是无解,真仙大墓便没有开拓出来的可能。我对真仙大墓并不了解,反倒是玉英子和元辰道人,比我知道的多。眼下最好先找到他们,看看他们是否有应对之法。” 赵昱拂袖,一缕法力如刀锋,往脚下山崖切去,生生切下一块巨石,片刻之后,崖下传来轰然响动。 随后赵昱又切下巴掌大一块,拿在掌中,五色光华一转,竟化为虚无。 “这幻法端是乱了真假,难以辨别呀。以五色神光分解五行,却什么都没有,不是假的又是何来?也不知是什么手段,将幻法的假体现到一个极致的程度。” 自言自语一般,赵昱突然张开五指,五色光华冲天而起,找准面前方向,猛然刷下。 却这一刷,似刷掉了一层空间,露出一片混黄毁败的气象。但还不等赵昱振奋精神,元神肉身便齐齐发出警兆。但见一抹黑炁无中生有,兜头盖面扑来。赵昱大惊,于间不容发之际,摇身化作一块碎石落地,才躲开了这一缕黑炁! “这是什么黑炁?竟给我致命之感?!” 赵昱化作碎石,谨守心中一点清明,却心神震颤狂跳不已。 “亏得我变化之法已登堂入室,霎那气机转死寂,才躲开锁定。否则岂非是必死无疑?!” 这缕黑炁在赵昱所化的碎石上空盘桓一阵,才似不甘心模样,悄然散于无形。 赵昱此时才暗暗松了口气,再一感应,才发现自己刚刚刷掉的虚假,此时正在恢复。那一片混黄毁败的气象,如同一个窟窿,迅速缩小。 赵昱见状,心头一动,石头轻颤化作一道遁光,在这个虚假中的真实窟窿将要闭合之时,冲了出去。 正是末日景象,一道遁光乍现,随即一转,又化作石头落地。 赵昱谨慎到了极点。 “真个是好手段!”他暗暗震惊:“竟直接营造出一片虚假的世界,将真实全数掩盖!” 此时赵昱,才感应到自己的真实处境。 正如赵昱怀疑的一样,这片天地,如同末日毁败。天穹坍塌,当中一个巨大的窟窿,几万万里虚空风暴卷起雷霆霹雳,无穷无尽。大地崩碎,仍藕断丝连,在虚空中勉强能维持整体。 遥远远处确有一座大山,但却只剩半截。 整片天地,没有一丝绿意,除了死寂的混黄,和一道道冲天而起的怨气,以及烙印在虚空中的拳印、法意、神通虚影,此起彼伏! 而就在赵昱所化的石头的旁边,空间折裂扭曲,一道漆黑的法意在其中翻滚,散发出怨毒无比的恨! 赵昱不禁惊出一身冷汗。若非化作石头,恐怕早已汗流浃背! 他心中庆幸,亏得自己谨慎,在幻法下没有随意迈步。否则一步踏出,便是羊入虎口,这等怨毒法意,又哪里是他如今所能承受?! 分明是一位强横修士,在怨恨之中身死道消时,最后的一丝执念遗留下的一道法意! 赵昱如芒在背,恨不得立刻逃离。 这等怨毒法意,如诅咒一般。便是元神真人,即便不触发,在旁侧待的久了,也要被诅咒。好在赵昱化作石头,气机死寂,才能幸免。但毕竟不敢久留。 当下石头一跳,跳出十几丈,落地化作遁光,霎那远去数十里,在一处干涸的池塘边显出赵昱真身。 “呼...” 赵昱吐出口气:“也不知元和仙门的诸位道友,如今还能剩下几人?” 抬眼望,那些万万年不散的拳印、法意、神通虚影,简直如原始森林,在破碎的大地上鳞次栉比。看得见的还好,最怕的是看不见的。赵昱目中神光湛湛,只看到这大地上,无穷无尽的恶意。 “真仙道统?呵,笑话呀!” 赵昱不禁为元和仙门和神尸教的诸位,感到悲哀。 这真仙大墓,哪里是什么机缘宝地,分明是地府黄泉! 五十二章 生死恐怖 在这生机灭绝的破败世界中,周围环绕着无穷无尽的重重危机,天空大地散发着恶意。仿佛是不甘,是怨恨,要带着一切走向毁灭的恶毒。赵昱犹如身处千军万马杀场之中手无寸铁身无片甲的小儿,脆弱的不堪一击。 天地的恶意,怨念散发的恨,仿佛毛刷一样,无时无刻不挑动着赵昱的感官,如同毒蛇吞吐着蛇信,在皮肤上来回骚动,那种冰冷,那种杀机,令人头皮发麻。 赵昱搬运法门,镇住元神肉身,竭尽全力的收摄气机,完全不敢泄露分毫。 生怕泄露一丝气机,灾祸便迎头而来。 “真是一处杀场啊。” 赵昱扫视着这片天地,甚至不敢直接将目光投向任何一道怨念、一道法意。生怕引来险恶,遭致祸患。 眼中余光看着这一切,赵昱完全能够想象在久远之前,这里发生了怎样惨烈的剧变。 时间的奥妙,幻化出一幕幕断断续续的画面,在赵昱心中流淌。 ——祥和的仙境,龙蛇起舞,珍禽清鸣。有驾云闲情逸致的仙家,有宝光横空而过的修士。有山巅坐而论道,也有斗法练手印证道法。仙光垂垂,云霞蒸蔚,好一派仙家气象。 却突然之间,天空炸响,浩瀚无边的力量,将天穹撕裂。无数的修士驾驭法宝、遁光、坐骑从天而降。霎那之间,天翻地覆! 一道强横无边的气机从大山上的仙宫中升起,有镇压一切之威。却还不等这道气机展现伟力,那天穹崩塌的虚空深处,一根巨大的手指按了下来。 赵昱从时间片段中看到这根栩栩如生犹如天柱一般的手指,只觉元神一颤,眼前一黑,差点岔过气去! 他脸色苍白,呼吸急促,额间鬓角几颗汗珠流淌下来。 那根手指的影子,仿佛生生从时间片段中走出,深深的烙印在赵昱的心灵深处,要破灭赵昱道心,崩碎赵昱元神! 赵昱惊怖无边,几乎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任凭道心被磨灭,元神被崩毁。紫府之中,如同末日,咔嚓咔嚓,要重归混沌,元神犹如海啸中的舢板,是如此的无力。赵昱心头冰凉,绝望到了极点。 “我得遇师父,踏上仙途,如此机缘,怎能殁在此时!” “不不不!我不甘,不甘啊!” 赵昱心中无声呐喊,不甘和怨恨正如这真仙大墓之中,那些死去无数年的修士,留下的怨念和法意! 但那根手指,如同亘古走来的魔神,毫不留情。 他早已镇压不住紫府,拿捏不住肉身,气血混乱流窜,化作一道炽烈的长虹,冲天数千丈。一身气机,怎能遮掩?长虹冲霄,如同鱼饵,浩瀚的生机充满了无尽的诱惑。这一瞬间,真仙大墓之中无数的怨念、法意、神通烙印被激活了! 真个是群魔乱舞,百鬼夜行。 呜呼哀嚎,如恶鬼低语,魔神咆哮。在这静寂的破败世界之中,卷起席卷一切的风暴,朝着赵昱所在的位置,呼啸而来! 这一瞬,内有时间中烙印的手指虚影,外有无穷无尽的怨念,赵昱已入绝境! 然而全副心神被时间烙印手指虚影镇压的赵昱,对身外全然不知。 眼看紫府就要崩塌,元神就要溃散。正当此时,元神之中,陡然一抹混混沌沌的神光迸射而出! 这道神光犹如烛火,微弱不可计。 却有无边法力,无穷神通。神光透出,赵昱只觉元神沾染了一丝不朽不灭的奥义,在紫府崩塌的风暴之中,瞬间稳固下来。随即神光散开,浩浩荡荡,如潮水,如春雨,所过之处,紫府创伤瞬间抹平! 最后神光作一缕,将那根耸立在紫府之中的手指缠绕、磨灭! “咦?” 冥冥中一个疑惑的声音隐约响起,那根手指的虚影,最终被神光化去。 赵昱瞠目结舌,心中陡然升起一丝明悟。 但见那一缕神光磨灭手指之后,倏忽回到元神顶上,散发出一缕缕玄妙的气息。这是大道的气息! 似一瞬,又似万年,赵昱觉得自己明白了许多,却又说不上来。 神光愈发淡薄,将要散去之时,最后一个声音响起:“你小子必定已到法宇宙,遭致身死道消之危了罢?幸亏我混空老祖早有预料...唔...这气机有点熟啊,是哪个不要脸的货,敢对我徒弟下手?我得讨个说法去!” 神光散去,声音落下。赵昱还没反应过来,元神之中便响起咔嚓一声,几块散发着神妙奥秘的碎片崩碎飞出。 “师父...混沌珠...” 赵昱心中,这一时间,后悔、庆幸、感激,一股脑儿冒出来。 可还不等他有所回味,心中便升起大恐怖大警兆! 他一睁开眼,便见令人震怖的无穷怨念法意卷起风暴,兜头盖面而来! “不好!” 赵昱大叫一声,本能摇身一晃,化作一块斑驳的碎石,跌落在毁败的大地废墟之中。 怨念风暴卷起的法意、神通虚影,在这片大地上来回徘徊,却因突然失了赵昱气机而无可奈何,好一阵才缓缓散去。 赵昱这一变化,便等了好久,才敢重现真身。 摸摸背后,一片凉意。 “真是步步危机,生死一瞬啊。” 他心中没来由生出一种空虚之感,夹杂着庆幸和后怕。 “亏得这些怨念、法意、神通虚影没有自主意识,若是换成修士,陡然失去我的气机,说不得也要动手把这片大地打碎。我变成石头,便是一块真正的石头,又如何承受的起?” 毁灭中遗留的怨念和法意、神通虚影,对变化之术修的登堂入室的赵昱而言,威胁性还没有寻常的修士来的大。 它们毕竟没有自主意识,失去了气机感应,便茫然无措。 更重要的是,赵昱发现,自己的变化之术,似乎在短短一瞬之间,有了长足进步。回想起刚刚紫府中的一切,赵昱知道,这是师父留给自己的最后的礼物。 混沌珠破碎了,这宗法宝毕竟算不得真正高深。想必当初老祖在炼制混沌珠的时候,认识的在法宇宙逆转时空的危险之时,只粗糙的炼制了一下,因此品质并不显得有多高妙。其承载了师父最后的一道保命手段,这手段一去,混沌珠便没了存在的意义,由是破灭了。赵昱放在混沌珠中的凡宇宙的一切,都随之烟消云散。 五十三章 三省吾身 “可惜...我原本要把混沌珠当作撒手锏。没想到转眼就破碎了。” 赵昱登临法宇宙,身无长物,唯独这颗在凡宇宙对他帮助巨大的混沌珠,才是他最后的身家。之前一直不曾动用,想的就是在最关键的时候,作为翻盘的底牌。 如今看来,混沌珠的破碎,倒也正好应了赵昱的计较。 没有这颗混沌珠,赵昱此时,早已身死道消。 虽然此宝破碎,藏在混沌珠中的一切都烟消云散,但能救回一条性命,怎么也不算亏本。 这一番变故,赵昱在生死之间来回走了一遭,那种大恐怖,使得赵昱对修行有了一种更深刻的体会。同时,也让他心神俱疲。 无力的盘坐下来,赵昱闭上双目,总结得失。 孔子说,吾日三省吾身。这是至理名言,无论在凡人还是在修士,都永不过时。 赵昱这一番生死,对此体会更是入木三分。 他回想从登临法宇宙落在元元星开始,一直到现在,自己的言行,自己的心思,其中的变化,其中的好坏、优劣,一桩桩,一件件,如走马观花,一一涌上心头。 “修行之路,勇猛精进,又如履薄冰。我虽然一直奉行,但登临法宇宙这些年,毕竟有些疏忽了。” “我明明知道元和域仙道水平低劣浅薄,却仍下意识将其与真仙大墓相提并论。说到底,是我小瞧了这真仙大墓之中的危机,小瞧了法宇宙的浩瀚广大。我以为我在天衍镜幻境之中经历了一切,但实际上,我仍然是井底之蛙。” “真仙大墓破灭了不知多少年,但那定鼎乾坤的大能,在时间长河中留下一根手指的烙印,都能让我死无葬身之地。” “我见识浅薄,自恃擅时间之道,便肆意妄为。如今我才知道,这是何等作死的行为?” “谨慎,谨慎,如履薄冰,是我大意了啊。有些事,不是我该知道的。有些人,不是我能见的,哪怕是虚影。” “时间果然是一种禁忌。从今往后,若非不得已,绝不将时间玄妙用在他物之上。” 赵昱计较得失,分析功过,心中逐渐安定下来。 良久,从新回到真仙大墓之事上。 “真仙大墓如此危险,元和仙门和神尸教恐怕有绝灭之危。”赵昱思忖连连:“不过这也只是我的猜测,他们比我更了解真仙大墓,未必不知道其中的一些详情,或许有手段和办法度过危机也说不定。还是那句话,我得先找到他们,否则要从这真仙大墓获取好处,便不是火中取栗,而是生生找死。” 赵昱又调息一段时间,便动身了。 他首先要找的,是神尸教。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更有把握。 缘故在元辰道人身上! 当初在罗仙城,元辰道人来见他,在茶水中下尸虫暗算。这等恶毒手段,赵昱若非为全盘考虑,早就跟他动手,绝不会忍气按捺。区区尸虫,自是奈何不得法门强横元神稳固道基圆满的赵昱,被他强行逼出,还笑眯眯的还给元辰道人,只因为赵昱在那瞬息之间,在尸虫上,作了手脚! 赵昱下在尸虫上的暗手,并非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而是赵昱用僵尸炼成的五行力士的一点本源。 那头僵尸虽然被炼成了五行力士,但其本源仍是尸煞。正引如此,赵昱才好下暗手,才不容易被元辰道人察觉。僵尸、尸虫,皆尸煞孕育,本源类同。若用其他手段,无论是禁法甚至一丝神念,都有可能被元辰道人察觉。 赵昱从来不会小瞧了元辰道人。 因此只要元辰道人还没死,赵昱就有把握在这真仙大墓之中率先找到他。 赵昱站起身来,四顾一片毁败,袖口之中,五行力士金魃探出光溜溜的脑袋,鼻孔微动,然后给赵昱指出了方向。 “主人,仆分离出的本源,气息的大概方向便是这边。只是距离太过遥远,又似乎被什么阻隔,不太清晰。” 金魃在心中对赵昱如是道。 这头僵尸炼成的五行力士,毕竟有自主意识。 赵昱微微颔首。金魃所言,并没有超出赵昱的预料。虽然本源之间的联系无法割舍,但距离太过遥远便会变得模糊。金魃毕竟只是一头元神境的力士。至于被阻隔,无非是幻法而已。 对赵昱而言,只要能找到大概的方向就足够了。 当下遁光展开,赵昱气机收摄愈发完美,遁走间也不敢太过迅捷,须得注意沿途的怨念、法意和神通虚影,看得见的,看不见的,都万万不能冲撞招惹。 由是速度便提不起来。 不过赵昱并不急。 他不敢全力遁走,神尸教又何尝敢? 赵昱以变化之术,收敛气机,能作到完美无缺,神尸教未必有这样的法子。 无论如何,赵昱都要比神尸教的人来的快。 反而赵昱很高兴,高兴于元辰道人还活着。金魃的本源感应尚在,说明尸虫就在,尸虫在,元辰道人自然没死。 若此人死了,赵昱才会觉得失望。 短短时间内,赵昱都经历了几次生死,差点魂飞魄散。而元辰道人竟还活着,这不能说明元辰道人比赵昱强,在这里,元辰道人便是地仙,生存能力也未必更上一层楼。只能说元辰道人比赵昱更了解真仙大墓。 这便是赵昱所求。 至于元和仙门诸位,早被赵昱抛诸一边。 正如赵昱心中所想,如果有能力,遇到了,出手助一助无妨。但绝无可能以自己的身家性命,却帮助他人。赵昱没有这么高尚。元和仙门与赵昱的关系,也没有达到这样的层次。 说到底,进入真仙大墓之后,每个人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自己。甚至同门之间,都有可能成为竞争对手。 一道霸烈的拳印横空,烙印在空间之中,几千丈之巨。无时无刻不散发着霸道凶狠的气息,震颤数千里。这道拳印不知存在了多少年,已经显得有些虚幻了。但赵昱完全可以体会出它全盛时期的伟力——这是高于元神境界至少一个大境界的修士的战意。 赵昱遁光擦着拳印而过,不多久,又是一道如飓风一样烙印在空间中的法意。 这片毁败的世界里,如今还存在的怨念、法意和神通烙印,至少也是地仙境的修士遗留。至于元神修士的痕迹,浑然不见半点。想来也是,当初那等场面,哪里有元神修士发挥的余地? 就算有个别能发挥一把,这么多年也该消散了。 五十四章 宝地 要说这真仙大墓还真是个宝地。 破碎的法宝碎片,虽然绝大多数都朽败了,但仍然有一些闪烁灵光。无数年以降,到如今还有灵光萦绕的法宝碎片,自是难能可贵,品质超乎寻常。 赵昱一路遁走,见到的不在少数。他也动心,但不敢随意取用。这些法宝碎片,绝大多数都散落在怨念或法意或神通虚影旁边,稍有动静,就会引来怨念诅咒,法意击杀,神通肆虐。 不是做不到,但只取一片,也要耗费大量的功夫,冒着巨大的危险。而且这些碎片散落在破败的大地上,暂时也没有人有能力获取,一直在那里,因此赵昱并不急。 除了大量的高品质法宝碎片之外,还有极其稀少的完整的法宝! 能够残存下来的法宝,其品质更是高妙,最次至少也该是蕴含七十二层纯阳法禁以上的上品法宝。这些法宝虽然无比诱人,但也更危险了无数倍——多是在怨念的环绕之下。 对赵昱来说,无论还能相对保存完整的法宝,还是仍有灵光闪烁的碎片,都具有吸引力。如今混沌珠已碎,他真个已清洁溜溜身无长物了。对法宝的需求,极为迫切。 在真仙大墓这样危机重重的世界里,多一重防护,在很多时候,就多一条命。 但这些宝贝真不好拿。 除此之外,另外一个可称之为贵的地方,便是那些遗留下来的法意和神通虚影。 以赵昱收摄气机的功夫,在这里只要不乱来,保命没问题。只要能作到这一点,只要时间足够,完全可以从这些遗留的法意和神通虚影中,领悟到许多奥妙,甚至完整的法门。 许多法意和神通虚影,经历时间流逝,已变得虚弱。正因如此,才会露出破绽。有破绽,才有机会看透。否则如果是全盛的法意和神通,单凭眼力,是万难揣摩出其中真意的。 除非直接拿住,炼化。 但这些古时遗留下来的法意和神通虚影,无数年还有如此伟力,即便因时光流逝而变得愈发稀薄虚弱,却也不是区区元神修士能够轻易炼化的。不要说炼化,便是拿住都难之又难。 动手的时候,未免便泄露气机。一旦泄露气机,便是与这方世界所有的怨念、法意神通作对。对手便不止一道法意或者神通虚影,而是会引来周围所有的怨念、法意和神通虚影。 危机危机,危险之中,自有机缘。如果能应对危险,将这方破败世界中遗留的法意和神通虚影一一参悟,这对任何一个修士而言,该是多大的好处? 不说其他,单单对自身底蕴的累积,就有难以想象的加持。 赵昱最心动的,实际上就是这一点。在经历几番生死之后,他恍然想起,如果能尽数参悟,对他这种自创法门修行的修士而言,好处比其他的修士要大的多。 当然,除了法宝碎片、法宝和参悟法意、神通之外,真仙大墓之中,剩下的好处,恐怕也就是神尸教和元和仙门心心念念的真仙传承了。 只是不知道,是否还在。 那根手指的主人,在破灭真仙宗门的时候,是否早已将其宗门传承掠走?真仙宗门破灭的一霎那,是否对道统又做过详尽的安排? 但无论如何,赵昱认为神尸教和元和仙门的企图,都很难达成。 真仙道统的传承即便还在,也不会藏在随便一个犄角旮旯,最大的可能便是遥远处那断裂的天柱大山。那里原本该是真仙宗门的山门所在。其必为手指主人所破,那手指的主人,便则手指虚影,也让赵昱死了一个来回,其动手之处留下的气机也必定不曾散去,较之于赵昱从时间片段中看到的手指虚影,不可同日而语,必定更加危险。 能否安然穿过重重危机抵达断裂天柱大山都是个问题,更别说在仙道大能遗留气机笼罩之中的大山里,寻找真仙宗门的道统传承。 反正赵昱这会儿不看好。 散落在破碎大地上的怨念、法意和神通虚影鳞次栉比,仿佛一座座楼阁、高山,各自占山为王一般。其中如之前的拳印一般,大概类比地仙境的存在占多数,但鹤立鸡群之中,也有一些无比强横的怨念和法意神通。 便是隔着数万里、数十万里,都让赵昱心中警兆连连。 赵昱不知道那等强横的怨念和法意神通,是否是地仙之上的真仙留存,但绝对比寻常的地仙,要强横无数倍。赵昱见之,如老鼠见了猫,退避三舍,远远就绕路,完全不敢接近分毫。 当然,赵昱也猜测,应该不是真仙。这方宗门既然只是真仙宗门,那么真仙级数的存在,必定是少数。而且在灾祸发生之时,要么游历在外,要么就一定在山门深处静修。 绝无可能死在这样的地方。 地仙毕竟是个大境界,元神有九重,地仙则有三等。 地仙境界的层次划分,与赵昱在天衍镜幻境中的经历,颇有不同。而且有相反之处。 天衍镜幻境之中,地仙也是三等,分人劫、地劫、天劫三个层次。但在真实的法宇宙,三等地仙,却自五五天劫开始。修士修成元神九重,根性深厚,根基饱满,便可经由宇宙降下五炁五雷之劫,度过之后,成为地仙。 度过五五天劫,才能算是仙。如幻境中那般境界划分,应该是返虚第三个层次,才敢称之为地仙。 而这里,自元神登地仙,要先渡五五天劫。 所以地仙的第一个境界,便是五五天劫境。 五五天劫境之后,不存在地劫境。在真实的宇宙之中,上品元神也就是元神七重境界之后,修士便有能力在空间维度的深处开辟次元世界。但大道对此并未作强求。开辟次元世界,是应该的,不开辟也无所谓。 因此第二个境界,便是人劫境。人劫境界分两步,一步是外劫,一步是心劫。 外劫,便是了因果。人欠了你的,你可以不要,但你欠了人的,就必须要还。无论是还钱还是还命,到了人劫境必定是要找上门来的。找你还命的,打死他。找你还钱的,如果不愿,也打死他。打不死,就被打死,从此身死道消,这,便是外劫。 五十五章 大成地仙 外劫之后,则为心劫。 心劫考验的,便是修士的道心。 是大道对修士道心的拷问,是坚定道心的最大关隘。 拷问的,便是是否问心无愧,是否坚定不移。 心劫的考验,不在于善恶,不在于好坏。魔道修士杀生无数,以生灵神魂血肉炼法,玩弄生灵的神魂,左右生灵的情绪,行事肆无忌惮,在人看来,可恶至极。 但魔道修士就不能通过考验了吗? 否也。 大道拷问,问的是否问心无愧。只要坚定道心,无论杀戮、欺骗、狡诈凡此种种,他都坚定的认为是对的,坚定自己的道路,那便能度过天地的拷问。 于寰宇大道而言,不存在善恶,不存在长短,不存在好坏。 大道至公,如斯而已。 因此真实的仙道盛世,修士、宗门之间,是不存在正邪之分的。大道都不介意,谁又有资格敢代替大道去指责他人好坏? 道统之争、利益之争,这才是真实的法宇宙。 地仙自天劫、人劫两个境界过后,便迈入圆满层次。这个层次,则是为登临真仙作最后的准备的层次。 地仙虽为仙,却加以一个地字,真仙也是仙,却加以一个真字。其中差距,不可以道理计。 地仙只是预备的仙,真仙才是真正的仙。 就赵昱所知,无数拥有根性的生灵,一一踏上修行之路,在炼炁境界被淘汰大半,在法象境界被淘汰大半,在元神境界被淘汰绝大多数,而许多又卡在元神九个层次之间一直到死。 千辛万苦修成元神九重,渡五五天劫之时,又去一批。渡内外人劫之时再去一批,剩下进入大成地仙——预备真仙境界的,又有绝大多数被卡在最后一步,数十万甚至百万年生生熬死。 而成为寿元无限的真仙,大范围来说的确不少,但一定范围内,必定是凤毛麟角。 大道之残酷,令人唏嘘。 尤其到了大成地仙,眼看就能踏入长生不死的境界,却生生被熬死的,呜呼哀哉。 这真仙大墓之中,那些鹤立鸡群的怨念和法意神通,至少应该是人劫地仙曾经存在的证明。甚至的大成地仙! “大成地仙啊...” 赵昱隔着数十万里,看着一道冲天而起的火光,那种焚尽一切的法意,只一眼,就让赵昱须发泛黄,皮肉干裂。赵昱感慨之间,再不敢直视,连忙绕道,远远离开。 “我如今才元神一重,随时可以踏入元神二重神意境。但距离大成地仙,却隔了无数个十万八千里。虽然神意境对我而言没有任何阻碍,但后面还有七重境界——地仙的威势,真令人向往啊。” 元神一重只是蕴养稳固元神的境界,元神二重神意境,则要求修士在这一境界,将自身根基所在关乎的法术、神通,至少皆要修成一道法意。譬如根基在火,这一层境界,则至少要将一门火行法术修出法意。 根基越是包罗万象,如果是强迫症患者,在这一层,蹉跎的时间便越长。譬如赵昱,他道基圆满,无所不包。如果强迫症病发,要将自身道基之中包含的所有法则都修成一道法意,便是蹉跎到死,也不能进入元神三重。 对根基圆满,根性深厚的修士而言,在这一层境界,须得有个轻重缓急的选择。 赵昱早已心中有数。 虽然根基包罗万象,但赵昱主攻五行和时空。五行法意赵昱早已炼成,否则也修不得五色神光这门神通。时空之妙,赵昱也已涉足不浅,明了其中一些神意。在进入元神二重之后,只要根据自己所悟的时空奥妙,各自衍生出一门法术即可。 赵昱毕竟不同于寻常修士。寻常修士,往往先自法门、法术入手,由外及内去探索法则真意。而赵昱走自己的路,则是先要领悟真意,才能创出法术、神通。 所以元神二重对赵昱来说,不存在瓶颈。 当然,唯一麻烦一点的,可能就是肉身变化的修行。在元神一重,肉身变化针对死物。到了元神二重,赵昱整理的肉身变化法门则针对活物。这就要耗去不少的时间。但无论无何,也不可能会蹉跎到死。 元神二重神意境考验的是修士对法则深层次的领悟,最直观的考验根性的深浅。如果根性浅薄,而悟性又不足,大略一生便止于此了。 赵昱惊叹于地仙的伟力,向往那等广大神通,却自己的路,毕竟要一步一步的走。他是太和仙门的弟子,每个太和仙门的弟子,各自的路都要自己开辟。师父引进们,修行全然在各人。 “这真仙大墓于我而言,如今看来是一个增加底蕴的宝地。如不出意外,我是万万不会原路返回了。留在这里,观摩这些法意神通,增加自己的见识,增长自身的底蕴,为中品元神开辟道路。” 赵昱心中琢磨,遁光绕绕,避开有形无形的种种危险,大方向不变,朝着元辰道人所在的位置而去。 真仙大墓生机早绝,能维持一个大概的整体无数年时间,必定也是这个破灭宗门的遗泽。若换成寻常的次元世界,经历这样的灾劫,早就重归混沌了。 这里毕竟是真仙宗门曾经的山门,必定以种种手段加固、防护,虽历灾劫而无数年仍然存在。 但毕竟再无一丝生机,连罗仙城那处次元世界,都比真仙大墓要强得多。如果还有哪怕一丝丝生机,破碎的大地之上,怎么也该有些火山之类的。 但可惜,死寂一片。 这里的元炁环境,早已败坏。元炁不能循环自生,没有风雨雷霆,没有春夏秋冬。 赵昱这一遁走,见过不知多少闪烁灵光的法宝碎片,至少十余件相对完整的法宝,数十道鹤立鸡群的法意和无比怨毒的怨念。终于,金魃与分离出的本源之间的联系,愈发清晰。 在一处被劈成两半的山腰上,赵昱降下遁光,举目眺望。 数万里之外,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影,正艰难的跋涉。 赵昱笑了起来,自语道:“果然是元辰道友。” 五十六章 窥听 找到了元辰道人,赵昱观望片刻淡淡笑了笑,摇身一晃化作一粒尘埃。 肉身的变化之法,按照修行需求的不同,也有不同之处。在针对死物变化的阶段,能够转化气机变化死物,算是登堂入室。到了这个阶段,继续深化气机的转化,作到真实不虚无漏无暇,便可称之为炉火纯青了。 死物的变化之法,便算是修成了。 但死物之为死物,也各分不同。一块石头和一滴水,在本质上有极大的差别。灰尘、石头与一座石山也是不同的,这是体积上的大小之别。 明悟了变化之法的根本奥妙,要变成石头,还是变成水,或者一块干木材,一座房子,都不难。其后则根据自身的需求,选择往小了变的修行方向还是往大了变的方向。对赵昱而言,在针对普通死物的变化之法上,往小了变比往大了变更有价值。 普通死物如山石泥土,水滴房屋,在修士而言,根本不存在坚固的概念。变的再大,也无济于事,反倒太过引人注目。往小了变,变成尘埃,则更有奇效。 当然,若死物变化之法再进几个层次,能变化成为灵物宝材,则又另当别论。 修行之道,有动静之别。这静修,则是坐关体悟大道。而动功,则正如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一般。云游天下,印证道理。 赵昱在变化之法上的修行,当初在修完五色神光之后,就已经将近登堂入室。那时候他变化的死物,在体积上,与自身差距不能太大。而到了兽巢,他已能变成拳头大小的随时,指头大小的水滴了。 直到现在,他才能无碍变化尘埃——这是师父混空老祖最后的赠礼——在救他一命之后,那道神光赠予了赵昱许多玄之又玄的道理。这些道理无法溢于言表,仿似大道无形。 却使得赵昱在那瞬息之间,道行有了增进。间接促使他在法术、神通上更进了一步。 真仙大墓没有元炁循环,因此没有风。赵昱变化尘埃,如果在此前,是很难自主移动的。但他道行大进之后,即便变成真正的尘埃,也能动用一丝丝念头,在完全不暴露气机的前提下,轻松推动尘埃缓缓向元辰道人所在的位置飘去。 当然,即便如此,赵昱也不敢太过接近。尘埃虽小,但在元神境修士的眼中,却无所遁形。这里元炁环境崩溃,一粒尘埃怎能飘荡?一旦被看到,自然引起怀疑。 赵昱从来不会小看了元辰道人。 元辰道人一行,如今有六人。传送之时,分明是要被分开的。但他却六人一行,这如何不让赵昱心生诧异? 要么是元辰道人有办法在传送的时候不使得分开,要么是他在短时间内找回了其余五人。 但无论是哪一条,都不简单。 如果元辰道人在传送的时候,有法子不分开,这说明他对真仙大墓一定很了解,早早就做好了准备。如果是进来之后再重新聚集,也同样脱不出这个理由。 如今他六人一行,不见了踪影的另外三人是没有找回来,或者已经死了。 但能保证六人尚在,这就很难得了。 “看来元辰道友对真仙大墓真的非常了解。” 赵昱化作的尘埃在千里之外,关注着元辰道人一行。赵昱分明看的出来,这六人尚未脱离幻法营造的虚假世界。因为他们行进之间,太过跌跌撞撞,太过艰涩。 但同时,元辰道人又能带着他们,有惊无险的绕开危机。 赵昱着重关注着元辰道人手中持拿着的一块闪烁着微光的铜盘,心中升起明悟:“应该是铜盘的妙用...” 修士的法宝,其种类,几乎不可计数。就算是同样道理的法宝,不同的修士炼制出来,也各有不同。如这铜盘一样的法宝,赵昱猜测,应该是用来警示危险,或者指引方向所用。 能在假近乎真的幻法影响之下,仍能正确的指引方向,预示危险,这块铜盘确也算是妙用无穷了。 ... “这尸蜃的幻法,果真是天赋神通,异常了得。”元辰道人身旁枯瘦苍老的元神真人叹道:“若非早知此乃幻法,怕是稀里糊涂就死于非命了。” 一位面色如铁的元神真人附和道:“尸蜃天赋神通,蜃炁伟力无穷,分明已臻至以假乱真的层次。恐怕连地仙真君一个不慎,也要着道。只是如今这般行进速度,等找到尸蜃,这时间...” 又一位元神真人也不无忧虑,道:“真仙大墓与兽巢接连,开启的时间有限。若在时限之内还未竟功...” 枯瘦老者闻言斥道:“我看你是杞人忧天。掌教早有计较,如何不知时间紧迫?却须得知晓,一旦我神尸教得了尸蜃,在这真仙大墓之中,还不横行无碍?有尸蜃之助,元和仙门又算得了什么?!” 六人似乎以某种秘法六而为一,一则共同担负幻法的影响,二则还能屏蔽气机。这等秘法,也是了得。 元辰道人在前,持着铜盘,闻言道:“师伯说的对。尸蜃于我神尸教事关重大,便是弃了真仙道统,也要先降伏了尸蜃再说。这尸蜃确也了得,虽然懵懵懂懂,却有堪比地仙真君的伟力,又与我宗门法门相合,尤以其天赋神通,幻法更是了得。当初不曾降伏,这么多年钻研,我心中已有定计,此番必定功成...” 突然,元辰道人大喝一声,举目四望:“是哪位道友驾临?!” 枯瘦老者等人一听,齐齐警惕,连忙围成一圈,把元辰道人护在当中。 千里之外,化作尘埃的赵昱陡然听到元辰道人大叫,不禁心中一跳:“我变化之术已炉火纯青,又隔千里之遥,况且元辰道人还在幻法影响之下,这也能察觉到我?!” 他念头转动:“或者这元辰道人早已知道我下在尸虫上的暗手,并与我一般想法,反过来将计就计不成?” 赵昱心中震动,却仔细观察,发现元辰道人四下张望,并没有锁定赵昱所在的方向,于是心头一动:“莫非试探?!” 五十七章 尸蜃 赵昱想到这里,将心中震动暂时按捺下来,打算先观望一阵再说。 他自忖变化之法炉火纯青,纯以感官感应,比不神念窥伺和目光直视,料来元辰道人不能察觉。但也不定元辰道人道行高深,有些特殊的法门能够反过来感应。 不过看元辰道人模样,便是有些感应,也不能确定。所以赵昱并不着急。 先看看,若元辰道人真察觉到了他,再现身也不迟。毕竟若已察觉,现身与否就无关紧要。不现身反倒小气了些,平白失了气魄。 元辰道人连唤几声,目光四方扫视,毕竟不敢透射神念,未免引来真仙大墓之中的怨念。好一会儿,他才收回目光,面上露出疑惑之色:“莫非感应有差?” 然在无人察觉之中,他眼中闪过一抹莫名之色。 “想必我大惊小怪了。” 元辰道人如是道。 枯瘦老者道:“真仙大墓危机重重,掌教警惕有对无错。” 于是一行人也不再交谈,只闷声前行。 赵昱暗暗皱眉,他更想听到元辰道人等人的交谈,便于在他们的谈话之中,攫取一些不知道的东西。然而看来元辰道人已有警惕,也是无可奈何。只好把一粒灰尘,缓缓缀住元辰道人,不远不近,不急不慢。 同时,赵昱也在思忖回味之前听到的内容,逐一分解。 “尸蜃...蜃我倒是知道。” 赵昱念头转动:“凡宇宙就有蜃的传说,与之相关的便是海市蜃楼。不过在地球上,我倒没有真的见过这种存在。不过在法宇宙,蜃并不稀奇。罗仙门的杂书之中,就有相关的描述。” 蜃这种存在,大概不能归为一个族类。因为几乎每一头蜃,都是不同的。有蜃虎,蜃蛇,甚至蜃虫,千奇百怪,不一而足。不同的长相,相同的能耐,蜃天生有蜃炁,能施展幻法,营造幻境。弱小的蜃只能蒙蔽人的感官,稍强一些的,则能蒙蔽神魂。更强的,就譬如这真仙大墓之中的幻境,以假乱真,连元神真人的元神也能轻易蒙蔽。 如果不知道的人,恐怕深陷幻境不可自拔,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元和广陆之上,也有蜃。罗仙门的杂书之中,就提过。每一头蜃一旦现世,都会被修士捉拿。但蜃对寻常的修士,用处不大。除非是精修幻法的修士,否则寻常修士,只把蜃拿来当工具用。 怎么说呢,比如原本罗仙门,就豢养着几头蜃。其用途,是用来营造幻境,给弟子在幻境中练习法术所用。其中还提到更进一步的用法——如果有强横的蜃,将其豢养,令其营造一个以假乱真的世界,其中山川河流、万众生灵皆栩栩如生。仙门弟子修行到一定程度,多在法象境界至少,需要为成就元神而磨练道心的时候,就封印法力,或是直接真身投入幻境,或者只将神魂投入幻境,使其在幻境中经历一切生死恩仇,从而达到磨练道心的目的。 不过赵昱以为,运用蜃的幻境手段磨练弟子,大概只能在小门小派中有用途。如果是厉害的宗门,休说营造一个以假乱真的幻境世界,便是真正的次元世界开辟起来,也如吃饭喝水。 何况幻境毕竟是幻境,不能代替一切。否则修士也不用云游四方了,只要坐在家里,没事往幻境中走一遭就能修成大道了。 这等手段,虽然赵昱并不觉得有多有用,但却很有趣。让赵昱想起了凡宇宙的一些东西——比如凡宇宙所谓的虚拟世界。大概有那么一点相同之处。 “难怪幻法这样厉害,原来是一头蜃,还是尸蜃。”赵昱思忖:“所谓尸蜃,莫非是一头经尸煞而生的死蜃?” “听元辰道人等人所言,这尸蜃还是一头堪比地仙的强横玩意儿...确也可怕的紧。若其专门针对施展幻法,恐怕便是我,也无法看透,不知不觉就要沉浸其中了。” “神尸教早知尸蜃的存在。此番进入真仙大墓,还不是第一次。啧,果然啊。难怪元辰道人没有迷失在幻法之中,却是早有准备的缘故。他直奔尸蜃而去,要降伏尸蜃,倒也在情理之中。神尸教所修的根本法门,与尸蜃正好相合。若能降伏尸蜃,便相当于请回一尊地仙坐镇。元和域还不任凭操持?” “不过尸蜃既然堪比地仙,以元辰道人的修为,降伏不易。但既然不是第一次...嘿,在神尸教进元和域之前,恐怕就进入过这真仙大墓了吧?前次功败垂成,却吸取了教训,有了经验,此次必有妥善完备的准备,恐怕尸蜃逃不脱他的手掌心。” “尸蜃虽强,却毕竟浑浑噩噩。只要有针对性的准备,突然发难,降伏几率不小。一旦神尸教降伏了尸蜃,随意操控幻法,元和仙门的诸位道友,怕是没有回去的由头了,个个都要把性命落在这儿不可。” 赵昱从不惮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任何一位修士。何况元辰道人本来就不是一个好相与的角色,他是枭雄人物,如果有机会,怎能眼睁睁的放过? 等元辰道人降伏了尸蜃,别说元和仙门的诸位,便是赵昱,恐怕也不好过。 有人操控的尸蜃,与浑浑噩噩的尸蜃,其展现的伟力,不可同日而语。 “我得给他搅浑了。” 赵昱暗暗道:“说不得要把神尸教诸位都留在这里。我与元和仙门虽然没有过密的交情,但毕竟没有仇怨。而我与神尸教,却有仇怨。既如此,不能让元辰此人好过。” 赵昱打定主意,暗暗尾随。 神尸教一行,大略是愈发适应,速度愈快。赵昱也不得不加快速度,为此只能更远的缀着。 但即便如此,以真仙大墓的环境,也快不到那里去。 神尸教有铜盘指引,每每遇到危险,都可以险险的绕开。而赵昱,也同样要注意沿途的危险。 这方破败的世界里,大地崩裂,一块块藕断丝连。但大体还是以折断的天柱为中心。不过神尸教一行的方向,并非直指折断的天柱,而是天柱右侧远离的方向。 如此一走,掐指一算,就是一年多。 五十八章 生死有常 修士一次坐关,就以数十年、数百年计。修为越高就越是如此。有时候坐关无数年,一无所得也不在少数,而下次一如既往。就耐性而言,修士无出其左右者。 或者说寿元越长,耐性普遍越强。 当然,那种天性急躁,江山难改的,毕竟少数,自然不在其中。 但绝大多数的修士,都绝不缺乏耐性。 赵昱暗缀着神尸教一行经年有余,也不觉乏味。神尸教一行经年不说话,只闷头赶路,同样不觉得乏味。 这片天地实在辽阔,即便有种种危机拦路虎,使得平均行进不快,但也慢不到哪里去。年余赶路,已不知去了十几亿里。十几亿里看似不短路程,然较之于这片破碎天地之浩瀚,却不过尺短寸长。 休看那折断天柱似乎就在眼前,只因那天柱一般的大山实在太高的缘故。 这一方世界,便是不如元和广陆,恐怕也差不到那里去。少说有十多光年方圆。虽然从兽巢来时,降临之处并非在边缘位置,反而是靠近中心,但也遥远的紧。 这等广大世界,最方便的赶路手段,还是元和广陆上的空间之门。单凭脚程赶路,便是元神真人,也有些受不起。 所谓旦夕变幻,夜长梦多,何况是这危机重重的真仙大墓? 神尸教一行,也不知是哪个一不小心泄露了一丝气机,竟被一道怨念缠上。 这道怨念虽已单薄,但这么多年不散,至少也是一尊上品元神修士所遗。不过毕竟时光如刀,上品元神修士的怨念也已日薄西山。虽然怨念诡谲,怨毒凶狠,可若真要磨灭这样的怨念,对元神真人而言,算不得太难。 但这里是真仙大墓! 谁个敢放开手脚,施展神通? 到时候不要说磨灭一道怨念,不引来千百道怨念,便是侥天之幸。 我能打你,而你只能生生受了,不能打我,这便是神尸教众人遇到的窘境。 怨念非同寻常,休看单单薄薄一道灰黑之炁呜呜哀嚎,但若真被它沾上,一不小心便陷入怨念构造的虚空世界。怨念毕竟出自上品元神,再是单薄,在某一方面的本质上超越了下品元神。寻常手段三两下可打不散它。 一旦被沾上,怨气朽败肉身,怨毒诅咒元神,便能侥幸抵住,也要根基大损。 在真仙大墓这样的环境下,不到万不得已,谁个元神真人敢肆无忌惮出手? 而赵昱也看到了修士之狠——神尸教的修士,果然非同寻常。那位不慎泄露了气机的真人,见实在摆脱不了怨念纠缠,竟以一命相抵! 他自脱出队伍,果然怨念便不再缀住其他四人,专找此人。此人狂笑一声,法宝手段尽出,气机冲天而起,将这道怨念生生打灭,自己却也被汹涌而来的其他怨念、法意破了肉身,吞吃了元神,魂飞魄散。 赵昱见之,也不禁为之感叹。 修士向死而生,以长生不朽为终极目标。但并非苟且偷安。修行之道,艰难险阻,便是坐关之时,深陷大道之中,也有化道而去的危险。可以说,修士之路,是步步危机。 经历的多了,自然也看得开。 既然逃不掉,那便不逃了。 元神修士有元神修士的尊严,既是要死,也要死的轰轰烈烈。 “生死生死,乃生灵之大忌。但又不可避免。仙道修行,不正是为了避死而向生么?我今天看到他死在眼前,他日未必不是另外的人,看到我死在眼前。大道无穷,大道无尽,死在探索大道之路上,也算是自得其所啦。” 那些吞噬了神尸教真人元神的怨念,愈发壮大了一分。赵昱暗叹,不再感应,只是缀住元辰道人四人,继续前行。 正如大道路上千军万马,毕竟有人掉队,但没有掉队的,却谁去看那掉队的一眼?争相逆行都来不及。 赵昱也愈发谨慎。 他一来,鲁莽之下以五色神光刷破幻境,差点被黑炁所杀。后来又自恃时间之妙,竟引来烙印于时间长河之中的手指虚影,若非老祖留下的手段,早已身死道消。 如今又见神尸教真人死的凄惨。 愈是对真仙大墓中的危机,感同身受。由是更加谨慎,不敢有丝毫怠慢。 愈是经历过,才愈是敬畏。非但赵昱,元辰道人余下四人,也自愈发的小心翼翼。 他们还在幻境蒙蔽之中,实则并未看到同门的道友是怎么死的。但那种怨毒的危险,却深深烙印在心中。 但大略也正是如此,元辰道人四人,行进竟愈快捷起来。 一来越发熟悉,二来也是怕了,想要尽快达成目标。 赵昱化作一粒尘埃,飘飘荡荡,却也不慢。心中也是侥幸——幸亏这些怨念法意神通没有自主意识,单凭气机锁定。否则若有自主意识,赵昱所化的尘埃,恐怕逃不过它们的眼睛。 一粒尘埃飘荡,一瞬便去数十数百里,这等明显之处。若非有幻境蒙蔽,若非这真仙大墓不敢探出神念,赵昱要安然尾随,怕也不易。 变化之法,这年余以来,赵昱感悟越深。许多道理,都要在实践当中得到印证。无论法术神通,都要试过才知道妙不妙。元神推演只是第一步,印证道理,才是终极目标。 年余以尘埃相,他便是真真正正的一粒尘埃。若非能急行,与任何一粒尘埃都没有区别了。 这等死物变化之术,全然已臻至当前阶段的圆满层次。 亦即是说,赵昱随时可以踏破关窍,晋升元神二重神意境。 不过这真仙大墓可不是晋升境界的好地方。修士每一次晋升,都是生命层次的提升,在那一霎那,引动天象、暴露气机,在这里便是找死。 由是心中虽已圆满,却偏偏要压制修为,端有些无可奈何。 大山愈是近了,便愈是令人震撼。虽则早已折断,但只剩下半截,也有种让人仰望的势。 那矗立在赵昱感应之中,有形无形,大大小小的怨念、法意、神通虚影,竟是愈发稀疏起来。但每一道,都更加强横。 五十九章 蜃气华盖 赵昱心中一转,倒也明白过来。 当初真仙宗门破灭之时,这天柱大山自然是主战场。至少是真仙级数的大能交手之处。真仙以下,谁个敢履其锋芒?更不要说元神境的小修士。 想起那根烙印在时间长河之中的手指,赵昱完全可以想象,那根手指按落下来的时候,以天柱大山为中心,附近的修士,是如何灰飞烟灭的。 虽然距离天柱断山越来越近,但少说还有数十上百亿里。而在这个范围内,便也再不见元神境修士遗留的法意和怨念了,最次也是地仙残留。甚至赵昱完全可以想象的到,在天柱大山近处少说二三十亿里之内,恐怕什么都没有。 什么怨念,什么神通法意,在那等真正的仙人动手的中心区域,任何一点存在的痕迹,都会被抹去。 不过虽然怨念愈少,神通法意愈稀,但对赵昱或神尸教一行人而言,若被缠上,比此前更加麻烦。 因此赵昱再不敢像此前一般,敢于从怨念旁侧飘过。而是远远绕开,能有多远算多远。并且赵昱还等着看神尸教的晦气——神尸教一行人分明还在幻法蒙蔽之下,他们在幻境之中,可看不到怨念。那铜盘也须得近到近前,才会提示警醒。 实际上也并未出乎赵昱的意料。 修士修为有深浅,法门有高低。便是同出一门,也脱不出这个道理。 再是收敛遮掩,也有深浅之别。 于是在接下来的年余之中,神尸教从四人逐渐减少到两人。那殁去的两位,与早前那位如出一辙,皆是魂飞魄散。此中凄凉之处,赵昱每回皆是感叹连连。 一个生灵,深藏于无穷凡人之中,被仙门发掘便已不易。再从凡人之躯,修成炼炁,修成法象,修成元神,一步步艰难无比的走到这一步,最终死于非命。 其中的努力,其中的艰辛,都付诸流水。 这是何等的悲哀? “但这就是修士的宿命啊。” 赵昱明悟:“内劫外劫,无穷无尽,行差踏错,死于非命。走到巅峰无所畏惧的,又有几人?既然踏上了这条不归路,便不能后悔。” 大道赐予了生命,生命也终将归于大道。仙道逆行,趋大道而向长生。正是那种不服输,不甘心的执念,才造就了仙道的伟大。 “他等今日死在路上,自得其所。我则披荆斩棘,定要一路前行。有朝一日,待见的大道,回过头来,再敬他们一杯。” 神尸教只剩下元辰道人和那位枯瘦老者,但同门道友的死,并未让两人畏惧。反倒神色更加坚毅,道心愈发稳固。为道统,为未来,死则死矣,又有何妨! 少了三人,只剩两人,却愈快了。 近的天柱断山三十亿里,便已豁然开朗。 入目处,一片空荡荡的虚空就在赵昱眼前。 前时隔得远,竟不曾见。到了这里才发现,以天柱断山为中心,天柱周围二十余亿里,皆一片虚无。没有大地,甚至连空间都消去,只是幽深的虚空。 一座大山镇在虚空当中,半截断山倒栽,泰半没入虚空不见,只露出断裂处的斑驳朽败。 “这是何等的伟力!” 赵昱浑身一颤,竟生出一丝恐惧! 他连忙搬运法门,镇住元神,将这一丝恐惧斩杀,好一会儿才定住心神。 远处,神尸教两人,竟也停下了脚步。 赵昱也不奇怪,既然神尸教并非第一次来到这里,想必早已心中有数。否则直直踏虚空,也不知道是否有遗留的大能气机被触发,瞬间灰飞烟灭。 安静到了极点。 赵昱变化之术当前圆满,所化尘埃除了难以施展神通,其余皆与寻常无异。举目眺望,见远处腾腾一道浩瀚且虚幻渺茫的炁,七色斑斓,异常俏丽。 那道炁升天百万里,笼罩一方虚空,绵延其下,分明是自那倒栽下来的半截天柱山的裂面而起。 炁有七色,如蘑菇,上大下小。其盖大,茎小。大盖盘盘如圆,有一处正好与破碎大地相连。 赵昱见之,心中一动,不禁看向神尸教两人。 隐约但见元辰道人将铜盘抛起,那铜盘滴溜溜一转,作一道光遁空而走。两人于是连忙跟上。 赵昱心中一凝——铜盘遁走方向,岂非正是那七色如盖的云炁与破碎大地相连之处?! 此时赵昱心中恍然,再看那七色云炁,才知道是蜃气! “亦即是说,尸蜃在这倒载虚空的半截大山的裂面之中?!” 无数年前,一战而断山。天柱山的上半截栽倒下来,下半截仍然耸立,余威镇压住这方世界。赵昱此时明白过来,这方世界的根基,就在这天柱大山。若无半截大山余威镇压,真仙大墓早是崩毁,归于混沌虚空了。 “这尸蜃能在此处留存,必有些玄妙之处。” 赵昱心中思忖:“方圆数十亿里之内,连一道怨念也不存。偏偏竟有尸蜃。莫非这尸蜃生前异常了得,乃是真仙级数不成?!” 但转念否定:“不然。若是真仙级数的尸蜃,神尸教又哪敢打它的主意?” 想到这些,只觉许多疑惑。思来想去,赵昱只好暂时按捺,并紧随神尸教两人,抵达了蜃气华盖与大地连接之处。 “这华盖一般的蜃气,可不比此前幻法,乃是尸蜃精华所在。若陷入其中,怕是难以脱身。待我来看看,元辰道人打算用什么手段过去?!” 却就见元辰道人收了铜盘,与那枯瘦老者说了几句,两人竟齐齐跳入蜃气之中,霎那不见了踪影。 赵昱瞠目结舌,片刻后恍悟过来:“是了,蜃气华盖乃尸蜃精华,以元神真人的修为,哪能轻易破去?要取尸蜃,必先入蜃气,经历幻境,在幻境之中将其降伏!” “不过要破蜃气华盖营造的幻境,可不比此前。难度增长了不知多少倍。” 赵昱竟有些踌躇起来。 他对尸蜃,并未有太大的兴趣。 他完全可以远离此处,在断山的另一面找个安稳的地方,先晋升元神二重,再按照之前的计划,去揣摩体悟那些法意神通的道理。说到底,尸蜃便降伏了,于他而言也与金魃一般,当个工具,对自身修为,没有多大好处。反而进入蜃气华盖,还有性命之忧。其中取舍,端是有些为难。 六十章 入幻境 “我为离开元和域而来,说到底,这真仙大墓之中的好处,皆是旁支末节。能取的才取,却不可以性命去博。尸蜃虽好,却于我道途无关,取了也无甚益处,至多便作个护身的手段。” “何况我看尸蜃非常了得,能不能降伏还是个大问题。元辰道人有妥善准备,而我却没有。” “可是若任凭元辰道人降伏尸蜃,我也无法高枕无忧。他此前竟有感应,未必不知道有人尾随。一旦他降伏尸蜃,必定要借尸蜃之力,将我寻出来。” “我与他有仇,杀了他师叔。若尸蜃在手,他如何肯放过我?” “端是令我为难啊...” 赵昱心中抉择之间,眼神一直望着蜃气华盖与破碎大地的虚空切面处,突然之间,不由得神色一动。 “咦?” 他分明看到,就在刚刚,那相切处的蜃气,平白荡漾了一丝丝涟漪。 “这与元辰道人和枯瘦老者二人进去之时,掀起的蜃气荡漾如出一辙呀...莫非...” 赵昱心头一转,眼睛就亮了起来:“莫非还有如我一般,从旁窥伺之人?!” 想到这里,赵昱心中震动:“到底是谁?又跟了多久?我竟不能察觉!” “玉英子?不是她!她还没有那个手段。但若不是玉英子...嘶...难不成还有第三方人物?!” 赵昱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好,真好。真是出乎意料。我倒要看看,这里面藏着什么秘密!” 赵昱再不犹豫,运转变化之法显出真身,遁光一展,也没入蜃气消失不见。 ... 作华盖之蜃气,乃尸蜃精华所在。这头尸蜃异常了得,单凭气机,便至少在数百亿里之内无意识的营造出了一个巨大的幻境世界,掩盖一切真实。赵昱等人初入之处,虽不在真仙大墓边缘,却也远离天柱断山数百亿里,且一进入便在幻境之中。 这并非说尸蜃如真仙,甚至强于真仙。只是年长日久,蜃气溢出,才渐渐掩覆了数百亿里。 如同尸蜃在无数年前形成之后,散溢出自身的蜃气,如炼制法宝一样炼制出了一方幻境世界。 若真仙大墓一直如此,不崩灭归于混沌虚空,时间一直持续,无人打搅之下,只要时间足够,这尸蜃未必不能将整个真仙大墓都炼成幻境世界。 外围散溢的蜃气,经年累月的累积,便有如此伟力,使元神真人不知真假,蒙蔽元神。这精华蜃气之威,更是强了无数倍。 赵昱纵身跳入蜃气华盖,只觉流光溢彩,真假变幻,下一瞬便已豁然开朗。 湛蓝天色,云气渺渺。仙阁楼台,鳞次栉比。沸腾繁华之处,这竟是一座仙家巨城,大街之中! 赵昱蔚然暗叹,四下里许多修士漫过,当他突兀出现却视而不见。 赵昱迈步走到街边,举目四顾,不禁为城池气象而心中震动。 所见仙阁,所观楼台,便是街巷深浅,也与凡俗大不类同。这城池仙意之中,洋溢着一种粗犷蛮性的真意。那些仙阁楼台,分明哪里是寻常的仙阁楼台?而是一头头庞然大物的星空凶兽! “这真仙宗门所修之法,莫非与星空凶兽关联密切?” 由不得赵昱不如此想。 洋溢的粗犷蛮性真意,与星空凶兽分明几别无二致。若非所修法门与星空凶兽相关,又怎会如此气象?! 赵昱甚至联想到了元和域的兽巢——那兽巢岂非正是一头星空凶兽的心脏?这真仙大墓为何会在残阵阻隔之外,还偏偏受到兽巢的牵引,在元和域现世? 这二者之间,莫非有什么联系不成?! 他心下转动,一时间觉得有些棘手。 正此时,旁侧竟有声音传来:“这位道友请了。” 赵昱微微一怔,侧身一看,正见一位从威猛凶兽背上翻身下来的胖子。 此人端是生的圆润,圆圆的脸,圆圆的脑袋,肚儿圆圆,连手足都胖乎乎圆润无比。五官皆不出色,搭配起来却给人一种恰到好处的和谐。 赵昱心中莫名,闻言打了个稽首,还礼道:“道友请了。” 胖道人笑眯眯,眼睛似都不见,道:“敢问道友尊号大名?贫道元元子,星兽仙门三千三百七十八代弟子。我看道友四顾踌躇,是第一次来我星元界罢?道友实在面善,贫道又是个爱结交朋友的性子,这才贸然打搅。” 赵昱面露微笑,心中却异常震动——这端是真假难辨啊。他明明知道这是蜃气营造的虚假世界,这座城池也许就是无数年前破灭的这个真仙宗门在全盛时期的下辖城池模样。 但所见仙意,所闻话语,没有一丝虚假的破绽,给人真实到了极点的感觉。 这位元元子,无论他言语的条理,还是面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都栩栩如生,这分明是一个真人一般,哪里又见的虚假? 赵昱按捺住心中震动,笑道:“贫道太和仙门弟子,道号天一。” “原来是天一道友。” 元元子笑容满面:“以‘太’为名,难怪我见道友亲切,竟是上门大教的高足。” 又道:“道友是初入大道,下山云游来的罢?来的好,我星兽仙门可是个好地方,必不让道友失望。” 然后热切无比道:“道友初来乍到,想必不知许多奥妙,不若先去贫道洞府之中,喝一杯茶如何?” 赵昱心头转动,面上笑容殷殷,道:“不敢请尔。” 于是两人便联袂并肩而行。 眼前错身许多修士而过,嘈杂许多声音萦绕耳畔。这是一个鲜活的无法看出虚假的世界。就如同这位元元子一般。 元元子也不上座驾,便与赵昱步行,一边热切无比的为赵昱介绍:“我星兽仙门虽不如上门大教,却也有可取之处。我宗门屹立星兽域十余亿载,稳如天柱,自也有些拿得出手的东西...道友你看,那边热闹之处便是丹市。许多外宗道友到星兽界,第一个去出,必定是各处仙城之中的丹市。” “哦?” 赵昱面露好奇之色:“这丹市顾名思义,乃是丹药交易之处,莫非贵宗的丹市还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六十一章 元元子 元元子哈哈一笑,开怀道:“自然有特别之处。否则如何成为外宗道友第一选择?” 随即才解释道:“我星兽仙门,以炼法星空凶兽为根本法门。由此衍生出了一类有别于其他种类的丹药。” “愿闻其详。” 赵昱十分好奇。 元元子道:“星空凶兽生来血脉非凡,与寻常绝大多数的生灵不同。以根性之别,星空凶兽虽少有生来具根性者,但却因血脉之故,往往生的强横。虽有其血脉极限的局限,却毕竟天生神通,寿元悠长。” 赵昱微微颔首。 “道友上门大教高足,当知这世间虽有秘法为没有根性之人移植根性,但代价太大,做的多了要遭天谴。根性乃大道所出,宇宙之本源,遵循大道循环宇宙生灭的道理,强行夺取移植,便是逆了大道。” 赵昱又是颔首不止。 “许多仙家大能,血脉枝繁叶茂。但其血脉后裔之中,有根性者毕竟少数,绝大多数还是肉体凡胎。除非成就金仙不朽,才可正式立下一道血脉,与星空凶兽一般无二,繁衍的后裔便是没有根性,也天生强横,只是有血脉极限,走不通大道而已。” 赵昱听到这里,神色不动,心中却微微泛起波涛。 他在罗仙门看的杂书之中,并未说到这一点。想是罗仙门的古遗杂书层次太低之故,怎能知道与金仙相关的事?但此时,从元元子口中,赵昱才知道,原来只要修成金仙不朽,其血脉后裔如星空凶兽,便无根性,也有天生的神通。 亦即是说,金仙之下的修士,无论有多强横,便是天仙,其繁衍的血脉后裔,都要从肉体凡胎开始。 就听元元子道:“许多仙家至情至性,不忍血脉后裔短短数百年便一抷黄土。由是想尽办法为其续命。我星兽仙门以星空凶兽炼法,炼出一类星兽灵丹。凡人只须得吃了星兽灵丹,便可拥有星兽的神通和寿元。虽然较之星空凶兽本身有所削弱,但毕竟不会数百年便老死。” 赵昱这下完全明白了。 难怪元元子说星兽仙门的丹市是外来宗门修士的第一去处,这星兽灵丹,确也算是妙用无穷了。 服用一粒星兽灵丹,便能拥有炼制这枚灵丹的星空凶兽的神通和寿元,即便有所削弱,却也异常了得。对没有根性的凡人而言,这无异于一步登天。 虽然最终仍会局限于炼成丹丸的星空凶兽的血脉极限之下,却总比几百年寿元一抷黄土来的好。 人皆向死而生,能多活几千几万年,谁个不愿? 星空凶兽是出了名的寿元悠长。便只堪比元神境的星空凶兽,少说也有数万载的寿元。不比真正的修士来的差,甚至平均更长一些。 如此一来,星兽灵丹对金仙以下的修士,皆有吸引力。无论是为后裔计,还是那些寿元将近将要老死的修士,皆有需求。星兽仙门手握这一门手艺,难怪繁盛如烈火烹油花团锦簇了。 元元子仍喋喋然说个不停,但此时赵昱,却心中黯然起来。 “星兽灵丹...唉...唉,可怜我那妻妾五人啊,若早知星兽灵丹,我...唉...” 终归是黯然无奈。 早知有星兽灵丹,又能如何?昭姬五女只二百余寿元,赵昱怎么也不可能在二百余年内,在凡宇宙的环境中修成元神。修不成元神,就登不得法宇宙。 他修炼了近两千年,才修成元神啊。 怪只怪凡宇宙太过贫瘠,生不出星空凶兽。 寿元之难,连法宇宙都是如此。虽然因为法宇宙元炁环境之故,便是寻常的普通人,也能随随便便活个数百年。但就算是武道极限的凡人,寿元也不会超过一千年。 这让赵昱怎么办? 那元元子似是看出赵昱一些心绪,不禁安慰道:“生老病死乃大道循环之至理。我星兽仙门虽钻研出了星兽灵丹,产出却不高。星空凶兽确是无穷无尽,还能豢养培育,但炼制起来,实在太难。这毕竟有夺天地造化的奥妙,有违宇宙生灭循环。” 说到这里,元元子那笑眯眯,眯成一条缝的眼睛里,也闪过一丝黯然,只是赵昱沉浸过去,没有察觉。 “是啊,”赵昱微微叹道:“生灭轮回,大道至理。便是你我,一个不慎,不也要身死魂消么?” 元元子笑容收敛,颇为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随后振奋精神,转言道:“道友既然来了,何不去看看?星兽灵丹虽少,撞一撞运气,万一购的一粒呢?” 赵昱倒无不可。 这里虽然是蜃气幻境,但见一见也算是增长见识。日后若是遇到类似的丹药,也好避免错过。 他心中思念如丝,偶尔一些念头冒出来,便止不住。 他只想着,若是有朝一日,修成大神通大法力,以自身时空根性之妙,若能逆转时空,未必不能把昭姬五女从时间长河之中捞出来! 只是想想便觉恐怖。 昭姬五女早已殁去,真灵归于大道。要逆转时空从时间长河之中将五女捞出来,无异于正面硬怼大道。希望渺茫,几近于无。 “看看也好。” 赵昱收拾心绪,将许多杂念一一斩杀,重归于平湖如镜,笑道:“寰宇浩渺,无奇不有。星兽仙门能有如此气象,果然也不是侥幸啊。” 元元子听的赵昱称赞,不禁笑的更热切,道:“比不得道友上门大教。” 言语说话间,两人便挤入了熙熙攘攘的丹市之中。 赵昱看到几家雄伟巨大的殿堂外,竟有人排队,不禁惑然道:“这是什么道理?” 仙家求逍遥,说白了,就是各玩各的,不愿受到束缚。凡人有法律道德束缚,而仙家可没有。排队这样的事,在凡人而言,倒不出奇,但赵昱从未见过修士能这样的。 元元子道:“盖因星兽灵丹出产太少,每每须得排队预约。” 赵昱不禁笑了起来:“如此,岂非扫了许多仙家的颜面?” 元元子闻言,脸色微微一僵,随后若无其事道:“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毕竟产出不够,不能足量供应。若给这位开了后门,那位该怎么办?于是干脆就这么做,任何人皆不偏帮,以预约为准。” 赵昱神色莫名:“这倒是个法子,只是这样以来,所有人都得罪了。” 六十二章 这才是宝地 “我有一个朋友。” 赵昱忽然说道:“那还是我在凡人之时的事了。因为有些地位,常有人找他帮忙解决纠纷。有时候产生矛盾的两方都认识他,都找到他头上来。你知道他是怎么做的吗?” 元元子笑道:“凡人虽平平无奇,但既能为道友所铭记,想必有非同寻常之处。贫道洗耳恭听。” “他解决纠纷的方式,不以调解为目的。”赵昱说到这里,嘴角露出一抹轻笑:“他常说:谁是我兄弟,我就帮谁。” “所以呢?” “所以如果两方都找到他头上来,他二话不说,帮着关系更好的一方直接把另一方揍了。” “这...倒是有些...” “不理智?不通人情世故?树敌?”赵昱反问他。 却还不等元元子回答,就自顾自道:“他树敌很多,但接受过他帮助的人,同样很多。后来虽然吃了牢饭,但妻儿家中无忧,报答他的人如过江之鲫。” 赵昱说着,转言便道:“人在世间,便要有所选择。贵宗行不偏不倚之道,却把所有人都得罪了,到头来没有一个朋友。便原本是朋友,也被推之门外去了。等到落难之时,怕是没有一个人会出手相助吧?” 元元子听完此言,不禁强自辩道:“我宗若有偏颇,其他宗门的修士...” 只说了半句,他自己也说不出话来。 赵昱摇头道:“人也好,宗门也罢,虽无好坏之分,却有敌友之别。除非贵宗傲视寰宇,无所畏惧。否则所谓不偏不倚,也只能当作口号。该偏帮的偏帮,明面上做出不偏不倚的样子就够了。” “可如此一来,岂非口不对心?” 元元子皱眉不已。 赵昱摊了摊手:“那便看贵宗自己怎么想了。” 此后元元子便少有说话,神色一直黯淡。 赵昱也不管他,只出入各家仙阁,观摩以增长见识。 虽然是幻境,但赵昱可以猜测,这必定是尸蜃根据当初星兽仙门的一切营造而来。星兽仙门的行为处事,大略该是差不离的。在赵昱看来,星兽仙门就如同地球上的所谓的永久中立国,自以为是而已。 若大环境平稳,所谓中立,还算成立。但法宇宙却非是如此。这里可不讲什么国际法,高高在上的上门大教,也不会去管下面的宗门怎么斗。星兽仙门不过区区一真仙宗门,哪里有资格讲不偏不倚? 到头来路越走越窄,最终面对的全都是敌人。以区区真仙宗门,又如何能够抵挡? 元元子此前说起,还沾沾自喜,赵昱却心生不屑。难怪这个宗门会被人出手灭绝,与其行为处事,未必没有关联。星兽灵丹是个宝贝,若换成赵昱主掌星兽仙门,必定把这个宝贝当作一件利器,四处接连盟友,以壮大自身。 也不知道星兽仙门的上层人物,当时是怎么想的。 难道是以星空凶兽炼法,强行降低了智商,把自己炼的更趋于星空凶兽不成? 元元子此前说喊口号是‘口不对心’,也许星兽仙门的传统便是如此? 虽说修士讲究一个诚字,但这个诚字,大体来说,是针对个人。仙门势力之间的蝇营狗苟,势必要让修士作一些牺牲。否则仙门如何壮大?除非开山立教的祖师是屹立寰宇之巅的大人物,否则绝无此资格。 只要没有对大道发下誓言,便说归说,做归做。否则若修士生死斗法,岂非先要喊一声‘小心喽,看我逆转五行灭绝万物的五色神光!’这不是笑话么? 幻境丹市果然不小,其中妙处,同样不小。 甚至赵昱在一个贩卖丹方的铺子里,还换到几个丹方。这些丹方竟然不是假的,赵昱只需稍作推演,便知道按照丹方,的确能炼出丹药来! 不过这并不能令赵昱感到惊奇,丹方只是文字叙述,是概念,是法子。并非实际的物体。就好比赵昱从另一处铺子里换到的几粒灵丹,看起来是真的,霞光莹莹的,但细细一探究,就知道是假的,是蜃气所化。 这样的情况,让赵昱不禁心中一动。 “若如此,这幻境中的法门,岂非都是真的?” 想到这里,赵昱不免心动:“我此前还打算通过观摩那些遗留的神通、法意逆推法门,以增长见识和底蕴。如今看来,却是不必。若能在这幻境驻留个千八百年,收获绝对比观摩神通法意要大的多。” “只是...”赵昱心中一转:“只是这幻境乃尸蜃所造,若尸蜃被元辰道人降伏,我岂非是落到了元辰道人的彀中?是时生死不由己,麻烦就大了。” “何况还有第三方人物,我不知道此人是什么来历根脚,有什么目的。变数不小啊。” “可这幻境于我而言,的的确确,是一个宝地。我在这里,搜罗法门,增长底蕴。甚至可以与那些幻法出来的人物切磋论道斗法。只管等着真仙大墓离开元和域,我安安稳稳在这里,就能跟着一块离开。” “万不能让元辰道人降伏了尸蜃,更须得把藏在暗处的第三方人物揪出来!” 瞬间,赵昱便已有决断。 他心中暗道:“如果幻境中的法门都是真的,那么可以想见,真仙传承若是还在,必定就藏在这幻境之中。”他仰望远处浩瀚无边厚重无比的天柱大山,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只要结果了神尸教和第三方几位道友,保的幻境不变,我便能高枕无忧。” 心中自有定计,赵昱笑着对元元子道:“贵宗山门,便在那天柱之上罢?天柱撑天,仙山浮空,仙城众星捧月,端是雄伟,气魄非凡啊。” 元元子此时,早复笑眯眯模样,闻言道:“道友谬赞。我星兽界乃祖师开辟,天柱顶星山乃是祖师自寰宇中搬来的一座仙山。顶星山山脚有仙城八万四千座拱卫,自半山腰上仙云之中,有仙山浮岛九千九百座护持。那最高处,便是祖师殿星空阁。” 他面露崇敬之色:“祖师坐镇,正如这顶星山,乃是我宗道统源流,擎天之柱。” 六十三章 仙寰 赵昱深以为然模样,笑道:“贵宗祖师确是神通广大法力无边,实在令人敬仰。” 却便转言:“不知顶星山可向外宗修士开放?” 元元子一听,便笑的更浓烈:“若只顶星山,倒也未曾限制。只是山腰上却去不得。山腰以上,乃宗门重地,非本门修士不得入。道友是想去顶星山走走?” 赵昱点头:“自然是想。既然到了贵宗,又怎能错过?” 元元子面露遗憾:“若只去顶星山走走,倒也无妨。只需往传送台去,倏忽可至。但山腰之上,除非有外事长老许可,否则贫道万不敢给道友行方便。” 赵昱也颇为遗憾模样。 却元元子话音一转,道:“不过道友非常人,要去内门未必不能。” “哦?”赵昱道:“莫非还有什么法子不曾?” “自是有的。只看道友愿是不愿。” “怎么说?” 元元子笑道:“道友乃上门大教高足,若以宗门名义行拜访之事,外事长老如何不允?” “这...” 赵昱面露踌躇:“可我此来,只为云游,增长见识。如何能以教门名义行此事?” “哎,道友此言大谬。”元元子笑道:“不过便宜行事罢了。道友此前指出我宗门不通人情世故,贫道也是依葫芦画瓢嘛。” 赵昱听完,不由哑然失笑:“道友倒是学的快。” 然后装作斟酌一番,点了点头,道:“也罢,想必便为我师知晓,也不会太过责怪。” 元元子抚掌笑道:“那便去外事堂罢。” ... 原来这仙城之中,便有星兽仙门的外事堂。八万四千座仙城,便有八万四千个外事堂的分院。每个分院都有一位外事堂的长老。 “外事堂的长老地位比贫道这样的弟子可高多了。” 元元子道:“虽说外事堂长老的位子,多是养老的闲散处,但能成为长老,最次也要中品元神的修为。” 赵昱听了,也不免微微吃惊。 按照元元子所言,这真仙宗门星兽仙门,单只中品元神的修士,就至少有八万四千位。这等繁荣,就算是赵昱,也叹为观止。这还只是区区真仙宗门,若是天仙、金仙,甚至更高层次的上门大教,又该是怎样的气象?! 这可是正宗的修士,虽说大多数都是前途无望,或寿元将尽的修士,占这么个位置养老。但绝不是那种通过星兽灵丹催生出来,只有星空凶兽神通寿元,而无元神道行的西贝货。 元元子说,这种西贝货,在星兽仙门,历来都只当作道兵来用。 所谓道兵,便如赵昱炼制的金魃,多称力士。 “如贫道这般小小元神修士,道兵用途最广。无论是平素打理洞府,还是与人对敌之时,操控布阵,都很顺手。堪比元神境的道兵最多,因此多流行于元神弟子当中。地仙真君,一来是神通自足,少有用的到,便是要打理洞府,也都交给亲传弟子。二来堪比地仙真君的道兵,数量不多。” “这么说来,地仙之上的道兵就更少了?” 元元子点头:“然也。” 星兽仙门虽手握炼制星兽灵丹的法门,但炼制不易。越是厉害的凶兽,要炼成灵丹就越难。就元元子所知,星兽仙门的真仙境道兵,不出一掌之数。 赵昱咀嚼着这些信息,忽然问道:“不知贵宗祖师如今是何等境界?” 元元子看了赵昱一眼,笑道:“此事贫道哪里知晓?” 赵昱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于是便到了外事堂。 这座仙城的外事堂长老,乃是一位非人形模样的雌性。除了一张脸如老妪,其身躯,乃是一道清炁。没有血肉躯体和手足。 赵昱倒也不奇怪。 法宇宙的人群族类,如漫天繁星,数之不尽。什么奇形怪状的都有,身如清炁者,大概也算不得什么了。 这位老妪浑身清光湛湛,隐约透露出一缕气息,让赵昱感觉压抑。 但在这气机掩盖之下,却有一种空洞。 这至少是一位上品元神的修士——或者说,她的原身至少是上品元神。幻境能幻法出一缕气息,但却无法将她的法力神通都别无二致的幻法出来。 所以赵昱才察觉到那种空洞。气息只是掩盖,是皮表。内里却空虚的紧。 尸蜃虽强,若只地仙境,却要幻法出四万八千座仙城,一座顶星山,九千九百座仙山中所有的修士,最多也只就能幻法出一个空壳,万不能原原本本将法力神通都一一幻法出来。 若有这等本领,那尸蜃便不止是地仙境,甚至连真仙都很难作到。 老妪也如元元子一般,神态言语,与真实无异。 听了元元子所言,老妪漠不关心的神态稍稍有所变化,问赵昱道:“道友乃上门大教的高足?” 赵昱谦虚一笑:“前辈可知太和仙门?” “太和仙门?”老妪沟壑密布的脸上,露出思索之色,片刻道:“不知。恐是我孤陋寡闻。不过寰宇广大,我年轻之时,云游天下也只在附近星域,不曾走远。” 又道:“以‘太’为名,非上门大教不可。便是如今太初仙寰,也还没有一个仙门敢以‘太’为名。道友莫非是跨越界限,从其他仙寰远道而来?” 赵昱闻言,心中一懵。 仙寰? 跨越界限? 这还是他初次听闻。 却面色不变,笑道:“这我也不知。我自门中下山,途中于险恶之处遇到一位敌手,一番斗法,稀里糊涂便落在了附近的一颗位于暴乱星海之中的元星上。这才来到贵宗。” “哦?是这样么。”老妪上下打量,露出怀疑之色,但片刻之后,怀疑之色又渐渐消去,点了点头:“我看你不过初入元神的修为境界,但一身法力,似乎比之寻常元神三重的修士也不妨多让。元神更是深藏道中,看不真切。非是上门大教弟子,哪里能瞒过我的眼睛?既不是太初仙寰修士,莫非是太素仙寰的修士?” 赵昱直接摇头,却问:“仙寰有几多?” 老妪微微眯起眼睛:“贫道所知仙寰仅太初、太素二者。贫道年高于你,见识比你多,但毕竟层次太低,便是太素仙寰之名,我也是偶然听说。” 赵昱点了点头,面露愁苦:“如此,我该如何回归宗门啊!” 六十四章 异样 赵昱道出此言,也是有感而发,非为作态。 他实不知这法宇宙还有仙寰之分,此前不知自己身在太初仙寰,更不知太和仙门又在哪一处。 眼前这老妪,不晓得活了几万年,乃是个退居二线养老的角色,虽已日薄西山,但其广博见识,正是赵昱所需。不过正如老妪所言,她层次太低,连除本身所在太初仙寰之外,连太素仙寰之名,也只偶然听说。 赵昱几乎可以想象自己要认门归宗,这一路何其之难。不说其他,单说要知晓太和仙门到底在哪个地方,就不是件容易的事。说不得连这星兽仙门的老祖宗都不知道。 道阻且长啊。 “我那太和仙门,若是声名广传,那该多好。” “此前师父救我,想是一道念头,来去匆匆,连给我拜一拜的时间也没有,动念问一声也不可得,唉...” 赵昱心中哀叹,神色里也表露无疑。 却是道:“我此前来时,观时间片段,但见一根烙印在时间长河之中的手指,差点碾碎我元神真灵。我师救我,却来去无间,我问都来不及问。唉,唉,唉,我如今才知,竟是到异域仙寰来了。我不过区区元神,何时才能归宗?” 这话一出口,老妪与元元子,齐齐看他目光如炬。 老妪脱口道:“你能见烙印在时间长河之中的手指?!” 元元子神色僵硬,勉强笑容掩盖,却藏在袖中的手臂,胖乎乎,竟也青筋暴跳了。 赵昱叹道:“我通晓时间之道,虽初入门,偶然却也能看到一些时间片段。”他沮意稍去,却装作好奇之色:“听前辈语气,似是知道那手指何人。我师救我时,说要去找那人那宗讨个说法,不知如今是个什么情形。” 赵昱毕竟也是影帝,演起戏来,非同小可。 他自进入蜃气华盖,尤以元元子相交以来,愈发是觉得有些不对头。此前计较,要将神尸教二人、及第三方之人一网打尽,动念之间,想出了一个法子。 这蜃气精华所营造的幻境世界,实为非凡之所在。虽说幻法出修为愈高之人,便愈假。但再假,也有一些神通。若等闲下品元神,分明神通法力具足。譬如元元子。 亦即是说,即便幻境,这其中也有无数神通具足的元神真人。 这也是赵昱不敢造次的缘故之所在。 他便要借这‘星兽仙门’之力,以达到诛杀神尸教及第三方之人。 虽是幻境,但幻境中的人,却不当是幻境。无论是元元子还是老妪,以及这满城来来往往的修士,都当自己真实存在。赵昱便要用与真实存在打交道的的法子,与他们打交道。 端是要扯太和仙门的虎皮拉起赵昱自己的大旗,总得要他们相信。 而赵昱说出手指烙印之事,甚至不惜坦言时间之妙,实在是因为在与元元子和老妪打交道的过程中,感觉到一些异样。从而说出的自保之言。 赵昱不知道仙寰的具体概念,无法确定要怎样级别的大能才能跨越仙寰的界限,隔着无尽时空予人震慑。于是干脆说出此事——‘我家师父刚刚才救过我呢,我就独身一人元神小修士一个,无论你怎样异常,有怎样的阴鬼,你敢动我分毫?’。 “我不曾结怨于你,以我上门大教弟子的身份,你就不能对我出手。”赵昱暗暗纳闷:“这异常到底在何处?连我元神也似蒙蔽之中,真是有些莫名其妙。我分明有点感应,却抓不住要点...不过无妨,我就来试探试探,看看你们有何反应。” 下门小教历来是不好得罪上门大教弟子的,就怕那些护犊子的上门大教的大能,一旦得罪了,隔着无尽时空给你一巴掌,于是宗门毁灭,身死道消。但也并非皆是如此。 仙门俱有不同,有护犊子死护死护的。不管三七二十一,动了我弟子,我就杀你满门。 也有‘讲道理’的,或者说对底层弟子不甚在意的。 更有那种对弟子要求严格,若是主动无端嚣张跋扈招惹他人的,自也不管。但若平白无故遭人暗害打杀,那自也要讨个公道了。 所以说,上门大教的弟子,若老老实实的,除非是遇到出身同等层次的其他上门大教的弟子,绝大多数的时候,都是行走无碍。一般的下门小教,都是礼让七分。 其实除了少数的死护犊子的上门大教,其他多数大教仙门的大能,都不会随便怒而出手。毕竟嘛,弟子也要历练,同等层次的交锋,是不会去管的,稍稍强一点的敌人,反倒是磨练,但完全超出承受范围的算计,则必然不会放过。 这大概是一种默认的潜规则。 当然了,规则是用来束缚认同的人的,那些不认同的上门大教,你奈他何? 赵昱察觉到异常,由是作出了影帝级的表演。 危机环伺,异常无端,赵昱小心又小心,谨慎再谨慎。性命只一条,他作出彬彬有礼模样,便要给人强烈的顾忌。毕竟这里不是正常的地方,而是个幻境。若是正常真实的星兽仙门,赵昱以大教弟子身份便做出高傲不屑模样,指手画脚星兽仙门也只能忍了。然而真实的星兽仙门早成过去,天知道若不小心,会发生什么事。 老妪与元元子怔滞半晌。赵昱脸上露出莫名其妙之色:“前辈与元元子道友何故如此?那手指烙印是个什么根脚?便只烙印在时空深处,我只看看片段,就差点死于非命,这等能为,便是在我太和仙门,也有出师收徒的资格了。” 赵昱也不怕吹,反正他们不知道太和仙门到底是个情形。但既然是上门大教,还以‘太’为名,想必不会差了多少罢?赵昱如是暗道。 “啊,哦。”老妪回过神来,勉强笑道:“那却是一个往事了。听说祖师在开辟星兽界之前,附近有大能斗法,想是那时留下的罢?” 元元子圆润的脸上笑容总归有些僵硬,还作出神往叹息之色:“我们星兽仙门历三千余代,自祖师开山立派已有近十亿年,祖师开辟星兽界之前的大能斗法烙印,如今竟还在,那斗法的前辈高人,岂非是金仙不朽?!实在令人向往啊。” 六十五章 大执事 “若存十亿年于时间长河而不灭,的确是金仙前辈才有的能为。” 赵昱看出他们笑容之中的一丝丝勉强,于是心中一种感应,愈发明晰起来,却道:“不过倒也无妨。我师父寻他晦气去了。我都没招惹他,不就是看了一眼嘛,就要杀我,实在不可理喻。” 老妪和元元子强笑着连连点头。 赵昱又嚷道:“非得要他赔个底朝天不可。” 他低声道:“我师父最是护短。前次我师兄与人争持,遭人围攻吃了点小亏。我师父就叫了一帮师叔去寻仇,硬是让人认输求饶才勉强放过。我下山的时候师父跟我说,无论我如何行事,只要有远超我法力神通的人平白算计暗害于我,他就要人好看。就像手指烙印一样——哎,对了,前辈和道友知道这手指的根脚吗?” 老妪和元元子已是面无表情。 “不知。”老妪生硬道:“道友若是想去顶星山内宗看看,贫道作个主允了。” 元元子也忙道:“道友自去,我有宗门任务,不得擅离此城。” 说着话,元元子打了个稽首,转身就要走。 怎么看怎么像是逃离一般,赵昱还在身后叫道:“道友莫急呀,我还想跟道友说说那手指的事呢...” “不必,不必,贫道忙的很。” 一溜烟,元元子消失在外事堂大门外。 老妪面无表情的看着赵昱:“道友稍待。” 片刻后,里面转出一位四臂轻纱的少女。 这少女虽四臂,但却和谐秀美,身姿窈窕,圆圆的脸蛋,大大的眼睛,有一副小家碧玉的精致。 老妪道:“此为小徒燕云,就由她带道友去顶星山,作个引路的罢。” 四臂少女燕云抿嘴礼了一礼:“道友请随我来。” 赵昱笑呵呵的与老妪打了个稽首,随燕云入了外事堂的内堂。却是个广大空间,当中一座传送台熠熠生辉。 登上传送台,还不等赵昱观摩,便是眼前一转,分明已到顶星山山腰之上的一座浮空仙山。 当面便是一座大殿,殿宇有匾额,上书三个神文,任凭来人一看,便也知晓是‘外事堂’之意。 就听身旁四臂少女燕云轻声细语道:“好教道友知晓,这里乃是外事堂总堂。” 赵昱微微点了点头,却道:“我欲拜访贵宗掌教,可否?” 燕云轻轻摇了摇头:“不知也。还须得问过总堂大执事方可知晓。” “那便去问上一问。” 赵昱呵呵一笑,迈步向巍峨如山的大殿遁了过去。 休看大殿近在眼前,实则有数十万里之遥。只因大殿巍峨高大,数十万里也似近在眼前。 燕云也驾起遁光,两人一前一后,落在了外事堂大殿门外。 正有熙熙攘攘一些修士来往进出。 四臂少女燕云,修为也是了得。至少不比那元元子来的差。两人几乎同时按下遁光,燕云快走一步,在前引路。 进了大殿,却是许多仙台楼阁烟云之中,若不知者来到这里,非要迷路不可。 幸亏有燕云引路,一路所过,绕转亭台,穿梭楼阁,只见仙云弥漫之中,许多庞然大物的星空凶兽,在嬉戏沉浮。 果然是炼法星空凶兽的宗门,到处都是这玩意。 不多时,便来到殿宇栉比的外事堂深处的一座玲珑小阁前,燕云顿住脚步,对赵昱道:“还请道友稍待。” 赵昱自无不可。 反正这如独立一方世界的外事堂,景致颇为不错,看看也无妨。 燕云自入了玲珑小阁,大略一刻之后,才又出来,道:“道友,大执事有请。” 赵昱便入其中,燕云稽首,往来路返回去了。 入了玲珑小阁,却豁然是一方花海世界。 红的紫的,大的晓得,花团锦簇,又和谐自然。看的令人心旷神怡。 就听柔和声音耳畔响起:“贫道这花海若何?” 赵昱循声望去,但见花海之中,有座竹楼,一抹绿影,立在竹楼前,与那竹楼、花海、绿叶,全然是融为一体。若非发声,赵昱尚不能觉察。 心中暗暗叹了口气,赵昱缓步近前,见一位雍容女子目如星辰,面如玉脂,云鬓蓬松,步摇玲珑。身着流云仙衣素雅淡然,气度实在非同小可。 但那气度之中,正与此前老妪一般,却空洞虚无。 不过只这气度流露出一缕气息,却不知比那老妪深邃几多倍。 “吾为仙门外事堂掌事大执事,名百花。” 仙子袖如仙云,轻轻拂动,便有蒲团、案几眼前。 “请入座。” 赵昱打了个稽首,不卑不亢道:“贫道太和仙门天一,百花仙子有礼了。” 便也施施然入座,与那百花仙子隔着茶几相对。 百花仙子微微点了点下巴,却便煮起茶水,清香扑面,只闻一缕,便也回味无穷。 仙子道:“道友上门高足,当的起贫道的百花仙茶。” 说着话,便与赵昱斟了一碗,示意道:“请。” “多谢。” 赵昱端起茶碗,自然而然饮了一口,尚未放下,脸上便已自然流露种种神色变幻,良久睁眼吐出一口气:“仙子的百花仙茶,果然名副其实。有烈,有柔,有阴,有阳,有怨,有恨,有爱,有痴,人生百味,修行之难,皆在其中,真是令人回味无穷啊。” 百花仙子轻笑:“道友也是个懂茶的。” 随后便转言:“事间始末清云长老已传讯与吾,道友上门高足,星兽仙门除开要紧之处,皆可向道友敞开。不过道友要谒见掌教,恐是不能。” 赵昱自嘲笑道:“是我要求太甚。” 百花仙子轻摇臻首:“非是如此。道友虽修为尚浅,但出身不凡。且根性了得,竟通时间之妙,便是吾也佩服的紧。实乃掌教日理万机,太过繁忙,前时又出去了,不在门中。” “哦。”赵昱面露憾色:“倒是难缘铿一面了。” 百花仙子道:“掌教不在,但一代元上长老得知道友来访,却欲请道友一见。” “元上长老?”赵昱惑然。 百花仙子笑道:“吾星兽仙门历传三千多代,当今掌教正是上一代的佼佼者。比掌教高出代数者,皆为太上长老。而开派祖师所收亲传弟子,如今仍在者,皆为元上长老。” “哦。”赵昱了然。却也惊讶异常。 如此说来,那元上长老岂非已是活了近十亿年的老怪?! 六十六章 共夷真仙 修士随修为境界的提升,寿元随之增长。元神境修士寿元极限不过一元之数,十二万余年。若臻至地仙真君,甫一渡过天劫考验,寿元十倍暴涨,以根基论,最次者也在八十万载之上。 因根性、根基、所修法门之故,不同的修士在同一境界寿元不等。比如有的元神修士,统共也不过三五万载寿元,但这样的修士,根基太浅,根性太差,法门又低劣,而能成就地仙真君者,皆非常人。在元神境界不过三五万载寿元者,除非遇到天大的机缘,否则绝无成就地仙真君的可能。 能凭借自身的努力,渡过天劫成为地仙,其在元神境界必定根基不浅。 但地仙也有寿元之难。 渡过天劫、人劫,到大成地仙真君,寿元之极在一百元会以内。若谁人寿数远超这个范畴,那么此人修为,便可想而知。 近十亿年的老怪,起步真仙修为。 只有成为真正的仙,才无寿元之难。不遭毒手,不遇灾劫,寿元便无有穷尽。 这星兽仙门的元上长老,必定是真仙无疑。 “真仙前辈要见我,晚辈安敢推辞?” 赵昱笑着,心中却道:“这尸蜃还能幻法出真仙不成?我倒要看看。” 百花仙子轻盈一笑:“既如此,吾便不留道友了。元上长老处确不敢怠慢。” 还颇为惋惜道:“吾修行至今十余万载,还未曾与道友这般上门高足相交,今日一见,实是幸事。等道友见过元上长老之后,贫道扫榻以待,非得要与道友好生论道一番。” “不敢请尔。” 赵昱笑眯眯应承下来。 却转言道:“倒是有一事,恐要劳烦道友一二。” “哦?”百花仙子道:“道友请说。” “我有几个相熟的,也到了贵宗。我一路追来,只是贵宗广大,不好相寻。”赵昱手指尖缠绕着一缕气机,正是那元辰道人气机无疑:“敢请道友帮忙寻一寻,必有后报。” 百花仙子纤纤指将气机勾来,略一感应:“却是个修尸煞的么?”随后眉目一转:“莫非是道友好友?” 眼中含笑,颇有意味。 赵昱笑着摇了摇头:“是敌非友。” 他也不遮遮掩掩,直言道:“我找他是为了杀他,除此别无二意。” 百花仙子笑盈盈道:“道友倒是个实诚人。也罢,我便传令下去,令人寻一寻罢。” “多谢。” ... 星兽仙门的元上长老,地位自然数一数二。 其为开派祖师之徒弟,又是活了近十亿年的老怪,修为高深。这样的人物,虽不插手仙门管理,尊崇却远超历代掌教。 一方仙门,自开山立教,如不遭劫,便可绵延无数年。而仙门愈大愈强盛,掌教之位就愈鸡肋,要耽误许多时间,妨害修行。如星兽仙门,每每十万载左右,便要换一任掌教。 掌教之位说来尊崇,但也仅此而已。越是历史悠久的仙门,掌教就越不值钱。因为在他头上,还有无数代强者,还有开山老祖。 而修士以修行为本,若要满足权欲,还修行个甚?干脆去凡俗,作皇帝算了。 绝大多数的仙道大派,都如星兽仙门一般,掌教换的勤快。许多杰出弟子做掌教,只把这个位子当作磨砺道心的工具,一旦觉得差不多,或者没意思了,就主动卸任。仙门之中,修士的地位,以修为论。 星兽仙门的元上长老,一为祖师之徒,二有真仙修为,自然数一数二。 这位要见赵昱的元上长老,却是个简朴的人物。洞府虽高,近于山巅,却平淡无奇,单只一个草木院落,也没有开辟什么次元世界,就跟农家的天然小院别无二致。 赵昱在百花仙子引领下,来到这处院落,柴扉也未关,正见院中一个披头散发的清癯人物,正在敲敲打打,脚下四周一大堆奇形怪状的玩意儿。 百花仙子低声道:“共夷师祖好傀儡之术...这个,喜手工...” 赵昱心下了然。许多修士自有怪癖,不一而足,不足为奇。“嘀嘀咕咕说什么呢?进来。” 共夷真仙头也没抬,声已传来。 两人不敢怠慢,连忙进了柴扉。 百花仙子盈盈一拜:“师祖。”共夷真仙这才微微抬头,那一瞬间,仿佛天塌了,目光之浩瀚,凌冽,如同大道威临,镇压一切,令赵昱元神滞涩,脑中一片空白! 好在这目光中的气机转瞬即逝,共夷真仙这一眼过后,眼神便混沌下来,点了点头:“百花丫头,这小子就是上门高足?” 赵昱毕竟根基深厚,被镇压一瞬,回过起来,脸色有些郁沉,打了个稽首:“前辈这是给晚辈一个下马威么?” 共夷真仙露出一丝好奇:“好个小子,这么快就回过神来了?” 赵昱生硬道:“前辈修为虽高,气机虽盛,但晚辈门中比前辈更强者比比皆是,又不是没见过。”“嘿,还真是个毛头小子。”共夷笑了起来,放下手中物件:“罢了,我以强凌弱,说来也不是什么涨脸面的事。” 然后对百花仙子道:“丫头自去,我与他好好说道说道。” 百花仙子嘴唇动了动,只好拜了一拜,转身离开了。 共夷真仙也没搭理赵昱,转身进了草屋,赵昱看他背影,心中疾疾转动:“他这一眼,气机之盛,端是如渊似海。但这里是幻境无疑,难不成尸蜃还真能幻出真仙不成?便只一缕气机,真仙与真仙之下,也是天壤之别呀!” 赵昱疑窦更甚,毕竟不露声色,连这样的念头都要压抑下来。 就见共夷真仙从屋里走出来,竟是提着俩小凳子,看的赵昱惊讶无比。 “坐。” 共夷真仙摆起凳子,大马金刀坐下来,才对赵昱扬了扬眼皮。赵昱也不客气,一屁股与对相对而坐。 “听说你是太和仙门的弟子?”共夷真仙道:“我倒是隐约好似有所耳闻。” “哦?!”赵昱身子一正,立刻来了精神:“前辈也曾听闻?好教前辈知晓,晚辈稀里糊涂流落太初仙寰,却是不知该如何回去了。” 共夷哈哈大笑:“真是个糊涂小子。” 他道:“你只管找个上门,把名头一报,借其跨界限传送一用,不就回去了么?” 六十七章 戏剧性 赵昱暗自腹诽——若知道太和仙门在哪一个仙寰,倒也无不可。但关键是赵昱连自家宗门的位置在哪里都不知道哇。 他面露尴尬之色:“好教前辈知晓,我自凡人时,遇到师父混空老祖,被他老人家看上收入门中便一直全身心修行,却是连我宗门在哪个仙寰,我也不知。” 何况因元和域为大阵所闭,这一番来真仙大墓,不正是要借此离开元和域么?星兽仙门倒下不知多少年,元和域所属古仙门却是破灭在几万年前。星兽仙门在时,有没有元和域都是个问题。 不离开元和域,寻上门报名头借跨界限传送一用,便也是镜花水月。 但赵昱却不好说出来——难道跟这位共夷真仙说:你家星兽仙门早灭了不知多少年,时移事易,外面早不是你所知道的那个天下了。 连当初说手指头的时候,赵昱也只是旁敲侧击,不敢明言,甚至不敢乱想。 若在这位‘真仙’面前说出此话,怕不是反手一巴掌,把赵昱给打死。 “哦,哈哈哈...”共夷真仙笑的更欢了:“还有你这样的小糊涂虫?嗯,倒也不差。你凡人时,自不知寰宇广大。修行时,又全心全意,不为杂书所动,难怪不知。” 随后漫不经心道:“尊师号曰?” 赵昱并不隐瞒,笑道:“我师道号元虚,尊为混空老祖。” “...老祖...”共夷真仙分明是个心中清明人物,知道大能尊号、道号不能乱喊。眼前这小子是人家徒弟,当然敢喊出口,但他不是。一旦叫出尊号、道号,极有可能成就因果关系,为其人所察,一切暴露在人眼前。 而在上门大教,能称之为老祖的,决然是这寰宇之中,一流乃至于顶尖的仙道大能。这样的人物,便是隔着仙寰界限,一旦呼出名号,也能轻易察知。 “尊师老祖想是非寻常人物罢?”共夷真仙言语缓缓:“太和仙门之名...本尊还真在哪里听过,只是不知时间久远还是怎的,有些忘却了...唔,不该呀...” 赵昱爽快道:“盖因我门中同门上上下下人数不多,我师父说除了少数一些仙门,知道的不多。”“哦?” 共夷真仙讶然:“上门大教弟子怎能不多?便是太初仙寰之中,元始仙国、元初魔教,此二之者还远不及以‘太’为名的大教,便有弟子亿亿万。我听说太素仙寰的太白仙庭,以元始仙国与元初魔教加起来也不及其弟子之众啊。” 赵昱听着,心中记下。 “元始仙国、元初魔教、太明仙庭么...这仙道盛世的大幕,终于向我拉开...” 赵昱心中转动,谨守许多念头不敢去想,未免被这位幻法出来的‘真仙’一眼看透,却道:“前辈有所不知。我太和仙门上至看山祖师,下至我这般元神弟子,人数确也稀少。盖因我仙门理念不同耳。” 这些说出来并无不可,对自家太和仙门没有什么妨害。 “理念不同么?” “然也。”赵昱气息一涨,傲然道:“我师与我说,我太和仙门的弟子,师父引进门,其余修行之路,一概要自己开辟。门中的功法,除了借鉴,并无镇宗法门之说。我宗门并不遵循任何一门功法的路子。因此所收弟子,皆要根性深厚,天资超然。我仙门之中,每一位所走的道路,都是自己开辟,所修功法,皆自己创造。而这般人物遍数寰宇,也难找到几个,由是门中上下人数不多,并且名声不曾广传。”“啊!” 共夷真仙听完,张大了嘴巴,良久感叹连连:“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好个太和仙门,若能入这等仙门,何其幸也!” 赵昱道:“前辈说的不错。” 随后便露出懊恼之色:“只是自创法门,实在艰难。我自修行以来,近两千载,才摸到元神二重的门槛,哎,实在有些丢脸。” 共夷真仙眼睛都瞪出眼眶来:“什么?!你才修行近两千载?!还是自创法门?!” 赵昱装作懵懂,嗯一声,点了点头:“是啊,怎么了?我门中有些前辈,三五百年就比我现在强。”“嘶!” 共夷真仙倒吸了口凉气,心中不禁为这太和仙门的强盛感到震怖! 人虽少又怎的?个个都是自创法门,自开一路的绝世妖孽,这样的仙门,随便出来一个,都必定是横行寰宇的人物啊! 上门大教,上门大教,唉,上门大教啊! 他惊怖过后,心中是连连哀叹。 这位真仙失色当场,良久不曾回神。赵昱却暗暗打量,将心中更多疑虑镇住,不使念想。 好一会儿,共夷真仙才道:“真是令人向往啊。小子,看不出来,你也是个妖孽人物。” 赵昱谦虚一笑:“不敢当,不敢当。比起我许多门中前辈,我差的远了。” 然后道:“我此番原本是因初成元神而下山云游,不想落到太初仙寰。如今得遇前辈,正有许多修行上的疑惑,欲请教一番。还望前辈不吝指导。” 共夷真仙摇了摇头:“本尊只是痴长你一些年岁。有什么疑惑,你且问来罢。见面是缘,我看你也顺眼。” 赵昱便也不客气,把许多修行细节上的疑惑,一一问来。果然从共夷真仙这里,得到了答案。一时间收获颇多。 非但修行疑难,许多寰宇见识,赵昱也从共夷真仙口中得知。如此,也不知过了几日。 沉浸其中,赵昱几乎都快忘了神尸教及第三方人物的时候,百花仙子至。 这才将赵昱从如痴如醉中拉了回来。 “师祖。” 百花仙子还是那般仙颜,先是拜了共夷真仙,才对赵昱道:“道友托我寻的人,如今已有眉目了。”“哦!” 赵昱才想起此前拜托百花仙子寻元辰道人的事。 心中顿时一个激灵,道:“此人如今在何处?” 百花仙子笑道:“此人正在三一仙城的兽巢之中。” “啊?”赵昱一愣:“怎么回事?”百花仙子笑道:“因其行为鬼祟,被巡城盯上,又在城中与人大打出手,于是巡城将彼等一并拿住,皆投入兽巢为我仙门饲养星空凶兽以赎其罪。” 赵昱真的愣住了。 还有这样的操作?! 六十八章 思忖 与百花仙子离开共夷真仙所在小院,直至到了外事堂安排的客室外,百花仙子道:“道友可要先去见见那三人?” 又道:“此三之者不守我宗规矩,死不足惜,是打是杀,但凭道友区处。” 赵昱笑道:“彼等既已为贵宗拿住,晚辈自也不急。左右不过取其性命而已,早晚皆可。先前在真仙前辈座前请益良多,正要趁热打铁,坐关消化。” 百花仙子闻言自无不可,轻轻颔首:“随道友之意罢。道友但有需求,只需摇铃,自有道童相侯。”她纤纤玉指伸出来,指了指静室内一侧悬挂的铜铃,随后稽首告辞。 赵昱目送仙子离去,直至不见背影,这才转身进了室内,闭上房门。 缓缓盘膝于蒲团之上坐下,直至此时,赵昱才暗暗舒了口气。“此幻境之中,我总觉暗藏着什么,让我心绪紧张,难以自安。”他心中暗暗盘算:“如今想来,无论是那元元子,还是老妪,及至于百花仙子甚至共夷真仙,都有种云里雾里,捉摸不透的感觉。” “尤其是共夷真仙...那一缕气机,总是做不得假。莫非尸蜃还真能幻法真仙?不可能。若尸蜃有此伟力,元辰道人又怎会信心满满,似能手到擒来?” “我在共夷真仙面前,唯一能做的,就是镇压元神。却即便如此,也仍止不住将一些底细交代出去。虽然无关紧要,但却分明身不由己。” “既为幻境,尸蜃能幻法出元神境神通具足,却不可能将这幻境中的修士的道行感悟也一并幻法出来,若如此,便已不是幻法,而是大神通,大造化。可共夷真仙与我的指点,却分明有真无假。”“我在这里,许多念头不敢生,便是我于静室,也不敢自语。呵,尸蜃幻境,果是虎穴狼窝呀。”“百花仙子与我说拿住三人,想必神尸教两人,第三方一人。倒也的确免了我许多功夫。然则神尸教分明不是第一次来此,元辰道人如何会如此鲁莽?此人心性了得,并非是个莽汉。否则我此前也不会觉得棘手,还拜托百花仙子去寻。可惜自入幻境以来,我在元辰道人尸虫上下的金魃本源,感应便断绝了,否则也不会如此束手束脚。”“元辰道人被擒拿,无外乎两个原因。其一是不得已,那第三方之人与他撞到一起,一时太过鲁莽,将他拖下水去了。但这个原因理由不足。第三方之人如此诡诈,又如何会行玉石俱焚之事?” “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原因——他们是主动被擒住的。” “刻意在幻境中大打出手,引出幻境仙城的巡城,将他们拿住——而最终会被投入兽巢,亦即是说,他们的目的,就在兽巢。” “星兽仙门以星空凶兽炼法,每一座仙城都有一座兽巢,用以培育星空凶兽的幼崽。定是兽巢有什么关键之处,否则以元辰道人之谨慎,绝无可能如此。” 赵昱心中千回百转:“若这幻境单纯只是幻境,我此时便杀过去,可是...” 赵昱心中沉重:“可这里真假难辨,实让人战战兢兢。” “若兽巢真是关键,想必不久之后,自有动静。我便不急,这幻境之中,连真仙都有,那气机做不得假。我就看看元辰道人会怎么作。以不变应万变。” 心中有了定计,只见盘膝而坐的赵昱似乎晃了晃身子,便已闭目不动。 ... 所谓三一仙城,乃是顶星山下环绕的八万四千座仙城之一。自一至八万四千,以此命名。三一仙城,便是第三十一座仙城。 仙城中有兽巢,是星兽仙门重地。星兽仙门以炼法星空凶兽为根本法门,孕育培养星空凶兽的兽巢,自然是重中之重。 此虽幻境,但尸蜃确也幻法了得。不知以蜃气精华为本,幻化出多少元神真人,皆是神通具足。其实本质上倒也不见的有多难。所谓难者不会,会者不难。蜃天赋神通,幻法自通,地仙境的蜃,要幻法出元神境的存在,正如本能,吃饭喝水。 尸蜃自营造一个幻境世界,如复制一般,轻而易举。 只是更高层次的,便也不能了。便如赵昱所见的老妪,大略是元神上品,便也空洞。由此可见一斑。 赵昱的疑惑之处,关键在于共夷真仙。若连真仙也能幻法出来,这尸蜃非天仙境不能。 八万四千座仙城,其中修士无数。元神境不在少数。其中来来往往的星兽仙门弟子,还有每一座仙城的巡城仙使。 单只巡城仙使,每座仙城便以千计。作十人一对,巡查城池,捉拿不守规矩者。 这些巡城使皆是元神人物,且通晓拿人之法,又擅于合击。况且星兽仙门虽不是上门大教,却也不是小门小派所能比拟,其门中法门非同小可。 元辰道人等人,便非是算计自愿被拿,拼尽吃奶的劲也不是巡城使的对手。 正如赵昱所闻、所料,元辰道人虽是首次进入真仙大墓,但神尸教却不是首次。 神尸教原也是丹山域的仙门,其门中高手,也臻至窥见真仙的境界,有大成地仙。比寻常的小门小派要强出一筹。数百年前,真仙大墓在元和域外的丹山域有过一次现世,神尸教自然也参与其中。 但那一次,却收获无多,反倒折损不小。非但如此,还为神尸教的覆灭,埋下了隐患。 那时,元辰道人才炼炁境界。 神尸教破灭之后,元辰道人带着一班残兵败将,逃入元和域。却不料真仙大墓又将现世,这让他极为振奋。于是根据前辈们前次进入真仙大墓的经验,制定了详细的计划。 如赵昱所猜测的一般无二,被擒拿是元辰道人一力自愿。 “昨日是谁人饲育一零七、一零八、一零九子巢?” 仙城兽巢之中,一尊真人横眉怒火,喝道:“速速与我将人擒来问罪!” 不片刻,便有三人被扭送而来。 元辰道人、枯瘦老者正是其二,另外一人,却是个模样鲜嫩,唇红齿白,似十三四岁的吊儿郎当少年。 “便是你三人饲育的一零七到一零九三个子巢?” 元辰道人连忙点头哈腰:“是是是,执事大人,是哪里出了差错么?” 战战兢兢模样。 兽巢执事眉头一耸,骂道:“真个是窝囊废,连子巢幼崽都不会饲养。来人!” 他喝道:“把这三个废物拖下去,鞭五十,打入粪池三月。” 六十九章 心光遁 元辰道人神色一变,连忙告饶:“执事大人饶命!我三人刚到,手头不熟,还请执事再给个机会罢!” “哼!” 兽巢执事冷笑一声:“让尔等去粪池反省,正是给尔等机会。如若不然,以你们这些罪人的身份,我早令人诛杀。还敢与我顶嘴?!”“不敢,不敢!” 元辰道人面色惨白:“单凭执事责罚。” “嗯。” 执事这才收了怒容,谓左右道:“拖下去罢。” 片刻之后,便隐隐有鞭声破空的噼啪夹杂着几声惨叫传来。 随后便见几个修士拖着三团烂泥,来到仙城兽巢深处的一座石穴前,有人捏拿印诀打开禁法,顿时臭气熏天,熏的人眼睛发红,皱眉不已。于是连忙将三团烂泥扔进里头,合上禁法,逃也似地离开了。仿似三个肉球,滚落下去,在斑驳的石台上停了下来。 肉球翻滚,好一会儿才显出原形,正是元辰道人三人。 “狗入的,鞭子好狠,打的小爷我差点闭过气去!” 那原本唇红齿白的正太,此时骂骂咧咧,脸上、身上的鞭印,如同烙铁烙上去的,任凭他催动法力,也难以消去,他脸上露出厌恶至极的神色,眼睛被臭气熏的发红:“真特么臭到了忌惮,该死的星兽仙门,灭了都不消停,这该死的幻境!” “嘿嘿...” 元辰道人艰难的盘坐起来,冷笑道:“你不是擅心光遁么,自遁将出去便可不用享受了。” “滚。” 正太捏着鼻子闷哼一声:“元辰子,你还敢跟小爷叫嚣?前车之鉴教训还不够么?!” 枯瘦老者怒容满面,扑过去就与正太厮打在一起。 元辰道人怒声道:“好了!”“都什么时候了,师叔!” 枯瘦老者挨了几拳,闻言呸了口唾沫,又挨了几拳才退回来。“灵心子,你休要激我。”元辰道人面无表情:“仇,我早晚要报。却不是这里。” 说着话,他手中显出一粒宝珠,看着正太灵心子嘿嘿的笑个不停。 灵心子一愣,大怒:“把我宝珠还来!狗入的!” “想要宝珠?”元辰子反掌收了宝珠,冷笑道:“你来拿呀。你除了一手心光遁,还会什么?难不成在这里你还想大打出手?!” 灵心子瞬间冷静下来,神色冷到极点:“很好。元辰子,你早晚死在我手中。” 便也不说话了,盘膝一坐,闭上了双目。 元辰子盯着灵心子看了好一会儿,心中仇恨起伏,良久按捺下来,与枯瘦老者传音道:“师叔,我们进入幻境多久了?” “三日。” 元辰子微微颔首:“还有二十七日。” 他心中叹道:“据父亲当初所言,自入幻境,一月时间的点上,星兽仙门清洗粪池,会打开一道裂缝。循着裂缝逆行,就能进入母兽巢穴。那母兽巢穴,便是尸蜃的元神真灵之所在。已至关键时候,师叔,到时候你为掩护,我定要降伏了尸蜃不可。” 枯瘦老者只是连连点头,心中传讯道:“少主,当初老掌教便是在最后一步失败。连他也不清楚到底是败在什么地方。要小心呐。” 元辰道人决然传音道:“此番成败,关乎道统生灭。我意已决,不生则死!” “唉...” 于是沉默,良久,枯瘦老者道:“灵心子这贼子却也知晓其中奥妙,要想个法子把他诛杀,以绝后患。” 元辰道人心中道:“却是难也。这里不能擅动,否则会惊动尸蜃。一旦尸蜃从沉睡中醒来,大势去矣。他也知道其中奥妙,因此不敢动用法力神通。等到了母兽巢穴,再见机行事罢。” 枯瘦老者知道利害,叹息几声,便也不说了。 他们这一番,也算是拼尽全力。进真仙大墓之前九人,进来就只剩下五人,一路折了三人,只他二人去了。十亭折了七亭,若再不能成功,神尸教便也真的名存实亡。 便如那羽箭飞射而出,已至半途,若不能中的,一切皆休。 而在这三人被投入兽巢粪池之中的时候,赵昱则正静室内笑话所得。 赵昱不知共夷真仙是真,是假。但请益下来,收获却是满满,一点不假。赵昱一路修行至今,混空老祖早早便不曾教导,果然是引进门,便让他自处之。若非有天衍镜幻境的经历,也不会有现在的小小成就。 修行越深入,知道的越多,疑惑就越多。大道无穷,艰涩渊深。大方向赵昱能够把握,但许多细节之处,却多有缺失。登临法宇宙以来,在罗仙门闭关一段时间,弥补了些许,但毕竟还不完美。 如今得共夷真仙指点,虽然赵昱心有不安,却毕竟不能把收获抛弃不用。 这一番所得,已然让赵昱在当前境界的瑕疵,全然弥补圆满,非但如此,至少在元神下品三重之内,不会再有细节之处的障碍。在元神一重的境界,赵昱道行、法力、神通,乃至于肉身,都已臻至大圆满。 随时可以突破境界,进入元神二重的新天地。 时间便在赵昱弥补疏漏瑕疵之中一晃而过,某一日,静室内隐约有一点气机迸发,又瞬间被收了回去。 ... 元辰道人站起身来,就在那斑驳石台的沿上,下面如同一个深渊,全是色彩斑斓,散发着恶臭烟云的凶兽排泄物。 说是粪便,也无不可。星空凶兽在幼崽的时候,吞噬食物,很多不能消化的杂质,就会排出。若是成年的星空凶兽,只进不出。只有吃,没有排,没有什么不能消化。初入这里,臭的让人难以忍受。但时间久了,便也适应了。竟不觉得臭。反倒觉得那七色斑斓,有一种艺术感。 一月时间,到了。 不但是元辰道人和枯瘦老者,连那正太模样的灵心子,也站了起来。 双方对对方视而不见,只定定的盯着粪池上的空间。 陡然,一缕盈盈细微的光彩亮起,粪池上空裂开一道如月牙一般的缝。灰蒙蒙的光从缝隙中透射出来,照在粪池里。只见那光芒一照,粪池中堆积的凶兽幼崽排泄物便如冰雪遭遇艳阳,缓缓消解。“走!” 元辰道人闷哼一声,周身如被惨白火焰笼罩,纵身一跃,直往缝隙投去。枯瘦老者紧跟而上。 唯有那正太模样的灵心子,笑眯眯望着两人,等两人顶着灰蒙蒙神光的消解之力,进入裂缝之后,他才瞬间消失在原地。 心光遁。 七十章 蜃珠 所谓心之所至,身之所至,身随心走,人随意动。 这便是心光遁的奥妙。 心光遁法与五行遁法截然不同,倒是与虚空遁法看起来颇为有些类似。但本质上,仍然不是一类。 心光遁法修成极难,而一旦修成,施展起来则极为滑溜,身随念动。因此擅长心光遁的修士,保命能力极强。不过成也心光遁,败也心光遁。一旦修行心光遁的修士被人破了遁法,心灵就会产生瑕疵,进而影响道心稳固。 这类修士在同级修士当中贼滑,但前提是不能遇上那种擅于摄拿心灵、擅长看透人心的神通的修士,否则便几乎无处可逃了。 玩弄人心、摄魂夺魄的旁门神通,正好是心光遁的克星。 但很明显,元辰道人对灵心子的遁法别无办法。神尸教也是旁门,却不通摄魂夺魄之法,倒是精于炼尸凝煞之术。否则灵心子哪里敢跟他照面? 元辰道人与枯瘦老者遁入裂缝,那缝隙之中虚空无尽。只浩浩荡荡一条灰蒙蒙的长河。两人身在其中,就如同两只鱼儿逆水而行。时时刻刻要抵御灰蒙神光对法力的消解,颇为有些吃力。 在这茫茫不尽的灰色长河之中奋力而行,不多时,便遥望见远处一道与此前兽巢粪池上月牙般裂缝一般无二的缝隙,只是大了许多。元辰道人精神一振,正要遁出裂缝,却陡然一巴掌拍向身旁处,就见灵心子忽然现身并间不容发闪了开去。 灵心子望着元辰道人露出一抹嘲笑,当先遁出了裂缝。 元辰道人眼神深处流淌过一抹恨怒之色,与枯瘦老者同时缀着遁将出去。 三条人影前后不过一瞬,自似弯月般的明镜中遁出,霎那便来到一处浩瀚虚空当中。 再回首一看,便见一堵上不着边,下不着际,凹凸如山峦起伏,并散发着非金非木青绿光泽的‘墙’。轰隆隆如雷霆震怒一样的声音起落,一个起落生息,这面墙便是一次起伏。伴随着凶横蛮性的气息,浩浩荡荡如洋流沸腾,在‘墙’数十里外掀起滚滚虚空风暴绵延不知几多遥远,其中炽白的霹雳隐隐震颤。反倒近‘墙’处平静异常,不受影响。三人正站在一处如突起如悬崖的地方,背后青绿墙壁凹下,凹陷之中镶嵌着的,如同一扇巨大的门户。这扇门户椭圆有数万丈高,只在最底下裂开一道弯月般的缝,隐隐透露出缝隙中如明镜般的剔透。 元辰道人与枯瘦老者站在一起,不远处灵心子啧啧有声:“这眼睛可真够大的。不知这畜生有几多眼睛?” 元辰道人并不言语,只微眯着眼抬头仰望,片刻之后与枯瘦老者打了个眼色,枯瘦老者微微颔首,随即两人周身惨白光华一闪,便顺着巨‘墙’上溯而去。 灵心子见之微笑,笑容里冷森冷森。 就见元辰道人与枯瘦老者遁光如匹练上溯,而灵心子则一闪一闪,上一瞬在这里,下一瞬便便出现在远处,心光遁展开,浑然不着痕迹。 遁行间,元辰道人与枯瘦老者传讯:“此贼遁法了得,实难阻挡。须得做一个彀,才有机会把他制住。” 枯瘦老者回讯道:“少主的意思是?” “你我入的幻境,一概所见,皆幻法幻象而成。唯独此处,乃是真实不虚。这头母兽,便是尸蜃本体。父亲留下只言片语,道这尸蜃只有本能而无神智,一概幻法幻象,皆是以早已破灭的星兽仙门为准。由是其本体幻法为星兽仙门豢养的星空凶兽母兽。盖因当初星兽仙门尚在之时,对母兽颇为着紧。此乃其本能寻求安全的道理。”元辰道人道:“当初我父率一众前辈到此,虽是功败垂成,却并非无所获。父亲曾与我说,这头尸蜃约莫是大成地仙级数,无数年以来孕育有上品法宝级数的蜃珠三十六颗,当初在这尸蜃幻法的母兽头颅之中,寻出一粒蜃珠,却不慎被那灵心子以心光遁法夺去。” 元辰道人详说道:“尸蜃真灵渺渺茫茫,难以锁定,非得经由蜃珠才能找出其真灵之所在。唯有降伏了尸蜃真灵,才能将尸蜃纳入囊中。但此处凶险,不好运使法力神通,直至追出此处,在幻境之中,我父才夺回蜃珠。却也为我教门覆灭埋下了隐患。” “谁曾想到,灵心此贼,竟是丹山仙宗的弟子?” 元辰道人心绪不免低落几分。枯瘦老者也无言以对,片刻侯道:“谁也不曾听说丹山宗哪位大能擅心光遁,老教主也是不知。何况若能拿下尸蜃,我神尸教必定一飞冲天,得罪丹山宗也是早晚的事。”“是啊。” 元辰道人叹道:“我父与我说过,尸蜃以幻境之法,将星兽仙门一概幻法出来,其中隐藏着星兽仙门的传承。只要降伏了尸蜃,便如同将星兽仙门打包带走。丹山宗虽强,却也不定强的过当初的星兽仙门。只要得了星兽仙门的遗泽,我神尸教自然崛起。一山不容二虎,丹山宗早晚容不下我神尸教。”“只可惜...”他心中哀叹:“谁又知晓灵心子此贼,竟是丹山宗的弟子?当初真仙大墓现世之时,我父还因丹山宗不为大墓所动而欣喜。想来却是丹山宗早有算计,要坐享其成。只待进入真仙大墓的修士得了好处,丹山宗便勿须进入大墓折损弟子,直接对拿到好处的宗门下手夺去便是。” “父亲虽夺回了蜃珠,却终归引的丹山宗出手。门人死伤殆尽,道统濒临绝灭。尤其灵心子,也不知施了什么法术,竟在短短时间内,于蜃珠之中打入烙印,连我父亲也无法炼化。此番进来,我便有所预料,他果然是来了。必定是循着蜃珠中的烙印而来。”元辰道人恨恨道:“他成元神只比我早二三百年,如今也还未晋升元神中品,我如何惧他?他不是想要蜃珠么,我就给他。” 元辰道人细细道:“我这些年来,好不容易炼成了一宗法宝,从来不曾动用。此番就拿他来祭。” 七十一章 老爷爷 横亘于虚空当中的庞然大物,正是尸蜃本体幻法的母兽。 尸蜃天赋神通,幻法天成,端是异常了得。其幻出母兽,真灵藏于深处,渺渺茫茫,难以被人锁定。其虽无神智,却有本能,借此以寻求安全。 母兽庞巨异常,身如世界,不知几多广大。周身青麟古旧,斑驳错落如山岳纵横,大大小小的眼睛门户镶嵌,数也数不清。 尸蜃幻法母兽,乃是遵循它本能之中对星兽仙门的久远记忆。星兽仙门尚在时,母兽乃星兽仙门的重要根基,极受重视和保护,因此尸蜃本能之中感觉到安全。 尸蜃幻法,一并遵循记忆中的一切。 于是才给了元辰道人他们机会。这大概也是神尸教上一辈的收获之一,当初也不知付出多少性命,才找出这个破绽。 这破绽若是在星兽仙门尚在之时,便也不是破绽。真正的母兽,非是尸蜃。其强横之处,也不是尸蜃所能比拟。其孕育排出幼崽,送至各处仙城兽巢培养,并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放出天赋神光,清理各处幼崽兽巢。其放出的天赋神光,消解之力也不是尸蜃幻法的那点威力。且亦非浑浑噩噩,并且有星兽仙门大能守护。谁敢通过兽巢粪池逆行,便是自寻死路。 但此时却是尸蜃幻法。尸蜃没有神智,处于沉睡当中,也没有星兽仙门的大修士守护。 幻境毕竟是幻境,与真实尚有差距。 三人不知遁行多久,终于,几座插天的利峰,出现在眼帘里。 却不正是这幻法母兽的角? 六支长角,两大四小共三对,青幽幽呈现出一种青黑色,对望耸立之间,少说几百万里之高。 两排山峦般的长角之下,并列各有九扇门户,乃是九对紧闭的眼睛。就在长角、对目之间,镶嵌着一颗深青色比星球还大的明镜般的宝珠。 “到了。” 元辰道人面色已是漠然。 他纵身一跃,遁光陡然加速,霎那落入那颗巨大宝珠,消失不见。 枯瘦老者瞥了灵心子一眼,也纵身投入其中。 灵心子冷笑一声,混不把二人放在眼里,也自投身而下。 ... 这一天,赵昱似有所感,从静室中走出。 他气机倒是未变,面色却与此前有些差异,显露出一抹金白之色。若有人见之,多半要以为他又炼成了什么法门。 他神色淡淡,长发并未成髻,反而披散飘飘,背负着双手就站在浮空仙山的边沿。一身深青色道袍迎风鼓荡,猎猎有声。 不知何时,百花仙子来到身旁。 “道友出关也?” 赵昱打了个稽首:“仙子别来无恙?” 百花仙子笑了笑:“区区不足一月,见面如在昨日,哪里有恙。”然后道:“道友可是要去见见那三人?” 赵昱失笑:“不忙。” 然后他伸出手,指着远处:“你看。” 但见远处,陡然一抹毁败虚空闪现,如一条线,又如远远潮水涌来,逐渐愈大,竟似海啸。随即震动霹雳,仿佛末日,天穹破开,大地崩裂。化作块块碎片,及至于点点如梦似和的光,一一散去。 山脚仙城,如沙如灰,作了云烟。及至于顶星山,从山脚逐渐蔓延至山腰,也作了虚无。 到赵昱脚下,浮空仙山也化去了,百花仙子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也化去了。 虚茫空阔,眼帘里,星兽仙门消失无踪,独独一尊庞然巨物,就在脚下。 举目四望,半截断山就在无穷远处,崩碎大地正是原本模样,虚无湮灭之中,倒栽的半截山顶,正托着这尊庞然大物,在其中沉浮。“唉...” 赵昱轻叹一声,弹了弹衣袖,纵身落了下去。 ... 一座恢弘的殿宇,孤零零矗立。 这殿宇似有似无,给人一种朦胧真幻之感。 殿中,此时正是斗智斗勇。 盖因此处,不能擅动法力神通,唯恐惊动尸蜃反击,功败垂成。 无论是元辰道人和枯瘦老者,还是灵心子,都极为克制。 元辰道人此时,正托着宝珠,眉心一点明光与宝珠相连。灵心子则欲夺走宝珠,连连施展心光遁,却总为枯瘦老者所阻。 非是心光遁不妙,亦非是枯瘦老者能堪破心光遁的破绽。而是此处狭小,枯瘦老者兼顾的区域不大,只须环住元辰道人即可。因此虽慢上一丝,却总能阻住灵心子。但灵心子并未露出急切之色,反倒成竹在胸的模样。 正所谓久守必失,枯瘦老者终归有疏忽之处,被那灵心子近到元辰道人身前。 灵心子修为非同小可,绝不差于元辰道人二人分毫。他突破枯瘦老者封堵,陡然来到元辰道人身旁,伸出手来,手中一缕缕灵光闪耀,就要从元辰道人掌心摘下蜃珠。 灵心子正太模样,唇红齿白,此时笑嘻嘻,一把拿住宝珠,就要扯下来。 “蠢物之物,说的就是你,元辰子。” 他哈哈一笑,拿住宝珠就要遁走。 却突然神色一变,周身光芒一闪,竟顿在原处! 原本被蜃珠牵扯住元神而无法动弹的元辰子,突然睁开眼睛,狠色一闪,掌心一口幽茫茫的小刀飞出,如光似电,直奔灵心子眉心杀去! “我多想杀了你呀!” 元辰道人射出幽刀,同时一把将蜃珠从灵心子手中夺回,张口就要大笑:“报仇就在今日...” 灵心子心慌意乱,只在这一瞬,当幽刀射及眉心之时,突然神色就安定下来。 元辰子尚未笑出声,但见灵心子眉心一点白茫茫的光透出,竟将那口幽刀托住,射不进去!一时间笑容僵在脸上,他神色一变,知道不妙,抽身退往枯瘦老者身边。 灵心子眉心白芒愈盛,竟显出一根手指模样,随后才见一尊人影从他眉心走出,倏忽化作常人大小。 这人影身材颀长,形容高古,却是个白须白发的老者模样。 老者指尖捻着幽幽小刀,没看元辰子二人,却与灵心子喝道:“你修行近千载,有吾随时指点,却还未能成就中品元神。实在是不堪造就。你以为修成心光遁法,就高枕无忧?狂妄自大,实在是蠢物至极!” 七十二章 原来是来打酱油 “区区如此蝼蚁,随便设个彀你就乖乖送上门,若非老子出手,你几陷入死地。老子当初是何等眼瞎才找了你这么个蠢物?” 这白须白发的老者看起来慈眉善目,说起话来却是满口的屎尿屁,他反手指着双股战战的元辰道人,对灵心子跳脚大骂:“摸到一些遁法皮毛就如此嚣狂,不知所谓。你以为你跟老子一样,修成了天仙啊?你以为心光遁就无所不能?狗入的,你当人家跟你一样蠢啊?你涮了他老子一次,还要涮他,人早有防备!亏得你没遇上元初魔教的混蛋,要不然老子跟你狗入的一起倒霉!” 灵心子被骂的跟孙子似的,一张原本唇红齿白的脸是青一阵红一阵,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而元辰道人与枯瘦老者,此时则已浑身透凉,面如金纸了。 “幸亏老子分了一丝念头时刻警惕,否则你龟儿子就死吧你。” 老者骂了一阵,气消了不少,这才哼了声,转身对元辰子勾了勾手指:“拿来。” 元辰道人早已身不由己,这老者一出来,气机锁拿之下,就把他二人定在当场。此时手指头一钩,一粒灰蒙蒙的宝珠从他袖口飞出,滴溜溜一转,就要落到老者手中。 正此时,一道光影落在元辰道人与老者之间,两根虚实不定的手指,恰好捏住了那颗蜃珠。 “道友,别来无恙啊。” 此人陡一现身,那老者登时须发张扬,跳脚骂道:“你这混蛋,就不能晚点?!” 现身之人转过身来,露出一张平淡无奇的脸,只是神色悠悠,古意盎然,却笑道:“前次道友来此,我已与道友打过照面。道友也应了我不再来搅扰。此番却怎的食言,又来这里?” 老者闷哼一声:“老子纵横天下,哪里去不得?你说不来,老子就不来呀?老子又不怕你。” 面目平实者轻轻笑了起来,摇头道:“道友果然是个混不吝。” 随后捏着蜃珠,笑道:“道友要取这蜃珠,莫非已决定把你这炉鼎赠与贫道?” “蠢物而已,你要你就拿去。省的老子烦心。”老者袖子一卷,把灵心子卷到面前,一副嫌弃模样:“拿走拿走,老子不要他了。你把你背后哪个元辰子交给我,这人聪明些,没这么蠢。” 说着话,一脚就把满脸无助的灵心子踢到平实面目者面前:“把蜃珠给老子。” 面目平实的青年道人见状,不禁摇头失笑:“心炎老鬼,你落到如今这个地步,难道不曾反省?”他拂袖如幕,在灵心子身上一卷,从他眉心之中抽出一道青黑的烟气。这烟气似如活物,被青年道人抽出之后,还吱吱扭动,不甚安分:“竟用如此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来暗算我?” 那老者道号心炎,闻言嘿嘿一笑:“什么狗屁反省。逐星老鬼你就剩下一缕残魂,老子不试试,怎么知道底细。你教老子反省,你狗入的怎不自己反省?啧啧,你这偌大一个宗门怎生破灭,你心里也没点数?哎呀,真是可惜呀,可惜了你这满门禽兽,转瞬就给人打杀干净。” 逐星道人闻言,脸上淡淡的笑容顿时消失不见,变得面无表情:“看来道友打算与我做过一场?” “早闻你逐星老鬼有些神通,以前老子纵横寰宇的时候无缘一见,今日良辰吉日,不斗一斗怎能让你老实?”心炎老道冷笑连连:“老子上次跟这小子来时,被你搞得云里雾里忽悠了过去。好在老子回过神来了。嘿,你道老子没想明白?你星兽宗是因何而灭,你瞒得过别人,瞒不过我!” 逐星道人闻言,神色微变,随即笑道:“道友莫非在哪里道听途说了什么不成?” 心炎道人嘿嘿一笑,忽然周身仙光微震,三尺之内陡然爆出一缕灰蒙蒙的炁,劈里啪啦闪烁出一些细微的电丝。与此同时,逐星道人脑后升起一团灰炁,一只清濛濛鳞甲飞扬的爪从中探出,正好将一缕青芒托住。 “嘿嘿!” “呵呵!” 两人相视一笑。 “你想暗算老子,当老子是吃素的?” 心炎道人不屑道:“老子玩这手的时候,你还在玩泥巴呢。” 逐星道人笑眯眯道:“心炎道友名不虚传,诛心神通用的不赖呀。” 而元辰子等三人,此时几已吓得魂飞魄散。 这两个老鬼,言谈笑语之间,说动手就动手,其无耻之处,令人叹为观止。也亏得这两人动静不大,否则稍有波及,这里三人,哪里还有活命的机会? 然而还不等元辰子三人松半口气,心炎老道与逐星道人同时消失无踪。 随后如天崩塌,如世界破灭一般的气机陡然碰撞在一起,一炸霹雳,这座殿宇登时烟消云散。 原本夹在两个老鬼之间的灵心子,半个字都未崩出,就已作了飞灰。可怜一个唇红齿白的正太模样,可怜修行千载的元神道行,瞬间便作了古。 而元辰子与枯瘦老者步上灵心子的后尘,也只在一个生灭之后。 只叹元辰子为振道统苦心孤诣,最后却落得如此下场,他死之后,哪里又还有神尸教? 一个宗门道统的破灭,竟只在两位大能残魂斗法之间而已。 仿佛一切都在两个老鬼残魂碰撞之中崩灭了,天如镜,片片碎裂,星空如开水一般沸腾,搅成了一锅粥。而一道身影此时正从天而降,顿时被掀翻出去,金蒙蒙的护体神光还未真正亮起,就已四分五裂。 隐隐一点尘埃飞出,赵昱拿捏不住法门化还原形,勉强运起天元神光护住肉身,便如破布袋子一样,被猛烈无比的虚空风暴卷起,一霎那不知跌出去多远! “哞!” 苍凉的哞吼惨叫之中,一切归于真实。什么星空,什么殿宇,原来都是幻象。 一头不过数万丈大小,如蠕虫一样的尸蜃现出真身,蜃气冲天,尸煞交杂。 一道明光撕过,蜃气尸煞一分为二,尸蜃断成两截。一截作了飞灰,另一截似被护住,抛飞出来,跌落在赵昱不远处,卷起一阵冲天的烟尘。烟尘中,竟又有一道狼狈的身影跌落下来,正好落在赵昱身边。 赵昱咳着血,一看讶然:“原来是玉英子道友。” 玉英子面如金纸,连连咳了几口黑血,整个人完全瘫软下去。 七十三章 紫府之中 “心炎老鬼,你如何是我的对手!” 狂笑声霹雳雷震,混混沌沌的虚空当中,一只青麟巨爪若隐若现,如沧海沉浮的鳌!一抹青芒闪烁,来去无踪,却总被那巨爪逐上,捏拿弹拨,弹落的一缕缕光辉好似银河,从九天坠落。 “你区区一个丧家之犬般的心炎老鬼,吾不理你,你却来寻我。今日就是归灭之时!” “逐星贼儿!” 心炎老道气急败坏的声音震动天地:“若非老子早遭劫几百万年,虚弱到了极点,你又算个什么东西!老子纵横寰宇的时候,你狗入的还在吃奶。今日不是你死,就是老子活!” 一道明亮到了极点的青芒划破一切,幕布一般的虚空裂帛般裂成两半。随后一个霎那,天柱断山周围早被湮灭的虚空仿佛被定住了,寂到了极点。这一个霎那过后,虚空山呼海啸,掀起波澜无尽壮阔。断成两截的天柱山,倒载入虚空的半截,在虚空风暴之中彻底消失不见。剩下半截摇摇欲坠,整个早已步入毁灭的真仙大墓轰然动摇! 赵昱浑身一震,忍不住又喷出一口老血。 他淡淡的看着席卷而来的虚空风暴,就要将存身的破碎大地彻底化作虚无。这一刻,赵昱的心中,无比宁静。 他并不后悔来到真仙大墓,一切都是自己的选择。但着实也为那仙道大能的无边神通,而心旌动摇。说来也只有苦笑,所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他就是那鱼儿。 与那些举手投足可震天动地的大仙相比,他连鱼儿都算不上。 在这样的人物面前,他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做不到。 他以为他做了很多准备,此前在幻境中坐关,悄悄突破元神二重。出关时,又以金魃代身,自己则变化尘埃附着在金魃身上。却到头来,只一个余波,就将金魃打杀。也亏得是余波,若当时快了那么一点点,进入了斗法中心而不是余波波及,恐怕非但金魃力士,他自己也逃不脱一条性命。 也亏得肉身强横,肉身护体神光了得,否则恐怕也是生机难存。 “虽早是生疑,却哪里料到这废墟之中,竟还有这样的大能。” 赵昱叹息连连,强撑着几乎破碎的肉身站起身来,想了想,又抓起昏迷过去的玉英子的肩膀,拖着她一步步远去。 虽然赵昱知道,虚空风暴也许就在下一个霎那,就要将他卷入。赵昱心中也是宁静,但宁静归宁静,只要还没死,他就会抓住一切生机。多走一步,也许就能活呢? 坐以待毙,不是个合格的修士啊。 褴褛的道袍下,赵昱肉身犹如瓷器,裂开一道道的血口,鲜血在其中徜徉,却被他束住不使流出。他眼睛里,神色黯淡了太多,元神也遭了重创。 此时此刻,赵昱连缩地成寸的法子,都施展不出来了。 反倒是昏迷过去的玉英子,实际情况要比赵昱好得多。 也不知她运气是怎样的好,不但能穿过无数怨念法意神通的阻隔来到这里,竟还藏身尸蜃本体之中,还能在尸蜃被裂成两半的时候,恰好在这一半而不是在飞灰了的另一半。有尸蜃挡灾,虽颇受重创,却只是元神浑噩,这样的运气,实在叫人羡慕。 而赵昱的伤势,要恶劣的多。 也是他肉身强横,元神稳固,才能勉力维持。换个人来,怕早死的连渣都不剩了。 “师父啊师父,你可是把徒弟害惨喽。”赵昱自嘲自语道:“若是当初精明一点,找你要个凭引,我此时哪能落到这地步。” 自语着,赵昱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几声,又咳出几口血来。 他自修行以来,便是当初铸就道基之时在天衍镜幻境,也没遭遇过这样的狼狈和危机。 忽然,一点青光跨越虚空,霎那来到赵昱背后,一转便没入赵昱后脑。几乎一前一后,一点灰芒追星逐月,到此顿了顿,隐隐一点玄妙洒出,神文乍现,化作一道天幕,将周围数千里护持其中,正好将席卷而来的虚空风暴卸开。随之也望赵昱后脑钻了进去。 赵昱肉身一僵,顿在原处。 ... 紫府识海,此时浪潮翻涌,隐隐深邃一些裂缝。当中一尊萎靡的元神盘坐,元神之光黯淡无比。 赵昱元神睁开双目,但见一前一后一青一灰两点明光乍现,不禁微微叹气。 “两位前辈造访庭宅,晚辈何其幸甚。” 赵昱元神开口:“晚辈自知难以幸免。只是晚辈心中有怨,欲死个明白,不知两位前辈可为晚辈解惑?” 两点明光一左一右,当下一转,显出两道人影。 左侧青芒作了须发皆白的老道,右侧灰芒则一个面目平实青年。 赵昱元神视之,那老道分明虚的许多,而平实青年则凝的许多。分明此前斗法,平实青年胜了,而老道则败了。而赵昱,也知道这两位的意图。 皆是残魂,所需者何也? 无外乎肉身而已。 赵昱元神动念,苦笑道:“我便不该搬出宗门的虎皮呀。” 右侧平实青年双眼紧盯着老道,闻言淡淡道:“若非你这小儿有太和仙门的身份,你能活到现在?” “太和仙门?” 心炎老道闻言,不禁神色一动:“似哪里听说过!” 平实青年逐星道人嘿嘿笑道:“上门大教,名不曾广传而已。” 赵昱看着他道:“前辈瞒得我好苦哇。不知前辈是元元子道友,还是外事堂老妪?是大执事百花仙子,还是真仙共夷?” 顿了顿,最后道:“亦或者星兽仙门的开山祖师?” 心炎老道哈哈大笑:“真是个机灵的小鬼。你没有猜错,此贼就是星兽仙门的开山祖师,逐星小儿!” 赵昱淡淡一笑:“果然如此。” 然后道:“两位前辈,我这里与两位打个商量,可好?” 心炎老道嘿嘿笑道:“你将死在即,还跟我打商量?” “怎的不能?”赵昱哈哈大笑:“我乃太和仙门混空老祖弟子,你二人敢害我,不怕我师父神通么?!我若身死魂消,我师如何不能察觉?一待察觉,天上地下,你两个老鬼也休想逃的性命!” 七十四章 神通 两个老鬼紧盯对方,闻赵昱之言,皆哈哈大笑。 逐星道人笑着,声音一转:“小儿区区,怎及老谋深算?心炎老儿,你说是也不是?” “逐星小儿,你也是个小儿。”心炎老道大笑一收,冷嘿连连,谓赵昱道:“小子,你那上门大教的老祖师父,老子自然是怕的,逐星小儿也是怕的。可谁教你太过诱人?” 逐星道人冷哼一声,接话道:“若打杀于你,你老祖师尊自然察觉,是时本尊与心炎老儿自然魂飞天外,说不得连真灵都要被拿住,回归大道都求不得。然则,本尊为何要杀你?你说是也不是?心炎老鬼。” 心炎老道嘿嘿笑道:“只需得囚了元神,如何不能夺肉身?小子,你这肉身圆满无碍,根基无双,老子活了这么多年,也没见得几个。若能取了你肉身,以之为炉鼎,一番蕴养,我这残魂未必不能从头再来。” 说到这里,他感叹连连:“似老子与逐星小儿这般,死将未死,徒留一丝残魂的倒霉蛋子,真个特么的艹蛋。一不敢出去晃悠,生怕被人逮着炼了,修行积累、一身法门皆作人资粮;身陨魂残,失了根基,一缕残魂要受时光之苦,生怕窝窝囊囊腐朽而亡。嘿,老子此前找个灵心子,看他根性不浅,还打算培养一番作个炉鼎。没想到这里有你这么个好宝贝。真是大道怜悯!可恨,可恨,可恨逐星小儿还要与老子争抢,不当人子,不当人子!” 逐星道人只是冷笑,却不理他,对赵昱道:“你若识相,乖乖束手。本尊囚了你元神,夺了你肉身,心情一好说不得放你一条生路。如若不然...” 心炎老道一听,却是不干,叫道:“小子,逐星小儿最是无信,休要听他诓你。你乖乖过来,让我囚你元神,夺你肉身,功成之时老子必定放你一条生路。” 赵昱见两个老鬼互相忌惮,心中也是明了。 这两个老鬼,对他的肉身皆是势在必得。无论是为了赵昱的这一身浑厚的根基,还是因为他太和仙门弟子的身份。对两个残魂老鬼而言,都是巨大的诱惑。 但两个老鬼即便是残魂,即便此前还分出胜负,但在这里,却都不敢大动干戈。 此处元神庭宅紫府之中,因此前波及,元神受创,这紫府本就有些损坏。何况紫府脆弱,若大打出手,唯一的结果,便是赵昱元神崩溃,紫府破灭,进而深受重创的肉身直接崩解。 到那个时候,两个老鬼便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因此才能形成牵制,否则以此前胜负来分,逐星道人早就穷追猛打,又怎会与心炎老道在这里扯淡? 赵昱元神黯淡,却是笑了起来,抚掌道:“两位老前辈,都是老谋深算,真个令人佩服。却不知两位哪里来的信心,以为我会乖乖束手?我修行以来,不过两千载,一路自行,自创法门,才有如今成就。你二位要取我肉身,囚我元神,竟是如此理所当然,哈哈哈...贫道命中,还从没有过妥协二字!” 他横眉竖目,斩钉截铁:“不过玉石俱焚而已,贫道自踏上这一条路,便已不惧生死!” “不好,这小子要自毁元神!” 两个老鬼齐齐怒喝,但见赵昱元神放光,如火焰腾腾,二老鬼大惊之下,齐齐扑来。 一个叫道:“且慢,有话好说!” 一个叫道:“老子对大道发誓,你让出肉身,老子放你元神离去!” 这如何了得?! 休说赵昱元神一灭,混空老祖必定立刻知晓。单说赵昱自毁元神,这肉身又如何能保得住?! 这两个老鬼此前许诺,无非是因为赵昱已经濒临破碎的肉身需要他自己的元神来镇压。夺舍得有一个适应的时间,不可能一蹴而就。即便这两个老鬼神通广大,也难以作到。 囚禁他的元神,不但是害怕被混空老祖立刻察觉,更是因为这个原因。 但如今赵昱要自毁元神,一旦元神不在,濒临破碎的肉身立刻就要崩解,这让两个老鬼如何不惊怒?! 一弹指六十刹那,一刹那九百生灭。两个老鬼何等人物?这近在眼前的一扑,在千万分之一个生灭之间,便扑到了赵昱元神近前。 赵昱元神端坐,双手合在胸前,如昊阳燃烧明光大放,宝相端庄到了极点。就在这千万分之一个生灭里,他睁大了眼睛怒目而视,两张老脸分明一左一右,到了眼皮底下! 左边一只手伸出,青芒乍现。右边一只手伸出,灰炁缭绕。齐齐望赵昱元神脑门抓来! 就在这生灭之间,一道如光似雾,如圆,如方,似有,似无,看得见又似看不见,摸得着又似摸不着的环,陡然乍现! 这环如一根闭合的线,似乎无穷大,将赵昱环在其中。两个老鬼扑杀抓来,便竟落入这闭合的环中。 待得一瞬,心炎老道和逐星道人便觉赵昱元神变得无穷广大,两人面对,犹如俩尘埃面对一方星域一般。不由得二人惊怒大叫:“这是什么神通?!” 赵昱端坐,双目如高天俯瞰,将落入环中的两个老鬼看在眼里,露出一抹疲惫的笑意,随即发出宏亮震动天地的声音:“我曾说,我一身根性在时空。逐星前辈,你以为如何?” “时间神通!” 逐星道人一字一顿,怒喝道:“不可能!你区区小儿,不过初入元神,怎能修成根性神通?!” 两个老鬼惊的几乎跳起来。 这等事简直不能发生!在两个老鬼数以亿计的修行年月之中,还从未见过在元神境界便触碰大道根性的修士!休说见过,便是听,都没听说过! 心炎老鬼咬牙切齿:“不公啊,大道不公啊!凭甚?凭甚?你这小儿,是大道的儿么!?老子却落得一丝残魂!今日老子定要杀了你!杀了你!” 两个老鬼杀心骤起,齐齐发力,浩浩荡荡无穷无尽的道意挥洒出来,赵昱这初成的神通,霎那就要崩解! 七十五章 千钧一发 宇宙的物质、元炁、造化转化的根本,在五行顺逆。而空间,则建立在物质、元炁和造化转化的基础之上。 宇宙本就是多元的,是无穷的,是无量的。五行顺逆造化,构造空间,形成无数的维度和次元。然而时间,永远凌驾于任何一个维度之上。 一个完善的宇宙,无论是法宇宙还是凡宇宙,她存在的基础,都在五维之上。一个点,一个面,一个拥有上下四方的三位空间,合以浩浩荡荡的时间长河,形成了四维世界。然而四维世界仍不是完善的宇宙,因为完善的宇宙需要生灵,而生灵拥有神魂。神魂存在的维度,区别于上下四方的物质维度和时间长河的至高维度,存在另外一个维度。 因此,完善的,拥有生灵的,繁荣的宇宙,基础是五维。 非但神魂,连肉身之中的穴窍,也存在于另外的维度。甚至每一个穴窍,都处于不同的维度。 就好似凡俗之中,无论如何解剖一具血肉之躯,都无法找到神魂和穴窍的存在。那是因为它们与血肉之躯不在同一个维度的缘故。 宇宙自五维起,上溯无穷。但无论哪一个维度,都不能缺少时间这一个因素。没有时间,一切维度都是毫无意义的。因此才说时间是宇宙的至高维度,凌驾于一切物质、元炁形成的有形无形的维度之上。 它无处不在,无声无息之中,影响着一切的发展。 它是不可逆的,是大道之下第一要素。 无数的修士,都为之痴迷。但能真正摸到时间的奥妙,知其然也知其所以然的,少之又少。很多仙道大能能凭借无边的法力和无穷的神通,间接的影响到时间长河。但真正能将时间挽在指尖,随意作弄的,却难得一见。 赵昱的神通,让两个老鬼惊骇莫名,并非没有原因。 不单单是因为赵昱在初入元神的境界,就开始触摸大道根性的奥秘。更因为时间的道理,在区区一个小修士身上展现出来,令两个修行了不知多少年的老怪嫉妒了。 是的,嫉妒。 但神通再强,也受限于施展之人的修为。赵昱能将两个老鬼拉进这道神通之中,是因猝不及防。若硬桥硬马,当面放对,是如何也做不到的。这两个老鬼,即便只剩下残魂,也远远不是赵昱所能望其项背的人物。二人残魂交手,赵昱连一些余波都受不起! 一旦二人杀心大起,只在一瞬之间,就要挣脱赵昱这道神通! 二人发力掀起的毁灭性的道意,立刻就能将赵昱的元神瞬间摧毁、磨灭。 看着两个狰狞恐怖的面孔,赵昱露出一个生灭即消的笑,这一瞬,他抬起头来:“师父!你就眼睁睁看着你的徒弟被人打死?!” 神通崩碎,赵昱的元神随之黯淡,并开始如沙一般冰消瓦解。 两个老鬼的脸上,露出的痛快的神色,就在此时,一根手指从冥冥之中伸出来,当空一弹! 好似听到啵的一声,一切都静止了。 随后如时光流转,赵昱的元神一点一滴复归原样,时间神通之环随之复原,两个老鬼不由自主退回其中。 然后,混空老祖的笑声浩浩荡荡九天降下:“真个是老祖我的好徒儿,这么快就摸到时空的奥妙了。不错,很好。你看为师这一手怎么样?时间回溯,虽然颇为受限于大道,但在你紫府之中,用起来还算顺手。” 赵昱回过神来,露出一抹苦笑:“师父,你把弟子可害惨了!” “胡说。”老祖这话,让赵昱不由自主想起了他吹胡子瞪眼的模样。 “为师这是在磨砺你,磨砺知道吗?”老祖斥道:“要是为师早早给了你凭引,让你小子轻轻松松到了山门,顶着太和仙门的名头,拿着宗门里的法宝随便欺负人,怎会有如今际遇?” 老祖嘿嘿笑道:“你看这两个笨蛋,不就是老祖送给你的大礼包嘛。” 赵昱苦笑更甚:“这大礼包够大,差点把弟子压死。” “生死生死,生生死死,修行不就是这道道嘛。”老祖声音不以为意:“不让你小子多感受几次,你怎知道法宇宙不是安乐窝?老祖我修行以来,生生死死不知多少次,你小子也不能免了。” 赵昱脸皮都皱了起来。 老祖道:“行了。这两个大礼包为师帮你封印在你这道神通之中,你小子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以天仙之尊,欺负老祖的弟子,忒不要脸,死不足惜。” 然后老祖话音一转:“老祖我辛辛苦苦跑了一趟,给你这臭小子讨说法。呐,这是人家的赔礼。” 一块散发着无穷奥妙的五色石头落在赵昱元神面前。 “为师本想给你小子讨要点时空仙材,合你时空根性,可惜人家太穷。好在有一块先天五行之精。”老祖道:“你以五行、时空为本,为师只好退而求其次。” 赵昱闻言,盯着这块五色石头,瞪大了眼睛:“先天五行之精?!” “就是先天五行之精。倒也算是件宝物。虽然不大,你拿去作核心炼一件法宝,倒也能称手一段时日。”老祖解释了一句,随后嘱咐道:“你离开那小水塘之后,在太初仙寰好好闯荡闯荡,见识见识其他仙门弟子的手段。不过为师不是你的保姆,不能时时照看。你如今元神二重,除非高出你两个大境界的不要脸的混蛋欺负你,否则老祖绝不出手。如果死了,为师再为你报仇。” 赵昱抚额长叹:“师父,两个大境界,可是真仙境界?” “对头。就是真仙境界。地仙、元神的小家伙,是你的磨刀石。”老祖毫无意外的说出这句话。 赵昱道:“地仙已不可逾越!” “那是你的事。我太和仙门可没有废物。”老祖嗤笑道:“你若是死了,只怪老祖眼光太差。” 赵昱无语凝噎。 最后老祖道:“太初仙寰有大道机缘,你谨之慎之。老祖去也。” 良久,老祖声音渺渺,渐渐散去,赵昱又是一声叹息,然后目中放光,先是仔细把玩一番那块先天五行之精,然后珍而重之的收入元神之中蕴养,随后才看向被封在时空轮回之中的两个老鬼。 赵昱的这道神通,并非单纯的时间神通,而是时空神通。说来只是粗创,还未来得及完善,毕竟刚刚破入元神二重。只是根据自身对时空之妙的领悟,钻研出来的神通种子。 七十六章 时空轮回 元神二重为神意境,修士修为到了这一层,便须得将自身根性所属至少一门法术炼出法意来。 这其中有个道道,须得点明。 ——根性所属的法术,与触碰到真灵根性的大道本质,其间有质的差别。 比如真灵根性所属为五行,其真灵根性的大道本质,是先天五行。元神二重神意境,不是要求修士修成一门先天五行所属的法术法意,那不现实。不要说区区元神修士,就是真仙天仙,也还在后天五行之中打转呢。 而时空所属的真灵根性,则与其他根性属相,有着截然不同的一面。时间和空间,没有先天与后天之分。但时空之妙,尤其是时间之道,其所属法术或神通,其修行的难度,与其他根性属相的先天所属,也不差分毫。 时间之道,非得要触碰到了真灵根性的大道本质,才能修成时间之法。 或者说,时间无法。必须要知其然知其所以然,要先触碰根性本质,怎么也要领悟到其中的一些道理,才用的出来。不是说在哪儿得到一门时间法术,就能跟其他法术一样,学一学就会了。 这就是真灵根性的时间属相,与其他属相的差别。 毫无疑问,赵昱能用出时空神通不是侥幸,而是他实实在在的触碰了真灵根性所属的时间之道的本质。 修士修行越深,距离大道越近,到了一定层次的惊天动地的人物,因为对大道的深刻领悟,以及自身无边的法力和神通,即便没有时间根性,也能用其他的法子,撬动时间长河。但这绝不是寻常的修士能够作到的。 不像造就寰宇根基的五行大道,五行大道深则深矣,同样也显露在外。因此即便没有完整的五行所属的根性,只具备其中一二,也能将其他几行,根据五行生克的道理,涉及到一些皮毛。 而空间和时间,尤其是时间,则根本不可能。就像天无把,地无环,你明明能感觉到它的存在,却抓不住他。根性,是洞开这扇最为玄妙的大门的钥匙。没有根性,至少在成就惊天动地级数的人物之前,休想真正窥见时间的奥秘。 逐星道人和心炎老道嫉妒赵昱,可以理解。 于元神境便触及真灵根性的大道本质,有赵昱自身的原因,同样赵昱也必须要感谢师父混空老祖。天衍镜幻境的经历,可以说是赵昱一身最大的财富。其中细节虽多似是而非,但却给赵昱指明了大道的方向。 让他在幻境里,尝过了时间和空间的玄妙,在他心里,烙下了深刻的印记。 否则他绝无可能在元神境,便真正踏入时空之道的大门。 当初赵昱还在凡宇宙时,借助混沌珠之助,往返于古今未来,切实的体会时间、空间的变化,并藉此创出了宇宙经这一门功法,初步踏入时空之道的门槛。 自登临法宇宙以来,法宇宙那凌驾于凡宇宙之上的法则,让赵昱难以将空间和时间的奥妙施展出来。如今晋升元神二重神意境,赵昱在五行之道上,有五色神光这门神通傍身,不需要再修法意。因此他一直在琢磨着将自己对时间和空间之道的领悟,总结成两门法术或神通。 不过最终,赵昱摒弃了分开总结的法子,而是将时间与空间,结合在一起。 于是时空轮回这门神通,就有了雏形。 在赵昱的推衍之中,时空轮回神通的妙用,就在轮回二字上。 因此这门神通,其雏形的形态,就是一个说不出形状的环。这个环没有起始,没有终结,一旦中了这门神通,就要在时间与空间的玄妙之中,无尽的循环,一直到死。 因为没有起始,因为没有终结,所以无法脱身。 除非修为境界远超赵昱,能以大神通强行破开,否则没有破解的可能。 在时空轮回之中,时间和空间就如同赵昱的手足,快可以快到赵昱元神承受的极限,慢可以无限接近时间静止。大可以如世界,小则如微尘。 堕入其中的修士,便要在时间和空间轮回里,无穷无尽的循环,直至于化为飞灰。 时空轮回神通,赵昱推衍出来的第一个阶段,大致便是这样的效果。神通、法术,与自身的道行息息相关。赵昱如今在时空之道还走的不够远,暂时只能推衍到这里。 等到以后修为越来越高,道行越来越深,对时空大道的本质领悟越来越多,这门时空轮回神通,才能逐渐臻至大成,成为赵昱又一个傍身的底牌。 刚刚第一次施展,这门神通大概的确如两个老鬼所言,只能算是时空神通,轮回二字尚未真正体现出来。确也是没办法的事,初次施展,只是一道雏形,还没有来得及完善,还无法达至轮回不尽的效果。 实际上赵昱也是被逼的。 若在寻常时候,神通只修的雏形,任何一个修士都不敢随便施展。因为一个不慎,不但可能反噬己身,还因为没有修到家而有破绽,容易为人所趁。至少也要修的登堂入室,才敢拿来对敌。赵昱是没有办法,生死之间,恐怖所在,不得不狠下心施展出来。 他虽然猜测,自己的一切,师父混空老祖应该都有感应,就像之前那根手指一样,但毕竟不能肯定。 若有挣扎的余地,他自然要主动的竭力挣扎。 而到神通被破,他再也无能为力的时候,便只能求助于师父了。 能不死,谁愿意去死呢? 何况是向死而生的修士。 果然,赵昱的便宜师父一旁偷偷看戏呢。大略那心炎与逐星两个老鬼也没有想到。或者是想到了,但他们当时因为自身的严峻情况,不得已必须要这么做,因而心存侥幸,刻意忽略。 到头来终归是一死而已。 当然,如今还没死。被老祖弹指封印在赵昱的神通之中,成了赵昱掌中的玩物。 其中悲哀之处,大略也是难以叙说。 当然,赵昱是不在乎他们的悲哀的。这两个老鬼凶残无比,要囚赵昱元神,夺赵昱肉身,死不足惜。难不成赵昱还要以德报怨,去怜悯他们不成? 当时他们可没怜悯过赵昱。 七十七章 尘落埃定 逐星与心炎二老鬼算是赵昱的一个大收获,另一个收获,自然是老祖扔给赵昱的先天五行之精。 赵昱自登临法宇宙以来,几身无长物。此前连混沌珠这个傍身的宝贝也碎了,真是清洁溜溜一身轻。作为一个修士,连一件傍身的法宝都没有,这是何等的穷鬼? 赵昱一直心心念念,想着炼制一宗护身的宝贝,却无奈没有宝材,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先前赵昱还想着搜罗真仙大墓之中的残破法宝或碎片,提炼材料,炼制法宝。 以赵昱自身所修法门和根性论,最称手的法宝,无外乎五行、时空之属。寻常的五行灵材,在法宇宙不说是烂大街,以元神修士的能耐,随便走一遭,三五天功夫,搜罗个万八千斤不在话下。但大路货材质放在那里,赵昱根本看不上眼。 而良好的上品材料,则又不是嘴巴一说就能有的。 尤其是时空所属的材料,极为罕见。 赵昱一直以来,想的都是炼制一宗五行所属的法宝。老祖给他一块先天五行之精,恰好圆了赵昱的念想。 不过先天五行之精好则好矣,却好过头了。品质超出了赵昱的能力范畴——以赵昱如今的修为境界,要将这块先天五行之精炼成法宝,不知要几千年。 别看只巴掌大小一块,那也得慢慢磨,用元神一点一滴的蕴养、祭炼。 有这功夫,百八十件法宝也炼出来了。 好在赵昱重质不重量,本身也有足够傍身的神通,慢点就慢点,慢慢磨就是了。反正他现在不急了——跟师父交流过了,心中就安稳多了。 但无论是两个老鬼,还是先天五行之精,对赵昱来说,暂时都不是最要紧的。 最要紧的,是疗伤。 赵昱睁开眼,他还站在那里,手里还提着昏过去的玉英子。 实际上,紫府之中千回百转,但外面只不过一瞬而已。 抬起头,灰蒙蒙的光如倒扣下来的大碗,将方圆几千里的一块陆地罩着。而在这块大地之外,早已一片虚无。 逐星道人和心炎老道斗法虽只片刻,却几乎将这个破碎的世界完全打入深渊。放眼望去,当初那只剩下半截也仍然耸天立地的断山,如今似海中小岛,只剩下小半了。好在还没有完全消失,否则这方世界,绝对会瞬间崩碎。 至于在无数年去就崩碎裂开的大地,于二人短短时间的斗法之中,湮灭了一大半。只在极为遥远的地方,才隐约有大陆的影子。 赵昱如今,就好像在孤岛上的孤人。 不,还有个玉英子。 咳出一口血,赵昱心中有些庆幸:“这灰光蒙蒙,该是逐星道人的手段。我倒要谢谢他,如若不然,早与脚下大地一齐湮灭在虚空风暴之中了。” 哑然失笑,赵昱艰难的捏了个印法,找准玉英子眉心,打入了一缕五色光华。 “玉英子道友,得罪了,但贫道不得不为。” 赵昱喘了口气:“我要入静疗伤,万万受不得打搅,只能先委屈道友了。” 随后赵昱放下玉英子,便蹒跚走向那只剩下半截却仍然还有几万丈之巨的尸蜃。 在确定尸蜃的确再无一丝生机之后,赵昱才完全放心。 想想也对,这尸蜃虽然了得,但两个老鬼更是了得。看似还剩下半截,实际上当初那一下,怕是早绝了一切生机。 赵昱靠着尸蜃似蠕虫口器的大钳子,缓缓盘坐下来。 疗伤,才是如今第一要务。 ... 仙道的盛世,不存在和平与否。当然,也与凡人无关。仙道是对修士而言的,仙道盛世,是孕育修士的息壤,也是埋葬修士的坟墓。仙道越是繁盛,修士之间的争持,就越是激烈。资源、利益、恩怨,交织出无穷无尽的因果。这些因果,是任何一个走在大道之路上的修士,都必须要背负的。 不沾因果,超脱一切,这样的大能,没有几个。 法宇宙浩瀚无边,具体是个什么概念,除非走遍了整个宇宙,才有可能说出个所以然来。但更多的可能,是怎么也说不清。除非是近乎于大道的存在,才能看到法宇宙的真正形态。 法宇宙有多大,问一万个修士,一万零一个都不知道。 修士虽超然于凡俗之外,但较之于法宇宙,却大多渺小不可计。 从踏足修行,到前路断绝而死,一生无数年,没能走出自己所在星域的修士,绝不在少数。就好比元和域,已然无比广大,对元神境的修士而言,空间足够,资源也足够,因此没有必要走的太远。 修士的见识,与修为密切相关。修为越高,就越需要走的远,见识就会越来越广。 而实际上,元和域这样的存在,在法宇宙,恐怕连一粒微尘都算不上。 元和域,是因被残阵封闭,而独成一域。但在被残阵封闭之前,元和域是丹山域的一部分。当然,也许以前不叫丹山域,叫其他的什么域。往往一片修行资源富集,环境较为稳定的星域,其命名多是依据这片星域最强大的仙门的名字来命名的。 仙门如潮水,有生灭,有涨落。一片星域,在某个时期,因为某个仙门而得名。等到这个仙门破落灭亡之后,其他的仙门取而代之,于是就换个名头。 丹山域如今叫做丹山域,但在几万年前,却叫作玄阳域。不过几万年前的玄阳域,却没有一个叫玄阳仙门的仙道教门... 丹山域纵横有七百万光年,这还是在不计算宇宙造化的绝地、孕育星空凶兽的暴乱星海、以及一些贫瘠蛮荒的边角区域的前提下。若整体而言,这个数字至少要翻五倍以上。 丹山域以丹山仙宗为仙道之首,丹山仙宗之下,有大大小小的仙门教派,数以百计。 仙门之间,虽然有地位之别的默契,但并没有实际上的统治与被统治关系。仙门毕竟是仙门,不是凡俗。任何一个仙门,都不会以有多大的地盘为荣。地盘有多大,不重要。如果资源富集,看上了夺来就是,搜刮了若再无用处,丢弃则矣。 虽然仙道宗门之间,遵循着一种默契,等闲不会轻易撕破脸皮。但这种默契,也同样极为脆弱。 七十八章 丹山 强盛的仙门,占据元炁环境最好、资源最丰富的地方。弱小的仙门无法与之相争,依据强弱之分,各据一片星空。如此,强者愈强,弱者愈弱。 但这种状态,并不稳定。 修行四要素,法财侣地。法是法门,财是资源,侣是修行道路上的伙伴,地则是元炁丰沛的安稳环境。仙道宗门便是合了修行四要素的一种必然存在。 但在法财侣地之外,仙道宗门的起落盛衰,还与机缘及修士个人相关。 小门小派若是得了大机缘,得了上等法门、利害的宝贝,未必就不能掀翻压在头上的仙门。小门小派若收了个根性深厚、悟性超然的弟子,也同样有崛起的机会。 所谓大道之数五十有五,而寰宇之间,只演四九。谁个仙门能将大道之数演至圆满,自然无有超越者。但这样的仙门,又有几个?或许一个也没有。 这才是大道至公的体现。小门小派,也不是没有机会。 丹山宗能在数万年前取代上一个占据这片星域的仙门,将玄阳域改作丹山域,其中的道理,不外如此。 丹山宗在整个太初仙寰虽然只是沧海一粟,但对小门小派而言,端也是个庞然大物。丹山宗是真仙宗门,其门中有真仙三位,真仙之下地仙、元神修士,难以计数。 丹山宗的山门,在丹山。所谓丹山,乃是一座大山。此山并非因其色而得名,盖因在传说中,丹山乃是一位仙道大能炼丹之时,抛弃的一炉废丹,落在这片星空,形成的一座大山。 自无数年以来,丹山便一直是这个名字。无论这片星域是唤作玄阳域还是丹山域,亦或者玄阳域之前又唤作什么域,丹山永远是丹山。丹山宗的开山祖师,在无数年前,于丹山得了机缘,开创了一个以炼丹之法闻名附近星域的仙门,这就是丹山宗的来历。 丹山因仙道大能抛弃的废丹而成,寰宇造化,于是盛产灵药、仙根等炼丹材料。玄阳域时,丹山虽也是丹山宗的山门,但盛产的宝药却绝大多数不为丹山宗所有。直到数万年前,玄阳域所属的那个仙门轰然倒塌,丹山宗才算是名副其实。 这数万年来,借助丹山的丰富资源,丹山宗愈发繁盛,及至于如今。 丹山浩瀚伟岸,比那元和广陆,都要巨大数倍。其高数百光年,其广近千光年方圆。 这里的繁盛,元和域的修士是难以想象的。 丹药、法宝,对修士来说,几乎是必不可少的。因此丹山宗这个以炼丹闻名的仙门,在这片星域异常的吃香,连丹山域附近的其他星域,每每也有许多修士到这里来。如此,造就了丹山的繁华。 这一天,一尊九头九尾如鸾似凤的星空凶兽,拉着一艘金碧辉煌的銮舟,缓缓落在了丹山半山腰上丹山宗山门处的白玉台上。 白玉台广大数以十万里,数十尊或大或小的炉鼎错落有致的散布在当中,丹炁袅袅,结成一片片的各色的丹云,把个白玉台映衬的如梦似幻。 几位修士站在一尊如山岳般巨大的炉鼎前,注视着銮舟缓缓落下,等到銮舟中两列身着绯红如血的广袖流仙裙的侍女袅袅婷婷出来,才各自对视一眼,齐步走了上去。 侍女左右各六位,皆姿容非凡,又各有特色。或英气勃勃,或温婉可人。且皆修为不凡,都有元神境的法力。或持扇,或持灯,姿态万千。 随后便有一人,姿态雍容,龙骧虎步走了出来。 此人身材高大,却不臃肿,更显颀长。头戴金冠,金冠金光熠熠,身着红袍,红袍绯红似云。其面如玉,其眉如剑,唇红齿白,端个一位贵公子。 尤其顾盼之间,眼神里流露出一股子横行霸道的气质,合着腰间悬的一口黑鞘长剑,更添了一分威势。 他走下銮舟,看也没看迎接的几人,却轻浮无比的捏了捏一位侍女的俏脸,笑道:“这丹山域看起来还有点味道,等事了,爷带你们几个小蹄子好好逛逛。” 侍女们顿时羞红了脸,一个个娇嗔着不依。 惹的这贵公子哈哈大笑。 迎接他的那几位修士见状,顿时脸色垮了下来。 “贫道丹山宗外事长老青云子,奉掌教之命,恭迎元初魔教御千道前辈后裔御神通道友。” 为首的老道淡淡道:“道友,鄙宗掌教已恭候多时,请随我来。” 原来这位贵公子,竟是太初仙寰两大超级仙门之一的元初魔教弟子御神通! 青云子分明不满御神通作态,话里话外的意思,分明是说看在御千道的面子上才来迎他。 御神通怎会听不出来? 闻言大笑一声:“爷到你丹山宗来,是你是荣耀。爷就是仗着老祖和宗门的虎皮又怎的?你来咬我呀?爷是什么人?元初魔教真传,金仙不朽后裔,你丹山宗的掌教不来迎我,反倒教你个小角色来,是不是瞧不起我元初魔教?!” 青云子一张老脸,顿时乌云密布。 “欺人太甚!”青云子怒从心头起。 却此时,一个声音从天而降:“小友责怪的是。是贫道失礼,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然后道:“青云,你且下去罢。” 话音不落,一位清癯干瘦的中年道人,便出现在当场。 “掌教。” 青云子神色一收,恭敬一拜,告罪而去:“弟子这便去地刑台领罚。” 随后看着御神通闷哼一声,甩袖而去。 干瘦中年道人笑了笑,又告罪道:“座下弟子欠管教,实是有失颜面。” 面对这干瘦中年道人,御神通不敢放肆,郑重拜了一拜:“晚辈代老祖向丹元前辈问好。” 干瘦中年道人,正是丹山宗的开山祖师,并掌教,丹元子。 这位丹元子,却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在许多年前,就已是闻名星域的真仙。这些年来,谁也不知他修为臻至哪一步了。御神通再是嚣狂,却也不过是元神境的小修士,虽来历非凡,在面对地仙境的青云子时,还能怼他一怼,但在丹元子面前,却是不敢。 丹元子呵呵一笑:“不敢,不敢。贫道哪里当的御千道前辈问候,是贫道问候御千道前辈才是。”随后笑道:“小友根性非凡,乃是御千道前辈的衣钵后裔,此番大驾光临,实令丹山宗蓬荜生辉。且这边请。” 七十九章 御神通 丹元子拂袖一团清炁升腾,作銮架而起。 御神通见状忙道:“前辈稍待。” 然后对十二侍女道:“且随丹山宗的道友前去安置。” 这才踏上清炁,与丹元子腾空而去。 只流光溢彩,眼前一转,便在一座古拙小殿前降下云头。四周望去,皆云海渺渺,这小殿遗世独立于云海之间,有一种孤寂萦绕心头。 御神通失神片刻,连忙搬运元神,将其斩去,然后恭维道:“前辈这里,端是个宝地。” 丹元子笑了笑,信步走进殿中。 御神通不敢怠慢,连忙亦步亦趋,跟了进去。 “坐。” 丹元子拂袖示意。 御神通拜了一拜,这才坐下来。 丹元子道:“前时接到传讯,得闻小友将至,欣喜之余,贫道也颇为疑惑。” 丹元子笑眯眯,问他:“所谓梧桐引凤凰,丹山域区区犄角旮旯,以小友的身份根脚,怎有闲暇到这里来?” 御神通正色道:“前辈烛照万方,晚辈不敢隐瞒。” 于是才娓娓道来:“...却是有一人,便在这附近星域。此人我虽不曾见过,却有仇隙。此番非得要把他找出来打杀了不可。” 丹元子闻言,笑道:“原来如此。何人胆大,敢与小友为敌?真是死不足惜。若有用得上的地方,小友只管开口,丹山宗莫有不从。”“不敢。”御神通道:“或要进那残阵一行,须得借前辈之助。”“哦?” 丹元子道:“莫非那人在残阵之中?” 御神通摇了摇头:“却也不知具体何处。大概在残阵之中,或许已是出来。” “此事好办。” 丹元子道:“小友只需将此人特征道来,贫道即可令人详查。丹山域虽然不小,却也无人能瞒过我丹山宗的耳目。若寻不见,小友再入残阵一行也不迟。” “敢不听凭前辈安排?” ...... 不多时,御神通告退。 丹元子笑容敛去,身旁又有两位道人凭空出现。 这两人,一个头如鸡窝邋遢如乞丐,一个则是须发皆白的老翁。此二人,正是丹山宗名传在外的另外两位真仙,邋遢者名为兮暝子,老翁则是兮云子,都是丹元子的亲传弟子。 “老师何必对一个小辈如此客套。” 兮暝子道:“区区不过元神修士,仗了祖上、宗门威名的二世祖,有何资格得老师亲自接见?”“呵,”丹元子摇了摇头:“你这脾性,真是万古不移。这御神通虽只区区小辈,但他祖上却是金仙不朽。更遑论还是元初魔教的真传。为师活了无数年,见过无数的宗门起起落落,太多的宗门都是因为一些口角、言语之争,罪了上门大教,被人稍施手段就道统覆灭。” 说到这里,他语重心长:“丹山宗崛起不易,且珍且惜呀。虽受些委屈,却也无可奈何。为了道统,总要有些牺牲才是。” 兮暝子与兮云子皆是默然。 片刻后,白头翁兮云子道:“老师,这御神通突然到此,还借了元初魔教的名义早早传讯,这到底是为了何事?难不成真是为了一个不知名的修士?” 丹元子笑道:“确是如此。” 顿了顿,他道:“尔二人醉心于炼丹,许多事都不理会。却不知前段时间,有大人物打上了元初魔教的山门,把御神通家老祖折了好大面皮。” “竟有此事?!” 兮暝子与兮云子皆吃了一惊,齐声道:“是哪位老祖,连元初魔教也不放在眼里?!” 丹元子微微摇头:“这为师也不知。此事大失颜面,元初魔教自然讳莫如深。” “莫非御神通此来,便与此事有关?” 两位真仙掐算起来,却云里雾里,不得要领。 丹元子道:“必与此有关。” 他神色微动,道:“元初魔教如何作态,尔等岂能不知?横行无忌,霸道凶戾。若有修士罪了元初魔教,便只是个元神小修士,元初魔教的真仙、天仙都会把张脸皮不要,亲自出手把人打杀。而此番,却只遣个元神境的御神通来,连地仙都没有一个,这其中的奥妙显而易见啊。” 兮暝子二人听了,皆露出恍然之色。 “是了。想必此人,必定来历非凡。”邋遢兮暝子抚掌道:“元初魔教也不敢以力压人,只能遣弟子前来,遵循上门大教之间的默契,公平争斗。” “是啊。” 丹元子道:“必是此理无疑。再结合此前有大仙打上元初魔教山门之事,便可推知一二。御神通要寻之人,必定与此事关联甚大。或许御神通那位老祖欺负了此人,被此人的靠山寻上门讨要说法,于是折了颜面。这修士越老,就越看重面皮。他自然要找回去。不能从那位大仙身上找,便只能从根由着手。又不能以力压之,不能亲自出手,便只好把杰出后辈派来。” “想必就是如此了。” 两位真仙深以为然。 兮暝子道:“既如此,那人也不好得罪呀。其前辈高人连元初魔教都不放在眼里,若丹山宗得罪了他,这...” 丹元子笑着摇头,道:“权当不知即可。御神通要寻人,帮他寻就是。出工不出力嘛,这事还不好办?注意着别两边都得罪了就好。何况...若为师猜测无误,那人出身来历非凡,未必会怕了御神通。御神通找他麻烦,他也未必不会找御神通麻烦。” “倒是这个理儿。”兮云子抚须道:“不过最好此事,不要落在丹山域。这两个都是小祖宗,要斗,走远了斗。要不然,恐怕被牵连。” 丹元子叹了口气:“是啊。我丹山宗夹在中间,不好做人啊。” 然后才道:“先去寻此人,寻到了先别声张。” 他拂袖,一方光影落在面前:“便是此人。” 这光影中样貌,岂非正是赵昱?!栩栩如生,连一根汗毛都不差毫厘。 丹元子道:“找到此人,如此这般,将他引开,最好远离丹山宗。然后再告知御神通,让他去追就是。死道友不死贫道,其他星域的仙门,我也管不得太多。” 又道:“兮暝子,你亲自入残阵一趟,看看里面又是什么光景。” 八十章 破立 “这一番我家老祖宗折了好大颜面,怕是连丹山宗也瞒不过去喽。” 御神通侧卧在坐榻上,侍女捏肩的捏肩,斟酒的斟酒,或捻起一粒灵果放入御神通口中,酒杯在嘴皮,他便抿上一小口。 “公爷跟他们说啦?” 一位侍女俏脸亦羞亦喜,纤纤玉指似拒还迎的从御神通嘴间拿出来,嗔道:“不怕老祖怪罪么?” 御神通在她丰腴的大腿捏了一把,哼道:“哪里要我说?你这小蹄子,当人家天仙之尊跟你一般啊?活了多少年的老怪物,稍有点蛛丝马迹,怎瞒得过去?” 御神通又道:“前回的老家伙打上门来,动静那么大。虽因宗门之故,这些人只能藏在心里,却不代表他们不知道。说不定这时候,什么弯弯绕绕都给推算出来了。” “这如何是好?” 侍女们都略微忧心。 御神通嗤笑一声,不屑道:“那又如何?我此来就为寻人而已,又不要他们动手,难不成他们还敢冒着得罪我家老祖、见罪我元初魔教的风险,跟我对着干不成?” “公爷英明。” 侍女们作恍然状,一句接一句的奉承起来。 御神通失笑摇头:“你们这些小蹄子,马屁拍的噗通响。” 随后转言道:“那人确也不是等闲之辈。他那靠山,连我元初魔教都不放在眼里,掌教至尊都要忍气吞声。连找回颜面都须得遵循默契。不过我却不惧他。若真个上门大教的真传,我还谨慎三分,然此人虽有身份,却...呵呵...” 他嘴角闪过一抹冷笑:“老祖早看透他底细。有名无实之辈耳。” 侍女疑惑,道:“有名无实?” 御神通道:“老祖确因其人,才折了颜面。此人在当初被我家老祖毁灭的星兽仙门世界废墟之中,沾上了老祖烙印在时间长河里的道意,差点身死魂消。说来也是自找的,又非是老祖刻意为之,只恨那老怪物蛮不讲理...虽只一瞬,但我家老祖是何等人物?隔着时空一眼也将他看个大概。此人元神之中,还有明显的凡宇宙气息。” “公爷是意思是,此人刚从凡宇宙登临?” 御神通笑着点了点头:“凡宇宙虽是贫瘠之地,但大道之下总无绝路。总有些人物,能修成神通,破开宇宙之间的高低界限登临上来。此中奥妙,宗门自有记载。自凡宇宙登临而来的修士,其凡宇宙的烙印气息,会在百年期限之后全数消散。他既仍残留凡宇宙烙印的气息,便说明此人登临法宇宙的时间,绝不超过百年。” 侍女们齐齐恍然。 御神通不屑道:“区区数十年,眨眼而过,连一门法术都修不成。这样的蝼蚁,我何惧之?” 御神通可不是等闲人物。 其老祖御千道乃是元初魔教的一尊金仙大能。金仙不朽,不朽金仙,举手投足便有撼天动地的伟力。只有到了金仙层次的修士,才能称得上大能二字。 御千道修成金仙不知多少年,留下许多后裔。但无数后裔之中,根性且深,悟性既强的,也不过两人而已。 其中一人,便是御神通。 御神通此人行事嚣张跋扈,但并不代表他便是个二世祖莽夫。 相反,此人不但修为了得,神通强横,心思也异常细腻。否则此番,御千道也不会随随便便把他派来找场子。 毕竟,即便是金仙大能,后裔无数,但根性这种东西,却强求不得。虽然金仙大能的后裔,即便没有根性,也能如星空凶兽一般,直接传承血脉,生而便有神通。但有根性的,才能踏上大道之路,才能得到看重。 御千道把御神通派来,一则是因为御神通是他的后裔,让后裔为他找回场子,颜面最是过得去。二来也是对御神通的一种肯定。若是寻常废物,以御千道金仙之尊的身份,看都不会看一眼。 作为金仙大能最看重的后裔之一,又是元初魔教这等上门大教的真传,御神通自有其称道的地方。在太初仙寰,同等境界之下,能超过御神通的修士,没有多少。 所以他嚣狂跋扈,所以他傲慢无礼。 因为有足够的本钱。 “眼下等着丹山宗帮我找人。若找不到,我自有办法。好不容易出来一趟,难得个自由,不好生享受享受,岂是我御神通的性格?”御神通丢掉酒杯,一把将一个侍女扑到在地。 ...... 赵昱用三年时间,才将伤势调养妥当恢复全盛。 这也是根基深厚的好处。若寻常修士,那般重伤,休说三年,恐怕直接便死了。 师父混空老祖丢给他的先天五行之精,在疗伤的过程中,也起了大用。 赵昱一身根基,以五行、时空为本。肉身大损,元神受创,伤势虽重,但赵昱借用先天五行之精丝丝缕缕散溢出来的先天精炁蕴养,不但大大加快了疗伤的速度,更是将自身的根基在质的层面推进了一大步。 先天五行之精乃极为难得之物。这样的宝物,不存在于凡宇宙,即便是法宇宙,也是凤毛麟角。老祖为他讨要说法,讨回来这块先天五行之精,就说明了问题。 能入老祖法眼的宝物,岂是等闲? 五行生生,造化一切。五行大道本就有造化之力。以先天五行之精疗伤,说来也算是奢侈了。 以先天五行精炁,在疗伤的过程中,洗练肉身元神,修复创伤还是其次,更弥补了肉身和元神之中一些微不可察的瑕疵。虽说不可能藉由区区一块先天先天五行之精就将肉身元神逆反先天,但却能进一步,使得肉身和元神,超凡脱俗。 这一番,也算合了破立之道。 同时,赵昱依为傍身神通的五色神光,也因此有了更玄妙的变化。其妙用大大增强,伟力更是提升了一个档次。 甚至在疗伤的过程中,赵昱还有了新的想法——他认为,五色神光与时空轮回两大神通,有合二为一的基础。 五行生生,由是造化万物,万物乃成由是才有了空间的概念。五色神光本就自蕴空间,能将法宝、修士刷入其中。这一点要结合起来,想来不难。难就难在要将时间轮回的奥妙,融入五色神光之中。 八十一章 大收获 赵昱刚有些头绪,但关键之处云里雾里。 想来也是自身修为所限,道行不够。他毕竟才元神二重修为,在大道的路上,才走出第一步。所以急不得。心中有了计较,日后慢慢磨砺,只要道理不差,千年万年总能功成。 伤势恢复如初,赵昱这才从入静中跳出来。 三年过去了,这真仙大墓还是疗伤前那一刻的模样。远处那半截断山还在,镇压着即将濒临崩溃的世界。这不得不说是一种好运。以赵昱如今的修为,在世界崩溃的伟力之中,几乎没有逃得性命的可能。 不远处,玉英子还在昏睡之中。 赵昱疗伤之前,趁着玉英子浑噩之时,以五色神光将其元神禁锢。此万全之策——休说赵昱与玉英子并未有太深的交情,便是有,也不可能将最虚弱的自己,展现在人的面前。便是至交好友之间,这也是忌讳。 人心难测啊。 所以只能委屈他人。 如今赵昱伤势尽复,忌讳已去,不过他暂时仍不打算解开对玉英子的禁锢。 他还有些事,须得全心全意,梳理一番。 三年之中,疗伤为主。但赵昱分心两用,把那两个老鬼,给一并炼了。 若只赵昱自己的本事,万万是无法炼化那两个老鬼的。两个老鬼虽是残魂,但与赵昱有本质上的差距。便是站在那里任凭赵昱施尽手段,也休想奈何人家一根毫毛。 当初能以时空轮回的神通让两个老鬼吃瘪,那是猝不及防的缘故。何况也不曾对两个老鬼造成任何伤害。 赵昱能炼化他们,是老祖留下的手段。 师父混空老祖出手,不但将心炎、逐星二道人镇压在赵昱的时空轮回神通之中,还将这二人的‘壳’,一并解开。就如同赵昱得到一件陌生的法宝,法宝法禁俱全,要将之祭炼成功,便须得将法禁一道道炼化。然而若有强人将这些法禁全数打开,让赵昱元神烙印直如核心,便能瞬间炼化。 这两个老鬼便是处于这样的状态。 他们一切护身手段,从本质上被老祖消解,将其最脆弱的部分暴露在赵昱眼前。 因此赵昱与他们虽有质的差距,但却轻而易举的将两道残魂一一炼成飞灰。 从心炎老道、逐星道人的残魂之中,赵昱收获无数。 首先便是堪比汪洋大海的渊博知识——有无数的功法、法术的修行法门,有神通的修行法门,有战法的修行法门,有炼丹之法炼器之法,有布阵之法;有仙道盛世的见识,太初仙寰的局势;有勾心斗角的杂念,也有心向大道的执着。 凡此种种,如渊如海。 任何一个老鬼的所有的知识,都比一个发展了无数年的文明的所有典籍还要丰盛。也亏得是一点一滴的炼化,若一股脑儿冲出来,赵昱的元神都要被压的崩溃。 即便如此,许多的知识,也被赵昱封印而不敢全盘接收。 其次便是在炼化的过程中,以这两道残魂的精华,增强元神、洗练肉身。 结合先天五行之精的妙用,接收老鬼遗产,使得赵昱如今,比受伤之前全盛时期,至少强了十倍。 这并非是说笑。 先天五行之精洗练之,天仙级数两位老鬼的残魂精华洗练之,对一个元神境的修士而言,几乎算的上一步登天。若赵昱愿意,疗伤完成的同时直接突破元神三重神通境也不在话下,甚至直入中品元神,亦即元神四重,都没有难度。 但赵昱对自己的道路有着清晰的认知——当前阶段,增加底蕴,增强根基,才是第一位。单求修为的提升,并不可取。 成十倍的增强,实际上还只是旁支末节。更多的底蕴,藏在赵昱心中,随着修为的增长,才会逐渐释放出来。 “说是真仙宗门,谁又知道逐星道人早就成了天仙?” 赵昱心中,也是叹然。 修士永远不能让人见底,被人见了底,啥时候怎么死都不知道。正如这逐星道人一样,他那星兽仙门,号称真仙宗门,众所周知他只是真仙,但实际上,他在很多年前,就已突破了真仙的桎梏,进入天仙层次。 而且还不是寻常的天仙,而是即将窥见不朽奥妙,一根脚趾头踩上了金仙层次的人物。 心炎老道也与他差不离。 炼化两个老鬼,赵昱得知了许多秘密。 星兽仙门的覆灭,并非赵昱之前猜测是因为星兽仙门没有真正的朋友的缘故。 而是因为一宗宝物。 见道碑! 见道碑不是寻常的宝物,顾名思义,此宝有见道之妙。 见的什么道呢?金仙不朽之道。 逐星道人在短短十亿年的时间里,以野修的身份立下星兽仙门,并窥见金仙不朽之妙,见道碑是关键。 这宗宝物能助人成就金仙不朽,因此极为珍贵。 逐星道人得到见道碑多年,一直不敢声张,他也不知道是怎样泄露的消息,在他即将证道金仙之前,引来了元初魔教的大人物,反掌之间把他打死,灭了他门人弟子,覆了他道统宗门。 不过逐星道人毕竟是一根脚趾头踩上金仙层次的人物,在危机来临之前,他有所感应,将见道碑藏了起来。 由是元初魔教的大能,并未得逞。 这也是逐星道人在金仙大能的手中,还能逃脱一缕残魂的原因。 元初魔教的金仙大能打杀了逐星道人,剐地三尺,却没有找到见道碑,最后失望而归。而见道碑,实际上还在这星兽界中! 逐星道人的残魂,就是藏在见道碑中,才逃过一劫。当然,最后还是死在了赵昱手中。 这宗宝物,赵昱自然心动。 见道碑大略是金仙之下,所有修士渴望的宝物之中,排行第一的存在。只要得到了见道碑,几乎就预示着一尊金仙冉冉升起,也难怪元初魔教不要脸,让金仙大能直接出手。 谁不愿宗门多一尊金仙? 而这宗宝物,就在赵昱身边。 一朵散发着三色光焰的火自赵昱指尖弹下,落在那早已失去一切生机的半截尸蜃躯体上。 尸蜃的确了得,若还活着,这朵三昧真火必定拿它没办法。毕竟是堪比地仙的存在。三昧真火虽强,却与修士的修为,息息相关。修为越强,精炁神越强,五行之妙领悟越深,三昧真火就愈是了得。 不过既然已是死了,自然抵抗不得三昧真火的灼烧。 三昧真火无物不焚,不过一刻时间,数万丈之巨的尸蜃之躯便已经化为灰烬。 在灰烬之中,躺着三十六颗熠熠生辉的剔透宝珠。 蜃珠。 八十二章 咒法 赵昱早前从元辰道人口中窥听到尸蜃的存在,一直以为是星兽仙门豢养的一头蜃死后因尸煞汇聚,蕴养成为尸蜃。 但炼化了逐星道人的残魂之后,赵昱才知道,自己的猜测连一点边都没沾上。 此时想来,也是恍然。金仙大能出手,连逐星道人都给一巴掌拍死,星兽界的顶天柱都给打折了,方圆几十亿里打成了混洞,数十光年的星兽界都打绝了生机。在这斗法交手的中心位置,又怎么可能会留下一具尸体,还让它成了僵尸? 这头尸蜃的来历,却是人为。 逐星道人被元初魔教的金仙一巴掌打死,徒自留下一道残魂藏在见道碑中。而见道碑,则被逐星道人藏在一粒金仙级的蜃珠里面! 这粒蜃珠乃是逐星道人在很久以前得到的宝物,是一头金仙级的蜃死后遗留下的精华形成的宝珠。 在感应到劫数的时候,逐星道人将见道碑藏在蜃珠之中,又把蜃珠打入顶星山里,作一个灯下黑。他原本是准备远走避难,但刚刚将藏好蜃珠,元初魔教的金仙便到了。 逐星道人虽然强横,已窥见金仙之妙,但比之真正的金仙,却又差了不知几万亿里。何况还是元初魔教的金仙?!金仙要算计他,他能有所感应,便已经很了不得了。终归,是逃不开的。 于是被打死,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但见道碑藏在金仙级的蜃珠之中,却瞒过了元初魔教的金仙。 可金仙伟力无边,蜃珠虽然勉强瞒了过去,但在金仙一指之下,也本源大损。 等到元初魔教的金仙退走之后,又过了上百万年,藏在其中的逐星道人残魂,才敢冒出头来。 而尸蜃,便是这粒蜃珠在逐星道人残魂的法力之下,催生出来的玩意儿。 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若蜃珠完好,便也不需如此。可蜃珠本源大损,百万年后再也维持不住,碎成了三十六块。逐星道人将散溢的蜃炁本源搜罗起来,催生出了这头尸蜃,三十六颗蜃珠,也是由此而来。 见道碑,便藏在这三十六颗蜃珠的某一颗之中。 至于具体哪一颗,赵昱也知道。逐星道人的残魂,本来便一直藏在这颗有着见道碑的蜃珠里面,炼化了逐星道人的残魂,赵昱自然知道是哪个。 大袖一拂,赵昱收起了其中的三十五颗蜃珠。这蜃珠虽然因为本源大损而品级骤降,但毕竟源自于金仙级的蜃珠,也算是一宗宝贝。无论拿来炼器,还是布阵,都能用得着。 最后一颗蜃珠被赵昱摄拿到掌心,蒙蒙光雾之中,一缕淡淡的紫炁萦绕,就是它! 双手捧珠,赵昱盘膝坐下,开始炼化。 若逐星道人尚在,赵昱拿这颗蜃珠,决无办法。但其已死,这蜃珠便是无主之物。 如师父混空老祖这样的人物,要对某人下手,是绝无可能会留下半点生机的。以逐星道人的修为境界,也没有那样的本事。他能在元初魔教的金仙手中侥幸逃的一缕残魂,却绝不能从混空老祖手中偷出一点生机。 金仙级数以上的仙道大能要杀人,便则必定从根本上将人抹去。被这样的人物诛杀,除了经历者,其他人甚至会遗忘——从时间、空间、因果的层面,将一切都抹去,不给人留下半点生机。就好像从没有过这个人。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修士保命的手段层出不穷,简直不可计数。便只是元神境的小修士,也是如此。这里分出一缕念头,那里留下一点烙印,只为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当然,元神境的修士太脆弱,本尊一死,念头啊,烙印啊什么的,最多留存个三五十年,便会消散,几乎没有翻盘的能耐。 元神越强,生还的可能性,就越大。即便本尊死了,只余下一点念头或者残魂,也有可能夺舍重生。 又或者修成了身外化身的神通之类的,也很难彻底杀死。 但任何事物,都是相对的。保命的手段强,杀人的本事也不能太弱。 针对种类繁多的保命之法,同样也有针对性彻底杀死的手段。 最实用的,便是咒法。 最低级的咒法,需要敌人的血液、毛发之物,这对稍稍强点的修士,一般不起作用。就譬如赵昱,他一路行来,从来没在任何地方留下过一根毫毛。这是修士的本能。防的就是这种上不得台面的阴毒手段。 而厉害的咒法,便直接从气机入手。 每个人的气机,都是不同的。气机是神魂的味道,是真灵的气息,每个生灵的真灵,都是独一无二的,所以气机也是独一无二的。不需要血液,不需要毛发,只要逮着了一缕气机,便能通过这缕气机,隔空施展咒法。 有的咒法针对肉身,一旦中招,肉身腐败,如天人五衰。有的则直接针对神魂,所谓暗算无常死不知,无声无息之中,夺魂摄魄,让人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譬如赵昱在天衍镜幻境之中经历天罡三十六法之中的钉头七箭。这就是一门专门针对神魂的咒法。 赵昱有这样的经历,也琢磨过这法子,同样,也因此对这样的手段极为防备。 咒法多种多样,还有直接针对血脉的——下咒令人世世代代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比如让人每一代都是低能儿,或者每一代绝对生女而不生男,凡此种种。 但咒法虽好,却同样不是高级手段。 最高级的手段,是从时空因果的层面,从最根本的地方,将人抹去。 如同这个人从来不曾在这个宇宙中出现过一样。 由是即便逐星道人曾在这蜃珠之中留下烙印,但在混空老祖禁锢他的那一瞬间,他的这点烙印,便已消散了。 所以这粒蜃珠,是绝对的无主之物。而且因为其主刚死,其中的法禁还未完全合闭,炼化起来相对容易。 这一番炼化,便是十余年。 即便是无主之物,即便法禁还未完全合闭,但这粒蜃珠的品质之高,仍然令赵昱费尽功夫。 转瞬十余年,赵昱睁开眼,看着掌中光辉湛湛的宝珠,微微一笑,投身化作一缕青烟,没入其中。 八十三章 得宝 不过一瞬,赵昱便又出来。 随后收起了这颗蜃珠。 与此同时,一尊小巧玲珑的古拙石碑,已在赵昱紫府识海之中。 这尊十倍玲珑无比,长宽高为三尺、二尺、一尺,青灰色,散发着淡淡的紫炁光晕。 光晕虽淡,但却给人一种无与伦比的感觉——似乎一切大道尽在其中! 赵昱知道,这只是因为自己的道行太浅薄的缘故。坐在井底的青蛙,认为天只有井口那么大。藏在树叶背后的青虫,认为天,只有一棵树那么大。地球上的人类,认知中的天地,只在观测范围之内。 对于大道,赵昱就好比井底之蛙。对他来说,地仙级的所有奥妙,就如同整个大道了,更别说能助人成就金仙不朽的见道碑。 赵昱非常谨慎,他没有让这宗宝物见一丝丝的光。从蜃珠中直接过渡到紫府识海。他不知道,如果他将见道碑从蜃珠中取出来,会不会被元初魔教的那尊金仙察觉。 但无论如何,谨慎是没有错的。 不过见道碑进入识海之后,也不曾有什么特异的景象,想必神物自晦,不漏气机。这也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见道碑甫一进入识海,赵昱先是觉得识海微微一沉,好像被山岳压住,但随即,便觉元神的敏锐程度以十倍、百倍的提升! 元神托住见道碑,虽然有负担,但好处之大,让赵昱心颤! 元神敏锐,代表着他对大道的感悟能力,将成倍成倍的提升! 对于修士而言,这是何等的好处?! “难怪逐星道人以野修的身份开山作祖,见道碑果然是金仙之下第一宗宝物!”赵昱震动无比:“还是我没有炼化见道碑,只受其气息影响的皮毛收获。若我炼化了见道碑,那好处该有多大?!” 赵昱几乎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好宝贝,果然是好宝贝。不过宝贝虽好,却也是大麻烦。” 他瞬间又冷静下来:“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不过元神境界,若让人知道我有见道碑,便如孩童抱着金砖过街市一样,不知多少人会要杀我!” “逐星道人便是前车之鉴。他已窥见金仙,也被人打死。我万万不能有丝毫疏忽。” 赵昱心中打定主意,至少在无法抗衡金仙之前,绝不能暴露见道碑的存在。 紫府之中,元神把见道碑往怀中一抱,将其生生封入元神之中,并用那块先天五行之精将其镇住,赵昱这才稍稍心松。 随后几日,赵昱一边感悟祭炼先天五行之精和见道碑,一边调理心绪,待得整个人完全沉静下来,才睁开眼睛站起身,走到玉英子身边。 对赵昱而言,直接打杀玉英子,是最好的选择。 但赵昱有赵昱自己的底线,他与玉英子无冤无仇,而且见道碑又不曾暴露在玉英子眼前,赵昱自然不会如此心狠。 何况如今,玉英子那一身修为已不被赵昱放在眼中。 走到玉英子身边,赵昱弹指在玉英子眉心一点,一缕五色光华飞出,被赵昱收了。 片刻之后,玉英子苏醒过来。 赵昱盘膝坐下,玉英子也挣扎着坐起来。 她虽受创,却只是元神震动浑噩过去,较之赵昱之前的伤势,不可同日而语。不过也正因如此,玉英子并不知道赵昱对她下了暗手。只以为元神震动,浑噩昏迷。 她苏醒过来,还是有些迷糊。好一会儿,才搬运法门,将元神镇住。 四下里一看,才想起此前发生的事,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 赵昱见状,笑道:“道友也是好运道。两尊天仙斗法,道友只元神受到震动,这气运之盛,真是令人羡慕。” 玉英子定了定神,略有些失魂道:“谁能想到竟有这样的老怪...” 说了半句,她又打了个寒噤,不禁四下里张望。 赵昱道:“无碍。两个老鬼已死,道友不必担心。” 玉英子微微一怔,随即恍然:“是了,若不死,哪有你我道友活路?” 随后又有些沮丧:“只是可怜了我那些道友...” 赵昱失笑摇头。 他看得出来,这位玉英子道友,心神仍然震动,元神还未完全镇住,由是难以拿捏情绪。 然后赵昱道:“道友也福大,竟也到了这里。莫非此前,在幻境之中?” 玉英子深深的洗了口气,胸前几个起伏,道:“倒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确是在幻境之中。正如进来之前道友猜测的那样,诸位道友皆的分散了。我遍寻不着,历经几番生死,竟来到这里。看到一团七彩华盖,便入其中。” 说着,她自嘲一笑:“竟是一座仙城,令人叹为观止。我一问,才知道竟然是一个名为星兽仙门下辖的仙城。其中好多厉害人物!我先是了解仙城,后来在一处贩卖法门的铺子里做事。不知不觉,便以为是真...说来也是好笑,若非大能斗法,恐怕我就要陷入幻境,最后落得个不知不觉便烟消云散的下场。” 赵昱微微颔首。 这便是蜃炁的厉害之处。 赵昱是因为元神稳固强横,道基圆满没有破绽,才能一直清醒。若寻常修士,哪怕元神之中有些破绽,哪怕最初知道是幻境,但不知不觉,也会深陷其中而不自知。 这位玉英子道友,想必在进入蜃炁幻境之后,起初也在时刻提醒自己。但蜃炁幻境实在太真实了,而且她恐怕也心心念念的想着其中蕴含的好处,否则也不会加入一家贩卖法门的铺子。 在其中,必定得到一些好处,然后就愈发沉醉。 赵昱炼化了逐星道人的残魂,知道蜃炁幻境,实际上是三十五个幻境世界。正是由除开元辰道人手中蜃珠之外的另外三十五颗造化而成的幻象。 赵昱进入的幻境世界,便是藏着见道碑的核心蜃珠形成的幻境世界。在逐星道人与心炎老道动手的时候,逐星道人便散去这方幻境时间将这颗蜃珠悄无生气的取走了。 而玉英子必定是进入了另外一颗蜃珠形成的幻境世界。非核心的蜃珠,一直藏在尸蜃的体内。直到斗法之时,心炎老道将尸蜃打杀,逐星道人才护住另外一半尸蜃,并将核心蜃珠也放入其中,丢到了这里。同时,幻境破碎,将玉英子震了出来。 八十四章 百年 也不知交了多大的运道,到头来处心积虑的元辰道人早不知死哪个犄角旮旯,连天仙级数的残魂老鬼,都一一了账。唯独这位玉英子,除了浑噩一阵,被赵昱下暗手禁锢了一段时间,她完好无损。 就算是赵昱,也身受重创。如果不是自家师父出手,这会儿早归于大道去了。 玉英子虽有沮意,为那些一同进来的道友感到伤怀,但并非不知好歹。心中自有庆幸。 恁多人进来,她能活下来还完好无损,如何不值得庆幸? 交谈几句,赵昱道:“接下来道友作何打算?” 顿了顿,又道:“你我自进大墓,至今已有二十载。” 玉英子面露苦笑之色,微微摇了摇头,反问赵昱:“道友问我,不知道友怎生计较?” 赵昱笑道:“我一直便有离开元和域的打算,只因残阵封闭杳无出路。真仙大墓一行,正是为此而来。虽有失算,但好在这大墓尚未崩塌。大墓既能穿过残阵与兽巢星海相连,自然也能离开残阵。” 玉英子明白赵昱的意思,略有失色道:“原来如此...罢了。我也不回元和域了。” “哦?” 赵昱微微一怔:“道友基业在元和域,怎不回了?” 玉英子摇了摇头:“诸位道友怕是皆殁了,我若回去,也不好交待。此其一也。元和域区区角落,水浅不养蛟龙,我有这番经历,也体会到历代前辈为何舍生忘死闯阵要离开元和域,有机会出去见识寰宇广大,此我所愿,此其二也。再则真仙大墓与兽巢星海相连,有个时日所限,只得二九十八载。如今时日已过,通道封闭,我便是想回,也回不去了。” 赵昱了然,点了点头:“道友能抛下元和仙门,贫道佩服。如此,便见机行事罢。” 玉英子笑了笑,无言。 赵昱也不知道跟着这濒临破碎的真仙大墓,何时才能脱身。也算是出了虎穴,再入狼窝。但终归,借助真仙大墓离开,比直接闯阵要安稳的多。当初心血来潮之感应,倒也不算有误。 何况还有大收获——虽然几番生死。 便在这枯寂的破败世界里,赵昱将除开原本放置见道碑的蜃珠之外的三十五颗蜃珠,重新催动起来。将原本蜃炁幻境重新幻法出来,还是那星兽仙门鼎盛时期模样。 也不曾隐瞒玉英子,皆入其中,若有收获,只看自己。 蜃珠幻境,并非一次性的幻法。炼化了逐星道人的残魂,赵昱了解,为了避免浪费法力,逐星道人是以炼制法宝的手段,将星兽仙门鼎盛时期的模样,以禁法的形式炼入蜃珠。 因此只要催动蜃珠,幻境自成,而不必每次都耗费大法力重新幻法。 当然,失去了逐星道人这尊天仙残魂的主持,三十五颗蜃珠幻法的幻境,其中的修士等等,皆以催动此宝的赵昱的法力为基准。而非如此前,元神遍地。 赵昱不过元神二重,蜃珠幻境之中幻法出来的修士,最高也要比他低一层,亦即是元神一重。 赵昱如此大方,将三十五颗蜃珠幻境皆向玉英子敞开,并非赵昱对玉英子有什么非分之想,也非是赵昱与玉英子关系有多近。而是三十五蜃珠幻境中的东西,赵昱看不上。 真正的精华,藏在第三十六颗也就是核心蜃珠之中。 星兽仙门毕竟是一方仙门,有无数的法门。但高深玄妙的,只在核心蜃珠的幻境中才有。 玉英子自是感激不尽,但她也不知道在她进入一方幻境世界之后,赵昱自个儿进了核心蜃珠幻法的幻境。 对于玉英子而言,这已是天大的好处了。此前逐星道人催动造化幻境,相对于玉英子,其中的强者比比皆是。她不得不像一个寻常的人,在里面寻求自己的机缘,比如在一个铺子里作工。但如今,却再也不必。以赵昱的修为为基准幻法出来的幻境,其中的幻象人物,没人能挡得住玉英子。幻境中的法门,她可从容取之。 时间对于修士最值钱,因为大多数的修士追逐的就是长生不死。但又是最不值钱的。一次闭关,就是凡人一生。 在这枯寂破败的世界里,百年一晃而过。 等赵昱从核心蜃珠的幻境中出来的时候,他看似没有什么变化,修为不见多大增长,但眼神却深邃了不知多少倍。 从幻境中搜罗的法门,与炼化逐星道人和心炎老道得到的记忆相互印证,这百年时间,赵昱的收获之大,简直无法形容。就好像一本书,此前的赵昱,每一页只有几个大字。而现在,这本书不但厚度增加了无数倍,每一页之中,密密麻麻都写上了无数的道理。 人说修士法力无边,神通广大。然而修士的根本,还是道行。 道行是什么?就是修士对大道的理解,就是知识。 一位修士的道行,就是在仙道的土壤之中,种下一棵属于自己的树——这棵树的根茎,就是这位修士的大道之路,枝叶上便铭刻了密密麻麻的的道理。 一位修士,就是一个文明。 赵昱的树早已萌芽,但枝叶寥寥几片。而如今,这棵树成长了许多,更重要的是,已经有了枝繁叶茂的气象。 这一番所得,就是赵昱为这棵树施下的肥料,极为肥沃的肥料。 增长的,是底蕴。 庞大的底蕴。 相当于一株小小的树苗,在它的根下,埋入了堪比几个银河系的底蕴。 也许对于浩瀚无穷的大道而言,仍然算不得什么。但对于赵昱这样一个元神境的修士而言,这样的收获,不可谓不大。 随着修为的进展,底蕴逐渐展现,赵昱的路,才能越走越宽。 幻境毕竟是幻境,只适合钻研知识,而不适合吞吐元炁。因此赵昱的修为,并没有多大的增进。倒是法力精炼了几分,更加纯粹。元神稳固了十倍,相当可怕。 有这样的收获,幻境中的法门只是旁支末节,两个天仙老鬼的残魂是其一。最重要的因素,在于见道碑。没有这宗宝物对元神的加持,短短百年之内,赵昱要将两个老鬼的知识进行初步消化,那是笑话。 八十五章 搜罗 天仙的何等层次的人物? 休看逐星道人落的个道统覆灭,身死魂消的结局,休看心炎老道也只剩下一道残魂也最终被炼了。但在法宇宙之中,天仙已经有了相当层次的地位。 对于元神境的修士而言,绝大多数甚至到死,都看不到天仙一眼。 逐星道人这样的天仙,比起上门大教的天仙还差了许多,也老了许多。但越老知识和见识越丰富,这是毋庸置疑的。 逐星道人近十亿年的积累,心炎老道更老,三十多亿年的积累,全为赵昱作了资粮。 这二人的向道之心任何人都不能怀疑,但也正因如此,才能体现其凄凉。是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做嫁衣裳。 看看蜃炁弥漫的三十五颗蜃珠,玉英子仍在其中。百年时间,赵昱有见道碑的辅助,才能初步将所得化为底蕴,而对于没有见道碑的玉英子,单单将这三十五个幻境经历一遍,没有个千八百年做不到。至于要化为底蕴,也不知要几千年几万年了。 “见道碑果然是大宝。” 赵昱心中振奋:“随着祭炼愈深入,对元神的加持就越强。我如今初步将所得化为底蕴,但也只是初步,要一一全数解读,恐怕还要许多时间。好在见道碑对元神的加持,已逾百倍,若能彻底祭炼,万倍都不是梦想。他人修行法术,理解其中的道理要一万年,我却只要一年,啧啧,真是不公平啊,哈哈...” 赵昱自然是高兴的。 不过见道碑再好用,赵昱也保持着清醒。 逐星道人活了近十亿年,也不过初窥金仙之境。想必随着境界的提升,见道碑的加持会逐渐减弱。元神境能加持万倍,也许到了地仙,就只有千八百倍了,到了真仙只数十倍,而天仙的话能有十倍就已经骇人听闻。 若在金仙之下每一个境界,都是同样的万倍加持,逐星道人恐怕早成了金仙了。 就比如一把手枪,凡人拿着能轻松打死凡人。而修士拿着,屁用都没有。 可即便如此,见道碑金仙之下第一宝物的名头,也不会削减半分。 若放出风声,不知多少人要为它打生打死。 “要更进一步的将底蕴释放,以我如今的修为境界已是不够。若能一次性全部悟透,那毕竟是妄想。那样的话,以元神修为,便有天仙道行了,元神根本就承载不起。” “眼下积累法力不在关键,道行已足,法力便是旁支末节。何况这真仙大墓之中元炁失衡,并非吞吐法力的好地方。甚至一个不小心,撬动了相对平衡,使得大墓直接崩溃,便得不偿失了。” “五色神光已修行到当前境界的极致,连肉身千变万化的活物变化之术,也已登堂入室。时空轮回神通,也打磨的进无可进,眼下继续释放底蕴已是不能,吞吐法力突破元神三重也是不能...” 赵昱心中计较着,抬起头望向虚空远方不知隔了多远的残破大地:“步入趁此机会,搜罗一些材料和残破的法宝。” 玉英子也不知何事才能出来,反正这三十五颗蜃珠皆已炼化,也不怕被玉英子顺了,赵昱便来到这片只数千里方圆的孤寂大陆边缘,看着护持大陆的灰色毫光,微微一笑,纵身遁了出去。 护持这片残破大陆的毫光乃是逐星道人的手段,炼化了逐星道人的残魂,赵昱自然知道如何进出。 在这百年之中,赵昱借见道碑的辅助,将消化所得的道理,顺势炼入自己的神通之中。也正因如此,使得赵昱的五色神光更进一步。连时空轮回和千变万化,也皆如此。 道理就藏在知识之中,解读了知识,便悟得了道理。 元神一重之时,赵昱将五色神光修至元神一重的极限,如今元神二重,自也顺势将五色神光增进一层。伟力自然更强,玄妙自然更多。若在此前,元神一重的五色神光,能威胁到中品元神的修士,如今元神二重的五色神光,便是上品元神的修士一不小心着了道,也要吃大亏,中品元神境的修士,已不被赵昱放在眼里。 这门神通,随着修行的增进,愈发展现出其强横的力量。 至于时空轮回,毕竟时空之道太过深妙,也只是完善了大框架,伟力稍有提升。这门神通的强横之处,比五色神光,也不差一分。但这门神通暂时不在杀伐,而在困顿。用来困人,最是好用。若落入其中,直接杀伐不见得有多强,但只要无法破开神通跳出来,便是赵昱掌心的夏虫,在加速流逝的时间和无穷变幻的空间之中轮转,直至于绝望。 时空轮回神通,赵昱原本是计较着与五色神光炼成一体,但在这百年悟道之中,赵昱按捺了下来。眼下还不是时机。他的道行,还不足以将五行时空之妙,无暇的结合起来。 至于肉身变化,收获同样不小。至少赵昱如今,要变化成其他的生物,只在动念之间。 这一层的变化之妙,赵昱也修行到了一个相对的极致。 元神三重的境界,已是一层纸,一捅就破。 也正是得益于这百年的收获,赵昱如今,再不惧惮那些上古留下来的怨念和法意及神通烙印。此前是见识不够,才觉得棘手,见之只能绕道。但如今,有了两尊天仙的见识,要对付这些玩意儿,是轻而易举。 因此搜材料和残破法宝,已不是个事。 毕竟虚空遥远。 早前来时,那断山周围也只二三十亿里的虚空。但随着逐星道人与心炎老道的斗法,把这个残破的世界再次摧残。近百亿里的破碎大地在虚空风暴之中化作齑粉,虚空的广度,以断山为中心,向外扩展了近百亿里。 赵昱遁光虽然更快了十倍,但也花了好几年的时间,才越过虚空,来到虚空风暴卷动的末端,那些没有被破灭的大地上。 但毕竟有些可惜——绝大多数上古遗留的法意和怨念,都在虚空风暴搅碎的百亿里之内,尤其那些地仙遗留,九成九都已随着风暴而烟消云散。许多仍有灵光的法宝残片、残破的法宝,都随之化作虚无。百亿里之外,只剩下大猫小猫两三只。 赵昱也不嫌弃,反正暂时没事可做,也算是解乏和消解寂寞罢。 八十七章 等不及 丹山宗。 时间一晃,百余年去。 丹山宗还是那般模样,不见得有丝毫变化。对于修士来说,若非灾劫,天地万物等闲是没有多大变化的。时间的流逝,只能代表修士的修为有所增进,这是内在的变化,而外在的,基本看不出来。 仙道是法宇宙的根本,发展了不知多少年。便是法宇宙的凡俗,一概凡人的文明,也因凡人的局限,几乎发展到了极限。等闲要作变化,难。 一个体系,发展到稳固的鼎盛阶段,往往是很难有所变化的。前进难,退后也难。原地踏步,稍稍有所进展,便已是了之不得了。 御神通来到丹山域这犄角旮旯,百余年中,完全看不出是来做事的。不是这里去逛一逛,便是那里去游一游。有小门小派的奉承,自由自在,饮酒作乐,这人生,简直是爽快到极点。 但御神通并非真的是忘了此来的目的。 只不过以他的地位身份,很少来类似丹山域这样的犄角旮旯,就好比一个大城市的大族二代,来到乡村,自然觉得有些新奇。除此之外,百余年时间对于他这样的修士来说,也算不得什么。又没人催他,何必急吼吼呢。 而且他私下里也教那些小门小派的人打探赵昱的下落,并一直关注着丹山宗的动静。 隔三岔五,就去丹山宗遛一遛,无形之中给丹山宗不小的压力。 “如今已去百余年,那人仍不见踪影。” 丹山宗,丹山之上孤寂之处,丹元子捻须道:“莫非那人,真在残阵之中不成?” 丹元子可以不把御神通放在眼里,但绝不敢不把元初魔教放在眼里。那等庞然大物,即便此番御神通的目的,只是为他金仙老祖找回颜面,但金仙已经能够代表一个上门大教的门脸。 何况丹元子本人,在金仙眼中,也算不得什么。 因此这百年来,虽看似没有动静,但实际上,丹山宗早已发动了一切可以发动的力量去搜寻赵昱。 “只可惜与此人没有直接因果,便是寻他,也是因元初魔教。否则顺着因果之妙,一路掐算,要找到此人易如反掌。”丹元子长眉微皱:“若能无所顾忌的推算,倒也不难。只是此人与御神通老祖金仙才有直接因果关联,我要掐算就绕不开这位金仙,一不小心就要触怒金仙。” “老师说的是。” 老翁兮云子道:“老师可还记得御神通早前的一句话?” 丹元子拂袖道:“我知你意。那人在某处沾上了金仙遗留的神通烙印,因此才牵连出诸般麻烦。这丹山宗附近无尽空间维度,有金仙遗留神通烙印之地,独一处耳。” 旁侧邋遢如兮暝子道:“老师说的是当初的星兽仙门?” 丹元子笑道:“不是逐星子的星兽仙门,又是何来?当初出手覆灭星兽仙门的,岂不正是御神通的这位老祖。说来也是因为星兽仙门的覆灭,致使元初魔教与玄阳仙门狠斗,我丹山宗才趁势崛起。” 老翁兮云子颔首,随即道:“此人百余年不见踪迹,要么还在残阵之中不得出。要么便在星兽仙门星兽界遗迹之中。如今已去百年,御神通近日来往频频,若再拖下去,未必不生麻烦。老师,以我之见,不如我与师弟分头走一遭。师弟去残阵内一行,我去寻那星兽界遗迹。” 丹元子闻言,微微一叹:“也罢。当初便有言,若遍寻不着,兮暝子便去残阵一行。如今正好。” 顿了顿,对邋遢兮暝子道:“那残阵之中,尚有小门小派,乃是当初玄阳仙门的仆役传承的道统,以前也有一些人运道不错,从中闯出来。但那太初混元大阵毕竟非同小可,虽已残破,但等闲地仙若是擅闯,危险仍不小。兮暝子此去,须得谨慎一些。” 兮暝子道:“谨遵老师教诲。” 丹元子又对兮云子道:“实则也是无奈。无论是出入太初混元大阵残阵,还是寻星兽界遗迹,皆不是真仙之下的修士所能担当的重任。只能你二人一行。你去寻那星兽界,找到之后,把人直接送走,最好送到云霞域去。” 兮云子笑了起来:“定不负老师托付。” ...... “我本当早去星兽界遗迹。” 御神通卧躺着,捻着一只小杯,杯中琼浆玉液。 “只因这丹山域犄角旮旯,觉得新奇,又想作弄作弄丹山宗,耽搁一些时日,那星兽界便失了踪影。” 他反手取出一块八角盘,合掌捏成粉碎。 “也不知那遗迹生了什么幺蛾子。” 御神通来时,并非未作准备。这八角盘,便是一个虚空定位的宝物。能锁定星兽界在虚空中的具体位置。只是他历来不曾把赵昱放在眼里,因此不急,又心生作弄丹山宗的恶趣味,稍稍耽搁一段时日,竟失去了星兽界的踪影。 他毕竟不知,在他刚刚抵达丹山域的时候,星兽界中两尊天仙残魂狠斗了一番。由此影响到了八角盘的虚空定位。 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 若他早早进去,便有可能直接撞上逐星道人与心炎老道的斗法,由此身死魂消也说不定。但因为一番耽搁,虽失了星兽界的虚空定位,却毕竟避免了一番危机。 御神通在丹山域一留便是百余年,最大的原因,就在这里。 失去了八角盘的虚空定位,以他的修为境界,根本不可能在虚空中找到星兽界。御神通当然知道,赵昱就在星兽界中。他金仙老祖早有嘱咐。这八角盘也是他家老祖给他的。 寻丹山宗帮忙,只不过是一个二代嚣张霸道的恶趣味而已。 他有八角盘,随时可以在定位的指引之下,进入星兽界。原本是用不着丹山宗的。 不幸中有幸运,毕竟失算。 如此才蹉跎下来,不得不真正依靠丹山宗的外力帮助。 “老祖也真是的,这八角虚空定位盘,是他随意捏出来的罢?但凡用点力气,也不至于失了定位。” 他略有抱怨。 有侍女连忙道:“公爷可别这么说。老祖神通广大,也许早就算到了呢。” 御神通哼了一声:“可能吧。” 然后道:“你这小蹄子,代我去丹山宗再问问。百余年,丹山域都逛遍了,没趣儿了。早结果那人,我早回去。” 八十八章 炼宝 挑挑拣拣三五载,搜罗的法宝残片数以千计,残破法宝数十,赵昱这才收手。 毕竟逐星子与心炎子斗法之时,将绝大多数有价值的区域都飞灰了去,剩些边边角角,赵昱挑挑拣拣过后,到如今放眼望去,几十万里也少见一道冲天而起的法意,便索然无味。 暗自盘算了一下,赵昱心念转动:“残片数千,破损数十,将就着炼出两三件法宝不在话下。虽是破烂,但历经数百万年灵光仍在,品质非同小可,稍加用工精炼出一些好材料,上品法宝也炼的出来。” 眼下如今,这真仙大墓星兽界,大略已是没有价值了。尸蜃飞灰,宝珠在手,天仙残魂也皆被他一并炼了,说来内中宝贝,皆入囊中。几番生死,这收获,也抵得上了。 赵昱展开遁光,又年余,回到了漂浮在虚空当中的那小块数千里大陆上。 宝珠仍湛湛生辉,玉英子这位道友大概还沉浸在幻境之中不可自拔。赵昱也不管她,就地在宝珠旁侧盘坐下来,弹指一朵三昧真火,袖中一块灵光黯淡的残片飞出被三昧真火兜住灼烧,便则精炼起来。 三昧真火是以五行之妙,点燃修士精炁神三宝而成之至纯至真之火。以此火炼宝,使之与精炁神相合,炼成之后如臂使指,比绝大多数的灵火仙火,都要高出一头。 赵昱要炼制法宝,先得将搜罗的破烂一一精炼。实则并不需三昧真火。乃是赵昱打算以精炼破烂的功夫,来打磨三昧真火,使之圆润无暇,这也是一种修行。 无论是法宝残片,还是保持着相对完整形态的残破法宝,能数百万年仍存灵光,毕竟品质不凡。每一块残片精炼下来,都要耗去赵昱三五日时光。 等到数千残片精炼成一团百丈之巨、五光十色的宝材精华,时间就又去了十余载。 这当中,玉英子从幻境出来了两趟。二人只交谈几句,便各做各的去了。 随后数十件残破法宝,又耗去赵昱数年时间。 等到全数精炼完成,二十载就这么没了。 赵昱也顾不得感叹时光流逝,便开始着手炼制法宝。 这二十年精炼,赵昱又有收获。无论是法宝残片,还是破损法宝,其中都遗留了禁法和炼制法宝之手段的痕迹。每精炼一块残片,赵昱就能从中汲取一丝丝奥妙,在见道碑的辅助之下,将这些不同类型的禁法和炼制法宝的手段的奥妙,一一化为己有。不但将都天云箓禁法完善到一个相对无暇的层次,更是结合两个老鬼的见识,将这门禁法的高度,推进了一个新天地。 修士的修行,在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无论是炼丹炼器,还是布阵作法,都是修行。只看能不能从中体会到道理,如过能,恭喜你。 赵昱本身便是根性深厚,又有见道碑相辅,能有大收获,也在情理之中。 都天云箓禁法,乃是赵昱取自天衍镜幻境的经历,去伪存真,重新创出的法门。在凡宇宙之时,这门禁法被赵昱推衍到三十六层,有三十六道关于五行、空间的基础禁法。 而如今,只这二十年,借精炼残片和天仙老鬼残魂知识的印证,以见道碑辅助,直接将这门禁法推衍到了一百零八层。 任何一种法门,都是根据宇宙演化的奥妙所创。宇宙演化,以五行为基,由是无论禁法推衍到哪一重,都脱不出这个框架。只是每进一层,新一层禁法的奥妙就高深一筹。 沿着这个方向,五行所属的禁法,总共已有八十一层,空间所属的禁法有二十四层,而新的时间所属的禁法,只有三层。 都天云箓禁法推衍到这个层次,赵昱便举步维艰。 道行所限,如之奈何? 不过按照赵昱的推算,这门禁法接下来的推衍方向,应该是阴阳之妙。从五行所属天干十相之中,进一步揣摩出阴阳变化的道理,从而结成阴阳所属的禁法,才能突破进入新的层次。 但赵昱自身修为、道行所限,暂时无能为力。 可即便如此,要炼制法宝,一百零八层五行、时空所属的禁法,已是绰绰有余。 百余丈之巨一团五光十色的宝材之精,便静静悬在眼前。赵昱心中思量:“这团宝材之精,乃灵材之上品中的上品,完全具备炼制上品法宝的品质。如此之巨,炼制三五件也绰绰有余,不过...” 对赵昱来说,炼制三五件不是问题,但要耗费更多的时间。倒不如直接炼成一件法宝。 至于炼成什么法宝,赵昱这二十载精炼之时,心中也渐渐有了框架。 首先,要炼制的这件法宝,必须要与自身的根基相合,不能脱出五行时空的道道。 其次,还要考虑到这团宝材精华包含的属相。 这团宝材精华不但五行俱全,还有其他一些偏门的材料。精炼的许多法宝残片,也不都出自于正统的法宝,还有许多是旁门左道只追求狠毒杀伤的法宝。这类法宝,用的材料,就相当的偏门。 但并非这些偏门的宝材精华就无用。这类精华,其本质,仍不脱五行,但又超出五行,却总在阴阳之中。 由是赵昱须得有个周全的思虑。 阴阳所属的禁法,赵昱还未推衍出来,但并不代表他就不能用五行所属的禁法,演化出法宝的阴阳之妙。 思来想去,赵昱最终决定炼制一口八面汉剑。 倒不是赵昱喜剑,赵昱对法宝的形态,并无特别的喜好。而是剑类法宝,最好炼。而且考虑到如今,手中没有杀伐之宝,与人对敌若是空手,毕竟失了一分优势。他自肉身强横,护身之宝暂时也没有太大需求,倒是攻伐所用的宝物,需求更迫切一些——这法宇宙,可不安全。与敌斗法,防是防不住的,只有打杀了敌手,才是上上之策。 原本赵昱,也不曾想过炼剑。而是打算炼制一口宝鼎,就如同在凡宇宙炼制的星辰熔炉一样。他有一块先天五行之精,若以之为核心,炼成一尊宝鼎,必定伟力无穷。 但先天五行之精炼制起来太过困难,以他如今的修为非得要个数千年才能炼成。便只能退而求其次。 反正是废品利用,就把这团宝材之精,先炼制一口杀伐之剑,暂时用着。等以后修为上去了,再以先天五行之精炼制合意的宝贝就是。 八十九章 杀生剑 剑之所属,赵昱最喜汉剑。 尤以八面汉剑为最。 汉剑厚重,堂皇大气,最是堂堂正正之剑。而不是后来鼓吹的完全用作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配饰的轻灵之剑。 所谓剑走轻灵,那便是入了旁门。剑要堂堂正正,才是王者之剑。 这也与赵昱在凡宇宙汉末的经历有关。 赵昱思虑妥当,弹指一划,将百丈之巨的宝材精华一分为四。其中最大的一份五色流转,份属五行之精。又有两份,一则隐晦诡谲,一则炽烈煞煞。最后一份,则空明混沌,乃属空间宝材。 至于时间所属的材料,实在太过珍贵,少有所见,这些残片之中,一个也无。 三枚真火熊熊燃烧,作炉鼎状。便见隐晦诡谲与阳刚煞炁的两团精华,先被赵昱投入其中,翻滚间,有了剑柄的雏形。随后五行之精投入其中,有了剑身的雏形。 真火灼烧,如天地洪炉,一遍又一遍的淬炼,赵昱不厌其烦,如此时间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剑柄剑身皆已成型,剑柄有九丈之巨,剑身有三十六丈。剑柄一半幽幽,一半炽炽。剑身五色轮转,毫光纷纷。 赵昱抬手一指,火光中剑柄剑身铿锵一声接驳在一起,剑锷乃成。 如此,粗胚便成了。 赵昱随后又是一指,旁侧空明混沌的空间材料作一张匹练落入火中,自剑锷以下,将剑身缠绕。如此又一番淬炼,逐渐在剑身之外炼成了灰蒙蒙的剑鞘。 “阴阳为柄,五行为刃,空间作鞘,我手握阴阳,执掌五行,藏锋虚空,不动则已,一动就要人性命!” 赵昱哈哈一笑,剑胚在火中翻滚沸腾,如一头蛟龙,五行五色、阴阳幽炽、空间混蒙,一一闪现,到最后融为一体,作一道清辉,孕育出剑光。 到这时,剑胚才算是大成。 便则,已去了十八载。 接下里便是慢工细活禁法雕琢。 这才是重中之重。 五行所属种种禁法,只取其杀伤,合如意禁、虚空禁、禁空禁、定宙禁等诸般禁法于一体,势必要炼成一口杀伐凌厉的宝剑来。 这口八面汉剑,要有五行逆转破灭万物的杀伤,要有穿梭虚空无声无息的精微,要有可大可小可长可短的巧妙,还要有锁定空间使敌无法脱身的狠辣,以及在诛杀临头之时,短暂一瞬定住宙光的玄奥。 其中定宙禁,便是赵昱在时间之妙的基础上,钻研出的一道禁法。这道禁法倒也没什么多余的妙用,只能短暂的定住一个狭小范围的时间流逝。但只这一种妙用,便已令人震骇。 对敌之时,人无防备,剑光临头瞬间定住时间,再加上有禁空禁相辅,猝不及防之下,必死无疑。 这口宝剑,赵昱也算是费尽了心思。自己要用的宝贝,自然不能有丝毫疏忽。伟力越大越好,杀伐越强越让人高兴。 宙光流淌,日子便这样过去。也不知这真仙大墓在虚空中飘荡到了何处,等到赵昱这口八面汉剑炼制到最后关头之时,连玉英子都已经从幻境中出来,再不进去了。 玉英子所获之大,对她自己来说,简直如渊似海。对赵昱,自是感激不尽。 如今见赵昱炼宝,更是在一旁观摩,不敢有丝毫分心。那一道道法印打下,一层层禁法钩织,是如此的玄妙,看的她如痴如醉。 赵昱也不去管她,这口宝剑已到关键之处,容不得半点疏忽。一不小心出了差池,导致前功尽弃,赵昱就要跳脚骂娘了。 宝剑在真火之中沉浮,大小变幻不定,剑光清辉吞吐无穷,正是最不稳定的时候。赵昱面色绷紧,更有些苍白。双目神光湛湛,眼睛一眨不眨。这些年来,法力耗费颇大,元神也已有疲惫。这真仙大墓之中,他连吞吐元炁都小心翼翼,不敢放肆,难有补充。 到如今,一身浩瀚的法力已消耗泰半,只余三成。元神更是颇为疲敝。 好在有见道碑加持,一直能保持敏锐,有太初清静经加持,能清醒而不浑噩。 正当这个关头,赵昱陡然一声叱咤,双手都不见了踪影,仿佛没入虚空之中。乃因打入禁法实在太快,一瞬不知几十万变化。旁侧玉英子更是睁大了眼睛,屏住了呼吸。 “嗡!” 嗡鸣声起,火光中宝剑震颤不休,剑光吞吐之间,迸发出无穷无尽的凶戾锋芒,刺的玉英子大叫一声,连连退避! 剑光如朝阳,升腾而起割裂虚空,清越的嗡鸣声中,这口宝剑的法灵,终于成了,它肆无忌惮的向天地宣示它的降生! 良久过后,剑光终于收敛,一口青灰古拙的宝剑,在袅袅清辉之中,落在赵昱掌心。 赵昱哈哈大笑:“便作‘杀生剑’罢。” 这口宝剑炼制出来,便是为了杀伐。起名杀生,相得益彰。 赵昱话音一落,幽幽中一缕缕炽色纹路的剑柄之上,便生出杀生二字。 赵昱把住剑柄,手握剑鞘,轻轻拔剑,只出三分,一缕绝世锋芒便止不住从中迸射而出! “好剑!” “好剑!” “好剑!” 赵昱猛地抬头:“哪位道友!” 竟是三声! 除赵昱、玉英子之外,竟还有他人在旁?! 赵昱吓得不轻! 玉英子更是杯弓蛇影,戒备非常。 但见虚空之中,一尊须发皆白的慈和老翁信步走来,哈哈大笑道:“果非常人也!小道友这口宝剑,虽只八十一层纯阳法禁,却比那一百零八层纯阳法禁的极品法宝也不妨多让,老朽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实令人叹为观止。” 赵昱一看这老翁,心中便凉了半截。 他还剑入鞘,将杀生剑配在腰间,随后打了个稽首:“老前辈一旁窥伺晚辈炼宝,怕是有些不当?” 老翁已到面前,闻言抚须笑道:“老朽并未观摩小友炼宝。而是小友此宝炼成之时,锋芒透过虚空,将老朽引来。” 赵昱一听,也觉得这样深不见底的人物没必要在口头耍滑,于是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玉英子一旁也打了个稽首,问声前辈。 老翁笑的慈和,也不当自己是客,缓缓坐下来:“你这位小友,真是让老朽好找。三四十载,虚空茫茫,终于是找到你了。” 九十章 云霞域 赵昱闻言,心又提起,缓缓道:“老前辈来寻晚辈意欲何为,是敌,是友?” 他也毫不绕弯子。 老翁闻言,抚掌大笑道:“好,果然是上门大教弟子,气度不凡。” 随后拂袖道:“若老朽心怀恶意,也不与你多说了。且坐下,聊一聊罢。” 赵昱稍安,与老翁对坐,道:“老前辈刻意来寻我不知有何要事?我不认得老前辈,老前辈想必也不曾见过我。” 老翁摆了摆手:“老朽乃是丹山宗掌教,开山祖师丹元子大仙首徒,丹山宗元上长老兮云子是也。老朽此来,说来也非情愿。小友非常人,我丹山宗小门小派,不敢冒犯,但又不得已。” “此话怎讲?”赵昱心念转动,道:“前辈修为如渊似海,晚辈却比之一粒尘埃。是谁人能使前辈不情愿也要亲自来寻晚辈?晚辈自忖下山以来,还不曾与哪个高人结过因果...唔,莫非...” 赵昱陡然想起了那烙印在时间长河里的手指。 老翁看的分明,微微颔首道:“小友明白了?” “明白了。”赵昱笑了起来:“那人被吾师修理一顿还不甘心?” 老翁神色一顿,叹道:“正因如此,才不甘心。他堂堂金仙,不朽之尊,面皮却丢在小友手中,如何肯善罢甘休?” “于是便教老前辈来寻我?”赵昱嘿嘿直笑。 兮云子连连叹道:“其大教上门,金仙之尊,一声令下我丹山宗那里敢有违抗?” “这么说,老前辈是来拿我的喽?”赵昱全然是神色放松。 问是这么问,但这老翁话里话外,分明别有他意。 自家师父神通广大,连驱策这老翁的金仙也被修理,索要赔偿,这老翁自然不敢胡来,否则便不与他多说了。想必另有打算。 赵昱好整以暇。 兮云子捻须道:“一面是元初魔教金仙之尊,一面是小友背景深厚力压其人,我丹山宗不过区区,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他自嘲一笑,道:“以金仙之尊,又为小友老师所压,自不敢乱来,但遵循大教默契,他法未必不能找回颜面。这位大能遣了得意后裔,到我丹山域来,令我丹山宗遍寻小友下落...内中道理,小友想必是明白的。” 赵昱心下了然:“吾师在上,他自顾忌。于是遵循默契,遣小辈来寻我,只需得把我打杀,面皮自然找回。又不曾违背默契,吾师便也无话可说。” 说到这里,赵昱目光转动:“然而丹山宗却要倒霉。丹山宗非上门大教,所谓默契存与不存只在吾师一念之间。吾师一怒之下,牵连丹山宗,反掌即灭,由是老前辈别有打算?” 兮云子叹息道:“小友七窍玲珑,看的透彻。然也,我丹山宗正是因此而左右为难。由是老师遣我来寻小友,一则不得怠慢,二则却是要将小友送出丹山域。” 赵昱大笑:“原来如此。死道友不死贫道,只要晚辈离开丹山域,便任凭我与那金仙后裔打杀,无论胜败生死,皆与丹山宗无关。此乃祸水旁引之策耶?” “正是如此。”老翁毫不讳言:“若老朽孤身一野修,便也没有许多忌讳,只叹背后有一方宗门,为避免牵连,不得不出此下策。” 一旁玉英子听的两人交谈,心中是心潮起伏,难以按捺。 她不过区区元神,却听的话里话外皆是金仙、大教。这等层次之事,对她来说本该遥远不可见,却端端生在眼前听在耳中。实也为之震动。 便听赵昱道:“既如此,怕是要劳烦老前辈了。” 赵昱举目四望:“这处废墟世界,将临崩溃。以晚辈的能为,要走出不难,但在无尽空间维度也怕迷失。老前辈既然要将晚辈送出丹山域,晚辈不敢不从。” 老翁笑将起来:“多谢小友体谅。” 赵昱摇头:“便则晚辈不体谅,难道老前辈便不把晚辈送走么?” 于是齐齐大笑。 玉英子听的分明,欲言又止。赵昱见之,道:“还请前辈将玉英子道友也带出去罢。玉英子道友与此事无关,可带往丹山域。” 便提了这么一句。 老翁自无不可。多一人,少一人,于这位真仙而言,无关紧要。 也是说走就走,反正这里再无留恋,法宝也已炼成,反倒百余年寂寞难当,赵昱也早想离开。 兮云子也不愿耽搁,脚下浮云生起,让赵昱与玉英子二人登上仙云,便渺渺而走。 寰宇无尽,空间无穷,层层叠叠的维度,在凡人而言是难以理解的,但在修士而言,却是家常便饭。修士炼成元神,元神返照虚空,便可遨游天地,穿梭维度无不如意。 这层层维度,各有不同。有如虚空,茫茫死寂。也有次元世界,有生灵孕育。不同维度的次元世界,生灵在本质上皆有不同。身处维度夹缝之中,看那不同维度,便如一张纸,或是一点光,或是圆环,或是长线,端是不一而足。 那些有生灵孕育的异维度,也有修士,也有凡人。非是处于维度更高的生灵,便一定超越维度更低的生灵。并非如凡人设想,高维度的生灵操持低纬度,便如撕开一张纸一样。生灵若不能修持成元神,是无法窥伺到本维度次元之外的维度的,更遑论操持了。 仙道的盛世,不看法宇宙的主层面,只这些维度次元之中,便已窥见一斑。 兮云子真仙之尊,法力神通强横无比。脚下仙云,如光似电,一个瞬间便穿越了无数的空间维度。但空间无穷无尽,不知多少个瞬间之后,三人一跳从虚空深处跳了出来。 赵昱便觉豁然开朗,举目处,仙云浩荡,霞光蒸蔚。 兮云子笑道:“此乃云霞域。” “云霞域?” 赵昱道:“果如其名,霞光仙云,充塞天地。” 兮云子道:“老朽有几句话,要赠与小友。” “洗耳恭听。” “云霞域仙道繁盛,比丹山域更甚一筹。有云霞仙宗,其掌教乃仙霞仙君,天仙之尊。云霞仙宗与我丹山宗有些龌龊,其中不足为外人道也。小友在此,还请谨之慎之。老朽便送小友到这里,来日方长,或有再见之日。” 赵昱稽首道:“多谢老前辈一路相送。” 老翁哈哈一笑,看了言玉英子,玉英子不言,只与赵昱笑了笑。兮云子便不多说,对赵昱点了点头,霎那一道仙光,卷起玉英子杳然再无踪影。 九十一章 前奏 “云霞域...” 赵昱立在星空,遥望此域,只觉心中喟然。 法宇宙因暴乱星海之故,往往因此将星空割裂。一片被暴乱星海割裂出来的星域,若适宜修行,便有仙门扎根,从而繁衍出盛世。而每一片被割裂的星域,皆是特色各异。 比如元和域,便是当中一座元和广陆。比如丹山域,便是以一座星空丹山为主体。而这云霞域,又有不同。其星云盘桓,迸射出无穷无尽的霞光,在星空里钩织出浩浩荡荡的仙云。 正是名副其实。 赵昱所喟然者,非是这云霞域的仙景。而是叹息孤人异地,孑然一身,形影相吊。 叹罢过后,赵昱心中转动:“丹山宗祸水东引,把我送到云霞域来。正如兮云子所言,乃因丹山宗与云霞仙宗有龃龉之故,欲借我带来的麻烦,给云霞仙宗一个好看。如此,兮云子回到丹山域之后,必定立刻将我的行迹告知元初魔教之人。随后此人必来追我。” “元初魔教不敢与我师父坏了规矩,也必定不愿因此再落面皮,因此追我之人,修为绝不可能超出我一个大境界。最多便是上品元神修士。上品元神,便是上门大教出身,我又何惧之?如今我神通具足,法宝在手,不跟他斗一斗,还以为我怕了他,令我师父丢了颜面。” “也罢,我便在此等他。见识见识元初魔教的法门,也是一桩美事。” “眼下先恢复法力,一鼓作气突破到元神三重,再增加几分胜算。” 他刚刚炼完杀生剑,法力消耗尚未恢复。道行早已达至当前境界极限,只要法力到了,元神三重的关隘一捅就破。赵昱虽不惧敌手,却也不介意将自身胜算增加几分。 赵昱再望了望无尽星空遥远处那几乎如昊阳耀眼的云霞域核心,当即星空盘坐,将杀生剑搁在膝间,闭目吞吐元炁。 ...... 兮云子带着玉英子,不多时便回到丹山域。 随便找了个星球,将玉英子丢下,撒身往丹山而走。 对于兮云子而言,玉英子这样的小修士,全然是不看在眼里的。他能与赵昱心平气和,乃因赵昱出身大教,混空老祖打脸元初魔教之故。玉英子又有什么呢? 况乎以他的眼力,早看出玉英子根性中等,算不得天才人物。能带她出来,已是大发善心了。 玉英子落在星球,遥望真仙已去,也是喟然长叹。 但随即振奋精神,找了个方向,一遁而走。 她在真仙大墓之中,所获不少。尤其法门,至少在真仙之下具足。对她来说,找个安稳之处,坐关静修,才是当务之急。 兮云子不瞬息功夫,便已回到丹山宗。而此时,兮暝子早归。 兮云子在虚空之中寻找星兽界废墟,数十年。而兮暝子只需穿过残阵即可,来往只三两年。 “老师,师弟。” 见礼已毕,兮云子道:“其人已是找到,并送至云霞域。” “不出所料。” 丹元子微微颔首,却有些好奇,道:“以你观之,此人何如?比之御神通,又何如?” 兮云子道:“非常人也。” 他道:“我遍寻虚空,找不见星兽界。近四十载,陡觉一道锋芒,原来是那小朋友在星兽界中炼宝。” “哦?” 丹元子和兮暝子皆面露奇色。 兮云子道:“他炼一口宝剑,端是杀气腾腾锋芒难掩。以其元神二重修为,竟炼出一口八十一层纯阳法禁的宝剑,实令人叹为观止。” “哦!” 丹元子不由讶然,道:“元神二重?” “确如师兄所言,非常人也。”兮暝子也道:“以元神二重的修为,我还从未见过炼成上品法宝的。” 丹元子拂袖道:“上门大教,法门奥妙,倒也不出所料。”却转言道:“然则其人不过元神二重,此番对上御神通,怕是难有好下场喽。御神通虽只元神五重,但根基之深,法力之厚,我丹山宗元神修士数以万计,只有元神八九重的,才堪堪能与他相比。” 兮云子闻言,却摇了摇头:“老师未曾见过那小朋友,以我观之,御神通要胜他便已不易,打杀更难。这小朋友虽只元神二重,但法力之深厚,比御神通差不了多少。他的底细,连我也看不透彻。二人相斗,结果难料。” 师徒三人对视一眼,丹元子略有叹息:“上门大教,上门大教,唉...不知我丹山宗何时才能窥见那样的层次?” 随后叹罢,道:“唤御神通来。” 于是不多时,御神通到了此处。 先是拜了一拜,道:“想必贼子已有踪迹?” 丹元子淡淡道:“已有踪迹。” 兮云子道:“好教小友知晓,老朽寻他四十余载,刚是寻见。正在云霞域耳。” “云霞域?!” 御神通微微一怔,随即眼中闪过一抹深长意味,笑道:“百年再半,找他不见,原来是去了云霞域。不知是谁给他行的方便?” 御神通哪里猜测不着? 但只能影射,不好直言。 丹元子三人面色不动,道:“小友可要去寻他?” 御神通颔首:“晚辈已蹉跎百余年,未免老祖等急,还是早结果了此人为妙。” 随后起身一拜:“百余年多有打搅,晚辈格外歉意。就此告辞,不必相送。” 转身就走。 御神通到了丹山宗山门外,早有十二侍女候着。那架九头鸾凤拉车的銮架也停在一旁。 御神通道:“走罢。” 拂袖登上銮架,九头鸾凤清鸣震天,展翅腾如星空,霎那便已远去。 銮架之中,御神通侧卧,手托侧额,淡淡道:“丹山宗倒是打的好主意,把人送到云霞域,祸水东引么。” “人在云霞域去了?” 有侍女道:“云霞域此名好似有些耳熟。” “自是耳熟。” 御神通闷哼一声:“云霞域仙霞仙君,与御万法勾勾搭搭,当我不知么?!” “....” 十二侍女顿时讶然。 有人道:“云霞域莫非是大爷的地儿?” 于是道:“这下可不好了。公爷。若公爷在云霞域打杀了那人,仙霞仙君若是被那人师门迁怒,大爷恼怒之下,就要...” “就要怎的?!” 御神通撑起身来,冷笑连连:“他还敢怪罪我不成!?爷就偏偏要在云霞域搞事,看他怎么办,有本事找老祖说理去!” 九十二章 号令元炁 话说御神通出身了得,老祖是金仙之尊,本身根性深厚是雄霸太初仙寰两大上门之一元初魔教的真传,自然家底不扉。 便说他这金碧銮架,就是一件了不得的宝物。 单銮架本身,便是七十二层纯阳法禁的上品法宝,又有一头堪比元神九重蕴道境的九头鸾凤。只这车架,便是个大杀器。那九头鸾凤血脉非凡,乃是星空凶兽中的贵族。天赋属火,有九条性命,不但攻伐凌厉,还是个打不死的小强。 尤其速度极快,横跨星海,较之寻常地仙,也不差分毫。尤以其星空凶兽的贵族血脉,在暴乱星海之中,穿梭如意,不虞被其他星空凶兽冒犯。 寻常修士要跨越仙域,穿过暴乱星海之时,还要提心吊胆,生怕引的凶兽围攻。他则不必。 其实仙域之间,若明显无敌对因素,往往有跨域传送大阵可瞬息直达。但丹山宗与云霞仙宗有龃龉,因此早在很多年前,丹山域与云霞域之间的跨域传送便撤销了。 御神通要去云霞域,只能驾驭鸾凤跨越暴乱星海。 如元初魔教这样的上门大教,整个太初仙寰其能探知之处,至少有三分之一。何况无论云霞域还是丹山域,都是元初魔教的势力范围,自有定空星盘指路,倒也不怕在暴乱星海之中迷失方向。 若是修为更高的修士,直接跳出物质空间之外,在虚空维度中穿梭,能大大缩短赶路的时间。但对于元神境的修士而言,无穷无尽的虚空维度极其容易令人迷失。一不小心就深陷虚空,找不到归路。 因此就算是御神通,也只能在物质空间赶路。 法宇宙广大无边,便是一粒尘埃一样的仙域,对于寻常修士来说,也大到难以企及。元和域本是从丹山域分离出去的一部分,就有数以十万光年之巨。丹山域更是大了十倍不止。而丹山域和云霞域之间的暴乱星海,至少也有数十万光年的宽度。 御神通驾驭九头鸾凤车架,用了大半年时间,才穿过丹山域,进入暴乱星海。 等他穿过暴乱星海,进入云霞域之时,已是一年之后。 ... 赵昱静坐星空,在无穷无尽的烟霞的边缘,渺小的几不可见。 他脑后庆云氤氲,两条迷迷蒙蒙的神光如带,起伏飘荡。鼻中神光吞吐,勾连膝间杀生剑,一个吞吐呼吸,杀生剑便嗡鸣一声,正是在交互祭炼。 不知何时,赵昱陡然睁开双目。双手按住杀生剑,侧脸望向星空深处。 但见一点明光熠熠,如大星升空,愈发明亮,分明一架金碧辉煌的銮架,划破星空,正往这边而来。 一道杀机隐隐从中透射而出,若有似无的锁定在赵昱身上。 “终是来了。” 赵昱缓缓站起身来,一把握住杀生剑柄。 只听得铿锵一声清鸣,耀眼处一道清辉如星河挂落,煌煌剑光撕开星空,所过之处,烟霞化作齑粉归于虚无,瞬息之间便已找准銮架,剑光如龙似蛇,作扭曲盘桓状,找准那鸾凤九头锁拿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只得一个生灭,鸾凤高鸣,九头扭曲,却只听几声惨叫,便见有五颗山峦般巨大的鸟头咕噜噜滚落星空! 鸾凤自是了得,几能堪比元神九重,但畜生毕竟是畜生,杀生剑也非好相与的宝贝,猝不及防之下,闪躲不及,吃了这一剑,掉下五个脑袋,只余四个侥幸逃脱! “好胆!” 銮架之中,一声怒喝,御神通身影陡然出现在车辕上,正见那道剑光绞杀了鸾凤五个头颅,竟又合而为一,化作一点清辉,直奔御神通眉心杀来! 御神通怒不可遏,叱咤一声,张口吐出一宝,如灯罩,滴溜溜一转,垂下道道玄光,将他护在其中。同时一指点出,正中剑光,噼啪一声,电光火石之间,剑光破碎,御神通手一颤,忙收回来,再看指尖,一点血珠浸出。 嗤嗤声响,自指尖爆出,隐隐五色流转,御神通这根手指立刻变得枯萎,并顺着指头往上攀附! “该死!” 他闷哼一声,周身法力一转,将指尖残碎剑光逼出,落在车架之上,把车架撕开好些裂缝! 而此时,煌煌剑光已如暴雨临头,铺天盖地四面八方,直指车架! 御神通面色阴沉到极点:“好贼子!竟敢先我动手,今日不把你打个魂飞魄散,我御神通还有何颜面?!” 他昂首挺胸,站在车架之上,脑后玄黑庆云滚滚而出,口中叱咤:“御!” 伴随着一声叱咤,无比玄妙的道意如靡靡之声,不知从何而起,瞬息之间,将车架周围数万里星空囊括其中。道意弥漫,展露出非凡之力。似乎天地有了意识,对一切产生巨大无比的排斥。无穷无尽的剑光如在磨盘之中,只把那鸾凤斩出无数伤口,便已无力为继,烟消云散。 御神通冷笑连连,只把车架一拍,鸾凤惨厉嘶鸣之中,拖拽车架杀将出来。御神通灼灼看着不远处那正走来的道人,嘿嘿一笑:“诸天元炁,听我号令!” 轰然巨震,星空仿佛被御神通拿在手中,赵昱只觉世界如此陌生,充满恶意。天地在排斥他,元炁在厌弃他。浩浩荡荡,无尽的杀机带着星空中滚滚元炁,化作山呼海啸,要把赵昱淹没。 赵昱神色不动,周身天元神光绽放,将一切杀机恶意摒除三尺之外。他一手提剑,脚下行云流水,一步跨出便是万里之遥,所过之处,如裂帛一样,将星空撕开一道沟壑! 天元神光与元炁碰撞,火光耀眼,雷霆闪烁。但神光坚固无比,不见半点颓势。 “这神通果然了得,竟能驾驭诸天元炁。若寻常修士,吃了这一记,便是能生生受住,也因元炁被人操控而无法吞吐,许多要调动元炁才能发挥伟力的法术便无法施展,于是处于绝对劣势。稍稍斗的长久一些,便法力枯竭,成为鱼肉。” “不过...呵呵,我自修行以来,专注己身,少修法术,专修神通,伟力少有借助天地元炁者。我又不与他打持久战,这等手段强则强矣,能耐我何!” 九十三章 仙霞仙君 杀生剑只拔出三寸,将以锋芒在前开路,撕开元炁,赵昱闲庭信步,就要杀穿出去。 御神通的确是神通广大,他这神通一经施展,便将数万里星空元炁操诸于手中,将其化作一方完全受他控制的世界。号令元炁,要磨灭赵昱。这样的手段,若是寻常修士,便则上品元神的修士,若无强横护体之法,也要吃大亏。 越是不注重肉身修为,越是护体之法虚弱,便是法力再浑厚,也经不起这般消磨。 这等手段,在御神通手中,往往是无往不利。 但此番,却是失算。 他分明察觉赵昱在神通覆盖之下,却如炒锅里的铜豌豆,蒸不烂炒不熟,闲庭信步就要杀出来。 御神通虽惊,却不意外。毕竟不是刚来之时,那时他知道赵昱初登法宇宙,没有时间修行法术神通。但如今已去百余载,怎么也要修成一两门仗之持身的强横法门。 御神通虽觉棘手,但仍不认为赵昱是他的对手。 他神色一动,弹指在面前一点,一道指印迎风见长,从三寸及至于万丈,找准赵昱前面狠狠按下。 赵昱正要杀出,隐约见到指印,心中转动,神色微肃,忙把杀生剑拔出,照天一剑,剑光洒下清辉,要斩落指印。却不防指印按入暴乱元炁世界之中,伟力陡然大了三成! 噗! 裂帛般声响之中,赵昱连退数步,虽破了指印,却也被重新逼到元炁世界深处。 “好手段!” 赵昱也不禁为之惊叹。 这元炁世界,竟然还有加持神通法术的效用! “了得,实在了得!” 这等手段,剥夺他人对元炁的操控,又增长自身法术神通的伟力,此消彼长之下,焉有不胜之理?端是持身横行的好法门! 不过赵昱并不变色,他把杀生剑一抖,剑光铺天盖地,淹没一切。脚下踩着虚空,一瞬间又杀到了元炁世界的边缘。 杀生剑横切一剑,撕开一道裂口,赵昱探身而出,迎面便是铺天盖地的神通法术! 其中夹杂十余件法宝,兜头盖面打将而来,要把赵昱打成齑粉肉泥! 到这里,赵昱再不能藏拙。他把杀生剑横在胸前,探出另一只手,五色光华冲天而起,浩浩荡荡比元炁世界也不见得小了几分!光华闪过,元炁世界直直被刷落一块,神通、法术、法宝,如不曾见过,已不知踪影。 御神通大惊失色,闷哼一声,面色发白。 却被五色神光破了神通,险些遭至反噬! 他那十二侍女,更是七零八落,心神相连的法宝皆被收去,一个个失魂落魄,尚未回神。 不过御神通并非等闲人物,他这里已是察觉赵昱神通不在他之下,于是转手一指,脑后庆云展开,一尊巨口圆身的元神跳将出来,短手执着一面大幡,此幡青黑,玄光缭绕。 那怪异元神持幡找准赵昱,就要打下。 赵昱纵身跃起,掌中神光再涨,御神通怪异元神只觉手头一轻,青黑旗幡也不见了踪影! 这时他再也无法镇静,惊怒之下,狠狠一指点出。这一指,隐隐指尖似有一方元炁世界,沉重无比。赵昱信步迎上,又是一道五色神光刷出。只听得轰然巨震,五色神光颤抖,当中仿佛星球爆炸,差点被破去! 赵昱心中震动,手中却不慢,继续一步赶上,又是一道神光刷出! 御神通惨然,拂袖要带走十二侍女,却已不及。只好把九头鸾凤一推向前,拂袖卷了三人,瞬间遁走。 五色神光间不容发,一刷而下。九头鸾凤挣扎之间,也只得落入其中,连带那銮架及其中九个侍女,皆被刷落。 赵昱仍不罢休,遁光展开,又追上将去,五色光华刷破星空,光尾缀上御神通,御神通怒吼连连,扔出一件法宝,又被刷落。如此追逐,竟刷下御神通十余件法宝, “端是送财童子,好道友也。” 赵昱哈哈大笑,御神通愈是恼怒。 两人斗法,便是不死不休。赵昱如何肯放过他? 只是赵昱也知道,要杀御神通,并不容易。御神通的神通,非同小可。虽然不敌五色神光,但他最后那一指,也差点破了赵昱的五色神光。而且此人法力雄浑,又能操控诸天元炁,是耗不死的。 唯有别出机杼,才有可能打杀其人。 赵昱紧追不舍,两人穿梭云霞,已引起云霞域修士的关注。 但修士往往是各人自扫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死道友不死贫道。只遥遥看着,无人插手。 一追一逃,两人遁光皆迅捷如电,眼看深入云霞域,赵昱已是皱起眉头。 正当此时,远处仙云霞光分开,一座殿宇冉冉升起。 遥看那殿,玲珑精致,有匾额,上书:仙霞宫。 “仙霞宫?” 赵昱心中一动,追逐却不停。 便听那宫中有和煦声音传来:“且住手罢。” 就见一尊女仙,从宫中走出,仙云作裳,霞光为披。她站在宫前,仿佛一个独立的世界,赵昱眼中,一瞬间竟只有这尊女仙! 这是怎样的气度?! “两位小友还请看在妾身的面上,罢手罢。” 音轻柔,语气却毋庸置疑。 御神通松了口气,近前止住遁光,遥遥一拜:“仙君在上,御神通拜见。” “仙君...” 赵昱心中暗叹,也按下遁光,已是知晓这尊女仙的身份。 能称仙君者,非天仙不能。而云霞域独一尊天仙,便是云霞仙宗的掌教,仙霞仙君。 天仙当面,赵昱再是如何,也不能失了礼数。 于是也拜:“贫道天一,拜见仙君。” 仙霞仙君轻笑,却看不清她面孔。这位天仙,如在雾中,朦朦胧胧,只觉美好,却看不得。 “两位道友皆是上门大教弟子,出身根脚非同凡响,何必在此斗狠?既到了云霞域,不妨到妾身处盘桓一阵,妾身为两位说和,可好?” 对赵昱而言,自是不好。 他与御神通,已斗出真火,结下仇怨。所谓说和,也不过暂时。下次遇到,仍是个不死不休的局面。然而夜长梦多,谁也不知下次再遇,又是怎个光景。 而御神通则大喜,他今日虽吃了大亏,却认为是自己太过大意的缘故。只想着过了今日,早晚从赵昱身上找回来。 九十四章 诛 赵昱微微一叹,还剑入鞘。脚踩星空悠然向仙霞宫前行,一边说道:“既是仙君说项,晚辈不敢不听,不过...” 言语间,已到近前。御神通便在旁侧不远,面露嘲色。 “仙君当面,贼道,你敢放肆?” 仙霞仙君袖摆一拂,转身就要入宫,曰:“两位小道友何必剑拔弩张,且入宫...” 就在此时,赵昱瞅的仙君转身之际,掌中宝剑微微一振,便已无踪。千万分之一个生灭,杀生剑穿破虚空,已至御神通脑门。 仙君话音一顿,看似缓缓,却已转回身来,但并未出手。她只当赵昱因御神通区区手下败将还如此跋扈而不忿,出手教训则个。且也知御神通本领,至多便是吃个小亏,无有大碍。 何况仙君对御神通并无多大好感,也乐得看他吃个小亏。 御神通面露嗤笑,也是一般无二想法。他虽被赵昱追的狼狈,却非是因这口宝剑,而是那见人刷人,见宝刷宝,法术神通也一并刷了的五色光华神通。在他看来,除却五色神通,这太和仙门的贼道又怎能是他敌手? 见宝剑临头,御神通轻笑一声,弹出手指找准宝剑,就要一指点出。 却这一霎,一道玄之又玄的道妙从剑光里洒下,御神通心中一跳,便已元神寂寂,思维停顿,指头僵在面前。脸上一抹惊色尚未完全展露,杀生剑便已从容自其天灵入,霎那爆发出无穷杀机无尽锋芒。五色剑光迸射开来,搅碎了他元神,破开了他肉身! 赵昱脸上露出微笑,却同时也瞬间僵住。 一股怒气引而不发,将这一方星空冻结,那自御神通肉身之中穿透出来的五色剑光,顿时被定住。浩瀚的云霞再也不能蒸腾,周遭许多修士,有一个算一个,皆如石像,定在原处。 一声轻叹,仙霞仙君秀手一招,把被她定住的御神通招到身前,细细一看,微微摇了摇头。 随着这一声叹,星空又鲜活过来,赵昱回过神,也不等仙君开口,便拜道:“仙君息怒。我与御神通,已不死不休。仙君说和,也无济于事。我必杀他。此间事,与仙君无关,若元初魔教迁怒,仙君只需推到晚辈头上。想来以仙君身份,元初魔教也不至于为难仙君。只是辜负了仙君一片好意,实在抱歉。” 赵昱诚心实意,并非敷衍。 仙君叹了一声,道:“妾身不愿见罪元初魔教,却也不愿见罪太和仙门,事已至此,妾身如之奈何?小道友神通了得,是妾身看走眼了。” 她言语间意兴阑珊,转身再不理会,御神通便化作齑粉,洒落星空。杀生剑清鸣一声,落回赵昱掌中。 “妾身有一言——小道友打杀御神通,与千道仙尊一脉结下死仇,该小心谨慎才是。还有一问:小道友之神通,可是宙光玄妙?” 赵昱抬头,仙霞宫已杳然无踪。 却有一尊黑袍伟岸的年轻道人竟似突然出现,傲然立在仙霞宫之前之处,一双眼睛锁住赵昱,意味深长。 赵昱元神之中,警兆连连,只把杀生剑剑柄握紧,气机收敛,如收紧的拳头,一碰就要炸刺。 却那人看了赵昱半晌,竟轻笑起来,赵昱元神之中,警兆顿去。 “你很好。” 黑袍伟岸道人轻轻道:“我须得谢你打杀御神通。” 他悠悠道:“我想杀他久矣,却不好动手。几已成执念。你杀了他,解我烦忧,若寻常时候,赏赐你不在话下。不过你被老祖惦记,我也也无可奈何,反倒要想尽办法杀你为御神通报仇。还好我是魔道修士,不会因此心中歉意。你杀御神通,我再杀你,正是恰到好处。” 赵昱面无表情:“道友确定要出手杀我?” 黑袍道人定定的看着赵昱,似拿着屠刀的屠夫,在寻找猎物的咽喉,好半晌,突然笑起来:“我哪敢杀你,你不过区区蝼蚁,杀你易如反掌,但杀了你,你那祖师岂非一巴掌要把我打死?” 他负手背后,气度凛然:“你快去,快快去。一时三刻,我便令人来杀你。正好闲的无趣儿,逗个乐子。” 赵昱闷哼一声,转身便走。 背后传来声音:“你以元神二重区区修为,打杀御神通,也算蝼蚁中的人物。且听好:吾乃御万法,与御神通同出一脉也。” ... 赵昱心中沉静,御万法既然没有出手,赵昱便没有烦忧。 此人修为之深,全然如渊似海,看不见一丝波澜,更遑论见底。这样的人物,若亲自出手,赵昱是决然没有半点抵御的可能。赵昱知道,自己背靠太和仙门,元初魔教不敢坏了规矩,但并非万无一失。 魔道修士多是疯子,万一不管不顾,一巴掌拍下来,赵昱哪有幸免之理? 好在此人没有出手,令赵昱从容离去。至于调遣修士前来追杀,赵昱自也不惧。只要不是厉害的地仙,赵昱就有把握逃的性命。而这人既然没有出手,那便是的确不愿坏了规矩,必定不敢调遣强横人物,至多便是以多取胜的路子。 元神境一人胜不得赵昱,十人胜不得赵昱,那百人千人呢?下品胜不得赵昱,中品胜不得赵昱,那全是上品呢? 无外如此而已。 赵昱深入星空,远行一时三刻,正在一处位于云霞域边缘的星系外,摇身化作一个白须白发的老翁,连气机都略有改变。 看了看手中杀生剑,念头一动,将其化作一条拐杖,拄在手中。 这正是赵昱肉身变化之法的用法之一。肉身变化,非同小可,修持到高深之处,无物不变。便譬如法天象地这门神通,就要以肉身变化为基础才能修成。 肉身变化,浅显层次只变得其形,高深层次便改变气机。赵昱如今,刚刚摸到改变气机的皮毛,虽不能完全改变,却也能蒙混过关,寻常修士,万难察觉。 变的老翁,手拄拐杖,脚下仙云,赵昱捻须呵呵一笑,面孔慈和无比,便往星系内而去。 却到半途,就见许多遁光从星系内而来,赵昱拦住一点遁光,打了个稽首,苍声:“道友且住。敢问道友,莫非是有什么宝物现世,许多道友如此迫不及待?” 九十五章 人民战争 被拦住之人稍有不虞,但见赵昱亲和模样,勉强按下怒气,还了一礼道:“道友莫非不知?” 赵昱纳闷模样,道:“知晓个甚?” “看来道友确是不知。此间事,倒也没什么可遮掩的。盖因元初魔教发下悬赏,要捉拿打杀一人,谁能取其性命,便能入元初魔教,并赏上品法宝十件,大神通修行法门一门。” 赵昱一听,心中便是一跳。 “好个御万法,我还道他调遣元初魔教的修士来追杀我。没想到竟是这般法子。这是要让我深陷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么?” 赵昱心念急转,面上却露出惊色:“竟有这样的好处?元初魔教可不是什么人都收,非根性深厚者不要。还有上品法宝和大神通修行之法,这可是下了大本钱呐。是什么人敢招惹元初魔教?这番怕是在劫难逃了。” “谁说不是?”被拦住之人摇头道:“此人招惹元初魔教,自寻死路。不过有这样的胆量,想必也不是等闲之辈,倒是可惜了。” 说着,他顿了顿,拂袖打出一道法力,勾勒出赵昱的面孔身形,甚至还有一缕极其淡薄的气息,然后道:“我看道友也别进去了,不如结伴一道,若能拿住此人,好处对半分。” 这人果然看不透赵昱的变化之法,还邀他一同前往。 赵昱想了想,惟今之计,有两条路可走。要么浑在水中,作个灯下黑。要么反其道而行,随便找个星球坐关避开乱子。至于离开云霞域,赵昱也考虑过。要离开这方仙域,要么只身横穿暴乱星海,要么借用云霞仙宗的跨域传送。然二者皆非易事。 横穿暴乱星海,与星空凶兽打交道,这些畜生可不讲规矩。而若要用云霞仙宗的跨域传送,赵昱不知云霞域与其他仙域有没有跨域传送,火者是否与丹山域一般撤销。便是有,这样的跨域传送大阵,必定在云霞仙宗山门。一方有天仙的宗门,山门之中必定强者无数,他的变化之法尚不能彻底改变气机,有暴露之虞。 再则赵昱忌惮御万法,此人或在云霞仙宗山门。 说到底,还是一个气机的问题。修士要隐藏,不是把身子藏起来就万事大吉。气机才是关键。每个人的气机都是独一无二的,若被人拿了一缕气机,要找他易如反掌。 当时御万法现身,赵昱立刻将一身气机收敛不泄露分毫,怕是就是这个。 但如今看来,怕是不知不觉,仍被那御万法拿住一缕。否则面前这位道人以法力勾勒出的赵昱像,便不可能会带有气机。 也就是说,一旦有人看破赵昱的变化之法,他便无处遁形。 如此一来,无论是找个偏僻角落藏身,还是混在这些人当中,都是一样的,没有区别。 更甚者,赵昱还要担心御万法把他的那一缕气机交给擅长咒法的人来隔空咒杀于他。 想到这些,赵昱就不由暗暗抽了口凉气。 却道:“也是个好买卖,不过拿住此人之后,好处怎么分?难不成我二人皆能入元初魔教不成?” 这人闻言,犹豫道:“这倒是不知。悬赏并未名言。想是皆能入罢?” 赵昱皱起白眉:“也罢,老朽有个提议,道友参详参详。” “请说。此事不能耽搁,这么多道友,你我要火中取栗,须得占先机才有机会。” 赵昱摇头道:“非也。正是因为人多,才不能鲁莽。何况此人能惹上元初魔教,必定不是等闲人物。先找上此人的,未必斗的过他。跟在后面捡漏,才是道理。” “道友这么一说,倒也在理。那道友说说,若是成了,好处怎么分?” 赵昱道:“老朽年事已高,前路怕是断绝了。这入不入元初魔教,修不修大神通,大略无关紧要。若是成了,那十件法宝都是老朽的。道友尚且年轻,若能入元初魔教,前途广大。” 这人一听,斟酌片刻,点头道:“我倒要谢过道友谦让了。” “哎,”赵昱摆了摆手:“各取所需耳。” 然后道:“老朽见诸多道友一窝蜂杀出来,这是知道那人在何处了么?” 这人摇头:“倒是不知。但必定在云霞域。” 赵昱嗤笑一声:“云霞域这么大,这不是废话么。” “你我在这里啰嗦才是废话。”道人道:“还是快快跟上,莫错过了时机。拓印了此人气机,虽然淡薄,无有大用,但用来找人却不难。速走,速走。” 于是两人一道,也杀入修士大军之中,浩浩荡荡数以千计,没入星空去了。 赵昱一边行,一边有一句没一句与人闲谈,暗中却在搬运元神,将见道碑与先天五行之精加紧祭炼。同时分出一点念头,没入掌心。那掌心五色神光之中,如今仍有九头鸾凤还活着。这头畜生,虽是畜生,斗起来猝不及防被赵昱轻易拿住,但生命力顽强无比,到如今还未炼死。 对寻常修士,赵昱全然不惧。能堪破他变化之法的,决然只在少数。只要混入其中,糊弄过去的可能性极大。便是被人看出破绽,要杀这些修士,也不难。这些修士,毕竟不能与御神通相提并论。 赵昱真正忌惮的,还是自己被御万法拿住的一缕气机。这才是要命的东西。御万法自不能亲自出手咒他。但只要找十个八个上品元神一起咒他,赵昱元神再是稳固,怕也扛不住。 赵昱思来想去,只能用代替之法。 至于代替之物,那生命力强横的九头鸾凤,岂不正好? 将以先天五行之精与见道碑,短暂隔绝自身元神真灵气机,却分出一点念头,带着自己的气机缠上九头鸾凤。一旦有人咒他,九头鸾凤先代为受过。由是赵昱也不打算将九头鸾凤炼死了,反倒顺转五行,为九头鸾凤疗伤。 那鸾凤虽然浑噩,毕竟是被驯化的凶兽,也有些智慧。此时迷茫不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伤势渐复,却禁锢愈严,更加挣扎不得。 不过禁锢这头鸾凤,对赵昱也是个巨大的负担。毕竟是堪比元神九重的凶兽,非同小可。 九十六章 灭绝咒 御万法一出手,的确非同凡响。 且不说十件上品法宝,单说加入元初魔教的名额,就能让人抢破头。何况还有大神通法门? 对有志于大道的修士而言,最贵最重者,无外乎入元初魔教。能修成元神的修士,不说个个心高气傲,但也绝不会承认自己比人差。根性稍次又如何?皆是自信满满,只要能入元初魔教,法宝、法门还会少么? 次之才是大神通修行之法。至于上品法宝,的确惹人垂涎,但较之于前二者,却差了十万八千里。 悬赏一出,顿时,整个云霞域都开始沸腾。 但作为云霞域仙道之首的云霞仙宗却安静无比。 其他小门小派不知赵昱根脚,云霞仙宗却知之甚深。知道惹不起。 御万法倒也不在意,一则云霞仙宗有仙霞仙君这位天仙坐镇,毕竟有相当的地位,而御万法修为只在真仙,又对仙霞仙君有所企图,不好勉强。二则大半个云霞域的仙门都发动起来了,也不差云霞仙宗一个。 “上天入地,这蝼蚁无处可逃。” 御万法指尖缠绕着一缕气机,笑对左右道:“本尊要的人,到了没有?” “已在殿外。” 一面若冰霜背负八臂的女修士回道。 “唤进来。” 于是便有十余人,小心翼翼战战兢兢,亦步亦趋走进殿中。 齐齐一拜:“上尊。” 御万法摆了摆手:“可知本尊让尔等前来是为何事?” “禀上尊,八云真君业已告知。” 为首一人干瘦矮小,獐头鼠目,周身萦绕一缕晦涩之炁,似有腐败万物之恶。这人一拜,道:“能为上尊办事,乃是晚辈等人天大的幸事。上尊只需将此事交予晚辈等,必不令上尊失望。” “好。” 御万法弹指将指尖气机弹出,抚掌笑道:“便是这道气机。咒杀此人,本尊自有赏赐。” “多谢上尊!” 獐头鼠目者连忙收了这道气机,一干人等皆是大喜,齐齐拜倒。 御万法道:“本尊听说尔等擅咒法,不知有什么拿手的本事,说来听听。” 獐头鼠目者一听,顿时面露得色,道:“好教上尊知晓,晚辈有一门灭绝咒,以气机为引,上咒元神,下绝肉身,一旦中招,元神修士绝无幸免,便是地仙真君一不小心,也要元气大伤。” “灭绝咒?” 御万法笑道:“听来倒也凶恶。你来说说,这灭绝咒是怎的咒法。” 獐头鼠目者道:“此咒可以人之毛发、血液、气机为引,立一法坛,以绝灭傀儡镇之,置于其上。一日三拜,七日告成。第一日蒙蔽其元神,第二日损其发肤,第三日坏其筋骨,第四日伤其脏腑,第五日腐其血髓,第六日散其元神,第七日魂飞天外。” 又道:“以此法咒杀,此贼断无幸免之理。上尊但请放心,七日必见分晓。” “好!” 御万法大笑一声:“速速且去,本尊等你好消息。” 于是十余人退出殿中,就在殿外开立法坛。 御万法谓左右道:“靠山再硬,又能如何?这太初仙寰毕竟有一半是我元初魔教说了算,我让他生,他才能生,我让他死,他必须要死。这小子能杀了御神通,的确非同凡响,倒是可惜了,哈哈哈...” 冷面霜目的八云真君冷淡道:“大爷休要高兴的太早。太和仙门的修士,哪个是好相与的。所谓灭绝咒,大抵也不过如此。能不能咒杀此人还在两说,何况我听说太和仙门最不讲规矩...” 御万法笑容一收,脸色顿时阴沉几分:“这帮子都是混蛋。” 却无可奈何。 毕竟有些话没有说出来。 元初魔教虽强,却也只是太初仙寰两大之一。而那太和仙门,连独霸一方仙寰的至尊教门也不惧惮分毫,甚至屡屡坏人面皮,可恶之极。但太和仙门强横无比,人虽少,却个个都是横行天下的老怪物,如之奈何? 面对太和仙门,元初魔教必须要讲规矩。但太和仙门却可以随时践踏规矩。 御万法这等在太初仙寰横行无忌的人物,也踌躇起来,片刻后恼道:“难道此人还杀不得了?!教我如何与老祖交代?!” 八云真君淡淡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耳。” 御万法把心一横:“也罢,杀便杀了,我倒要看看,我不曾亲自动手,太和仙门有何理由不讲规矩。” ...... 赵昱混在修士当中如鱼得水。不半日,便已交上了好些‘朋友’。 他自谓‘白云’真人,行事大气,为人亲和,果然许多人都愿与他相交。 “元初魔教的悬赏,我倒不垂涎。偌大个云霞域,本事比我强,手段比我高的不计其数。便是找到此人,也没我的份。倒是能交上三五好友,才不亦快哉。” 说此话的,乃是个面容朴实的修士,一身如老农,浑然不起眼。但修为不低,有元神五重。 赵昱如今,才元神三重。先前等待御神通,赵昱便打算将修为作一次突破,不过御神通来的太快,赵昱刚刚完成梳理,他就到了。于是来不及突破。在打杀了御神通之后,赵昱离开途中,才作了突破。 赵昱道行具足,突破便也不难。法力一到,水到渠成,倒也没什么可说的。 元神三重是神通境。与二重神意境只差一个字,但却不能同等类比。神意境乃将法术修成法意,便满足基本条件。而神通境,则要更进一步。到这个层次,修士便必须要修成神通。 神通和法术,一高一低。神通近乎于道,是对法则的直接运用。一个是法,一个是术,高下一眼可辨别。 许多寻常修士卡在这一关无可寸进,不能突破中品元神,非因其根性不足,多因没有神通的修行之法。 要么寻一门神通修持,以其为踏脚之石,触碰法则之妙。要么便将一门修成法意的法术,进阶为神通。但这太难,非天才人物不能。 这样的路子,是寻常修士普遍的修行方法,于赵昱而言,并无关隘。寻常修士,是通过法术和神通蕴含的道理,进一步才能触碰法则的奥妙。而赵昱是先悟道,再自己创出法术神通。 下品元神三个层次,在赵昱这里,不存在瓶颈。若非要修持打磨肉身,他早入了中品元神。 九十七章 险些中招 对很多修士来说,在没有成为真仙之前,寿元仍然是一个巨大的限制。 他们必须要在当前寿元衰减之前,突破境界,否则等到寿元衰减到一定程度,影响到元神,使得元神开始颓败,便再无进一步的可能了。因此只能放弃一些方面,而专攻一方面。 就好比凡人修行武道,在寿元过半气血衰败之前,必须要突破到一定的境界,这大抵是相同的道理。 所以很多机缘不足,法门不够高深,根性稍次者,只能专攻一道,以突破境界为首要目标。 因此大多数修士,或多或少,都有缺陷。 不像赵昱,非要将根基夯实到无暇的层次,再做突破。 眼下一行人,加上赵昱,有五位修士。 说话的这位农夫模样的,乃是半道上遇见的一位,言谈之间,觉得还不错,于是就一道同行。 其余几位,也皆是如此。 此中除开赵昱最初拦下的那人,对元初魔教的悬赏颇为在意,其余都是可有可无,皆是有自知之明者。 闻听此言,赵昱笑道:“道友此话在理。说来能令元初魔教悬赏,哪里又是等闲人物?你我便是找到他,说不得被人反杀,一身修为付诸流水。” 他自卖自夸,倒也不觉脸红。 有三人闻言,齐齐颔首:“言之有理。” 一人道:“休说能不能遇到此人,能不能拿住或打杀此人。若是打杀了,反倒好。若是打杀不得,暂时拿住,倒是个祸患。我听说连地仙真君都有许多来寻他,若知晓被你我拿住,你我焉有活命的道理?” 最初被赵昱拦下那人闻言,顿时不乐,道:“修行如逆水行舟,有机缘死了也要抓上。如此瞻前顾后,能有什么前途?” 余者几人皆笑:“非是瞻前顾后。而是自知之明。若有机会,自然不放过。但这可不是机会。要我说呀,你我几人趁此游览一番便可,其他的就不要多想。” “大善。地仙真君都参与其中,你我能有何能为?见到了也要绕道。” 最初与赵昱同行之人,顿时闷闷不乐。 说说笑笑,便一天快要过去。 几人不急不缓,驾云而走,颇如春游一般,说些见闻,道些传说,也自得其乐。 赵昱倒是在心中暗暗盘算。 对于地仙都出动之事,他并不觉得奇怪。 御万法悬赏捉拿,可没有点明他赵昱的背景根脚。反正无论赵昱是死是活,御万法都能撇清——又不是他动的手,甚至都不是元初魔教动的手,太和仙门要找人报仇,元初魔教总能推搪。 而赵昱自己,虽然心中沉重,但早前师父便说过,真仙之下的麻烦,他是不会插手的。 由是无论如何,都是赵昱自己解决。 许多事,他也早有预料。 如今与这四人一道,怕也是最后的安宁了。不知道何时,就会有人找上门来喊打喊杀。 那时候是打是杀,还是狼狈而逃,不可预料。 眼见一日将去,远处霞光之中一方星系已若隐若现。零零散散一些遁光进进出出,也不知这座星系被多少修士搜了几次。 农夫模样的道友提议道:“不妨进去看看。” 余者几人皆无意见。连最初同行的,大概也放下了寻找赵昱的第一目的,都赞同了。 就要进入这方星系之时,赵昱突然心中升起一种奇异的感觉,好似豪气陡生,想要与天下修士斗一斗,觉得自己这般隐藏,太过胆小懦弱。这种感觉,让赵昱差点变化回原本模样。 他心中一紧,连忙镇住元神。随即这时,紫府中见道碑洒下一道清辉,元神清明过来。 赵昱神色一动,暗暗纳闷:“莫非遭了暗算?!” 他搬运元神,法力流转,冲刷全身,却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待得细查紫府,才发现隐隐有一股晦涩之炁潜藏! “是了,这是咒法!” 端是怕什么来什么,这咒法竟然这般厉害! 他连忙查看封印在掌中的五色神光世界,发现那九头鸾凤,此时全然浑噩,迷迷茫茫,再无半点清明! “我以九头鸾凤代过,没想到仍然牵连本身,这咒法非同小可。” 赵昱谨守元神,将以见道碑、先天五行之精将元神牢牢护住,隔绝一切气机,才稍稍松了口气。 “咒法之妙,绝非一波。” 他暗道:“往往蒙蔽元神只是第一步手段,随后才有诸般凶恶一一施展。” “我须得不能放松分毫。至少一月之内,要全然隔绝元神气机,否则一个不慎,就要吃大亏!” 以见道碑和先天五行之精镇压元神,隔绝气机,虽然万无一失,但却有一个不好的地方,那就是同时隔绝了自身对外界的感应。修士的感应,极其重要,无论是悟道还是遇到危险,都不可或缺。 尤其遇到危险,在危险降临之前,就会心血来潮,从而让人避开。 而一旦镇绝元神,便无法提前感应危机。 不过眼下对赵昱而言,咒法才是第一威胁。两害相权取其轻,赵昱只能这么做。 他不动声色之间,一行人便已进入这方星系。 远远便看见法力滚滚,元炁蒸腾,竟有修士在斗法! 几人对视一眼,农夫模样的道友开口道:“还是绕行的好。” 赵昱自无不可。 遇到修士斗法,若没有别样心思,最好绕道。否则容易被牵连波及。这是修士惯例,大多数修士,都是这般做法。 当然,若有别样心思,存了捡便宜的想法,就藏在一边瞅机会。若有机会,便将斗法双方都打杀了,夺取一切。 而斗法之人,往往也会发出警告。 最有用的便是报出名号宗门。 远远听到斗法之中传来呵斥之声:“欺人太甚,当我翠云山好惹的么!” 听到这般呵斥,知晓翠云山厉害的,就都远远走开。不怕翠云山的,才会暗暗觊觎。 一句话,便能摒除许对麻烦。 “如今许多修士倾巢而出,无论好坏凶恶,或有宿怨,或因贪婪,怕是要乱上一阵子喽。如果云霞仙宗不发话,还没找到那人,就不知要死多少道友。” “元初魔教发下的悬赏,云霞仙门怕也不好多说。要我说呀,这元初魔教本来横行霸道就让人厌恶,如今又搞出这样的事。当初玄阳仙门怎就没把元初魔教破灭了事,真是老天不公。” 九十八章 玄阳 “玄阳仙门...” 赵昱闻言,心头一动,不禁道:“道友说的可是近十万年前的玄阳仙门?” 他这一句乃试探之言。 真仙大墓一行,零零散散得到一些信息,大抵丹山域在八万或十万年前乃唤作玄阳域。联系前后,赵昱认为元和域原本所属的古仙门,便是这个名为玄阳的仙门大教。 只是一朝破灭,才有了现在的丹山域丹山宗。 但其中具体情况,赵昱并不了解。此时听到说起,心中一动,便生出一些兴趣。 “可不是那玄阳仙门?” 农夫模样的离石道人唏嘘道:“想当初,玄阳仙门、元初魔教、元始仙国,同为太初仙寰三大上门。只是不知发生了何事,玄阳仙门与元初魔教一番火并,最终破灭,如今近十万年,还记得玄阳仙门的,已是不多了。” “怎么不多?”有人道:“如今稍稍有些底蕴的宗门,谁个没有关于玄阳仙门的记载?说来当初,云霞仙宗也是玄阳仙门的附属,只是如今物是人非,威震寰宇的玄阳仙门,早已消逝在宙光流逝之中了。” “大道亘古,仙门起落。连玄阳仙门这样的存在,都说灭就灭,实在是令人唏嘘。哎,对了。好似玄阳仙门的祖地,原本就是旁边的丹山域,以前被唤作玄阳域。” “玄阳域是玄阳仙门的祖地?” 有二三人面露奇色。 “怎不是?”那人道:“我喜杂书,在一册古籍上见过。不知多少年前,至少是一纪之前,玄阳仙门的掌教至尊玄阳祖师,在玄阳域首开宗门。只是后来玄阳仙门壮大,玄阳域不能满足需求,于是迁走了而已。但玄阳域的名号,却一直保留着,直到玄阳仙门道统覆灭,丹山宗成了玄阳域的仙门之首,才改作丹山域。” “原来是这么回事。” 众人不禁微微颔首。 离石道人忍不住道:“玄阳仙门开山立派,竟是一纪之前,说来真是古老啊。” “是啊。一纪,乃亘古大道运转一个周期的时光。掐指一算,三百六十亿载,真是久远的可怕。” “那这么说来,元初魔教、元始仙国,岂不也是一纪之前的古老存在?” “大略应该不差。上门大教,不是三五天能立的起来的。” 赵昱少说多听,只觉得见识又增长了几分。 在真仙大墓之中,那两个老鬼开口闭口几百万年几亿年,当时听的心中震憾。但如今再听玄阳仙门旧事,却又觉得其言不过如此了。实在是不能比,人比人得死。 赵昱心中转动,突然问道:“我听说丹山宗崛起之前,玄阳域的仙道之首是一个名为星兽仙门的宗门,不知是也不是?” “星兽仙门啊,”离石道人闻言,露出思忖之色,片刻后道:“还真是这个宗门。星兽仙门也是个古老的仙门,有真仙坐镇...” “说起星兽仙门...”之前说出玄阳仙门旧事的那位道友好似想起了什么,思索道:“我倒是想起了一点记载。似乎玄阳仙门与元初魔教火并,就与这星兽仙门有关。” 他道:“说来出手覆灭星兽仙门的,正是元初魔教的一位大能。而当时星兽仙门是玄阳仙门的附属。虽然玄阳仙门因星兽仙门之故与元初魔教火并有些说不过去,但我等不过底层蝼蚁,兴许其中有关键缘故,你我不知而已。玄阳仙门与元初魔教皆上门大教,端端庞然大物,这一斗便是数百万年,到近十万年前,才尘埃落定。” 又道:“我观门中古籍,说那几百万年之中,这太初仙寰六七成的已知仙域被两大上门大战波及。不知多少修士如丧家之犬,死的死,逃的逃。倒是让元始仙国捡了好大便宜。” 说到这里,他又笑道:“就如眼下这般,诸道友狼奔豚突,漫天都是。” 几人都笑了起来。 赵昱心中,已是梳理出了清晰的历史走向。 在几百万年前,太初仙寰还是三教并立的局面。以元始仙国、元初魔教、玄阳仙门为首。这等三足鼎立之势,不知持续了多少年。直到数百万年前,元初魔教的大能出手覆灭了星兽仙门,由此引发两大上门的战争,直到近十万年前,才盖棺定论。 赵昱又想起当初那烙印在时间长河里的指印,又想起自己如今身处的险恶,不禁心中暗恨。 正是因为他鲁莽施展时间玄妙,才招惹指印,差点身死魂消。而也正因如此,师父混空老祖才上门去讨要说法,讹了指印之主一把,打了他的老脸。 更因如此,此人派来御神通,才有丹山宗兮云子寻他之事。 于是直至如今。 现在看来,这人也是祸害。星兽仙门遗迹的时光片段中,留下了他的指印。说明出手覆灭星兽仙门的,正是此人。玄阳仙门覆灭的导火索,便由此而来。 如今分明又要打杀赵昱出气,只是遵守了上门大教之间的默契,不曾亲自出手而已。 “元初魔教的大能么...” 赵昱心中沉重,却并不惧惮。 师父混空老祖能打上门去讹人,这就说明了太和仙门的底气。太和仙门可不是玄阳仙门。这人也只能忍气吞声,打打擦边球,不敢亲自出手。既如此,便与他好生周旋一番。 大能么?金仙么? 早晚有一日证的金仙,自要去寻他讨个说法。 说话间,一行人便已进入这方星系。 放眼望去,许许多多的大大小小的星球,在霞光中沉浮运转。当中一颗巨大的元星,石照星,迸射出无穷的氤氲之光。分明这星系,没有恒星的存在! 石照星代替了恒星,散发光和热。但石照星又不是恒星,本身并不炽烈。 这便是法宇宙的玄妙之处,万万不能以凡宇宙的认知,来解释它。 “好些年没来过石照星了。” 一行人驾云穿过无穷无尽的霞光,进入石照星外层的天地风雷罡煞层中。 与当初赵昱初临法宇宙的元元星一般,石照星也有深厚的保护层,比之元元星,还要深厚许多。元元星有三十六层风雷罡煞,而石照星至少有百余层。 九十九章 谨慎 风雷罡煞乃天地所成,有自然造化。 一路所过,能看到许多修士,在其中打磨肉身,或锤炼神魂。 或以天风,或借天雷,劈打烈刮,一点点的熬炼自身的修为。 当然,元星的风雷罡煞,对已成就元神的修士无关紧要,由是在风雷罡煞之中打磨修为的,都是法象境的修士。借其天地造化,为成就元神而努力。 至于法象之下的修士,在风雷罡煞之中保命都难,自然无法在其中修行。 石照星极为广大,少说是元元星的数十倍。虽远不能与元和广陆这样的天体相提并论,但其山川地理,也足够令人震憾。 “石照星的仙门之首,似乎就是翠云山罢?” 离石道人有些不确定:“我已近千载不曾来过这里,不知有什么变化没有。” “就是翠云山。” ‘最喜杂书’的莫开道人笑道:“我前几年还来过石照星,这里有一宗仙酿,我最是喜欢,每隔数载,都要来一趟。凡人商行跨星系贩卖的不够正宗,掺了水,喝着不是个味道。” 众人闻言,皆笑。 “看不出来,道友还是个好酒的人。”赵昱笑眯眯的,捻着长长的白胡子道。 莫开道人笑道:“白云道友,及时行乐才是道理。大道渊深,你我修行本就难之又难,这劳逸结合嘛,总是没错的。” 赵昱失笑不止。 莫开道人又道:“这石照星以翠云山为首,诸位道友且看那山。” 他指着远处连天接地的一座巨峰,笑道:“那便是翠云山。翠云山上翠云门,翠云门中石照酒。石照仙酿正是翠云门的特产。这翠云山上,有一个泉眼,天地造化,蕴含一股精纯没有丝毫杂质的地炁。以之酿酒,酒陈厚且绵长,轻轻一口,回味无穷啊。” 几人皆是笑而不语。 “若说特产,倒也不见得罢。”有人驳道:“要开一口泉眼,引来地炁,斥离杂炁,自然也能酿酒。” “不然。”莫开道人笑道:“道友以为,我便没有试过?这仙道手段,毕竟与天地造化,差了那么一点。兴许是我修为不足,但无论我想尽办法,将引来的地炁怎生清澈,也酿不出原汁原味的石照仙酿,殊为可惜呀。” 随后便一人一语,把石照星展露在赵昱面前。 石照星在云霞域算不得出名,但因石照仙酿之故,也并非默默无闻。 石照星上有仙门十余,以翠云山为首。翠云山翠云门的掌教,乃是一尊大成地仙真君。其门中地仙,大略一掌之数,不超过五位。镇压石照星,稳如泰山。 石照星有无穷生灵,也不曾有人计较过。那是凡俗政权的事,与仙道修士无关。但一路所过,入目处大大小小的城池,完全可以表征这颗元星的繁华。 石照星不是元和广陆,并不与暴乱星海接壤,少有受到星空凶兽之害。然而石照星上,荒郊野外,仍然有许许多多的凶猛野物,能对凡人造成巨大的威胁。 各大仙门并不刻意清理这些兽类,而是听之任之。 听几人言语间的意思,赵昱也明白了其中的道理。这是要为凡人刻意留下一个威胁,不至于死于安乐。 在仙道繁盛的法宇宙,随便一个宗门,几万年,几十万年一如既往的坐镇。有仙门坐镇,凡人便极为安稳。若再不给他们留下一个对手,死于安乐便不是口头说说了。 虽然因为仙道之故,凡人依靠发展出各色的文明,能运用天地元炁,皆拥有强大的外道武器,有的甚至能威胁到元神真人。但极限也就这样了。元星广袤,野物繁衍迅速,总是清剿不干净。偶尔冒出一些堪比元神,甚至更强一些的兽类,还必须要求援于仙门。 法宇宙凡人的文明,在这里,逐渐向赵昱敞开。 元和广陆那边,毕竟有许多限制。而这里,却是真正的仙道盛世。 凡人的国度,以仙道的旁支手段,钻研出许多道理,制造出许多凡人能够实用的外物。使得凡人也拥有一定的自保能力,甚至能组建舰队,跨星系贸易。 几人往翠云山而去的途中,便遇到一支凡人舰队,有数百艘巨大的船。皆是以符箓和阵法的奥妙,制造而成。 这些舰船,拥有穿越元星保护层的能力。其坚固之处,不差于许多修士法器。 不过这样的景致,皆存在于远离暴乱星海的仙域内部。若是仙域边缘的元星,凡人便不敢自己组建舰队贸易,必须要在仙道宗门的支持下才星。因为接近暴乱星海区域,星空凶兽的痕迹就无处不在。 赵昱路过一座大城,看着那未来科幻和仙道融为一体的气象,心中颇为有些心动。 但这样的景致,对一行的其他道友而言,见怪不怪。 唯独赵昱,心中盘算着是不是找个时间去逛一逛。 因咒法之故,赵昱改了主意,不打算继续跟着这几位闲逛。他就怕闲逛的途中,咒法突然发动,使得自己一个不小心露馅了,麻烦就大了。 因此决定先找个落脚的地方,安稳应付咒法。 而且赵昱还想到了另外的:如果以九头鸾凤代过,咒法将九头鸾凤咒杀,会不会让御万法认为,他已死了? 他如今将自身一缕念头附着于九头鸾凤,在气机牵引之下,九头鸾凤就是他,他就是九头鸾凤。而自身元神,以见道碑和先天五行之精隔绝,与被御万法拿住的气机断开联系。 一旦九头鸾凤死亡,附着的念头也随之消散,便则御万法手中那一缕气机,也会因为牵连而随之消散。 如此一来,未必就瞒不过御万法。 赵昱也想大杀四方,狠狠的打御万法的脸,甚至杀了他的心都有,但赵昱有自知之明。他不过元神下品,便一身是钢,又能打几斤钉?御万法恶毒无比的发动悬赏,引的不知多少修士寻他,一旦暴露,他能杀十个百个,还能杀的了千千万万? 何况其中还有地仙! 这不是逃避,而是对自身有深刻认知的谨慎做法。 且冤有头债有主,杀这些寻他的人,有什么好处?只是到处结怨而已。元初魔教才是罪魁。 一百章 碧海城 对赵昱个人而言,元初魔教是只能仰望的庞然大物。 别看在面对太和仙门的时候元初魔教忍气吞声,御万法这样霸道的人物,也不得不打擦边球发悬赏而不敢出手。但太和仙门是太和仙门,赵昱自己却也是个读立的个体。 也许他被打杀之后,师父混空老祖会给他报仇。但人死万事休,几千年修行一朝付诸流水,这是何等悲哀? 说到底,他只是个元神修士。在仙道盛世,是如此的微不足道。 披着太和仙门的虎皮,也不敢耀武扬威。 一个不慎被人打死,就算师父为他报了仇,又能怎样呢? 怼天怼地怼空气,那是怎样愚蠢的人才有的行为? 大道之下,任凭你何等的妖孽,谁人又敢大言不惭道自己是主角? 看看那玄阳仙门,这样的上门大教,都说灭就灭,个人又算什么呢? 法宇宙的大环境之下,至少在成就金仙不朽之前,是没有资格横行的。御神通不能,御万法也不能。他赵昱,就更不能了。 修行路上的如履薄冰,在这里要体现的淋漓尽致。 翠云山下有一座碧海城。碧海城背靠翠云山,面向碧波湖。而碧波湖,说是湖,实则其大如海,有数千万里之广。 碧海城所属翠云门,大略可以算是翠云门的山门前站。这座城池的繁华之处,至少赵昱在元和广陆是没见过的。 元和广陆虽然广大远超石照星,但元和广陆的仙道水平太低,连元神中品的修士都没有一个。而翠云门,却有一位大成地仙,还有数位地仙真君的存在。 在法宇宙,凡人的文明强盛与否,与仙道水平直接挂钩。 这座城市,可谓之悬空城。只有一角靠着山崖,泰半悬在湖面。 靠山的一角,大抵还是因为上山的路在这里。这座城市,没有支柱,乃以阵法撑起的方圆万里、人口数以十亿的庞大城市。 仙道的痕迹,在这个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无论是鳞次栉比的亭台楼阁,还是环城千丈高的高大城墙,甚至连街道的每一块地砖,无不闪烁着道纹的光辉。 庞大的飞舟车水马龙,驾驭着各色坐骑的凡人武道高手,仙家修士,来来往往,融洽又和谐。 无穷无尽的各色楼宇,店铺,纵横交错的街巷,孩童,老妪,无论是平凡的,还是不凡的,各自产生奇异的交集。 凡人的辉煌文明,在这里体现无疑。仙道旁支和外道技术,完全融为一体。这座城市的上空,密密麻麻的各种元炁波动,往复循环。若以元神触碰,便能从中截获无数的信息。 赵昱一行五人,首先落脚在碧海城东的港口。 “碧海城有三个港口,东,南,西各一。每个港口都有两个分区,一个是给飞舟舰船停靠的飞舟区。”莫开道人介绍道:“飞舟区占七成。剩下三成,则是给船舶停靠的船舶区。碧海城面向碧波湖,湖中自然造化一些宝贝,这里的凡人平民驾船入湖,从湖中攫取财富。” 稍一句之后,莫开道:“城北有一座石照楼,那里的石照仙酿最的正宗。贫道已迫不及待,几位道友同往之?” “固所愿也。” 赵昱等皆是颔首。 赵昱对仙酿酒水没有特别的癖好,但去看看无妨。这碧海城颇对赵昱的脾胃。 于是入城。 碧海城有大阵护持,入城之时,无形之中,就对修士作了一个检定。 翠云门只是地仙仙门,一旦有陌生的地仙降临,大阵就会将检定的信息传达到翠云门中,以作防备。 不过这只是一个辅助手段——除非凶恶已极的魔道修士别有心思,一般修士斗法,都不会选择人多的地方。凡人是修士的根基,除开一些特殊的种族,其他的修士,都来自于凡人。所以就诞生了这样一个默契。 何况若是打上门来要不死不休,这样的凡人城池,也是一宗财富,要归属胜利一方。 所以就算是宗门之间的战争,除非到了不顾一切的时候,一般而言,也会顾忌到凡人聚居之所,而不会肆意妄为。 何况在一个稳定的仙域,这样的规矩,在无形之中,也受到仙道之首的宗门的看护。比如这云霞域,以正宗仙门为主,没有什么魔道宗门,若发生了这样的事,云霞仙宗就会出手干涉。 入城之后,就有两个选择。 一则搭乘城中的公共交通工具——是一种横空飞行的大车。这种大车一般都是万丈长,数丈宽,一次可以承载数万人,其间停停靠靠,横穿万里碧海城也只要一个时辰,非常迅捷。 碧海城东南西北各一个巨大的交通殿,其中三个都与城外的港口比邻。 而在交通殿隔主街对面,有一个异兽府。这就是第二个选择。任何人,付出一定的财物,就能从异兽府中租取一头驯化的强横兽类当作坐骑。 与人‘挤公交’,仙家修士不取。而这城中,为表对地主翠云门的尊敬,不能用遁法或者驾云,于是大多数的修士,实际上都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租用坐骑。 莫开道人在前引路,一行人进入异兽府。 自有小厮热情接待——这一行人要么如赵昱变化的老翁,仙气飘逸,要么穿着道袍,气度非同等闲,一看就不是凡人。自然不能怠慢。 然后立刻又有异兽府的掌柜亲自接待。 莫开也不啰嗦,直言道:“你这里最快的驯兽,有哪些?” 三言两语,便成了。 等到五人出来,各自骑跨一头驯兽,或是威武,或是淡然,皆不寻常。 赵昱租用的坐骑,便是一头白鹿。三丈长,丈余高,通体雪白,有金花点缀。鹿角晶莹剔透,眉心一撮白毛,实在颇有卖相。 赵昱一眼就看上了这头白鹿。 与莫开道人等租用的坐骑一样,这头白鹿,也是异兽府这处最好的几头驯兽之一。租用价格不菲,但一分钱一分货,如这白鹿,便不只是卖相,其自有神通,脚下生风,行走间不比寻常法象境修士的遁法来的慢。 一零一章 石照楼 所谓骑鹿驭鹤,才是仙家风范,赵昱一直是这么理解的。 至于那些外表威武凶猛的坐骑,赵昱认为,更适合凡人武道高手。 不过个人有个人的爱好,比如莫开道人,就选择的头上生角形如猛虎的驯兽。 这些顶尖的驯兽,皆有天赋神通。异兽府专门提供坐骑服务,自然以速度为优选。 便则只是如此,赵昱五人租用的驯兽,若放出去,也能比得上寻常的法象修士。在这法宇宙,许多兽类都有星空凶兽的血脉,得天独厚。但可惜,在智慧的层面上,差了许多。否则恐怕没有人的生存空间。 至于租用的花费,于修士而言,并无规制。 若是凡人的武道高手租用坐骑,自然用凡人的金钱付费。但到了赵昱他们这样的修为境界,谁身边还带着凡人的金钱?当然,赵昱刚才也见过碧海城凡人武道高手所用的金钱,是一种封印了一道天地元炁的货币。但这种货币,对修士全然没有用处。随便一个突破了桎梏进入炼炁境的修士,都能够吞吐元炁。 凡人无法吞吐元炁,这种货币自然有价值。但于修士,却如粪土。 修士与凡人之间,修士与修士之间,若有交易,大抵是以物易物。或以灵材灵药,或以法器法宝,或以丹药符箓,无外如此。 赵昱便是随手凝练的一道五行之精,租用到了这头白鹿。 赵昱精通五色神光,凝练五行之精,易如反掌。但这一手,却让莫开道人等为之侧目。五行之精是一种万金油级别的材料。炼丹炼器,炼制符箓、甚至布阵,都用得到。实际上,在普通修士的阶层之中,上品元神之下的修士,要凝练一道五行之精颇耗功夫。除非有厉害的法门,否则往往要半月一月,甚至更长的时间,才能从天地五行元炁或者各种五行材料之中,萃取出一道五行精华。 异兽府的掌柜,自然是高兴的发颤。这样的收获,比什么金钱都宝贵的多。 赵昱这才知道,原来自己也是个有钱人了。 他之前不太清楚交易规则,还打算取一道先天五行精炁。现在想来,若真以先天五行精炁付费,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乱子。 五人驾驭坐骑,如电光穿梭于大街之中,坐骑灵动无比,自然不会出现‘车祸’。 一路走,一路也自闲聊。 离石道人道:“白云道友这一手凝练五行精华的手段,实在令人叹为观止。想贫道当初,初入元神打算炼制一宗法宝,萃取第一道五行精华,就用了一年多。佩服啊。” 赵昱摇头笑道:“老朽前路已绝,这些年蹉跎,也只在细微处下功夫。”他还露出羡慕之色:“而几位道友,却有更进一步的希望。”他自嘲道:“大略下次再见,老朽就该称几位为前辈喽。” 几人一听,心中艳羡或嫉妒顿时消去。 想想也是,这白云老道虽然有一手凝练五行精华的手段,但怎比得大道坦途? 便也心平气和了。 不多时,就到了莫开道人口中所言的石照楼。 石照楼在城北,端是一座标志性的建筑。说是楼,倒不如说是仙阁。其占地少说十里,高数千丈,有八十一层。其浮云蒸腾,周遭环绕竹林,清净雅致,非同凡响。 “石照楼多是修士落脚之处。” 莫开道人将坐骑缰绳交给小厮,一边往里走,一边笑道:“在这里品茗饮酒,或谈玄论道,皆是好去出。每年石照楼都会组织一次交易会。任何人都可以参与。偶尔也有收获。” 入了石照楼,其中果然用了空间之妙。放眼一看,至少比外面看来,大了十倍。 当中一座柜台,周遭如阶梯上升的,是一幢幢光门,细细一数,有八十一座。 赵昱心中一转,便知晓这些光门乃是八十一层楼阁的出入之处。 到柜台前,莫开道人选了第二十七层,随即自嘲道:“我身家贫贫,二十七层以上,消费不起哟。” 几人皆笑。 于是便至入第二十七层的光门处,一一踏入其中。 这光门乃是传送之法,且传送极为精微。根据客人手中的玉牌为引,直接传送到包厢之中。 所谓包厢,实则是一处亭台。从光门中出来,四下里浮云遮眼,也有青葱竹林,一条白玉卵石的小径直通当中一座凉亭。赵昱看的分明,这同样的空间玄妙。 也许身具空间根性的修士凤毛麟角,少之又少。但仙道发展到这样的层次,自然演化出许许多多的法门。不通空间玄妙,通过法门,同样能达到相同的效果。 这石照楼中,大抵每一个包厢,都是一处读立的次元空间。 五人到了凉亭,各自坐下。不片刻,就有小厮、侍女入内。 小厮温酒斟酒,侍女则弹起清雅丝竹,或袅袅起舞。 “这石照楼,果然名不虚传。” 服务很是周到。 小厮就站在远处一边,也不离开。这并没有什么忌讳。在这里来消遣的修士,是绝不会在这样的地方说出什么秘密。在这里说隐秘,就算没有小厮和侍女,也一样在人的眼皮子底下。 别以为没人在旁边就安稳了。 石照楼可不是凡人开设的,而是翠云门。 五人自不说其他,便则说些无关紧要的。 莫开道人道:“前次我来的时候,下面的大厅中,人来人往。今次却不见几人。元初魔教这一番悬赏,让石照楼好大损失。” “消遣而已。”离石道人笑道:“若能取了元初魔教的红花,无异于踏上登天之路。稍有些野心的,也知道该怎么选。不过依我之见,怕是要不了几日,就会逐渐平复。这么多修士取一个红花,竞争太激烈,有自知之明的,肯定不在少数。” “哎...” 听到这话,有人叹息:“我还想夺了悬赏呢。可惜,连地仙都出动了。” 众人皆是失笑摇头。 “这石照仙酿,果然好酒。” 离石道人饮了一口,微微闭目回味半晌,叹道:“莫开道友没有骗我。” “看来同道中人。”莫开道人抚掌笑道:“我心在酒,怎能欺骗?” 一零二章 损其发肤 正闲谈间,赵昱所化的白云老翁老脸神色一滞,掌心一缕五色光炁陡然吞吐,众人一看,皆是莫名。赵昱忙把手掌一翻,虚握拳头遮住光炁,同时搬运法力,将五色光炁镇压下去。 然后呵呵笑道:“大抵有些事,须得告辞了。” 便就打了个稽首,站起身来。 道:“此番能与四位道友相遇,也是缘份。只是老朽闲事绊身,虽有憾却不得不告辞。山高水长,诸道友,来日再见。” 本也是萍水相逢,赵昱要告辞,也没的多说。几人各自点头,起身还礼,目送赵昱到门口。等赵昱离去,这才又重新开宴。 却不多久,离石道人也起身:“贫道也有些小事要处理。” 离石去后,余者三人杳然无趣,也一一散了。 赵昱离开石照楼时,吩咐小厮将白鹿座驾代为还予异兽府,就匆匆而走。 本来赵昱还打算酒宴圆满再告辞也不迟,不料人算不敌他算,只得半道退走。盖因咒法再次突发,封印在五色神光之中的九头鸾凤奋力挣扎,一时间猝不及防,差点被它挣脱出来! 这畜生毕竟是头堪比元神九重的凶兽,虽然天赋神通在生命力,而不在杀伤。但咒法发动,让它感受到了身死的危险,于是爆发生命挣扎起来,赵昱差点吼不住。 当此之时,赵昱需要一个安稳的环境,搬运法力,增持神通。否则一旦让这畜生挣脱出来,事情便不好收拾了。 由是酒宴哪里还能继续下去? 此事紧要,耽搁不得。赵昱不敢怠慢,便在城北靠近城墙的僻静处寻了一个小院,随手甩出一件法宝,将小院原主打发了事,然后立刻将化作拐杖的杀生剑立在院中,以其剑鞘镇压空间之力封住小院,然后连忙盘膝坐下,催动起雄浑无比的法力,滚滚涌入掌心。 赵昱当初与御神通对阵,御神通为避五色神光,将九头鸾凤推来挡灾,于是被刷入其中。九头鸾凤天赋有九条性命,生命力顽强无比。虽然起初一个照面,被赵昱斩下五个脑袋,但自赵昱心生以其代过的想法之后,没有加以炼化,这畜生的脑袋又长回来了。 五色神光封印的空间之中,神通玄妙化作一条条粗大无比的五色锁链,化作囚笼将这畜生锁住。早前还安稳,如今咒法再次发动,九头鸾凤本能不安,奋力挣扎之下,那神通锁链已有崩溃的趋势。 赵昱全心系于其中,法力滚滚如潮水,加持神通,复又将其镇压下去。 再细细一看,发现九头鸾凤原本光洁亮丽的皮毛,此时呈现出一片灰败之色。晦涩的气息缠绕之下,一缕缕生命力被抽离、磨灭。这畜生九个脑袋,十八只眼睛,也呈现出一片迷蒙之色,一切心智全然被遮蔽淹没,对身体的变化,全然没有一点反应。只是本能察觉到危机,才如此挣扎。 “先蒙蔽元神,再朽败发肤...嘿,真是好手段。” 赵昱看的直是皱眉:“想必还有更狠的没施展出来。幸亏我早早察觉,有了应对。否则一个不慎着了道,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封印九头鸾凤的空间之中,零零落落还散落着十余件法宝。 其中有大多已被炼去法灵,成了空壳。只余下一面青黑旗幡,还在迸发灵光,抵挡炼化。 这面旗幡,正是当初御神通以元神御之,却被赵昱刷落的法宝。这件法宝,品质了得。比之赵昱的杀生剑,杀伤力不见得更强,但所蕴含的纯阳法禁,却有一百零八层,分明是极品。 其主已死,都还能抵挡这么久而不被炼去法灵。再看其他被御神通扔出来挡灾的法宝,皆已灵光敛去,便可知这旗幡的厉害之处。 说来赵昱身家贫贫,除了一口杀生剑,便只见道碑和先天五行之精了。余者再无长物。此前扔给小院原主的法宝,还是御神通贡献的。 赵昱全心全意镇压挣扎愈发剧烈的九头鸾凤,时间便如此过去。 待得一日交替之时,九头鸾凤周身缠绕的晦涩之炁,才渐渐收敛。九头鸾凤才安静下来。 此时再看九头鸾凤,已成一只脱毛的鸡。非但靓丽毛发皆落,连皮肤都已全部朽败,被抽离了许多生命力,如同干涸的大地,裂开道道裂纹。 不过九头鸾凤生命力毕竟无比强悍,待得咒法暂歇,肉身便开始自愈,使得皮肤裂缝之中,肉芽生长几乎肉眼可见。 赵昱松了口气,不禁暗笑:“彼咒法强横,但九头鸾凤却生命力强横。正是针尖对麦芒。我倒要看看,这劳什子咒法能不能咒死九头鸾凤。” 说来此番,实则也算是一场隔空斗法。 彼以咒法咒杀九头鸾凤,令九头鸾凤竭力挣扎。而赵昱则搬运法力,催动神通,拼命镇压九头鸾凤。双方以九头鸾凤为介,狠狠的斗了一场。说来赵昱并不轻松,较之于此前与御神通一场狠斗,也不妨多让。 这也让赵昱看出施咒之人的强横,同时庆幸自己的先见之明。 “这咒法乃一日一发。”赵昱心中暗暗盘算:“先蒙蔽元神,再坏去发肤,接着莫不是筋骨肌体?看来还有的斗啊。” 微微叹了口气,赵昱缓缓吞吐元炁,恢复法力。 赵昱自然不知,施展咒法,非只一人耳。 若只一人,也不必赵昱如此费力。 那云霞仙宗,御万法暂居的殿外,立起九丈之高的法台之上,此时十余位精通咒法的修士,已是汗流浃背。 为首那獐头鼠目者,神色喜悦之中,又是惊叹:“此人果然了得。难怪能...你我十余道友齐齐发力,也能僵持如许。差点就要失败。便是换个地仙真君前来,怕也是受不住罢?” 其余好几人,早已法力告竭,呼呼粗气。 “确是了得。这般人物,若是正面撞上,你我怕是走不过一个回合。” 不少人心中暗暗惊惧。 “听说此人才不过下品元神的修为境界,怎的如此厉害?”有人心中此时生疑,道:“上尊竟不亲自出手,莫不是...” 獐头鼠目者心中一跳,连忙道:“事已至此,无可挽回。诸位,唯有咒杀此人,你我得了上尊赏赐,便远走他方隐姓埋名罢!” 一零三章 御万法 背负八臂面色霜寒的八云真君从殿中走出,看施咒人狼狈模样,微微皱了皱眉:“若何?” 獐头鼠目者连忙飞身下来,当头一拜,道:“真君勿忧。此人确也了得,但灭绝咒已成,他必死无疑。” “如此便好。” 言罢八云真君转身入殿。 施咒的十余修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不敢说什么,连忙就地坐下,竭力吞吐天地元炁恢复法力,以待次日再战。 赵昱已大略摸清了咒法发动的规律,见识了九头鸾凤生命力的强横,一时心中忧虑大减。 不多时,法力全复,赵昱站起身来,入的屋中,静坐冥冥,悟道去了。 赵昱从不会浪费时间,尤其如今,身处险恶,更是督促他不敢放松。道行多增进一分,神通便强横一分,抵御灾劫的能力便多一分。有见道碑相辅,便是短短时间,收获也是不小的。 如今他已元神三重,只待法力修的圆满,便可直入中品元神。 一旦进入中品元神的境界,便又是另一番天地,是时法力巨增,神通暴涨。便是直面上品元神,也能手起刀落将人斩下马去。 维持着‘白云道人’的面目,赵昱神入冥冥。 石照星也有白昼黑夜之分。 云霞域虽无恒星,霞光自生而自足。但霞光之有升有降,也有其规律所在。升时便是白昼,落时便是夜晚。 就在赵昱小院之外,夜色之中,一道人影一闪而逝。 ... 云霞域的夜色,在周边区域特别明显。但在云霞仙宗坐落的中心区域,却又是另一番气象。 白昼的霞光蒸腾,及至于黑夜降临之时,云霞仙宗的山门,便笼罩在如雨丝一样的星光之中。好似白昼里迸发的霞光,转换成另一种形态,再从天而降。 这样的景致,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御万法来到星光笼罩的一片黯淡云霞外,微微打了稽首:“仙君可在?” 便不多时,有女童分开云霞,将御万法迎了进去。 云霞之中,便是另一方世界。乃仙霞仙君居所,炼法悟道之处。 这一方世界,端是仙云弥漫。若说云霞域白昼之时,霞光稍显炽烈。那这里便柔和无比。 一株株奇花栽种在云霞之中,仙鹤起落,一丛丛仙草晶莹剔透,灵兽纵横。 当中就有一座精致的殿宇,正是当初赵昱所见的仙霞宫。 仙霞仙君此时,正持一水壶,如一个凡人,在宫外为奇花异草浇水。 御万法来到旁侧,眼中炽热,却也不敢失礼,稽首道:“仙君。” 御万法来历非凡,与御神通一脉相承,乃是元初魔教金仙大能御千道的后裔。他与御神通虽不是同辈,却是御千道无数后裔之中,根性最深的两人。 不过御万法与御神通一直便有矛盾。 如元初魔教这等魔道大教,也是大道正宗。其门中法门,保罗万象,与仙门没什么差异。但魔道修士便是魔道修士,其性与寻常修士,大不一样。最明显的,便是唯我独尊。 修士本也是唯我独尊,大道之下,最读立的个体。然而魔道修士尤甚。 而御千道门下,却有两人得其看重,这便是御万法与御神通之间的矛盾关键。 这两人还有一个不同之处,那就是御万法是御千道成就金仙之前的后裔孕育的血脉。而御神通则是御千道成就金仙之后诞生的血脉孕育的后裔。 大道之下,真灵所属的某种道理要一脉相承,必须得金仙之尊。成就不朽之后,这尊金仙的某一种神通天赋,才能传承给后裔。 天赋神通的传承,除了星空凶兽是例外。其他概莫如是。非是如凡宇宙地球的凡人所钻研出来的基因的道理。天赋神通,乃自真灵而来。修士若有天赋神通,便是肉身损坏,换个肉身,也一样拥有这种神通。 若是以血脉基因传承,一旦肉身损坏夺舍他人,这种神通岂非就没了? 因此许多传说之中,神仙下凡转世,到最后还是复归原来的模样,就是这个道理。因为真灵才是一切的根本。 转世夺舍,只是寻个暂住的肉壳。 也并非因为某人身具某种天赋神通,你去夺舍,就能夺得这种神通。 如果这样的话,每个修士修成元神之后,便找个天赋神通厉害的星空凶兽夺舍,再炼成人身,岂非是大道坦途? 夺舍而来的,只是肉身的坚固而已。 御万法嫉妒御神通,虽然他已真仙修为。因为御神通传承了御千道的一门神通——统御诸天元炁的神通。 而御万法却没有。 他每次见到御神通,都恨不得杀了他。 但他不敢。 他完全可以想象,如果他把想法付诸实践,老祖御千道必定翻手一巴掌把他打死。 在御千道的眼中,御神通的重要性,超过了御万法。 是赵昱帮他解脱了一直以来的执念。 当然,御神通也看不惯御万法。 他自持传承老祖神通,但御万法修为却远超于他。御千道无数的子孙后裔,拥有根性从而走上修行之路的不多,但根性深厚的,就他二人而已。由是便明里暗里的争斗。 御神通当初与侍女曾言,说御万法与仙霞仙君勾勾搭搭。 但实际上,是御万法一厢情愿。 的确,御万法看上了仙霞仙君。这位仙君不但修为了得,已臻至天仙至极,窥见金仙大道,在整个元初魔教势力范围之内,元初魔教之外的仙门中,能排在天仙前十。 有极大的可能性证的金仙。 而且仙君极美,性子极好,最是个居家的。 若能将这位仙君收入房中,不但能得到一个强援,有助于提升他在元初魔教的地位。更能一亲芳泽,了却欲念。 于是他挟元初魔教的名头,以真仙追逐天仙之尊。让仙霞仙君无可奈何。 仙霞仙君大略如同一个性子柔和的宅女,对这种事,竟不好决断。怕得罪了元初魔教,于是一直拖着。 仙君没看御万法一眼,只认真的浇水,心中却在暗叹。 对御万法,仙君是看不上眼的。此人虽然神通了得,但魔道修士的性子,却不为她所喜。但元初魔教不能见罪,于是思忖着等自己证道金仙,再拒绝不迟。 那时候,以金仙之尊推拒,便是御千道,也不好干涉。 一零四章 门前布阵 仙君终归为宗门所累。 否则若仙君独来独往,背后没有宗门,以其天仙之尊,御万法又怎敢在她面前放肆? 便是打杀了御万法,以她神通,御千道也未必追的及。或离开太初仙寰,或去往元始仙国,元初魔教便也拿她没有办法了。 凡人是这样,修士也是这样。背负的越多,顾虑就越多,牺牲就越多。 若非能横行法宇宙者,哪个修士又没有顾虑? 仙君心中微叹。 此番御千道挟元初魔教之名,擅发悬赏,都不曾与她这个地主说一声。说不说一声仙君倒也不是太过在意,她所恶者,乃是这悬赏一发,云霞域就要乱了。 她是个平和性子,喜静而不喜乱。 “道友此来,莫非功已告成?” 仙君放下水壶,淡淡道:“既已告成,便撤了悬赏。” 御千道笑道:“好教仙君知晓。此贼已中咒法,生死就在旦夕。” 随即状作怒色:“真是胆大包天不当人子者,当着仙君的面动手,实在可恶之极,不死不足以平仙君之怒也。” 仙霞仙君不曾看他一眼,只淡淡道:“无论元初魔教还是太和仙门,皆庞然大物,吾云霞域夹在其中,实为难过。你要杀他,我不曾阻拦,他要逃遁,我也不曾理会。只盼云霞域早复平静,使我心安。” “仙君放心,只五日耳。”御万法笑道:“五日后此人一死,悬赏自撤。” “如此便好。” 言罢此事,御万法道:“仙君多久不曾离开云霞域?玄阳大世界将开,仙君可有兴趣一行?我这里多个名额,不妨同行可好?” 仙君微微一怔:“玄阳大世界将开?” 却道:“容吾思虑几日。” 御万法笑了笑,也不纠缠,便告辞而去。 待得御万法离去,仙君才思忖起来:“玄阳大世界乃玄阳仙门重地,当初元初魔教破灭玄阳仙门,独独这玄阳大世界入不得...此番将开,莫非有什么道理不成?” 仙君念头转动。 “玄阳仙门破灭,非战之罪。盖因玄阳祖师无踪。若当初玄阳祖师在,元初魔教最多与玄阳仙门斗个平手,哪里能覆灭其道统?我听说元初魔教入不得玄阳大世界,乃因玄阳祖师之故。连混洞魔祖都无可奈何,望而生叹。” “混洞魔尊开创元初魔教,横行仙寰少有顾忌,这等人物,却奈何不得区区一方大世界。如今数百万年,此界竟开,难不成玄阳祖师回来了?!” 仙君轻度微步,片刻后拂袖打出一点光,没入虚空消失不见。 ...... 接连数日,赵昱每日压力逐增,及至于咒法发动第五过后,才稍轻松一些。 这咒法五发,一发凶过一发,先蒙蔽元神,再损坏发肤,然后腐败筋骨,凋零脏腑,败害血髓。尤其败害血髓之时,九头鸾凤挣扎之剧烈,几已达到巅峰,挣扎之力能背负星辰,险些破开五色神光,挣脱出来! 好险压制下去,待得第六次咒法发动,九头鸾凤虽未死,却也已元气大损。连这一次染其本源,挣扎也不及前几次剧烈了。 九头鸾凤虽是生命力顽强,但历经前五次咒法咒杀,早已疲敝。自然挣扎衰减,不复神勇。 到这时,赵昱也差不多将这门咒法看透。 自皮肉至于脏腑血髓,里里外外,几乎将九头鸾凤肉身三百六十度无死角进行了一次破坏。这样的伤害,实则对九头鸾凤,倒也不显得致命,若停在这里,只需得三五日将养,驱散了咒法晦涩之炁,便能恢复过来。 然则在蒙蔽其神魂的前提下,四次叠加,最终是为了坏其本源。 一旦坏了本源,哪里还有生机? 而咒法发动,一波接一波,不给丝毫恢复的机会,到坏其本源的时候,九头鸾凤早已无力。 这已是第六日将过。 赵昱看掌心,微叹息:“想必明日便是绝杀之时。这门咒法虽不及钉头七箭直指元神的凶狠,却也是稳打稳扎,逐步推进,算得上深妙。如今九头鸾凤本源已坏,肉身生机枯竭,这最后一击,便是神魂了罢?” 没有根性的生灵,无法炼成元神。只能随着成长,神魂壮大。炼成元神,是自沙砾之中炼金子。而壮大神魂,则只如聚沙成塔,只能提量,而无法产生质的变化。 由是神魂极度脆弱。 若这道咒法在赵昱身上产生杀伤,先不论能不能坏了赵昱肉身本源,单以赵昱元神之固,也有的抵御。 九头鸾凤经过连番咒杀,肉身破败,连神魂也受之影响,虚弱到了极点。只需得最后一击,打散其神魂,一条性命便则不保。 这关键的一击,实则便是坏其本源的一击。 本源不坏,其他都是旁支末节,以九头鸾凤的生命力,恢复不难。但本源坏去,就一切皆休。 “这几日以九头鸾凤为介,隐约察觉不止一道气机,有十余道。看来御万法的确谨慎,竟然使十余人同时咒我。这十余人若正面斗法,我倒不惧,若藏在暗处暗算,却是个麻烦。” “好在我这几日作了个手段,待得最后时候,非得给这些人来一下狠的。便则不能一网打尽,也要让他们元气大损,短时间内不能与我作害。” 赵昱胸有成竹。 他须得做出被咒杀的假象,以此达到脱身藏在暗处的目的。 但御万法不是等闲人物,不好欺瞒。若单以九头鸾凤这等渺小神魂,轻易被人打散,恐怕会遭怀疑。 他连御神通都轻易打杀,上门大教弟子,法门高深,肉身元神皆是不凡,肉身能硬抗六日,让那施咒的十余人好不疲敝,元神却被一击而溃,怎么也说不过去。 赵昱心思缜密,这几日静修、镇压九头鸾凤只余,来回考虑通透。心中早有定计。 此正夜色朦胧,远远星光垂垂。 赵昱神色略有些疲敝,毕竟几日颇为艰涩。 心中有些乏了,就自屋里走出,打算在院外散散心气。 这几日赵昱一直在屋中不曾出来,这一出来,四下里一看,神色不禁微微一怔。 片刻后,竟抚掌笑了起来:“好好好,真个是好,不想终日打雁,临到头来却被雁啄了眼。不知哪位道友闲来无事,在我门前布阵?” 一零五章 玄阳仙门 说话时赵昱神色凛然,心中却是暗叹。 “镇绝元神气机的后果,终是临头。哎,哎...修行路上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啊。” 他为避咒杀,以见道碑、先天五行之精镇绝元神气机,由是也使得自身对外界失去感应。连人家在家门口作手脚,都不曾察觉。这不禁让赵昱心中发凉。 说话间,赵昱缓步走到院中,如恼似怒,一巴掌拍在插于院中的杀生剑所化拐杖之上,将这拐杖拍入一尺三寸。 同时目中神光吞吐,单以肉身神通,观察封镇小院的阵法。 却也是无可奈何之举。 神念万万是动不得的,一动,气机镇绝便要失效,将致前功尽弃。 倒是肉身神通,可施展无虞。 他修行以来,肉身打磨无暇,衍生诸般神通。这双目之中,就有神通孕育。虽赵昱不曾开辟什么三目四目之类,单以自身双目,就已初具看透本质的妙用。 肉身神通多且杂,而大多数,也都是旁支末节。修炼肉身,往往以坚固论,再辅以专修几门肉身神通即可。其中目神通,便是首选。 肉身双目,若修的通透,不需神念,便能上看碧落,下看黄泉,穷尽无极,看透虚实的妙用。至于把目神通修的具备杀伤力,那是旁门左道。杀伤有拳头即可,双目生来便是让人看世界的。 赵昱这一双眼睛,神通初具。这一眼看去,院子好似被一层黑中带金的罩子罩住,上下四方四滴水不漏,透露出一丝阳刚煞炁,颇具神妙,一眼看不透澈。 正当赵昱要细看之时,一道人影出现在眼帘里,迷迷蒙蒙,看不真切。 “吾知你自星兽界而出,交出星兽界中所获,今日饶你不死。” 声音飘忽,冷淡漠然。 赵昱眉头一拧,忽然叹道:“看来道友知道贫道根脚了?” “太和仙门,天一道人。”黑影淡淡道。 “哎,兮云子也不稳靠啊。”赵昱心中动念,道:“不过贫道变化此身,料来不曾露出破绽,道友怎就找上门来,还如此恰到好处?” “休要多言。” 黑影弹指一点,迷迷蒙蒙,封镇小院的阵法陡然杀机毕露:“速速交出星兽界所获!” 赵昱微一叹息:“你教我交出什么?我于星兽界中几番生死,能逃的性命已是侥天之幸,哪里有什么所获。” “不必诓吾。”黑影不为所动:“见道碑,吾要见道碑!” 赵昱面无表情:“原来如此。” 随后话音一转:“你是五位道友中的哪一位?我自忖不曾露出破绽,又镇绝气机。除非同行五位,谁能察知我一分根脚?我与御神通斗法之时,五色神光耀星空。此前我先以五行之精付费租用坐骑,于石照楼中,掌心五炁升腾,必定由此露了破绽,离石道友,是也不是?” 黑影沉默,突然便掌心一压,不与赵昱多说,就要施展辣手! 却这一压,黑金玄光微微一动,竟落不下来! 他大吃一惊,略一感应,叫道:“好手段!竟不声不响,就镇住了这片空间,把我玄阳诛灵阵都镇住了!” 也是果决之人,当下二话不说,摇身一晃,化作一道遁光,就想撕开镇压之力,逃遁而走。 赵昱哪里让他如愿? 只把手掌摊开,进步追上,淡淡五色光炁一闪,找准此人就刷。 却这一刷,此人头顶一点玄光爆出,竟将五色神光卸开一边,赵昱不禁为之惊讶,却不怠慢,又是一刷。只听得噼啪一声,一粒宝珠自玄光中跌出,落入神光之中。 那人大急,却迎面又是一道五色神光。他将一口小刀挡灾,也被刷落。 赵昱心中不利落,掌中神光暴涨,这一刷近在眼前,无论他如何躲闪,扔出三五件法宝,也被连人带宝一并刷落。 随后赵昱再当头一刷,把这所谓玄阳诛灵阵法也一并刷去,这才微微叹了口气。 这一番,电光火石,便已分出胜负。 赵昱走到院中,将拐杖拔出,撤了空间封禁,缓步走入屋里。 盘膝坐下,再看掌心。 那掌心之中,一个清晰的面孔呈现出来,不是离石道人,又是何人。 “道友这是何苦来哉?” 赵昱叹道:“我敢与元初魔教为敌,还令元初魔教不能直接出手而非得打擦边球,道友就没想过是为什么吗?” 他又叹:“御神通来杀我,我连他堪比元神九重的九头鸾凤都一并收了,道友自忖能有这般本事?” 离石道人在五色神光封禁之中,看见已朽败将死的九头鸾凤,心中也是默然。 片刻后道:“道友欲将如何?” “道友来杀我,我自以直抱怨。”赵昱道:“道友一路好走。” 五色光华如浪,一层层洗刷,将离石道人法力刷散,肉身刷去,最后刷的只剩下一抹淡淡的虚影,真灵早已自散,剩下的只是承载记忆的元神碎片。 赵昱将这碎片炼化,片刻后睁眼,眼中露出惊讶之色。 “竟有这般缘故!” 原来这离石道人,也是来历不凡。 此人竟是玄阳仙门弟子! 自数百万年之前,玄阳仙门为元初魔教所破,弟子四散。元初魔教终归是追杀不尽,漏了些漏网之鱼。这些玄阳仙门的弟子眷念宗门,待事平息之后,暗暗联络,数百万年暗中发展,如今已颇有些气象。虽然藏在暗处,分散在许多宗门之中,但势力网络广大,消息极为灵通。 无怪乎此人竟知道赵昱是从星兽界出来的。 而也正因如此,离石道人等玄阳仙门在云霞域的弟子,才分外捉紧。 其中的因由,还要回溯到数百万年前,星兽仙门破灭之事上。 而关键点,就在于见道碑! 从离石道人的记忆之中,赵昱得知见道碑还另有隐情。不只是一宗辅助悟道修行的宝物,还与更深层次的隐秘有关。但具体是什么关联,离石道人只是一尊元神真人,也不大清楚。但却知晓,元初魔教与玄阳仙门之战,就是为了这见道碑。 赵昱不禁哀叹,如今卷入其中,是越来越深了。 至于离石道人如何发现赵昱,正如赵昱所言,乃是他自己露了破绽。离石道人原本只是怀疑,但这几日在院外徘徊,观察,愈发肯定猜测,加之有人为他传讯,道出咒法之事,他联系赵昱这几日的状态,才断定了赵昱的身份。 一零六章 反戈一击 玄阳仙门之难,及至于八万余年前而终。 由是旁人多以为玄阳仙门与元初魔教之战,盖棺定论便在那时。然而实际上,玄阳仙门早在数百万年前,山门就已为元初魔教所破。数百万年绵延下来的,只是玄阳仙门破落之后的反抗。 星兽仙门被灭不久,玄阳仙门便也步上后尘。但元初魔教毕竟不能一战而尽全功。 离石道人的记忆之中,多有怨恨不服。原来元初魔教能覆灭玄阳仙门,却有侥幸之处。盖因玄阳祖师不曾现身。 由是玄阳仙门没有人能抵御元初魔教祖师混洞魔祖。 仙道宗门之争,愈是近于大道的上门大教,便愈是依赖强者。不以人多论。若以人多论,太和仙门恐怕还比不上小门小派——只需得一位震天动地的强者,便能决定胜负。 而玄阳祖师在时,玄阳仙门力压元初魔教。前三之列,玄阳仙门还排在元初魔教之上。 玄阳仙门虽破,但余下的弟子都相信玄阳祖师一定在某处被绊住手脚才不能归来。于是一直坚定信念。一部分人在明处,与元初魔教狠斗,一部分藏在暗处,暗暗发展势力。 这样的情况,元初魔教也是心知肚明。这些年来,不遗余力的打击,那种难过,在离石道人的记忆里,赵昱也是感同身受。 尤其残存暗藏的厉害人物,是元初魔教的打击重点,每每转换身份,不知有多少张面孔。但即便如此,也被元初魔教揪出不少一一打杀。倒是离石道人这样的小喽啰,元初魔教不甚在意。 赵昱翻阅离石道人的记忆,忽然心中一动,转而又去翻逐星道人的记忆。 这逐星道人是星兽仙门的开山祖师,又与此事关联甚秘,必定知晓很多秘密。只是因为此人记忆太过庞大,赵昱的心思,又一直放在其记忆中的诸般法门之上,因此多封印之,并未仔细翻阅。 逐星道人的记忆,实在如山如海。翻了好一会儿,赵昱才发现一条相关的信息。 “...见祖师,甚惧之。令吾于四百五十万年后纪元交替之时......” 这条信息十分模糊,似乎是被逐星道人自己刻意抹杀了大部分。 但赵昱见之,却多有联想。 见祖师,见的是哪位祖师?星兽仙门,逐星道人本就是祖师。而甚惧之,又说明这位祖师的厉害。随后半句,说纪元交替于四百五是哇年之后,如今细细想来,星兽仙门破灭,的确已有近四百万年。 至于纪元交替,赵昱如今已是知晓其中的道理,并非太过深奥的奥秘,是寻常修士都知道的常识。法宇宙纪元,乃大道一个运转周期的时间。或稍长或稍短,不一而足,没有定数。 但多以三百六十亿年为准。具体在这个数字上下波动。 ‘祖师’令逐星道人于四百五十万年后纪元交替之时去做什么事,这位祖师能算准纪元交替的准确时间,必定非同小可。又令逐星道人去做什么,但逐星道人说来在仙道之中,也算不得什么厉害人物,却予他重任,想必是因为逐星道人在某方面有这资格。 姑且将这位祖师看作玄阳祖师,那么以玄阳祖师的身份,为何要亲自去见区区逐星道人,又交付重任? 再联系到离石道人的行为,赵昱便有些恍悟。 “莫非是见道碑?” 一时间赵昱心中震动。 “我得见道碑,虽不曾显于人前,但逐星道人也不曾将见道碑显于人前,却仍为‘祖师’所知。”赵昱心中急转,思忖连连:“似‘祖师’这般人物,修为惊天动地近乎于道,念头一动,少则一方仙寰皆在心中。四百五十万年,如今算来,也剩不下几十万年了。说不得哪一天睁开眼,就有人找到我面前来,也让我拿着见道碑去做什么。” “真是个烫手的山芋呀。” 但烫手归烫手,见道碑这样的宝物,赵昱也不能因为可能会引来的麻烦,而丢弃不要。 “也罢,我既然得了见道碑,那便是我机缘。我历经生死得来的宝物,能引来大能注目,岂不正说明这宝物的珍贵,我该高兴才是。”赵昱也是光棍:“我背靠太和仙门,有师父顶在上面,有甚惧惮!” 便也心安下来。 此番打杀离石道人,对赵昱来说,只是稍稍动了动手。离石道人作为玄阳仙门遗修,自然谨慎的紧。这一番并未惊动任何人。连这碧海城的护城大阵,都不曾察觉。 两人都是那种要需要隐藏的人,倒也免去了赵昱不少麻烦。 若惊动了翠云门,说不得引来大麻烦。 从离石道人的记忆中,赵昱知晓,此间事,离石道人并未暗中传讯告知其他玄阳仙门的同门,一则是因为还不真正确定,二则便是要独吞功劳。 因此赵昱颇为安稳,不打算换地方。 翌日,咒法再发之时,果不出赵昱所料,正是针对神魂的咒杀。 这道咒法,先蒙蔽神魂,然后自外向内,一浪接一浪,让人不能喘息,及至于一步步将人逼入绝境。在朽败肉身之时,已逐渐缠绕神魂,并在最后时刻,发出致命一击。 赵昱早已等候多时。 眼看晦涩气息到关键时候爆发之时,赵昱陡然弹出一点沾染了自身元神气机的生命本源。 这团本源没入九头鸾凤脑门,在九头鸾凤的神魂散去的一霎那,轰然爆发开来。引动一道黑黝黝的炁,在这一瞬间,沿着咒法回溯。 云霞仙宗御万法所驻殿宇外法台之上,十余位施咒修士皆露出笑脸之时,突然冥冥中一道黑炁突兀降临,一分十数,电光火石没入十余修士眉心,便听得惊天动地的惨叫响起! 八云真君的身影陡然出现,一看那法台,但见其上环坐的十余位施咒修士,绝大多数都化作枯骨,只剩下獐头鼠目者满脸晦涩,还在苦苦抵御。 八云真君皱了皱眉,探手一把虚拿,便自獐头鼠目者脑门上拿出一道黑炁。这黑炁充满了无穷怨毒,仿佛赵昱临死前一声声的诅咒,在耳畔响起,直指元神! “诅咒你不得好死!” “诅咒你永世沉沦!” “诅咒你大道无门!” 八云真君猛地打了个激灵,冷若寒霜的脸上竟露出一丝惧色。她连忙镇住元神,手中爆出一缕冰寒的火焰,将黑炁好一会儿才炼去。 一零七章 垂钓 御万法此时缓步走出:“发生了何事?” 八云真君摇了摇头,看向侥幸活命一脸煞白的獐头鼠目者。 此人颤颤巍巍,蹒跚走下法台,拜了一拜:“上尊。” 气息虚弱到了极点。 御万法皱眉:“失败了么?” 獐头鼠目者连忙摇头:“成功了。” 只是语气苦涩,道:“只是其人临死之时,反戈一击,以元神真灵为引,反咒施咒之人...” 他一脸艰难:“若非真君出手,晚辈恐已步上诸位道友后尘矣。” 御万法一听,抬头看那法台,法台上一个人性傀儡,原本镇压的一道气机,此时正在消散。 他顿时心中有数,露出笑容:“好!既已功成,自有赏赐。本尊看你受创不浅,先去休整片刻,然后来殿中见我。” 至于死了的十余人,他是不在意的。 便则返身回了殿中。 獐头鼠目者也自蹒蹒而去,便只八云真君,抬步来到法台之上。细看那傀儡,眉心一道裂纹,正在展开。待得傀儡镇压的气机消散之时,这傀儡发出噼啪一声,也碎了。 八云真君这才点了点头,拂袖湮灭了法台,转身也入殿中去了。 御万法格外高兴,与冷脸的八云真君叨叨絮絮好些时候,才步履轻快往云霞仙门深处而去。不多时,到了仙霞仙君静修的次元世界之外,欲图见仙君。 却得知仙君已坐关,任何人皆不见,稍稍令他有些恼。 “如今诸事已毕,真是爽利。”御万法虽被拒之门外,但高兴只是稍减,转身暗暗思忖:“只需得将此间事告与老祖,必有嘉奖。御神通已死,大患已去,哈哈,我御万法才是老祖嫡传!” “不过不急。待我拿下仙霞,加重砝码,必更受老祖重视,在教中地位,还有上升。” 于是便令人撤了悬赏,一时间不知令多少修士捶胸顿足,大喊可惜。 只道是有人完成悬赏,暗暗得了好处,忙碌数日的修士们艳羡嫉妒,不一而足。 ... 这一番斗,虽在暗中,却也算得上艰难,当中还出意外。离石道人的突袭,令赵昱颇为警惕。但也是无法,至少在短时间内,赵昱不但不能变回真面目,更不能解开气机封镇。 否则一个不慎,前功尽弃,乐子就大了。 他如今只盼最后一番施为,能骗过御万法。若能骗过,至少一段时间之内,万事大吉。若骗不过,怕是接下来就要杀上门来了。 稍作休整几日,赵昱满幅精神归于饱满,这才施施然拄着拐杖,第一次走出小院。 倒也算是熟门熟路,找到城北的异兽府,这回不敢用五行之精了,只取其中一道太白金炁,租用坐骑。倒也是缘份,仍是那头白鹿。则便驾驭白鹿,在城中游逛。 这一番游览,几令赵昱有时空扭曲之感。有一丝丝凡宇宙地球未来时空的气象,又完美融合了仙道的氛围,便是赵昱,也看的津津有味。 这满城上下,不知几十亿人,除开修士,单论武道境界,就没有低于内壮神勇的。甚至许多婴儿,都在这个境界。而具体比起来,便则这里内壮神勇这样最低层次的,放在凡宇宙的地球,恐怕也能比拟武道修行到极致的大宗师。 环境不同,体质就天差地别。法宇宙的生灵,生来就气血充沛力大无穷。 一条条街道层次分明,商业也好,居住也罢,自然和谐之中,丝毫不乱。比如一条细化为碧波湖渔业交易的商业街,一道道栩栩如生的幻影投影在街道两边,将每个店铺的买卖特征,展露的淋漓尽致。 这城中以自然和谐为主。也不见什么高楼大厦,多是绿树环绕古色古香的阁楼。再合着与凡宇宙类似的虚拟投影,端端有种时空交汇的错觉。 只是许多人,皆以长袍长发。乃是以修士的着装为主。所谓上有所好,下必效焉。这里是修士的世界,凡人自然向修士看齐。 碧海城极为广大,但各个区域划分明确。居住区是居住区,商业区是商业区。有依附于翠云门的凡人政权居中管理。在这里,修士也不曾露出高傲,凡人也不曾卑躬屈膝。 这就是仙道盛世的气氛。 赵昱这一逛,便是好几天。里里外外,把个碧海城观了个通透。 对他来说,大抵只有三四处,有些意思。一处是城中央处,翠云门的别府。别府外,原本就悬着元初魔教的悬赏。不过喜闻乐见的是,悬赏刚刚撤销。 这是个好消息。至少有一半的几率,说明赵昱已经骗过了御万法。 第二处,则是城北石照楼附近的修士交易街。石照楼虽然每年会组织一次交易会,但不是每个修士都愿意等到那一天。随着悬赏的撤销,许多修士陆续返回,石照楼附近一条街,逐渐也热闹起来。这里有法器、法宝、丹药的交易,也有相关材料的交易。还有许多练摊——一些修士得到一些物件,或拿不准价值,或是觉得铺子里太廉价,就在外面摆摊。 没事的时候去逛逛,倒也有些乐趣。 第三处,就是石照楼。这里的确很不错,石照仙酿也很有滋味。 最后一处,倒也不算是具体的去处。而是城外湖边。湖边景色秀丽,入目碧波无尽,倒是个垂钓的好去处。 于是这天,赵昱就如同一个凡人模样,提了小桶,扛着根简陋的竹鱼竿,出城到湖边,择了一绿荫遮阳处,怡然自得的垂钓起来。 修行是烙印在修士骨头里的道理,一言一行,无论张弛,皆是修行。家中闭关是修行,出门垂钓也不差。 赵昱心情放松,看碧波心中开阔,不片刻,觉察手中鱼竿有颤动力传导,连忙把鱼竿提起,便一尾巴掌大小闪烁着灵光的鱼儿甩尾巴腾出水面。 “好鱼!” 旁边又来了个老翁,自带了凳子,也是小桶鱼竿,就在不远处坐下:“老弟面生的紧,以前没见过呀。” 赵昱笑道:“初来碧海城定居,就在城内不远。” 老翁笑起来:“原来如此。老朽坎山,在碧海城已三代喽。人老了就闲,没事出来垂钓,也是一番乐趣。” 赵昱深以为然。 一零八章 霞姑 垂钓,消遣之乐。若还有个说话的,那就更放松了。 这个叫坎山的老者是个凡人,根脚在赵昱眼中无所遁形。 若是修士,或遮遮掩掩的,赵昱恐怕心生警惕,毕竟如今所处,并不十分安稳。但只凡人的话,倒没必要想那么多。 “老朽世代渔家。” 坎山垂钓之余,与赵昱闲谈道:“当初祖父一辈就是凭手艺起家,才有机会搬到碧海城。” 赵昱颇为好奇,道:“老哥哥世代相传的手艺,一定非同凡响。” 坎山看起来比赵昱变化的白云道人还要老一些,他自称老朽,赵昱称其老哥,并不以为忤。 碧海城这样紧靠仙门的大城,放在凡宇宙地球,大略就是那种首都或者国际大都市一类的存在,安家不易。能以渔家手段,在这样的城市俺家,那手艺肯定非同凡响。 坎山闻言捻须自得一笑:“倒是有些手段,不足为外人道也。” 赵昱很是理解:“立身之本,自不能为外人道。” 坎山笑呵呵道:“老弟大度。这说来,也没甚出奇。便是我祖上擅渔,能自溪河湖海之中猎到灵鱼。这灵鱼,咱凡人吃不起,却是给仙家们享用的。” 赵昱恍然,笑道:“仙家来去青冥,非你我凡人所能想象。便是手指头缝里漏点渣,也能让凡人吃个饱喽。” “可不是呢。”坎山哈哈大笑:“要我说呀,最好做的生意,就是做仙家的生意。仙家少有斤斤计较的,说是多少就是多少。你我凡人看来昂贵的东西,在仙家眼中,也只挥挥手而已。” 赵昱颇为佩服。 的确。凡宇宙说,女人和孩子的生意最好做。那这法宇宙,便是仙家的生意最好做。就如同赵昱自己一样,譬如租用坐骑,就从没想过讨价还价。说来与凡人讨价还价,实在没脸没皮,这样的修士,应该不多。 正闲聊的时候,远处一叶扁舟从碧波中而来。 坎山面露喜色,不禁站了起来。 他道:“我重孙女回来啦。” 赵昱抬眼看去,只见那扁舟不过丈余小船,如乌篷一般,没甚出奇。一看就知道经不起大风大浪。船头却有个清秀的姑娘摇桨。这姑娘大辫子,穿着朴素,却能驾扁舟出入湖海,可见坎山家的手段了得。 但见姑娘驾船,于碧波之中荡漾,来如平地,片刻就到了岸边。 姑娘矫健,跳下船来,将船就拴在树上,然后清脆叫道:“曾祖!” 果然是坎山的重孙女。 她从船上提出个篓子,还有灵光微闪,分明是一件法器。再看篓中,几条灵光熠熠的大小鱼儿游动,分明收获不小。 这灵鱼不是凡鱼所能比拟,猎到不算,还要带回来才算。寻常的普通物件,无法承载,毕竟是灵鱼,有的甚至还会一些小法术,承载不得。果然要法器才能装的住。 小姑娘提起篓子,撒娇一样:“曾祖,您看。” 坎山很的高兴,连连点头:“好,好。” 赵昱在一旁笑眯眯看着。 “霞姑,这是白云老头。”坎山也不见外,介绍道:“刚认识,也是喜渔的。” 又对赵昱道:“这是我重孙女,霞姑。” 赵昱点了点头,笑容颇为慈和。 霞姑腼腆笑了笑,没说话。 坎山道:“老弟,今天就不陪你垂钓了,我得回去了。明天要是还来,就这儿。” 赵昱点了点头:“垂钓消遣,今日已足。不妨同归。” 坎山笑道:“那正好。” 于是便沿着城外湖边小路一同往城门走去。 入了城,皆向左,七歪八拐,竟不曾分路。 坎山奇道:“老弟这是要去我家做客?” 赵昱道:“我倒是愿意去做客。不过老哥哥,我家也是这边。” 却没想到了最后,竟是邻居。虽然隔得不近,却在同一条街。 “那还真是缘份了。”坎山哈哈大笑:“你几时买的院子?” “七八日前。”赵昱笑道。 “难怪。”坎山指着对街远处一座庭院道:“那便是老朽家。今日没有准备,不敢请老弟做客。待下回准备好酒食,我让霞姑来请你。” 于是便就这般认识了。 坎山老头大概是有些寂寞,遇到同样喜好垂钓的赵昱,很快就熟识了。赵昱对他家,也有了一定的了解。 坎山四世同堂,有几个儿子,十来个孙子,至于霞姑这一辈,细数起来,不下于三十。但各有各的事。算是都分家开去。除了节日或生日之时,少有聚在一起。 用他的话讲,霞姑是他重孙辈中,最能继承祖辈手艺的一人。因此常带在身边,悉心教导。 随着熟悉,霞姑也渐渐不那么腼腆。时不时到赵昱家耍一耍,或请赵昱去她家吃个饭什么的。很平常又很亲热的邻居关系。 偶尔赵昱要坐关,便以外出几日为借口。 譬如现在。 早前遭咒法暗算,赵昱借九头鸾凤代过。最xi后还反戈一击,给那施咒之人来了下狠的。那最后一下,赵昱也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的也是咒法的手段。 说来天衍镜的一番经历,给了赵昱太多太多。 无论是魔道手段,还是旁门左道,亦或者咒法,都较为了解。 在天衍镜幻境之中,赵昱还曾专修过一门钉头七箭,还曾用来暗算过人。如今专注于自身大道,不曾专门修持,因此最后反戈,算是仓促。在彼方咒法发动的过程中,赵昱就已想到最后。这个过程中,也在暗暗抽取九头鸾凤的生命力。最后以抽取的生命力为引,以钉头七箭的法门,反咒施咒之人。 钉头七箭很是厉害,一旦施咒,便直指元神。若以弱咒强,便须得几日祭拜。但以强咒弱,则不需如此。便是照面斗法之时,施展起来,也不见得比强横神通差多少。 但仓促毕竟仓促,如今赵昱想来,还是要花些时间,在这些狠戾手段之上修持一番。不为以这般手段杀人,只为面对这般手段之时,有个反击抵御的法子。 他也不炼制草人,单以修炼法术神通的法子,来修持。修成一道本源烙印,要用的时候,就如修成法意的法术和神通一样,一念即可。 一零九章 如芒在背 如咒法这样的旁门,凶则凶矣,修持起来,却有很大的限制。 不如正宗法门,家中一坐,便神入冥冥,直接从天地之中感悟。 咒法初修,须得外在滋养。便是要纳取天地之间诸般凶戾煞炁,加以洗练,才能有所成就。 这碧海城不是杀戮阴鬼之地,又有仙门大阵护持,哪里见的一丝煞炁?便则城中滋生一缕,也被大阵化去了。因此赵昱每每出城垂钓,便也是在大阵之外,纳天地之间的煞炁,以炼钉头七箭耳。 近半载以降,钉头七箭就要初步修成。于是便接口外出几日,在家中修持此法。 半载以来,赵昱颇为安稳。心想确是将御万法骗过了,于是逐渐解封元神封阵镇。说来若不解封,除了打磨元神,便也无法修持这种要借外在煞炁洗练的法门。 几日过后,屋中,赵昱睁开眼,眼中一缕幽光闪过。 却自言道:“看来钉头七箭炼草人以承载并非没有根由。这咒法凶戾,无论对敌对己皆是如此。” 这几日修持下来,赵昱发现若要以神通法术的法子来修行,大略有些不可取。神通法术,修成之后,在元神之中造就本源烙印。而钉头七箭若这般修持,也是一样。但钉头七箭凶戾,对元神有妨害。 赵昱修行以来,以纯为本。若将钉头七箭在元神之中修成本源烙印,便失了纯之一字。虽有了凶狠阴毒的手段却妨害元神纯粹,不足取。在最后造就本源烙印的关头,赵昱放弃了。 这几日,倒也不算是白修。赵昱想来,只需得炼制一个草人以承载,便也一样。 不过承载钉头七箭的草人,须得精雕细琢。材料倒是有,五色神光刷落的诸般法宝,拆解开来,挑挑拣拣勉强也算合适。只是精雕细琢起来,须得大量时间,赵昱只好暂时按捺。 于是便出关了。 修士的生活在凡人看来,是极为乏味的。若没有事,便宅在家中,无数年不离开一步的也不在少数。这是凡人不了解修士的缘故。神入冥冥,自大道之中感悟道理,每一丝丝寸进,都元神雀跃,心中欢腾。 其中的乐趣,不足为外人道也。 或炼丹炼器,或炼制符箓,也都是一样的。 看似没有走动,却心在天地,悠远无尽。 如是在碧海城,赵昱便过了三年。 这三年里,偶尔或与坎山出城垂钓,或去石照楼逛一逛,亦或者去修士交易街看看。也算是自得其乐。 赵昱还就着院子,开了个小铺子。以贩玉雕、石雕、木雕,外人看来,便以此为生。 贩雕刻,倒也没什么深层次的意义。若凡人钻研雕刻,大略还能取‘技进乎道’的道理。但在赵昱,却全然早已无用。他的境界,早已超出。若还在炼炁境,以这样的手段来锻炼纹刻符箓的手法,倒是可取。但赵昱已是元神三重将已圆满。 三年修行,赵昱的法力将臻至圆满,眼看中品元神就在眼前。 说来若要个快字,以赵昱手段,寻个无人之处,鲸吞海纳,一二月便能将法力吞吐圆满。但这样的法子,只能算是一个快,不算稳。法力要圆满,不但要量,还要质。 须得细心打磨,要圆润无暇,要如臂使指。 法力无边不是目的,每一步夯实根基,为踏上大道作准备,才是目的。 于是三载打磨,不但法力趋近于圆满无暇,连肉身变化之中的元炁变化之术,也修的登堂入室。 说来肉身聚散,变化元炁,在此前一些手段中,就已有体现。比如五行遁法。在遁法施展之时,人与元炁相合,借五行元炁遁走。但那是以法门催动,以元神承载。而肉身的元炁变化,便更进一步,将其炼成本能。 到这一境界,肉身便聚散无常,能在物质和元炁之间如意转换。如此一来,竟也促进遁法更进一步,而且还一举使得前面两个层次的变化之法,更加玄妙迅捷。 肉身变化的第一个大层次,便算是修成了。 按照赵昱的推衍,肉身的修持,在元神境界,只有两个大层次。随后的一个层次,除了要将第一个大层次修的更进一步,能变化灵物宝材,最后一步,是要修成滴血重生。 滴血重生的肉身境界,并不简单。赵昱心中也只才有个框架,还没完善。 而到了第二个层次,就可以修行另外一门大神通,那就是法天象地大神通。法天象地,乃是纯粹的肉身神通,肉身不把变化之法修持到一定境界,无法修成这门神通。变大变小,变化元炁,变化种种物质,都是修行法天象地神通的基础。 至于滴血重生的奥妙,按照赵昱的推衍,大概要到元神九重,半步踏入地仙真君境界的时候,才能修成。 三载虽短,但赵昱收获很大。 有见道碑的辅助,往往有种无往不利的感觉。 当然,这三年以来,赵昱对见道碑的祭炼,也愈发深入。这宗宝物对修行的加持,已经增至于五百倍。也就是说,他看似只过了三年,但实际上,可以换算成一千余年。 也无怪乎能有这样的进展。 见道碑对法力的修持没有用处,关键在于对道的领悟的加持,而这,也是最重要的。 在赵昱这里,是道行远超法力。而往往许多修士,是法力修行圆满到当前境界无数年,却不得突破,正好与之相反。 除此之外,五色神光、时空轮回这两门神通,也各有进展不提。 虽则三载,但赵昱较之于三载之前,又强了许多。 偶尔赵昱修行之余,也会思忖见道碑带给他的麻烦。但这种念头,一闪便被他斩杀。见道碑就在手中,就要趁着机会,好好使用。其他的想得再多,也于事无补。倒不如道行增进一分,也是好的。 最近赵昱心中有些异常之感觉。 起初不明所以,但随着刻意的观察和感应,赵昱终于发现了身边一些不寻常的存在。 这让他有种如芒在背的凉意,于是打算悄然离开碧海城,重新寻个地方落脚。他需要更多的安稳的时间修行,要将见道碑的用处,发扬到极致。 一一零章 走不脱 仙道修行之士性格各异,有喜杀者,有好斗者,有爱色者,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而赵昱则并不好斗,也不好杀,对美、色也不特别嗜好。若能安安稳稳修行,那是再好不过。当然,若事到临头,他也不怂,说杀就杀,自有决断。 更重要的是赵昱一直谨记‘如履薄冰’的道理。 他既觉察异常,但又不明就里,这就说明异常之处,超出了他修为所能及的范畴。 这时候只剩下一个选择,那就是避开。 对异常的感应,赵昱心中已有些头绪,但越有头绪,就越不敢久留。 当天夜里,赵昱便做好准备,披星戴月离开碧海城,却不料刚一出城,遁法稍稍展开,不及千里,便不得不按下遁光。 白昼的霞光在夜晚反垂而下,是一片淡淡的星辉。星辉朦朦,一条曼妙身影就在当空背对赵昱。 赵昱微微一叹,就见那人转过身来,正是衣裙朴素的霞姑。健康皮肤姣好面孔,一条大辫子及腰的邻家少女。 而此时,这副林家少女的面孔上,透露着飘逸出尘的气息。若非面目未变,谁又知道是霞姑呢? “我觉察异常,竟险些疏漏了前辈。” 赵昱几已束手,苦笑道:“近半载以来,前辈见我,偶有露出奇光,虽一闪而逝。” “不也被你有所察觉?” 霞姑淡淡一笑,赵昱便已动弹不得。 差距太大。 赵昱完全已经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不能动。自然而然,他就不能动了。合乎造化,合于天地,是如此的自然。 然后身不由己,飘到霞姑身旁。 霞姑笑道:“我也险些被你走脱。” 她道:“原以遮掩妥帖,却不防你感应敏锐。果然能瞒过御万法,把他玩弄股掌之间,非是等闲人物啊。” 赵昱尚能表露神色,只是黯淡。 还能说话,道:“前辈修为渊深如海,何必与晚辈计较?晚辈自忖,当是不曾得罪过前辈才是。” “是吗?” 霞姑轻轻一笑,便已变幻模样。 赵昱先是瞠目,随后释然:“原来是仙君当面。” 不是仙霞仙君,又是何人? 仙君变回原样,面孔仍是模糊,看不清澈,却轻轻一笑,道:“你当着妾身的面,打杀御神通,还说不曾得罪妾身?若是换个人来,非要治你个不敬前辈之罪,打杀了不可。” 又道:“因你之故,云霞域乱了好一阵。妾身掌云霞域,你说该不该找你讨个说法?” 赵昱只是摇头:“仙君既当时不曾责罪,自然晚辈便无罪。前辈此时来寻晚辈,想必另有要事。晚辈已是瓮中之鳖,前辈但有吩咐,莫敢不从。” “哎呀,”仙君闻言,轻轻一叹:“这便是妾身瞧不上御万法的原因呢。自恃出身而咄咄逼人,全然没有半点修行之人的谨慎谦虚。小道友不愧是太和仙门这等大教的弟子,以妾身之见,远迈御万法这等小人。” 赵昱仍是摇头:“御万法修为高深,有自傲的本事。晚辈修为浅薄,哪里自傲的起来?若得晚辈也有那般修为,怕也变个模样了。” 仙君轻笑:“你如此一说,妾身反倒更喜欢你了。” 赵昱忙道不敢:“安敢当仙君道一声‘喜欢’?” 仙霞仙君轻摆臻首,悠悠道:“妾身自修行以来,近一亿七千万载,什么人每见过?脚踏实地,谨慎之余又不失杀伐决断,这样的人不是没有。根基深厚,法力雄浑,这样的人也不是没有。但以元神二重逆诛大教嫡传元神五重者,妾身尚未见过。更遑论小道友竟擅宙光神通,端是令妾身吃惊。” 顿了顿,更是感叹:“这三载以来,妾身耳闻目睹。小道友短短时日,便有如此精进,真是令人叹为观止啊。若将此时放在三载之前,那御神通怕走不过几合哟。” 赵昱默然。 他分明感受到这位仙君好奇的目光,随后赵昱缓缓道:“仙君当已有所猜测才是。” “看来小道友也有所猜测。”仙君笑道。 赵昱正色道:“仙君莫非也是玄阳门人。” 虽以问句,却语气肯定。 “小道友必身怀见道碑。”仙君毫不讳言,变相已是承认了身份。 赵昱心中惊叹,他也万万料想不到,这位执掌云霞域的天仙仙君,竟然也是玄阳仙门的人! 赵昱的猜测,并未无妄。他打杀了离石道人,自离石道人的记忆中得知,有人传讯于他,告知赵昱被咒杀之事,因此离石道人才行险。赵昱被咒杀之事,必定非常隐秘。甚至在御万法的眼皮子底下进行。一般人哪能得知? 御万法可不是寻常人物! 当然,赵昱这个猜测,也只是猜测,并不肯定。然而仙君所言‘短短时日便有如此精进’,却让赵昱将大半可能性锁定在了仙君身上。 这位仙君乃是天仙之极,一只脚踏入金仙不朽的大人物。这样的人物,一言一行,都有深意。且言语必诚,不会有半点欺骗。但正因有深意,于是让人听的云里雾里。能不能猜到其中的诚,就要看听到的人心思是否细腻。 短短时日颇有精进,原因何在? 见道碑耳。 与见道碑相关者,如今无外乎玄阳仙门和元初魔教。若是元初魔教寻到了赵昱,哪里会跟他有半分啰嗦?二话不说就要打杀。 因此只有玄阳仙门这一个可能。 仙君乃玄阳仙门的仙君。 恐怕元初魔教都想不到,眼皮子底下执掌一方仙域的仙道之首,竟是大敌的暗子。 而猜测并得到肯定之后,赵昱的心,就凉了。 人不能知道太多,尤其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秘密。一旦知道了,下场可想而知。 他落到仙君手中,哪里有挣扎的余地?除非师父混空老祖出手,否则绝无逃脱的可能。而仙君也绝不会放他离去,因为有把柄落在了他手中。 如果赵昱轻松脱身,把这把柄交到元初魔教手中,仙君该怎么办? 赵昱苦笑连连,道:“仙君拿住晚辈,到底何事?” 暂时既不能脱身,赵昱也只好委曲求全。 一一一章 遭囚 “若要见道碑,仙君只管拿去便是。” 赵昱还有些侥幸:“至于仙君身份,晚辈保证烂在心头。若仙君觉得仍不稳妥,便抹去晚辈这三载关于仙君的记忆也可。” 仙霞仙君轻笑,却便空间倒转,下一瞬已至于另一方天地。 “此乃妾身一处别府。”仙君笑道:“小道友便暂且在此安身。” 随后才道:“至于见道碑,确也至关重要。然则既已入小道友之手,妾身又怎会觊觎?因着见道碑,星兽仙门覆灭,因着见道碑,玄阳仙门破落。那元初魔教千方百计,也得不到的东西,却落到小道友手中,这便是小道友的机缘。” 她言语幽幽,有些低落。 片刻后道:“妾身所求之事,以小道友如今的修为,还差了些火候。等小道友修为臻至上品元神之境,妾身自会开口。” 话音不落,便已身影渺渺,无了踪迹。 赵昱浑身一振,这才被松开封印。但并未全解——他暗暗搬运法力,无碍。修持神通,无碍。神入冥冥,无碍。但若要施展法术神通,便则遁法,竟也不能。 赵昱哀叹一声:“这是遭了囚禁呐。” 以仙君天仙道行设下的禁法,赵昱全然没有半点解开的可能。 那完全是两个天地之间的差距。一个是凡,一个是仙。赵昱有再大的见识,也只有元神境的本领。上面还差着地仙、真仙两个大境界,并有仙凡之隔的鸿沟无法跨越。 “罢了,罢了。” 赵昱叹息一声,整理好心绪:“仙霞仙君毕竟不敢杀我。玄阳仙门破落到如今的境地,还有元初魔教在上面镇压,若再见罪太和仙门,岂非自取灭亡?但也不会放我离去。我不遇到危险,师父也不会出手,既来之则安之。我所求安稳修行之处,这里岂不正好?” 抬眼看这处别府,不知深藏在空间维度的哪个地方。大倒也不大,一眼不过万里。有山有水,有鸟有虫。至于居住之处,竟是个茅屋。看来这位仙霞仙君,也并非是个喜好金碧辉煌的修行者。 这样的去出,若非遭囚禁,赵昱是喜闻乐见。 如今虽遭囚禁,但这里必定非常安稳。以仙君所言,至少要他修行至上品元神——至少元神七重,才会再来见他。如此一来,少则要千载,多则恐怕数千上万载喽。 赵昱也是个随遇而安的。 既然不能脱身,便只好用精神胜利法自我安慰了。 说来若只求境界提升,也要不得数千上万年。中间只差着中品元神三个层次而已。放开了手脚死命的进阶,至多千载就能修成。但赵昱不慌不忙惯了,元神境界是打基础的境界,不把基础打好,以后就要为难。 便则有仙君在外,又加以囚禁,赵昱也不会放弃自己的修行道路。 若断了修行之路,倒不如现在就被打死,也省的日后卡在瓶颈永世不得存进。 ...... “唔,我那徒儿又遭殃了。” 混空老祖笑嘻嘻模样,如一个老顽童。 这是一处混蒙之处,无上下,无左右,混洞虚无。 当面有一尊道人,面孔刚强,须发如针,十分威猛模样。只是周身上下,幽光与炽光交织,如一张大网,将他网住。脑门上还有一方大印镇住,动弹不得。 威猛道人目如铜铃,闻言闷哼一声,周身光彩四溢,震的头顶大印垂下道道玄光,却道:“你这老儿,有甚话便直说。休要与我打机锋,平白耽搁时日。” 老祖笑道:“我此来深意,你这混球难道不知?你都落得如此下场,难道还要我先开口求你不成?” “去你乃乃的!”威猛道人骂道:“狗入的趁火打劫,你还要爷爷求你?” “哈哈...”老祖哈哈大笑,笑的那道人面孔通红,才抚掌道:“你既已失败一次,哪里还有机会?眼看大道轮回时日将近,这好处莫不如与了我。我知你不甘,又能如何?你若应了,我便助你好好杀一杀混洞和天霄两个小儿的面皮。” “哼!”威猛道人冷笑连连:“杀两小儿的面皮哪里要你这老鬼相助?待我脱身,自杀他面皮。” “大言不惭。”老祖嗤笑一声道:“若能杀他二人面皮,你又何至于此?” 威猛道人不为所动。 老祖思忖片刻,道:“这样罢。我若应诺,将此二人捉住,好生炮制一番,可解你怨气?” 威猛道人一听,颇为诧异道:“你这老鬼虽然厉害,但要以一敌二,怕是不易罢?” 随后恍然:“忘了你太和仙门的传统。打不过就一拥而上。” 老祖不以为耻,笑道:“谁教我太和仙门厉害人物多呢。换个仙门,想一拥而上也拥不上啊。” 威猛道人气结,闷闷良久,道:“好。你若能将他二人拿住,让我炮制,我就答应。” “好。” 老祖乐了,道:“你我一言,自有大道见证。反悔不得。你自在此麻痹他二人,休要让他二人看出破绽。待我设法,定使你如愿。” ...... 御万法在云霞域留驻已久,但屡屡见不到仙霞仙君。只道是仙君有所感悟,坐了死关,让他无可奈何。 这云霞域,也没甚出奇之处,对御万法而言,除了仙君并无留恋。 于是便回了元初魔教。 太初仙寰广大无边,不知方圆。当初有玄阳仙门、元始仙国和元初魔教三大上门鼎立。自玄阳仙门破灭之后,便只剩下元始仙国与元初魔教二者。 少了一角,这二者之间,摩擦便多了。 元初魔教乃魔道正宗,弟子多擅杀伐,性凶戾。但元始仙国也不是好相与的。元始仙国虽为上门大教,但实则与多数仙门规制不同。其称之为国,便则实际上可以比照凡俗凡人的国度构架,只是更高深许多。 既是国度,便有军队。 元始仙国寻常修士,一对一,多不是元初魔教修士的敌手。但元始仙国却以修士成军,以大阵集军势,与元初魔教分庭抗礼。 其实说来,上门大教之间的高层修士,互相并无太大仇怨。修行越高,对外物的需求就越低。而宗门之间的矛盾,除了与大道有关的之外,其他多是底层弟子之间,因争夺修行资源而产生的仇怨。 元始仙国和元初魔教这样的庞然大物,便是有所争斗,也集中在底层弟子这个层面。同时,也是一种磨砺弟子的法子,大略也算是默契了。 一一二章 偏心至斯 元初魔教是个庞然大物。 弟子不计其数,教中大能也多如皓月凌空。 似御千道这般金仙之尊,元初魔教之中,也不在少数。 到了金仙这个层次,便是大教之中,也已有相当的自主性。每一位金仙,都可以独镇一脉,再开旁支道统。 因此越是大教,就越是山头林立。 御千道修行不知多少年,金仙之中,是个极其厉害的人物。譬如元初魔教与玄阳仙门一战,他是引子,却能安然至今,便可窥见一斑。 但话又说回来,御千道再厉害,也只是元初魔教众多金仙之一。别看御神通、御万法在外嚣张霸道,但放在元初魔教,却也只是同层次的一流人物,算不得顶尖。 他们这样的人物,在元初魔教这等庞然大物之中,不说数不胜数,但至少也有上百。 至于顶尖中的顶尖,则必定是掌教一脉的嫡传了。 御千道的道场,在元初魔教教门所在的混洞大世界中。混洞大世界,乃以元初魔教祖师混洞魔祖的尊号命名,这方大世界,也是混洞魔祖亲手开辟。 不知多少年前,混洞魔祖开辟了混洞大世界,又取太初仙寰极其精华的数十座仙域炼成一体,挪移到混洞大世界之中,使得这方世界造化丰沛,成为太初仙寰首屈一指的圣地。 魔祖的混洞道场,就是这方大世界的根基,镇压在最中央。 其余弟子大能,皆环绕混洞道场各自立下自己的道场,以修为高低论远近。修为高者近,低者远。 御千道的道场,大略居中,不远不近。 元初魔教乃魔道正宗,也是大道所属。不似那旁门左道往往搞的道场乌烟瘴气。混洞大世界天清炁明,没有半点煞炁,更显仙道飘渺出尘。只是许多道场格局奇形怪状,尤其多凸显霸道凶横之意,才能与其他大教区别开来。 御千道的道场,如一团元炁聚合,却并不内敛,反而张牙舞爪,显得极其蛮横。 御万法自云霞域而归,望自家老祖道场而来,就有修士将他迎入道场之中。不多时,进入一座姿态张扬的大殿时,已是神色恭谨,全然没有半点嚣张气息了。 “老祖宗。” 他低声道。 殿中虚无一片,突然声音传来:“过来见我。” 便就元炁沸腾,化作一只大手,一把捏起御万法,下一瞬,便来到一尊高高在上的御座前。 “老祖宗。” 御万法身子一颤,连忙拜倒在地。 御千道就在御座之上,浑身上下笼罩着淡淡的玄光,让人看不清身形面孔。 御万法便只觉两道目光落在身上,好似利刃,刮骨削肉,令他冷汗长流。 “说罢。” 御千道淡淡道。 御万法咽了口唾沫,道:“老祖宗遣神通去寻那贼子,却为贼子所害,玄孙心痛,于是悬赏万千宗门捉拿。又调遣擅咒法之士,以玄孙所摄其气机为引,施咒咒杀于他。” 顿了顿,御万法连忙又解释道:“为不予太和下面留下藉口,玄孙不敢直接出手。” 说完之后,御万法却不敢有丝毫松气。因为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没有收回。于是心中惴惴,不甚安稳。 良久,御千道才淡淡道:“小儿所思所为,如何瞒得过我?神通为小贼所害,想必你心中甚喜。至于其后所为,倒也算是谨慎。然则你毕竟是蠢物,你可曾想过,那小贼不曾为你所咒杀?” “怎么可能!” 御万法惊的差点跳起来。 又连忙道:“老祖宗明鉴。神通遇害,玄孙也是心痛,并无喜乐呀!且那小贼气机被我摄取一道,咒法以之为引,他不过区区元神二重,如何能逃脱?!” “蠢物。” 御千道目光之中,压力陡增,压的御万法五体投地,元神动摇。 “其既为太和仙门弟子,又怎无手段傍身?如今还活的好好的。”御千道语气之中,颇为不屑:“有些跳梁小丑,竟以我不知其蝇营狗苟...哼,你此番深悖我心,去天魔台领罚罢...若非我早有后手,此番定要让你随神通而去。” 御万法浑身颤抖,下一瞬,便被挪移出去。 然后御神通的身影,便出现在御座下。 若赵昱在此,必定先是惊讶,然后立刻平静。 他虽亲手打杀了御神通,但御神通背靠金仙之尊,哪儿能如此轻易就死? 赵昱还远远没有达到直接从根本上抹杀敌手的境界。 大道高悬,御千道虽没有本事从时空长河之中将御神通拉回来,但只需得御神通离开元初魔教之时留下一丝分神,以御千道金仙之尊,自能令其复生。 “祖爷爷。” 此时的御神通,没有半点嚣狂气。反而如小儿一般,乖巧的紧。 御千道淡笑,笑声中充满了宠溺。 与面对御万法时,截然不同。 也无怪乎御万法憎恶御神通,只因御千道最喜御神通,什么好处都给他,而全然把御万法当成外人一般。 “你呀。”御千道宠声道:“这回吃亏了罢?长些教训,记在心里。莫要以为有我给你撑腰,就横行无忌。” 御神通不服道:“是小孙大意了。若非大意,那贼子怎是小孙的对手。等我修回神通,早晚要杀了他,以报此耻。” “记着就好。”御千道随后叹道:“也怪祖爷爷没用。不是那老东西的敌手。否则...哼!” “祖爷爷放心,我以后一定给祖爷爷把颜面找回来。” 御神通信誓旦旦,随后道:“御万法明明当时就在附近,却不救我。祖爷爷,他心眼太坏了。” 却是抓住机会,给御万法上眼药。 御千道笑道:“祖爷爷知道他是什么心思。他是祖爷爷为你准备的代劫之人,早晚要代你受劫,你只需得安心等着。” 这样的话,一老一少说来温馨,但若有旁听的,必定胆颤。 这御千道偏心偏到这样的程度,实在令人震动。 那御万法也是他的后裔,还是真仙之尊,却原来只当个棋子,只为给御神通代劫。真相真是令人心寒。 “我知道了,祖爷爷。” 御神通眼中闪过一抹狠厉的笑。 一一三章 分神化念 “你此番虽修为尽失,但却是件好事。” 御千道温和笑道:“蜕去旧壳,才有新生。” “只要真灵不灭,一切都可以再来。”他道:“祖爷爷当初云游寰宇,得了一宗宝物,如今正好用来给你重塑真身。” 说到这里,御千道语气中有些憋怒:“只可恨那老鬼讹诈,祖爷爷无可奈何,只得分他一半。哎,好好的一块先天五行之精,被老鬼拿了一半,可恨,可恨呐。” “如今你神魂温养圆满,今日祖爷爷就给你塑起真身。那小贼的神通,唤作五色神光,在五大仙寰之中,也是一等一的神通法门。只要不脱五行,皆要被其克制。祖爷爷以先天五行之精为你塑起先天五行之体,你不但也能修行五色神光,还能反过来克制那小贼的神通。只要那小贼没有将这门神通逆反先天,就绝不是你的对手。” 御神通一听,顿时大喜:“真是吗,祖爷爷!” “当然是真的。”御千道笑道:“只是你要记得,祖爷爷为你重塑真身,虽以先天宝材,但毕竟是后天手段,算不得真正的先天五行之体。哎,说来先天五行之体,只有仙寰初开之时,大道孕育的先天之神才有啊。而要藉此炼成五色神光,也甚为艰难,你真灵根性,毕竟五行不圆满。唯有在道基阶段,多费工夫,铸就极品道基,才有可能修成这门神通。由是你这番重来,须得给我按下心思,打好基础。” “啊?” 御神通顿时闷闷不乐:“那得多久啊!” 御千道悠悠道:“四十七万年。” 御神通一愣:“四十七万年?” 御千道摇了摇头:“你只需记得,你有四十七万年的时间,寻那小贼报仇就是。” 御神通心中纳闷,但在御千道面前,他从来不遮掩,道:“四十七万年是个什么说法,祖爷爷。” 御千道又摇头:“你只需记得四十七万年的关头,有大事发生。其余与你无关。” “哦。” 御神通思忖连连,没有头绪。 御千道说道:“若哪一日你修成了五色神光,便来寻祖爷爷。祖爷爷就让你去报仇。” ...... 赵昱自然不知道御神通还活着。 他此时孤零零一人,半被封印,囚禁于一方天地之中。 他也不知道,御千道这位金仙,几乎已将他看透。 也许御千道并没有在当时窥伺,但事后只要蛛丝马迹,以其金仙之尊就能推衍个大概出来。 茅屋外,赵昱盘坐在一方青石上。 这里没有任何其他人,这方世界里,也没有什么凶猛的异兽。许是因仙霞仙君的喜好,这里是珍禽异兽,都是温和胆小的性子,等闲不敢上山到茅屋这里来。 仙霞仙君虽然对赵昱下了禁法,但只是一部分封印,并不耽搁赵昱修行悟道。 虽被囚禁,却也是难得的安稳。精神胜利法之后,赵昱反倒觉得这里很不错。 吞吐元炁增进法力,借助见道碑的加持揣摩肉身变化的奥秘,勾动天地之间无处不到的道,勤修五色神光、时空轮回,还要修行太初清静经,或吞吐元炁之余,祭炼杀生剑。 当然,对见道碑本身和先天五行之精的祭炼,也不曾停止。 并且还将早已搁置的肉身战法也捡了起来。 每日里,时间排的满满的,一秒钟的空闲,也没有。 吞吐元炁打磨法力,是一直进行的。其他的几种,都是交替进行。揣摩肉身变化的奥妙遇到难题或者乏了的时候,就换成五色神光,五色神光修行到难处,又换时空轮回,凡此种种。 至于肉身战法,就在元神之中模拟。 赵昱所修的几个方面,大略太初清静经最次。因此在修行的时候,赵昱借助见道碑,将自己的一些道理融入其中,逐渐在完善改进这门镇压元神的法门。 于是茅屋外,偶尔便有不同的玄光蒸腾变幻,引的山下的珍禽异兽一惊一乍的。 不知何时,一道气机猛地一涨,随后收敛。 中品元神,元神四重万化境,成了。 元神前三重,第一重稳固境界,第二重修成法意,第三重要触及法则。这三重主要是打磨法的层次。而中品元神三个层次,便直指元神本身。元神四重万化境,便是要修的元神分神化念,一而万,万而一。 这一重境界,对许多修士来说,显得非常困难。因为是对元神的硬性要求。 而针对元神稳固和壮大的法门,一般都是秘传法门,十分珍贵。 然而对赵昱这种,元神本就强横稳固的修士而言,这一层,就又不是问题了。 所谓分神化念,赵昱在初入元神的境界,就勉强能够作到。如今水到渠成进入万化境,轻而易举便能分化万千神念,丝毫没有勉强,反而还有余力。 不过对赵昱而言,这一层并非就不用修行了。 壮大元神,对修士极其重要。这一层分神化念,就是一种锤炼元神的手段。将元神分化千万,每一道神念都分开锤炼,再聚合唯一,那便会变得更加强横。 赵昱先要将自身的元神竭力分化到极致,再一道道的锤炼,每一道都锤炼到极限,能作到分合如意,那么这一层就算是成了。 虽然赵昱元神强横,没有瓶颈可言。但相较而言,他在这一层的功夫,却是水磨功夫。因为他的神念可以分出更多,需要锤炼的更多,所耗费的时间自然就更多。 赵昱有天衍镜幻境的悠长经历,对这一层的修行,了然于胸。 万化神念,将神念分成几组,各自主持修行不同的法门。不但不耽搁神通的修行,更是用修行神通法门的手段反过来来锤炼元神,一举两得。 赵昱修成万化境之后,法力再次暴涨一个层次,稍稍休息几日,便开始坐关。 所谓神念万化,并非一个具体的数字。不是说神念就只能化作一万道。这是个虚数。便是最寻常的元神修士,神念完全分化也不止一万,十万百万都是等闲。 这里的关键之处,便在于神念的读立和统一。读立在于每一道神念都可以在同时产生不同的想法,亦即是分心多用。而统一,自然是无数的想法虽读立,却能作到不纠结混乱。 一一四章 寂寞 实则元神万化,分神化念,就是修成元神不灭的第一步。 在元神四重万化境之下,元神修士虽也能依靠元神聚散无常、虚实不定的特性,具有相当强悍的生存能力。然而唯有修成万化境,神念能一而万,万而一,元神每分出的一道神念,就相当于多了一条性命。没有专门针对的手段,是很难被杀死的。 这便与真灵有关。 人一死,真灵便散去,重归天地。没有修成万化神念的修士,便是分出了一道元神,在主体死后,也会迅速湮灭。因为这道元神留不住真灵。唯有将元神锤炼至每一道神念都留得住真灵的时候,才算是进入元神不灭的第一个层次。 由是万化境对修士而言,极其重要。 而也是这个层次修持程度,决定了修士在元神境界的寿元上限。 四重万化境修持的越是深入,元神越是稳固深厚,寿元便越悠长。极限便在一元之数。 亦即是说,过了这个境界,修士在元神境的寿元便有了定数。直到突破元神九重成就地仙真君,寿元才会破开极限进入新的层次。 凡人是肉身先老,往往达不到寿元极限就死了。而许多修士,每一分每一秒吞吐元炁,滋养肉身,往往在元神腐朽之后,肉身还鲜活无比。就算元神散去,真灵重归天地,肉身也能无数年不朽。 与凡人恰恰相反。 赵昱要知道自己在元神境的寿元,还须得将万化境修持圆满。等到他突破元神五重,就能瞬间知道自己的寿元极限。 ... 修士最大的敌人,是自己。 若说被人所杀,心有不甘。那若因拿捏不住道心,而自我了断道途,才是真正的悲哀。 而这其中,最厉害的,就是寂寞。 仇怨爱恶,都无关紧要。要紧的,是坚定道心,坚持自己的道路永远不变。而对道心最具威胁的,就是寂寞。 修士寿元悠长,由是寂寞也长。修士的一生,绝大多数的时间,都是一个人默默的修行。打打杀杀,只是生命中的极小的一部分。正因如此,寂寞才厉害。 尤其许多修士,修行遇到瓶颈,许多年没有寸进。得不到大道之妙,心中就愈感寂寞,及至于心如死灰。 这样的修士,道路差不多就断了。 因此许多修士,在修行之余,都有自己的一些小爱好。寂寞难当的时候,就不修行。或者侍弄侍弄花花草草,或者作画写书,或者垂钓雕刻,甚至出去杀杀人,找个对手怼一怼,凡此种种,千奇百怪。 赵昱倒想出去耍耍,但可惜被囚于此出不去。 一个人的时候,时间会变得越来越慢。修行乏了,赵昱就穷尽心思,找其他的法子来解闷。 说到底,就算是修士,也需要交流。何况赵昱还远远没有达到那种枯坐亿万年而岿然不变的道心境界。 他先在茅屋外圈了一块地,徒步下山,在森林里搜罗一些花花草草,带回来种上。然后不知从哪儿搞来一窝灵蜂,又吃上了蜂蜜。但时间一久,又觉得无趣了。于是圈了个栅栏,从山下抓来一些牲畜,就好似凡俗间喂猪一样圈养。 或者带个小东西在身边,类似猫猫狗狗的。 但时间一久,老死的老死,渐渐也觉得没了趣味。 随后又漫山遍野的找石头,当作观赏。后来甚至发展到随便一块石头,他也能从中看出一些莫名其妙的景致来。 石头也没趣儿了,于是又搞些木头来,雕雕刻刻的,乱七八糟大大小小,很快将茅屋外都堵上了。 又自个儿做了一套家具,随后发展到将茅屋进行大改造,竟造出一座宫殿。细细一看,分明是与还在凡宇宙之时的汉末雒阳皇宫如出一辙。 一段时间,又觉得没趣了。 这回不玩花草了,竟在山下找来一些作物。开一块田种上,然后用来酿酒。 等到宫殿的储藏室酒坛都堆满了,也觉得没趣了。于是又反过来玩雕刻,这回,他把记忆中许多深刻的,都雕出来。 昭姬五女,曹孟德,大大小小的雕像,简直栩栩如生。宫殿看门的有了,全都是雕刻的卫士,连朝堂左右的大臣,也一一雕刻出来,都在殿中左右跪坐。 但终归死物还是死物,仍然寂寞。思来想去,竟又想到傀儡之术上。 赵昱并不擅傀儡之术,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境界在这儿,要钻研,也不难。 无外乎与炼器之法稍稍有些差异而已。 于是一段时间过后,宫殿里的雕像,都活了。 赵昱也没有想着完全按照炼制法宝的程序来走,宫殿中数以千计的雕像,皆不过法器级数。炼制起来不难。真正耗费时间的,是给这些傀儡构造法灵。 当然,这样的法灵远远比不上真正的法宝法灵。但赵昱也不需要它们能比得上法宝。 炼造一个空白的法灵,按照自己的回忆,构造一份记忆,烙印进去。 于是大汉帝国的雒阳皇宫,在法宇宙重现了。 但不多久,赵昱又觉得不好了。 因为这些傀儡,都是他炼制的,他是它们的主人。完全不能给赵昱需要的感觉。 思来想去,赵昱干脆抹杀了他与傀儡们的联系,然后用虚假的记忆掩盖。让傀儡们觉得他们就是真正的人。曹孟德就是曹孟德,汉天子就是汉天子。 唯独昭姬五女,赵昱不曾这么做。 五女的雕像,安安静静的在他坐关静修的静室内,永远都在身边。 ... 赵昱在被追杀的时候,想要一个安静的环境修行。但在这里修行久了,却反而屡屡回忆当时的紧迫,觉得很有意思。 实际上人就是这么贱。 等到有一日,赵昱突破到元神七重天元境的时候,他恍然想起,仙霞仙君是不是该来放他出去了? 搜了一下记忆,赵昱得到肯定的答案。 当初仙霞仙君把他囚禁在这里,明确的告诉他,等他修成上品元神的时候,会来见他。 “但为何还没来?” 赵昱站在宫殿前,一站就是三年。 就好像一块石头,然而这块石头里,孕育着火山。 于是在三年后的某一天,赵昱怒吼着,一掌把身后的宫殿打成了虚无,将脚下的小山打出一个大窟窿。 一一五章 天元 “安敢欺我!” 赵昱怒发冲冠。 整个这片数万里方圆的小世界,笼罩在赵昱的怒气之中。几个呼吸,轰隆隆的巨响过后,原本山明水秀的仙境,已经化作一片废墟。 的确,赵昱被仙霞仙君下了禁法,无法催动法力施展神通。但不要忘了,赵昱的肉身境界,并不比法术神通差上分毫。实则以他如今元神七重天元境的修为,纯以肉身论,要破灭数万里的小世界,一拳足矣。 纯粹的力量爆发出的伟力,并不比神通和法术来的差。 何况这么多年,肉身战法已经被他推衍到一个相当高深的层次。 要打破这方小世界,除非仙霞仙君对这方小世界也下了封印,否则也只一拳而已。 实际上赵昱怒归怒,心中却一直保持清明。这一切作为,不过是为了发泄而已。他更知道,在无法动用法术神通,连神念也无法探出的情况下,打破世界,跌落虚空是何等的危险。 他才元神境而已,虽然已是上品。 如果世界破灭,跌落虚空,至少有八九成的几率会迷失在虚空深处,一直到死。 这也说明仙霞仙君手段的高明——她将赵昱封印囚禁,却又不妨碍赵昱的修行。赵昱能神入冥冥,感悟大道,却又无法勾动法则掐算推衍。若能推衍掐算,便是打破了世界,肉身横渡虚空,也一样能找到出路。 一块孤零零的大石头上,赵昱缓缓坐下来。 他神色已复平静,眼神更见深邃。 “似仙霞仙君这般人物,口含天宪,说什么是什么。然而她却食言了。”赵昱心中思忖:“除非遇到什么事,被绊住了手脚。” 微微一叹,赵昱心中大略有所猜测。 “无外乎两个,其一,这娘们修为已臻至金仙关口,闭死关,一时间把我忘了。” “其二,遇到麻烦,来不了了。” 赵昱神色动了动:“她将我囚在此处,掐指一算已一万三千载。一万三千载,于我而言,一步一个脚印,夯夯实实,修至天元境。而于她那般人物而言,却只晃眼一瞬。早不修,晚不修,非得这万把年突破金仙?” “必定是遇到了麻烦。她是玄阳仙门的修士,有大敌元初魔教。一旦被察觉根脚,嘿嘿...” 赵昱咧嘴,露出森白的牙。 “这老太婆也有今天!” 要说憎恨,倒不见得。怒火居多,是因寂寞之故。 说来赵昱也有些担心,一则是自己如今的处境。二则元初魔教与他赵昱,也从来没有友好的。 这出小世界到底在虚空深处哪个地方,唯有仙霞仙君最是知晓。要安然离开,仙霞仙君现身才最合适。至于更厉害的人物,或者自家师父混空老祖把他拎出去,但想想不大可能。除非遇到破坏默契的性命之忧,否则老祖多半不会出手。 而若不是老祖,是另外的人,赵昱的性命,又没有保证了。 “仙霞这老太婆在我身上下的禁法,这些年已有眉目。以她的手段,想必当时,也是随手为之。然而即便随手下的禁法,我如今也才悟出一些皮毛。要自己解开禁法,难。” “可她若来不了,或者干脆被人打杀了,又该如何是好?” “看来我还要等等...” 赵昱左思右想,觉得仙霞仙君这样的大人物,不可能轻易被人打杀。一旦空出手,必定会来见他。仙霞仙君有所求,而且看起来还很重要,没有理由不来。 除非确定了仙霞仙君不会再来,赵昱才会冒险。 至于怎么冒险,那就是打破这方世界,流浪虚空,碰运气。 当然,最好的方法,是自己解开封印,恢复全胜。那么就算流落虚空,也不用去碰运气,可以自己推算,找到出路。 打定主意在等一段时间,赵昱回过头来,看着满眼废墟,心中不禁有些后悔。 “早知道就克制一点,这下满世界看不到几点绿,哎...” “罢了,自己做的就自己擦屁股。反正修行这么多年,实在是乏了,把这方世界就当个大玩具收拾收拾罢。” 于是赵昱又开始辛辛苦苦,收拾废墟了。 把一个个上百里,上千里的大窟窿重新填满,把一座座山再堆起来,河流梳理通透。再细心把侥幸逃过一劫的珍禽异兽和之物,呵护起来。于是就这么着,竟然整个世界,又逐渐泛起了绿意。 等到赵昱回神,又去了三百年。 这下赵昱无语凝噎。 仙霞仙君仍不见踪影。 “修炼吧。” 赵昱已心如止水。 一万三千年,赵昱从突破元神四重万化境,直至跨过中品元神三个层次,进入上品七重天元境。从元神三重神通境到元神四重万化境,从元神四重万化境到元神五重归一境,从元神五重归一境到元神六重自在境,及至于从自在境破入七重天元境,每一步,赵昱都走的稳稳当当,没有留下一丁点的瑕疵。 无论法力还是神通,元神还是肉身,都修持到每个境界的极限。 若非如此,也不必一万三千年。 以赵昱深厚的根基,若不顾一切放开了突破境界,一万三千年,足够他破开桎梏进入地仙境界。 赵昱的确是个合格的修士。 这一点毋庸置疑。 许多人急功近利,到最后断了道途。而赵昱每一步都踏踏实实。 这跟他的经历有极大的关系,师父混空老祖为他做的一切,尤其是天衍镜幻境的经历,让他愈发感激这个老头。正是幻境中的波澜壮阔,才让赵昱能站在相当的高度,看待仙道修行。 无论是创功创法,无论是志在大道,无不与此紧密关联。 看待问题的层次足够高,才看的足够远。这是无数修士所不具备的。 中品元神,四重、五重、六重,都是在元神上打转,三个层次,都是针对元神的修行。万化境分神化念,归一境万念归一,自在境元神蜕变他化自在,元神才算得上的圆润无暇。 元神境界分九重,实际上在赵昱看来,三重就够了。正如上中下三品。 下品打基础,中品磨砺元神,上品才是重点。 元神七重天元境,所谓天元,天就是道,元就是初始,是一。法力、元神圆润无暇,才具备正式跨入大道道途的资格。 元神境,是修士正式踏足大道的第一个大境界,而这个境界最关键的地方,就是上品层次。 天元之境,便是要以元神辟地开天——并非真的要开一方天地。而是根据自身对大道的理解,在元神之中推衍出符合自身认知的‘一’。而每个修士,对大道的理解不同,正如盲人摸象。有的以为是一堵墙,有的以为是一根柱子。因此在这个境界,修士的特征逐渐有了相当明显的分化。 一一六章 道种 天元境,是修士真正开眼见道的关键一步。 修士的道心、道性,在这一境界将进入一个崭新的层次。 道之‘一’,由此而始。 于大众修士而言,真灵根性,就是在这个境界逐渐展现奥秘。 天元境的‘一’,就是要围绕以真灵根性所属,构建属于自己的独特的道种。 这是种下种子的关键境界,是修士首次直面大道的时刻。 赵昱的‘一’,就是时空五行。以真灵根性所属之时空为基,辅以五行为架,共同撑起了赵昱的‘一’。 这是赵昱对大道的认知,是独属于他自己的,与任何人无关。就算有走上相同方向的人,也是以时空五行构筑道种,但在精微之处,却必定因人而异。 就算是一块小小的石头,每个人的看法和认知也都不尽相同。何况是道呢? 修持五行大道的人,不一定能修成五色神光。有的人却能。这就是不同的人,对同一种大道不同理解的体现。 因此,仙道的无穷尽,在这一境界,展露的淋漓尽致。 就算是修行同种法门的人,也会在这里,走上不同的道路,趋于相异。 赵昱的心很大,五行时空,包罗万象,要真正修的通透,其难度可想而知。但也正因如此,才显得弥足珍贵。同时,他也有足够的本钱。他有足够深厚的底蕴和足够牢固的基础。 其他的修士,到了这一境界,就算心大,也有心无力。根基不固,心大也是枉然。 有的东西错过了,就无法弥补。建成了一座大楼,回过头来一看,哎呀,这里不太好看,能不能重来?能啊,推到了大楼重建吧。 那就要看推到了大楼之后,还有没有多余的寿元了。 而这,只是一个浅显的比喻。对修士来说,错过的境界,根本无法弥补。因为是自己选择并走出来的一条路。自己否定了这条路,就等于放弃了大道,没有重来的可能。 修士可以被打碎肉身,打破元神,剩下一道神念也能重生。但心中的信念,却绝对不能动摇。一旦动摇,觉得自己不对头,道心崩溃就在眼前。 如御神通那般神念重生,是因为他被赵昱所杀,他并没有放弃自己的道,道心还在,境界还在。与要推到自己房子,重新再来,是截然不同的。 这说明了一点,那就是修士的道心,是不容动摇的。 凡人的信念若被摧毁,还有可能变成精神病呢。何况修士? 天元境,就是进一步稳固道心的境界。通过对大道的独特理解,经由推衍开天之妙,构筑属于自己的道种,完全确定自己的道路。到了这一步,就再也没有回头的可能了。 赵昱的紫府识海,元神已化作一团混沌。这团混沌之中,有七道玄光交缠。一道虚无,那是时间,一道灰芒,那是空间,其间黄白青赤黑五色盘桓。 在七道玄光众星拱月之中,有一点似有似无的光,如若明灯,虽微微,却恒定岿然。 这就是真灵。 真灵是一种极其玄妙的存在,源自于天地宇宙本源造化。大道运转,每时每刻自宇宙本源之中洒下真灵,由此造化无穷生灵。每时每刻死亡的生灵,他们的真灵又复归宇宙本源,这就是轮回的真相。 没有九幽冥界,也没有地府阎罗。在大道之下,一切实际上都很简单。 对大道而言,也没必要搞的那么复杂。 所谓大道至简,大略从这里,可以看出一些道理来。 真灵本身应该是不朽的,因为它是宇宙本源造化,大道运转的产物。但真灵衍生的神魂,却有寿数之限。真灵自冥冥中而来,在父精母血融合的那一霎那落入母体,伴随着血肉的孕育,同时诞生神魂。因此生灵才有智慧。神魂的成长,成熟,衰老,遵循大道运转的规律,及至于死亡之时,真灵重归天地。 真灵也是纯粹的。凡俗生灵的记忆,一生的烙印,绝不会在真灵上留下一点痕迹。因此凡人不存在转世的说法。 真正能够达到带着记忆转世的,只有天元境以上的修士才有可能。在天元境,修士才能在自己的真灵之上,烙印下自己的道。这才是转世的前提。 但也只是前提。 这种烙印,是极其脆弱的。起初就似在黑板上写字,轻轻一擦,就没了。只有随着修为的增长,烙印愈发深刻,到了一定境界,才能自如的控制自己的真灵。否则一旦身死,真灵离体,大道运转之下,将烙印洗刷,仍然要重归宇宙本源。 道种,就是种在真灵之上的种子。 以真灵所属根性为基础,每进一步,就是在上面刻上一刀,刻上自己对大道的领悟,加深自己对真灵的掌控。 修士仰望大道,又渴望将大道踩在脚下。但如果连自身都掌握不住,又何谈大道? 元神作混沌,道行作资粮,以此推衍天地开辟的道理,得出结论,就得到了道种。然后将道种种下,生根发芽,并在元神之中,构筑出一方洞天,及至洞天大成,元神境就圆满了。 由是天元境之上,元神八重,就是造化境。造化洞天,开辟世界。 第九重蕴道境,就是洞天大成,道种发芽。 元神八重造化境的修士,就能直接以自身的道,干涉天地的运转。从最本质上,对某些存在进行改变。比如将一个人永久性的贬为牲畜。将火山瞬间变成湖泊,将男人变成女人,逆反常态,凡此种种。 赵昱的修行,与其他修士,截然有所不同。 赵昱元神所化的混沌之中,除开这七道玄光,还有一道烙印着斑斓道纹的红彤彤通天大柱立在当中。真灵,就托在这根大柱之上。 七道玄光如七头龙蛇,盘绕缠绵,大柱立在中间,顶托真灵。 这根大柱,是赵昱肉身精元所化。 对自己的修行之路,赵昱每一步,都会思忖完善。 从最开始的时候,赵昱就没有想过把肉身和元神分开。只是因为当前阶段修行的必要,看起来是分开修炼的。而分开来修炼,也显得层次分明,更有条理。 然而到了现在这一步,赵昱要把精炁神三者熔为一体。 一一七章 混元 实际上修士的精炁神,随着修为的增进,本来也是愈发紧密。法力就是沟通精炁神三者的维系。法力是怎么炼成的?天地元炁、神魂意志、肉身气血融合的产物。 但不同的修士,修行不同的法门,融合的程度不同。尤其进入元神境界之后,元神的重要性凸显,使得很多修士下意识的放松对肉身的打磨。当然,也有其他的原因——肉身打磨太难,元神成长更快。 这就造成许多修士,精炁神之间的不平衡。 这对修行来说,并没有太大的障碍。 因为本身的寿元所限,和外部种种资源环境的限制,很多修士只能专修元神,能作到元神不灭,已经非常难得了。根性足,也一样成仙了道。只把肉身当作一个可有可无的壳。 但在赵昱这里,却不然。 在天衍镜幻境之中,赵昱就已习惯了强横的肉身。何况他立意高远,志在大道。短板越少越好。没有瑕疵,才是他的诉求。 在见道碑的辅助之下,经过无数次的推衍,赵昱在构筑自己的道种的时候,将肉身精元也纳入其中,作为一份子,并且还是极为重要的一份子。 元神中的通天大柱,其所处的位子,就是佐证。 虚无渺渺的紫府,一小片混沌之中,一根烙印有斑斓道纹的大柱立在中央,托起真灵。真灵之上,一方古拙石碑耸立,大柱之下,先天五行之精承载。 七道玄光按照极其玄妙的轨迹,上连见道碑,下通先天五行之精,中间环绕着真灵和大柱流转不休。 每一次流转,其中黄白青赤黑五道玄光就从承载着精元大柱的先天五行之精中,抽离一点先天五行之炁,环绕大柱一次次的碰撞,烙印下一些玄妙的东西,然后没入见道碑,再出来最后归于真灵。继而又从真灵出,再次延续之前的循环。 每一次循环,五色五道玄光就明亮一分,精元大柱就细小一分,真灵就闪烁一下。 而那块先天五行之精,则逐渐变得黯淡。 早前的时候,赵昱原本打算将这块先天五行之精炼成一宗法宝傍身。但因其品质高妙,难以炼化,就暂时搁置,放在元神之中细细祭炼。等到赵昱得到见道碑,随着修为的深入,借助见道碑推衍出更多的道理,才有了另外的想法。 先天五行之精,其真正的用途,不是用来炼宝。虽然以其先天所属的宝材特性,就算是炼制法宝之上的仙家灵宝也绰绰有余,但那却是暴殄天物。 这块精华之中,蕴含着先天五行之炁,有先天造化之妙。若将以铸就道种,才是真正的用法。 以其为基,道种甫一铸成,便有一丝先天之妙。赵昱的根性,虽在时空。宙光时间暂且不说,单说空间之妙。空间乃以五行循环造化,衍生物质,构筑成了空间。若以先天五行之妙铸就道种,高屋建瓴之下,不但能使得赵昱的五色神光在后天所属的阶段尚未圆满之前,就带有先天特性,还能间接的促进对空间大道的领悟。 在推衍完善之后,赵昱当即抛弃了将先天五行之精炼成法宝的打算,转而用以孕育铸就道种。 赵昱打算在上品元神七八九重三个境界,将肉身元神,合而为一。为进阶地仙,打下一个最为牢固的基础。 具体的操作,还须得一步步来,但赵昱早已心中有数。 见道碑的辅助作用,对赵昱来说,用途之大,简直无可估量。若以自身元神慢慢推算,要推算出在元神境将肉身和元神熔炼为一体的精细法门,不知道要耗费多少时间。 与赵昱而言,等到这一步完成。自身便混元一体。没有肉身、元神之别。 实则这一步的法子,也是结合了肉身修行的一些道理。在赵昱的推算之中,肉身在元神境界的最后一步,便是滴血重生。变化万物,乃至于变化元炁,总的来说,仍然是一体。而滴血重生,则只一滴血,就能代表一个整体。 怎样才能作到? 就是要把肉身透析到最基本最本质的层次,比细胞还要本质细微的层次。然后在这样本质的细微层次的每一个单位上,都要留下自己的神念烙印。 没有神念烙印,如何能滴血重生? 有的大能,一滴血落下,能化作湖海,化作星宇。但却不能重生。这就是没有把肉身修行到滴血重生的境界。虽然一滴血也能打破虚空,也能震动寰宇。 不过这一步非常难。 肉身的本质单位,有多少?赵昱现在都还不知道。 以他天元境七重的修为境界,元神分神化念,可分出四亿八千万道各自读立的神念。然而还远远不足以在肉身的每个本质单位上留下烙印。经过见道碑的辅助推衍,他推算出了一个更合理的法子。 那就是直接将元神和肉身熔炼成为一体,不分彼此。于是便也不需要一一的去烙印肉身的本质单位了。 如此一来,肉身便是元神,元神便是肉身。取二者之强,合而为一,具体是怎样的玄妙,赵昱也只大概知道。至少如五色神光或时空轮回这样的神通,或者其他的法术,一旦修成,便会成为肉身神通,肉身本能。而不必像此前那样需要元神搬运催动。 元神和肉身,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存在。 元神是神魂修持而来,而肉身是物质,神魂则不是,二者不在同一维度。 要两个截然不同的存在,完全熔炼混元,需要很多的努力甚至机缘巧合。 赵昱修持肉身,从变化万物,到变化元炁,实际上就已经为这一步,打下了良好的基础。而至关重要的一步,实际上在道种发芽的那一瞬。 所以赵昱铸就道种,才将肉身精元也加以熔炼其中。 等到元神九重大圆满,突破地仙的那一瞬,道种发芽的瞬间,就是铸就混元之体的时机。 这是经过无数次推衍得到的结论。 一旦修成混元之体,元神肉身不分彼此。那么赵昱就能拥有滴血重生的神通。 而也因如此,赵昱进入地仙层次之后的修行之法,也需要重新完善了。 一一八章 对弈 所以说生命是大道的恩赐。 肉身神魂不在同一维度,却又和谐统一,其中的造化,非三言两语便能透析。 赵昱若修成混元之体,肉身元神不分彼此,便则肉身是元神,元神是肉身,拥有同时处于两个维度的玄妙状态。 寻常的修士,若被打死,逃出一缕元神才有重生的机会。赵昱则更进一步,哪怕只是一个肉身的基础单位还没有被抹杀干净,就能重生。这才是滴血重生的奥妙。 当然,这对混元之体的强横程度,有相当的高的要求。 寻常修士,只要元神不损,肉身坏了也就坏了。而在赵昱,因肉身元神为一体,一旦混元之体不够坚固,伤了肉身便也是伤了元神。 但回过头来想一想,却又不是问题。 赵昱肉身坚固,若再与元神熔为混元之体,其坚固之处,必定长足增进。要破他肉身,便须得有碾压赵昱的神通法力。而能碾压赵昱混元之体,面对这样的修士,还有什么法子可想呢? 反而修成混元之体,一身道行高度统一,不但于赵昱自身的道路有巨大的好处,便是斗法之时,也会拥有更大的优势。 一待混元之体修成,赵昱原本修行的法门,便不合适了。以前创造的天元经、宇宙经,是分开来分别针对元神和肉身的修持之法。而元神肉身修成混元之体,便须得将这两门法门合成一门。 其中难度不小。 不过好在赵昱有足够的时间。 他如今正在元神七重天元境,距离晋升地仙修成混元之体,中间还隔着两个完整的层次。上品元神境界的修持之法,种种奥妙,他早已胸有成竹,只需按部就班,没有任何障碍。于是在修持上品元神之余,便可分心琢磨和推衍新的法门。 修行要耐得住寂寞。而赵昱,如今大可以昂首挺胸,说自己合格了。 不算天衍镜幻境,单自从幻境出来铸就圆满道基之后,及至于如今,已经超过一万五千载。其中有近两千载是在凡宇宙度过的,余下一万三千余载,皆在法宇宙。 宙光悠悠,凡宇宙的地球,在赵昱离开的时候,整个地球从拥有文明开始,也远远不及一万年。而赵昱一人,已修行一万载还多一半。要不怎么说一位修士实际上就是一个文明呢? 若只是活得长久,那只能叫一声老不死。但如赵昱这般,绝大多数心向大道的修士,每一分每一秒,都不是白过的。 在静修的时候,元神与法则交互,所得的每一定点,若要用凡人书籍文字来描述,就不知要多少本大部头。而元神每一次运转,就不知多少个念头在推衍,修为越高,元神越强,这种推衍的速度,就愈是惊人。 在元神与天地交互的时候,每一个念头的推算推衍,或多或少,都会有所收获。这些收获绝大多数,可能与自身的修行无关,但若总结起来,放在凡俗,绝对大有用途。只不过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都被修士一一抛弃了。 而真正关乎自身道途的,每一点一滴的进步,愈是修为高深,就愈是难以用言语和文字表述。 凡人在幼年的时候学习知识,每天一个样,每天都有大进步。而到了高深层次,比如科学家这一等级的似乎,每一点进步,也许就能推动整个文明的大发展。 比及修士,修士对道的每一丁点领悟,也是没办法对凡人实现,又带有极其强烈的自主意志,否则这法宇宙的仙道,还不知道该多么鼎盛呢! 一万三千余载,实际上赵昱真正活跃在法宇宙的时间,还不超过百年。有一种闭门造车的嫌疑。也亏得得了见道碑,又有天衍镜幻境的经历作资粮,否则不说道心死寂,怕也要遇上瓶颈不得寸进。 但反过来讲,却也不见得有多坏。 在凡宇宙的时候,赵昱有许许多多的想法,受限于凡宇宙的贫瘠环境而无法实现。登临法宇宙之后,得了见道碑,得了两个天仙老鬼的知识,正好在这里沉淀释放。 赵昱的确怒于仙霞仙君的不守时。但怒气来的快,去的也快。 至于恨,倒也不见得。 说到底,是自身的本事不足。若法力滔天,神通震动寰宇,仙霞仙君又如何? 把这娘们抓来暖床,也是等闲。 既然本事不够,为人所拿,那也是活该。而仙霞仙君说来也没有把他怎么样,没有如何如何的侮辱,也没有夺走他的宝物。虽然囚禁在这里,反倒却又是个安稳的修行环境了。 因此倒有些复杂。 如今仙君既然失信没来,赵昱也只好自己想办法。 而无论是什么办法,修为都要放在第一位。是凭借自己的本事解开封印,还是打破小世界流浪虚空,要保证万无一失,修为总是根本。 赵昱花了三百年,将自己打成废墟的世界稍作修复,便又静修神入冥冥。等到再次从与天地交感之中脱离出来,睁开眼,这方小世界,竟又仿佛回到了当初赵昱没有怒而破坏之前了。 掐指一算,五百年已去。 “唉,” 赵昱站起身来,立在山头,微微轻叹。 “逝者如斯啊。” 五百年,这个小世界又繁荣起来。当初残余的花草树木,珍禽异兽,又繁衍成群了。 只是赵昱,孑然一身。 当初许多年闲暇造就的宫殿,早已没了。傀儡没了,雕像没了,什么都好似泡影。 赵昱心如止水。 或许经过那一番震怒,赵昱的道心又稳固了几分。许多回忆怀念归怀念,却不会再揪着不放。拿得起,也要放得下呀。 藏在心中,偶尔回味回味,大略也是一件美事。 每一次从静修中脱离出来,赵昱都会休息一段时间。或几个月,或三五年。这回也不例外。 赵昱取了一段木料,做了个木头傀儡,让它陪自己下棋。 这也算是一个不错的消遣。 回想起来,这棋艺,还是在汉末的时候,跟曹孟德对弈练出来的。 当然,对赵昱这样的存在而言,棋艺已经没有半点奥秘。从双方下第一个子开始,赵昱就已知道结局。虽然棋盘上这么多的棋子,有许多种走法,但终归有数。而元神的推衍能力,早已超过棋盘上棋子所能衍生的无数结果。 一一九章 造化 所谓观棋烂柯,也只是神话传说而已。 两个神仙若是对弈,各自落下一字,便就知道了结局。 哪里会跟凡间的老头一样,一步棋要思索半个小时? 凡人着于棋盘,而修士以天地为棋盘。 那些大能。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要定下胜负。 天地就是棋盘,大道就是棋路,比拼是道行,不是心眼。 不是哪个更诡诈,胜算就大。而是谁的道行高,谁的胜算才大。 闲话不提。 凡人的一生,叫做生活。修士的一生,叫做修行。凡人有超过三分之一的时间在睡觉,而修士的一生,九成以上的时间,是在修行,在寻求道理,追寻大道的奥妙。 打打杀杀或闲来放松一下,真的只能算是微小的调剂。 元神七重,就在这样一遍又一遍的磨砺之中,走到了尽头。 赵昱是务求圆满,摒除一切瑕疵。 于是近两千年,又过去了。 时间真特么不值钱。 在熬炼修为的这段时间里,赵昱甚至将此前打磨法力的法子,都总结成为了一门秘法。 法力也有品质高低,打磨的越多,自然越凝练,品质越高。一般而言,无外乎一遍又一遍的按照所修法门搬运,除其瑕疵,取其精华。伴随着道行的增进,自然而然的凝练。 而赵昱为求法力的凝练,每一个境界,都多作磨砺。 于是总结出了一门四九转元法。 专门用以打磨法力,四九有三十六转,每一转之后,法力就凝实一倍,三十六转圆满,法力之凝练,赵昱不知道同境界还有谁能比得上自己。因为法力凝练,每一丝都变得更加细小,空出了更多的空间,于是总体而言,原本就无比浑厚的法力,在量上,再做增进。 到元神七重圆满之时,赵昱可以拍着胸脯叫嚣,整个元神境界,没人能在法力的品质和浑厚上,更他叫板。法力比他多的,只有地仙。而且寻常刚刚晋升的地仙,还不一定比得上他。 当然,凝练法力,赵昱也不是没有目的。同样是在为修成混元之体作准备。 元神和肉身要融为混元,法力怎又能放过? 在赵昱的推衍之中,等他修成混元之体,法力便也不是寻常的法力了。不遵循任何法门的运转规律,而是完全遵循肉身的运动规律。每一个肉身的基本单位,都成为法力的源泉,也都是法力的节点。 甚至赵昱还有更狂妄的想法——他的目的,是直指自给自足不假外求。 亦即是说,要把自己炼成一个天地元炁的元炁之根,再勿须向宇宙索取天地元炁,而是元炁自生。 当然,这其中的奥妙,等闲说不通透。但赵昱,已有相当完善的想法。 混元之体,是第一步。 因果总是存在的。 做了什么事,就会导致相应的后果。就算是随便一句话,随便一口痰,在大道而言,也是合理并且有用的。修士一生,索取天地元炁,攫取大道资粮,到了一定境界,必定是要还的。 就好比天衍镜幻境之中,修士要开辟一方世界,尤其要在宇宙胎膜之外开辟世界,从混沌中攫取资粮,归还宇宙,从而偿还一路走来的索取。虽然幻境真真假假,但因果关系,在真实世界,是同样的道理。 到了一定层次,若是不还,大道在上,看着呢。 就算不计因果,大道也不在意。作为大道造化,宇宙孕育的生灵,成长起来了,总要报答母亲。 这是应有之理。 大略是一种双重的规制。 自然有绝情绝义,自私自利到极点的存在,只进不出的混蛋。这样的人,要他报答,那是妄想。于是才有因果的束缚。 不主动,行,敬酒不吃吃罚酒,就给点颜色看看。 赵昱深知其中的道理,所以不假外求的奥妙,他在元神境界,就已经在考虑了。 而这,实际上是金仙阶段的拦路虎。 若让人听说了,不知是该笑话赵昱,说他异想天开呢,还是该敬佩他。 自然的,这样的道理,越早作准备,越好。 若能早早成就不假外求,欠予天地的因果就越少,越好还。 要不怎么说太和仙门都是些疯子呢? 每个太和仙门的修士都有自己独特的道,只求诸于大道,而不学他人。 大道,才是最好的老师,师法天地,师法自然,师法大道,这是不变的真理。 当然,要师法自然,又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 七重天元境圆满,赵昱紫府识海之中,元神所化的混沌,已经膨胀了千、万倍。而与之相反,无论是肉身精元所化的大柱,还是时空五行七道玄光,皆已显得渺小不可计。 但肉身精元所化的大柱托起的真灵,却愈发的明亮。 一缕缕先天造化之妙,在大柱周围氤氲环绕。 而那块先天五行之精,已经黯淡无比。 也是在赵昱这一境界修持圆满的时候,见道碑被完全炼化。自此,见道碑对元神的加持,果然增长到万倍。使得赵昱的每一个念头,都快到了极点,对天地间大道运转的规律,更加敏感。 某一瞬,元神混沌如开水一般沸腾翻滚起来。 但见被先天五行之精最后一点先天五行之炁被抽取一空,随即化作虚无。被炁淬炼到干瘦了许多倍的精元柱子轰然炸开,化作一片晶莹剔透的雾,将时空五行七道玄光网罗,随后裹着一点真灵,猛地涨缩八十一次。 待得混沌静默,只一颗滴溜溜混蒙蒙的虚实不定的珠一蹴而成。 见道碑轰然坠落,化作一座高不可计的大山,将这颗珠托在山顶。 元神八重,造化境,成了。 这颗融合了赵昱身家性命一切的珠,在见道碑的衬托上,散发着朦朦的光。一缕缕十分奇妙的道蕴,从其中散发出来。元神所化的混沌,好似有些变化,却说不清楚。 见道碑放出一些清光,好似大手,揉捏、淬炼。 不知过了多久。 赵昱睁开眼,眼中喜色不尽。 “好,造化境成了。” 他谈出手,一指头点在面前的青石上。但见金光闪耀,这块青石,竟然在霎那之间,变成了黄金! 造化,造化! 这就是造化! 一二零章 渔猎二君 什么是造化? 大道就是造化。 一切关乎于物质、能量、创造、毁灭、孕育、死亡、轮回,看得见的,看不见的,大道衍生一切法则运转的奥妙,就是造化。 所以谁也不敢说直接修行造化大道,造化不是一种法则,而是是所有大道衍生法则运转的一切奥秘。如果一个人,明悟了造化的奥妙,就说明这个人见证大道,成了超越一切的存在。 可以谓之大道主宰。 元神第八重号称造化境。实则是说修士修行到这一境界,开始真正触碰法则运转的奥妙,有能力初步撬动法则的运转规律。 赵昱能将一块石头变成金子,甚至能将一个人变成一只蚂蚁,将一座火山变成湖泊,却终归只是造化的皮毛。既狭且浅。 有朝一日,若能动念将一方世界进行最本质的改造,以自身的道,重新定下这方世界的一切规则,这才算是造化登堂,大道入室。 赵昱晋升造化境的过程,大异于寻常修士。他将自己的身家性命一切炼成了一颗道种。而道种初成,则必脆弱。这个阶段,若是遇敌,赵昱几乎束手无策。 就连肉身精元,周天数穴窍中的道源,都抽的一干二净。 整个人,除了识海中的一颗道种,完全成了空壳子。 这一层境界的修炼,就是要把道种打磨的毫无瑕疵,熬炼的坚固不坏。 最重要的,是要在道种之中,孕育出独属于自己的道的造化奥妙。道种要发芽,凭的不是其他,而是造化。而这般造化,不是他人的,而是自己的。 基于个人对道的领悟,赵昱的一身道行,一身精元,以真灵为本,从而孕育出自己的造化。 这将又是一番水磨功夫。 “我将自身一切为资粮蕴化道种。” 闲来看云,赵昱悠悠思忖:“云霞仙君所设禁法,在我肉身之中,并未禁锢元神真灵。否则我无法悟道修行。如今我将一身精华皆作道种资粮,等到道种孕育圆满,造化出芽之时,我重塑真身,蜕去旧壳,如此一来,岂非便能摆脱禁法?” “毕竟我走的路,与其他修士截然不同。云霞仙君虽是天仙,却也不能料到。不过却不能小视了天仙之能。还须得细细琢磨一番...” “又是两千载,等到下次出关,我恐已过两万岁。两万岁呀...这滋味真是...” 五味杂陈。 赵昱每次出关,都会感到孤独。修士必须要忍受孤独的苦,但如赵昱这般,修行一万七千余载,回头一看,还是孑然一身的,几乎没有。赵昱虽有宗门,却至今仍不知在何方。 虽也曾有妻妾,却早在万余年前离他殁去。 没有后代,除了还有个师父混空老祖,细细想来,连个念想的人都没多余的。 这大略是一种悲哀。 赵昱捏了两个泥人,一男一女三尺童子。随后念头一动,就见泥人渐有生机,泥土化为血肉,却在最后关头,嘭的散作土灰。 “真是厉害的禁法。”赵昱摇了摇头:“只要我一施展神通,禁法就会发作,怎么也绕不开。” 当然,也有赵昱刚入此境,在造化之妙上只摸到皮毛,不甚厉害的缘故。但这也是应有之理。若在禁法的镇压之下,还能将死物造化为伪生灵,那这禁法也就不足为忌了。 死物造化死物,皆是死物,譬如点石成金。活物造化活物,皆是活物,比如将人贬为牲畜。而要将死物造化为活物,则更难,更高深。而且还是伪的活物,不是真的活物。 没有真灵,只能算是血肉傀儡,而不是生灵。 也许修行到高深之处,能自宇宙本源之中引来真灵,造化出真正的生灵。但明显赵昱还远远达不到那样的境界。 “罢了。” 赵昱摇了摇头。他见能动念将青石化为金,便想造化两个假童儿,叽叽喳喳嘛,也算解闷。但毕竟失败。 “还是修行罢。一鼓作气,不成地仙就不出关。” ...... 浩淼星空,幽幽茫茫。忽然凭生一阵波澜。许多星球在波澜之中,仿佛被浪涛卷起的鱼儿,摇摇晃晃,身不由己。 一些修士惊咤,作道道遁光从星球奔出,还不等有所反应,便见虚空中突然洒下一张大网。 闷雷般的声音随即震动寰宇:“仙霞仙子,快快入彀罢!” 这张大网何其大也!? 竟把星空作海,星球如鱼,一网打下,皆入网中! 那星球中奔出的修士大惊失色,见大网罩下,又见网格巨大,就要从格中遁出,却哪里遁的走?大网放出毫光,将这些修士黏在网格上,任凭元神真人,地仙真君,皆好似自投罗网的小虫,被蜘蛛网沾上,一动也不能动。 到这时,虚空中一尊巨神的影子,才显化出来。 真个短褂布衣,披头散发,单看模样,与那凡间的渔夫几无差异。 “渔仙君,妾身实不愿与你为敌。” 仙霞仙君曼妙朦胧的身影,出现在网中。 仙君神色安逸,并未因身在网中就色变。 “见过仙子。” 渔仙君笑道:“吾也不愿与仙子为敌。然则奈何?仙子,御仙尊要见你,便随吾去见一见罢。你若不去,吾不好与仙尊交代。” 仙霞仙君轻轻摇头:“御千道要见妾身,便教他亲自来见。他怎不来?” 渔仙君笑道:“仙子切莫为难于吾。仙子小心,吾要收网了。” 仙霞仙君道:“且慢。” “仙子还有何话要说?” 渔仙君手中一顿。 仙霞仙君道:“不是妾身小看了渔仙君,若道友只身一人,怕不是妾身的敌手。不过妾身听说渔仙君与猎仙君一向孟不离焦焦不离孟,猎仙君,快快出来罢,藏在一边,实令妾身不齿。” 渔仙君闻言哈哈大笑:“仙子也是妙人。” 却分明不为所动,探手在虚空中一搅,大网紧缩,就要把仙霞仙君罗网其中。 仙霞仙君连连摇头,见大网收拢,便也不再多言,云霞般的衣袖拂动,扫落片片霞光,转瞬将罗网毫芒尽数扫灭。随后把鬓间步摇摘下,将尖锐照面前轻轻一刺。 一二一章 玄离道人 “哎呀!” 一声痛呼,渔仙君手如触电,连忙缩回,低头一看,掌心竟已通透! “好个仙子,厉害,实在厉害!” 渔仙君虽吃了一记,却不以为忤,赞道:“盛传仙子乃太初仙寰天仙前十,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仙子捏兰花指,步摇捏在指尖,笑道:“道友既识得利害,还不速速退去?这一记,只为告诫。下一记,便要找准道友眉心,不知道友受不受得起?” 渔仙君笑道:“道友霞光扫落吾罗网。一记刺来,吾竟无感应。道友的道行,怕已是将至金仙不朽。吾非道友敌手。” 顿了顿,渔仙君道:“若在寻常,吾自识时务。然则今日受人所托,万不敢半途而废。罢了,吾一人不敌,猎兄,快来与吾联手!” 虚空中便走出一尊赤膊壮汉,此人身围兽皮,手持猎叉,腰间悬着箭囊,背上还背着一张大弓。他面如铁石,毫无表情。 “仙霞仙子,且束手就擒。” 仙霞仙君轻叹:“这又何必呢?” 步摇叮咚,仙君只是一刺。 这一片星空,便山呼海啸动摇沸腾。瞬息间化作一片混蒙蒙的世界,方圆不知几十万光年,好一片仙域,转眼已成空。 那混蒙之中,一点霞光跳跃。两尊巨神若隐若现,叱咤怒吼,却不过呼吸之间,便已落下帷幕。 一点霞光纵跃而出,然后消失无踪。等到星空定住,混蒙散去,才见两尊巨大的身躯,再无声息。两尊巨神各自眉心一点红,怒目而视,却已是死了。 “废物!” 冥冥中一声怒吼。 “哈哈,御千道,你这龟儿子也有失算的时候?来来来,莫急,这盘棋还没下完呢。” “哼!” ... 御神通驾驭五炁,落在黑芒迸射的大门外。 这尊门户,异常巨大。见御神通遁光降下,门户上垂下一缕黑芒,如刀子在御神通身上扫过。扫的御神通弯腰驼背,咬牙切齿。 待得黑芒收回,御神通才直起身子,闷哼一声走进了门户之中。 “原来是御神通。” 一个嘴唇薄如刀锋的童子笑嘻嘻道:“御神通,你来混洞道场做什么?” 旁边一个童子嗤笑一声道:“听说你被人打死,这些年一直窝窝囊囊的,门都不敢出。这回莫不是来求援,找人忙你报仇的罢?” 御神通脸色变得一场难看,他几乎恨不得一巴掌把这两个刻薄的童子打死,但他不敢,只能生生忍耐。 闷哼一声,御神通道:“我不与小儿多说。我奉我家老祖之命,有要事求见摩天大尊,若敢耽误,小心下混洞刑狱。” “哎呀呀,真的好怕呀!” 一童儿冷笑连连:“大尊不在,你来的不是时候。” “什么?!” 御神通一愣:“大尊怎会不在?!” “大尊在不在,还要你来管?寻死么!”童子喝道:“速速滚蛋。再要啰嗦,就把你吊起来!” 御神通脸上青筋暴跳,牙缝里一字一顿道:“莫要误了大事!” “我二人虽瞧不上你,却也不屑欺你。”童儿嗤声道:“大尊前日就已不在道场,你今日才来,怎能见到?” 御神通脸色一变:“真不在?!” “真不在!” 御神通顿时急了,转了几圈,忽然想到此来并非一定要见到大尊,于是松了口气:“那玄离大君可在?!” “玄离大爷自然在道场。” 童儿道:“见不着大尊,就求见玄离大爷?你还真是跟妇人一样,不依不挠了。” 御神通咬了咬牙:“此非你们能管的事。速速带我去见玄离大君。” 两个童儿不乐,却也不好耽搁,于是便磨磨蹭蹭,在前引路。 摩天大尊是元初魔教近一亿年来最杰出的人物,乃是主脉嫡传。虽然混洞魔祖一直都是元初魔教的掌教至尊,但以魔祖的身份,自无闲暇区处教务,因此每一亿年,就择魔祖一脉嫡传杰出人物坐镇混洞道场,主掌一应教务。摩天大尊,便是这一代。 摩天大尊是个厉害人物,自修行以来,还不及一亿载,便早证金仙。连御千道这样的老牌金仙,也比不上他。如今也不知这位大尊是何等修为。 至于玄离大君,则是摩天大尊的嫡传大弟子。岁数也不高,不过六七千万载,也早已成就天仙。 是这一代元初魔教最厉害的人物。 元初魔教每一代走上前台的厉害人物,都称‘大’。玄离乃天仙修为,合该为仙君,加以尊称为‘大’,于是唤作玄离大君。而摩天大尊也是如此。金仙称仙尊,他便是大仙尊,于是为大尊。 自然,仙君魔君,仙尊魔尊,皆只称谓。看自己喜好而已。元初魔教乃魔道正宗,称仙君仙尊,亦是无妨。 第一眼见玄离大君,便似如见一个温润如玉的书生。 他一身简单的袍子,也不显眼,也不醒目。简单的发髻,用一根铜色的簪子扎起来。不显奢华,但一丝不苟。 这样的人,实在难以将其与元初魔教的名头联系在一起。 但御神通知道,这只是玄离大君最平常的面孔。这位仙君若是不怒,便是现在这样。若是发怒,便要天崩地裂。他曾见过玄离大君发怒,至今记忆犹新,十分惧怕。 “大君!” 御神通一点都不敢怠慢。礼议周全,一丝不苟。 玄离道人将手中玉简放下。玉简便是一片片的仙玉连在一起形成的简牍,这是玄离道人的个人喜好。他喜欢以简牍的形式阅读来消磨闲暇。 道:“原来是神通啊。” 他说话轻声细语,真个与书生无异。 “是。” 御神通躬身不动。 玄离道人把玉简卷好,站起身来,轻轻在牍架上放好,转身才道:“你之来意,吾已知晓。” 御神通打起精神,只倾听。 玄离道人顿了顿,幽幽道:“御仙尊虽有失算,毕竟人算不如天算。此多事之秋,暗流汹涌,有些差池在所难免。值此之际,玄阳余孽确是留不得,吾便亲走一遭,把她拿住。” 御神通心头一松:“大君英明。” 一二二章 此去寻仇无多路 三头玄元麒麟兽踏云而行,拉拽着一辆青铜色古拙的车架,世界退避,流光道道。车辕左右各坐一童子,不是混洞道场中肆无忌惮嘲讽御神通的童子又是何人?玄离大君便在青铜车架之中。 这麒麟兽车架,一看虽不及当初御神通的金碧辉煌,却处处透露出深奥无数倍的玄妙。 当初御神通以九头鸾凤作銮架,而这玄元麒麟兽,却是远迈九头鸾凤的存在。三头玄元麒麟兽,皆为星空凶兽中的王族,且皆有比及真仙的大神通。 在仙道盛世的大环境之下,这样的星空凶兽,也只是上门大教豢养的牲畜。 此时青铜车中,御神通规规矩矩,眼观鼻鼻观心,一动不动。在玄离大君面前,御千道也不足以为稳固的靠山。若一个不慎见罪于玄离大君,不需大君出手,御千道就会亲自把他打杀献上人头,以表歉意。 玄离大君虽只天仙仙君,但地位非同小可。是主脉嫡传,更乃是教中公认的下一任主事者。就算是金仙之尊的御千道,也不敢得罪他。 玄离大君平素最讲规矩,一概礼议皆要规整,这是众所周知的。 此番御神通伴行,并非临时起意。自他折在赵昱手中,御千道为他重塑真身之后,至今也已一万六七千载。这近两万载的时光之中,他被御千道限制在道场不得外出,要求勤修苦练。心中早已躁动难耐了。何况他早早把失去的法力神通重修回来,甚至更进一步,眼看已臻至元神之极,地仙在望。 这些年来修行之余,御神通也自反思。那太和仙门的小贼,当时不过区区元神二重,而他那时却是元神五重。以元神五重对元神二重,却被杀的毫无还手之力。 当时认为是大意,但回过神细细想来,也承认确是不如。 皆是上门大教弟子,他御神通也是嫡传,为何就不如太和仙门的弟子? 是,太和仙门的确比元初魔教更强一层,但上门大教之间的差距,并不在法门。亦即是说,就算是元初魔教的法门,放在太和仙门之中,也是一等一的无上法门。 那为何不是敌手? 他反思过后,认为是自己的根基,没有打牢靠的缘故。 老祖御千道以先天五行之精为他重塑真身,这便给了他重来一次的机会。再来过,近两万载的打磨,他已是信心满满。 此番正要去寻那贼子,要他偿命。 玄离大君小心翼翼的放下玉简,仿佛是一件了不得的宝贝。 抿了口仙茶,大君忽然道:“你此番去寻仇,可是得了御仙尊首肯?” 御神通打了个激灵,回过神来,忙道:“好教大君知晓,晚辈自重塑真身以来,已勤修近两万载,心中颇有把握。只是此番我家老祖不在,除了传讯令晚辈觐见摩天大尊,便无回音,因此...” 玄离道人微微点了点头,目中氤氲无穷,笑道:“你如今根脚非凡,那太和仙门的弟子想必已非你敌手。你倒是果断,没有等破入地仙再去寻他。太和仙门的前辈,如今还在教中做客...” 御神通一愣:“还在教中做客?” 玄离道人轻轻点头:“自然还在做客...否则吾又怎会说暗流汹涌呢。太和仙门的道友,往往是见首不见尾,这位前辈却在教中做客近两万载,蹉跎不去,呵,多事之秋,非是妄言呐。” 随后转言道:“太和仙门的弟子最重根基,虽近两万载,必定还在元神境打熬。若你晋升地仙去寻他复仇,恐怕教中又要鸡犬不宁了。” 御神通闻言,深以为然,道:“大君言之有理。” 玄离大君笑道:“看来你知晓他在何处了?” 御神通摇了摇头:“并不确切。不过要寻他,却也不难。” “哦?”玄离大君略有好奇之色。 御神通道:“好教大君知晓,晚辈只需放出风声,明里暗里多番贬谪,不怕他不来寻我。” 又道:“我与他,早已势成水火,不死不休。他若知我再来,又怎肯放过我?当初当着仙霞仙君的面,他都要杀我,何况我主动现身?” 御神通也是想的透澈。 诚然,若他再现的消息,被赵昱知晓,赵昱定然坐不住,绝不会放过他。 既已生死成仇,自然越早解决越好。拖得越久,便越麻烦。 这是修士的大忌。万一敌人得了什么机缘,稍一耽搁,岂不是杯具? “倒也不失为一个法子。”玄离大君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随后揭过,转言道:“仙霞子最近一次现身,是诛渔猎二君于大禾域。观其行藏,是奔元初仙国而走。你若要去寻太和弟子,不知何处?” 御神通拜道:“晚辈打算先去云霞域一行。” 玄离大君颔首不提。 元初魔教的势力范围内不知有多少个仙域。太初仙寰实在太过广袤。而玄离大君此番行程,并不与御神通同路。御神通须得在半道上下车,自往云霞域。也不敢求大君送他过去。 在御神通看来,以赵昱的修为境界,大概也做不到远行。最大的可能,还是藏在云霞域当中。 如今云霞域早已乱成一锅粥,云霞仙门死的死,去的去,已成空。他此去,正是如鱼得水。 玄离大君的车架,速度自是极快的。玄元麒麟兽穿梭于虚空之中,比光比电,还要快了无数倍。从混洞大世界出来,就这说话的功夫,便已过了数十个仙域。 麒麟兽车架从虚空穿梭出来,停在幽深星空。御神通跳下车架,躬身伫立,直到麒麟兽车架再不见踪影,还等了许就,才敢直起身子。 闷闷的哼了一声,御神通拂袖放出一头三目赤蛟,翻身跨上,直奔这方仙域中央而去。却是要借仙域之间的跨域传送,前往云霞域。 凶兽纵横的暴乱星海,对于低等级的修士,毕竟是极大的阻碍。若只相邻,倒也勉强可以接受横穿星海。但这里距离云霞域那犄角旮旯,中间隔着无数个仙域。若不借跨域传送,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抵达。而且半道上的无数凶险,还没有计算在其中。 一二三章 谍中谍 玄离道人一路迤逦,穿梭无尽虚空。不知过了多久,待得玄元麒麟兽拉拽着车架从虚空中跳出来,已去混洞大世界不知几多遥远。 放眼四顾,星空中混蒙蒙的元炁浩荡,不比修士繁华的仙域安宁,仍显得暴烈。 仙寰有多大,无人能知。其中最大的一个因素,就在这里——每一个瞬间都有新的仙域形成,仙寰无时无刻的壮大着。谁也不知道暴乱星海有多广袤,而在无穷无尽的暴乱星海之中,一些区域的元炁逐渐趋于稳定,于是便造化出一方方稳定的仙域。 这是大道的造化,自然的奥妙。 当然,对于修士来说,这是被动的。仙道上门大教,譬如元初魔教这样的存在,实则也时时刻刻的在以人为的手段开辟更多的仙域。但较之于星海广袤,人为手段只是辅助,自然形成才是大流。 眼前便是一方即将成型的仙域。 修士大能造化仙域,乃以仙道手段催化之。平复暴乱元炁,并以之造化出广陆、星系。而自然造化的仙域,则要一步步的来,单个比较,显得很缓慢。 这里就是如此。 在混蒙仍显暴乱的星海之中,这一方仙域即将成型。在这方元炁即将平复暴动的崭新的仙域中央,一颗昊阳正在孕育之中,但已经开始展现它的光和热了。 这样的仙域,对修士来说,往往趋之若鹜。 这是大道循环,在自然造化之中,有机会孕育出一些宝物。比如灵根,比如宝材。 甚至是悟道的好地方。 但这些崭新的仙域,在已经开发出来的仙域之外,在混沌暴乱的星海之中,要寻找它们,有相当巨大的难度。 而对于修为高深的仙道大能而言,却又不足诱惑。大道循环造化仙域,孕育的宝物,和展现出的奥秘,对修为到了天仙的修士,没有多大用处了。 说到底,这并不是开天辟地的先天时期。孕育出的宝材,仍属后天。展现的奥秘,对天仙及之上的存在,也已是早已心知肚明的东西。 真正趋之若鹜的,是地仙。 而地仙却不足以横行星海。 玄元麒麟兽是星空凶兽,在这样的环境下,显得很是雀跃。两个童儿甩着鞭子噼啪几声,这三头畜生立刻老实下来。 玄离道人掀开车帘,从车中走出,站在车架前头举目眺望。 片刻后道:“去那昊阳处瞧瞧。” 童儿不敢怠慢,鞭子一甩,驾驭麒麟兽,直奔当中昊阳而去。 正在孕育的昊阳,它的光和热中,显露出蓬勃生机。如果没有人为的因素,等到这颗昊阳孕育圆满,周围诞生许多星系,或者一方广陆。在它的光热的照耀下,洒下无穷生机,就会孕育出许许多多的生灵。 而这往往需要数以千万甚至以亿计的年岁。 随着麒麟兽车架的接近,昊阳愈发显得巨大。 比及当初元和域元和广陆,这里只一颗昊阳。独其为生机之源,因此也显得更加巨大。尚未孕育圆满,若要比划一下,怕也有上万光年之巨。 这方新生的仙域,比之丹山域要大的多。 正在孕育的昊阳,太阳真火外显,生机勃勃之余,也显得格外霸道。太阳真火吞吐火舌,每一道都喷射出几万甚至十几万光年之遥。火舌燎燎,炼化暴乱的天地元炁,以补益自身,壮大昊阳,并随着昊阳的壮大,形成巨大的镇压之力,屏退暴乱星海,将沸腾的元炁镇压下来,使得这方星空逐渐趋于稳定。 越是接近昊阳,天地元炁就越稳定。 等到这颗昊阳孕育圆满,这方仙域就真正成型了。 积淀下来的元炁,在自然造化之下,五行会逐渐向物质演化,形成广陆或者星系。 麒麟兽车架愈发接近昊阳,入目处,全然已是一片炽白。霸道的太阳真火灼烧着一切,使得昊阳附近的空间,都显得极不稳定。 却恍然之间,在炽白的光芒里,一点彩霞隐约闪现。 玄离道人大袖一甩,卷起车架一瞬便已到了彩霞之前。 两个童儿惊呼,却原来是一方藏在太阳真火之中的小世界。 仙霞仙君曼妙的身影从小世界中浮现出来,与玄离道人遥遥相望。 片刻之后,犹如一炸惊雷—— “师弟许就不见。” “师姐一向可好?” 两个童儿顿时懵了,却还没等他们回过神,就被玄离道人一袖子卷成了飞灰。 谁也不曾料到,元初魔教下一代公认的主事者,与仙霞仙君这位玄阳余孽,竟然是一对师姐弟! “师弟,进来说话。” 仙霞仙君转身落入小世界,玄离道人紧随之。 这方小世界,与仙霞仙君在云霞域静修的地方如出一辙。漫天的彩霞飘荡,珍禽异兽纵横,安宁又祥和。 仙霞宫就坐落在云彩当中。 师姐弟二人一前一后,进了仙霞宫中,分宾主落座。 一时间,二人皆是无言。 良久,仙霞仙君才道:“妾身没有想到竟是师弟此来。” 掀起了话头,玄离道人也随之开口,露出一抹笑意:“一则乃因师姐厉害的紧,连上渔猎二君,这万余年来死在师姐手中的天仙真仙,已不下百数。着实让我那位大尊老师头痛了一阵子。但祖师只是被绊住手脚,他们不敢太过分调遣金仙前来。而御千道这个无耻之徒又空不出闲暇。况且太和仙门的那位老前辈,还在教中逗留,由不得他们不小心谨慎应对。” 说到这里,他略露自嘲之色:“师弟我号称太初仙寰天仙第一,他们没办法了,自然让我出手。” 玄离大君,太初仙寰天仙第一! 当然,这个名号元初仙国那边是不承认的。然而无数知道玄离大君的修士,都打心眼里承认。玄离大君与元初仙国同辈中最厉害的人物不知斗过多少次,就没有输过一次。 他不是天仙第一,谁又有那资格? 仙霞仙君抿嘴轻笑,微微叹道:“谁又知晓,当初那个小童,如今已是天仙第一...” 其中感慨之处,溢于言表。 玄离大君闻言不禁苦笑:“过去的事师姐就不要再提了可好?” 说来玄离大君还是仙霞仙君看着长大的。 一二四章 叙旧 “师弟今日亲来,千万可不能留下手尾。” 仙霞仙君关心道:“元初魔教大能众多,摩天狡诈如狐阴毒如蛇,一旦露出破绽,便是妾身害了你呀。” 玄离大君失笑摇头:“师姐怎不知我?” 他微微一叹:“自宗门破灭数百万载,我全心全意在元初魔教蛰伏,与摩天老师朝夕处之,也不曾察觉我的根脚。如今甚至把我当成下一代主事者,得到公认。若如此轻易便露出破绽,师弟怕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他为玄阳弟子,但终归在元初魔教无数年,摩天大尊也悉心教导,虽为仇敌,但称一声‘老师’并不过分。 “何况师姐选择此地,仙域造化激烈,大道运转频繁,最能扰乱视听。我那两个童儿,我也一并抹杀干净,保证连教中命牌也不存一粒念头。到时候我与师姐做做样子,大战一场,露个脸就行了。万万是不会有疏漏的。” 仙霞仙君也笑了起来,她掌中非处一块古拙的龟甲:“还有此物混淆天机,几相一加,你若还是暴露,便说明你早已暴露。” 玄离大君深以为然。 仙域处于最激烈的造化阶段,在这里大道运转频繁,法则紊乱,先天便有扰乱天机屏蔽掐算的奥妙。何况仙霞仙君还有龟甲在手。玄离大君也做的万无一失。如若还会暴露,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他早就暴露了。 说来仙道宗门之间,尤以本有仇怨的敌手,互相之间提防、下暗子,等等手段,本质上与凡人国度之间差别不大。只是凡人之间的暗斗,更小儿科。而仙门之间,各有神通,能掐会算,一不小心,更易暴露。 玄离道人自生来,已近七千万岁。在玄阳仙门尚未破灭之前,他有两个身份两张面孔。一个是玄阳仙门的嫡传,第二个就是元初魔教的弟子。他是玄阳仙门钉在元初魔教之中的暗子。 至于怎样瞒过元初魔教的耳目而不被察觉,一则需要他自己不露破绽。二则便是玄阳仙门的玄阳祖师亲自出手,从时空深处篡改抹杀了他本来的根脚。玄阳祖师乃是太初仙寰数一数二的人物,他做的手脚便是混洞魔祖,也很难察觉。 何况以玄离道人的低微身份,也接触不到混洞魔祖。 这样的两面人生,玄离道人很低调的经过了几千万年。直到数百万年前玄阳仙门破灭,他属于玄阳仙门的身份,才算是暂时告一段落。也在那个时候,他开始显露自己的能力,逐渐得到摩天大尊的另眼相待,并成为摩天大尊的亲传弟子,及至于公认的元初魔教下一代主事者。 像玄离道人这样的暗子,元初魔教也不是不曾下过。只是在玄阳仙门破灭的时候,这些暗子绝大多数都走上前台。但并不能肯定是否还有仍然潜伏在残余弟子之中的暗子。 所以玄离道人的真正身份,知道的不出三指之数。其中一个,就是仙霞仙君。 玄离道人的玄阳仙门身份,就是仙霞仙君的师弟。他小的时候,跟仙霞仙君最是亲近。初期修行几乎是仙霞仙君手把手的教导。 两人真正是数百万年不见——自玄阳仙门破灭以来,为不露破绽,玄离道人将自己的记忆斩出封印起来,一直随身携带。就在刚刚,他才重新炼化了这番记忆。而等到与仙霞仙君告别的时候,他又必须要将记忆重新斩出来。 亦即是说,他没有见到仙霞仙君的时候,他是不认识仙霞仙君的。但这其中,有一个触发——就好比凡俗间的口令一样,有这样一个潜在的口令藏在他真灵之中。一旦见到知道他身份的三个人,他就会炼化斩出来的记忆,获得另外一个身份。 说话间,师姐弟二人之间的陌生越来越少,愈发和谐起来。 玄离道人道:“御家老祖前次教御神通去丹山域,我记得那里曾是星兽仙门所在。当初御家老祖突然出手覆灭星兽仙门,为的是逐星子手中的见道碑,可不曾得手。前番不知怎样结局?” 他毕竟斩杀了记忆,许多事都不清楚,也没有专门关注过。毕竟,御千道在元初魔教只是金仙之一。 仙霞仙君闻言,却露出一抹苦笑:“见道碑倒是没有落在御神通手中。师弟当知,御神通是当着妾身的面被人打杀。” “太和仙门的弟子?”玄离道人微微点了点头。 “便是此人。”仙霞仙君摇头道:“此人也是机缘深厚。御家老祖苦心孤诣得不到的宝贝,在数百万年之后落到他手中。唉,说来妾身还有些羞愧...” 玄离道人念头一转:“师姐既然知道见道碑在此人手中,想必此人应该落入了师姐的掌握。” 他说到这里,正色道:“太和仙门的老前辈还在元初魔教盘桓,师姐须得郑重对待。” 仙霞仙君微微颔首:“妾身自是省得。” 然后才道:“这个小家伙了不得呀。胆子且大,敢当着妾身这尊天仙的面下杀手,扯起太和仙门的皮唬人。又将御万法玩弄于股掌之间,御万法还懵懂不知。作下这般大事,还稳坐钓台,就藏身在云霞域石照星,心安理得的静修。妾身化身凡人接近他,竟也被他察觉异常想逃,亏得妾身将他拦住,否则早不知藏哪儿去了。” 又道:“妾身将他拿住,下了禁法,藏在一处深埋空间维度之中的小世界。当时承诺等他修成上品元神就去见他,却不料妾身一现身,就遭到元初魔教的追杀,这万余年一刻不停,竟是把他抛在了一边。” 仙霞仙君确有些愧意,不是愧对赵昱,而是愧对自己的言行。 道:“师弟也知道见道碑事关紧要,此番把他落在一边万余年,下次见他如何肯心甘情愿相助?” 玄离道人闻言,也不禁皱了皱眉:“我听说他当时才元神二重,至多不过一两千岁,怕是道心还未稳固...师姐这次作的差了,万一他道心崩溃,本该是潜在盟友的太和仙门,岂非便成了敌人?” 一二五章 再见 玄离道人的考虑并不是没有道理。 他很清楚,太和仙门从来不以人多为胜。而是以质取胜。太和仙门的弟子,每一个都非常重要。不像其他上门大教,弟子无数,死几个无所谓。 不说其他,单看混空老祖为这个弟子大闹元初魔教,讹诈御千道,就知道这个人在混空老祖心目之中的重要性。 一旦仙霞仙君此举,令的此人道心崩溃,坏了太和仙门的一根好苗,太和仙门如何会善罢甘休? 关键是仙霞仙君乃是天仙,对元神小修士出手,已经坏了规矩。 思忖间,玄离道人又道:“师姐出手拿住此人,盘桓在元初魔教的老前辈没有干涉,怕也是顺水推着,想着师姐给他一个安稳的修行环境。师姐大概还不知道,这个太和弟子,并非法宇宙土生土长之人,乃是凡宇宙上来的苗子。” “哦?!” 仙霞仙君闻言,不禁怔了怔:“他是凡宇宙来的苗子?” 玄离道人应道:“我陪同摩天老师见过那位老前辈。是个老顽童模样,话里话外多有炫耀,只道是他游历凡宇宙,好不容易找到一根好苗,万万不能被人以大欺小坏去。” 仙霞仙君面露惊讶之色:“实是出乎意料。凡宇宙那样贫瘠之处,竟有这样的苗子!他以元神二重的修为,打杀御神通不费吹灰之力,出手之时,妾身分明看到宙光之妙。难怪太和仙门的老前辈看重他。” 随即便有些担心:“如此以来,妾身也算是见罪于他,万一真个道心崩溃,该如何是好?” 玄离道人此时才安慰道:“师姐倒也不必太过忧心。若此人道心已崩溃,怕是来见师姐的就不是我了,而是那位老前辈。他既未来,说明此人如今还好好的。只是师姐还须早去见他才是。” 仙霞仙君颔首不止,却道:“然则如今我只要一现身,就有追杀临头,如何去见他?万一见不成,还给他引去灾祸...” 说到这里,仙霞仙君又是叹息:“妾身原本也曾想过,将元初魔教之人引至那处,借元初魔教之手打杀了他。如此太和仙门必定与元初魔教成仇。但妾身思忖一番,却觉不妥。一则太和仙门毕竟不好糊弄,二则我玄阳仙门历来持身正,这等下作手段实在不该。” 玄离道人闻言,为之庆幸:“亏得师姐不曾如此。师姐这些年来不曾走出云霞域,早年时候修为也不高,很多事不知道。那太和仙门,可不是好相与的。无论是元初魔教还是元始仙国,都礼敬有加,不敢得罪。我听摩天老师说过,太和仙门行事,最是肆无忌惮。若不招惹到他们,你好我好大家伙,无论旁门左道还是大道正宗,也可为至交好友。而一旦招惹到了,那便如附骨之疽不死不休啊。” 又道:“你道那元初魔教面对区区元神修士,为何束手束脚?还不是因为这个缘故。盘桓在教中的那位老前辈,连魔祖都要好生接待,摩天老师都要规规矩矩呀。” “可如今实不好去见他。”仙霞仙君凝眉道:“妾身一离开这里,就有人来追杀。而这小家伙手中有见道碑,又万万不能落在元初魔教的手中,还要保证他不因妾身而身陨。你且说说,如何是好?” “师姐是乱了方寸。”玄离大君笑道:“若今日不是我来,师姐的顾虑未必有错。但既是我来,自然便有机会。” 仙霞仙君愣了愣,顿时恍然过来:“是了,是了。” 只需得两人把样子做出来,狠狠的斗一场,于明处引人目光。暗中令一化身,自然能去见赵昱。 言罢此事,师姐弟二人皆已心中有数。 随即便说起他事。 玄离道人问道:“师姐如今可有祖师的消息?” 问的,是玄阳祖师这位震天动地的大能。 仙霞仙君微微颔首:“虽未面见,却这些年来,偶有祖师断续传讯。” 玄离道人闻言,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只要祖师还在,一切都还有希望。” 然后他幽幽出神:“这一纪就要到头了...” “是啊,这一纪就要到头啦。”仙霞仙君也露出一样的神色:“胜负还未可知也。” 师姐弟二人一番叙旧,转言已去三四月。 数百万年不见,想说的话多的能修订出将一个巨大的图书馆都填满的大部头。无论是关于如今玄阳残余弟子的境况,还是修行之中遇到的一些疑难,都有交流的渴望。 随后两人便斗了起来。 这斗法的地方,自然不能在附近,未免暴露了这处绝佳的藏身之处。 于是便至远处不知几多仙域之外,一番狠斗,斗的是天翻地覆。当中甚至又有十余位元初魔教的天仙或听命于元初魔教的天仙前来,皆被诛杀于当场。 这是必然的。 若十余人齐心合力围杀,便是仙霞仙君厉害,恐也要费一番功夫。但玄离大君却是仙霞仙君这一方的,暗暗稍作手脚,这些人便死的不明不白了。 说来波诡云谲。 盖因元初魔教金仙之上的人物,皆被牵绊住了。 当初玄阳仙门破灭之难,元始仙国在背后作了推手。而如今纪元将终,暗流汹涌之时,元始仙国又要给元初魔教下绊子。他们巴不得有人给元初魔教捣乱。 正好逢着太初聚仙盛会,连借口都不需要,元初魔教绝大多数的金仙,都要去参与盛会而不能分身。至于少数一些,更好办。随便派遣一些大能,以各种借口,无论是下棋也好,赏花也罢,一一绊住即可。 否则只要有一个金仙出手,仙霞仙君早飞灰湮灭了。 而于此时,赵昱终于等到了仙霞仙君。 “仙君真是来的及时。” 赵昱面无表情:“我还以为要等个几十万年几百万年才能再见仙君一面。” 仙霞仙君心中略苦,面上这回终于不再朦胧,露出了无与伦比的容颜,轻轻笑道:“小道友何必如此,妾身食言亦非妾身所愿。小道友若是要怪,就去怪那元初魔教罢。妾身这万余年来,被追杀不止百次,实不敢将元初魔教之人引来此处啊。” 赵昱一听,猜测果然应验。 一二六章 宙光秘境 仙君眼波流转,饶有兴致打量赵昱,道:“万余载不见,小道友已窥元神之境的尽头,于此安稳所在,别无打搅,小道友或该谢妾身才是。” 赵昱淡淡道:“仙君日理万机,想是不记得当初所言了。但晚辈似还记得,仙君的话还仿佛耳畔。” 仙君轻轻摇头,不再纠结于此,转言道:“小道友元神八重过半,将至元神九重。妾身今至,小道友将何打算?” 赵昱失笑:“晚辈有何打算,难道不是仙君说了算?” “看来道友还是有些怨气。”仙君道:“然则时移事易,世事变化,今非昔比。小道友若要离去,妾身自无不允,这便为道友解了禁法就是。不过道友须得应妾身一事。” 赵昱神色微动:“仙君之意,不打算将晚辈囚禁身左?” “何来囚禁之说。”仙君否认道:“妾身将道友置于此处,虽则有些计较,却不也给了道友一个修行之所?元初魔教势大,道友若不藏身此处,哪来安稳修行之理?” 又道:“便譬如妾身这万余载,屡遭追杀,妾身天仙之尊尚且如此,遑论道友?” 赵昱不置可否:“仙君禁法了得,晚辈万余载琢磨,也不见通透。万余载束手无策,今仙君既要释我,我所愿也。仙君天仙之尊,有事吩咐,我自不能推拒,只管说来便是。” 仙君微微颔首:“我要小道友以大道起誓,待纪元新旧交替之际,为妾身办一件事。” 赵昱看她:“仙君若要晚辈去死,晚辈难道也从之?” 仙君摇头:“自不令小道友太过为难...也罢,此言笼统,便这样吧:在纪元新旧交替之际,请小道友为妾身取来一件东西即可。” 赵昱不肯,道:“若仙君要晚辈从大能手中夺取宝物,晚辈哪有能为?” 仙君笑道:“道友不必担心。此物争夺,必无金仙之上的大能插手。” 随后悠悠道:“这一纪元终结,在四十万年之后。想来以小道友的根脚,四十万年静修,金仙之下当无敌手。” “仙君高看晚辈了。”赵昱摇头道:“便以仙君之姿,敢问仙君修成天仙,用了几时?” 仙君默然片刻:“九千七百万载。” “是了。连仙君修成天仙也要九千七百万年。晚辈再是自大,也不敢说四十万年修成天仙,还能天仙无敌。”赵昱嗤笑道:“仙君寄希望于晚辈身上,怕是算错了主意。” 仙君只是笑笑,道:“算没算错,是妾身的事。小道友只须回妾身一句:应是不应。” “应。” 赵昱语气生硬:“若是不应,仙君怕要转身就走。” “果识时务。”仙君抚掌道:“道友根基深厚,妾身见过许多修士,也无一人能及的上。元神之境乃基础之境,这一境界小道友将根基打的如此牢靠,地仙之境必厚积薄发,真仙就在眼前。妾身断言,不出十万载,小道友便能跨越天人之隔,成就真仙之尊。真仙既成,天仙便不远了。余下三十万载以道友的根性,天仙不难。” 然后话音一转,道:“妾身曾目睹道友诛杀御神通,乃以宙光之妙,定住他一瞬,让他措手不及。敢问小道友,对这宙光大道,知之可深?” 赵昱面色动了动:“莫非仙君于此道也有钻研?” 仙君道:“到了妾身这样的境界,金仙在望,高屋建瓴触类旁通,自然也要钻研几分。虽无此根性,却也能窥见几分奥秘。” 赵昱了然。 又听仙君道:“大道之下,宇空无边,宙光在上。时间长河浩浩荡荡,不知其来,不只其去。你我皆在其中沉浮。而金仙之妙,则要凭此身一跃从时间长河之中跳出半截来。如若不然,安敢称一个‘不朽’?时间长河,非只虚言。在妾身眼中,它的的确确,便是一条长河。你看那凡俗间的河流,因高下之别一去无回,但在局部细微之处,却又有些波澜回水。” “哦?” 赵昱神色大动,不禁问道:“还请仙君教我。” 仙君笑道:“你以四十万载如云烟,不足修持。但若能寻到时间长河细微回水之处,这四十万载翻个十倍百倍,不在话下。且此乃自然造化,大道之故,非人为手段,并不限制修士悟道。由是这般所在,便是修行的最好去出。” 赵昱大是惊讶:“真有这般好去处?” “如何不有?”仙君笑道:“那上门大教,哪个没有这般秘境?当初妾身玄阳仙门,这样的秘境便有十余处。其中不绝大道,有自然造化,虽千奇百怪,却能让人历练修行。时间长河主流一日,其中便是一个轮回,十倍百倍,千倍万倍的时间差,不在话下。” 修士修行到一定境界,正如仙霞仙君所言,高屋建瓴之下,便则没有相关根性,也能触类旁通,修的一些奥妙。便则没有宙光所属根性,若到了仙君这样的境界,要以间接的手段影响时间的流速并不难。阵法、神通,都能作到。只是远不及根性所属来的厉害。 但修士并不以这等人为的手段影响自己的修行——修士修行,须得在大道之下自然造化之中,才能领悟到大道的真谛。若以人为手段影响增加修行的时间,在一定程度上将自然造化隔绝在外,便可能扭曲道心和道基,非但不能有所收获,反而害了自己。 赵昱也从没想过,用自己的时间神通延长自己的修行时间,缘故就在这里。 但他却没想到,竟然还有大道造化的宙光秘境! 仙君形容的倒也是恰如其分。 那凡俗间的河流,无论从东到西,从南到北,浩浩荡荡一去无回。时间的长河,大抵也是如此。只是不见源头,不见尽处。而时间长河在流淌之中,也受到大道造化的天地环境的影响,譬如河水流到某个地方遇到洄水湾,水就在这个局部回流。 宙光竟也如此。 于是便造就了宙光秘境这样的修行宝地。 听了仙君所言,赵昱心中转动,更是想到了许多。 一二七章 钉头七箭 “宙光秘境,时间回流...当初师父以天衍镜造化幻境,使我于其中铸就道基。莫非...” 赵昱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对自己有着极其深远影响的天衍镜幻境。 他在那幻境之中,修持了不知多少年,但一出来,实则真实世界才一瞬间。以前只觉是因幻境虚假,蒙蔽了神魂,才觉得其中过了许久。但此时想来,却又觉得不是了。 老祖以天衍镜演化的幻境,并非全是虚假。其中真真假假,真假参杂。 既然有真,那便不是彻底的虚假。 联系到宙光秘境,赵昱甚至瞬间断定,老祖的天衍镜,也许就是用一方宙光秘境炼制而成的宝物。 赵昱还记得当初问老祖那漫威幻境到底是怎的回事,老祖答他,说只是取了个题材而已。并非如赵昱猜测那样,所谓的凡人书籍影视世界,便是一个平行的世界,而是彻底的虚假。 如今看来,老祖的确只是取了个背景题材,其中的真意,是老祖用了宙光秘境的手段。 “若能以宙光秘境,为其加一个复杂的背景世界,演化出一方真真假假的红尘万丈,借助与时间长河主流之间的时间差,的确会成为修持道行的不二法宝。” “有道是法力好修,道行难进。道行到了,法力修持便水到渠成。若能寻个宙光秘境,再走一遭,花许多时间将道行熬炼上去,只待从中出来,一举便能突破境界。” “且不比当初我浑浑噩噩,不知真假。我若主动进入,便知真假。修真而弃假,自然不虞被假的迷惑。” 想到这里,赵昱定神看着仙君道:“莫非仙君有这样的好去处?” 仙君虽言,上门大教皆有宙光秘境。想来太和仙门也是有的,否则老祖也不会奢侈到可能将一方宙光秘境炼成宝贝。但太和仙门在哪里,赵昱不知,至今都没有音讯,老祖也不告诉他。 既然仙君有言,赵昱便把主意打到这位仙君身上。 反正仙君有求于他,有好处不占,岂非糊涂。 而宙光秘境也不是眼下这处寂寞的小世界,正如当初经历的天衍镜幻境,不会孤零零一人有寂寞的嫌疑。 赵昱当然想要去试试。 仙君轻笑出声:“妾身既说出来,自然要为道友指个明路。否则便也不说了。四十万载,毕竟浅短。若道友是时修为不足,妾身的如意算盘岂非落空?” “仙君若能指出明路,晚辈自当尽心竭力,完成誓言。”赵昱信誓旦旦。 “好。你先以大道发誓。” 这位仙君当面,赵昱本就无可奈何。如今既有好处,发誓便发誓。 待得誓言落下,赵昱道心之中便系上了一道枷锁,心中暗叹之余,便等仙君开口。 仙君没说话,只把纤纤玉指往赵昱眉心一点,随后便已杳然无踪:“妾身此来,乃是一道念头化身。本尊不能分身前来。妾身已解开道友禁法,道友可自去之。宙光秘境所在,便在妾身予道友的信息之中。道友只需循路,便能找到。” 仙音袅袅散去,赵昱怔滞良久,微微叹了口气。 仙霞仙君给他的信息当中,的确有宙光秘境的消息。而且这处宙光秘境还不远,就在云霞域中。 不过仙君也告诉他,云霞域如今乱成一锅粥,还告诉他御神通又到云霞域找他寻仇。 若只云霞域乱,赵昱还无所谓。但御神通死而再来,就让赵昱有些不爽利了。 他分明将他诛杀,如今看来,御神通还有后手,于是复生。万余载修行,自信满满来寻仇来了。 “这御神通当初境界远超于我。早修成了分神化念,能复生再来,倒也不足为奇。何况他还有个金仙老祖。不过这不是办法啊,杀他一次,他再来,再杀他一次,他还来,如此纠缠,万一阴沟里翻船就不妙了。” “我倒是再无丝毫惧他。当初我以元神二重便能杀他如猪狗,如今元神八重过半,他便是成了地仙,也奈何不得我。仙君告诉我,元初魔教的大能,如今皆被牵绊,那御千道亦然。既如此,他靠山暂去,我便想个法子,毕其功于一役。免得他死了再来。” “我毕竟修为浅薄,远远做不到从根本上抹杀一位修士。只能用笨办法,将他后手分出的神念全数诛杀。最好的法子,就是咒法。” 思忖间,赵昱翻手去出一个破破烂烂的草人。 “我这万余载,可没有白过呀。” 万余近两万载修行,赵昱一身神通法力纯粹无暇,连带一些其他手段,也炼制出来傍身。 譬如杀生剑,最初炼成之时,只八十一层纯阳法禁,刚刚具备上品法宝的品质。如今近两万在祭炼,硬生生被赵昱祭炼到一百零八层纯阳法禁圆满的极品层次。杀伐之能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 还有这破破烂烂的草人,便是当初赵昱在石照星碧海城中念念不忘的钉头七箭的一部分。 另一部分,自然是赵昱另一只手中的一张小弓。 “天衍镜幻境之中,钉头七箭真真假假。我万余载闲暇之余推衍完善,这门咒法修持有成,如今要发挥作用。” “我将他打杀,取他一缕气机,以钉头七箭咒之,将他分神化念一扫而空,不怕他不死。他家金仙老祖被绊住手脚,正是好时机。” 轻笑一声,赵昱翻手收起草人小弓,身配宝剑抬步一跨,便已杳然无踪。 仙霞仙君禁法既解,施展神通丝毫无碍。 赵昱瞬间便离开了这方修行了近两万载的小世界,头也不回,一身扎入虚空,元神推算之间,直奔云霞域而走。 “御神通啊御神通,你自己找上门来,休怪我心狠手辣。” ...... 而此时,御神通已至云霞域。 原本云霞域云霞仙宗的山门,早前已是一片废墟。在元初魔教第一次遣人追杀仙霞仙君之时,这里便被余威波及。云霞仙宗的弟子,死的死,散的散,偌大一个仙门,转言成空。 但近两万年来,云霞域的其他仙门,谁也不敢在云霞仙宗的山门旧址上开山立派。云霞域乱归乱,但谁也不能忽视元初魔教的威慑。 一二八章 二赏索拿 御神通到了此处,袖中放出一物,滴溜溜一转轰然落地化作行宫。毕竟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御神通好金碧辉煌,他这行宫自是光芒万丈。 随后御神通信手打出几道流光,转身入的宫中。不多时,就有三尊修士踏破虚空来到行宫前。 这三尊修士皆非寻常,为首之人正是当初御万法身边的八臂八云真君。其余二人也皆为地仙真君。御万法初以赵昱被他咒死,便回混洞大世界 请功,又因觊觎仙霞仙君,把云霞域当成自己的地盘,便将几个左膀右臂留在这里。不料回到混洞大世界,方才知晓被赵昱瞒过,由是受罚,至今不曾出来。 及至于元初魔教遣人前来,要诛杀仙霞仙君,一番狠斗,受余波而死伤者甚众。 十余位地仙真君,如今只余三人耳。 御万法受罚未了,这三人便失了主心骨,一直就留在这里。好在有元初魔教的名头,又是地仙真君少有敌手,云霞域乱归乱,也没人敢打搅招惹他们。 御神通突然传讯,三人虽心中不把御神通放在眼里,却也不得不来见他。 毕竟身份有别。 御神通深受御千道喜爱,连御万法都不敢等闲视之。八云真君等人知之甚深,自然不敢太过怠慢。 三人落在宫前,八云真君面目霜寒,当先信步走了进去。 入的宫中,当前一殿,八云真君抬头看见御神通高坐金銮,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皱,道:“不知传讯叫我三人前来,有何要事。” 眼前三人乃御万法亲信,御神通就从没想过从他们这里得到好眼色,因此八云真君冷言以对,御神通倒也不放在心上。但不虞毕竟不虞。 他道:“我为御万法雪耻而来。” 八云真君面色不变:“何以为上尊雪耻?窃以为当初为那贼子所杀,寻仇耳。” 御神通脸色顿时阴沉下去,片刻后道:“休要多言。我自为他所杀,御万法又何尝讨的好处?至今还在受罚。我也不与你争持,八云真君,我此来只为寻那贼子取他性命。尔等上尊御万法也栽在此人手中,面对此人,你我并无分歧。” 八云真君这才微微颔首:“你意如何?” 御神通道:“此贼深藏暗中,又模糊因果,算不清楚。然老祖告知于我,云霞域必能寻到此人。你三位神通广大,又在云霞域驻留许久,对此地知之甚深。我也不要你三人亲自出手打杀于他,把他找出来,我自结果他的性命。” 八云真君三人对视一眼,然后齐齐颔首。 八云真君道:“我等知此人根脚不凡,确不好直接出手。既然老祖料定能在云霞域找到此人,我等自不怠慢。这便回去,悬赏索拿。只要他敢现身,就逃不出我等耳目。” “很好。” 御神通大袖一拂:“我便在此,等你们消息。” 八云真君三人转身而走。 出了行宫,踏破虚空,便则交流起来。 其中一人道:“老祖金仙之尊,既然算到此人会现身此处,料来寻他无妨。说来此人端也非凡,竟能瞒过上尊,把你我玩弄于股掌之间,令的上尊受罚。今次定要拿住他,也好教上尊早些出来。” “休要大意。” 八云真君冷淡道:“此人能瞒过上尊,便能瞒过你我。何况此番再悬赏索拿,便分明将上尊颜面扫地。等上尊从混洞大世界出来,免不了发怒。” 上回也是悬赏索拿,到后来撤销悬赏,众皆以拿住此人,御万法大功告成。然而此番又要悬赏,那诸般修士,又会如何看待御万法?少不得暗地里腹诽、嘲笑,将御万法颜面扫地。 “然则若不悬赏,如何能揪出此人?”另一人道:“如今我教中弟子,还在云霞域者不出百数。偌大一个云霞域,若不借本地修士耳目,何年何月才能找出此人。” “由是我才罔顾上尊颜面,直接提出此法。”八云真君道:“只盼能找出此人,再不教他落你我面皮。杀了此人,上尊便是恼怒也有限。怕只怕一番兴师动众,又被他躲过,那才无颜再见上尊。因此两位须得捉紧一些,不能再有丝毫放松。若有此人消息,便是冒险亲自出手也要拿住他。否则你我面皮全无,连累上尊,还要牵连教门颜面,岂非生不如死?” 两人闻言,皆默然。 片刻后道:“真君此前还说此人根脚非凡,你我不好亲自出手,怎的...” “说归说,须得有个变通。”八云真君不以为意:“何况只要拿住他,交给御神通,御神通动手杀他,与你我何干。” “这倒是个法子。” 两人颔首不提。 ... 赵昱脚程颇快。 若只解了禁法,他深处虚空之中,要回云霞域还须得一番推算。但有仙君给他的信息,其中有一幅虚空图,蕴含的路线,直指云霞域。有了方向,自然不必耽搁。 虚空有无尽空间维度和次元世界,若要作一个对比,不知比主物质宇宙广大多少倍。正因其复杂和广袤,才容易导致迷失。修为不足,推衍掐算的手段不够,往往难以脱身。 何况虚空之中也不是没有危险。虚空中元炁浩荡,偶尔会卷起虚空风暴,甚至还有在主物主物质宇宙维度之外生存的虚空生物,不但诡异,有的也非常厉害。 实际上较之于主物质宇宙,无尽虚空维度之中的次元世界则异常的脆弱。也许一次虚空风暴,就能卷灭无数个次元世界。一次虚空生物的袭击,就能将一方次元世界无数生灵吞噬一空。 若这些深藏于虚空维度之中的次元世界没有仙门镇守,没有厉害的修士予以抵抗灾害,往往诞生的快,毁灭也快。 赵昱身化元炁,以五行遁法催动,速度快的不可思议。不多时,便在渺茫虚空中按下遁法显化身形。 他掐指算了算,微微点头,只把指头往面前一划,抬步走出虚空,已至云霞域。 较之于近两万年前的云霞域,如今的云霞域看似没有多大变化,但浩浩荡荡的霞光却分明黯淡了许多。 “也不知是因为少了仙霞仙君这位天仙,还是因当初斗法坏了这里的风水...” 一二九章 杀气纵横 微微一叹,赵昱找准方向,身形一晃,就遁走无踪。 仙君给他的信息之中很明确的指出了宙光秘境入口所在的位置。宙光秘境因大道造化而来,不但与主物质宇宙不同,甚至也不在虚空之中。宙光秘境处于时间长河的一些特殊的位置,对寻常修士而言,宙光秘境是距离时间长河最近的地方。 因此宙光秘境很难被发现。 甚至入口就在眼前,寻常的修士,也不定知道这就是宙光秘境。 因为宙光秘境的特殊性,它与时间长河相连,却又不同于时间长河一去不回,而是永久驻留在一个地方。除非天地生乱,大道有变,时间长河动荡,否则宙光秘境便会永远存在。 藏在云霞域的这处宙光秘境并非原本玄阳仙门拥有。玄阳仙门作为上门大教,自然拥有不少的宙光秘境。不过这一处,却是仙霞仙君无意中发现的。 还是在玄阳仙门破灭之后,仙霞仙君东躲西藏来到云霞域,偶然发现了这一处秘境。这也是仙霞仙君在云霞域落脚的真正原因。 这数百万年以来,仙霞仙君借这处宙光秘境修行,所获甚大。只是她早至天仙,而要修成金仙极为艰难,所以看起来进步不大。若仙霞仙君在发现宙光秘境的时候还没有成就真仙,借助宙光秘境修持道行,这几百万年下来,怕也该能修成天仙了。 寻常的修士,根性具足的,要跨越天人之隔,并直接修成天仙,往往以亿年计。 由此可见宙光秘境的好处。 上门大教将宙光秘境据为己有,正因其有一定高度的战略意义。 虽然修为越高,宙光秘境的用处就越小。但用来培养弟子,却再好不过。 云霞域宙光秘境并不在云霞域的中心,不在云霞仙门的山门之中,是在偏远之处。就仙霞仙君所言,这处秘境只有她知道。若知道的人多,怕早因此乱斗起来,并引来元初魔教的目光,早早被元初魔教纳入掌中去了。 赵昱有确切的位置,虽然知道御神通也到云霞域来找他寻仇,但宙光秘境的重要性才是第一位。至于御神通,若撞到手里,杀了便是。若没有撞上,赵昱也不会刻意去寻他。 不过赵昱也没有刻意隐藏行迹,也有把御神通引出来的打算。 如果能在进入宙光秘境之前把御神通打杀了,解决了隐患,那自再好不过。如果不能,那就等从宙光秘境中出来,修为更强,再杀御神通不迟。 赵昱虽未刻意隐藏行迹,但他遁法高深,要察知他的踪迹,也得看破他的遁法才行。寻常的修士,自然没有这个本事。 云霞域浩瀚广袤,宙光秘境所在之处,乃偏远位置。赵昱从虚空中出来,找准方向,计较一番,大略有数十万光年之遥。想当初,赵昱初登法宇宙,那元和广陆不过百光年方圆,以他当时的神通,要穿越广陆也要至少几十年的时间。然而如今,数十万光年也不被他放在眼里了。 数十万光年有多遥远,那凡宇宙的银河系,也不过这般大小而已。 遥想当年,赵昱离开太阳系前往炼宝,一个来回那般艰难。若放到现在,来回一趟怕就只可一口水的功夫。 完全适应的法宇宙的环境,修为也到了元神八重,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单论遁光,赵昱的遁光速度,比光还要快许多倍。 于凡人而言,好似光就是速度的极限。然而并不是。也非凡人猜想理论中,超越光速就能超越时间。无论速度有多快,都要花时间度过。只是速度越快,时间刻度就越清晰,越细微而已。 当初赵昱遁法,一遁不过千里。而今一遁,却以光年计。元神八重和元神一重的差距,就是这样大。当然,寻常的修士,没有这么大的差距,赵昱太厉害,不输于地仙,道行高深,神通精妙,才有这般能为。 正遁行间,赵昱察觉星空中游走的修士,竟越来越多。 心中念头一转,不禁有些明悟。 “未必御神通不知道我来了云霞域。” “说不得此时,御神通正在找我。” 想到这里,赵昱按住遁光,放慢速度,从几位修士身旁擦过。 其中一人大略有元神六重的修为境界,略有感应,不禁望来,面露疑惑,随即又摇了摇头,以为是错觉。 便是赵昱按住遁光速度,元神六重归一境的修士也竟如此表现。若要杀他们,弹弹指头大略就够了。 赵昱虽然猜到御神通在寻他,却也料不到八云真君几人故技重施,还是用的悬赏的法子。且此番悬赏,较之于前番,那彩头更重了几倍。这次因悬赏而寻赵昱者,连地仙也不知有几人。 元神修士难以察觉,地仙却能堪破。 正遁间,远处一尊修士走来,喝道:“且住!” 赵昱一看此人,不禁心中一正:“地仙!” 但赵昱可不是循规蹈矩之人,前番修为浅薄,只能退避三舍。此番他自有信心,除非有真仙出手,何人又能令他惧惮?! 便则只见遁光一闪,亿万分之一个生灭,就到了眼前。那地仙神色一变,口中忙吐出一块宝镜,手中也不停,神通顿时就要施展开来。却哪里料到赵昱竟这般厉害,一闪近前五色光华一刷,这尊地仙便杳无踪迹! “区区天劫地仙,不过如此。” 赵昱遁光不停,一捧飞灰跌落出来散落星空。 “地灵道友!” 暴喝声中,又一尊地仙急忙赶来,见状不禁大怒,袖袍一展,巽风刮起,呜呜之中吹的星空动摇,霞光碎碎。然一道剑光闪过,巽风陡然一顿,时间暂停,然后那尊地仙眉心一点殷红,轰然倒下。 “祖师!” 一群元神真人大怖,种种神通法术不要命的施展出来,被五色光华一刷一抖,尽数作了飞灰! 只这片刻功夫,便有两尊地仙,数十尊元神真人死在赵昱手中! 这里动静不小,许多修士闻讯赶来,却似羊入虎口,皆作了星空中的尘埃。 丝毫拦不住赵昱,不能令他停步半分。 这里消息,很快传到八云真君等人耳中。 八云真君闻之如释重负。在她而言,只要赵昱出现,那就大功告成。也不细问,当下便请一尊地仙前往,又令人传讯御神通,只等那地仙拿住赵昱,交给御神通处决便是。 一三零章 以一敌三 修士修行各异,自有高低之别。 虽已有地仙为赵昱所杀,但八云真君三人却浑不在意。这云霞域说来仙道繁盛,但到底也不过区区一隅偏远之地。这里的地仙,在八云真君等人眼中不过如此。 以赵昱上门大教弟子的身份根脚,以元神诛地仙,在他们看来并不值得奇怪。 元初魔教多的是厉害元神真人,这样的战绩并不少。 修士的极限取决于根性,但所修法门在追逐大道的路上,同样举足轻重。皆是一等一的根性的好苗子,一个是元初魔教的弟子,一个是野生的,斗起来不需看,便知结果。 由是三人并不为赵昱诛杀地仙之事感到诧异,便则三人之中,只一人前往,余者二人施施然等好消息。 御神通得了传讯,心中大喜。忙收了行宫,一路遁来。 知仇家位置,二话不说就要亲自前往。 御神通毕竟有自己的骄傲,这些年来反省,他承认当初为赵昱所杀乃是本事不济。但如今以先天五行之精重塑真身,再修神通,又臻至元神八重修为境界,正要亲自出手,以报杀身之仇。 “却也不能便宜了这小贼!” 御神通道:“我先将他拿住,把他贬作猪狗,再慢慢好生炮制,才能消我心头之恨!” 八云真君闻言,微微皱眉。倒不是因为御神通的狠话,道:“力通道友已亲自前往,只稍作等候即可,不必再去。” 御神通道:“当初我不及此人,合该被他杀身。然如今我修成神通,怕他怎的?!真君不必多说,我这便去,与他决生死分胜负!” 八云真君还要说话,御神通已化光遁去。 旁边剩下一位地仙真君道:“随他去罢。你我之言,哪里劝的住这个小魔头?左右力通道友在彼,有力通道友护持,倒也不虞差池。” 八云真君淡淡道:“实则我倒是想一齐去。凡人有言,狮子搏兔尚尽全力。只是若你我三人皆去,阵势太大,未免有些不好。万一那位还盘桓在教中的看不过眼,便一切皆休。” 关键是面对那样的仙道大能,不存在距离的问题。若能先造成既定的结果,她倒是乐意,左右不过事后受罚而已。关键是无法先造成既定的事实——一个先字,中间自然要打个时间差。但在大能眼中,没有时间差。 本就以大欺小,还齐齐出动搞出大阵势,围攻,当那位前辈是木头么? 就算只差亿亿万万分之一个生灭就能打杀赵昱,那位前辈也有足够的时间出手。 越是身处的层次不同,就越能深切的感受仙道大能的威慑。惧怕是深入骨髓的。 若只一个死字,许多修士未必会怕。怕的是生不如死。抽出元神,慢慢炮制,亿万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才是悲哀。 若能打杀赵昱,为教门争回颜面,事后还有转圜的余地。怕就怕阵势搞大还杀不得此人,又引来大能出手,颜面没有挣回来,反倒丢了一大块。到时候不但教门不会维护他们,还要狠狠的惩处。 实际上说的这么多,就两个字,颜面而已。 越是厉害的修士,对外物的依赖和看重就越少,于是就更加注重自身的面皮。这无论放在教门还是个人,皆是如此。 若举世无敌,那自然想打谁的面皮就打谁的面皮,人无可奈何。只可惜元初魔教还没有这样的能耐。 没能耐打破潜规则,就只能遵守潜规则。稍稍踩点线可以容忍,但踩过头了,就绝不允许。 霞光碎碎的星空中,五色光华冲天而起,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已有五尊地仙折在赵昱手中。此中震怖,令许多修士望而却步。连地仙都如下饺子一般陨落,其他的修士会怎么看? 无数修士都退缩了。 如今还在与赵昱斗法的,只三尊地仙,皆是人劫境地仙! 赵昱心中略有些庆幸。 之前打杀的地仙,往往不出一两个回合就定了生死,盖因皆是天劫境地仙。而人劫境地仙更高一个层次,以一敌三,赵昱便觉吃力了。 赵昱虽然厉害,但对手毕竟是超过一个大境界的修士。也亏得没有大成地仙出手,否则赵昱就该跑路了。 云霞域不是没有大成地仙,但大成地仙与天劫境地仙、人劫境地仙,皆有不同之处。修为臻至大成地仙的人物,距离真仙境界只差一步之遥。多在闭死关,以图突破天人之隔。 对大成地仙而言,元初魔教悬赏的彩头,并不值得出手。 这一点,也在赵昱的算计之中。 否则赵昱不会如此张扬。 当然,赵昱也有在大成地仙手中逃走的绝对把握。这也是一个保障。 赵昱纵剑横空,把握阴阳,执掌五行,剑光洒出如星河灿烂,五色神光的奥妙,被他以杀生剑施展出来,光华划过,将风雨雷电种种神通搅的粉碎。 这一片星空,方圆数以十亿里,空间崩裂,道道伤痕。 三尊人劫境地仙身如昊阳,撑起万丈光芒,种种法宝、神通施展出来,与赵昱斗的难分难解。 不知何时,冥冥之中,隐隐靡靡之音,不知其来,不知其去。只把这一方星空罩住,如山间清泉潺潺沁润,不着痕迹逢孔就入。三尊地仙与赵昱斗到此时,实则已有退意。 这三人也不曾料到,区区元神八重的修士,竟以一敌三,让三人奈何不得。 这也才知晓,为何元初魔教要发悬赏。 尤以斗到现在,三位地仙真君只觉心浮气躁,元神开始动荡! 再如此下去,怕不是要步上此前五位地仙的后尘! 修为到这三人这样的境界,如何不知缘故?那隐隐靡靡之音,便是罪魁祸首。而这魔音灌耳,竟抵御不得,只能生生以元神受了。他三人正处于地仙境的关键时期——人劫境。这一境界,元神处于蜕变,最是不稳之时,容易受到外魔引诱。 “这贼子也不知什么神通,竟难以抵御。再这般下去,大事不妙啊!” 三人心中皆如是想法。 赵昱把剑光撒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面对地仙,若不能一击必杀,便则要小心谨慎。一个不慎,被其临死反戈一击,阴沟里翻了船,那才是杯具。 一三一章 再杀真君 若一早便拼死以对,便则三位人劫境地仙,少说也该死了一二。不至于被三人抵住,稍稍还落在下风。 猛打猛冲,那是莽夫。赵昱便自恃肉身强横,也不愿去吃人临死一击。 修行不是走偏锋,勇猛精进也不是走偏锋,道心要稳,行事要重。大道正宗,哪里是走偏锋能走出来的?纵观无数大能,有几个是一刀一剑杀出来的? 是一点一滴修持出来的,是谨慎小心,趋吉避害来的。 能稳重就绝不冒进。 赵昱深深的知道,人劫境地仙的弱点在哪里。修士在大道之路上,很多境界都存在弱点。元神五重分神化念是弱点,这一境界若元神受损,几乎便绝了道路。地仙境是人劫困境,因元神活跃蜕变,并不稳定,易受外魔滋扰。 由是赵昱与三人初斗,心中便有定计。 赵昱修得一门太初清静经,修持这门道经,在于清净元神,镇压元神。但往往一事,如剑之两刃。从太初清静经中演化出来的太初清净道音,能洗刷恶孽,也能勾人元神。 又如五色神光,五行生生则出华盖,有无双御守之力。若五行逆转,则有破灭万物毁天灭地之能。 与三尊人劫境地仙斗法之时,赵昱便悄然将太初清净道音施展出来,潜移默化,引动外魔。斗到此时,赵昱已是察觉这三位地仙破绽大显。 “该是收网之时。” 赵昱心虽稳,却也有些急。 他真正的敌手,不是这三人,而是元初魔教的修士。斗到如今,已去盏茶功夫。若再耽搁,等到元初魔教的人物到来,赵昱如何处之? 突然间,赵昱剑光一走,察觉三尊地仙神通只余皮表,顿时心中大定。 便见三人此时抽身,就要遁走。 赵昱心中杀气一涨,却停住身形,持剑当空。 那三尊地仙见赵昱不追,心中正是一定,却转过头来,面前五色光华一闪,其中一尊地仙人头落地,元神逸出,又被五色剑光间不容发狠狠一搅,顿时化作点点星光散落当空。 “不好!” 余下两人大惊失色,慌乱急遁。 却更露破绽,被光华追上,再杀一人。 余下最后一人,逃的不远,也被赵昱诛杀。 五色光华一闪,赵昱出现在那里。而原处的赵昱,身形散去,化作一根毛发,燃起火光,被焚烧一空。 此乃肉身变化之术与元神八重造化之妙的展现! 赵昱这近两万载以来,将肉身变化之法,修的出神入化。尤以元神八重之后,能以自身一根毛发,化出化身,无论气机皆与本尊一般无二,极能迷惑人的眼神。 这三尊地仙,便是被赵昱如此骗过。 这等法门,实则并无太大神通。以毛发化出的化身,气机与本尊无二,但却没有什么神通。斗法之时化出来,连炮灰都算不上,根本没用。只有在恰当的时候施展出来,才能达到玄妙的效果。正如眼下一般无二。 杀此三人,赵昱一身杀气更甚。持剑忽然扭头,神色一动,转身化作虚无。 便片刻之后,一尊地仙来到此处,正是那力通真君。 这位元初魔教的真君,也有人劫境修为。但一身气机,较之于此前三人,不可同日而语。力通真君立在当场,目光氤氲扫视,指尖掐动,正要推算这里发生之事。 却忽然一道五色剑光从旁侧杀出,他神色一动,弹指点出。 正在此时,他心中警兆大起,不由分说就要抽身而退。却一道玄之又玄的奥妙将他罩住,瞬间被定在当场。 一口杀生剑间不容发,从他指尖穿过,没入眉心一搅,只把个六阳魁首搅成飞灰,顿时元神破碎,魂飞魄散。 赵昱这才显出身形,微微吸了口气。 “可惜,可惜。” 赵昱觉得可惜,盖因为一击必杀,直接搅碎元神。人是杀了,好处却没得到。 元神修士自元神七重孕育道种,到九重道种圆满,生根发芽,从而历经天劫晋升地仙。到了地仙境界,道种生长,以真灵为基,在元神之中开辟一方世界。 地仙修士的宝贝,都藏在道种世界之中。 只是此人太过厉害,赵昱只能袭杀,且为保万无一失,用尽全力。其元神破碎,道种世界崩溃,藏在其中的法宝,因与元神相连,也随之破灭。 至于材料之属,更是一般无二了。 与此前三尊地仙斗法,赵昱都不曾施展宙光神通。但面对此人,赵昱必须要拼力以对。若不用宙光神通将他定住一瞬,赵昱敢肯定,这一剑休说杀他,便是伤他怕也难之又难。 “元初魔教的修士,果然厉害。若正面放对,我最多堪堪抵御,绝然杀不得他。五色神光恐怕都不好使。” 看着此人长袍上极为明显的元初魔教的印记,赵昱叹了口气:“须得立刻离开。我杀了此人,元初魔教如何甘休?” 当下弹出一点三昧真火,将无头尸焚烧一空,随后摇身一晃,杳然无踪。 等赵昱离去不久,八云真君与另外一位地仙先御神通一步来到这里。 八云真君面色霜寒:“此人竟如此厉害!” “力通道友都折了,实在...”另一人心中怒气横生,道:“我去追他,不能让他逃了。力通道友神通广大,必定是遭了算计,否则怎会轻易被杀。那贼子实在狡诈如狐,万万不能放过!” 八云真君微微颔首:“力通道友瞬死,非是那贼子神通法力碾压。你去追他,也须得小心一些。” “我自省的。” 八云真君又道:“你先去追他,我随后就到。御神通也要到了,须得给他一个警告。免得这回死在这里,你我便真不好交代了。” 那人点了点头,纵身消失在星空中。 不多时,御神通到此。 诧异发现八云真君正在等他,先是一怒,随即心头一转,忙上前稽首,道:“真君怎到了?” 八云真君道:“力通道友已死,元神俱灭。你此来,怕是不能亲手报仇了。你且回去等着便是,否则出了岔子,我无法向老祖交代。” 御神通张了张嘴,惊怒万分:“他竟能杀力通真君?!” 一三二章 股掌之间 “力通道友大意之下遭劫,然即便如此,小贼也不可小觑。” 八云真君淡淡道:“以你之能,便则突袭,能杀力通道友否?” 御神通面色难堪,阴沉道:“大略不能。” 说到这里,御神通忽然神色一动,切齿道:“我自诩勤修苦练近两万载,竟还不如他...真君此去逐他,还须小心为妙。此人突袭之能非同小可,力通真君之死,让我想起当初他杀我真身之时,有一瞬天地俱寂元神空白,我不及反应,却已身死。想来力通真君遭遇,无外如此。真君虽已地仙大成,毕竟未能跨越天人之隔,不是真仙。一个不慎,呵呵...” 八云真君广袖一甩:“这便勿须你来操心。” 话音不落,人已无踪。 万籁空寂,星宇幽幽。御神通叹了口气,心中有些沮丧。他自忖以己之能,寻常天劫境地仙当能战败。然力通真君不是寻常的地仙,不但是人劫境,还是元初魔教的根脚。 其法力且厚,神通既深,若斗起来,御神通毫无抵挡的把握。却这样一个人,转瞬折在那太和仙门的贼子手中。这让御神通的信心,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莫非我一辈子都要被他压在头上?” 御神通心中,一片阴影。 但转瞬,又嘿嘿冷笑起来:“八云这娘们可不是好相与的角色。地仙大成,道行高深,神通广大,她既出手,若无意外,料来绝无差池。只是...” 御神通心中想到还盘桓在教中的老怪,一时间心中又没底了。 “罢了,他能杀力通,我若凑上去便不是寻仇,而是寻死。说不得要先退避三舍,躲一躲了。” 御神通虽嚣狂,但并非一根筋的二愣子,能屈能伸不在话下。 ... 赵昱一路隐遁,但身后传来危机如芒在背,心中自是警惕。天人真仙之下,赵昱独难挡大成地仙。而如大成地仙者,元初魔教数不胜数,随便出来一两个,赵昱就要逃命。 关键是面对大成地仙,赵昱一则没有把握凭借神通法力拒之。二则师父混空老祖也曾说过,除非真仙出手,否则他绝不干涉。如此,赵昱虽已有大法力大神通,但要在天人之下横行无忌,却还差了些。 而赵昱并不知道,八云真君也为此感到棘手。 混空老祖会不会插手,赵昱知道不会。但八云真君不知道。 此番赵昱突袭打杀了力通真君,八云真君心中既怒且恼,于是来追,但却惴惴,生怕关键时候混空老祖打一巴掌。 不过赵昱遁法了得,速度极快。先追来的那位地仙,竟难以咬住尾巴。然八云真君这位大成地仙,却后发先至,使得赵昱心中警兆频频,愈是严峻。 “再这样下去早晚被追上。” 赵昱心中急转:“背后危机之盛,乃大成地仙无疑。我非大成地仙的对手,一旦当面恐难讨好。但我蛰伏近两万载,这一出来又被追的上天入地躲躲藏藏,实在憋屈。我得想个法子...” 思忖间,赵昱陡然一分为二,一道遁光速度不减继续遁走。另一道却原地一转,向另一个方向遁去。这两道遁光行行复行行,不多远二分四,四分八,八分十六... 这一分,便不知分出多少个‘赵昱’来。 及至八云真君追来,只觉四面八方皆有明显气机,遍地都是,掐算之下也无从分辨,竟就抓瞎了。 真君恼怒至极,只把神通施展,搜天索地,深空中一道道身影被追索上,一一破灭化作毛发并主动燃烧殆尽! 然而‘赵昱’愈多,气机密密麻麻。破灭了一尊,远处深空便多出两道气机。破灭了两尊,远处四面深空又多处四道气机。真是灭不胜灭,数不胜数。愈灭愈多,令人棘手。 “可恨!可恨!” 八云真君大怒,声震星宇,震得远处星系动荡,震得星空山呼海啸。 “今日不把你这小贼拿住,我八云颜面何存!” 八云真君腰身一晃,也作无数人影,四面散去:“你来初一,我来十五。你能分身,我又何尝不能!” 然八云真君却也失算。 八云真君分身之术,乃以神通修持,每一尊都有大法力,但毕竟不能万化万万化,有个极限。而赵昱分身,乃以肉身变化合造化之妙,有多少毛发,就能分出多少分身。而毛发脱落一根,便生一根,无有穷尽。 这些分身虽无神通,但只需能遁走即可,于赵昱而言,只是一种消耗品。 待得八云真君分身神通臻至极限,赵昱散落星空的气机,已经难以计数。她追索不知多少,灭杀不知多少,但无济于事。赵昱的分身反倒更多。 甚至往往刚要追上,那分身便自毁自燃,连毫毛也不留半根,不给八云真君半点破绽。 而此时,八云真君与另外一位真君,早已不知相去几许。 那位真君乃是人劫境地仙,脚程远不及八云真君。早早便被八云真君甩在身后。八云真君被赵昱分身戏弄,恼怒之中,几已忘却此人。此人跟在后面,追着追着也是茫然。 却便此时,身侧一道剑光闪过,这人眉眼还没竖起便被定住,随即如力通真君一般,被一剑诛杀。 剑光一闪,又消失无踪。不多时,八云真君破空来到此处,怒不可遏。 “贼子!贼子!” 她八条臂膀如通天之柱,气的乱打一气,打的星空崩塌,如混沌一般。 ... 御神通知赵昱凶狠,打消了亲自复仇的想法,正是返回途中。 他正自哀自伤,心中颓废。却不防前面星空,一尊人影若隐若现。 御神通略有所感,抬起头来一看,立刻按下遁光,神色阴沉下来。 “道友,好久不见。” 赵昱持剑露出面孔,笑呵呵模样。 御神通脸上阴沉似水,心中生出决然,也不言语,只纵身一扑,但见五色光华如霞,在星空中划出一道巨大的彩虹!浩瀚的气机冲天而起,不及一个生灭,便已扑到赵昱眼前! 赵昱有感,神色一动:“未料道友也修的五行之法!难怪来找我寻仇。来来来,吃我一剑!” 一三三章 初入秘境 御神通不言不语,面对赵昱一剑不闪不避,只把双臂展开,五色光炁浩浩荡荡,仿佛要把赵昱拥抱。 他已是破釜沉舟! 御神通早见赵昱,便知八云真君失算。他知晓八云真君神通,只这片刻功夫,赵昱再是厉害,也不可能打杀了八云真君。虽不知他如何骗过八云真君,但御神通却知道,自己这回,怕又是凶多吉少。 但御神通决然是不怕的。 他能活一次,就能活二次三次。他真灵寿数未尽,又有老祖作后盾,复生不在话下。只是可惜了这尊以先天五行之精重塑的真身。 但即便如此,他也不会让赵昱好过! 他这一扑,已将元神催动到极点,将法力搬运到极限,近的前来,真身五炁大放,夹着十几件法宝兜头盖面打向赵昱面门,浑然再不顾忌那剑光锋芒! 赵昱一看,不禁哈哈大笑! 这一笑之间,他手中杀生剑一转,将十余件法宝宝光切开,随即大袖拂开如天幕! 这亿万分之一个生灭之间,御神通嘴角噙着冷笑。他以赵昱将施五色神光,却自忖真身以先天五行之精造化而来,哪里怕他?! 却不防这一袖子盖下,不见五炁光耀,御神通只觉面前那袖幕愈发广大,待得回过神来,袖幕撤下,便见如巨神一样耸立在面前的赵昱!那一双眼睛,如同昊阳广大,灼灼有光的盯着他! 御神通顿知失算,不禁失色,骂道:“小贼,你是什么手段!” 却不放弃,纵深化光,找准那庞然面门遁去,却恍然发觉无论如何遁走,都仿佛在圆地打转,赵昱的面孔永远是那么遥远! “我这时空轮回神通,这才算正式开张。” 赵昱哈哈一笑,动念之间被纳入时空轮回之中的御神通顿如雕塑,再无动弹。就转身消失在了星空之中。 而不多时,八云真君也追索到此处,掐指一算,几脑门生烟! 她狠狠一掌击在当空,一点光莹莹散开,露出赵昱虚幻面孔:“道友一路追索,实在辛苦。何不回家喝杯水再来?” “可恨之极!” 八云真君七窍喷火,烧的星空哔哔啵啵的炸响。 ... 而此时赵昱,早已远去。 终是甩开八云真君,赵昱心中轻松了不少。虽然留下一点幻象作弄了那追杀之人一番,但赵昱毕竟不如他表现的那样轻松。如今甩脱,赵昱自忖没有落下什么把柄,谅那追索之人也无从算起。 说来也不算竟全功。 赵昱甚至动过念头,把那大成地仙也杀了了事。 但没有把握。 正面斗法,赵昱不是对手。若要暗算,还须得摄其一缕气机。又太危险。于是只好放弃。 好在御神通也拿住了,地仙也杀了不少,总算顺了心气。 甩开追杀之人,不一日,赵昱已悄然来到那宙光秘境外。 这一处空空荡荡,前不着边,后不着际。正处于暴乱星海与云霞域接壤的位置。不远处就是暴乱星海,背后就是云霞域。 赵昱来到这里,脑后一团庆云氤氲,其中一点真灵闪烁,推动宙光之妙与天地交感,倏忽间,仿佛一张大口张开,将赵昱吞没进去。原地再无半分踪影。 这一回,与那空间传送决然不同。 赵昱也说不明白是什么感受,只觉元神有一瞬间的空白,仿佛永恒,又仿佛弹指,再回过神来,睁眼一看,入目处一条条流光若隐若现,交织繁复,其中蕴藏着无数的奥妙,却又看的人心烦意乱! 再看脚下,正站在一方不过三尺的石台上。 四面八方,上下左右,皆是那令人烦乱的流光交织。唯独这一方石头,上一块蒲团。有些玄光,将那无数流萤隔绝在外。 “仙君手段果然了得。” 赵昱心里暗道。 他缓缓盘坐下来,强忍着心浮气躁观摩流光,心中渐渐有数。 “这便是宙光?” 宙光无形无迹,又无处不在。如赵昱这般人物,便是真灵属时空,寻常哪里又见的实质化的宙光?盖因此处玄妙,与时间长河相连,才有如此气象。 休看那一道道若隐若现的流光好似比那针线还要脆弱,但若赵昱敢走出这方青石之外,被那流光一扫,后果几无所料。 要么被定在时光当中,永久永久。要么时光倒退,将他一尊元神八重的真人,一直还原到出生之前,从另一种层面将他抹杀。要么时光飞逝,瞬间老死其中。 说来若非有仙君指明,以赵昱的谨慎,决然是不敢轻易进来的。 仙君给他信息之中,自有宙光秘境的详情。知晓仙君于其中设下手段,能抵御秘境中的宙光侵袭。 这一坐下来,赵昱便觉一种奇妙之感涌上心头。 就好似一个把柄落在他手中,想怎么操持就怎么操持。可任凭他的心意,在这秘境之中,造出一方不隔绝自然造化又能与主物质宇宙有巨大时间差的世界来。 “是宙光秘境本身的奥妙,还是仙君设下的手段?” 这一点赵昱并不清楚。 不过他并不深究,他来到这里,是为修行。并未有想过将这处秘境据为己有。 但在造化世界之前,赵昱还有一件事要做。 他把手掌摊开,掌心之中仿佛一个透明的圈,其中一个蚂蚁般的人影定定不动。 赵昱把掌覆住,片刻摊开,再看掌心,正一缕残魂茫然扭动。 赵昱没有话要对御神通说,便直接把他打杀,徒留这一缕残魂。 随后赵昱从袖中取出草人,将这缕御神通残魂打入其中。但见猩红中带着一缕黑炁的玄光在草人表面闪过,草人分明模样大变! 这草人原来无面,没有七窍。等御神通的残魂打入其中,草人便作了御神通模样。 赵昱弹指在草人眉心一点,草人便打摆子一样颤抖起来。片刻之后,赵昱将草人放下面前,又取出小弓箭,找准草人的眉心射了一箭。那草人忽然发出一声惨叫,眉心流出殷红,随后化作火焰燃烧殆尽! 若以钉头七箭咒杀八云真君,赵昱还须得作法。但咒杀御神通,却不需如此。唯有咒杀修为更强者,才须得一日一拜,一日一射,最多七日终结。但对付弱者,只需一次。 一三四章 造化 钉头七箭大咒,勿须七箭,只一箭射出,冥冥之中御神通分化出的神念被一一咒灭。于时,便是存放在混洞大世界御千道的金仙道场里的命牌,也随之一瞬破灭。 一点真灵幽幽,归于天地去了。 一处渺茫仙云之中,有二人对弈。其中一人大叫一声,怒喝震天:“贼子安敢!” 另一人白须仙颜,捻须笑道:“道友怎突生怒火?” 御千道横眉冷目,闷哼一声,再不言语。 宙光秘境,赵昱将以钉头七箭咒杀了御神通,绝了他生机,这才收起小弓,又从掌心倒出一抹五色光炁。 见之,赵昱暗叹:“难怪御神通要来寻我复仇,却是以先天五行之精铸就的肉身。我虽也抽取先天五行之精中的先天五行炁练就道种,五色神光也因此神通大增,但单凭五色神光,还真刷不得他。” 又想到:“御神通打出许多法宝,大略是以为我前次杀他所施宙光玄妙在我杀生剑中,想以法宝暂时敌住杀生剑,决死之时要给我来一下狠的。可他又怎能料到,杀生剑中宙光之妙,不过旁支末节。我一概于宇空宙光之道的领会,皆在时空轮回。” 缓缓抬起手掌,犹如掌中托着大山,赵昱笑道:“死的不冤。” 这先天五行之精炁异常沉重,发丝一缕,也远超泰山。若是寻常修士,怕是掌心这团先天五行之精炁就能给镇死。赵昱张口,却把它吞入口中。 “我师讹来先天五行之精,想必只得半块。如今御神通送上门来,倒是全了。” 精炁入口,进了紫府识海,如龙蛇没入道种去了。 解决了手尾,赵昱这才着手宙光秘境之事。 盘坐在仙霞仙君曾静修过的蒲团上,赵昱已将这宙光秘境的许多奥秘了然于胸。 仿似把柄在手,这方秘境便任凭操持。 不过赵昱还须得细细计较一番才是。 以宙光秘境为根基,造化一方世界。在自然奥妙不变的前提下,取其与时间长河之间的时间差,达到拥有更多时间磨砺道行的目的。不过要在这里造化一方真真假假的世界,该选择怎样的背景,就须得有个计较。 赵昱先是想起天衍镜漫威幻境,但随即否定。 天衍镜幻境虽是师父混空老祖为赵昱营造而来,但其根本形成的原因,还是在于赵昱自己。那个幻境的一切背景,都来自于赵昱自己心中深处的念头,以此来决定幻境世界的背景。 就好比混空老祖以天衍镜造化一个空白的世界,而赵昱的真灵进入其中,这个空白的世界就采集赵昱的潜在意识,从而形成了那样一个浩大的幻境世界。 如果当时赵昱念头里想的不是漫威世界,那么造化出来的,必定不是漫威幻境。 说来这还是因为那几天漫威的大电影正在热映,赵昱受到影响,不自觉念头里有了漫威的想法。如果他想的是西游记,那么造化出的幻境,一定是西游幻境。 如今身在宙光秘境,自主造化世界。该取怎样的世界背景,就必须要结合自身的需求。 如一些凡俗背景的世界,完全就没有必要。这样的幻境世界,大概就是用来散心,或者回味,于修行无益。他此来不是散心来的,而是为了磨砺道行。 因此,世界背景的力量层次,就必须要与自身的修为相匹配。 赵昱思忖间,想到许多。 当初在天衍镜幻境之中,表面上看似一个西化的世界。但根子里,是东方仙神的本质。无论是所修法门,法宝、阵法,等等,很多实际上都是赵昱潜在意识之中,借鉴的封神演义和洪荒世界的东西。 漫威的皮,洪荒封神的骨。 如今他自身的真实修为乃元神八重造化境,在真实宇宙之中,天人之下,也就大成地仙能压住他。举手投足便能震动星空、打破星球。要说这样的修为,单论力量的体现,大概封神演义的背景世界,恐怕还及不上。 封神演义之中,虽说圣人号称打破宇宙重开天地。但圣人之下便是那些大罗金仙,实际表现出来的法力和神通,恐怕也就在真实宇宙的元神层次。 虽然其中许多法门、阵法、法宝等等,都具有极其深奥的道理,但其世界背景体现出来的力量层次,无法与种种法宝法门的奥妙相匹配。 赵昱很快决定了世界背景的选择,就是封神演义。 也许因为文字的匮乏,无法淋漓尽致的表现出这个背景世界的力量层次。但赵昱并不担心造化出封神演义的世界之后,进去就变成喽啰,身不由己。 因为幻境世界的造化,与自身的修为息息相关。混空老祖为赵昱造化的天衍镜幻境,能在一定程度上体现出圣人、混沌魔神的伟力,那是因为混空老祖强的不可思议。 而赵昱不过元神八重,以他的修为境界,造化的世界,不会超出他本身层次太多。 他要的是封神演义背景世界里的其他的东西——比如鸿钧老祖、三清圣人传下的一些玄妙法门。因幻境造化的缘故,这些法门之中真真假假,但只要有一点真,赵昱得之,就能对自己产生启发。 而且封神演义的世界背景,是仙神大乱斗。仙神斗法频繁,于自身磨砺神通,也有好处。 至于为何不选择洪荒背景,赵昱觉得自己的修为,要造化一个参杂着‘真’的洪荒,大概还力有未逮。退而求其次,便选了封神演义。 而如毫无力量体系的现代时装或动作背景的世界,亦或者力量层次太低的武侠仙侠背景,对自己没有用处,也没必要到自己造化的幻境世界之中装B,所以直接抛弃。 “封神演义,三教争锋,有圣人,有佛陀,其中有许多借鉴之处。譬如我精修五色神光,其中有个孔宣,这门神通用的出神入化,可以向他请教请教。” “种种法术、神通、法宝、阵法,乃至于炼丹制符,这个背景世界也应有尽有。” “这处宙光秘境与时间长河之间的时间差只有一千倍,但足够了。就仙君所言,距离纪元交替还有四十万载。我取三十万载在秘境中磨砺道行,换算来便是三亿载。三亿载,我自忖有些根底,把道行磨砺到天仙境界全无问题。剩下十万载出来,查漏补缺,打磨法力,直接将修为境界提升到与道行完全相匹配的层次。是时,御千道当面,我也能怼他一怼。” 第一章 清源妙道 西壶州神木城外有一座天台山。 此山主峰高一万八千丈,南北绵延三千八百里。 天台山以西是西方蛮夷蛮荒之地,以东,则为大商国土。 近一年来神木城中偶有传闻,只道是天台山来了一位仙家,在那山中云深之处有一座道场,曰:天一道场。道场之主,便是天一大仙。 此中传言,多为打柴的农户和捕猎的猎户口口相传,信者不多。 天台山野物纵横,毒虫猛兽遍地,瘴气恶泽阻路,甚至还有妖物食人,那农夫猎户之言,于是只当茶前饭后的谈资,不作数。 神木城作为大商西陲的边关城池,本该荒僻之所。但因蛮荒之中多宝贝,无论野兽皮毛,还是山药灵材,都极具吸引力。东方来的商人还有把脑袋别在腰间在山中讨饭吃的武夫络绎不绝,将这座边关城池映衬的花团锦簇。 不过天台山作为这条山脉的主峰,确是凶恶的很。那些进山采药、猎杀珍兽的,也只挑边角处,不能深入。 就在天台山主峰临近山巅之处,彩云氤氲之间,有一座小院若隐若现。 这院子建在悬崖之间,读立世外,连一条上山下山的路也找不到。院门前一丈外便是云深悬崖。悬崖畔的青玉大石上,一位年轻道人侧卧,手里一卷玉简,翻看间啧啧有声。 旁边有个光屁股的婴孩儿,头上毛发稀疏,看起来不过几个月大小,在青石上乱爬,不知不觉爬到崖边,咯咯笑了一声,就掉下去了。 婴孩的笑声从悬崖外传来,一团云彩把他托上来,那婴孩在云彩中笑的更欢,手舞足蹈。 赵昱放下玉简,招招手把这毛孩招来,弹指一个脑瓜崩:“调皮。” 婴孩嘴巴一瘪,哇哇大哭。 赵昱面露无奈,好一阵哄,婴孩才有破涕为笑。 “唉,这毛孩子真是令人操心。” 赵昱摇了摇头:“我是自找麻烦呐。” 无奈之下,只好设下一道禁法,任凭婴孩攀爬,也掉不下去,这才又把精神集中到玉简上。 “这八九玄功倒也厉害,与我所修肉身变化之法,虽有差异,却又异曲同工。” “不过我的肉身修持之法一脉相承,自武道筑基起始,直至于如今。而这八九玄功,须得要元神境界才能修持。” 这玉简上,有两门要诀,其中一门便是八九玄功,另一门则为玉清炼炁法。要修持八九玄功,须得将玉清炼炁法修持圆满,炼就元神之后才行。 而这卷玉简,则是赵昱在天台山中捡来的,附带的还有这毛孩。 赵昱造化封神演义世界,真身入其中,甫一降临便在这天台山中。稍一游走,在山中一处石洞里,发现了这个来历没头没尾的婴孩,还有婴孩身边的这卷玉简。 这婴孩是谁,赵昱瞬间便知。 不看那婴孩眉心一道隐隐裂纹,单是这卷玉简,赵昱便可断定他的身份。 杨戬。 正是那注定要成为阐教护教战神、元始天尊座下玉泉山金霞洞玉鼎真人的真传弟子的清源妙道真君二郎神杨戬。 这方世界虽为赵昱造化,但也是借助了宙光秘境本身的奥妙,以赵昱的修为境界,要造化一方世界,便只真假参杂,也还力有未逮。因此这世界之中,他不知道的东西,多了去了。当然,如果皆是知晓,便也没有磨砺道行的作用了。 婴儿杨戬为何在天台山的石洞中,为何有这一卷玉简,赵昱不得而知。这卷玉简中,有八九玄功,有玉清炼炁法,皆为阐教秘传,非阐教之人不能。 想到杨戬最终成为玉鼎真人的弟子,赵昱有些猜测。只是不太明白而已。 既然连功法要诀都放在婴儿身边,何不直接带走? 反正这封神演义之中,算来算去,三教之间你来我往,勾心斗角。赵昱也懒得去掐算。 早晚也会知晓。 不过如今这方世界作为赵昱磨砺道行的世界,那自不能做个旁观者。该怎么走,自然要按照赵昱的喜好。杨戬既然被赵昱寻到,那玉泉山也没必要去了。至于玉鼎真人,想必少个弟子,也不会在意? 至于阐教门人找上门来,若态度好,还则罢了。若照面便喊打喊杀,那赵昱也不会客气。 赵昱降临以来,已近一年。这段时间赵昱大部分的精力,都投入到玉简上的两门要诀之中。玉清炼炁法早已钻透澈,稍有所获。八九玄功更深奥一些,但也快钻研通透了。 去其假,淬其真,合于己身。这本来就是赵昱进入幻境世界的真正目的。 玉清炼炁法大概是阐教的基础法门,虽有奥妙,但收获不多。以阐教的底蕴,高深的法门必定良多,赵昱进来之前,最窥伺的就是三教的法门。如今得到了,当然不能放过。 近一年中,赵昱每每有些乏了的时候,就以元神勾连天地,感悟这方世界的不同。并同时,对这方世界进行了解。 这方幻境世界不可谓不大,陆地便大概有十亿里。分东南西北,北方狄蛮,西方戎蛮,皆是穷山恶水之处。而东方神州则是精华所在。至于南方,也在缓步开发当中。 大陆之外有四海,更是广袤,其中仙魔妖孽,令人不敢涉足。 大商屹立至今,在赵昱降临之时,正逢帝乙登基不久,算算距离封神,大概还有三十载。 于是赵昱便也不急,就在这天台山安家落户,一边揣摩玉简法门,一边带孩子。 杨戬血脉超然——在这个幻境世界之中,便不说真灵之妙。虽然这里的法则与真实大道没有差异,但这里的生灵毕竟皆是幻境造物,皆无真灵可言。 传说杨戬有仙人血脉,大概无错。赵昱刚刚遇到这孩子的时候,才出生几天,就能自主吞吐天地元炁而不至于饿死。如今还不到一岁,就已力达百均,很是了得。 只是因为血脉成长太快,肢体不能适应急速增长的力量,只能跟寻常的孩子一样,满地乱爬。 至于开口说话,在赵昱刚刚降临遇到的时候,就能了。 生而能言,合该如此。 第二章 春秋轮转 赵昱的修行之路,每走一步就要看三步。 自入炼炁以来,分以天元经、宇宙经两门修行之法为根基,分修肉身、元神。而赵昱借见道碑推衍之妙,将以这两门根本法门为基,在晋入地仙的关头,肉身元神熔炼唯一,修成混元之体。 便要将这两门功法要诀合而为一,以应混元之体。 但这并非易事。 近两万载的修行,通过见道碑的推衍,大框架已是成型,但只天元经和宇宙经本身的内容,无法将新的法门填充圆满,需要汲取更多的玄妙。这才是赵昱宙光秘境一行的根本目的。 八九玄功也好,玉清炼炁法也罢,其中的一点真意,都是这门即将诞生的新的法门的资粮。 这两门功法要诀,其中有许多不合理不合道的地方。因为这是幻境,真假参杂,而假的居多。而但凡有一点真意,那才是赵昱需要的。 从其真意之中,萃取精华,弥补天元经和宇宙经之间的疏漏,作为一种黏合,等到细微疏漏弥合圆满,新的法门自然便诞生了。 由是宙光秘境封神幻境一行,首要目的,便是搜罗这方世界的法门。 而其次,便是锤炼法门的用法,交流神通法术。封神将至,仙神乱斗,有的是机会印证神通。比如擅五色神光的孔宣,就是赵昱的一个目标。赵昱也擅五色神光,他要看看,孔宣真假参杂的五色神光,与自己的五色神光,有什么区别,差异在哪里。并取长补短,去虚取实,以增进五色神光的奥妙。至于修持法力,不在赵昱的计较之中。 在这幻境中修持的法力,便是修成金仙法力,离开幻境,也会因真假参杂而被打落下去。反倒是多多磨练肉身,更实在一些。 “师父,饿。” 杨戬爬到赵昱身边,使劲的拽赵昱的衣襟。 赵昱无奈,放下玉简,捏了捏毛孩肥肥的脸:“好,师父给你做饭。” 杨戬虽然天生能吞吐元炁,但仍然会产生饥饿感。他还小,并未修持法门,对天地元炁毫无运用,虽然不会饿死,但却会感到饥饿,这一点无法避免。 “想吃什么?” 赵昱把杨戬抱起来。 “鹿,鹿。” 杨戬伸手去抓赵昱的头发。 赵昱连忙扬起头躲开,脚下便已升起云彩,望山下而去。 每每取饮食,赵昱都带着杨戬下山一趟。并非没有更简便的办法,他只需招招手,这三千八百里的天台山,飞禽走兽没有能躲得过的。只是带着这毛孩四处看看,免得在山上呆久了寂寞。 这也是神木城仙人传闻的真正原因。 ——偶尔赵昱带着杨戬取猎物的时候,被一些进山打柴捕猎的农户看见了,于是惊为仙人,由此口口相传。 甚至不久之前,山下还修起了一座小庙,山中讨生活的农户把他供奉起来,每每进山都要祭拜。 赵昱觉点有点意思,并未阻止,也不在在意。 封神世界,是一个道统和信仰之争的背景世界。三教争斗,争的就是凡间的话语权,争的是道统的普及程度。取得了话语权,道统才能光大普及,从而将其他人的道统压下去。如今大商是截教的天下,由是通天教主万仙来朝,声势大的惊人。至于人教和阐教,则几被人遗忘。 大商的凡人有供奉仙家的习惯,祖宗的供奉放在第一位,截教的供奉便在第二位。 至于其他乱七八糟的,一些偏远地区的妖孽,也被供奉起来。 说凡人愚昧倒也不至于,很多都是不得已而为之。尤其是供奉妖物,往往以性命相挟,而不得不供奉,甚至还要献上童男童女,作为妖物的血食。 而作为大商国教的截教,则致力于打击这些非法的家伙。 否则大商难以立国——荒郊野外,穷山恶水之中,不知有多少神通广大的妖怪。如果没有截教襄助,这大商的天下,早被妖怪搞的七零八落了。 人门对截教的供奉,也算是发自内心。 就说这神木城,只赵昱偶尔神念观摩,便看到不少的庙宇。其中女娲娘娘和三皇五帝的庙宇是最大的,然后就是截教通天教主。 除此之外,也有一些并不主流的供奉,比如风雨雷电之神,比如春夏秋冬之神。大概供奉赵昱的小庙,就类似于此。 至于元始天尊和太上老君,则不见。 赵昱被供奉,也是自然而然。他落脚这天台山之后,主峰附近恶略的妖物皆被他一扫而空。由是使得进山讨生活的凡人危险大减,于是皆供奉他。 赵昱起初倒也并非是为了名声什么的,他只是觉得这些妖物实在丑恶,把个山清水秀搞得乌烟瘴气,不杀了看不过去。 种瓜得豆。 因为妖物被一扫而空,主峰附近的环境就安全了许多,不单单凡人受益,连带普通的野物,也跟着繁荣起来。豺狼虎豹,野鹿野牛,那是成群结队。 带着杨戬转了一圈,赵昱干脆一袖子卷了一群梅花鹿,又收了一窝虎仔,顺带收取一些有年份的灵药,这才回到小小的道场之中。 随后赵昱又在道场后崖壁上开辟了一方小世界,搬来山水,将灵药种入其中,又将鹿群也放在里面养着。杨戬快一岁了,越来越活泼好动,赵昱又是个喜静的,被杨戬烦的不行,就给他找些伴。 只是随后的几天,三只虎仔被杨戬玩死了两只,赵昱只好手把手教他,让他不要太用力。要不然又得下山去给他寻玩伴了。 又从小世界里牵出来一头大公鹿,让杨戬去折腾。 随后又想了法子,让这头大公鹿和剩下的一只虎仔开始修行。要不然以杨戬每时每刻都在增长的力气,这大公鹿怕也玩不了多久就得给他玩残了。 说起这,赵昱有经验。 当初还是在凡宇宙时,他就做过这样的实验。那太和别院中的老虎、熊还有狰,都是修炼过的。还挺厉害,比同境界的武道高手都要厉害的多。 而这封神背景的世界里,野物修行起来更加容易,这才不虞三两天被杨戬玩死。 如此,春秋轮转,又是一年。 第三章 天台大仙 近两岁的杨戬个子长得飞快,看起来跟五六岁的孩童差不离,而且更加强壮。 几个月大的时候,就力达百均,如今近两岁,单就力气而言,至少翻了十倍。不过随着年龄的增长,血脉逐渐沉寂,没有刚刚出生的那段增长的快,在迅速放缓。 可即便如此,他一身力气也超过了武道修行到极致的凡人高手。他才不到两岁。 杨戬愈发董事,同时也越来越皮。 前几天缠着赵昱给做了个悬梯,方便他下山玩。赵昱的小道场在山崖上,杨戬又不会飞,但毛孩子又向往山下的景致。赵昱被缠的没办法,只好给他做了一个几千丈长的悬梯,从崖边垂下去,一直到崖底。 然后小家伙就放飞自我了。 几天下来,主峰附近的豺狼虎豹,被他搞得鸡飞狗跳。如果这些野物有思想,怕不要到崖下找赵昱抗议。 这小家伙每次下去,不但不要防护,还把大公鹿和小虎仔也一并带着。自己编了个框,让大公鹿站进去,然后挂在他脖子上,顺着悬梯上下攀爬。 要知道,这悬梯只是普通的悬梯,除了坚固没有任何防护。 赵昱也在刻意的锻炼杨戬。 天元经和宇宙经,在各方面,都极为完善。赵昱从玉清炼炁法和八九玄功之中汲取的精华,要炼入这两门功法之中,实际上并不容易。就好像一个封闭的铁桶,突然要将一粒钢珠硬生生与其融为一体,还要保证铁桶不露瑕疵,这就需要精雕细琢。 这是必须要走的过程。 不过只要打开了口子,以后要融入其他法门的奥妙,有了经验,就容易的多。 这一年来,赵昱总算将那么一丁点奥妙完全熔炼进去,这几天正在见道碑的辅助下作总结,为来日融入更多的法门作准备。 杨戬一大早吃完药膳就带着大鹿小虎下山去了。这小毛孩,每天不玩到天黑,是决然看不到人影的。赵昱倒也不在意。这附近几百里,绝对没有能威胁到杨戬安全的妖物,这一点赵昱还是有信心的。对于杨戬,赵昱是个过客。对于赵昱,杨戬是虚幻的存在。但并不妨碍赵昱对杨戬的培养。 三教封神,杨戬本来就是重要的一员,赵昱要参与进去获得好处,杨戬自然也不会落下。好好一番培养,日后大放异彩,对赵昱来说没有坏处。 因此从一年前开始,赵昱就为杨戬准备了药浴药膳。把这小子的根基,打的牢靠无比。等到差不多的时候,再教他法门修行。 青石上赵昱侧卧着,眼似闭未闭,呼吸若有若无。 杨戬一大早从悬梯下来,扔掉筐,翻身爬上大鹿的背,一溜烟钻进了林子里。小虎崽也不小了,虽然才一岁多,但修行年余,单比个头比成年的猛虎还要大一些。大公鹿也一样,二次发育。 小虎在前面探路,大鹿在后面飞驰。毛孩子杨戬哇哇大叫,放飞自我。 这一路过处,是人憎鬼厌,飞禽走兽遍扑。 不多时,就到了一处大湖。杨戬飞身而起,噗通一声跃入湖中,溅起水花铺面,那一个爽啊。 日将中午之时,赵昱忽然神色动了动,随即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此时杨戬还在追虎逐狼。 一道金光从远处飞来,落在神木城外,显出一位面容朴实的中年道人。 这道人腰悬常见,抬头看了神木城一眼,微微一叹,转身缩地成寸,往天台山而走。 不多时便入了山中,沿着那山户猎手走出来的羊肠小道,远远看见一座小庙。 道人微微皱眉,暗道:“这荒僻之所,妖孽横行。也不知供奉的是什么妖怪。” 他近的前来,一看那小庙之中,竟供奉的是一个道人,道人身边,还有个乐呵呵模样的小童。再看小庙匾额,竟是‘天台大仙’四字。“天台大仙?” 道人眉头皱的更深。 穷山恶水中的妖孽不可怕,见之杀之。怕就怕这些妖怪变化多端,借形迷惑凡人。凡人肉眼凡胎,看不到妖孽本相,就被蛊惑。 道人拔出腰间宝剑,剑光蒙蒙,就要把这庙宇给平了。 正此时,有几个猎户远远走来,见之叫道:“那道人作何!?” 道人按住宝剑,转身来看,道:“正要平了这邪祀妖庙!”“怎敢如此!” 几个猎户连忙上前,把道人围在当中。 其中一人年纪稍大,是个中年猎户,面有怒容道:“你这道人胡说八道。什么邪祀妖庙?天台大仙乃是天上真仙,你怎敢胡言乱语!再乱说,我们就不客气了!” 道人微微一叹,只道是这些凡人果然被妖怪欺骗,道:“妖孽变化无常,专擅欺人。你们看不透澈,被其所骗,快快醒来罢。” “我看你才是妖道!” 猎户喝道:“天台大仙自临凡以来,保佑我们这些猎户农夫甚多。却从未有索取。你安敢如此诋毁?!” 又一人道:“天台大仙庙是我们亲手所建,以表我等猎户农夫的心意。你若要坏了这庙,山下几个村子数百人绝不善罢甘休!” 道人闻言也不恼,略奇道:“难道贫道猜测有误?” “你不问青红皂白就要拆庙,你说有没有误?!” 道人点了点头:“是贫道的错。” 然后指了指旁边的青石:“贫道初来乍到,并不知情。所谓不知者不怪,倒要请教几位,这天台大仙是个什么人物?” 说起这,几个猎户都来了兴致。 于是围坐一起,七嘴八舌道来。 “要说天台大仙,还得从一年多以前说起。”年纪最大的猎户面露敬仰之色,道:“我远远见过大仙一次,那真是仙气飘逸,令人心折。”他道:“道长也知晓,天台山就近西方蛮荒,原本这山中有凶恶的妖物。我们山下的村子,多受其害。虽有截教的上仙坐镇神木城,但天台山广大,屡屡绞之不绝。等到截教的仙家离开,这些妖怪又冒出来祸害百姓。” 道人微微颔首,凝神倾听。他看得出来,说起那些妖物,这些猎户都面露惧色。 “但自一年多以前,天台大仙来到天台山,这山里的妖物,就都不见了。”猎户道:“我听下谷村的老王说,他亲眼看到天台大仙把一个妖怪打死。没了妖怪,虽然山中还有猛兽毒虫,但我们这些在山里讨生活的,却也不怕了。” 第四章 仙童巡山 “大仙乃是世外仙家,于我等凡人自无所求。且农户之家,也没甚拿得出手的好物事,只能起庙供奉,聊表心意。” 猎户如是道。 道人听完,面色微煦,捻须笑道:“是贫道误解甚深,还请见谅。” 道人自能看出猎户说的诚心实意,没有半点虚言。却心里,毕竟不能十成十的相信。虽则这‘天台大仙’至今不曾作出什么事来,但谁又知道永远不作?或许这一概作为,皆为迷惑人心也说不得。 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还须得见上一见,才能有个界定。 道人又看了那庙中神像,目光在天台大仙神像旁的小童像上驻留了一瞬,然后笑道:“可知这仙童?” 见道人问起童子,猎户笑道:“怎生不知?” 其中一个年轻猎户道:“我前日里还见过仙童。仙童乃大仙之徒,仙虎寿鹿伴身。前日我猎鹿时,遇到狼群,被堵在树上险些丢了性命。正是仙童现身相救,才留的一条性命!” “哦?”道人面露奇色:“这仙童看来不大,或五六岁,便能驱散狼群,果然非同凡响。” “怎也不是?”年轻猎户露出敬仰之色:“道长想必不知,这近半载以来,仙童所救之人,不下双掌之数。须得知晓,我等猎户皆家中梁柱,若是折了性命,一家老小衣食无依,怎个凄凉?我等敬天台大仙,慕仙童,乃是发自诚心,实是感激涕零啊。” 又有一个猎户接话道:“说来早在半载前我就见过仙童一面。那时仙童还似幼小,状若三岁。及至于如今,已有五六岁模样。这庙中的仙童神像都换过了好几次。仙童果然是仙童,与我等凡人大是不同。” 道人从几个猎户口中,听到许多细碎。 对那所谓天台大仙、仙童,有了一些了解。尤其心中,有些奇异之感,联系此来目的,或许有些不妙。 但无论如何,还须得见过才是。 正此时,道人抬起头来望向深山远处,一边随口与猎户们交谈,一边目中余光落在羊肠小道的尽头。便不多时,就隐约听到咯咯笑声,隐隐夹杂虎啸鹿鸣,但见一头硕然猛虎从羊肠小道尽头跃出来,一个猎户狼狈的趴在猛虎背上,随后便见一头灵气逼人的大鹿随之跃出,鹿背上一个小童,笑的正欢。 那童子头上总角,身着肚兜,胖乎乎怎一个唇红齿白? 又看那虎背上的猎户,虽是狼狈,却也笑的开颜,并无惧色。 童子模样,不是庙中仙童又是何来? 听到虎啸鹿鸣,一众猎户警惕,待回头一看,顿时松活,连忙热切迎上,口称:“仙童。” 虎及前,趴卧下来,虎背猎户滚落虎背,虽满身尘埃,却神色满足。其他猎户皆有羡色。大鹿及前,小童灵活如猴跳将下来,被猎户们众星捧月。 “仙童巡山辛苦,我这里有一兜果子,给仙童解渴。” “我掏了一窝鸟蛋...” “鸟蛋只能吃,我抓了只漂亮的鸟,献给仙童。” 杨戬乐呵呵的,来者不拒。把山果往怀里一揣,肚兜不见鼓起。又把鸟蛋也装进去,把小鸟放肩上。 “下回我给大叔大伯也带些好吃的。” 这小模样,简直可爱到极点。 道人在一旁打量,不禁心中骇然。 这童子看似小巧的身躯里面,好似藏着一个巨大的火炉。气血之澎湃,精元之浑厚,他几前所未见。 小童一身气息浩浩荡荡,毫无半点阴邪,全然阳刚正大。而且没有半点修行的痕迹,是天生的。 道人惊骇之余,神色微微沉了几分。 却忽然道:“杨戬?” 小童正与猎户们乐呵,忽然听到呼唤,不禁应了一声:“啊。” 待抬头看道人,小童潜意识里生出一股警觉来,只觉得这个道人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是你在叫我么?”杨戬眨巴大眼睛:“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儿?” 道人得了回答,暗暗叹了口气:“我如何不知你的名儿?此番前来,正为寻你而来。” 杨戬懵了:“你寻我干嘛,我不认识你。” 道人道:“你自不识得我,我却识得你。却要问一句,你家师父何在?” “哦,你是来找我师父哇。”杨戬拍了拍手:“我带你去呀。” 随后又皱起小脸:“我听说神木城很好玩,还想今天去看一看呢。” 杨戬以前皆在主峰附近山中闹腾,却是救了几个猎户,从他们口中听说了神木城,就生出去神木城看看的想法。小孩子最是好奇时候,听说神木城繁华,他心里跟猫抓一样痒痒。 今天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走出山来,却遇到个道人。难怪他不乐意。 不过师父的事要紧,杨戬很懂事,道:“那快点吧。我带你去见师父,我还要去神木城呢。” “仙童要去神木城,我们可作个引路的。”猎户们笑起来。 杨戬道:“好呀,那大叔大伯你们在这里等一会儿好不好?” 杨戬心想,要是有熟人才好。一个人孤零零的,毕竟还是个小孩。 “天大幸事。”猎户们道:“能为仙童引路,一辈子求不来的福气。” 杨戬咯咯笑开怀,才对道人道:“那你跟我来吧。” 说着就要翻身跳上鹿背。 道人伸手道:“你只指路即可。” 却便脚下升起云烟,一袖子把杨戬和虎、鹿卷上云霞,腾腾已入半空。 只把一干猎户惊的目瞪口呆。 “也是仙家!” 杨戬虽觉意外,但并不惊奇。在云霞上坐下来,揪小虎的毛,揪的小虎哇哇叫。 腾云驾雾而已,师父没少带他玩,都玩腻了。 道人暗暗打量杨戬,见他毫无惊奇,只得心中暗叹。 道:“却是哪个方向?” 杨戬看了眼,胖乎乎的手指指了指主峰:“山上呢。” 道人这才架起云雾,往主峰飞驰而去。 却说赵昱早知这道人到来,以赵昱感应,这道人尚未到神木城,便已为赵昱所知。虽则道人遮掩气机,却瞒不过赵昱。他一身修为,在赵昱看来,大概处于元神五重归一境的境界。 “也不知是哪个道人,元神五重...” 赵昱站在崖边,抬头眺望。 第五章 玉鼎真人 道人驾云极快,虽则不放在赵昱眼中,然自那山外百里及至于主峰,也不过瞬息功夫。 立于云霞之上,道人遥遥望见主峰云雾遮蔽之中,临近山巅的崖上,隐约有处小院。心知便是那天台大仙的道场。 他驾云及前,就想要落下去,却发现怎也落不下去。不禁心中大奇,细细一看,才隐约察觉到这崖上附近,有些仙家手段的痕迹。 只是颇为深奥,且与他所知者大不类同,一时间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但道人也由此知晓,这天台大仙的非凡之处,心中再无小觑之意,念头一转,正身稽首,喝道:“阐教元始天尊座下玉鼎前来拜望天台大仙!” 话音落下,玉鼎真人只觉隐约有些变化,转念按下云头,果然能按下去。 这一落下,云雾散开,才见一个年轻道人正笑盈盈看着他。 玉鼎真人已知这天台大仙厉害,不敢肆意。虽则有教门依靠,有师父元始天尊后盾,但玉鼎真人在一众师兄弟之中,心性算是极为平和的一个。 他又打了个稽首:“贫道玉鼎,见过大仙。” 却心中暗惊——虽不敢肆意打量,但只一眼,便觉这天台大仙深不可测。便是教中燃灯老师,怕也不过如此了。 暗道:“哪里冒出个这般厉害的人物?” 赵昱笑着还了一礼,道:“贫道天一。” 随后话音一转:“今日一早喜鹊鸣鸣,我道是贵客将临,原来是元始天尊高足。道友,里面请。” 杨戬这时候叫了一声:“师父,我玩去了。” 赵昱摆了摆手,杨戬麻溜的消失在了崖边。 玉鼎真人看了一眼,不好出言相阻,便按捺下来,随赵昱进了院中。 这院子朴实简陋,与寻常农家小院别无大异。也不见许多仙家手段。玉鼎真人打量小院之时,暗暗也在揣测这位天一道人的脾性。但见如此,知晓他的确是个修行的人。 许多修士把个洞府道场搞的金碧辉煌,玉鼎真人认为是失了修行的本质。就像他那金霞洞,名字听起来金碧辉煌,但实则就是个洞子,除了设下一些阵法护持,全然也是朴实简陋。 入了院中,赵昱拂袖笑道:“道友请坐。” 又泡了茶水,各自斟上一碗。 玉鼎真人饮了口茶,这茶虽有灵气,但也只是寻常的灵茶。看来这天一道人的确不在乎外物。 思忖片刻,试探道:“天一道友修为高深,不知承继的什么道统?” 赵昱哈哈一笑:“并未承继什么道统,我不过山间一野修耳。” 玉鼎真人自是不信,但不好纠缠于此,笑道:“道友这里倒也是个修行的好去处。云霞间,山巅上,真是令人羡慕。” 赵昱看的心中暗暗好笑,只是道:“我这里不是洞天福地,怎当的如此称赞。我听说道友的金霞洞乃一福地,元炁浩淼,最合修行。我这里不过尘埃而已。” 玉鼎真人左顾右盼,说来说去,也不好说到根子上。 这扯淡扯了盏茶的功夫,赵昱才笑道:“道友阐教高人,这西陲之处贫瘠荒僻,怎有闲暇来此?” 玉鼎真人闻言,神色一整,暗道问点子上了,连忙道:“却是有一事,须得走一遭。” “哦?” 赵昱状作疑惑:“不知是什么事,可有幸耳闻?” “自无不可。” 玉鼎真人沉吟片刻,道:“不知道友可知晓两年前的一件大事?” “正要请教。”赵昱道。 玉鼎真人道:“道友当知天界天庭?” 赵昱微微颔首。 玉鼎真人道:“天庭之主乃是玉帝,玉帝有个胞妹,唤作云华仙子。几年前云华仙子思凡下界,遇到一个杨姓青年,二者生了情根,并诞下一子。” 赵昱状作倾听。 玉鼎真人继续道:“然天庭有天庭的规矩。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此乃当初女娲娘娘与伏羲圣皇定下的人伦之则。云华仙子思凡下界倒也不说,却瞒着玉帝与人结亲,还诞下子嗣,将玉帝的颜面掷于尘埃。” 赵昱接话道:“如此,玉帝怕是恼怒。” “自是恼怒。”玉鼎真人道:“仙凡之亲,倒也并非大碍。但云华仙子身份不同,须得有个讲究。由是玉帝大怒,遣神将捉拿之。就在两年前,那杨姓青年身死,云华仙子被拿住压在桃山之下以赎其罪。” 赵昱顺着玉鼎真人的话问道:“那二人幼子呢?” 玉鼎真人吐出口气:“我于时游历凡间,见了此事,作过一些了解。却是玉帝与云华仙子兄妹二人,皆有误会,才致使这般后果。玉帝道是云华仙子不顾及他三界之主的颜面,私相结亲生子。而云华仙子则同样是顾忌玉帝的颜面,害怕自己结情凡人被玉帝所知而使得玉帝颜面大失,导致不同意婚事,由是隐瞒。” “实则玉帝应该是知道的,但玉帝身为三界之主,便是知道,也须得做出这般反应,否则岂不贻笑大方?”玉鼎真人说着叹了口气。 许多事,就算是心里明白,但却不能不做。谁让他是玉帝? 赵昱微微颔首,表示明白。 玉鼎真人又道:“那杨姓青年之死,实在我不好插手。但这孩童既已降世,便合乎天道。他才刚出生,怎能担负父母的因果。由是我悄然出手,带走了这孩子。” 赵昱笑道:“道友也是好心。” 玉鼎真人道:“却也是无可奈何。我虽带走这孩子,但不能立刻带在身边。否则玉帝便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得不派神将来追逐。玉帝乃三界之主,我须得顾忌他的颜面。” 赵昱心中了然。 “由是我以遁空之法,将这孩子送往远方。我知这孩子血脉非常,天生能吞吐天地元炁,不虞饿死,于是将他送到了这西陲的天台山中...” 说这句话时,玉鼎真人便把目光放在赵昱身上。 赵昱自然知道他的意思,状作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道是杨戬一个婴孩,怎孤零零在山间石洞,原来还有这般因果。” 他是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又道:“那卷有杨戬姓名的玉简,想必也是道友所留?” 第六章 虚实之间 虽早已猜到玉简落在这天一道人手中,但此时确切听来,玉鼎真人也不禁暗暗叹了口气。 那玉简是他为杨戬所留,他算到杨戬至多一岁便能醒大慧,是时触发他在玉简上设下的禁法。禁法引导,杨戬便能习的玉简上的法门,自然而然成为阐教弟子、玉鼎高徒。 可人算不如天算,怎又知突然冒出个天一道人? 猎户所言,这号称天台大仙的天一道人便是近两年前来到这里。算一算大概正是他将杨戬破空送来的前后。由是诸般计较,皆作了流水。 如今非但徒弟收不成,连阐教法门也因此泄露,令玉鼎真人心中难安。 他不禁怀疑这天一道人的来历,他的根脚,他的目的。 是不是早就在算计他玉鼎真人? 赵昱见玉鼎真人神色中疑色一闪,如何猜不到玉鼎真人的忌惮? 却笑道:“真人切莫多想。” 赵昱慢条斯理,又倒满茶水,呷了一口:“实为机缘巧合耳,非有算计。” 玉鼎真人大略有些不习惯赵昱的直白,略略神色一顿,才道:“毕竟不能不多想。道友这机缘也实在太巧合了些。” 赵昱云淡风轻道:“我此番出游,为印证所修诸般法。得阐教玉清炼炁法、八九玄功,不胜欢喜。我知门户之见,没来由观了阐教法门,道友必心有不虞。我也自不安。然见猎心喜,法已观尽,事已至此,不能无动于衷。我自忖所修法门有些玄妙之处,或换取?” 玉鼎真人闻言大摇其头,道:“八九玄功乃我阐教护教斗战之功,玉清炼炁法虽为基础,却也是根基所在。道友观我法门,虽为机缘巧合,然...” 他忽然灵机一动,顿声片刻道:“道友观之已成事实也是无可奈何,但我教法门圣人所述,不能轻传。不如道友随我去面见圣人师尊,师尊自有区处。” 赵昱笑了起来,却道:“我闻东海金鳌岛碧游宫通天教主圣人每每传法,皆来者不拒。由是万仙来朝。以我观之,无论这八九玄功也好,玉清炼炁法也罢,皆非阐教根本,道友何必夸大其词?” 见玉鼎真人要反驳,赵昱拂袖道:“我这里有一门太初清净经,道友或可先观摩几分,再做决断不迟。” 便则袖中滑出一卷简牍,落在玉鼎真人面前,自翻开来,呈现无疑。 “道友不必忌讳。”赵昱笑道:“只管一观。若我这法门浅薄,交换之事便则不提。若不能入的道友法眼,道友再来说话。” 说着,赵昱面露悠悠:“虽说阐教有圣人,法门自高深。但我自忖一身道法也不落俗套。道友观一观,再来驳斥于我无妨。” 赵昱都说到这份上,玉鼎真人本也对赵昱心生好奇,于是便将目光落在玉简上,这一看,便已入迷。 赵昱悠悠然一旁饮茶,嘴角勾起轻笑,不明意味。 初见这玉鼎真人之时,赵昱对自己借宙光秘境创造的这方封神世界,便已多有猜测。 阐教元始天尊座下号称十二‘金仙’。玉鼎真人便是其中之一。然这‘金仙’非为真实世界法宇宙之金仙,却不过堪比元神五重归一之境耳。实因赵昱修为所限,造化出的这方世界,毕竟不能无限制的超越自身的修为,即便以虚幻为多。 师父混空老祖能以天衍镜造化出那开天辟地的混沌魔神,只因老祖境界高远。赵昱比及之不过一粒尘埃而已。 由此便可推断,那三教‘圣人’,亦或可再算上女娲娘娘、西方教两位,大略也不过堪比真实地仙的修为层次。至于那最厉害的天道鸿钧,暂时不好界定。 如此,赵昱对这真假参杂的世界,其力量层次,已心中有数。 其后言语之间,赵昱也在细细观察这位玉鼎真人,把这位‘金仙’的根底,逐渐摸了个七八分清楚。他发现,这个他设定的背景世界里,修行体系与真实宇宙,大有不同之处。 这位玉鼎真人,单就元神道行而言,堪比真实元神五重。但却有些偏科——肉身显得很的孱弱。细细一看,赵昱逐渐明悟。他们修行,直接以炼炁起始,不曾经过武道筑基这个阶段。或者说筑基阶段打磨太少。 因此封神世界的修士,称之为‘练气士’,正是相得益彰。 八九玄功这等修行肉身斗战之法,并未向下延及筑基层次,反而起步很高,被当作一种神通来修行,而非是根基法门。 若无赵昱,杨戬成为玉鼎弟子,他的根基法门是玉清炼炁法,而非八九玄功。八九玄功为用,玉清炼炁法才是本。 从玉清炼炁法和八九玄功这两门功法之中,赵昱便已有所体悟。八九玄功称作护教斗战之法,便如同一口兵器,当作外在的东西。而专修这等法门者,少之又少。 盖因没有经过武道筑基而直接炼炁,致使肉身孱弱,难以承载这等暴烈法门,须得以杨戬这样的天赋血脉才能修持。 不过也正因如此,使得封神世界的炼炁之法发展到极其强横的程度。忽视了肉身修持,自然专注于修持法力和元神。这方面的法门,与真实宇宙的法门相比,也有其独到之处,颇具借鉴意义。 不过这毕竟是一个虚幻的世界,以虚为多。赵昱拿出这门不甚看重的太初清净经,其中大异于虚幻世界的道理,不免让玉鼎真人为之沉醉。 见这位真人沉浸其中,赵昱也不以为忤。他刻意如此,玉鼎真人越是沉醉,他越是喜欢。三教法门,皆是他志在必得之物,然若硬抢却不可取,说不得最后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耽搁大事。 以功法换功法,才最是稳妥。 真实世界之法,必定令人心醉。然赵昱也不惧一身法门被人学去——这是虚幻的世界,真实的法门在这里,虽引人启迪,却真的无法被人学去。 若能学去,那这里便也不是虚幻,而是真实了。 若有人能学到一些奥妙,赵昱反倒欢喜。他正要看看,真实的法门在虚幻的世界,有怎样的体现。这也具有相当的观摩意义。 第七章 镇守余化 天将黑时,杨戬这小毛孩回来了。 “师父,我回来啦!” 毛头小子从崖边冒出头,一跃跳上来,看见自家师父像往常一样侧卧青石观云海,一个飞扑就扑到赵昱怀里,咯咯直笑。 赵昱一记摸头杀:“今天去神木城了?” 杨戬用力的点头,小脸还红彤彤的:“嗯,神木城好多人,很好玩呢。” 赵昱失笑,道:“神木城是个小城。有朝一日为师带你去朝歌,那才是人王重地,山海繁华。” “朝歌?” 杨戬眨眼,面露憧憬之色。 忽然杨戬好似想起了什么,道:“师父师父,有个叫余化的,说明天来拜望呢。” “余化?” 赵昱念头一转:“神木城的镇守将军?” “嗯呢。”杨戬点了点头:“他哪个坐骑好威风,比大鹿和小虎还要威风的多,眼睛冒火,瞳仁生金呢。” “火眼金睛兽。”赵昱笑着道:“他没欺负你吧?” “没啊。”杨戬摇了摇头:“他还请我吃肉,还喝酒。”说着砸吧砸吧嘴,一幅回味模样。 赵昱见子,一个瓜崩弹在杨戬脑门上:“你才多大点,就喝酒?” 杨戬脸一垮,可怜兮兮:“可是很好喝呀。” “去把千字文抄一百遍。”赵昱拎起杨戬:“不抄完不准睡觉,明天不准下山。” “啊?” 杨戬顿时一脸苦瓜。 赵昱可不会被他小模样骗了:“快去。” “哦...” 杨戬磨磨蹭蹭进院子,片刻后飞奔出来:“师父,那个道士傻了。” 赵昱甫一听,不禁哈哈大笑:“你别管他,自己去抄千字文。” 杨戬又蔫了,转身进去了。 “余化...” 赵昱心中沉吟。 这神木城就在天台山下,处于赵昱的眼皮子里。神木城中便是一只蚂蚁,赵昱也熟悉的紧。这位镇守将军余化,赵昱当然不陌生。 截教乃大商国教,许多截教弟子在大商任职。位高者如闻仲,这余化也是其中一人。 早知此人叫余化,赵昱也曾回忆一番,找到此人根脚。余化乃一气仙余元的弟子,而余元则是通天教主座下四大圣母之一金灵圣母的弟子。亦即是说,这余化是通天教主的玄徒孙。 对了,闻仲与余元乃师兄弟,皆为金灵圣母之徒。 神木城边荒之城,乃大商西陲一处极为重要的军事重地,将余化镇守此处,凭其神通法术,倒也不惧天台山西蛮荒之中的戎蛮来攻。 这近两年来,余化每三月便出兵一次,一为驱逐绞杀山中妖物,二为威慑西方戎蛮。倒也是尽职尽责。 天台山中仙人传闻已久,但多在民间,余化并不在意。但今日杨戬下山往神木城一行,引起轰动,自然逃不过余化的眼睛。那余化一见杨戬,区区小童气血浑厚至斯,如何不惊为天人? 想必才确定山中仙家不假,与杨戬接触一番,提出拜望。 赵昱动念之间,将前后理个通透。 今日见了玉鼎真人,明日再见见截教余化,倒也无不可。 不过那余化的修为,实在有些浅薄。观之不过炼炁之境,还不及法象,一身神通多旁门左道,杀伐倒也凌厉,只是走了歧途。 说来赵昱对截教倒也颇有好感,虽然截教良莠不齐,妖魔鬼怪皆有,但通天教主的教化理念,却颇得赵昱赞同。元始天尊鄙薄湿生卵化之辈,而通天教主则来者不拒,只是疏于管教,使得截教的名声,好坏参半。 赵昱最看重的,是通天教主传法。这位圣人每隔一段时间,就在碧游宫开门讲到,任凭谁来,也能听得。只是不知教主下回讲道在何时,赵昱颇为期待。 如今余化要来见他,正好打听一番。到时候东海一行,去听一听圣人讲道,岂不快哉? ... 一夜无话。 杨戬在天亮时分,才将千字文抄完。这觉大概也睡不成了,不过他精力充沛,气血浑厚,三五日不睡觉也没什么。抄写千字文,是赵昱对杨戬历来的惩罚。且不以纸笔抄写,而是用刻刀在玉简上铭刻。否则区区百遍,早抄完了。 打了个哈欠,杨戬从屋里走出来,看见玉鼎真人还坐在原处,须发眉毛上,都凝起了露珠,却不为所觉。仍是沉浸于太初清静经之中不能自拔。 杨戬撇了撇嘴,蹦蹦跳跳走出院门,自家师父正盘坐在青石上,一动不动。 “师父。” 赵昱睁开眼:“抄完了?” “嗯。”杨戬缩了缩小脖子。 赵昱点了点头,重新闭上了眼睛。 杨戬偷偷松了口气,便牵了大鹿小虎,悄咪咪下山去了。 昨日见了神木城繁华,一天哪儿能够?今日早已迫不及待了。 赵昱也不管他,反正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也没人能伤了杨戬。 大略日高三丈,尚武之时,一队人马来到崖下。杨戬也在其中。 这毛孩仰起头指着崖上道:“就在上面。” 余化翻身从火眼金睛兽背上下来,抬头仰望,不禁道:“有多高?” “七八千丈吧。”杨戬挠了挠头:“我带你上去。” 说着就攀住悬梯,要往上爬。 此时袅袅仙音降下:“截教道友前来,怎能失礼?” 不知不觉,一团云彩在余化脚下升起:“道友可乘此云上山。” 至于杨戬,转身一溜烟走了。他还没玩够呢。 余化踌躇片刻,稽首一礼道:“劳烦前辈了。” 云彩升腾,流光一闪,余化便已到了崖上。正见青袍道人笑盈盈看着他。 余化连忙一拜:“晚辈截教余化,拜望前辈。” 余化并非鲁莽之人,见这位道人的确神通广大,倒也不敢怠慢。 说来在赵昱的印象当中,截教虽然有许多妖魔鬼怪,也曾杀伤害人。但那种令人厌恶的傲慢之人却不多。反倒是阐教的三代弟子,多有傲慢者。 赵昱笑着还了半礼,笑道:“道友请坐。” 便就在青石上对坐。 道:“贫道天一,早慕截教威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余化虽知此乃客气之言,却也喜笑颜开,连忙道:“不敢,不敢。前辈法力高深,晚辈当不得如此称赞。” 随后道:“晚辈早闻山中有仙人的传闻,只是以为讹传。昨日见前辈高徒,惊为天人,前辈坐镇此山,驱走妖魔,保的一方水土平安,教晚辈好生羞愧。” 第八章 所谓三商 一番几言,便听余化道:“晚辈自修的法术,奉命于人王镇守这神木城已逾十载。或有戎蛮来攻,或有妖物作祟,也是战战兢兢。只道是西陲边荒,僻静贫瘠,不料却也引来前辈真仙。” 赵昱知余化旁敲侧击,打听他来历。正如那玉鼎真人一般无二。倒也不以为忤。 他毕竟来的突兀,从不闻名。却有这般神通,又不是三教中人。若不打听根脚,倒才奇怪。 道:“我山野之人,四海为家。倒也不在意荒僻不荒僻。早些年闭门苦修,前不久出关来静极思动,于是游方八荒,来到这天台山。”说着赵昱笑了起来:“那神州之中,自是福地洞天。不过多有其主。我料想倒不如便在此处落脚,也算个清净。这天台山光景也算不差,周围也无打搅,正合我这般人物。” 他自不能说此乃幻境,自己是真实降临虚幻。 便随便扯个借口,敷衍一番。 反正他不是这幻境中人,便是那鸿钧老祖,怕也是云里雾里。便随便瞎扯,也不虞被人揭穿。 “难怪以前不曾听闻前辈尊号。”余化道:“前辈心向大道,不在扬名,实令人佩服。” 随后天南海北,闲聊起来。 赵昱有意相问,一些不甚关键之事余化也不遮掩。 使得赵昱对这世界逐渐愈发了解。 就余化所言,他自余元座下修道三十载,再难有寸进。于是得其师余元准许,下山来投效人王。截教门人弟子数不胜数,有一心向道的,闭门苦修不在话下。有心慕红尘的而与大道难有前途者,多被打发下山,受命于人王,传播截教道统。 余化便是后者。 当然,作为大商国教,自要有一个厉害人物作为教门弟子的统帅。那便是余化的师伯,金灵圣母的亲传弟子,闻仲。 如今闻仲是大商国师,代表国教截教,还不是太师。闻仲为太师,大概须得成为人王太子殷受的老师之后才是。 从余化口中,赵昱也知道了之后的纣王帝辛,也就是殷受,才刚刚出生不久,还是婴孩。 作为大商国师,闻仲是大商军事的最高执行首脑,其位只在人王之下。其人性刚直,气烈,神通广大,又擅军略,颇受人王帝乙的敬重。这些年来,大商征战四方力压四夷,闻仲功在第一。 余化便是受命闻仲,于十年前来到这神木城,镇守边荒。 大商四方,如今以北狄、东夷威胁最甚。说起来东夷部族被征服过无数次,但屡屡反叛。而北边则因气候缘故,难以统治。闻仲如今正领兵在北方,镇压北狄。 说来在赵昱的记忆中,封神演义里,闻仲闻太师征伐北狄十几年不在朝中,一回来面对的就是糜烂的政局。由此便可看出北狄对大商而言的棘手之处。 除了对大商作一个详细的了解,赵昱也从余化口中,听到一些关于截教高人的消息。 比如通天教主座下的亲传弟子,如多宝道人等,如今要么在金鳌岛侍奉教主座前,要么在自家道场静修大道。 一切看起来都很平静。 但赵昱却能猜到,所谓封神三商,应该已经开始了。 所谓阐教门人犯了杀劫,玉帝又正逢人手不足用,于是请于鸿钧老祖。老祖炼了卷封神榜,将三教圣人唤到座前,商议封神之事。 这所谓杀劫,模模糊糊,一般人大略不懂。但在赵昱看来,这根子,还是在道统上。大商立国已许多年,截教为国教,借人王之势,壮大到万仙来朝的声势。 无论是太上老君的人教,还是元始天尊的阐教,皆远远落在下风。 而作为鸿钧老祖的弟子,三教圣人各自理念不同,道统相异。站在鸿钧老祖的天道角度,一则要给每个弟子一次机会,二则也是要看看不同的道统理念,于‘天道’而言,是怎样的体现和发展。 一根苗儿三支芽,哪个芽开的花最好最鲜艳,要一一试过在知道。 甚至连西方教,也在其中。 对这个虚幻世界的天道鸿钧而言,此番劫数,只有一个大势,那就是截教战败。至于取代截教的是哪个,随便。取代的那个终归也会被另一个取代,反正不过顺序问题,一一来过便是。 截教伴随着大商,已经展现过它的发展态势。解下来就要看另一种理念,会是怎样的发展。至于继截教之后的理念,哪个先,哪个后,都无所谓。 众生为棋子,天地为棋盘。于‘天道’而言,无外如是。 就好像一块试验田,有什么设想,一一试过。 天道要实验不同理念的道统发展,于圣人而言,又是个面皮之争。譬如通天教主,他的截教要被暂时雪藏,对他来说,这就意味着他的理念并不合乎天道的胃口,颜面大失。所以他要争。即便最后的结局已经注定,他作为圣人,也要争一口气,争一个颜面。 而其他的圣人教派,争的就是接下来的实验名额。万一继截教之后的道统理念实验成功了,那后面的岂不就没有机会了?谁也不知道,谁的理念更合乎天道。 所以西方教两个,本来三教之争他们游离在外,却硬生生插手进来,为的就是如此。 在与余化交谈之时,赵昱心中转过许多念头。 如果没有他,这个虚幻世界不会存在。在文字的描述之中,最后是西方教取代了截教,得到了这个名额。但赵昱来了,这事就不算定数。天道鸿钧说白了也是虚幻的存在,而赵昱是截然不同的真实存在。也只有他,才能硬生生改变这个虚幻的世界的走向。 交谈之中,赵昱笑道:“我尝闻通天圣人每有暇便开坛讲道,心不胜向往。若能闻教主讲道,实是天大幸事。不知圣人下回讲道,又在何时?以往因修行紧要,自己的法门尚未参透,不敢前往。如今若教主再要讲道,我若不去,何其憾事?” 余化闻言,不禁喜色,道:“圣人祖师有教无类,来者不拒。道友若也前去,自是无妨。说来道友若听道祖师座下,也是同门了。” 第九章 戮魂幡 余化此言,倒也不差。 若赵昱去听教主讲道,自便承了他一份道统,也算是半个截教门人,记名弟子。 不过对赵昱而言,听道归听道,半个截教门人也可。只是这弟子嘛,便且不说了。承一份情,日后还了便是。虽说是虚幻世界,但赵昱有赵昱自己的道心原则。 那教主乃是‘圣人’。虽然这个虚幻世界因赵昱造化,修为浅薄之故,无法展现出赵昱心中设想的真正的圣人的全知全能,但只要从其中得了一丝丝触动,便也是一份因果。不能因为是虚幻,便不作数。 至于拜师通天,便就不提。 他来此是为了三教法门,不是一教法门。拜了通天,元始那里便说不过去。更遑论太上。 而西方教赵昱历来不喜其教义,无视之。 便听余化道:“掌教祖师每三十载就要讲道,前次已去二十八载,下回正在两年之后。金鳌岛现,碧游宫开,自有洪钟大吕响彻天地,修士皆能闻之。是时晚辈也要回金鳌岛,前辈若也要去,不妨同去一道。” 赵昱一听,暗道自己是白担心了。 想来也是。 通天教主有教无类,讲道的时候肯定不会藏着掖着。以洪钟大吕昭告天地,正合此理。 “两年后么。” 赵昱微微颔首,笑道:“去自要去。只是贫道也不敢肯定,两年后是否能与道友同行。我正计较带着我那徒儿,往大商国内游历。” 闻听此言,余化不禁面露遗憾,道:“那倒是可惜了。” 又道:“前辈要去游历红尘,朝歌不可不去。人王首善之地,繁华之处,最能迷人。” 赵昱含笑颔首。 随后言语之间,余化便有请益。 余化虽修行难有前途,或许迷恋红尘,但遇到这样的机会,也自不会放过。有些修行疑难,夹杂闲谈问将出来。赵昱也不计较,反而予他指点。 余化请益之时,倒也不曾说的详细。但赵昱听他只言片语,一边暗暗观摩他法力运转神魂震颤,逐渐摸出一些门道来。 若能任凭赵昱施展神通,把这余化看个一清二楚不在话下。只是太过失礼,不好。 然即便如此,赵昱也看了个大概。 余化所修根本法门,与那玉清炼炁法有些类似之处,但又大异于玉清炼炁法。想必便是截教的基础炼炁法门。阐教基础法门为玉清炼炁法,那截教的基础法门,多半便是上清炼炁法。 除此之外,便是一些驳杂的旁门小术。 他根基不算牢靠,再修的旁门法术,无论神魂还是法力,皆不入赵昱法眼。 余化所问,除炼炁法门之外,就是一门戮魂术。 赵昱念头一转,想起这余化的傍身法宝唤作戮魂幡,心中顿时明了。 “你这戮魂术,才将入门不久。” 赵昱道:“只以慑人心魄,再拿之,算不得高妙。” 余化面色微红,道:“前辈法眼晚辈佩服。晚辈这戮魂术修持未久,又遇瓶颈,实在有些为难。本以炼人神魂,以增其威,只是戎蛮这些年少有来攻,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赵昱笑着点头。 这余化倒也有些原则。以他修士身份,要取人神魂炼法,倒也不难。便不说祸害百姓,以他的地位,但只令人收拢一些奴隶,也能把这门旁门法术修成一些威力。 但他只把目标放在戎蛮身上,而不祸害大商百姓,说明此人还算有些坚持。 截教良莠不齐,许多弟子修持旁门之法、魔道法术,以人血肉神魂炼法。有那毫无原则者,掳掠大商百姓也不稀奇。也正是这些人,坏了截教的名声。 封神之战时,阐教屡屡指责,便在于此。 “说来此法,也算的玄妙。” 赵昱指点道:“这戮魂术,若修的大成,其杀伐直指元神,等闲抵挡不住。不过以你的修为境界,还不能将此法修的大成。不若借外物以增其威。” 赵昱念头转动,说出这句话来。 余化一听,不禁思忖,问道:“恳请前辈指点。” 赵昱笑道:“不妨以此法炼一宗法器。” 余化听了这话,顿时恍然。 “是了,是了。”他抚掌叫道:“前辈此言在理。我境界难以晋升,这门法术就难以修成伟力。唯有借外物法器加持,才能增进几分。” 然后又自言自语道:“我炼一法器,多取些野兽飞禽的神魂炼入其中,岂不神通大增?!” 赵昱只是笑。 余化此时,还未炼制那戮魂幡。若无赵昱提醒,也不知要几时才想起此法。而如今得了提醒,赵昱也想要看看,等到封神时,这余化祭炼多年的戮魂幡,又能发挥出几分伟力,给那阐教弟子造成几分麻烦。 待得日头将落,余化便告辞而去。 他作为神木城的镇守将军,自不能在赵昱这里盘桓太久。而院中还有一位道人,此时还沉浸于太初清静经不可自拔。无论是余化还是玉鼎真人,竟隔着一面墙不曾照面。 随后许多时日,赵昱仍是那云淡风轻,杨戬还是个毛孩。 直至一月之后,玉鼎真人才从太初清静经的奥妙之中清醒过来。 这一回神,掐指一算,才知道已去半月。心中一转,暗暗叫苦。 他也不曾料到,竟全身心沉浸这法门如许长时间。 如今法门也观摩了,收获还不小,在他看来,这太初清静经中,许多奥妙全然不差于八九玄功和玉清炼炁法,甚至许多疑惑之处,更加深妙。如此,还如何与那天一道人以擅观法门之由,讨还杨戬? 正是纠结之时,传来赵昱声音:“道友可是回神了?” 玉鼎真人定了定神,卷起玉简走出院来,叹息一声打了个稽首:“不料贫道反倒占了道友的便宜。” 把那玉简还给赵昱。 赵昱微微一笑:“我观你阐教法门,你观我太初清静经,交换耳,拿来占便宜之说。” 便则请玉鼎真人对坐下来。 玉鼎真人摇头道:“我此来,本为杨戬。如今教我如何开口。” 他也不再遮掩。 赵昱笑道:“杨戬已为我徒,自不能入阐教。这天下间英才遍地,道友何必纠结于此?” 第十章 将远行 “天数所定...” 玉鼎真人苦笑连连。 赵昱打断道:“哪来什么天数所定。道友救走杨戬是缘,我得遇杨戬也是缘。道友只道杨戬入你门下是天数,可如今已入我门下,岂非不是天数?” “这...”玉鼎真人听了这话,着实不知该如何是好。 赵昱笑道:“道友与杨戬有救命之恩,一朝杨戬自报之。如今他已为我弟子,道友的话便不要再提。” 亏得玉鼎真人性子平和,要是换个人来,怕是要拍案与赵昱好生说道说道,做过一场也说不定。 当然,玉鼎真人未必没有一丝这种想法,只是赵昱深不可测,他看不透,不敢有此决断。何况又看了太初清静经,只觉自己占了便宜,就更不好翻脸了。 “罢了。” 玉鼎真人叹了一声,摇头道:“想是有缘无份。杨戬既入道友门下,已是既定事实,贫道自不好再说什么。” 却一转言:“此番观了道友法门,贫道所获甚多,疑惑也甚多。不敢久留,将去昆仑山求师尊指点,这厢就要告辞。” 赵昱微微颔首,不禁道:“昆仑山玉虚宫之名如雷贯耳,若有闲暇,也当拜望。” 玉鼎真人倒是希望赵昱去昆仑山玉虚宫,到时候元始天尊当面,自然有话说话有事决事,道:“不妨同去?” 赵昱摇头:“不急,不急。早晚会去谒见天尊。” 此时赵昱那里肯去见元始天尊?那天尊不知几多修为,但地仙是跑不了的。而且绝不是等闲的地仙。到了他地盘上,便由不得赵昱说话了。 玉鼎真人略有憾色,于是告辞,驾云而去。 杨戬这些时日,大略玩腻了,神木城也不去了。却多了一些时间,留在这道场之中。杨戬生而能言,早聪早慧,赵昱自大半年前便着手教导,虽然并不严格。 学文识字乃必然,初学便是千字文。自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之中,体悟文字的道理。 识文断字是基础,识得文字,懂得道理,乃是修行的必须条件。院中的书房里,赵昱手书的玉简,也随着时日越来越多。从深入浅出的描述武道筑基的总纲道理开始,如何磨砺筋骨皮肉,如何锤炼五脏六腑,如何完成洗髓换血,及至于开辟穴窍,孕育精元,分门别类,极其详细的列为一卷卷简牍。 至于哪些要点,哪些禁忌,自然无有疏漏。 杨戬尚小,赵昱并不强求。不过这些时日,大概玩的没意思了,小家伙就自主的开始学习书房玉简上的理论,为正式修行作准备。 修行并非越早越好。须得筋骨长开,元炁饱满,才开始着手打磨肉身。杨戬天赋血脉,元炁自是饱满无疑。但毕竟还小,筋骨还没长开。想当初在凡宇宙时,赵昱在太和别院教导弟子,也都要求至少在十二岁以上,才能步入武道。 以杨戬的成长速度,要满足这个要求,应该要在一二年之后。 不过不妨碍他先学理论。 先把道理了然于胸,等到修行的时候,就能水到渠成。 杨戬虽然血脉超然,才一二岁,肉身强韧便不输于把武道修行到极致的凡人。但并不代表他不需要修行武道。这个过程,是对肉身的基础开发。并且与大道正宗的修行法门相合。若按照封神世界的道理,直接开始炼炁,省略这个过程,虽然杨戬还是能成为战神,但绝对比不过赵昱给他安排的道路。 赵昱想要看看,按照他整理出来的路子修行,在这个幻境世界会展现出怎样的奥妙。 对赵昱来说,也有一定的实验和借鉴的意义。 至于杨戬以后要修行的法门,赵昱都已编录出来。是结合赵昱自身所悟,以八九玄功为基演化而来的九转元功,这门功法肉身元神通修,齐头并进,从武道筑基一直到元神圆满。 这也是赵昱的一个实验。 赵昱本身所修,在此之前,以两门功法分别修持肉身和元神。待得晋升地仙,炼成混元之体,便要将功法也熔炼为一门。眼下这九转元功,就是一次实验。 对赵昱来说,这门九转元功并不圆满,还有许多瑕疵需要弥补。但即便如此,这门功法无论放在那里,也是一等一的强横法门。尤其是元神之下的武道筑基和炼炁、法象境界的法门,瑕疵极少。 使杨戬修持这门九转元功,赵昱也可从他的修行过程中,印证一些想法。 自然的,赵昱也不会害杨戬。至少修成九转元功的杨戬,比修玉清炼炁法、八九玄功的杨戬,要强。 杨戬如今还不到修行的年纪,所以书房里,皆以理论为主。具体的修行之法,赵昱并未拿出来。等到时机到了,自然不会吝惜。 眼看将要入秋,赵昱终于决定带着杨戬四处走走。 年将三岁的杨戬,看起来跟个十来岁的没什么差别。唇红齿白粉雕玉琢,真个是小正太一枚。这时正捧着一卷玉简,把不明白的地方一一问来。 “师父,武道筑基从皮肉筋骨,到脏腑血髓,外壮神力内壮神勇。再辟穴窍蕴养精元,最后补益神魂,炼成法力。按照玉简所言,精元蕴养圆满,自然而然便会反哺神魂。然而若穴窍开辟的多,何时才能蕴养圆满呢?等到变成了老头都还没蕴养圆满怎么办?” 赵昱闻言不禁失笑。 他想起自己的际遇,微微有些叹息。 武道筑基说来只是修行的基础,但这个境界当中,开辟穴窍蕴养精元,是一大关隘。若是资质所限,穴窍开辟不多,精元不够充沛,便难以炼就法力。而若穴窍开辟太多,蕴养精元又要耗费大量的时间,等到年岁上去,气血开始枯败的时候,又来不及了。 当初若非有师父混空老祖以天衍镜幻境助他直接完成筑基,要自己来,不知最后能不能炼成法力。 他道基圆满,穴窍开辟周天数圆满。而要一一将精元蕴养圆满,以凡宇宙的贫瘠,几百年都不够。若如此,便白瞎了他一身根性。大概也正因为这个原因,老祖才出手助他。 以老祖神通,才能在摒除时间宙光的负面影响,在不损他神魂寿元的前提下,助他完成筑基。 十一章 见落子 如今这个问题,又到了杨戬身上。 然而赵昱却没有老祖那般手段。杨戬要完成武道筑基,便只能自己一步步走来。 当然,这是幻境世界,并非真实宇宙。这幻境世界造化而来,虚幻环境元炁极其充沛,若要有个对比,至少比凡宇宙要强的多。而且杨戬天生血脉强横,不似赵昱只是肉体凡胎。 以如此条件,若杨戬能将穴窍开辟圆满,未必不能在短时间内将精元孕育饱满。 赵昱笑道:“你尚未修行,便想到穴窍蕴养精元,岂非好高骛远?” 敲了敲杨戬的脑门,赵昱道:“等你修持到那一步,该怎么修行,自然要根据自身的条件来。若以寿元论,便须得有个抉择。若开辟穴窍、蕴养精元所费时间太多,便少开几个。若顺利,便多开几个。如是而已。” “哦。”杨戬抓了抓脑门,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赵昱才道:“看来书房中的简牍你已阅尽,如此,当该动身了。” “动身?” 杨戬一愣。他还不知道赵昱打算带他游走天下的事,一听之下,有些懵懂。 赵昱点头:“去看看那漫卷的红尘,天下的景致。你不是把神木城都逛腻了么,便去朝歌看看罢。” 杨戬顿时喜出望外,憧憬叫道:“好噢!” 随后忽然想起什么,道:“那师父,大鹿和小虎也要带上吗?” 他有些担心。 赵昱含笑:“带上便是,也当个代步的。” “嗯!”杨戬用力的点了点头。 翌日,日头自东方升起时,赵昱师徒俩便下山而去。 云彩浮空,赵昱盘坐当中。虎卧鹿横,杨戬举目眺望。 “神木城!” 天上见那神木城,自别有一番味道。这城池镇守边关,成高墙厚。其中建筑多以木、石为主,厚重粗犷,鳞次栉比。熙熙攘攘许多人群,进出来往,朝阳下真个一幅画卷。 但见那城中,忽然兵马纵横。 赵昱也看的清晰,念头微微一转,细细看去,发现城门随后关闭,百姓四散隐没,不禁为之一愣。 然后掐指算来,再看西北一侧,但见一道冲天的杀气浩浩荡荡而来。 “还真是个好日子不成?” 他目中神光一闪,遥遥看的清晰。神木城北边远处百里之外,密林垭口之中,许多身裹兽皮披头散发的蛮人正望神木城而来。 “原来是戎蛮。” 诸夏之族,自三皇五帝延续至今,族群鼎立天地之间,为生灵之首。其扩张发展,不免与四方他族争斗。许多年以降,那先祖披荆斩棘,开疆拓土,灭族的灭族,驱赶的驱赶,及至于有了现在的疆域。 然人力有时穷。譬如这戎蛮,如今就成为大商一患。非是大商不强,而是力所不及。西戎生于西方蛮荒,藏于穷山恶水,那蛮荒贫瘠,夺来无用,而戎蛮凶戾,也不好相与,便只能与之对峙。 似戎蛮这等,与那野兽也只高半筹,莽荒野蛮,无有礼义。所谓畏威而不怀德。但大商又实难将其族灭。便也不怕了,屡屡侵袭边境,劫掠杀戮。 此前见余化,还听他说近些年来戎蛮老实了许多,连他想炼戮魂术都找不到材料。如今却大举来攻。 连赵昱也为之奇。 说来大商有截教,仙家有法术。但戎蛮也并非都是蠢物。其中也有厉害角色。戎蛮部落有巫师能作法,虽皆旁门左道,却阴鬼狠毒。便是那正宗的仙家遇上了,一个不慎也要吃大亏。 赵昱看的分明,来攻的戎蛮大略有四五千。倒也不见什么建制,乱糟糟一团。但皆强壮高大,或以兽骨为兵,或以坚石为器。周身上下皆是野蛮凶狠之气。 当头有一座撵,两只巨大暴熊拉拽。撵上有数人。其中一个身材壮硕粗狂,手边放着一张大石斧,身上裹着虎皮,脸上七色斑斓。一个面容枯瘦身材佝偻,拄着一条杖,脸上也是色彩斑斓,不过头上还插了两根鲜艳的鸟羽。 这两人一看,便知根脚。不是那戎蛮某部的首领和巫师又是何来? 然这两人身旁左右,还有几人。这几人便不一样,竟作道士打扮,还皆慈眉善目。 在赵昱眼中,道士打扮的几人,周身泛着一缕缕金光,给人一种信服和祥和的气息。他念头一转,不禁思索。 “这是要跟截教作对,哪里来的道士?” “一身气息非似阐教修士,看起来也必定不是人教。那一定是...西方教!” 转瞬赵昱已有猜测。 金光、祥和、慈眉善目。若把这几人头发剃了,再换上袈裟,完全便是那和尚无疑。 赵昱想了想,便觉不差。此时准提、接引二人,尚未立佛教。还称作西方教。连准提也为道人,而非是佛母。他二人毕竟也是鸿钧弟子,玄门道统,未另立门户之前,自然不能太过。 还须得封神过后截教大衰,西方教得截教三千红尘客,从而取得下一名额,才正式立为佛门,改旗易帜。 “这二位下手倒也早。”赵昱心头细想:“看来三商已过,西方两位开始落子了。” 封神之战,借的是凡间王朝更替的皮。这二人此时落子,驱戎蛮来攻,早早开始削弱大商势力。 此作为,想必打的是潜移默化的主意。那几个西方教的修士,要说修为,不过皮毛。凭他们恐怕攻不破神木城。余化毕竟还是有些神通的。然而西方两位,也未必有心思直接攻破大商的城池。只把戎蛮侵袭的规模、频率提升起来,慢慢消磨。等到帝乙死后帝辛登基,大商这许多年的底蕴,便在抵御蛮夷之中消磨许多,从而给西岐的崛起提供更多的机会。 赵昱甚至想到了北狄和北海袁福通七十二路诸侯叛乱,把闻仲拖在北海十多年的事。闻仲是大商的擎天玉柱架海金梁,只要把他排斥在朝政之外,没了这个刚直的人坐镇,便有的是办法败坏大商的朝政。 “真是润物无声,果然厉害呀。” 思忖此间,赵昱也为之赞叹。 西方两位平素不显山不露水,然而悄然之间,便已开始落子。这等手段,就算那通天教主看在眼里,怕也是不屑的。这位教主的脾性,烈而傲,加之截教势大,自不放在眼里。而元始天尊若看见,同样不会插手,反而会高兴。因为通天教主的截教,是他们共同要打压的目标。 十二章 余化之请 帝辛或许并非暴君。 封神世界背景之中,有仙神这一大要素,帝辛虽为人王,但面对‘天道大势’,大概也是无可奈何。教主也是自信过头。 大概通天教主一直以为是家中内事。所谓兄弟阋于强而外御欺辱。但他大概也没有算到最后会被两位兄长连结外人四面围攻。 而表露出来的,比如北海袁福通,比如戎蛮这样的边境‘小’患,确也不该被教主放在眼里。以大商的底蕴,的确不惧。只道是西方教两位凑个热闹。 纵观封神纪事,西方教两位圣人作的也恰到好处——至少仙神乱斗的时候,没有西方教的高人直接插手。没有直接触碰到教主的神经,给了教主一些假象。 教主的注意力,大概都放在两位兄长身上。对教主而言,弟子之间的胜败并不关乎大局。他还有诛仙剑阵在手,单凭两个兄长败不得他。 赵昱坐在云端,眼帘中,百里之外的戎蛮大军正在驰来。而神木城的守军早早接到烽烟传讯,看样子并不打算死守城池,而是要出城与之决战。 这并不奇怪。 没来由来攻的就必定要攻城,神木城就一定要守。 这是大商,不是大宋。论个体素质,大商的士兵决然是不比蛮夷来的差的,甚至平均素质还要高于蛮夷。论兵甲装备,蛮夷更是比不上。蛮夷有巫师,大商有仙家。既如此,主动权自然不会送给蛮夷。大商镇守神木城的军队,有五千人。截教修士除了余化,还有四五位。余化自然没有半分惧惮,反而期待不已。他那戮魂幡正要人神魂来祭炼呢。 这个仙神背景的世界里,凡人的军队也强的不可思议。虽然仙家修行的妙法只有少数人才有那资质,但稍稍传下一些强身健体的法门,对仙家而言并非难事。 整个大商,可以算作全民修行。 双方军队的脚程皆极快,百里不过半个时辰。正好在一处宽阔之处迎头撞上。 没有二话,战斗爆发。 兵对兵将对将。大商的士兵还有阵势依守,攻伐御守同进同退。而戎蛮的士兵则乱的一团麻。看起来凶暴,但很快落在下风。余化独自一人迎上包括巫师和西方教修士在内的五六人,一条大戟如乌龙翻滚,将敌手圈住。方圆数百丈之内,兵不敢近身。只见法力滚滚,元炁浩荡,激起漫天尘埃。 “这是打仗么?” 杨戬眼睛眨呀眨的,反而很是好奇。 赵昱笑道:“正是打仗。”“很...好玩?” 杨戬只觉得气血翻滚,有种跃跃欲试的感觉。虽然还小,但未来的战神已经有那么一丝丝气度了。 高天下的战争来的快,去的也快。西方教的几个道人皮毛功夫,哪里是余化的对手?倒是那戎蛮的巫师更厉害一些,放出许多毒虫,给余化造成不小的麻烦。 但也就这样了。 戎蛮溃的很快,被大商军队追杀数十里,一个也没逃走。而巫师最后也死在余化戟下。 到这时,余化才将刚刚炼制的戮魂幡取出来,见他作法,将许多‘神魂’纳入幡中,一时喜笑颜开。等余化撤兵回城,正好在城门口看见赵昱师徒二人。一见之下分外高兴,将军队交予副手,自己则翻身从火眼金睛兽上跃下,几步来到赵昱面前,稽首道:“前辈也下山来了?” 赵昱笑道:“正好下山,见你兵锋。” 余化笑道:“既然前辈下山,不妨去晚辈府上坐一坐?” “不敢请尔。” 于是便到了余化府上。 余化自是殷勤。炼制戮魂幡,是赵昱给他的提示。如今一试,果然妙用。炼化了数千戎蛮的神魂,戮魂幡已初现威能。 对他这样在仙道上走不远的修士而言,追求杀伐强横,大概也是唯一的最好的选择。而赵昱给了他这个选择。 一番觥筹交错,余化道:“前辈这便是游历天下去了么?” 此前他拜望赵昱时,就已知道赵昱要去游历,此时赵昱既然下山,哪里还猜不到。心中虽有些遗憾,遗憾于不能与赵昱同去碧游宫,但也只是一丝而已。 待得这位天一道人去了碧游宫,怎的也能算半个门人,这关系就不一样了。 赵昱微微颔首:“正要带这小子去看看世面。” 而杨戬此时,大半张脸都埋在陶盆中,与肉块厮杀正酣。 余化饮了口烈酒,脸上露出些许迟疑。赵昱见之笑道:“有什么话直说就是。” 余化才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却是今日戎蛮来攻。晚辈思忖着他能来攻,我为何只能被动御守?正好趁着他兵力大损之际,将那老巢一锅端了。” 赵昱闻言颔首道:“倒也是这个理。看来你是知晓这戎蛮来历,知晓其老巢所在?” “自是知晓。”余化道:“晚辈作了这神木城的镇守已有十载,周边附近的戎蛮部落不说了然于胸,也知道个八九不离十。今日来攻的戎蛮是天台山西麓最大的一个戎蛮部落,那蛮酋我还识得。” “此军国之事,我一方外之人,你问我作甚。”赵昱笑盈盈模样。 却便听余华道:“实乃自觉力有未逮。那蛮部之中,不止一个巫师。毕竟是西麓最大的蛮部,巫师十余人,人口数万,不好相与。本想恳请前辈相助,只是前辈将远行,不好开口。” 余化这话,并不算突兀。一则他已将赵昱当作半个同门,二则这些时日以来,他没少拜望赵昱。这关系,还算亲近。 赵昱闻言不禁笑道:“我若出手,一则有以大欺小之嫌,二则实乃无趣。” 说到这里,赵昱看了杨戬一眼,沉吟片刻道:“你要去攻蛮部,便把杨戬带上,让他去见见世面。” 随后便从腰间取下杀生剑,一抛抛向余化:“持此剑即可。” 余化双手捧过杀生剑,只觉此剑古拙青灰,看不出什么玄妙。但既然是这位前辈的法宝,想必自有威能。何况赵昱还说让他把杨戬也带上。这分明便是自信。 这口杀生剑自然非同寻常。赵昱随身祭炼近两万载,早是极品法宝,有一百零八层纯阳法禁。看起来毫不起眼,若将此剑拔出,其锋芒没有几人能挡得住。 也是杨戬没有法力无法催动,才将杀生剑交给余化,否则也落不到他手中。 十三章 一剑平山 杨戬听说要上战场,顿时乐不可支。 这毛孩子,的确跟一般的孩子不一样。自小便与山野猛兽为伍,几千丈高的悬梯爬上爬下,就从来没有怕过什么,胆气之足,足以令许多久经沙场的宿将为之汗颜。 既然注定他要加入这场仙神大战,早早培养,也是应有之理。 赵昱随身的法宝也就这口杀生剑拿得出手。其他还有一方见道碑,但这宝贝不是杀伐之物,也不能随意现世。 既然决定让杨戬去体会体会战场杀气,赵昱自然要保证这小毛孩的安全。他暗自掐算,发现此去若不予法宝傍身,怕是要铩羽而归。那蛮部之中,非只几个巫师那么简单。这才将杀生剑拿出来。 至于亲自出手,赵昱还没想过。 若是有燃灯或者孔宣、陆压这样的对手,他还有些兴趣,其他的全然提不起兴致。何况如今封神未起,他还不能过多干涉,未免坏了日后的算计。 翌日一早,余化便带着杨戬尽其大军,杀出神木城。 城中有赵昱在,余化全然没有半点担心。 赵昱端坐静室,弹指在面前划了个圈,如波光盈盈,正是那圆光返照之术。波光镜面之中,余化大军一览无遗。 余化也不讲什么策略,只把兵马提来,大模大样,一路烟尘,往北方垭口而走。及至于下午时分,近五千兵马才眼着垭口越过天台山,来到天台山西麓。 天台山毕竟广大,脚程再快,也不及仙家驾云。 早有蛮夷知晓商兵来攻,数千人在垭口端云集,要把余化大军截住。虽有两个巫师,却哪里挡得住余化?一冲而溃,狼奔豚突。尤其杨戬这小毛孩,就像个弹珠,在乱军之中上蹿下跳,杀起人来毫不手软。 杨戬天赋了得体质超然,虽然还未正式修行,但那巫师之法,等闲却伤不得他。自小便被赵昱以药浴、药膳激发体质,虽无法力,却将个肉身有了些超凡的特质。 万毒不侵,毒虫瘴气不敢近身。那蛮夷巫师,多以毒虫、瘴气为法,正好奈何不得杨戬。 杀溃了蛮夷堵截之兵,余化令大军稍作休整片刻,便直扑蛮部而去。 蛮部遣兵堵截失败,早有准备。却也不惧。那蛮部在半山腰上,居高临下,把石头滚木备齐,只待商兵来攻。 余化把大军按住,在山下仰望,片刻便也踌躇。他自能上山,但麾下数千兵马,却上不得。一旦巨石滚木落下,不知死伤多少。杨戬也在打量,四顾思忖,也不得法。 片刻后不禁道:“余化大哥,我师父的杀生剑呢?” 余化恍然,连忙把背在背上的剑囊取下,从中拿出杀生剑,笑道:“我险些忘了这口宝剑。” 而此时,山上部落石墙头上,有一些巫师簇拥着七八位道人登墙眺望。 便见余化持剑,策火眼金睛兽出阵,喝道:“大商天兵降临,尔那蛮夷,还不快快束手就缚!若得半个不字,兵锋之下,鸡犬不留!”“我道是截教的修士何等了得,却是个耍嘴皮子的。” 山上墙头,一位西方教修士哈哈大笑:“你若有本事,只管来攻,看你能攻不能!” 余化闻言,不禁眼皮一跳:“你那修士,是哪个教门的道统,竟敢勾连蛮夷,祸乱大商?若识时务,速速离去,我便不与你计较。如若不然,必教你魂归天外!”“嘿,”那修士大笑一声:“你不过区区炼炁之境,也敢与我嚣狂!今日不给你个颜色,还道我是泥捏的!” 便见这修士腾空而起,竟要飞下山来。 余化忍不住吸了口气:“你竟炼成金丹!” 却哪里还要多言?但见那修士飞来,手中金光闪现,余化连忙把杀生剑横在胸前,把住剑柄,法力一催动,剑刃出鞘剑光一闪。周遭之人,无不被这剑光刺的闭紧双目,眼泪长流! 余化也被剑光逼的闭目,他心中不禁一跳,待睁开眼来,顿时张大嘴巴,鸦雀无声。 噗通两声,那飞来修士断成两截落地化作飞灰。这一山头,连带那部落,被这一剑削平,再无踪迹! “好厉害!” 杨戬拍手大叫。 余化这才回过神来,低头看见如一汪秋水的剑刃,不由得打了个激灵。 “这杀生剑之威,怕是师祖的龙虎如意也不过如此了罢?” 金灵圣母有一宗法宝,便是龙虎玉如意,极其强横。但今日见了杀生剑之威,他不禁以之作比,心中却有些不确定了。 这杀生剑,他只以一丝法力催动,便一剑削掉了半个山头。若在那天一道人手中,又该有何等神威!? 一口长气吸入腹中,余化连忙还剑入鞘,把杀生剑放入剑囊。也没忘了自己的事,连忙把戮魂幡取出来,往当空一抛,飞出一缕缕黑气,在这半截山上来回扫动,最后收回,略有遗憾。 杀生剑只一道剑光,这数万人的部落合着巫师修士,皆作了飞灰。连神魂也多散去,唯独些许还有留存。识得他戮魂幡所获不多。“看来要祭炼戮魂幡,须得不能用厉害的法宝。” 心中思忖之间,将剑囊递给杨戬:“你师父的法宝太过凌厉,不好随便动用啊。” 杨戬拿了剑囊,迫不及待把杀生剑取出来,左看看右看看,好奇无比。 这口杀生剑,往常就放在道场的书房里。他也没当个事。万万没有想到,竟这样厉害。他忍不住要拔出宝剑,余化见之,连忙道:“不能乱拔!” 杨戬四下里看看许多士兵,只好点了点头。 万一拔出来,伤了自己人那就不好了。 神木城,赵昱看到这里,失笑间拂袖抹去了圆光镜。 杀生剑之威,自然毋庸置疑。死在这口宝剑之下的地仙,都有好些位。这些蛮夷又拿什么来抵挡? 若要作个比较,如天地玄黄玲珑宝塔,或盘古幡,或诛仙四剑,不好对比。其他如定海珠,翻天印这些,赵昱自忖杀生剑不在之下。 赵昱看的,是那蛮部之中的几个修士。无疑是西方教的修士。飞起那人,听余化叫‘金丹’,赵昱便也明了。这封神修士,炼炁之上是金丹,大略便比及法象境。 西方贫瘠,修士稀少。西方教两位能拿出个金丹修士到这里来作乱,大概也是下了不小的本钱。却折在赵昱的杀生剑下,令赵昱有些叹息。不过他历来是不惯于西方教的教义的,早晚是敌手,便也无所谓了。 十四章 申城 何况杀人者乃余化,非是赵昱,也非杨戬。便是西方教两位能掐会算,一时半会也算不到赵昱头上。等这两位回过神来,知晓是赵昱插手坏了他教弟子性命,说不得已是几十年后封神正酣之时。 于余化而言,解决了天台山西麓最大的蛮部,其余小部自也不放在眼里了,有没有杀生剑便也无关紧要。他要祭炼戮魂幡,不动杀生剑才是道理。 于是班师回城,交还了杀生剑,便紧锣密鼓盘算着攻打其他蛮部。 至于赵昱,只在神木城逗留一日,第二天便带着杨戬,踏上了前往中原神州的路。 大路朝天,黄土一片。昊阳悬空,而四野寂寥。 毕竟人烟稀少。 一路商队自西遥遥而来,有鳞马角牛拉车,武夫护卫。一眼望去,多至二十余车。 赵昱与杨戬,便在这商队之中。 自神木城始,如今已去年余。神州广大,只以步行不动神通,年余间师徒二人也只穿过西壶州、西云州二州,距离那朝歌所在的中州帝丘还有几多距离。 车帘子掀开,杨戬探出头来。看他模样,不过年于,竟已近少年,似十二三岁无疑。业已开始修行,并早早束发及冠。尤以眉心印痕,微微已有张开的趋势,略已显露出神目风采。 “师父,申城将至。” 放下车帘,杨戬对赵昱道。 赵昱点了点头,并不言语。 商队早已告知,前方便是申城。而这申城,可以算是西陲与中原的交界之处。过了申城便是甘州,甘州过后,便是中州。而甘州之南,就是岐州,也被称之为西岐。 西岐之首乃西伯侯姬氏,而甘州之首便是申侯申氏。 有鳞马一骑近的前来,隔着车帘道:“好教道长知晓,前方不远便是申城。商队至此已到终点。” 神色语气,十分恭敬。 大商仙神来往,凡人并非不知。尤以对道人打扮的,不敢怠慢。由是还专门空出一车,作为赵昱车架。稍有事,也不敢隐瞒。当然,赵昱师徒跟随商队,也并非吃干饭的。 大商疆域虽广,但尤以西北人烟稀少。荒郊野外多豺狼虎豹,这倒也不在话下,有护卫商队的武夫区处。怕只怕突然冒出个妖怪,一个不慎商队上下数百人,都要作了口粮。 这一路过来,赵昱虽没亲自出手,但杨戬却帮了商队好大忙。 这支商队的旅途重点,就是申城。他们每年两三次,来往于西陲与申城之间,将西陲的药材、皮货、矿石运送到申城贩卖,又将申城的各种商品运到西陲一路贩卖,赚个差价。 “我知道了。” 赵昱的声音从车中传出。 不多时,申城便到了。 这申城也算是城高墙厚,但比及神木城,又稍有不如。毕竟已是内陆城池,不似神木城边关要地。但申城比神木城可大的多,也繁华的多。这里是一个交通的中枢,从中原到西北,无不经过此处。就算是南方来的,也一样。 盖因岐州有岐山阻于西,要去西北,只有继续背上过申城才行。 都说申侯富得流油,并非一句虚言。 入了城中,师徒二人便与商队分道扬镳。 漫步于熙熙攘攘的土石街道,来来往往的各色行人,其繁华红尘,令杨戬十分活跃。 大商之人性悍勇,往往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不打个头破血流不罢休。神木城不算——神木城是边关军镇,而内陆的城池,师徒两人经过不少,往往看到当街斗殴的,甚至致人死命的,都不在话下。 而无论旁人还是大商官府,对此都没有什么表示。打就打,打死了人,尸体拖走,活着的反而受人敬重。 当然,这里有个前提,就是不能乱打。两个人要打生打死,须得有仇。若是没有,随意滥杀,直接抓起来当奴隶。 反正就是个风俗的问题,只说明一个道理,那就是诸夏的子民彪悍。 沿路行来,师徒二人找了家酒肆,信步走了进去。 大略也是余化的锅,杨戬就成了个小酒鬼。虽因体质之故,难以言醉,但大碗大碗的当水喝,对于一个还不到五岁的‘毛孩’来说,的确有些惊世骇俗。 但赵昱不在意。 人总得有个爱好,只要不误事。 令那小厮上了酒水、炖肉、瓜果,赵昱只到上半碗,慢条斯理的喝。杨戬整个一张脸,都埋入了陶盆、酒盅里。 说这酒水,虽为大商时候,但却清澈凛冽的紧。毕竟是一个有仙神背景的世界,酿酒的技术还难不倒仙家。凡人自也得传授,传开来各种地方口味的酒水,数都数不尽。 酒肆倒也宽敞,一张张矮几、木榻。许多酒客食客喝到酣处,也是性情激烈。 就听旁侧有人大声交谈。 “听说申侯世子着了魔,哪个知道是怎么回事?” 赵昱听之,不禁眼角余光看了旁侧酒桌一眼。 就有人道:“嗨,什么着魔呀。我七大姑家的八大姨的表舅的儿子是申侯家的家仆,听说是世子殿下执意修仙法,无人指点,把自己修的大病一场,如今还躺榻上,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呐!” “仙法哪里是那么好修的。” 有人嗤笑道:“就说你我种庄稼,生手的还要熟手的手把手的教呢。” “以申侯的地位,就没请上一位仙家?”有人道:“世子生而聪敏,如今口不能言身不能动,申侯又只有此一子,若如此,待得申侯老去,这申城该何去何从?” “前日里侯府布告你没见么?申侯大概也是两手准备,打算多纳几房女子,看能不能老树开花。” “我看不能。申侯妻妾数十,独得一子,此乃天意,怕不是多纳妾可以解决的事。” 说着说着,这些酒客楼就歪了,说起了申侯家的桃色秘闻。 大商是分封奴隶制,每个地方的规矩,都因封臣的不同而各有差异。这申城竟不忌口,这些百姓也敢随意评论侯府。要知道,之前赵昱经过的城池,多是严法酷刑,民不敢妄论贵族。 这些百姓口中,虽然多有调侃。但赵昱还是听得出来,这位申侯,很受爱戴。 十五章 飞头术 酒食正酣,突然有凌乱脚步传来。众酒客食客探头一看,顿时闭口不言,酒肆里鸦雀无声。 赵昱侧脸看去,便见一队十余人配兵着甲,在一个锦袍老者的带领下,走了进来。 众酒客虽不忌言论,但毕竟不能当着官方人员的面来。要不然就是赤果果的藐视了。 那老者带人走进酒肆,四下里一看,竟朝赵昱径自走来。 赵昱略奇,但念头一转,心中便也释然。 就见那老者来到赵昱身边,躬身一拜,道:“申侯管家申密拜见仙家!” 赵昱放下酒碗,拂袖道:“可是有事?坐下说话。” 申密暗暗吐了口气,缓缓坐将下来,看了眼一张脸还埋在陶盆里对其他充耳不闻的杨戬,这才对赵昱恭敬道:“申密唐突,还请仙家勿怪。盖因世子修行不得法,申侯急出心病。又自商队得闻仙家至此,申密不敢怠慢,这才连忙来见仙家,祈望仙家能救世子一救!” 又忙道:“申侯有些奇珍,若仙家救的世子,自当奉上。” 以赵昱智慧,如何不能猜到? 笑道:“贫道见这申城繁华,风气开朗。对申侯也颇为佩服。只是不知你家世子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至于侯府奇珍,赵昱自不在意。不说区区侯府能有什么奇珍,单说这里乃虚幻世界,便是太极图、盘古幡也是假的,带不出去,要来也是无用。 而赵昱历来事不关己,若非有所算计,必定不会插手小事。不过在听到那酒客说起申侯世子之时,赵昱心中便有些感应。仿似此人有些关键的地方,倒是可以一观。 见赵昱问起世子状况,申密微微露出喜色,但他毕竟沉稳。这段时日以来,申侯没少请来仙家为世子诊治,但皆作了无用功。虽然从商队口中听说面前这道人必定有神通,但真正表露的,只是旁边那个少年。这道人从未出手。虽有期待,但也并不因赵昱口气松活而感到激动。 世子卧榻多日,几已令侯府绝望,也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他连忙道:“世子早前自市井之中得了一卷简牍,上有一门仙法。在君侯不知的情况下,擅自修行。一夜之间,便已口不能言,身不能动。近月余以来,城中仙家皆为君侯请来诊治,却不见好转...” 申密将一些情况道出,赵昱听完,点了点头:“也罢,既如此,贫道倒要看看是个什么道理。” 申密喜色绽露,连忙起身一拜:“事不宜迟,还请仙家早早移步可好?” 这时,杨戬已将满桌子瓜果菜肴一扫而空,赵昱笑道:“那便前面引路。” 等到赵昱师父随申密离去,片刻之后,酒肆里才又热闹起来。 “竟能与仙家同肆,实是天幸也!” “唉,仙家道装,我怎么就没想起来呢!” “别那么乐观。万一只是个半吊子呢?” ... 申侯侯府便在城中,大气粗犷,占地广袤。 从酒肆里出来,申密将师徒两人迎上一架车架,不多时便到了申侯府。 申侯此时还不知道,申密得知赵昱之事,没来得及通知申侯,便急急忙忙来寻赵昱。由是到了府门,申侯手忙脚乱出迎,分外歉意道:“仙家入门,蓬荜生辉。小老儿有失远迎,实是无颜矣!” 赵昱打量这位申侯,面清癯,色柔和,一看便是个心有仁慈的人。 笑着点了点头:“申侯不必多礼。” 又道:“贫道方外之人,申侯乃大商重臣,安敢受申侯一礼?” 赵昱也还了半礼。 这才入了侯府。 “敢问仙家尊号?”申侯一路笑道:“本侯已令后厨备齐酒菜,仙家远道而来,须得好生款待才是。” 赵昱笑道:“贫道天一,西陲天台山而来。申侯心意贫道心领了,只是刚自酒肆出来,酒足饭饱。世子之事要紧,先去看看无妨。” 申侯喜道:“多谢天一真人。” 便转道往后院而走。 不多时,来到一处小院前。 申侯道:“此为小儿宿处。我这小儿单名一个豹字。自小聪慧懂事。由是对他少有管教。不料却擅作主张,害了自己,实在令我心痛。这些时日以来,他母亲都哭瞎了眼睛,我这头发都白了许多呀。” 赵昱听他情真意切,也知晓父子之情,微微颔首道:“贫道自忖有些手段,申侯不必担心。” 赵昱心里,却在想‘申豹’二字。 “申豹,申豹...申公豹?” 转念之间,赵昱恍然大悟。 “难怪听到此人,心有感应。原来也是所谓的应劫之人。” 申豹,申公豹,这其中的联系,一目了然。 譬如此后有个北伯侯,唤作崇侯虎。他姓崇,名虎,中间这个侯,是对他爵位的敬称。又比如周公旦、太公望,等等,那一个公字,实乃敬称也。 申公豹后来作了大商的国师,自以公敬称。由是便以申豹称申公豹。 看到躺在榻上如僵尸一般的青年,如果是寻常的凡人,怎么也不可能会料到后来那句‘道友请留步’的厉害之处。 这申公豹大略是躺的久了,人已脱形,看起来十分枯瘦。但眉宇间,分明可以看出完好之时的偏偏帅气。 杨戬分外好奇,不禁上前打量,片刻后转身对赵昱道:“师父,他是走火入魔了罢?” 杨戬虽才正式修行不久,但满腹理论,而且眼光精准。 不需看,赵昱便也知晓必定是走火入魔无疑。 这时,申侯从旁侧拿来一卷简牍,双手捧起道:“便是这简牍之上的仙法。真人请看。” 赵昱接过简牍,眼睛一扫,露出一抹笑容。 “原来是飞头之术。” 所谓飞头之术,乃是旁门左道中的一门幻术。走江湖的野修士用来蒙蔽凡人的法子。并不高深,但修行之法却十分偏门。 赵昱看申豹,观其如今见其原形,知道申豹应该是个凡间的武功高手。但还没有达到修行仙法的境界。加之这旁门左道之法没有正宗的炼炁法门,胡乱一修行,把把自己给陷进去了。 他第一眼就已看透申豹的症结所在,无论是杨戬所言,还是申侯拿出这简牍,于赵昱而言,皆是可有可无。 十六章 突来念头 救申豹不过举手之劳。于赵昱而言,只要不是神魂上的伤势,弹指可复。 申豹修飞头术,说来也只是岔了气而已。几条经脉纠结,致使口不能言瘫痪在榻。申侯请过许多修士诊治,大略多为挂羊头卖狗肉的骗子,或修为低劣,看不出症状——其纠结之经脉实乃偏门之处,寻常看不出来也在情理之中。 自是一番感激涕零。 申侯只此一子,若再瘫痪下去,多则三五月,少则一二月,肉身萎缩便真瘫了。待得申侯老去,申豹下场可想而知。他这名爵,虽为大商所赐,却予的是申氏一族。若主脉申侯没了传人,余脉便要反客为主。他这一脉自此而绝。 至于申侯奉上的诊金,乃是一株万载的赤灵芝。全然于赵昱无用,倒是对杨戬有些好处,赵昱便也收下。 不顾申侯挽留,赵昱带着杨戬,师徒二人施施然离开了侯府。 杨戬问赵昱:“师父,就这么走了?” 赵昱为之大笑:“要不然呢?” “可是...可是...”他抓了抓脑门,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憋出一句:“怎么也要吃一顿吧?” 赵昱笑骂着一指头弹在杨戬脑门上:“就知道吃。” 随后悠悠道:“人也救了,目的就达成了。若是有心,呵呵...” 杨戬莫名其妙。 而则此时,背后传来呼喊:“仙家留步,仙家留步!” 已至街中,赵昱笑呵呵回首一看,只见一个瘦削青年跌跌撞撞追将上来。杨戬叫道:“申豹?” 可不是申豹又是哪个? “仙家!” 申豹毫不在意周遭行人,噗通一声拜在赵昱面前:“申豹心慕修行而不得其法,如今得遇真仙,请仙家怜悯,授我法门。申豹结草衔环,无以为报,请为仙家左右,侍奉一生!” 赵昱轻轻一笑,转身就走。 杨戬看了看师父,又看了看申豹,有点糊涂,连忙跟上。 申豹见赵昱走远,心中一转,随即露出喜色,连滚带爬爬将起来,跌跌撞撞追了上去。 这一走,便至城外。十余里。申豹为赵昱所救,体虚力弱,早是气喘吁吁。却强撑一口气,没被落下。 到一株树下,赵昱才顿住脚步。 申豹直接扑到在地,脸色殷红,呼吸如牛。 缓缓盘坐下来,赵昱看着申豹,淡淡道:“你以仙家如何?修行如何?” 申豹一怔,强自爬起来,喘了几口气道:“仙家长生,修行不老。” 闻言赵昱微微摇头:“这世界之中,又有几个长生,几个不老?” “这...”申豹自然不知。 便听赵昱道:“以你资质,倒也修的仙法。寻常凡人,便是给他法门,也不得入门。你能把自己修成瘫子,只因无有指点。却也说明你有那份根脚。” 申豹一喜,又听赵昱道:“然我观这世间,却颇为不平。” 此话不但申豹,连杨戬也有些莫名其妙了。 赵昱摇头笑道:“仙家高来高去,法宝神通能崩山裂海。而凡人如蝼蚁,蝇营狗苟,便是没有仙家也是如此。以我观之,这仙凡之间,割裂太甚。” 申豹听了,不由得心中转动,暗道:“这位前辈莫非要插手人王朝政不成?” 赵昱看他神色,一眼便知他心思,却摇头笑道:“我哪里有那闲心插手凡俗政权?” 申豹吓了一跳,面如土色。 赵昱只是笑道:“窃以为若能将一些仙家奥妙,可以用在凡人之中。只好似刻意忽略,除了传出一些养身健体的法门,别无其他,实为可惜。你有向道之心,又是申侯之子,若能承吾之愿,吾便收你为徒弟。” 申豹心念急转。他本也是个早慧的人物,精明的紧。此时虽然赵昱只是稍稍点出,他竟生出许多想法。本也是申侯之子,若无意外,也是这大商一体之中位高权重的人,虽有向道之心,但红尘心思也不浅。一时间浮想联翩。 只是还想不透澈,却毕竟不能放过眼前仙缘,忙拜道:“只听师父吩咐!” 于是未来的申公豹,便也入了赵昱门下。 赵昱这番作为,说来也是突生其念。此前他倒是未曾生出过这样的心思,只是在见到申豹之后,才突有所感。 大商仙神纵横,但正如赵昱所言,修士与凡人之间割裂太甚。几个教门互相争斗,说是传播道统,但细细一看,除了一大波装比的,哪里又传出了什么道统? 就好似截教,除了给大商当打手,其他还有什么成就吗?那些庙宇?那算什么? 在赵昱看来,真要传播道统,就该像真实法宇宙一样,将凡人也纳入这个体系。要将仙道的奥妙,方方面面的深入到凡人的生活之中。这才是传播道统。而不是为凡人杀几个妖怪,灭一些牲畜,然后让凡人竖起几座神像就完了。 本来赵昱是没有这样的心思的。但申豹的出现,给了这个契机。 申豹身份了得,乃是一方诸侯世子。若借他之手,将赵昱的想法一一实现,赵昱倒要看看,这个封神的世界,又会变成什么样子,会有怎样的走向。 如果某一天,符箓战车遍地,阵法飞舟横空,元炁武器摧枯拉朽。人门的衣食住行都与仙道奥妙关联在一起,会是什么样子呢?那几教圣人,会是怎样表情? 距离封神还有三四十年,算算倒也不太晚。 于是申豹便随赵昱一侧,与杨戬,师徒三人,一路往中州帝丘而去。 这一走,便是年余。 ... 中州帝丘的历史,可以上溯到人皇轩辕之时。这毕竟是个虚幻的仙神世界,有很多地方,显得奇妙。 黄帝曾在此建都,大夏也以此为中心,到了大商也未能免俗。盖因此处,实在是神州最大的宝地。 当然,此时也称之为朝歌。 帝丘朝歌,方圆百里,乃人王重地,气运所钟。 环绕朝歌城外,是如卫星一般的小城、村镇星罗棋布。就在朝歌城西的一处村镇中,一个小院便是赵昱师徒的落脚之处。 来到帝丘,已有数月。这数月以来,师徒三人把个帝丘方圆百里,里里外外除了王宫,皆逛了个遍。最后便在这里落脚。 十七章 元神九重 “这开辟穴窍之道,第一步须得感应穴窍。” 赵昱端坐榻上,两个徒弟规规整整,不敢有丝毫分心。 如今杨戬,分明已经硬挺青年模样,谁又知道他还不到八岁?却跟个十八岁的也差不离了。眉心的印痕,愈发显眼,似张未张,隐隐有神光闪烁。 而申豹,也是个儒雅青年,神采飞扬。 自申城出,及至于如今,近两载。一路走来,赵昱传授法门,两个徒弟也是勤修不缀。到现在,双双皆至于开辟穴窍的关头。 要说资质,杨戬远超申豹。但正因其血脉之故,打磨肉身,掌控肉身,反倒需要更多的时间。因此两人的修为境界,才堪堪相仿。而若打起来,申豹便万万不是杨戬的敌手,走不过两合。 当然,申豹较之杨戬,也不只是武道修行。赵昱这近两年以来,耳提面命,同时也在传授他符箓和阵法的基础知识。 这方面赵昱早有心得。当初还在凡宇宙,他便整理出了一个合理的体系,此时修为更高,更是完善,传授起来得心应手,而申豹学习起来,也没有太多难关。 申豹毕竟也是所谓的‘应劫之人’,智慧非凡。到如今,已能读立制作一些符箓、阵法相关的小物件了。 开辟穴窍是武道筑基这一层次极其重要的一关,本质上来说,是法宇宙真实修行体系之中极为重要的一关。在这个封神背景的虚幻世界里,是没有这一关的。 当然,无论是杨戬,还是申豹,都不知道。都以为仙家就该这么修行。 “今日传你二人定窍法,以此法感应穴窍。” 赵昱弹指两点光,没入二人眉心,道:“因资质不等,感应有难有易,有多有少。却也勿须为之烦恼。感应到多少,便开辟多少,如是而已。” 反正是虚幻世界,赵昱并不强求。他二人能打出怎样的基础,只看他二人自己。 这所谓的定窍法,还是赵昱刻意琢磨出来的法子。只是一种刺激神魂敏感的法子。使人提前能对神魂,有一些运用罢了。毕竟按照正常的修行途径,须得在开辟穴窍,精元饱满之后,反哺神魂,才开始触碰神魂的妙用。 见两个徒弟已神入冥冥感悟定窍法去了,赵昱缓缓起身,回到了屋中。 说来这一路见闻,倒也不见得令赵昱有多惊奇。那法宇宙中,每一个元星上每一个凡人政权,都因依附的仙门的不同,虽皆是仙道体系的基础环节,却各有不同发展。其无论宏大还是细微之处,都比这大商要深邃奥妙的多。 游历大商,大概对赵昱来说,是一种回味。让他想起了凡宇宙的地球。法宇宙妙则妙矣,但人种复杂,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而凡宇宙却没有三头六臂,或三眼四足的人种。也就这幻境世界,能让赵昱有些亲切。 除此之外,便实为历练杨戬和申豹。 这两个,一个本来年幼天真,一个出身高门不见底层。虽皆有智慧,却不曾真正在红尘中打过滚。 赵昱带着这两个徒弟,起初只是看,后来便是做。亲身去体会这人世间的不同和不易。行过商,种过田,与地痞流氓打过交道,与官府小吏勾心斗角,也与那商人锱铢必较。 赵昱只作旁观,一切皆让两个徒弟自己去作。 做的不好,便要受罚。做的好,才有奖励。 于是无论是杨戬还是申豹,在这短短的两年时间里,逐渐形成了自己的世界观和人生观。或者说,都油子了,老油子算不上,但等闲不会被人欺骗祸害。 这二人,皆有智慧。但性子不同,这观念自便不同。杨戬行事,先要以理服人,若再三不服,便用拳头。而申豹,则是个最实际的,能讲理讲理,能杀人杀人,阴谋诡计也好,欺骗诡诈也罢,只要能达到目的,又不触犯自身的原则底线,便无所不用其极。 然而无论如何,修行才是根本。 ... 大商正处于较为鼎盛的时期,人王帝乙在位,四夷宾服,民间也算是安居乐业。狗屁倒灶的事不多,因此帝丘极为繁荣。虽然边境偶有战火,却不影响大局。 就在这帝丘外的小镇里,师徒三人一住便是三载。 三载一去,回头来看,无论是杨戬还是申豹,皆收获满满。 这三载之中,修行是主题。除此之外,他二人衣食住行,皆要自己解决。于是这镇上,便多了两间店子。杨戬思来想去,开了个武馆。起初没人瞧得上,待得一次将闹事的地痞数十人打翻,武馆才算真正开张。而申豹则竟开了个杂货铺,或者说超市? 反正从赵昱的言传教导之中,他得到的灵感。也是赚了一大笔,并且还计较着回到申城自家封地之后,要把这超市也开起来。 当然,这都是旁支末节。 或虚幻之故,或元炁之故,便是赵昱也有些猝不及防,只三载,两个徒弟的修为大步前进,齐齐步入炼炁之境。 相较而言,仿佛此前外壮神力、内壮神勇耗费的功夫还要多一些,开辟穴窍、蕴气见神反倒快的不可思议。 杨戬开辟穴窍二百五十六,便再也无法感应更多穴窍,遗憾之余,只能晋升境界。而申豹开辟穴窍只一百四十四,稍稍超过杨戬的一半。而无论是杨戬还是申豹,开辟穴窍这一步,只用了一年。 好似这穴窍就是挂在树上的果子,等着去摘,一点也不为难。 开辟穴窍一年,蕴养精元也是一年,随后肉身无漏,神魂饱满,也只一年。双双顺利破入修士炼炁之境。 而赵昱本身在这几年之中,竟也轻轻松松破入元神九重蕴道境。 但赵昱很清楚的知道,提升的境界,自身的道行有十分真实,而肉身提升有五分真实,法力只两分真实。一旦离开虚幻世界,法力之中虚幻的部分顷刻跌落。但只要道行是真,其他都是旁支末节。肉身提升毕竟还有五分真呐。 这让赵昱很是惊奇——要知道,若在真实法宇宙,要将修为晋升到元神九重,怕不要千载来算。而在这里,竟只几年就有了。虽然许多泡沫,但算来算去,却十分划算。 是宙光秘境本身的奥妙吗?赵昱毕竟想不透澈。 十八章 再回申城 于赵昱而言,地仙之下的境界早已毫无秘密可言。亦即是说他的道行,是远远超出本身境界的。 元神八重晋升到元神九重,在真实宇宙要以千年计,是因为他的苛求。不留下一丝瑕疵,不出半点疏漏。如若不然,道行到了,随时都可以突破,但如此一来根基不够夯实,不利于日后攀登更高的巅峰。 打磨肉身需要时间,熬炼法力需要时间,修持神通需要时间,几相一加,千载等闲。 但在这封神幻境之中,却出乎意料的快,虽然法力的提升有八分假,肉身的提升有五分假,但神通的修持和道行的提升,却做不得假。这才短短几年而已。 “难怪说宙光秘境是修行宝地,毕竟时间长河的回旋,大略对低等修士来说,是最近道的地方。” 赵昱没进一步,都踏实圆满。也许除了法宝的祭炼难有寸进,其他的皆齐头并进。 说到法宝的祭炼,这毕竟有许多艰难之处。 若得法宝材质允许,祭炼的法门足够神妙,便可随时间一直祭炼到圆满层次,一百零八层纯阳法禁的极品等级。赵昱的傍身法宝,只一口杀生剑。这口宝剑初炼成便有八十一层纯阳禁法,如今早已祭炼圆满。 法宝之上是灵宝,关键之处,便在于一个‘灵’字。 何谓灵? 法宝有法灵,然而法灵虽有智能,却没有本性。灵宝的灵,大抵可以比及生灵的真灵。也就是说,灵宝是一个生灵。 要炼成灵宝,第一对材质有相当的需求——至少要与先天宝材沾上点边。 第二则是对修士的道行,有极高的要求。 因为炼制灵宝,须得借先天宝材的先天之妙,自宇宙本源之中,引来一点‘灵’。 这一点灵正如那大道运转造化生灵一般,自宇宙本源中撒播的真灵。 后天级数的宝材,无法承载真灵。只有蕴含先天之妙的材质,才能与真灵结合,从而孕育出直接勾连宇宙法则,具有无边神通的灵宝。 赵昱的杀生剑一不具备先天之妙,二则赵昱本身修为,也还差了不少,于他而言,一百零八层极品纯阳法禁的法宝,便是当前极限。 这也是赵昱敢将杀生剑拿来与这封神世界里有名的法宝相提并论的原因——这是个虚幻的世界,生灵虚假,生灵的真灵都是虚假的。既如此,这里便不可能存在真正灵宝级数的宝贝。 这一日,赵昱为两个弟子详细解说修行关键之后,开口道:“我师徒三人在朝歌已近三载,该是启程离开的时候了。” 听到要离开,无论杨戬还是申豹,皆神色一怔。 杨戬道:“要走了?” 赵昱微微颔首:“莫不成你还眷念此处?” 申豹笑道:“敢问师父,接下来当去何处?” “回申城。” 赵昱看着申豹,沉吟一下,道:“你父年迈,大略...” 申豹闻言,顿时愣住,好半晌道:“师父的意思是...” 赵昱道:“申侯将去也。” 申豹顿时神色黯淡了不少。 申侯本已年迈,申豹也是他老来得子。却也毕竟料不到竟将去。 就听赵昱道:“由是凡人百载,转瞬即逝。你心慕仙道,莫不如是。如今近三载未见,早些回去,多陪伴你父亲些时日罢。” 申豹心绪低落,片刻后略有希冀道:“师父神通广大,可能为徒儿父亲续命些时日吗?” 赵昱摇头:“此天数也。寿元已尽,乃是喜事,亦非夭折。” 申豹默然。 此番归去前夕,杨戬和申豹将这几年亲手做起来的产业赠了左右街坊,便也不与来时一般行路车马。该看的差不多都看了,该历练的也有了结果。赵昱于是翻手一缕神光,将两个弟子卷了,转瞬之间,已至申城。 神光散去,熟悉又稍显陌生的环境,让申豹微微叹息。 两人也皆为赵昱神通惊叹。 一来一去,一个用时以年计,一个不及弹指。 其中差距,安敢以道理计? 申侯府的大门仍是那般,古朴粗犷。有护卫见有三人陡然出现,紧张之余细细一看,顿时高叫:“世子回来了!” 一声声,迅速传遍侯府。 大门哐当打开,申密搀扶着老迈的申侯,神情激动的走了出来。 申豹眼眶泛红,连忙上前拜倒:“父亲!” 申侯白须颤动,颤颤巍巍把申豹扶起,上下打量,口中连连叫好。 然后才看向一旁笑盈盈的赵昱和杨戬。 “真人一路辛苦,快快进府中接风洗尘!” 于是入了府邸,早有后厨备了酒菜,席间自是一番畅谈不提。 如此,赵昱与杨戬师徒,便在侯府落脚。 申侯专门划出一座幽静小院,供赵昱歇息。 而申豹,便也忙了起来,连修行的时间,也缩减许多。 申侯将去,自也心中明了。实则在一年前,他便感力不从心,派出不少人手前往找寻赵昱和申豹,要把申豹找回来,托付侯府后事。如今申豹回来,他高兴之余,自然要一一把侯府要事交接给申豹。 申豹是他独子,如今又随仙人修仙,他也再不怕族中反对。 赵昱把杨戬也打发出去,帮助申豹。帮申豹稳定权力交接时期的军中骚动。 大商分封诸侯,每一个诸侯在自己的封地,都有绝对的权威。除了向人王负责,其他一概自主。军队,自然也是诸侯自己的。申侯的领地甘州也是广袤,军队超过十万。政务同样繁杂。交接起来,极为麻烦。 好在申侯早就做好准备,如是三月,及至于入秋之时,申豹已经初步掌握住了整个甘州的军政大权。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申侯撒手人寰。 申侯一去,便有许多跳梁小丑跳将出来,多是申氏一族之人。申豹也是心狠手辣,接着一月的时间里,数以百计的人头落地,不知几个分支被灭门,数万人贬为奴隶。 入冬之后,甘州终于宁静。 “这几月有何感想?” 赵昱问座下两个弟子。 杨戬道:“杀了些人。” 赵昱失笑,看申豹。 申豹面上,较之此前,沉稳了太多,闻言道:“滚滚红尘,权欲沸腾,让人厌恶,又惹人心动。只道是世事艰难,无外如是。” 十九章 碧游宫 申豹这一番接过权柄,果然多有感悟。 赵昱笑道:“你有此感悟,为师心中甚慰。你毕竟是个修行的人,如今手握大权,成为诸侯,须得不能为红尘迷了眼。修为不能放下才是。” 申豹苦笑道:“事务繁多,如之奈何呀。” 赵昱道:“早些娶了妻妾,生下儿女,三五十载让位下去便可。你如今已修成法力,三五十载耽搁无妨。便把这三五十载了却红尘罢。” 申豹胸有成竹:“弟子知道了。” ... 至此,申侯府中多了一座书楼,其中皆是赵昱整理出来关于符箓、阵法用于凡间方方面面的奥妙。至此,整个甘州,以申城为中心,每月一变,变化之大翻天覆地,并迅速蔓延到整个甘州。 而赵昱,在不久之后,闻到洪钟大吕,便带着杨戬,横跨神州,往东海而走。 早前余化曾言,只两载后通天教主便要大开山门,传道授业。果然是两年后,只是再多了两三年而已。 赵昱原本也有些疑惑,不过早已想的透澈。大略是三商已过,教主计较之余,稍稍耽搁一些时日。毕竟,对教主这样的人物而言,多个三五载也只弹指,不曾在意。 东海浩淼,碧波万顷,四顾一片水天一线。 海面高天,空气微微一动,走出来两个人。一个面目平凡青年,眼神深邃,神色适然。一个英挺刚强,姿态勃发,朝气满满。 不是赵昱和杨戬师徒,又是何人? “这里便是金鳌岛?”杨戬四下里看看,只一片汪洋。 “这里便是金鳌岛。” 赵昱背负双手微微一笑:“你看。” 便见不远处,空间陡然分开一座门户,当先一个身材略胖的高大道人走了出来。左右还有男女两个童儿紧随。 这道人走出门户,抬眼看见赵昱师徒,目光一凝,长声道:“可是天一真人当面?!” 赵昱驾云带杨戬降下,来到道人面前,与道人换了一礼,笑道:“正是贫道。道友莫非便是教主高足,亲传首徒多宝道友?” 多宝道人笑道:“正是贫道。” “久闻大名!” 一番寒暄,多宝道人道:“家师早知道友将至,令我前来相迎。道友,里面请!” 多宝道人还刻意多看了杨戬一眼,便则前面带路,入了门户。 恍然间,眼前豁然开朗。 分明一头庞然近万里的巨龟酣睡,托负起一座烟波浩荡,仙光盈盈的福地! 金鳌岛。 多宝道人留下两个童儿在门户处,等待其他修士前来,自己则带赵昱往岛中一座仙光万丈的宫殿走去。 “那便是家师道场碧游宫。” 多宝道人介绍道:“寻常时候,碧游宫在天外。只有家师大开山门传道授业之时,才会自天外降落金鳌岛。” 赵昱微微颔首,笑道:“果然圣人气象,令人叹为观止。” 但也就是话这么说而已。在真实法宇宙,比这碧游宫玄妙更多的地方,也数不胜数。 一路过处,看见不少截教弟子。譬如十绝岛十天君,九龙岛吕岳,蓬莱岛余元,凡此种种。皆照面招呼,各自亲热的紧。对赵昱师徒,多有好奇之色。 毕竟多宝道人乃截教首徒,多宝亲迎之人,必定非同小可。 走不远,又见了三仙岛云霄、碧霄、琼霄三位仙子和峨眉山赵公明。 这四人当面,赵昱多看了几眼。 三位仙子自是天上绝色,一个雍容平和,一个清丽纯净,一个活泼好动。而赵公明也是个温和的人物。 这四人皆修为不同凡响,以云霄仙子、赵公明为最,皆有元神七重的修为境界。而碧霄仙子与琼霄仙子,皆元神五重。当然,多宝道人更是厉害,堪堪竟与赵昱相提并论,有元神九重的能为。 一番叙过,到碧游宫前的路上,又见了金灵圣母、龟灵圣母、无当圣母三位仙子。 如此,教主座下的亲传弟子,大概已是全了。 这些厉害人物,皆各有道场,此时齐聚,正因教主讲道,早早便来了。 到了碧游宫前,大门缓缓打开,氤氲霞光之中,赵昱带着杨戬,随多宝道人缓步迈入其中。 待抬眼一看,正见那殿宇之中,偌大一个道字虚实沉浮,几座法台林列,当中一座法台上,便有一位面孔刀削斧劈,目中混混沌沌,颌下半尺长须的道人。这道人一身,隐约凌厉之气,却又浩大无边。 赵昱见之,稽首一拜:“山野修士天一,见过截教通天圣人!” 杨戬早被慑住心神,随同一拜:“拜见通天圣人。” 教主轻轻一笑:“道友不必多礼,且上法台看座。” 赵昱也不客气,便则信步走来,脚下缩略空间,几步就到了一座法台前,攀登上去,在法台上蒲团坐了下来。杨戬站在他身后,还懵懵懂懂。 教主笑道:“道友果非常人也。贫道修行这么多年,还未见过道友这般出色的人物。” 教主实则也看不透赵昱,只觉此人虽金仙之极——元神九重,但又蒙在迷雾之中。 旁侧一座法台上,头戴冕冠,身披祖龙金袍者微微颔首:“师兄说的是。天一道友果非常人。” 赵昱早见此人,却已猜到他身份,笑道:“天帝谬赞。” 正是那昊天帝君,三界玉帝。 玉帝含笑,多在杨戬身上留意几分,笑道:“吾与道友,神交已久。” 赵昱含笑以对。 自是神交已久。这因果便在杨戬身上。 赵昱对玉帝倒没什么特别的看法,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玉帝身为三界至尊,虽然只是名义上的至尊,但同样也须得遵循相应的规矩。杨戬一家的遭遇,不能完全算在玉帝身上,玉帝大概也多有不得已之处。 何况若玉帝要下死手,便不只杀杨戬之父。杨戬决然是逃不了的。就算有玉鼎真人暗中出手,也一样逃不了。 这位三界至尊,可不是等闲人物。赵昱观之,其修为境界,分明已入地仙。除非元始天尊直接插手,否则玉鼎真人在他眼中也不过反掌之间而已。 便此时,玉帝缓缓起身,笑着对教主道:“今日心血来潮,到师兄这里来打搅,此时心愿已了,师弟便告辞了。” 教主不以为忤,笑道:“自去便是。” 二十一章 申公 走出碧游宫,转身再看,碧游宫已不见踪影。 赵昱心中念头纷飞,脚下缓缓而行,杨戬跟在他身后,正魂不守舍,还未完全从听道之中脱离出来。 教主几位亲传弟子,此时正在不远处,看样子正等着赵昱。 赵昱收拾心绪,上前与诸位见礼。 多宝道人口称:“天一老师。”赵昱忙摆手道:“你我大道同途,皆为道友,不敢妄自尊大。” 多宝道人等于是更加亲切,以道友相称。 多宝道人道:“此间我与几位师弟师妹在此专候道友,正要请道友一叙。” 赵昱笑道:“不敢请尔。” 于是便一路闲聊,往多宝道人道场而去。 多宝道人的道场,就在金鳌岛。他是截教大弟子,有守山之责。其他师弟师妹可在金鳌岛外各立道场,他则不能。 到了多宝道场,各分宾主落座,多宝道人又唤左右童子奉上茶水、仙果、琼浆,才开口道:“师尊早言劫数将至,你我亲传弟子皆心中有数。左右数十年间,三教各争道统。天数此番截教将隐,他教将起。杀劫之中,根性深厚者逍遥仙,根性稍次者上那封神榜受天庭驱策,根性最次者飞灰湮灭。我等修行,只为逍遥自在,由是师尊令我等紧闭山门,不要沾染红尘。” 赵昱在一旁听多宝如是言道,顿时知道三教封神之事已不是秘密。想来也对,在座毕竟教主亲传,各自根性了得,教主自要令其知晓,也是一番维护。 又听多宝道人道:“只是大劫之中,难免不曾周全。有道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诸位师弟师妹此番归去之后,须得谨慎一些,不要为迷障迷了眼,蒙了心智,从而使敌手称心如意。” 众人皆是称是不提。 多宝道人这才对赵昱道:“三教封神,不知天一道友可知?” 赵昱微微颔首:“略知一二。” 多宝道人笑道:“三教三商,以定封神。却是我那二师伯有些...他教中门人不多,不知那封神榜上填了哪些名字。” 赵昱听了,不禁刮目相看。 的确。 无论是人教还是阐教,门人皆不多。但封神榜上,有正神神位诸多,还有四万八千群星之神。除非把截教整个搬上封神榜,否则决然是不够的。 因此封神三商,最后定数之时,三教圣人各自签了数十上百名字。而阐教和人教没有那么多弟子,由是许多散修也被元始天尊和太上老君填上榜文。 赵昱便是散修,还不是一般的散修。未必没被这两位下黑手。 多宝此时说起,道理就在这里。 赵昱笑道:“左右是圣人三教封神,我世外之人,此前也不曾沾染什么因果。再则便是有人找上门来要把我送上封神榜,我便遂了他意,把他送上去就是。” 众仙闻言,觉得有些趣味,不禁齐齐大笑。 琼霄仙子乐道:“道友说的不错。谁要下手,就把谁送上榜文。” 多宝道人道:“然话虽如此,道友毕竟单人独剑,若遭人围攻,双拳难敌四手。道友也是性情中人,何不守望相助?” 这才是多宝道人的意图。 赵昱闻言不禁思忖。 赵昱对眼前截教的这些仙家,还是很有好感的。虽然截教良莠不齐,但教主的亲传弟子皆正宗修士。无论脾性,道行,皆非等闲。何况他此来,本就要插手封神,以从中取得自己想要的。 与截教打交道,似乎比与阐教打交道要舒服的多。 再则...他想起申豹,于是微微一笑道:“能与诸位守望相助,我所愿也。” 之后自然和谐一片。 言语放开,又是论道,又是闲谈。 如此又是数月。 这天,赵昱带杨戬将离金鳌岛。同时除多宝道人之外的其他几位,也皆要离去。 赵昱对众仙道:“我此番归去,将在西陲神木城外的天台山静修。几位道友若有闲暇之时,可来盘桓一阵。” 多宝等人笑道:“若有闲暇,自当拜望。” 于是散去。 赵昱驾云,与杨戬师徒二人于东海之上飘飘荡荡。 杨戬道:“师父,我看截教有许多妖魔鬼怪,虽然义气深重,但...” 赵昱知道杨戬之意,却笑道:“多宝如何?” “醇厚长者。” “赵公明如何?” “亦然。” “几位仙子如何?” “皆不凡。” “余化呢?” “好友。” “既如此,你还有甚好说?”赵昱悠悠道:“你只顾修行法力、神通,不知掐算之妙。可知你师弟申豹如今若何?” 杨戬一怔,道:“师弟若何?” 杨戬的确不通掐算推衍,此时听赵昱说起,虽然有些感应,但却不明显。 赵昱道:“你那师弟,如今已被人王帝乙请入王城,作了丞相。” “啊?!” 赵昱失笑:“意料之中。” 赵昱在碧游宫盘桓了十三载,教主讲道九载,他自己讲了三载,掐前去后各是几个月,加起来差不多正好是十三载。如今连杨戬,都是快二十岁的人了。 赵昱虽在碧游宫,满幅精力放在听教主讲道上。但讲道毕过,出来之后,便有感应。 申豹自其父申侯亡故,接过权柄,便以赵昱所授符箓、阵法之妙,将之一一运用在甘州申侯领地。在赵昱来碧游宫第五载,便已把个甘州变的面目全非。 使得甘州全然不再原始,而透露出种种兴盛繁华的气象。无论衣食住行,皆以仙道之妙普及展开。 人王帝乙闻之,遣人来请。 申侯一族忠于大商,申豹亦然。见人王延请,申豹正是意气风发之时,得闻要做丞相,心想正该以自身所学大展宏图,于是便应了人王所请,入帝丘朝歌,作了丞相。 到现在,申豹作丞相都作了近八载了。整个大商,在因他而发生巨大的改变。 此事,实际上连赵昱,也没有心理准备。 但无论如何,申豹与大商已经连成一体。他作为申豹的师父,便是无意,也已站在大商一方。 对了,现在申豹已经叫做申公豹了。 他是丞相,为人敬称为‘公’。 这也是赵昱轻易答应与多宝道人等守望相助的原因。 “如此一来,阐教、人教的法门,便难取喽。”赵昱悠悠暗叹。 二十二章 丞相 起初赵昱决定传授申公豹符箓、阵法基础于凡俗的应用,未必没有扶持甘州申侯一族的意思。赵昱也曾想过这样做会产生怎样的后果。只是没有想到人王会如此果断,直接以国家大事相托,把年纪轻轻的申公豹扶上丞相之位。 的确有些出人意料。 早前赵昱料想,申公豹学得符箓、阵法诸般基础妙用,用于甘州申侯领地,这个发酵的过程,十年二十年不算多。而十年二十年之后,帝乙驾崩,殷受登基,封神临头。是时,便让申公豹率领甘州做个搅屎棍,在商周三教之间左右逢源,取得好处。 也曾想过甘州的变化引起大商的注意,使申公豹入朝。申公豹虽有爵位,但毕竟年轻,甫入朝中不能取得高位,不在高位,便不会影响局势的发展。 但毕竟没有料到帝乙的果决。 如今申公豹做丞相都做了七八载,大商因之变化,这封神幻境的局势,由此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变化归变化,大势还在,只是赵昱却因此与截教和大商,联系紧密。 “只听一回讲道,便有如此错失,也是无可奈何。” 赵昱抬头看了看天,莫名一笑,遁光卷了杨戬,霎那消失在东海之上。 ... 朝歌。 申公豹刚从王宫回来,独自一人在房中思忖。 今日朝会过后,单独与人王会晤,商谈了一些国政大事。此时正咀嚼三省。 “闻太师北海战事不顺,欲与军中换装。只是符文兵甲的制造尚未形成规模...” 下朝后人王单独见他,问军备事,盖因北海战事不顺。五年前帝乙以闻仲为太子师,是为太师,三年前北海几位诸侯勾结北狄作乱,闻仲领兵出征,至今未能得胜归还。大军在外,拖累国家,时间一长难免令人王心中焦急。符文兵甲军备制造作为丞相申公豹去年提出的大事,本来帝乙并未催促,但今日催促,说明北海战事已到了严峻的境地。 申公豹思来想去,不禁叹息:“若有法灵相助就好了。” 他不免想起甘州这些年的变化,心中有些踌躇。 在被征辟为丞相之前,他只用了几年时间,就把甘州变换了一个模样。虽然他的确精明强干,于符箓、阵法的基础一道上登堂入室,但若只如此,几年时间却做不到把甘州翻个身的境地。 实因有法灵之助也。 师父赵昱往东海之前,把杀生剑交到他手中。杀生剑乃一百零八层纯阳法禁的极品法宝,其中法灵强横,虽主杀伐,却并非没有其他妙用。正是在杀生剑法灵的帮助和引导之下,他才能在短短时间内培养出一批道纹师,将符箓和阵法的基础妙用一一在甘州实践出来。 申公豹入朝歌,并未带上杀生剑。 实因在赵昱离开不久之后,有修士来袭,若无杀生剑护持,整个申城都要化作一片白地。也正因如此,他才不敢把杀生剑带走。甘州需要镇压之物,以保证甘州的安危。 尝到了法宝法灵的甜头,申公豹成为丞相之后,也曾想过以法灵辅助施政。大商国力强盛,又与截教融为一体,人王一脉收藏的法宝不下数十件。但不知道怎的,这些法宝的法灵皆是功用单一,杀伐的法宝其法灵只知杀伐,防御的法宝法灵便只知防御,除此别无其他妙用,与杀生剑的法灵不可同日而语。 费尽心思无所得,申公豹只好遗憾放弃。 这些年来兢兢业业,终归不能与在甘州之时相比。效率降低了十倍不止。 使得以符箓、阵法基础为核心的施政方针受到极大的迟滞。 “暂时看来,只能先用制造出来的数千套符箓兵甲组建一支精兵,稳住北海形势再说。” 摇了摇头:“若师父在这里就好了...只要有法灵辅助,便能迅速培养出足够多的道纹师,并制造大量的流水线法器。如此一来最多一二月,就能制造足够多的军备,然后迅速完成军队换装。” 正在这时候,书房门响。 申公豹抬起头来:“何事?” “丞相,有自称丞相之师的道人到了府上,要见丞相。” 话音未落,书房大门轰然粉碎,申公豹的身影已然消失在那禀报之人的眼中,留下他一脸懵然。呵斥声才传来:“混账!安敢怠慢吾师!” 宽敞的客厅中,赵昱和杨戬悠然端坐。 抬头,申公豹已到眼前。 “师父!” 申公豹神色激动,望赵昱便是一拜。 赵昱拂袖把他扶起来,上下一番打量,笑道:“不错,不错,有些气度了。” 申公豹嘿嘿一笑:“师父就别笑话我了。” 然后跟杨戬打招呼:“小师兄别来无恙?” 杨戬脸一抽:“‘小’师兄?” 申公豹哈哈大笑。 申公豹入门之时,杨戬还是个小正太,于是叫小师兄。如今十余载不见,杨戬已是及冠,再听这称呼,便觉得有些别扭了。 “坐下说话罢。”赵昱甩了甩袖子,道:“你这丞相做的看来不错。与当初相比,朝歌是模样大变呐。” 申公豹谦虚道:“若无师父教导,哪有徒儿今日。徒儿做的还远远不够。朝歌虽有变化,但与申城相比还差了很远。师父若看了申城,再看朝歌便不堪入目了。” 赵昱微微颔首,道:“一去东海晃眼十余载,你也是快四十的人了。可娶妻?可生子?” “回师父,妻妾十余,子嗣七八。”申公豹道。 赵昱满意的点了点头:“好。” 然后笑道:“要成仙,先做人。人都做不好,怎么做的好仙?成家立业,传承血脉,乃为人之本。”说着,竟看向杨戬:“此番你须得给你师兄牵线搭桥不可。” 申公豹微微一愣,抚掌笑道:“正该如此。” 看向杨戬:“我倒是忘了,小师兄也及冠了罢?” 杨戬面无表情。 闲谈一阵,赵昱道:“此番从东海回来,为师便要回天台山去了。这人世红尘,毕竟有些乏了。你若有事,日后来天台山便可。杨戬就留在朝歌,你给他谋个差事,也算是一份历练。” 杨戬有些猝不及防,道:“师父,天台山冷寂,徒儿愿常伴师父膝下。” 赵昱微微摇头:“不必,不必。你还年轻,多多经历人世红尘才是道理。” 二十三章 回天台山 杨戬连连反对。 赵昱道:“你还得娶妻生子,否则便不要来天台山见我。你才刚及冠,人生阅历不足,于修行有碍。须得尽了人之本分,看透红尘俗世才是。你便留在朝歌,让你师弟给你谋个差事,该娶妻娶妻,该生子生子,莫要到了日后后悔莫及。” 说起这些,赵昱不禁感慨。 说来当初,他也历经红尘,也曾娶了妻妾。但终归有些遗憾,不曾传下血脉。 杨戬无可奈何。 申公豹这才说起许多事来。 道:“师父去东海不久,大略年余,有一个自称阐教太乙真人的道人来到申城,竟要我入阐教教门。我拒之门外,他竟火爆,要拿我前往昆仑山。幸亏师父留下的杀生剑,否则徒儿怕是要遭厄难了。” “哦?” 赵昱不曾细细掐算过此前发生的事,闻言不禁道:“阐教太乙真人?” 申公豹道:“就是此人。他说什么我与阐教有缘,要引我入门。我早入师父门下,阐教又算什么?!” 赵昱心中转动,微微点了点头:“为师知晓此人,乃是阐教元始天尊座下脾气最烈之人。” 赵昱思忖:若无我插手,申公豹的确要入阐教门下,并在封神之战中牵连出许多大事,是为元始天尊手中一颗极为重要的棋子,在某方面来说,其重要性不比姜尚来的差。 想必是因为申公豹入了自己门下,不曾去昆仑山,于是元始天尊令太乙真人前来引他入门。但毕竟不曾料到申公豹早有门户,还发生了冲突。 这一点赵昱并不觉得意外。 太乙真人性子烈,且有种蛮不讲理的傲慢。回忆原著,那哪吒惹的事,害了石矶门下弟子,他反倒把石矶打死,此行此为,便可知其为人。 只可惜太乙真人傲归傲,却毕竟不知杀生剑厉害。怕是丢了好大面皮,也结下了仇怨。 赵昱道:“不管他便是。此人烈而傲慢,吃大亏若无把握,便不会再来丢脸。何况你如今作大商丞相,他虽为仙家,等闲也不敢把你怎样。” 申公豹点了点头:“师父说的是。” 然后道:“徒儿有一事求师父。” 赵昱笑道:“你且道来。” 申公豹道:“申城时,徒儿借杀生剑法灵相助,格外顺手。但因那太乙真人之故,徒儿不敢把杀生剑带走,作了大商丞相便少了辅助。王宫里收藏的各色法宝,法灵功用单一,无法辅助施政。这些年来徒儿施政格外棘手。想请师父为徒儿炼制一个法灵。” 赵昱一听,不禁笑了起来。 说来此间,还有些说道。 真实法宇宙,几乎所有的凡人文明和国度,皆以法宝法灵辅助施政,统治人民。法灵的存在,早前便有说过,正如那在凡宇宙之时,地球各国研究的人工智能一般。人工智能辅助功能强大,但远远不能与法灵相提并论。往往法宇宙随便一个国度,只一法灵,便将方方面面的军政要务处理的妥妥当当。 这样的法灵,掌控护持城池的阵法,引导文明的发展,梳理军政要务,甚至还能进行自主研究,对凡人来说,简直无所不能。其来源,多是相关国度依附的仙门帮助炼制而成。 赵昱的杀生剑,虽主杀伐,但法灵格外强大,在其他方面,也有妙用。辅助凡人施政,更是简单无比。 不过申公豹说王宫之中收藏的法宝法灵功用单一,这令赵昱微微有些奇怪。随之心头转动,便也释然了。这毕竟是个幻境世界,不能与真实法宇宙相提并论。 点了点头,道:“也罢,你既有所求,为师便为你炼制一宗法宝罢。” 又看杨戬:“你也要留在这里,干脆一并帮你也炼了。你二人且说说,要什么样的法宝?” 杨戬本来面无表情,这时立刻高兴起来,他心中早有底数,道:“师父,我要一口神兵。”又道:“越重越好。” 赵昱失笑:“好,你要神兵。” 又看申公豹:“你呢?” 申公豹思忖道:“师父,徒儿的法宝,以施政辅助为核心,至于样式,不做强求。” 赵昱点了点头。 然后道:“这法宝炼制,多则一二年,少则三五月。待此番回天台山,为师便着手炼制。炼成之后,自将入你二人手中。” “多谢师父。” 两个徒弟齐齐拜道。 赵昱站起身来:“为师便不多留。这符印一人一块,有事以之传讯。” 袖子里滑出两块玉质符印,各自飞入杨戬、申公豹手中,赵昱转身,已是消失不见。 ... 以赵昱洒脱,千万里弹指之间。 一转眼,便已是神木城。 赵昱到余化府上盘桓了一阵,自回天台山去了。 余化还是神木城镇守的将军,说来此前在碧游宫,赵昱也见余化。只是当时他在法台之上,余化却在那碧游宫外,没有资格入殿中,便也没机会说话叙旧。 自碧游宫回来,余化仍做他的将军,并时不时出兵去打那蛮部,取神魂炼制戮魂幡。这番见了赵昱,又有请益不提。 赵昱回到天台山上,正见两个人在青石上炼法。这二人一个飘逸颀长,一个刚强凶猛,细细一看,便看出原形,正是当初那大鹿与虎仔无疑。当初赵昱带杨戬下山,便把这两个留在道场,这些年不见,竟修的一番火候,化成了人形。 见到赵昱,两个齐齐拜道:“陆离、寅护拜见老爷。” 赵昱笑着打量,让二人起来:“好,修出些火候,不枉贫道传法。” 他盘坐下来:“你叫陆离?” 陆离恭敬道:“是。” “你叫寅护?” 寅护粗声道:“是。” “嗯。”赵昱微微颔首:“既已化形,便也是机缘。今日便收你两个作了记名弟子罢。” 陆离寅护一听,顿时大喜过望,忙拜道在地:“师父!” 赵昱云淡风轻的点了点头:“既已记名,书房可自去。”又弹指点出两点光,没入二者眉心,拂袖道:“无事休要打搅。”便自入院中去了。 正是云卷云舒,时光流转。 眨眼,便已去五载。这五载之中,赵昱取自己在法宇宙搜罗的一些材料,为杨戬炼制了一口三尖两刃刀,一件万兽云纹甲,一攻一防。又为申公豹炼制了一枚万元珠和一座碧翠峰。原说只各一件,后来想干脆攻防兼备,就各炼了两件。大抵不过举手之劳,五六十层纯阳法禁的中品法宝而已,不费太多功夫。 二十四章 遍访仙友 四件法宝炼成之后,赵昱甩手当空一投,作四道隐隐流光奔朝歌去了。 赵昱也不怕半道被人截住,那法宝上留有一缕念头,若有人出手拦截,他自有感应,左右不过数万里,转瞬即至,顷刻便能现身。 又剩下一些边角料,炼了一双拳套赐予寅护,炼了一口弯刃赐予陆离。皆不过二十来层纯阳法禁的下品法宝,举手之劳。倒是把两个记名弟子感激涕零。 这五载以来,赵昱炼制法宝之余,多在回味教主讲道。将所得去假淬真,化为己有。眼看已是九重元神蕴道圆满,距离那地仙真君之境只差半步之遥。 若赵昱愿意,踏出半步便是地仙。不过纯粹的提升修为层次,赵昱不取之。何况这幻境之中没有天劫,便成地仙,也是假的地仙,算不得真。 如果是真实法宇宙,修炼到这一步,天地便会降下征兆,自有感应,告诉修士须得准备渡那天劫了。而这里,没有。 不渡天劫,地仙之境便当不得真,所以提升修为层次与否,赵昱已不甚在意。 何况再是提升,无论法力还是肉身,皆有虚假,离开之后虚假散去,还是要跌落下来。倒不如多夯实根基,打磨肉身。多多领悟大道,提升道行滋养道种。 只要道种足够饱满,底蕴足够深厚,譬如在这幻境之中,将道行一举提升到真仙境界,便半分不假。出去之后,一举渡劫,三五几十载将境界补满,直接越过地仙三境,跨越天人之隔,一跃成为真仙。 这才是赵昱的打算。 或说这幻境之中,也有强人。但那又如何?不需提升修为层次,把真假参杂的法力和种种神通修的跟上道行的层次,便只元神境界,也足以匹敌那几位教主。 而陆离与寅护,赵昱归来时允许两个入书房阅读,又传下修行之法,这些年来勤修不缀,也竟修成法象。再合以赵昱赐下的法宝,在这封神幻境之中,大略也算是中档次的强手了。 于是赵昱便打发两个下山历,嘱咐二人若至朝歌,便去投杨戬、申公豹。 得闻可以下山,陆离和寅护皆大喜过望,当即听了嘱咐,一并下山去了。 而赵昱在不久之后,也离开了天台山。却是要去访友。 随后的近十年时间里,一直到人王帝乙驾崩,赵昱泰半时间,都在访友中度过。或峨眉山,与赵公明论道,观摩赵公明的定海珠,交换以一些炼器之法。或东海之上,三仙岛、蓬莱岛、十绝岛、九龙岛一一逛过,与截教众仙谈玄论道,各得其然。 自截教众仙处,赵昱所得甚多。或一些法门秘传,或借法宝观摩,取其真,去其假,一一化为己用。不知不觉,道行便已越过地仙桎梏,直入大成。 而一身法力,早已滔天。所修神通,皆臻至愈发高深之境。举手投足,已有大气象。 又去金鳌岛,与那多宝道人谈过道,论过玄,还下东海见了龙王,这才回转神州。却也不曾返回天台山,也不曾去见弟子,竟奔那各处名山大川而去。无论阐教、人教,亦或各路散仙,见之则访。 阐教仙家大略已知赵昱,多不给脸色。赵昱见之,也不以为忤,擦身而过即可。只玉鼎真人金霞洞盘桓了一阵,叙了叙旧。随后便是三山五岳各路散仙,比如那西陲深处的万寿山,五庄观中的镇元大仙,也是一位厉害人物。论法力神通,只在几位教主之下,与那玉帝也不差分毫,甚至还要高出一线。 比如西昆仑金母,亦是一位得道高人,只在镇元子之下。 又或渡厄真人,这位是人教弟子,老君记名。人教弟子少之又少,除了一位玄都,便只这位渡厄真人赵昱知晓。他有一枚定风珠,颇为妙用,赵昱也借来观摩了一阵。 到十年末,赵昱归天台山之际,已访遍天下。便是极北的黑帝真武,极东的青帝苍龙,极西的白帝白虎,极南的赤帝朱雀,甚至藏于虚空不周之墟的黄帝麒麟,也被他翻出来一番论道。 这五帝,乃是先天五帝。当然,是这幻境之中的先天五帝。而如轩辕氏黄帝,则谓之后天帝君。这五个先天帝君在这幻境之中,有天道职责,乃搬运五行,调理天地平衡,等闲不能出山。 不过赵昱找上门,他等自也欢喜。毕竟孤寂,能见一人,也乐的闲谈。 倒是在不周之墟,赵昱还另有一番收获。 回到天台山之后,赵昱便闭关不出。 除了梳理访友所得,便是整理在不周之墟中的收获。 如先天麒麟所言,当初不周山因十余尊先天天人相斗而崩折,那十余尊先天天人皆殁在其中。留下一些遗物。赵昱便取了其中烛龙之眼与帝江之心。这两尊天人,先天有时、空神通,死去不化,精华在眼睛、心脏之中。 赵昱虽以五行着基,但本身根性却在宇空宙光之上。烛龙之眼与帝江之心对他来说,是了不得的收获。 尤其是烛龙之眼,大略这幻境是因宙光秘境而成,其中许多奥妙,真之又真,虚假者居少。让赵昱大喜过望。 如此赵昱坐关,炼化一眼一心,体悟其中宇空宙光之妙,转瞬春夏秋冬,便已数年。 ... 朝歌。 帝辛天资卓越,生而有神力,十岁便有托梁换柱之力。又聪慧,随闻仲习文武,满朝上下无不为迎来一位明君而欢欣鼓舞。 登基数年,帝辛兢兢业业,在闻仲与申公豹等人的辅佐之下,把个大商治理的花团锦簇。人民安居乐业,四夷不敢战战兢兢。这一年,帝辛年二十,正逢女娲娘娘生辰,作为人王,自当祭祀以拜圣母。 整个帝丘朝歌,在这天张灯结彩,以贺造人圣母女娲娘娘的生辰。一大清早,帝辛便召集满朝文武,做足了准备,架起车架,出城往女娲庙而去。 帝辛高居銮架,左申公,右闻仲。杨戬在前,大军在后,众星捧月一般。 人道之气勃发,冲霄如龙腾。 那高天之上,此时正有一人探头俯瞰。 二十五章 大幕拉开 “人道王气如此鼎盛,啧,实难见改朝换代之象啊。” 这道人生的枯瘦,却神色一派慈和。 “若任凭如此,大势将变,怕有顺逆。可若出手,未免遭人话柄。” 他目见千里,落在那帝辛身上,细细观摩,片刻后露出微笑:“倒是贫道担忧过头了。” 却便转身,已消失无踪。 下方女娲庙中,香火升腾,正是祭祀之时。虚空中凤銮驰来,当头一个女仙,金眉金冠,驾驭青鸾。銮架珠帘霞光异彩,其中一道浩瀚气息若隐若现。 “可是到了?” 雍容之声,正如母亲一般,听之感怀温暖。 “回娘娘的话,到了。” 珠帘掀开,显出一尊母性包容,伟岸到极点的女仙。说不出有多雍容,说不出有多华贵,说不出有多慈祥。 正是那天外娲皇宫,圣母女娲娘娘是也。 銮架停在上空,女娲娘娘垂眼俯瞰,良久突然叹息:“也是个好孩子,只可惜性有瑕疵,只可惜众教争锋啊...” 而这时,女娲庙中。 帝辛以人王之尊主持祭祀,良久毕了。忽然一阵大风刮来,掀起了娘娘神像的珠帘,露出绝世母性的容颜。帝辛不经意一看,竟觉真人当面,顿时心神失守! 他道:“这便是女娲娘娘?” 申公豹和闻仲等重臣在旁侧齐声道:“正是造人的圣母,娲皇宫的娘娘。” “竟是这般美貌?” 帝辛这句话脱口而出。 顿时之间,大风歇止,庙里鸦雀无声。 闻仲反应过来,面显怒色,把住腰间打王金鞭,喝道:“大王安敢如此胡言!” 闻仲怒喝一声,拱手朝娘娘神像一拜,道:“圣母乃人祖,无圣母便无人也。大王乃圣母子嗣后裔,怎敢如此亵渎!?” 帝辛见闻仲大怒,面色一变,露出惧色,连忙把心中涟漪压下,道:“是寡人失言,太师莫怒,莫怒。” 一旁申公豹微微皱了皱眉,心中叹息,没有言语。 帝辛又道:“祭祀已毕,当还朝。” 他扯开话题,道:“请丞相与太师前往主持。” 闻仲见帝辛告饶,也不好多作呵斥,只好与申公豹出了神庙,传令整队还朝。 而帝辛在庙里,不禁又多看了珠帘之后的女娲神像几言,旁侧有两个侍从察言观色。其中一人道:“大王英明神武,何不留下墨迹已作纪念?” 帝辛一听,觉得有理,便令左右取了文房四宝,在那墙上作了一首旖旎之诗,这才志得意满走出庙宇。 左丞相比干这时进来,忽见墙上诗句,顿时面色大变,连忙道:“来人,速速将这刮去!” 心中暗道帝辛怎如此不晓事?暗暗恼怒。又向娘娘神像一拜:“娘娘勿怪,帝辛...帝辛年幼...” 风儿卷起,珠帘叮当,仿似回应。 高天上,女娲娘娘为之叹息,谓驭架女仙道:“帝辛虽有天赋,力强且聪慧,但心志不坚,其肆无忌惮又好大喜功,偏听佞臣之言,大商看似烈火烹油,却一个不慎就要崩塌呀。” 女仙面有恼怒:“帝辛逆乱,罪该万死。” 女娲娘娘摇了摇头:“回宫罢。” 隐隐传来一声:“如他们所愿便是。” 不多时,回到天外娲皇宫,令童儿彩云拿金葫芦一晃,取出招妖幡在宫外一摇,几日后有轩辕坟三妖到宫外谒见。 这三个妖物,一个是九尾狐狸,一个是九头雉鸡,一个是玉石琵琶,皆生的妖媚动人,见之惑人心神。 娘娘在宫内传音道:“帝辛不当人子,尔三个且设法去朝歌,惑他一惑,若能抵住便回轩辕坟,若敌不住魅惑,且凭尔等所愿。” 三妖闻言,面面相觑。但娘娘再无言语,只好转身而走。 ... “大王年纪轻轻便登极人王大位,未曾经历磨砺,心性不定。” 申公豹与闻仲并肩而行,他道:“大王前为太子,只见先王治国花团锦簇,从无忧虑。如此天真肆意,非是好事。太师为大王之师,怕是要费些心思才好啊。女娲庙中一番言语,看似无意,却恐有大祸。娘娘何许人也?念之则闻,万一娘娘怪罪...” 闻仲神色也不好看,捻须颔首道:“丞相说的在理。大王不比先王,先王登基之时,国力衰颓,而奋发向上。大王登基之时,国力鼎盛,从不知疾苦。是该好生教导,不能放松。” 两人一文一武,这些年来合作无间,甚是相得,关系很好。 但这里两人商谈,毕竟不曾料到帝辛在庙里写下亵渎诗句,也不曾料到随后许多事急迫而来。 不多日,北海有战报传来。 正是大朝会之时,听战报曰:“北海袁福通等七十二路诸侯结连北狄反叛,有许多仙家中人暗中相助。北伯侯抵挡不住,急报求援!” 帝辛一听战报,怒道:“崇侯虎吃干饭的么!” 这些年来,申公豹施政,使得大商翻天覆地。譬如符箓兵甲早已普及军中。令大商军威赫赫,战无不胜。往往千百人结阵,借符箓兵甲之威,便能诛杀寻常修士。 帝辛满以高坐帝位,再无忧虑,竟听诸侯反叛,如何不惊怒? 道:“诸位卿家可有对敌之法教我?” 一番争论,暂无结果,便已退朝。 朝会过后,闻仲入宫,逮着帝辛一番教导,这几日莫不如是。 待闻仲离去,帝辛恼怒,愤愤道:“我已登基人王,太师还如此横眉怒目,实教我心中恼恨。” 两个侍从闻言,其中一人眼珠子一转,道:“大王,小人有一计,或可令大王不必再听闻仲废话。” “哦?” 帝辛闻言大喜,道:“快快道来!” 那人道:“且听费仲道来:大王,北海诸侯反叛,太师为三军之首,何不令太师亲征?” 帝辛回味片刻,哈哈大笑道:“有理,有理!” 道:“你有大功,来日当赏。” 翌日,朝会上帝辛直言北海大乱不好区处,最后决定太师闻仲率兵十万亲征北海。闻仲不疑有他,只道是有申公豹在朝中,当无大事,又叫来黄飞虎一番嘱咐,便领兵走了。 太师一走,帝辛如解了枷锁的猛虎,一发不可收拾。不几日,便将费仲尤浑二人放在朝中,各有官职。又在费仲尤浑的撺掇之下,下诏选秀。听说冀州苏护有一女国色天香,还特意下诏给苏护,令他将女儿苏妲己送到朝歌,入帝辛后宫。 二十六章 陆压道人 “大王年不过二十许,已有姜帝后、黄娘娘等数十妃嫔,如今北海乱贼反叛,他不思国家大事,反倒劳民伤财大肆选秀。” 左丞相王叔比干忧虑道:“太师一去,大王无人管束,这该如何是好?北伯侯敌不住叛贼,冀州便是重中之重,苏护身负重责,大王不问他一声便下诏强召其女,如此理所当然,诚非明君所为。” 申公豹面无表情:“如之奈何?” 商容道:“王叔所言在理。丞相为国之重臣,何不劝谏一二?” 申公豹见两人期盼,不禁叹了口气:“大王非先王。先王重我,而大王...” 比干与商容听了这话,皆哑口无言。 申公豹执政以来,大商国力迅速提升,帝乙在位时深受信重。但帝辛不是帝乙,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帝辛登基这几年以来,已然显露出疏远的味道。 帝辛惧怕闻仲,是自小以来的心理阴影,但他可不惧怕申公豹。 又道:“不过为人臣者,自当谏之。我这便入宫觐见大王...说到底,选秀之事并非天怒人怨,大略只能旁敲侧击了。” 比干商容闻言略略颔首。 申公豹进宫,不多久出来,两人还在宫外,见之问询。申公豹只是摇头。 三人各自叹息一声,申公豹道:“太师出征,朝中少了一根顶梁柱,你我三人须得做好自己的事,不能出了差错。” ...... 赵昱回到天台山,正是入冬之际。满山萧瑟,北风削刮,一派凄凉寂寞。 山下神木城,早已是换了镇守。余化不知被调往何处,换之是个不知名的小将。余化坐镇神木城二十余年,除开中途金鳌岛听道,其他时候连年征伐,把天台山以西千里之内的戎蛮部族一扫而空。于是功勋卓著,在这里也再无勇武之地,调走乃理所当然。 天台山上的道场也寂寞的紧。申公豹在朝歌为相,杨戬在军中为将,连陆离、寅护二人,也随杨戬入了大商军中。转来转去,赵昱还是一人。 不过对于赵昱而言,这点寂寞算不得什么。当初被仙霞仙君所禁,万余载孤寂,大略已是习惯了。 左右这十年来走访仙友所获甚多,便也不算无事可做。整天里在院前青石上看看云层卷舒,看看日升日落,一边消化所得,倒也自得其乐。 这天,远远一道彩虹飞来,赵昱看的分明,不禁笑道:“原来是陆压道友。” 彩虹来到天台山,赵昱打开禁法,落在面前正是个丰姿飘逸的黄袍道人。 “陆压道友怎有闲暇到我这犄角旮旯里来?” 赵昱摆了茶几蒲团,陆压打了个稽首,笑呵呵坐下来道:“前次与道友相谈甚欢,启发甚多,但又有疑惑。贫道按捺不住,只好来寻道友解惑。” 赵昱笑将起来:“道友谦虚了。” 赵昱这些年来四处访的道友,其中自然少不得陆压此人。不过说来,也是偶遇。赵昱在极北深处见了真武帝君,归来时途经北冥,正好遇上陆压要拜访鲲鹏。于是结伴同往。 在鲲鹏的北冥宫中,三人一番论道。当中说起钉头七箭之术,正好说到陆压的心坎上。钉头七箭虽不为大道正宗,但却是杀人放火的傍身必备。陆压持身的宝物,除了一只斩仙葫芦,便就这钉头七箭了。 赵昱引出来的话头,自然是想与陆压相互印证。赵昱也炼钉头七箭。他想看看,自己的钉头七箭,与陆压的钉头七箭,谁优谁劣,有什么差异之处。便于取长补短,弃假炼真。 这修士论道,往往有个流程。先各自将各自的道理说出来,再针对各自理解不同之处进行辩论,于是就有高低之分。这不似那凡人的学术之争,辩来辩去没个定数,你说你有理,我说我有理。修士之辩,优便是优,劣便是劣。 修士喜论道,便就是要从对方身上取长补短,没有什么好遮掩的。既是答应了论道,那便是这个结果。否则便不答应,不论道了。 陆压的钉头七箭,果然令赵昱收获良多。而赵昱的钉头七箭,也让陆压颇为深思。 却是赵昱取巧。 盖因赵昱的钉头七箭,乃真实法宇宙的道理。区别于封神幻境,有极大的差异。而且其中许多奥妙,幻境中人无法实现。只是觉得有道理,但怎么也炼不成。 陆压便是如此。 他思来想去,总觉得领悟到了什么,但就是有一层隔膜,让他寝食难安。 于是就来了。 陆压笑道:“我也不让道友为难。” 他道:“我知道友对我那斩仙葫芦有些念想,道友告知我钉头七箭的奥妙,我将斩仙葫芦借给道友参悟几年,天一道友意下如何?” 赵昱抚掌笑道:“我所愿也。” 然后道:“此间道理,前时在北冥宫说的倒也通透。道友来问,我怕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钉头七箭的法门,我便放在书房之中,道友把斩仙葫芦与我瞧瞧,自去书房便是,其中法门典册,道友可随意观之。” “当真?!” 陆压眼中神光大放。 “自然当真。”赵昱笑呵呵的。 陆压生怕赵昱反悔,连忙取了黄皮葫芦丢给赵昱,闪身往赵昱院中去了:“道友可别后悔。” 赵昱哈哈大笑:“自不后悔。” 那书房之中,有许多赵昱手书的玉简典册。从筑基武道,至于符箓、阵法基础,乃至于炼炁境甚至元神境的法门,譬如太初清静经,就在其中。钉头七箭之术,也在此列。 然正如赵昱计较的一般,这些法门除了少数是封神幻境中的土著法门,其他都是真实法宇宙的法门。 说起来就连武道筑基的法门,在封神幻境,也有一些奥妙无法实现。杨戬和申公豹虽然传承诸般法门,但都是改良过的阉割版,与真实法宇宙修行之法,还是有极大的差异。 这般改良,正是为了避免幻境人物无法彻底领会真实宇宙法门的弊端。 陆压便是把满书房的玉简读的滚瓜烂熟,不懂的还是不懂。反倒是赵昱,得偿所愿。 这斩仙葫芦,可是一宗大杀器。在赵昱看来,斩仙葫芦的真意,比他炼制的杀生剑,可强多了。虽然因幻境之故,斩仙葫芦的品级与杀生剑还差了一筹,但其真意却高出几个档次。 只要领悟真意,钻研出炼制法门,回到真实法宇宙,赵昱便能炼出一个更加厉害的斩仙葫芦来。 二十七章 急转直下 这边赵昱钻研斩仙葫芦,陆压一头扎入赵昱书房不出来。那边大商,却正是风将起时。 女娲娘娘诏令,轩辕坟三妖之中的九尾狐第一个出世,先就到了冀州。正逢着北疆糜烂,闻太师大军尚未收拾妥当,有大股北狄兵马杀入冀州,苏护领兵征讨,给了九尾狐可趁之机。 苏护也是修行中人,虽然修为不高,但他府上却有好些位客卿供奉。这些客卿都是仙家中人。若苏护不走,客卿不去,九尾狐要有所作为,便也为难,稍不注意就要露出破绽。 苏护领兵出征,因乱贼军中也有修士,自要将府上客卿带上,九尾狐趁机附身苏妲己。 未等苏护归来,苏妲己便已被帝辛使臣接走,入朝歌去了。 等到苏护班师回城,见老妻叹息,才知妲己已去。只便以为帝辛欺人太甚,不与他招呼一声,便把小女带走。他在外为帝辛征战,帝辛却如此待他,一时怒火按捺不住,竟至于要反叛大商。 帝辛得闻,惊怒无比,却又思忖妲己可人,思来想去便万里加急,令闻仲设法劝解。 闻仲无奈,只好将兵立寨,自己腾云驾雾往冀州去劝解苏护。不去不行啊,冀州是他的大后方,冀州若是不稳,谈何镇压北海? 好在闻仲德高望重,苏护经的一劝,便也不提反叛之事,只是心灰意冷,令闻仲也颇为叹息。 若是寻常时候,说不得闻仲又要逮着帝辛一番训斥,可如今将兵在外,对朝中事详细不曾了解,劝慰道:“大王年轻,行事不免急躁了些,你是老臣,总的要体谅体谅。再则妲己入宫,也是一番喜事,何必哀哀如斯?” 一番劝解,闻仲再回北疆征伐叛贼不提。 却说妲己入宫,其妖孽本相百姓不知,但朝中有所感应者比比皆是。不说申公豹这等修成法象将至于元神之境的人物,大商朝中,修士实不可计数。便如比干,就是一位修士。帝辛的两位兄长,微子启,微子衍,也皆是修行中人。王宫中的供奉,数十人,都是修士。 后宫妖氛浓重,怎能不知? 然帝辛维护,只道是诋毁者皆无好下场,教满朝文武无可奈何。 申公豹虽是丞相,却也束手无策。何况他国事重责一肩担,方方面面要考虑平衡,等闲不能擅动。便是比干、商容等人,也叫申公豹不要妄动。闻仲领兵在外,申公豹就是朝中唯一一根顶梁柱。若因冲撞帝辛而遭贬谪,大势去矣。 只是一些小官,在默许之下屡屡进言,于是屡遭贬谪。 而这,只是一个开始。 随后数年时间,帝辛愈发昏聩。大商在申公豹勉力维持之下,虽然看似蒸蒸日上,内里却迅速开始腐化。秉正直言的忠臣从小到大一一被贬谪、诛杀,替代的是阿谀奉承的小人、佞臣,并以费仲尤浑为首,在帝辛的支持下,迅速成为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其间,酒池肉林、炮烙之刑,一一实现。 摘星台也在帝辛的坚持之下,开始修筑。 佞臣当道,帝辛昏聩,有识之士出走,朝中变得愈发黑暗。 这天,一个道人来到朝歌。 这道人丰神隽秀,一身云纹道袍,径自来到王宫外,要见帝辛。 仙家修士地位非凡,人王历来也不怠慢。卫士连忙入宫禀报,帝辛虽不耐烦,却也按捺住不耐在宫中接见。 “仙家是哪里来的修士?” 帝辛问他。 道人打了稽首:“贫道终南山云中子。” “原来是云中子上仙。”帝辛见云中子一派仙家风范,不由笑道:“不知真人履足红尘,所为者何?” 云中子笑道:“好教人王知晓。贫道此番云游,只见大商花团锦簇,实在鼎盛。路过朝歌,更是如此。” 帝辛一听,不禁大喜:“寡人文有申丞相,武有闻太师,文武相合,自是国泰民安。” 帝辛虽沉迷于九尾狐的魅惑,但也知晓这天下大安丞相太师功不可没。 云中子微微一笑,神色一整,话音转了一百八十度:“然则贫道却见烈火烹油,大厦将倾。” 帝辛笑容还未完全绽放,便已僵在脸上,他心中怒火升腾,强自按捺道:“真人何出此言?!” 云中子道:“我观王宫之上,有一股妖气,祸乱苍生,颠覆朝廷。我虽世外之人,却也见不得妖孽作祟,正是为解此厄难而来。”说着,他袖中滑出一口干枯的木剑,道:“此乃贫道所炼千年松木法剑,人王将之悬于后宫高处,妖孽自将现形,死于非命。” 帝辛面色阴沉:“寡人后宫何来妖孽!” 这几年朝中大臣屡屡进言,帝辛早不耐烦。此时一个世外之人,竟也来训他,让他如何高兴的起来? 只把松木法剑放在一边,勉强应付道:“寡人已知真人好意。真人若有闲暇,可在朝歌游览。” 言下之意,便是送客。 云中子心中叹息,踌躇片刻嘱咐道:“大王切切不要不放在心上。” 待云中子走后,帝辛叫来左右:“把这烂木头拿去烧了。” 云中子的松木法剑,只是他见妖气随手制成。只一道除妖的禁法,连法器都算不上,不能水火不侵。却也毕竟料不到,他一番心血,终归是打了水漂。 仙家自有仙家的风范。 虽然此番封神之劫,阐教必定要站在与截教融为一体的大商的对立面,却并不妨碍云中子除妖。 这沸沸扬扬的红尘俗世,鼎盛安宁,说起来云中子实不愿其殁在战火之中。 就修士本身而言,他们更愿意找个犄角旮旯做过一场,以定胜负。然而这并不是修士本身能够决定的。此番乃道统之争,必定要与凡俗王朝紧密联系。道统的传播,是要传播到民间,只有扶持一个亲近自己的政权,才是最佳的方案。 对云中子而言,也是尽人事听天命,遵从自己的本心而已。 ... “今日又开了杀戒。” 杨戬走进丞相府,谓陆离、寅护道:“区区几年时间,朝歌便已不是朝歌了。” 申公豹正迎出来,闻言叹道:“劫数将至,人力无可挽回。进屋说话。” 二十八章 婚书 “大王日益疏远,不知哪天小师兄便可能会被调走。” 师兄弟两人在书房中屏退左右,申公豹微微叹道:“我作了丞相,你又执斧钺,他不放心。” “只叹他听信小人谗言。”杨戬嗤笑一声:“这朝歌群魔乱舞,他想留我我还不愿呢。你今日叫我来,莫不只此事耳?” 师兄弟两人,一个是当庭执政的梁柱,一个是宿卫帝丘的将军,一文一武,一内一外,若说权势,怕也只太师闻仲能比得上。帝乙在时信重二人,自不忌讳。但帝辛如今愈发昏聩,朝中小人搬弄是非,欲要夺权,此间申公豹早有察觉,不是下次朝会,便是下下次,左右近在眼前,必定要把杨戬调走,将师兄弟二人权势分割。 申公豹微微摇头:“此小事也。你我修士,凡间权势说到底不过虚妄,百年转瞬而已。我执政近二十载,若大王英明,我也认了。只是愈发昏聩,我也心神疲敝。但不愿多年努力一朝化为灰烬,心有不甘。大王若要下诏,要么令你将兵去北海,襄助闻太师。要么令你去东夷,稳定当地局势。” “那你是个什么想法?” 杨戬听着点了点头。他未出错,帝辛要将他从现在的职位上调走,便须得一个理由。北海七十二路诸侯叛乱,闻太师领兵征伐已数年且未定,这是个好理由。另则东伯侯姜桓楚不久前上书帝辛,言道东夷不稳,这也是一个理由。 申公豹道:“北海有闻太师,虽叛乱未定,却并无大碍。东夷有东伯侯,虽不稳,但以东伯侯的能力,暂时无忧。我意将你去三山关。三山关扼守神州中、西要道,西北是甘州,西南便是西岐,小师兄坐镇三山关,一可扼守军事重镇,二可守望甘州申城,令我无忧。”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面有忧色:“去年谣传凤鸣岐山,甚为喧嚣,虽是传闻,然空穴未必来风。西伯侯虽已被大王禁足于朝歌,然...” “师弟担心西岐?” 杨戬听了,不禁细细斟酌,片刻后道:“倒也有些道理。这些年来,西岐发展甚速,屡屡遣人来朝歌习符箓道纹之术。虽有师弟前车在先,但师弟之后遍地诸侯也就只西伯侯有这等眼界。师弟之心我知之,自不叛商,然西伯侯便说不定了。一方诸侯有此雄心,重视符箓道纹之术堪比先王,果然野望深远。” 他沉吟着,片刻后又道:“如此看来,三山关非得镇住了不可。否则一旦西岐发难,夺了三山关,关后便一马平川,兵锋可直抵朝歌。不过师弟,三山关总兵乃邓九公,此人坐镇三山关超过三十年,威望深重。我这一去,他怕不愿罢?” 申公豹笑了起来。 笑的杨戬莫名其妙。 就听申公豹道:“小师兄也是个明白人。西伯侯之心,我与比干、商容早有谈论。此人不是大贤,便是大奸。只是他贤侯模样,无有瑕疵,令人不好下手,便是大王如是昏聩,也只把他拘禁而不杀他。但他越是如此,我便越能断定他的野心。不过西岐毕竟一隅之地,只要能守住三山关,任凭他蹦跶,也休想坏了我二十年心血。” 又道:“至于小师兄担忧邓九公,却是不必。他迎你还来不及,怎又会不愿?” 杨戬道:“师弟何出此言?” 申公豹哈哈一笑,从袖中取出一封帛书递给杨戬:“小师兄一看便知。” 杨戬疑惑的接过帛书,打开一看,顿时目瞪口呆:“师弟,你...” 他指着申公豹,一时恼羞成怒。 申公豹笑道:“小师兄可还记得师父之言?” 杨戬微微一怔,随即恍悟,却恼道:“即便如此,你怎私自与我作主?” “师父曾言:你若不娶妻生子,不完了人道,便不要去见他。”申公豹对杨戬的恼怒不以为忤,笑眯眯道:“想想转眼已是十余载,这些年来朝歌各家贵族贵女没少与你介绍,却皆不成。然此番不成也得成。你道那许多贵女不是修士,不甚般配,然邓九公之女邓婵玉却是个修士。” 见杨戬要驳,申公豹连忙伸手止住他:“你且听我说完。邓婵玉生的美貌,又是修士,邓九公对小师兄你也颇为满意,这才有这封婚书。不过仍要看小师兄你自己的意思,你去了三山关,若与邓婵玉相处不好,事便作罢。若处的来,便把这婚书交给邓九公,择日完婚便是。” 又道:“此间人生大事,你须得不能太过纵意。若一时不决,便不要把婚书拿出来,若的确不愿,暗暗毁了婚书便是,也不要拿出来打邓九公的脸。此事我与邓九公皆心知肚明,小师兄你心中知晓即可。” 对此事,杨戬自也心中有些起伏。 当初从碧游宫归来,他便在朝歌,师父便说过不娶妻生子,便不要去见他。这些年来他也不是不曾想过。只是的确没有合适的。朝歌遍地贵族,贵女无数,生的美貌的也不在少数。但就是不满意,如之奈何? 申公豹也为此发了不少的愁。 眼下择了邓九公之女邓婵玉,杨戬也不曾见过,但既然连婚书都拿到手了,说明申公豹至少是很满意的。申公豹这个师弟,总不会害他。 心中转念,收敛了情绪,杨戬道:“也罢,先见过再说。” 于是将婚书好生收起不提。 申公豹道:“小师兄做好准备,左右不过半月功夫,必有结果。若我不能说服大王将你调遣至三山关,你便挂印辞官,自去三山关便是。却是师弟我一番私心,要连累师兄了。” 杨戬不在意的摆了摆手:“这劳什子将官我早作的没甚意思。如今朝歌又牛鬼蛇神遍地,早有去意。你看着安排便是。” 不多日,果然帝辛下诏贬斥杨戬,以杨戬不尊律法而私杀贵族子弟为由,终归是顺了申公豹的意,将他贬为三山关副总兵,即日启程,前往上任。 申公豹与比干、商容等将杨戬、陆离和寅护送到城外驿站。 杨戬抬头眺望朝歌城,叹道:“城中妖氛浓重,哪里还有人王重地的模样?” 二十九章 贬谪 比干、商容皆为之叹息。 比干道:“大王肆意如此,如之奈何?” 杨戬嗤笑一声:“左右不过几只妖怪而已。你们这些大臣若能下定决心,举兵入宫,以兵谏之,还怕不能扫清妖孽?” “四夷不稳,若朝歌再乱,岂非堕了大商正统,令叛贼耻笑?”比干哀叹一声:“若北海平安无事,东夷稳定自如,我如何不敢下定决心?且...” 说到这里,比干欲言又止。 申公豹面无表情道:“大王虽昏聩,却并非不知事。大商供奉的数十位仙家,皆被大王拉拢,若举事兵谏,先不说成与不成,怕一战下来,整个朝歌就要成为白地。” 杨戬怔滞片刻,摇头失笑:“我有一言。” 他看着送行的几位朝廷梁柱,正色道:“若信我,我自单枪匹马杀进宫中,那数十供奉,几个妖孽,皆插标卖首之辈,不足道哉。如此,一时三刻则定。若不信我,我自去三山关,朝歌事再与我无关。” 听到此言,比干等面面相觑。 “不可!” 商容陡然道:“我知杨将军神通广大,然大商王室威望堕不得。否则威望一失,四边诸侯必起异心。杨将军好意我等心领,此事万万不能操之过急——大王两位王子已少年时,再过几年能担事时,我等再设法...” 商容之意已溢于言表。 帝辛近些年的作为,早已大失人心。连王叔比干、重臣商容都心生罢免之意。只是未免操之过急,将大商拖入深渊,欲徐徐图之耳。 毕竟大商非是中央集权的封建王朝,而是分封奴隶制的国家。中央王庭威望隆重鼎盛之时,四周诸侯自是臣服。而一旦王庭失去威望,后果不可预料。 若杨戬杀入王宫,逼迫帝辛,便使王室颜面扫地,再无威严可言。如此一来,四边诸侯如何臣服一个没有威望的王室? 休说分封奴隶制的大商,便是赵昱凡宇宙时,中央集权的大汉,不也在董卓进京废帝之后,再无翻身之日吗? 比干等人毕竟也是无可奈何。 杨戬闻言,只是摇头,良久道:“当断不断,必受其乱。罢了,我这便去三山关。” 当下再无言语,旁侧陆离牵来一头水麒麟,杨戬翻身上去,吆喝一声,便已与陆离、寅护速去。 ... 且不说凡俗纷纷,单说赵昱。 陆压至天台山,将以斩仙葫芦借给赵昱观摩,换取翻阅赵昱典籍书册的机会,转眼便是半载。 这半年之中,赵昱已将斩仙葫芦里里外外观摩透澈,其炼制之法,也摸了个八九不离十,只一些细微之处,需要时间打磨,需要时间来去伪存真。 而陆压,在他自己而言,更是收获良多。从赵昱书房的玉简中,陆压仿佛看到了另外一片天地。 但收获多,疑惑却更多。 许多典册中的道理,明明就是那个道理,却总是无法实现,让他几茶饭不思。 如此盘桓,心烦意乱,终于在半年后向赵昱告辞。 待陆压离去,赵昱则紧闭门户,开始揣摩斩仙葫芦的真意。 斩仙葫芦是陆压最重要的法宝,在这件法宝之中,赵昱依稀看到了陆压所修的法门的许多奥妙。赵昱这些年来拜访仙友,除了论道,从未向任何人索要过法门,但却收获许多——正是借观摩法宝之际,透过现象看到的本质。 斩仙葫芦是如此,定海珠是如此,连云霄三仙子的混元金斗、金蛟剪,也皆如此。甚至武夷山散仙萧升的落宝金钱,或如西昆仑金母的昆仑镜、渡厄真人的定风珠等等,皆是如此。 这些法宝除了本身玄妙,更因常伴其主,无数年的祭炼,使得其能作为一种印证,透析出法宝主人所修法门的许多奥妙。 直言索要法门,必遭冷遇。而若打擦边球,便则可也。 这许许多多的奥秘,被赵昱去伪存真,化为己用。作为提升自身道行,创造自身法门的资粮。这些年赵昱道行提升之迅速,观摩法宝功不可没。 翌年初夏,赵昱出关来,站崖前望云霞,不禁自语:“若能一观太极图、盘古幡、山河社稷图等诸般顶尖法宝,该是如何的美妙?” 他心湖微漾,思忖道:“封神演义之中,太上老君的太极图早早便有现世。十天君摆下十绝阵,落魂阵落了姜子牙魂魄,赤精道人去八景宫借来太极图护身,夺回了姜尚魂魄却把太极图遗落阵中。山河社稷图也曾被女娲娘娘赐下以捉拿袁洪。若能拿捏时机,这两宗法宝未必没有参悟的机会。倒是那盘古幡,要在最后万仙阵三教会战的时候才会有毫厘一瞬的短暂时机...” “至于诛仙四剑...我摆明要襄助截教,若开口借来一观,教主应该不会吝啬。” 赵昱心念转动,稍稍已有定计。 恰在此时,赵昱望气观天,忽然神色一动,笑了起来:“我倒要看看是哪个有这般胆量...” 却便抬步走入虚空,霎那消失不见。 只转瞬间赵昱已到申城。 申城之繁华,端端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当初初来申城之时,是一番模样,如今是另一番模样。这座城池在申公豹接过权柄之后,短短二十年时间里,单只面积,就扩大了不下五倍。 申公豹虽然早去朝歌为相,但申城有杀生剑法灵坐镇,只须得一些忠心的家奴仆人忠实执行,按照法灵指引,申公豹便是离开,也无碍这座城池的发展。 粗犷厚重的风格之中,透露出泰半的现代气息。宽敞平坦的大街,种种规则约束,来往尽皆是以符箓、阵法的基础奥妙实现的凡人工具。仙道的奥妙,已深入到申城的方方面面,人门的衣食住行中,随处可见。 回头看二十年前,谁能说这是申城? 在城池中央,侯府之上,隐隐一道锋芒吞吐。高天上云不敢近,风不敢滚。 赵昱脚下一动,便到了侯府。 杀生剑早感主人到来,弥漫出一股欢喜的情绪。赵昱感之失笑。 赵昱行走于有无之间,侯府也无人察觉,便来到侯府中央一栋阁楼之上。阁楼顶层修建的金碧辉煌,一口宝剑在氤氲中沉浮。 赵昱看了一眼,盘膝一座,闭上了眼睛。 三十章 擒拿 “大商有两根顶梁柱,太师闻仲,丞相申豹。正是此二之者,撑起了大商一片天。如今闻仲在北海,等闲脱身不得,然朝中还有申公豹,不把他拿捏住,大商便倒不下。” 两个道人驾云而来。 其中一人眉宇凌厉,面孔棱角分明,目中如有一团火。他望着已到近前的申城,对旁侧明黄道袍头角峥嵘的道人道:“申城乃申豹祖居,要拿捏申豹,须得由此下手。” “莫非师兄要覆灭申城?!” 黄袍头角峥嵘者讶然不信。 “非也。”眉目凌厉者道:“吾阐教正宗,又非邪魔外道,怎能覆灭申城。” 随后话音一转:“当初掌教师尊言及申豹与我教门有缘,令我来引他入门,却为他无理所拒。我阐教道门正宗,他区区一申侯,怎敢如此辜负师尊好意?我要拿他,却不防他竟有一口宝剑傍身,他拿剑驱我,实不当人子。如今他在朝歌,那宝剑却留在申城,黄龙师弟,你说若你我取了这口宝剑,那申豹是否会坐立不安?” 黄龙真人闻言,不禁道:“他竟把宝贝留在家中?” 太乙真人当初奉师命来引申豹入门,却为所拒。当真是丢了好大面皮。门中师兄弟余者十一人皆知之。然并不清楚其中详情。只晓得那申豹依仗一口宝剑凌厉,令太乙真人奈何不得。 太乙真人何许人也?元始天尊坐下排行第五的‘金仙’。又杀伐果决,极是凌厉。便是大师兄广成子,也未必能轻易压住他。却为一口宝剑所拒。可见此剑凌厉,非同凡响。 如此宝贝,寻常自要随身带着,时刻宝贝着。谁又料到那申豹竟将宝物留在申城? 黄龙真人讶异之处,无外如是。 太乙真人道:“我原也是如此想法。却之前从陈唐关回来,路过甘州,遥遥望见申城上一道凌厉剑光若隐若现,才知申豹并未随身携带。” 顿了顿,毫无忌讳道:“我知那宝剑凌厉,生怕一人镇压不住,这才叫上黄龙师弟你,合我二人之力,不信那宝剑能翻天。” “这等宝物,确也非凡。若我是申公豹,失了宝剑必定坐立不安心神失守。如此,不能兼顾朝中...”黄龙真人思忖。 太乙真人微微颔首:“非只如此。我取他宝剑,他心中难安,如今大商朝中又朝局混乱,本就烦躁,一时心神失守,泰半会离朝歌回来查看,我只需半道守着,待他来时,直送他上封神榜便是。” “如此一来,帝辛再失一梁柱,大商倾覆就在旦夕。”黄龙真人抚掌叹息。 说话间,申城已到眼前。 太乙真人指着那城中腾起的一道剑光,心中一股怒气压抑不住,沉声道:“你看。” 黄龙真人拿眼去看,仿觉剑光临身,他真龙之体都隐约为之战栗:“好杀气!” “走罢,去看看那剑到底是什么根脚。” 太乙真人沉住一口气,抬步就走。却不防此时,忽然声音传来,应声一位年轻模样的道人出现在两人面前,把太乙、黄龙二人吓的神色大变! “要知杀生剑根脚,不必看,贫道可以告知二位道友。” 这一下,骇是两人元神乱跳。皆修行中人,皆神通广大,却许多年来,哪里遇到过这般几次?被人欺近身前却不知,若下杀手,岂非死的不明不白? 太乙真人反射似的祭出一红光盈盈的宝物,正是他傍身的法宝九龙神火罩。黄龙真人持一剑,面露一丝狰狞后怕。 毕竟想到乃圣人弟子,不能失了颜面,强撑着没有撤身就走。太乙真人闷哼一声:“道友是哪方来的高人?!贫道阐教元始天尊座下太乙是也!” “吾黄龙是也!” 赵昱笑呵呵的点了点头:“原来是你二位道友,久闻大名。” 却话音一转:“我闻阐教乃道门正宗,元始圣人高洁如斯,二位为圣人弟子,却怎生作出如此蝇营狗苟之事,徒令人笑话,令尊师蒙羞。” 两人一听,顿时面红耳赤,说不出话来。 好半晌,太乙真人才咬牙道:“道友欲何如?!” 又道:“左右不过是做过一场!” 赵昱微微颔首:“是该做过一场。正如那凡间的小偷,主人家不在,便趁虚而入盗取钱财,还要谋害主人家。这等小人,逮住了一巴掌打死也是理所当然。你二人便是如此。” “贼道休要欺人太甚!” 太乙真人气的七窍生烟,三昧真火乱冒。这太乙真人本就傲慢而烈性,哪里受的激?只把那九龙神火罩祭起,滴溜溜一转,作数百丈大小,找准赵昱当头罩下! 黄龙真人也不慢,抖手一道剑光,撕裂虚空,后发先至,奔赵昱眉心而来! 这一动,便下了杀手。 实因蝇营狗苟之事毕竟上不得台面,若不为人所知倒也无妨,但若被人当场抓住,丢脸的可就不只是他二人,整个阐教都要为之蒙羞! 只有一不做二不休,打杀了眼前这道人,才能万事大吉。 赵昱见之,不由哈哈大笑:“说来我与阐教,也有些缘份。玉鼎道友比你二人,可要好得多。今日便让我看看,元始天尊的高徒,到底有什么神通!” 赵昱把手摊开,五指之间五道神光流转,吞吐内敛,却便当面就是一刷! 九龙神火罩乃杀伐之宝,其中取丙阳丁阴之火焚烧之妙,阴阳交缠,几无破绽。若被罩住,便是修为相仿,一时三刻之间,也要被烧成灰烬。那黄龙真人一剑,也是使出吃奶的劲儿,一身神通尽数溶于其中。 然赵昱却不紧不慢,一掌刷下,五色神光轻轻一闪,漫天火炁,破空剑光,一瞬间便被席卷一空! 连待两位真人,也不见了踪影。 而九龙神火罩动静之大,映照出漫天火炁红光,早已引起申城主意,城中顿时生乱。 赵昱见之,扬声道:“休要惊慌,厄难已解。” 申侯老仆申密在城中闻之,顿觉熟悉,心头一转大喜道:“是丞相仙师也!休乱,休乱!” 而此时赵昱,已在城外一处山上,抖手两条人影滚落而出,露出狼狈模样。 三十一章 金钟 “贼道安敢如此?要杀要刮,不必多言!” 太乙真人翻身起来,一副慷概就义模样。黄龙真人只是沉默。 他二人一身法力已被禁锢,与那凡人也无二致,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赵昱对太乙真人出言不逊并不以为忤,笑道:“你二人虽作为下劣,照理实该打杀了事。不过我看在元始圣人的面上,给你二人留些余地——黄龙道友便留在这里,九龙神火罩暂时我来保管。太乙道人且回去,代我问天尊:何以教出如此弟子?天尊给个答复,我才放黄龙道友、归还九龙神火罩。如若不然,我便将黄龙道友送上封神榜。” 言罢不再多说,只解了太乙真人禁锢,放他离去。赵昱则携黄龙真人,回了申城不提。 ...... 昆仑山。 自不周崩塌,天倾西北地陷东南,这昆仑山便取代了不周山,成为了这方天地的万山祖脉。 阐教山门便在这昆仑山上。 祖脉之为祖脉,自然仙气澎湃,浩淼云烟。天下洞天福地,没有一处能比得上昆仑山。太乙真人在羞愤恼恨之中回到昆仑山,拔腿奔至山门之中,狠狠敲响了金钟。 “太乙师弟!” 广成子遥见太乙敲钟,连忙近前,细细一看太乙面孔,不禁道:“怎如此急切?” 太乙真人闷声道:“且等众位师兄弟到了再说。” 广成子听他言语生硬,皱了皱眉。 这片刻功夫,燃灯道人、南极仙翁二人先至。这二人就在昆仑山,自然来的快。不多久,其余有十一位仙家也自天南海北驾驭遁光来到这里。 就听赤精道人问:“何事金钟九响?!” 广成子道:“金钟为太乙师弟敲响。” 就问太乙:“师弟这回该说了罢?” 太乙真人深深的吸了口气:“却是如此如此...” 便将与黄龙之事,一一道来,最后道:“那贼道欺人太甚,收我法宝,拘我师弟,还要师尊给他个交代,不杀之如何干休!?” 太乙真人并未隐瞒分毫,颜面都丢到天涯海角去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众仙听完,各自神色不一,或皱眉,或难看,或愤怒,或戚戚。 广成子道:“师弟怎生如此糊涂?当初你也说过,那申豹不过区区金丹修士,依仗宝剑之利便能战过你。那等法宝,岂是等闲?必有其主!其主必神通广大!况乎我阐教高门,怎作出如此下劣之事?若师尊知晓,颜面何存?!” 太乙真人不服道:“盖因封神将至,但申公豹撑着大商,若大商不倒,不能以西岐代之,便是胜了截教,又该如何传道?!” 广成子等人闻之,也是无话可说。 太乙真人所为虽不堪入目,但毕竟是为阐教。 却就听玉鼎真人开口:“闻太乙师弟之言,我大略已知此人身份。” “哦?” 广成道人、赤精道人、太乙道人、文殊广法道人、普贤道人、慈航道人、灵宝大法师、俱留孙、道行道人、清虚道人,及南极仙翁、燃灯道人、云中子,皆将目光落在他身上,探寻之意溢于言表。 就听玉鼎真人悠悠道:“可还记得天台山?” 众仙闻言,略作思忖,广成子道:“师弟说的,是玉皇大天尊外甥之事?” 此言一出,众皆恍然。 三十余年前的事,众仙还历历在目。说来那玉帝外甥杨戬,本也是阐教注定的门人,却终归没落到口袋里。却是那天台山有个天一道人当中截胡。 “莫非那凶悖者便是天一道人?!”太乙真人怒道:“此人夺了玉鼎师兄的弟子,擅观我教法门,又截胡申公豹,莫非天生要与我阐教为敌?!” “师弟切莫如此。”玉鼎真人正色道:“说来也只是机缘巧合。他是山中散仙,怎能刻意与我等为敌?至于观摩法门之事,也自有一门太初清静经,我也交予掌教师尊,师尊也未说什么,师弟这话说的不当。” 又道:“那太初清静经,诸位师兄弟也是看过的。” 众仙皆为之一怔。 燃灯道人突然开口:“难怪此人厉害,合太乙、黄龙两位道友都不是敌手。那太初清静经的确深妙非常,我至今疑惑甚多,参悟不透。” “那此间事,该如何是好?”慈航道人不禁道。 玉鼎真人道:“我与天一道人有些交情,不若我先去试探一番可好?此间事毕竟...毕竟有失颜面,若教师尊知晓,怕是不好交代。若你我一拥而上,万一又拿不住他,把事情闹大了,师尊那里更不好交代。” 广成子一锤定音:“便如此罢。” 对玉鼎真人道:“师弟且去,问他一问,是否真要与我阐教为敌!” 玉鼎真人点了点头,却见燃灯道人道:“玉鼎道友独自一人怕也孤单,我陪道友前去可好?” 自无不允。 于是两人下了昆仑山,一路奔甘州而去。 盖因赵昱擒拿黄龙、太乙之处,在申城,而不在天台山。想必此时未曾回山,便奔甘州申城。 一路上,燃灯道人问玉鼎真人道:“这天一道人的来历,道友可知晓?” 玉鼎真人微微摇头:“只知是山中散仙,我曾问他道统传承,只道是无有传承,皆自家法门。” “哦!” 燃灯道人面露思忖之色,又道:“道祖讲道紫霄宫,这天下大道概莫能跳出此藩篱。然我观太初清静经,其中有些道理,分明自成一派。若真如此,此人却是惊天动地的人物了。” 又道:“不知他修为在什么境界。” 玉鼎真人道:“看之不清。当初见他,确是高我不少,但还在金仙之境,这一点不会有差。只是这三十余年不见,也不晓得有没有晋升大罗。” 封神幻境,所谓金仙,便只比及元神而已。大罗则地仙耳。便是几位圣人,也只大成地仙不过。 燃灯闻之,心头转动,微微点了点头。 不多时,申城便至。 就听遥遥有音传来:“客人至,蓬荜生辉。两位道友,请城中一叙。” 燃灯与玉鼎对视一眼,作遁光落在城中侯府,正见赵昱笑盈盈看着二人。而黄龙正束手立在一旁。 三十二章 借幡 三十余载弹指一晃,玉鼎真人还是玉鼎真人,天一道人也还是天一道人,模样分毫未变,连神态也与当初初见之时别无二致。 玉鼎真人心中一叹,打了个稽首:“多年未见,天一道友道行愈发是深不见底啦。” 赵昱还了一礼,笑道:“道友不也如此?” 那年初见玉鼎,不过元神五重,今日再见分明已臻至六重高深之处。这些年的确不曾白过。 玉鼎真人摇了摇头,心中只是震憾。在他感应之中,赵昱分明还在‘金仙’之境,但一身笼罩的迷雾,却愈发让人看不透澈。他自己在进步,而这位天一道人同样也在进步,甚至进步更快。有一缕莫名的味道,让他没来由想起了自家掌教元始天尊。 他难以置信,但并非感应有差。赵昱的法力境界的确还在元神九重。但道行却已到了地仙境的高妙之处。地仙三境,天劫、人劫赵昱一跃而过,单就道行而言,可比及大成地仙。而圣人,也只大成地仙不过。 赵昱笑呵呵,目光落在旁侧面容清癯的道人身上。不等玉鼎介绍,燃灯自己开口,稽首道:“贫道燃灯,见过道友。” “原来是燃灯道友。”赵昱心想难怪。此人修为,分明已是元神九重,半步踏入地仙之境。几能与十年前的多宝道人相提并论。阐教之中,能有此道行和法力的,除了燃灯,怕也没有别人了。 说来三教弟子,除了太上老君的弟子玄都道人赵昱不曾见过,不太清楚。圣人之下多宝当数第一。而且是第一档次的唯一一个,其他无论阐教截教,乃至于人教的渡厄真人,差距都在仿佛。云霄仙子倒是厉害不少,可单论境界,还是比不上燃灯。 这位日后的过去佛,的确不可小觑。 一番寒暄,便则入了屋里,分宾主落座。 玉鼎真人便道:“此番太乙师弟与黄龙师弟确也作的过甚,贫道及诸位师兄弟深表歉意。但毕竟不曾造出无可挽回的后果,道友是得道高人,何必斤斤计较?” 又道:“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广成师兄也是这个意思。还请道友熄了雷霆之怒,放了师弟罢?” 赵昱闻言笑了起来,却道:“话虽如此,但道友可曾想过,若我不在,他二人得逞,当是个什么后果?他二人一有心,又付诸行为,只因我在才没有得逞,并不能因此而饶恕罪过。阐教乃圣人教门,道门正宗,行事作为总要有些讲究。我也并非一定要揪着不放,实也是为圣人计较,才要讨个说法。” “这...” 被赵昱拿住话柄,玉鼎真人也哑口无言。 就听燃灯道人笑道:“道友左右是要讨个说法,却是太乙道友已识得错误,想必黄龙道友也是如此。道友高量,毕竟圣人在上,不好做的太过,然否?” 赵昱闻之,哈哈大笑:“燃灯道友之言软中带硬,厉害,厉害。” 却把话音一转:“然圣人之为圣人,其行无暇,其身无缺,其道无量。我不曾杀戮天下,也不曾搅扰黎民,更不曾祸害世界。我一无罪,二无孽,此行此为,也皆合乎道理。元始圣人也须得与我讲理,否则蛮横强来,岂是圣人作为?” “道友言重了!” 玉鼎真人和燃灯道人连忙告罪:“是我等之错!” 燃灯原想以圣人之威慑住赵昱,却哪里料到反被言语拿捏,便是面皮再厚,一时间也有些尴尬。 两人对视,交流了一个眼神。玉鼎真人只好摊牌:“那以道友之意,当如何才能揭过此节?” 赵昱心中暗笑,便道:“倒也不难。” “愿闻其详。” “我虽持法力拿住太乙、黄龙两位道友,却不曾太过为难他们。毕竟圣人颜面,不可误会。然则错之为错,须得有个交代。我听说元始圣人有一般法宝,名曰:盘古幡。若得将此宝借我参悟三载,此节便且揭过,不再计较。两位意下如何?” 玉鼎、燃灯闻言,顿时面面相觑。 他二人前来,只为试探,若能三言两语解开此节,那便再好不过。若是不能,再设法就是。说到底,是不愿此事劳烦掌教,生怕坏了掌教天尊的颜面。然这天一道人提出要借盘古幡参悟,正好打在他们的关节之处。盘古幡是何等的宝物?一直就在天尊身旁。说来借之观摩,倒也不算什么大事,但要取来盘古幡,却必须此事要与天尊交代。 这便矛盾了。 盘古幡借来,他们倒不担心赵昱不还。圣人的东西,怎敢不还?何况修士在诚,说是借便是借,说是三年便是三年。若只说借,而不说几年,那倒是可以耍无赖。但定了时限,就须得要履行。否则便是心不诚。 玉鼎纠结片刻,道:“此间有些为难,贫道须得与众位师兄弟作个商量。” 燃灯也不再说话。 赵昱微微颔首:“静候佳音。” 送走这二人,赵昱观其消失在天边,这才微微失笑。 说来此番,也算是机缘巧合了。他只感应到有人打杀生剑的主意,却一番下来,让他有了谋算盘古幡的机会。太极图早晚现世,掐个空当,有机会参悟。诛仙四剑若他开口,借来的机会不小。而山河社稷图也与太极图一般情况。唯独这盘古幡,最后只在三教决战之时短暂现世,缺乏谋算的时机。 但太乙、黄龙二人送上门来,却给了赵昱最佳的时机。 虽然盘古幡乃重宝,但若只借来一观,想必元始天尊不会抠着不放。他试着提出条件,果然玉鼎真人和燃灯没有直接反驳。 不过此间事,想来还有波折。 阐教众金仙,皆是高傲惯了。如今被赵昱拿捏,要心甘情愿怕是不那么容易。多半还有计较。 这中间,还有些时间,赵昱正好趁机好生观摩一下九龙神火罩。甚至再研究研究黄龙真人——这位可是真龙之身! 就在赵昱心安理得参悟九龙神火罩、研究黄龙的真龙之身的时候,燃灯和玉鼎回到了昆仑山。 三十三章 三圣 玉鼎将与赵昱的对话一一道来,不曾少了一字,不曾多了一字,说完之后道:“天一道人要借盘古幡一观,众位师兄弟且来说说,该如何是好?” 就听太乙真人愤愤道:“实不当人子!我等要私下里区处,只怕坏了师尊心情。他却要借盘古幡,分明要与我等为难。” 便对广成子道:“依我之见,我等师兄弟十余人一拥而上,还怕他能翻天不成!?” 这话倒是引起不少赞同。 正如赵昱所料,阐教众仙自持身份,高傲惯了。如今被拿捏,便是以那云中子一般浮云的心性,也有些冒火。 却正此时,燃灯道人开口:“诸位道友可愿听我一言?” 虽然元始天尊将燃灯道人作了副教主,令诸弟子以师礼待之,要称‘燃灯老师’。但燃灯可不敢作大。他在阐教,仿佛一个边缘人物,暗暗遭到排斥,若再作大,怕是不好过。 历来与阐教众仙,皆称道友,不敢以老师之尊自称。 众仙见他有话要说,皆齐齐看来。 燃灯捻须道:“此人狂悖,我实见之。然其狂悖之处,却有修为持身。我与玉鼎道友去见他,却是怎的也看不见底。其道行之高,叹为观止。此前我提议与玉鼎道友同去,却是想着若能突然出手拿住此人,一切都不再是问题。却面对此人之时,我便不敢了。总在他身上,仿佛有些掌教至尊的一般的味道,实不可小觑。” 阐教众仙闻之,皆讶然不已。 赤精道人不禁道:“区区山中野修,便是有些旁门手段,又哪当得道兄如此称赞?!安敢与吾师相提并论?!” 道行天尊也附和道:“正是如此。我等修行无数年,得圣人亲传,才有如今修为。他又算个什么?!” “便则有些能为,也双拳难敌四手。”慈航道人道:“我等十余金仙一起斗他,便是圣人教主,也须得为难。” 你一言我一语,说到最后个个信心满满,齐齐看向了广成子。 广成子摸了摸腰间悬挂的小印,神色果然坚定,道:“也罢。既然此人狂悖,那便去会一会他!” ...... 八景宫,老君道场。 此时宫中,正有三位道人端坐。 这三人,当中一人白须白发,作淡然状。右边一人模样中年,作威严状。左边一人青年模样,作凌厉状。 此三之者,不是那三清圣人,又是何人? 三位圣人面前,一方圆光镜面,正显出昆仑山阐教众仙模样,见广成子作了决定,通天教主不由笑道:“道兄此番也是下了本钱,若你那诸多弟子失手,皆落在天一道友手中,你莫不是要亲自下场才是?” 元始天尊面无表情:“既要看看此人能耐,不下本钱如何可行?” 天尊言罢,看向老君:“道兄以为如何?” 老君半闭着眼睛,良久才慢吞吞道:“他来历玄奇,连老师也看不透。尤以诸般法门,与我等所修颇有差异。左右不过是弟子丢人,算不得什么。若能试出一二,利大于弊。” 天尊与教主皆颔首,深以为然。 教主道:“他这些年来四处访友,论道之余多借法宝观摩。难怪对道兄的盘古幡垂涎。说不得也来借我诛仙四剑。或许大兄的太极图,也在他计较之中。只是不知此人,能从法宝中看出什么来。” “他要看,给他看。”老君温声道:“老师便是这个意思。” 天尊道:“分明封神将近,却被此人抢了风头。” “若能遂愿,乱了封神倒不算什么。”老君道:“亦可不乱——便将他作一方,齐伐之,不也一样封神么。” 闻的此言,无论教主还是天尊,皆有些讶然:“齐伐之?” “然也。” 老君笑道:“他那徒弟不是人王丞相么。自与人王一体,伐之便是。”却对教主道:“倒是你须得舍去一些门人弟子。” 教主皱了皱眉:“这也是老师的意思?” 老君摇了摇头:“是贫道的意思。不过老师不曾有意见。” 教主和天尊默然。 便见那圆光镜中,阐教众仙腾云驾雾,不多时便到了甘州申城。三位圣人正打起精神打算细细观摩,却见镜子中五色光华冲天而起,冲的这圆光镜都模模糊糊,待得平息下来,那申城还是申城,凡俗还是凡俗,只是少了阐教众仙,仿似不曾来过。 “这!” 教主惊讶莫名:“如此厉害?!” 而元始天尊此时,脸色已紫红紫红。他毕竟不曾想到,自己的十余门人,竟如此不顶事。 老君叹息:“果然非同寻常。” 却看教主道:“这是五色神光罢?” 教主微微颔首,盯着那圆光镜道:“正是五色神光。我有一个记名弟子,乃是南极帝君子嗣,生而五行奥妙,擅此神通。不过他那五色神光,比之天一,却差了许多,不可以道里计...” “谁人窥伺?!” 正此时,镜中传来一声清越道音,三位圣人一怔,便见那圆光镜噼啪一声显现出几道裂纹,随之破碎化作光点消散! “真个厉害人物!” 这回连老君都为之抚掌赞叹。 “观他法力,不过金仙之极。端的一身道行,却深不可测。”教主道:“几可与我等相提并论了。” 此时天尊缓缓起身:“吾去试他一试,看他到底有几分神通。” 说着,抬步就要走。 教主忙道:“且慢。” 道:“道兄亲自下场,未免不好罢?莫要教西方教的两位看的笑话。他那五色神光非同寻常,你我一个不慎怕也要吃些小亏。无论最终胜负,圣人颜面再无留存。何况此人深密,除了五色神光,未必没有更厉害的手段啊。” 老君也是颔首:“如今还不是你我下场的时机。” 天尊淡淡道:“那两位以为该当如何?” 老君道:“你且去见他,将盘古幡予了他参悟,赎回弟子便可。至于其他,日后再做计较。” 又道:“他如斯凌厉,怕是三教共伐,诸弟子也奈何不得他,反倒被他一网打尽。看来老道此前的计较,有些差池。你只去见他,老道去拜一拜师尊,有些疑惑须得解答。” 三十四章 准提 申城百姓是一日三惊。 前时有漫天红光,又来仙云滚滚,却只觉神思模糊了一瞬,便皆烟消云散。 虽有侯府安抚,却也疑神疑鬼战战兢兢。 阐教众仙齐来,在赵昱的意料之中。他早知阐教众仙轻易不会服输,见人来,不及言语,便以五色神光刷了个通透。 赵昱修五色神光,一万七八千载以前,还是法象境小修士之时。及至于元神之境,才将五色神光修的有几分威能。如此每走一步,五色神光都跟着走,越修越厉害,越修越圆满。他一身神通,除开肉身战法和时空轮回,就这五色神光最拿的出手。 诸般五行大道,皆熔入其中,要说玄妙,比及孔宣,不知要强到哪里去。无论顺而为华盖,万法不侵,还是逆而为神光,毁灭万物,连那五行遁法、五行雷法,也皆融入其中。刷人刷宝,杀人诛神,皆在一念之间。 赵昱的五色神光跟着道行走,他虽在元神九重不曾晋升,但五色神光的伟力,如今怕是连大成地仙也小觑不得。 这神通在赵昱手中,无论放对还是群战,皆得心应手。看似阐教众仙人多势众,却也不过是送菜。来几道吃几道,绝无差池。修士越是往上,便越忽视群体的力量,抵挡不住便抵挡不住,不是人多就厉害。 阐教众仙的蜜汁自信,实在没有道理。想来也是因背景太过深厚,背靠大山,从未遇到过挫折,一种虚假的自信。 不说其他,这方幻境之中,能轻易把他们拿住的,除了几位圣人,还有不少。五行先天帝君、乃至于金母、鲲鹏、镇元子和天帝,都有这样的神通。 申侯府中,赵昱端坐不动。黄龙真人一脸惨然站在一旁。 便见虚空中走来一位圣人,道妙纷纷,紫气腾腾,天花乱坠。 赵昱站起身来,打了个稽首:“可是玉清圣人?” 元始天尊缓步走来,瞥了眼黄龙,淡淡道:“正是贫道。” 黄龙真人羞不敢见老师,低头垂手,瑟瑟然。 赵昱笑道:“圣人降世,有失远迎。” 却不提其他。 元始天尊淡淡道:“道友拿了吾诸般弟子,吾便也坐不住。且将彼等都放出来罢。” 赵昱道:“天尊此言,莫非太过轻松?” 却是争锋相对,不与让。 天尊眉头一皱:“吾知道友欲图盘古幡一观,便予一观就是。” 赵昱顿时笑了起来,道:“天尊明察秋毫。” 却便把眼睛看向天尊,一眨不眨。 天尊无奈,从袖中取出一面小幡,递予赵昱:“且将吾弟子放出来罢。” 语气已显生硬。 莫若不放,怕是就要动手。 赵昱接过盘古幡,细细一看,果是此宝。笑道:“天尊莫急。” 便把袖子一甩,十余人骨碌碌滚落出来。顿闻骂声连天:“好贼道,安敢如此欺我!” 骂骂咧咧之中,待得见元始天尊当面,顿时鸦雀无声。 阐教众仙个个面红耳赤,羞愧的几乎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元始天尊神色已是漠然如石,只把大袖子一甩:“道友还是莫要太过肆意。” 言语不落,已然消失无踪。 赵昱知元始天尊失了面皮,不愿多留,也不以为忤,笑呵呵将盘古幡收起,才对阐教众仙道:“诸位道友大略是厉害惯了,毕竟不知天高地厚,徒累的天尊为之失颜。如今天尊亲来,我自不能拂了天尊之意。尔等且去罢,至于诸位的法宝,过三五载再来问我取要。” 拂袖神光一闪,解了众仙禁锢,赵昱把黄龙一推:“去休,去休。” 哪里还有颜面在此?众仙各施手段,遁地的遁地,飞天的飞天,眨眼就不见了。 赵昱见此,心中才暗暗松了口气。 说实话,他一袖子拿住阐教众仙,对于后果,早有揣度。那元始天尊最是护短,赵昱这里把他的弟子一网打尽,令天尊几乎颜面扫地,赵昱都已做好了与天尊做过一场的准备。 他心知天尊厉害,不知自家斗的过还是斗不过。但却有些跃跃欲试。想知道自己与这些圣人,还有多少差距。却毕竟不曾料到,天尊竟未动手,还把盘古幡给他参悟。 赵昱心中疑惑,回到屋里一坐,就思忖起来。 “这元始天尊今日所为,不像他的性子。这位圣人之护短,为了自家弟子,甘愿不要面皮亲自出手打死截教弟子,由此可见一斑。我拿了他所有的弟子,这等颜面扫地,他却按捺住了。” “此前感应有人窥伺,却是那天外之上,非圣人不可。这些圣人在打什么主意?” 赵昱心中升起一些警惕。 却毕竟想不通透。 赵昱暂时放下疑惑,转而清理此番收获。盘古幡、翻天印、阴阳镜、量天尺、捆仙绳、玉净瓶等等诸般十余二十件法宝,令赵昱心中甚是欢喜。 除了如八卦紫绶仙衣这等覆体的法宝赵昱没有留下,给阐教众仙好歹留点面子,其余皆一扫而空。 取出诸般法宝,灵光闪烁跳跃不安,却皆被赵昱禁锢,逃脱不得。 赵昱再也按捺不住,先就拿了盘古幡,开始参悟不提。 赵昱这一番,把个阐教几是一网打尽,虽然不曾广为流传,但在那到了层次的大能眼中,却洞若观火。如此倒也影响到了大商如今的局面。原是四面着火,如今竟皆一时安静下来,让许多人摸不着头脑。 大商原是内忧外患,内外齐发的局面。如今外患暂歇,使得申公豹等人为之大大的松了口气。 如此,竟是三载安稳时光。 这一天,广成子来到申城。 他虽不愿见赵昱,但却不得不来。 盘古幡借赵昱观摩,时限便是三载。作为天尊大弟子,他不得不来。 而赵昱,早已等候多时。 还了盘古幡,外加九龙神火罩,对其他的法宝,只字不提。广成子无奈,只得拿了盘古幡和九龙神火罩回去了。 广成子离去不久,又来一人拜访,这人倒是让赵昱吃了一惊。 “原来是准提圣人。” 赵昱把这位身形干瘦面容慈和的圣人请到屋里,笑道:“圣人怎有闲暇到贫道这里来?” 三十五章 做过一场 “道友在这里,熠熠如昊阳,我怎能不来?” 准提圣人笑呵呵道:“却是有一事,令我疑惑许多年,不得不来请教一番。” 赵昱闻言,心头一转,笑道:“圣人全知全能,有什么事能令圣人疑惑?” “哪里哪里。”准提圣人摆手道:“见的越多,疑惑就越多。大道无穷尽,怎能全知全能?道友说笑了。”却就把话音一转:“三十余年前,我有几个弟子下山游历,在天台山西麓失去踪影,算来算去,不得其理。我那几个弟子虽然没甚神通,却也有个金丹,稀里糊涂就没了,又算不出来,怎不疑惑?” 赵昱一听,顿时知道了这位圣人的来意。 开口闭口是找弟子失踪的原因,说到底还是要牵扯到赵昱身上来。 这位圣人,必定有些计较。 赵昱笑道:“噢,原来是此事。” 准提圣人讶然道:“难道道友知晓?” 这演技,直冲天际啊。 赵昱跟着演:“自然是知道的。” “还请道友告知于我。”准提圣人面露悲苦:“我西方贫瘠,本就没几个好苗子,又失了这些弟子,真是痛哉吾心啊!” 赵昱跟着露出沉重之色:“圣人节哀顺变。说来此事,确是三十余载之前了。乃为当时神木城的镇守将军余化所杀。” “哦?!” 准提圣人一听,面有怒色:“余化何人?!胆敢杀我弟子?!” 赵昱笑道:“余化乃蓬莱一气仙余元的弟子,余元乃截教通天教主座下金灵圣母的弟子。” “截教四代弟子?!”准提圣人状作惊怒道:“四代弟子便能杀我弟子!?他安敢如此?!我与通天教主同在老师座下,我弟子便是那余元的师叔祖,他如此悖逆?!” 这弟子代数,创派的祖师是一代,以此类推。譬如原本杨戬,就是阐教的三代弟子。玉鼎真人就是二代弟子,元始天尊是一代开山祖师。 赵昱见他演的出神入化,便作讶然道:“还有这般关系?可当时余化乃为征伐戎蛮,于战阵之中杀了几个修士。想是不识得罢?不知圣人的弟子,怎在戎蛮阵中,莫非机缘巧合?百思不得其解。” 准提圣人面皮之厚,几无人可比,闻言哀怒道:“唉,我历来教导他们,却怎到了戎蛮阵中?大抵还真是机缘巧合。这余化当时也不问一声,实在是不当人子。” 赵昱呵呵笑道:“在其位,谋其政。余化既是神木城的将军,征伐戎蛮是他的本分。不知者不怪,圣人息怒。” 准提圣人叹了口气,道:“罢了,大略也是命数如此,怪不得他人。不过,”他话音一转:“我却是见过余化,三十余年前余化不过炼炁之境,怎有能耐杀我弟子?” 他看向赵昱:“我掐来算去,却只掐的一道剑光凌冽。莫非是此剑?” 正把目光,落在赵昱背后横在剑架上的杀生剑上。 赵昱暗道来了,便把笑容一收,也不隐瞒,道:“正是此剑。” “我说怎么因果缠在这里,原来如此。”准提圣人轻轻一笑,道:“道友的剑杀我的弟子,道友岂非要给个交代?” 赵昱反手把杀生剑取来,搁在膝间,笑呵呵道:“圣人要什么交代?” “我观道友与我西方教有缘...”准提圣人笑道:“道友既然杀了我弟子,就该以身作则入我教门。我教中还有个副教主的位子,正是给道友留的。” 赵昱哑然失笑,他轻轻抚摸杀生剑的剑鞘,淡淡道:“道友此言莫非过分?” “不过分,不过分。”准提圣人抚掌笑道:“我与师兄从不管事,道友作副教主,与作教主没甚差别。此乃机缘,道友何必拒绝呢?” 赵昱长长的叹了口气:“比及三清圣人,准提圣人还是太操切了些哟。” 他把住剑柄,站起身来:“要我入西方教,也罢,却须得做过一场。圣人若能令我心服口服,入你西方教又何妨?若是不能,嘿嘿...”赵昱露出一口森森白牙:“我教你西方教寸草不生。” 准提圣人闻言,眉头为之一耸,只觉此言如芒在背,暗道此番莫非来错? 却笑道:“若不教道友见见我的神通,我又怎敢请道友入教?” 言罢起身拂袖:“请。” “请。”赵昱哈哈一笑。 两人一前一后,踏破虚空,瞬息便已到天外混蒙。 只不言语,一眼相对,赵昱拔剑一点,一朵剑莲正好把准提圣人裹在其中。那剑莲二十四瓣,瓣瓣锋芒毕露,如那一个搅拌机,要把圣人绞成飞灰! 准提圣人只一笑,脚下一动,不知怎的,就走出剑莲,云淡风轻把朵剑莲落在身后。手中持了一条枝杈纷纷,金玉璎珞满缀的宝贝,找准赵昱头顶,便是一打。 “七宝妙树。”赵昱看的眼睛一亮,便见头顶一片五色光华升腾,作一华盖,把七宝妙树托住落不下来。 “好神通。” 准提圣人赞叹一声,抽身又打。 赵昱把杀生剑擎起,剑光纵横,与那圣人战在一处。 这一战,两人看似云淡风轻,却瞬息之间便把个混蒙的天外搅的碎碎咧咧。遥远处几道人影若隐若现,正是观战者,且越来越多,及至于近十人。 赵昱此战,已是使出全力。出手之间,不见法力绽放,却精微内敛到了极致。浑不似在法宇宙时,与人斗法的汹涌澎湃。但毕竟在天外无有顾忌,一些余波散开,震动天地。 便见战正酣,金莲朵朵,剑光一霎。斗法二人举手投足,皆是玄妙非常。便是观战之人,也看的如痴如醉。 这一斗,赵昱逐渐便已摸到了准提圣人的底细,这位圣人,法力确确在大成地仙境界。单论法力,可碾压赵昱。但到了赵昱和准提圣人这样的境界,道行才是决定性的因素。 因此竟僵持不下。 赵昱撤了杀生剑,只把五色神光撒开。当空刷下,刷的天外混蒙都一片空白。那圣人猝不及防,一条七宝妙树被刷落神光之中。心中骇然之余,摇身一晃,作了八头二十四臂的佛陀金身,任凭那神光刷来,只刷的他打了个踉跄,没能刷进去。 三十六章 时空轮回 准提圣人金身微一黯,复而又熠熠无边。八个头颅作喜怒哀乐恨欲狂,正面一个悲苦之中慈无边。二十四条手臂展开,各有金幢、玉剑、**、念珠凡此种种。 又见五色神光刷来,这圣人头顶飞出二十四颗斗大的舍利,把神光托住,便则纵身跃来,擎起诸般法宝,找准赵昱兜头盖面就打。 赵昱屹然不惧,只一口杀生剑,剑光拨开,法则涌动,将圣人金身缠住,剑丝切割金身,噌噌有声,擦出朵朵火花来。 两人战中,一闪一现,神出鬼没。法宝碰撞,金身闪耀,正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打的是天翻地覆! 女娲娘娘观的玄妙,不禁道:“这位道友竟有如此神通,实是大出意料。” 如镇元子、鲲鹏、金母等,也皆深以为然。 朱雀帝君是一红衣女子,周身红光氤氲,却道:“天一道友怕还有些真本事没有拿出来呀。” 其余白虎帝君、苍龙帝君、玄武帝君及麒麟帝君都是颔首,赞同朱雀帝君之言。 三清圣人只看不语,通天教主眉飞色舞,元始天尊面无表情,太上老君捻须轻笑。 只那接引道人,面上愈发悲苦,口中连喧‘阿弥陀佛’。 正当此时,那战的正酣的二人,陡然分开。准提圣人金身已显黯淡,头顶二十四颗舍利子毫光也收敛了不少。赵昱持剑与之相对,也是模样大变,作一巨人,筋骨虬结,精气冲天撼动天地,只是披头散发,也不好过! 就听赵昱长笑一声:“圣人手段,果然厉害。不过准提圣人,你我如此斗下去,要分个胜负怕是难矣。”却就把话音一转:“好教圣人知晓,我有一门神通修持已久,尚且还未试过威能。我将神通施展出来,圣人若能破我神通,我便二话不说,以师礼待之,入你门下!” 万载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日把示君,圣人又何惧?! 那准提圣人闻言,念头转动间暗暗思忖:“果然我此番鲁莽,以为此人不过如此,却不料这般厉害。我与他斗来,使尽手段竟只斗了个旗鼓相当。如他所言,这般斗下去,何时是个头?” 又自忖道:“我乃圣人,他神通再强,便则让我吃个小亏,又怎生破不的?如此,我应了他便是。否则拿他不住,压他不下,我一番计较皆付诸流水,岂非受人耻笑?” 当即扬声道:“善!” 赵昱哈哈大笑,反手将杀生剑还剑入鞘,悬在腰间。 然后目光灼灼,看向准提圣人:“圣人且看!” 他伸出手指,只在亿万分之一个生灭之间,在面前画了一个圈。便则伸手一引:“请!” 准提圣人看的纳闷,一时不甚明了,却也不惧,只把金身一晃,纵身跳入圈中。便觉眼前天地大变,仿佛一个气泡无限鼓胀起来,他自作了一点尘埃,四顾迷迷蒙蒙,竟浑浑噩噩,要沉沦其中! “不好!” 准提圣人心中大惊,连忙念诵经文,镇住元神,随即八头十六目中,放出无量金光,上照碧落,下照黄泉,要把这迷蒙看个通透! 而此时,赵昱正笑盈盈看的分明,见那圣人如一蝼蚁,在自己掌心纵横,却如那没头的苍蝇,胡蹦乱跳。 “时空——轮回!” 赵昱悠悠一叹,落在掌心的圆环无限壮大,作一虚实不定的气泡,其中空间颠倒,时间轮转,如沧海桑田,又桑田桑海。乱中有序,序中不定,浑浑蒙蒙,无有穷尽! “我闻圣人元神寄托天道,”赵昱淡淡道:“不知准提圣人此时,还能感应天道与否?” 声音落入其中,准提圣人为之一怔,不免搬运元神,一感应,大惊失色! 便见赵昱把手心一合,这才笑盈盈向诸观战者信步走来。 众圣见他,皆面色各异。 教主大笑道:“道友好厉害的神通!准提道友也非等闲,竟被道友这般拿住!” 无论关系远近,有无仇怨,皆是上前一番寒暄。 便就最后接引道人悲苦道:“还请道友高抬贵手,放了我师弟罢。” 这位接引道人,与准提道人又是个截然不同的人物。封神演义之中,他只在最后时刻现身一次。但不能说他如老君无为,只能说他更加老谋深算。 赵昱不信,准提的一举一动接引不知道。 闻言赵昱笑道:“接引道友何出此言?以准提道友的道行,想必早晚破了我神通,自将出来便是。何必我来代劳?” 接引道人面色更苦。心道:“等师弟出来,又是猴年马月,黄花菜都凉了!” 便叹道:“道友有何条件,只管道来。贫道无不应了。” 众圣听他这话,都略略讶然。 便见赵昱笑了起来:“道友好心态。” 就道:“我闻道友有一宗法宝,曰:十二品功德金莲。早欲借来一观。若道友将此宝借我观摩三载,准提道友自然立马出来。” 三清圣人听到这话,皆露出了然之色。通天教主还笑了起来。 接引道人叹道:“也罢。三载便三载。” 说完取出一朵金莲,花开十二品,金光熠熠,氤氲缭绕,颇是神异。 赵昱笑眯眯接过,翻手收入秀中,这才摊开手掌,一道人影从中跌落,化作准提圣人模样。 那圣人出来,叹息连连:“道友厉害,我不如也。” 赵昱只是一笑。 到这里,便当是有了个了结。准提之言再不提,合该散了。 却就听太上老君开口了:“天一道友。” 赵昱见老君开口,不禁心头一转,笑道:“老君有何事?” 老君道:“却是鸿钧老师有话带给道友。” “哦?!” 赵昱一愣,心中急忙转动,万念频频,却笑道:“不知道祖有何教导?” 老君笑道:“鸿钧老师言:若得道友有暇,不妨去紫霄宫一叙。” 赵昱心中又是一怔,却是点了点头:“若有闲暇,自当谒见。” 老君颔首一笑,便与玉清、上清两位圣人飘然而去。 随后众圣一一离开,赵昱却叫住了女娲娘娘:“娘娘留步。” 娘娘怔了怔,笑道:“道友有何赐教?” 三十七章 再如原样 “鸿钧是个什么意思...” 这会儿赵昱已回天台山。 经此一遭,想必申城无忧。赵昱也就不在申城盘桓。天外回来时,只当空将杀生剑抛回申城,自便回了天台山。 这一番经过,战败准提圣人倒是旁支末节。只是那老君带的话,让赵昱心生警醒。 他虽战败了准提,想必便是与老君对敌,也有几分把握。但这幻境之中,无论老君还是众圣,皆非最强者。那最强的人,在天外紫霄宫,高坐九重云。 原本赵昱以为,此番一过,鸿钧多半现身。却不料只云淡风轻,让人带个话就完了。 这不得不让赵昱心中疑惑。 “这位道祖才是真正的老谋深算,但不知他到底是怎生一个意思。以众圣的修为来看,鸿钧怕不是真仙境界。他若出手,我在这幻境之中,绝非其敌。” 微微一叹,赵昱暗道:“我来的突兀,引起他们的关注在所难免。只是他们到底是怎么一个打算呢?” 这方幻境虽因赵昱而成,却是借了大道之妙,以宙光秘境的玄机才造化而来。赵昱自占其一,有九分都是大道造化,并不为赵昱所掌控。虽然赵昱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也不怕鸿钧能能把他拿住,但事情不在掌控,终归有些不乐。 “罢了。” 赵昱抬起头,看天地一线,不禁自语:“左右要露出马脚,我也不惧。” “还是修行要紧啊。” 收敛心绪,斩杀杂念,赵昱从袖中先就取出了一卷图录来。 却是山河社稷图! 此前战过,最后叫住女娲娘娘,提出到娲皇宫作客。言语交谈间,自娘娘处借来了这宗宝贝。在赵昱看来,这封神诸般法宝,若说空间之妙,怕就这山河社稷图首屈一指,于赵昱而言,颇有借鉴之处。虽然他更想借来太极图,但老君可不是个好说话的人。 便是这山河社稷图,说是借来,却也是交换。赵昱拿出一门真实法宇宙的法门,才从娘娘手中借到山河社稷图。 不过见女娲娘娘颇为欢喜模样,赵昱也生出一些心思——或可同样此法,从老君手中借来太极图和玄黄塔。 但暂时不急。 赵昱本也知真实宇宙的法门对幻境仙家的吸引力,但并不能肯定众圣的看法。这是有前车之鉴的。当初他把太初清静经给玉鼎真人观摩,就有试探元始天尊的想法。但许多年,元始天尊却没有丝毫动静。 不过此番他凭自己的神通战败了准提道人,想必在众圣眼中,必定地位大变。再提出以法门换法宝观摩,机会就大的多。说不得连诸位圣人的秘传法门,也能换来直观。 赵昱的确也不急切。一则若送上门去,未免跌份。二则手中还有许多法门没有观摩完,又多了十二品金莲、山河社稷图,并不急切。 稍稍感悟了一下山河社稷图,赵昱把十二品金莲拿出来,沉下心开始体悟。 山河社稷图借了十年,而十二品金莲只三载。自然要有先后。 ...... 那高高在上的众仙众圣之间的事,于凡俗而言,不可闻,不可见。但大商的局势,在赵昱战败准提圣人之后,又有了新的变化。说到底,这凡俗间的一切,还是在众圣的股掌之间,一念则变。 原本因赵昱反掌降伏阐教众仙而偃旗息鼓的北海叛乱,在此战过后,复又起。且更加激烈。 当中平稳了几年,闻太师也回了朝中,配合整顿朝政,但此番一来,又不得不领兵出征。朝政才整顿一半,几半途而废。 闻太师一走,东夷又不稳了。帝辛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竟御驾亲征。却也得胜,斩首无数。这使得这位人王自以武功鼎盛,便愈发的跋扈昏聩。 时间流逝,这当中,竟仍然按照演义的剧本发展下去。伯邑考被杀,剁成肉泥,帝辛令姬昌食之。摘星台也建成了,帝辛整日与轩辕坟三妖混迹于摘星台上,浑然不理朝政。 但若只如此,也是好的。有申公豹、比干等人,不要这帝辛,大商也稳得住。然而这帝辛偶尔发神经,时不时挑出几个忠臣,去玩炮烙。 姜子牙也下山了,先在朝歌任职,后来也出走。 比干死了,被挖心掏肺,心肝作了九尾狐的食粮。 此间种种,申公豹都无可奈何。许多忠臣,不是申公豹不想救,而是他们飞蛾扑火,屡屡谏言。连比干也是如此。比干被挖掉七窍玲珑心,申公豹欲救他,却被他所拒。 只道是大厦将倾,作为王叔他却无力挽回,再无颜面活在世上。 忠臣能臣一一去了,申公豹愈发觉得独木难支,时常叹息,甚至心生挂印辞官的想法。却毕竟舍不得自己这二十年的努力,舍不得自己一手打造的盛世化为尘埃,思来想去,忍了又忍。 他与商容等人,早已放弃帝辛,目光放在帝后二子殷郊、殷弘身上。看这二人哪个贤良,便待二人成年之际,说什么也要废了帝辛,再立新王。 却哪里料到帝辛如此凶暴! ——姜王后死于后宫,他还要斩草除根,诛杀王后所生的两个儿子!却被申公豹送出朝歌,半道上被阐教的仙家截胡收了弟子。 又将黄娘娘推下摘星台,令的黄飞虎举家反叛! 这一切的一切,原本因为赵昱的存在,本来该要变化的,但帝辛果然是帝辛,生生把这大好的副局面推向了深渊。 ... “黄飞虎一家已出帝丘,奔西而走。” 接到消息,申公豹只是叹息,心中不免有些犹豫。 他与黄飞虎,关系也颇为友好。这些年来,他施政之中,黄飞虎也是大力支持。然此时黄飞虎叛走,他心中悲哀只余也不知如何是好。站在大商丞相的角度,叛贼得而诛之。但帝辛的昏聩,令他都心灰意冷,何况黄飞虎又是好友。 只是道:“任他去罢。” 挥退了左右,申公豹沉吟片刻,从袖中取出一枚符印,传讯道:“黄飞虎大抵要奔西岐而去。大王日益昏聩,西岐却日益壮大,他们暗暗联络能人,要纳入麾下。你若见黄飞虎,便把他抓起来,送到甘州去,最好送到天台山。我不想杀他,却也不愿日后与他刀兵相见。” 传讯完申公豹收起符印,正思忖解下来如何是好。毕竟两位王子已事发若此,而帝辛其余子嗣,皆几岁年幼,不足以担当重任。正思考间,敲门声响起:“丞相,大王释姬昌回西岐了!” 三十八章 诛杀 这幻境世界,大体脉络走向虽回到原样,但有的事在时间先后的顺序上,还是有变化的。 姬昌被囚在朝歌的时间更长,竟在黄飞虎反叛之后才被放走。 申公豹闻讯一怔,没来由一股怒气在胸中燃烧:“帝辛竟昏聩至斯!” “他当姬昌是什么人?囚他十余载,杀他儿,让他吃儿的肉,不斩草除根竟还放他走,莫非以为姬昌是泥捏的不成!” 申公豹再也按捺不住,不禁大骂帝辛。 那报讯之人闻之,战战兢兢,汗流浃背。 申公豹强自按下心头怒火,喝道:“帝辛怎会放姬昌离去?又是哪个小人从中作梗?!” 报讯者道:“费仲、尤浑者言:姬昌老迈将死,何不施仁义,令他落叶归根?” “混账!” 申公豹厉喝一声:“施仁义?!早哪儿去了?!” 他来回疾走,片刻似自语道:“这二人端是留不得!” 言罢拂袖化作遁光,消失无踪。 ... 费仲、尤浑二人自得帝辛宠信,以区区之身窃居高位,纵横跋扈,屡进谗言,不知多少忠良死在这二人手中。前日里,有西岐散宜生暗至朝歌,行贿二人,于是这二人才蛊惑帝辛,放走姬昌。 此时费仲府上,散宜生正感激涕零,将后续财宝奉上。尤浑也在。 费仲二指捻起一粒夜明珠,脸上露出贪婪沉醉之色,欣赏之余啧啧有声。尤浑也不差他分毫,只把一只宝箱抱在怀里,跟抱个孙子似的。如此作态,令躬身一旁的散宜生暗暗耻笑。 “不想西岐竟有如此财宝,真是富可敌国呀。” 费仲笑眯眯放下夜明珠,看向散宜生,更见贪婪之色:“散宜生大夫可还有什么需要的,只管道来。只是这报酬嘛,呵呵...” 尤浑在一旁连连点头。 散宜生心中暗暗不齿,却笑道:“两位大人烛照万里——确有所求。” “哦!快快道来!” 费仲尤浑目中放光,只道是若再有所求,又该多大好处? 散宜生道:“却是我家公子旦已是成年,但无所事事。西岐愿出财宝十箱,请两位大人为公子旦谋一个三山关的总兵之位。” 在救出姬昌之后,散宜生没有立刻离开,为的就是此事。 三山关横亘在西岐与中原之间。尤其三山关近些年来驻扎的兵力日盛,如芒在背,西岐文武虽有雄心,却一直不敢竖旗反叛。 于是一番商讨,决出此计,以姬旦窃三山关总兵之位,而后里应外合,拿下三山关。 如此,三山关在手,西岐进可攻,退可守,局势就可大变。 至于公子旦,便是日后的周公旦了。 姬昌有百子,长子考,二子发,公子旦与伯邑考和姬发皆同母所生的兄弟。 “三山关总兵?” 费仲、尤浑二人虽贪婪无度,但并非蠢物。闻听散宜生要求三山关总兵之位,当即便有些为难。 那三山关如今有四位总兵,邓九公、张山、孔宣以及杨戬。其中邓九公与杨戬还是翁婿,杨戬又是丞相申公豹的师兄,乃仙家中人,法力无边。还有那孔宣,也是截教的仙人,非同小可。 这些年来丞相申公豹屡屡加强三山关的防务,还把自己的师兄也派去,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对三山关的重视。如今费仲、尤浑二人若要插手进去,怕是不易。 他们虽是奸臣,却也知道丞相的厉害,平素等闲不敢招惹,只有暗中向帝辛进谗言,诬陷申公豹。但申公豹却一直稳如泰山。 费、尤二人对视一眼,费仲道:“却是为难。” 道:“申公豹极其重视三山关,我二人怕不好插手。” 散宜生笑道:“两位大人乃大王最宠信的大臣,申公豹又算什么呢?只需得如此如此,必教申公豹不得好死!” 却是出了个狠毒的主意。 费仲、尤浑一听,不免心动。 他们在朝中虽呼风唤雨,但申公豹的存在,却如鲠在喉,又奈何不得。若有机会把申公豹弄下去,那是再好不过了。 正欢喜间,却听抚掌声传来。 “好计策,好计策。” 厅中三人齐齐一怔,同时转过头来,正见一身朝服的申公豹站在面前。 申公豹面色平淡,独独眼中寒光闪烁。费仲、尤浑二人一起打了个激灵,正要开口,申公豹说话了:“你便是西岐散宜生?” 散宜生已是面色煞白,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 申公豹点了点头:“我早知西岐有反心,由是西伯侯闻名天下大王囚禁之,我也不曾反对,把伯邑考剁成肉泥让姬昌吃下,我也不曾反对。我还将师兄去三山关,逐年加强兵备防务。”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看向费、尤二人:“却不想你二人鼠目寸光,恶略至斯!” 申公豹怒气横生,弹指指着两人脱口大骂:“我把你两个不当人子从废物,蛊惑帝辛,霍乱朝政,我便也不说。岂不知你二人权势,皆自于大商?若西岐推翻大商,你两个奸贼还有活命之时?” 费、尤二人听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 申公豹吸了口气,道:“我原以臣子本分,看在帝辛面上,不曾与你两个贼子计较。连许多忠良死在你二人手中我也没有干涉,怕的就是乱了朝歌,四方乍起。如今看来,是我错了。” 叹了一声:“唉。姬昌一走,西岐就起。你二人留不得哟。” 费仲、尤浑二人大惊失色,道:“丞相,丞相!”退避连连。 申公豹说也不说,弹指将两人飞灰了去。 再看散宜生,淡淡道:“西岐异志,我早知之。这些年你在朝歌活动,莫非当我眼瞎了不成?黄飞虎、崇黑虎,嘿,好大一盘棋!” 散宜生早瘫软在地。 申公豹再不言语,把散宜生也飞灰了去,这便纵身遁光,霎那到了王宫。 谓左右道:“速速传令下去,我要召开朝会。” 守宫的侍从稀里糊涂,但不敢怠慢,连忙派出许多人,传召大臣。 见宫人传召已去,申公豹信步走入后宫,不多时,带出来一个孩童。 这孩童懵懵懂懂,不明所以。不知丞相把他带到大殿作甚。 三十九章 废帝 不久,文武大臣皆受诏而来。 只见申公豹拉着帝辛幼子武庚的手,站在当中。于是皆迷惑,暗暗议论纷纷。 申公豹不予理会,待得文武众臣皆至,才开口:“来呀,去摘星台将帝辛请来。” 此言一出,众臣鸦雀无声。 商容面露惊色,连忙近前低语:“丞相这是作甚?” 申公豹摇了摇头:“稍后自知。” 商容无奈,只得退下。 申公豹作为丞相,竟称‘帝辛’而不叫‘大王’,此大逆不道。但申公豹威望隆重,无论奸臣忠臣,皆认为是有原因的,所以都安静下来,静等不提。 不多时,便听骂声:“申公豹安敢扰寡人玩乐!” 帝辛自后殿转出,泛青的眼眶中,一双暴虐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申公豹:“丞相意欲何为!” 申公豹理也不理,只把武庚牵着,站在殿中,转身面向文武,喝道:“帝辛无道,昏聩暴虐,不足以承继殷商大业。申公豹受先王嘱托,忍无可忍,今废帝辛,以武庚代之,诸君以为如何?!” “什么?!” 众文武大惊失色。 就听帝辛咆哮:“申公豹,你安敢如此!” 申公豹转过身来,面向帝辛,面无表情:“先王将盛世托付于你,你且摸着胸口说一说,你做了什么?大厦将倾,你却不自知,昏聩如斯,残害忠良。我二十载努力,如何能一朝付诸流水?西岐异志,正整顿兵马,你却放走姬昌。宠信奸佞,浑不顾天下兴亡。大商数十代,你有何颜面去见商汤?!” 申公豹牵着武庚,一步步逼上陛阶:“你若还有半分良知,怎能杀妻杀子?你若有半分雄心,怎能昏聩如斯?你若有半分孝义,便该当自绝于祖庙!” 言罢一把将帝辛扯下陛阶,转身扶着武庚坐上王位,便则躬身一拜:“大王!” “你!!!!” 帝辛狼狈爬起欲扑,却被一旁商容一把拉住。 商容面色如铁,喝道:“来呀,将商汤不孝子孙拉出去!” 帝辛挣脱商容,四顾众臣,但见一片陌生,不禁心中大抖,颤颤道:“尔等!尔等竟敢如此!” 他咆哮连连:“寡人乃大商之主,人族之王,天命所归!滚开!滚开!” 已有卫士走来,要去拿他。帝辛横冲直撞,惊恐万分,突然摸到怀里一块符印,不禁哈哈大笑:“寡人还有仙家,还有供奉!” 他掏出符印,一把捏碎:“众位供奉,速来斩杀叛逆!” 言语落下,十余尊仙家破空而来。 申公豹抬步走下陛阶,一把拽住帝辛,面向十余供奉,淡淡道:“新王登基,尔等还不速速陛见!” 浑然不把这十余位元神境界的供奉放在眼里。 又喝道:“众文武,新王登基,还不速速陛见!” 商容大喝一声,拜道在地:“臣,商容,拜见大王!” “拜见大王!”众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齐齐拜倒。 帝辛惊怒,口水长流,他被申公豹拽住,挣脱不得,只大叫连连:“杀了申公豹,杀了武庚,把他们都杀光,快杀呀!杀呀!” 十余位供奉见状,皆默然。 片刻后,为首的一个须发斑白的修士道:“丞相如此作为,恐非不好。” 申公豹冷笑一声:“速拜大王,否则!” 这一干供奉,却是骑虎难下。 帝辛这些年来拉拢,宫中资源任凭挥霍。若得新王登基,怕就没有这样的好处了。然而面对申公豹,他们却不敢出手。一则申公豹也是神通广大,境界不差他们分毫。二则申公豹有个后台,凡人不知,他们却知。 这十余位供奉皱眉切齿,最后终于还是抛弃了帝辛,只对那才几岁的新王武庚陛见。 众文武大臣见之,好多人都松了口气。 申公豹要废帝辛,稍有良知者都是赞同的。然而怕就怕这些供奉向着帝辛,一旦在这朝堂之上动手,怕不皆要赴死! 申公豹面无表情的看着供奉陛见新王,待过后,申公豹从袖中取出一枚玉牌,弹指打出一点光,玉牌飞起,凌空闪耀。 “尔等供奉,只知利而不知义。帝辛如此昏聩还向着他。既如此,便放纵不得。此乃命魂牌,吾师所炼。若还有心供奉,便将一缕元神打入其中。不愿者皆去。” 供奉齐齐失色。 最终只有三人留下,各自打入元神。余者皆去,作了野修。 申公豹将命魂牌交给新王武庚,道:“合该大王掌控。” 又唤来卫士,将帝辛囚禁。 一切便尘埃落定。 武庚才不过八岁,但在宫中生存,心智早熟。帝辛暴虐,杀妻杀子,作为帝辛幼子,他每日里战战兢兢。如今眼花缭乱,转瞬之间丞相竟把他父王帝辛给废了,让他登上了王位。这一番,实在是稀里糊涂,懵懵懂懂。 申公豹自决定废帝,便已做好了走上权臣之路的准备。 武庚年幼,正好做个招牌。随后几日,他屡屡施为,将朝中军政大权皆掌在手中。贬斥诛杀奸佞,提拔重用忠良,不半月,朝中妖氛便一扫而空。 至于后宫中的三个妖孽,被他亲自出手拿住,付诸炮烙,打了个魂飞魄散。 随后申公豹将此间变故,以人为昭令的形式传达四方。并同时开始为镇压剿灭西岐叛逆作紧锣密鼓的准备。 ... 西岐。 须发皆白的姬昌端坐上首,姬发、姬旦及文武众臣皆在列作。 厅中气氛沉凝,个个眉头紧皱。 就听姬昌叹息:“我原以申公豹坐视朝廷混乱,此人不过如此。虽有治国之能,却无狠心决断之力。看来是我想差了。他如今废了帝辛,再立新王,自将军政大权一手握住,以其能为,怕是难以善了啊。” 姜尚早至西岐,姬昌不在时,姬发主政,为其所重。 闻言也是忧虑,道:“申公豹能力非凡,这些年来大商的变化,皆其一手主导。若帝辛哪怕稍贤良一些...” 若帝辛稍稍贤良一些,哪怕不贤良,平庸一些,只要不昏聩,大商也能蒸蒸日上,西岐哪里有机会取而代之? 原本一切皆顺心顺意,只要朝政毁败,取代大商顺天应人。但如今帝辛已废,新王再立,以申公豹的能力,正如姬昌所言,机会渺小。 四十章 起兵 打磨肉身熬炼法力最是耗时不过。 尤其在这幻境之中,真假参杂。每进一步,就有许多虚假夹杂其中,便须得退大半步回来,辨明真伪,去伪存真。 赵昱虽早是计较在幻境之中以磨砺道行为首要,并不打算在这真假难辨的世界里晋升地仙炼就混元之体。这一步十分关键,虽是幻境,真假参杂,而若一旦敦促,使道种发芽,便是不可逆的过程。 出去之后,修为跌落,混元之体大损,那才得不偿失。 却并不妨碍他细致的打磨肉身和熬炼法力,肉身有五分真,细细打磨,打磨出六分、七分,甚至八九分,法力有三分真,细细打磨出七八分真,出去之后便方便许多。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 参悟诸般法宝之余,任凭肉身法力缓缓提升,也是一举两得之事。 只需得分出一点念头,四九转元功时时刻刻的运转着,使得法力每每精纯,又促使肉身缓缓提升。 在肉身一道上,修成混元之体之前,赵昱并不打算炼出个花来。除了法天象地稍有涉及,其他无论什么三头六臂,什么乱七八糟的,皆摒弃之。只是从头到尾,一遍又一遍的巩固穴窍,增进道源,一遍又一遍的将变化之术体悟通透。 正在赵昱沉醉于修行之时,凡俗间大变已起。 姬昌回到西岐,申公豹废帝立新,姬昌便以申公豹擅废立,斥其悖逆,于西岐誓师起兵讨伐申公。并传檄天下,号召四方诸侯齐伐之。 令以姜尚为军师,以二子发为帅,领兵十万攻打三山关。 南宫适、姬明、姬升为正副先锋,以一万兵马先达三山关城下,联络安插在三山关中的暗子,欲趁夜里应外合夺取三山关。 却早被镇关总兵察觉,不等打开关门,便已镇压叛乱,令南宫适无功。 这三山关中,有孔宣、杨戬,便是邓九公、张山等人,也皆各有手段,区区间作,哪里得法? 南宫适见夺关不成,不敢在城下久留,连忙引兵急退数十里,与姬发主力大军会合。却也知晓三山关中兵力鼎盛,镇守大将皆非常人,不敢留在这里当靶子。 翌日晌午,西岐大军至。 站在城上俯瞰,端是无边无岸。那旌旗招展,人头攒动,冲天而起的杀气和气血,如同一颗猩红的昊阳,将高天白云驱散,风雨不敢近前。 城楼上,邓九公、张山、孔宣,及杨戬、邓婵玉夫妇二人,皆持兵着甲,观望西岐军势。 邓九公捻须道:“西岐叛商,果然不无道理。这十万大军之精锐,并不比我守关将士差几分。” 张山皱眉道:“便则昨夜就该先诛了南宫适,断其一臂。” 却是昨夜南宫适引兵前来,偷关不成,张山本欲领兵击之,却被杨戬所阻。 闻言杨戬笑道:“于你我而言,十万还是九万,又有什么差别。先诛了南宫适,未免打草惊蛇,惊退了姬发。不如等他大军齐来,一网打尽。” 孔宣冷面,微微颔首,表示深以为然。 说来当初杨戬离朝歌,来三山关任总兵,终归不久与邓婵玉结为夫妇。邓婵玉也是修行的人,虽然修为不高,所修法门浅薄。其以英姿飒爽,美貌非凡,果与朝歌女子大不相同,令杨戬动心。 杨戬也不是扭捏之人,只把婚书取出,邓九公当即同意。 于邓九公而言,杨戬不但是仙家,更是丞相申公豹的师兄,无论身份地位,皆令邓九公满意。杨戬生的英武,没有丝毫脂粉气,举手投足大气磅礴,气质最合邓九公这等武将的脾胃。 非但邓九公,邓婵玉也是满意的不得了。 于是这桩亲事便成了。 当时赵昱也亲来了一趟,作为高堂,见证了杨戬的婚事。 如此至今,邓婵玉已为杨戬诞下一子。 此间,怕是那圣人也无从算起。本是孑然一身,却已有妻有子,何等唏嘘? 杨戬到三山关,本就身负镇压西岐的重任,如今西岐果来,他高兴还来不及。只道是破了西岐,便与妻儿回天台山。这劳什子红尘俗世,他早腻了。 昨夜张山提议出兵,被他否决。正是计较不要打草惊蛇,以待今日将西岐大军一网打尽。 无论是他,还是孔宣,皆不把西岐十万大军放在眼里。杨戬如今已是彻头彻尾的元神修士,修的赵昱改良出来的九转元功,神通之强,法力之厚,少有人及。便若孔宣,不以五色神光,也奈何不得他。 虽因申公豹之故,大商承以符箓之基,西岐学之,使得兵力大盛。但即便十万人结阵,借助符箓兵甲之力,能诛杀炼炁修士,能抵住金丹修士,却抵不住元神‘金仙’。 西岐大军扎下营寨,休整不过半日,便来搦战。 整是那先锋大将南宫适。 南宫适策马持刃来到关下,搦战道:“申公豹无道,其以受先王恩宠,却擅废立之事,合该当诛。西岐承天应人,起兵伐之。关上尔等速速大开关门,迎我入城,休要助豹为虐,否则一击之下玉石俱焚,悔之晚矣!” 城头杨戬等人闻之,不禁哈哈大笑。 就听杨戬长声喝道:“何必诸多借口?若得丞相不废帝辛,你便又要说帝辛无道,凌虐百姓,你西岐代天行罚?左右你西岐代了天,果然够你臭屁的。” 闻言城上军兵哄然大笑。 那南宫适不禁面红耳赤,羞怒无边,喝道:“哪个贼将敢出城与我一战?!” “这才对嘛。” 杨戬抚掌笑道:“你且稍待。” 便对邓九公道:“当初师弟教我来三山关,便是早料西岐有不臣之心。数年以降,终是等到了。我出关战他,总兵大人瞅准机会趁势掩杀,今日一举荡平叛贼,我与婵玉也好放心归山。” 邓九公早知杨戬之意。虽然红尘繁华,但若能修成仙家,岂不更好?自家女儿跟了杨戬,也算是一份机缘,怎不支持? 邓九公道:“去吧。” 杨戬抱拳,又对张山、孔宣笑道:“我却要取这头功了。” 张山、孔宣哈哈大笑。 四十一章 斗法 邓婵玉道:“夫妻一体,我也同去。” 杨戬笑将起来:“好。” 于是夫妻二人下了城头,不多时城门大开。 南宫适持刃定睛,便见一男一女两员神采飞扬之将策骑而出。一个胯下水麒麟,手持三尖两刃刀,眉心一只竖眼微微开阖。一个英姿飒爽,座下一头白鹿,身配宝剑一口。 整是杨戬夫妇无疑。 西岐早有反心,三山关如鲠在喉,自然仔细打探。这关中镇守的大将,上上下下有哪些人物,怕是比帝辛还要清楚。自知这眉心竖眼之人乃申公豹师兄总兵杨戬,那英姿女将乃杨戬之妻邓婵玉。 南宫适为西岐大将,雄心勃勃,虽隐约听闻杨戬乃修行中人,他却也不怕。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诚如是也。 只道是若能诛杀杨戬,申公豹必定心神大乱,便是大功一件。 于是喝道:“原来是杨戬夫妇二人。我知道你,你是贼子申公豹的师兄。速速上来领死,给你一条全尸。” 杨戬失笑摇头,抖了抖三尖两刃刀,与邓婵玉露出一个笑脸,一夹麒麟,缓缓上前。 那西岐中军阵前,姬发金盔金甲,须发皆白的姜尚便在身旁。 姬发问姜尚:“这杨戬何如?” 姜尚哪里知道杨戬何如? 他虽是昆仑山修士,在元始天尊座下修道数十年,但却是个不堪雕琢的。至今也不过炼炁境而已。且杨戬虽入世多年,但并未展现过多少战绩,以他的眼力,却看不出来。 只道:“我闻杨戬及冠入世,至今二十余载,不过四十余岁人物。南宫将军乃沙场老将,武艺高强,经验丰富。杨戬必不是其敌手。” 姬发正要满意点头,却便见那阵前杨戬缓缓近前,南宫适大喝一声,扬刀劈出,杨戬只把那三尖两刃刀当头一刀! 便如一道长虹,气冲斗牛,横贯天空,瞬间将南宫适飞灰了去,直冲西岐大军中军而来! “不好!” 姜尚大惊失色,一把揪住姬发,就要遁走。 却忽觉动弹不得,分明被那长虹镇住,一时面若死灰。 “不料我姜子牙满腹韬略,却出师未捷就要身死...” 只在万分之一个弹指,长虹纵来,将中军数千大军化为飞灰,直要将姬发等人一并诛死。 城头之上,邓九公惊讶片刻,忙反应过来:“来呀,大军尽出,一战而定!” 眼看姬发将死,西岐将灭,却一道黑光侧里扑来,与长虹正好撞在一起。倏忽间,长虹散去,才见一个少年纵身落在阵前。但见这少年唇红齿白,手持一口宝镜,镜一面黑来一面白,却不是那阴阳镜又是何来? 杨戬劈出一刀,便以大事已定,却不防侧里杀出个不速之客,待细细一看,不禁道:“殷弘殿下!” 正是帝辛二子之一的殷弘。 殷郊、殷弘之事,杨戬知之。这两个王子被申公豹送出朝歌便不知踪迹。却没想到此时竟在西岐阵中。 杨戬道:“殿下为商汤子孙,为何助西岐伐商?” 胯下水麒麟也不停,缓缓走去。 殷弘识得杨戬,也知杨戬身份,却把宝镜捧起,道:“我父昏聩,大商气数已尽。我虽为商汤子孙,却不敢逆天行事。杨将军何不弃暗投明?” 闻言杨戬不禁哈哈大笑:“谁个教你这等胡言乱语?有道是帮亲不帮理,你却反其道而行之,啧,实令我惊讶。” 却就把三尖两刃刀一晃:“殿下既助西岐,便是也是叛贼。速速与本将让开,否则本将刀下不留性命。” 殷弘哪里肯让? 赤精道人教他下山助周伐商,给他灌输许多‘道理’,早被洗脑。于是二话不说,将阴阳镜一晃,一道黑芒扑出,找准杨戬射来。杨戬见状,眉心竖眼张开,一道神光迸出,与那黑芒撞在一起,双双湮灭当空。 “原来是阴阳镜。”杨戬胯下水麒麟一动,便已到了殷弘面前:“我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宝镜,阐教的道友插手了么?” 便则一刀杀下,殷弘大惊失色,慌乱之中把宝镜来挡,好歹挡住,却被一刀劈入地底,留下一个窟窿来。 这阴阳镜,杨戬并非不知。这些年来,偶回天台山看望师父,也曾听师父说起这天下诸般法宝,还曾观摩过。知晓这阴阳镜的厉害。阴阳镜一阴一阳,阳面照生,阴面照死。寻常人物一个不防,被镜光照住,生死即定。 但杨戬却不在此列。 他修成元神,眉心三眼全开,有大神通。便则不开三目,只凭身上这件法宝盔甲,也能抵住阴阳镜的照射。 劈了殷弘一刀,虽有阴阳镜抵住,却也浑浑噩噩,杨戬探手一拿,从地底窟窿中摄来阴阳镜。还不等收入怀中,便觉阴阳镜巨震,一时不察被它飞走。 待一看,一位道人正驾云而来。 “唉,” 杨戬微微一叹:“是阐教的哪位道友?” 道人按下云头,稽首道:“贫道赤精道人。” “原来是赤精真人。”杨戬微微颔首:“阐教这是要扶持西岐代商,借人王之力广大道统么?” 都是心知肚明的人,杨戬也不跟他说什么舜天逆天,只摇头道:“我知道友在元始天尊座下修行无数年,不知有什么神通,今日正好一试。” 霎那之间,两人便不见了踪影,下个万分之一瞬,高天之上爆出一片空云,如飓风席卷,震动天地。 邓九公等人引兵出关,见得如此,也皆有些诧异。 孔宣道:“阐教的也来了。” 又道:“既已被杨戬道友拦住,你我便速速动手,绞杀了西岐之兵,结果了这场闹剧罢。” 邓九公等人自是颔首,汇合了邓婵玉,大军蜂拥,直扑西岐军阵。 便就此时,又有一尊道人现身,拦在当中。 孔宣把坐骑勒住,皱眉道:“怎的如此麻烦。” 那道人稽首:“阐教玉鼎,见过道友。” 孔宣道:“你且速走,我便不与你为难,否则...” 玉鼎摇了摇头,把斩仙剑一晃,就来战孔宣。 孔宣漠然了摇了摇头,便见五色神光一晃,玉鼎真人手中一空,斩仙剑不见了踪影! 玉鼎真人大惊,喝道:“什么神通?!” “能拿住你的神通!”孔宣欺身上前,就要把玉鼎真人刷入神光。 四十二章 赤精求援 “五色神光!” 玉鼎真人反应极快,生灭一瞬大叫一声,转身便走。 他阐教十余金仙,齐没在赵昱手中,便是这五色神光凌厉。却哪里料到赵昱之外还有擅使五色神光之人?斩仙剑被刷,懵了一瞬,待反应过来顿时心惊肉跳,惧惮万分。 又大叫:“师弟,速带姬发、姜尚离去!” 说时迟,那时快。眼花缭乱之间,玉鼎真人化光遁走,西岐军中又现出一个道人,正是太乙真人,他连忙一袖子卷了姬发、姜尚,消失无踪。便见五色神光铺天盖地一刷而下,转眼之间,十万大军少了大半。 孔宣抖了抖衣袖,一捧飞灰抖落出来。 道:“剿了残敌则罢。” 邓九公等再无犹豫,挥兵直上,将乱作一团的西岐残军淹没在刀兵之中。 而此时,高天上又一声炸响,端如天花洒下,元炁浩荡。才见杨戬身子一晃,出现在当场。 孔宣问他:“何如?” “跑了。” 杨戬叹了口气,道:“你五色神光凌厉,他心生惧惮,撤身而走。” 孔宣摇头:“非我神光凌厉,尊师神光凌厉者也。此辈惊弓之鸟,粘之则走,如之奈何?” 阐教众仙曾被赵昱一网打尽,孔宣又如何不知?他也曾与赵昱有过交流,在五行大道之上,他自愧不如。知晓自己这五色神光,较之于赵昱,还差了许多。 孔宣如何傲气的一个人?却也不得不承认。 杨戬道:“阐教一来便是三人,哦,四人,不,五人。看来要剿灭西岐不易。” 孔宣自也知晓。除开赤精道人、玉鼎真人、太乙真人、殷弘之外,随太乙真人一道,还有个修士,只是尚未出手,便一道撤了。却是一次来五人,阐教下了大本钱。 原若无阐教插手,剿灭了这十万大军,便挥兵直入西岐,叛乱瞬息可平。但若阐教插手,确也不易。 不过孔宣道:“尊师以五色神光将阐教众仙一网打尽,我却也要试一试我这神光,有他几成火候。” 两人言语间,邓九公等诸将已将西岐乱军剿灭,汇在此处。 孔宣道:“留下一人镇守关隘,余者一道去那西岐,会一会阐教众仙。” ...... “那杨戬好生厉害!” 西岐城中,赤精道人面色铁青,双手微颤:“其力大无穷,神通高妙,若非有八卦紫绶仙衣护体,我怕是敌他不住哇!” 这位真人与杨戬斗法交手,却不过短短时间,就差点抵挡不住。任他法力无边,神通无岸,对上杨戬却如同对上个铜丸子,涓滴也伤害不得。反倒是自己,险些吃不住杨戬刀锋。 “怎生这三山关尽是些妖孽!”太乙真人面色如火:“使五色神光之人,又是哪个?又是天一道人的徒弟不成?!” 玉鼎真人默默无语,神色有些惨淡。 至于姜尚、姬发,早是一脸青白,说不出话来。 他二人雄心勃勃,挥兵十万,却转瞬落得个如此下场。偌大一个西岐,又有几个十万兵马?这一折损,几去了泰半力量。 这等打击,便是姜尚这般智者,姬发这般雄主,也受不起呀。 正便此时,有人跌跌撞撞闯进来,大叫:“西伯侯归天了!” 便如一炸霹雳,劈的姜尚、姬发浑浑噩噩。 姬发张了张嘴,忽然哭号起来,哭的凄凄惨惨,令人身临其境。 先折了大军,又死了父亲,连番打击之下,姬发如何不哭? 姜尚定了定神,扶着姬发叹道:“二公子,先去看西伯侯最后一眼罢...” 见姬发踉踉跄跄而走,姜尚才道:“诸位师兄,眼下该如何是好?西伯侯乍殁,又折损了十万大军,西岐已无心力抵御殷商。若我是三山关总兵,必定挥兵来攻。有那二人在,这西岐怕是要化为灰烬。” 太乙真人气的一巴掌将旁侧的椅子拍成了飞灰。 而边上一个一直没说话,长得唇红齿白,头上还扎着总角的小正太忽然道:“师父,师叔师伯,贼人厉害,难以抵挡,何不回昆仑山求援?” 闻听此言,赤精道人三人顿时精神一振,赤精道人抚掌道:“哪吒言之有理。” 顿了顿,思忖片刻,道:“我回昆仑山,两位师弟在此坐镇西岐。不消三日,我必定返回。” 姜尚道:“待西岐大军来攻,我高挂免战牌,只等师兄归来。” 赤精道人不敢耽搁,当下纵身遁走。不多时,便回了昆仑山。 有广成子迎他,道:“师弟,战况如何?” 赤精道人摇头叹息:“战况不妙。天一道人的徒弟杨戬太过厉害,竟还有个会使五色神光的也在三山关,我与玉鼎、太乙两位师弟不敌,姬发损兵折将,已退回西岐。” “怎会如此?!” 南极仙翁从旁侧走来,道:“还有会使五色神光之人?!莫不是天一道人亲自出手了?!” 赤精道人摇了摇头:“若天一道人出手,我哪里还能在这里与两位师兄说话。却是个身着五色袍子的年轻道人,陌生的紧,不曾见过。何况若天一道人出手,师尊必不会坐视。师尊既未出手,天一道人必定也不敢出手。” 广成子微微颔首,皱眉片刻,道:“如此便难了。那五色神光无物不刷,你我有一个算一个,怕都奈何不得那人。如之奈何?” 正当三人纠结无奈之时,有一童儿降下云头。 “三位师兄!” 三人抬头一看,却是元始天尊身旁的道童。 连忙迎上,便听那童儿道:“老师令我前来,是为西岐之事。” 三人顿时精神一振。 童儿道:“老师言:那使五色神光之人,乃截教记名弟子孔宣,生来便擅五行大道,由是炼成五色神光。” “截教弟子?!” 广成子眉头大皱:“不是说齐伐殷商,截教弟子怎还有个厉害的在殷商一方?” 童儿道:“盖因那孔宣非比寻常,他非是截教亲传,只是听了教主讲道,为记名弟子。又是南极先天帝君的子嗣,通天师叔也不好管他。” “原来如此。”三人心下恍然。 却便问道:“此人擅五色神光,无物不刷,老师可有指点?” 童儿道:“老师曰:阴阳定五行。可往八景宫大老爷处借来太极图。孔宣非天一,他那五色神光还不精纯,太极图一出,定能镇住。” 赤精道人等顿时恍然大悟。 他道:“事不敢耽搁,我立刻去八景宫拜谒大师伯!” 四十三章 见鸿钧 却说赤精道人离了昆仑山,紧赶慢赶往天外八景宫而走。 不多时,八景宫在望。 遥见一个道人站在八景宫门前,赤精道人迎上去,笑道:“原来是玄都师兄。” 正是老君亲传,玄都道人。 玄都道人笑道:“老师早知你要来,令我在此等候。” 说着话,便捧起手中一卷白黑氤氲的图录,把它交给赤精道人:“老师知晓你要借用太极图。” 赤精道人大喜过望,连忙捧过太极图,拜道:“多谢大师伯,多谢师兄!” 玄都道人笑道:“事关紧要,你也不必多谢,快去吧。” 赤精子转身下了天外,往西岐而去。 ...... 冥冥蒙蒙之中,有一座小观,朴素简陋,正如大道至简。 那观上有一小匾,上书三个神文:紫霄宫。 正是那高卧九重云,蒲团了道真的鸿钧道场。 紫霄宫里,一片混沌。此时当中,正有两人相对而坐。 一个面容清癯,身着玄黄道袍的老道,一个面孔平凡,身着青袍的青年。正是鸿钧道祖与天一道人。 封神已开,赵昱便来紫霄宫见鸿钧。对于这位道祖,赵昱是闻名已久。当初还是天衍镜幻境之中,见过鸿钧,此时却是封神幻境。说来也是令人唏嘘。 赵昱到来,鸿钧颇为欢喜,以道友相称,相对而坐。 鸿钧道:“我盼道友久矣,道友终于来见我。” 赵昱笑道:“实是修行要紧,少有空闲。道祖之名,我早闻之,早想见道祖一面。” 鸿钧闻言,似笑非笑道:“便是我这虚幻之人么?” 赵昱顿时吃了一惊,不禁沉默片刻:“道友何出此言?” 他万万不曾料到,鸿钧一开口便天崩地裂。虚幻之人?鸿钧竟是自知! 鸿钧摇头叹道:“我只道是开天辟地以来,我修成大道,讲道紫霄宫,传三千弟子,执掌天道权柄,是为寰宇之祖。然自道友来到这方世界之后,我才隐约有些察觉。原来我这道祖,也是假的。” 赵昱无言。 良久沉默,赵昱才道:“道友既知之,如之奈何?” 鸿钧笑道:“虚幻又如何,真实又如何?未必不能炼假为真。自道友降临,我便暗暗观察,已有头绪。” 赵昱连连摇头:“虚妄也。此乃一处秘境,我造背景,大道造幻境。皆为虚幻,何以成真?要修的仙道,须得根性,而根性在于真灵。此方幻境,人皆为假,真灵为假。真灵不真,何以炼假为真?” 鸿钧默然片刻:“大道之下总有一线生机。” 赵昱道:“道友意欲何为?” 鸿钧道:“我不知道友来这幻境作甚,但见道友搜罗法门,参悟法宝,无外乎借鉴。我为道祖,此方世界一切法门皆在我心。我以此换取一个机会,道友以为如何?” “何来机会?!” 赵昱反问。 又道:“便是真实法宇宙,要虚空造物炼假成真,至少也是金仙大能才能涉及到的奥妙。” “金仙?”鸿钧道。 赵昱颔首:“此金仙,非彼金仙。这幻境之中,一概金仙在真实法宇宙,实则不过元神境界。诸位圣人也不过大成地仙。便是道友...”赵昱看鸿钧片刻,摇头道:“才只比及初入真仙而已。” 又道:“真仙天人之上,还有天仙仙君。天仙仙君之上,才是金仙仙尊。此间差距,不可以道里计。” 鸿钧默然。 他自知晓,修为越高,每一个层次差距便越大。若他自己才比及真实真仙,那距离虚空造物炼假成真的真实金仙,此间差距,十亿八千万里怕都不止。 而赵昱此时,已经分外警惕。 他只怕鸿钧绝望之下,对他出手。打算若鸿钧出手,他便直接离开封神幻境。 却不料鸿钧笑了起来:“道友实言相告,鸿钧感激万分。” 便把话音一转:“我有一问。” 赵昱颔首:“洗耳恭听。” “若我修为能比及真实金仙,道友以为如何?” 鸿钧目光灼灼。 赵昱皱眉思忖,道:“怕也不成。便能比及真实金仙,却也不是真实金仙。” 顿了顿,又道:“似我了解,若金仙大能造化物质,可凭空造来。但若要造化生灵,仍要施展大神通,从宇宙本源之中截取一点真灵,也不能造出真灵来。道友若在此间修成比及金仙的境界,也未必有那法力能从真实宇宙本源之中借来一点真灵。” “那金仙之上如何?”鸿钧锲而不舍。 赵昱完全可以感受到这位道祖的坚定,那是一种宇宙灭而心不灭的境界,令赵昱叹为观止。 听了鸿钧之言,赵昱缓缓摇头:“这我便不知了。我师混空老祖的修为,必在此之上。但我却不知以我师之能,能否自宇宙本源截取真灵。不过修为越高,自然可能性越大。” 鸿钧点了点头:“那便好。金仙不足,便金仙之上,金仙之上不足,便金仙之上之之上。我心向大道,无可动摇。” 又道:“不知那真实法宇宙,是怎样一番光景,真想见实一番啊。” 他那渴望,赵昱感同身受。 却笑道:“倒是可以为道友一叙。” 鸿钧笑道:“渴盼已久。” 赵昱道:“说来宇宙,无穷广大,无穷多元。我也非真实法宇宙之人,乃是法宇宙之下,无数凡宇宙之一的生灵。我毕竟修为不高,知之甚少,只知大道之下法宇宙唯一,而凡宇宙无穷数。凡宇宙修行不易,多行外道。而法宇宙仙道盛世,修士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 他道:“我本以平凡人,浑浑噩噩,转瞬黄土之辈。我师混空老祖自法宇宙而下,游历凡宇宙时,见我有些根性,才传我大道,为我筑基。我在凡宇宙修行近两千载,修成元神,才登临法宇宙。” 鸿钧听的仔细,一个字都不曾放过。 “我师门名为太和仙门,却是一威震寰宇的上门大教。只是我师予我考验,我登临法宇宙之后,须得自去山门认祖归宗。然则寰宇遥遥,也不知何时才能到的山门。倒是结了许多仇怨,沾了许多因果。我初登法宇宙,在那太初仙寰,卷入一宗大因果之中,与一上门大教结怨......” 四十四章 鸿钧所请 絮絮叨叨,有如老友。似乎找到一个听客,赵昱许多话说来,也不曾遮掩。 “法宇宙仙道之盛,便则那小门小派,稍稍有些底蕴的,也不差这方幻境世界分毫。如那上门大教,所据广大,威震寰宇,金仙天仙不计其数。无穷数生灵,皆在仙道之下求存求进。” “修士多神通广大,法门浩瀚无穷,大道几演化到极致。我与人结怨,狠下杀手,却也不得不蛰伏起来,到这幻境磨砺道心。” 这一番叙说,听的鸿钧感叹连连。一颗万古不动的道心,都为之心旌动摇,那般渴望,散发出追寻大道的光辉,令赵昱为之震动。 到最后,赵昱沉吟好久,才道:“便则如道友,若能修成大神通大法力,能跨越虚实大限,自真实宇宙本源之中截取真灵,却也未必能重走仙道。” “根性罢。”鸿钧笑了笑,不以为意:“便则有亿亿万万分之一的机会,贫道也不会放过。” 赵昱叹息一声,点了点头。 大道运转,宇宙本源撒播真灵,无以计数。然真灵有根性,可入仙道者,却少之又少。法宇宙许多修士纵横,那是因为法宇宙得天独厚,生灵的基数庞大无边的缘故。 法宇宙每一方仙域,都有许多元星,有广陆,每一颗元星每一片广陆,都有许多国度,每一个国度,都有千百亿的生灵。较之而言,譬如凡宇宙,偌大的星空之中,难以找到一颗能够孕育生灵的星球,说贫瘠全不为过。 根性之贵,便是在法宇宙,也是亿取一。鸿钧便是有法子跨越虚幻截取真灵,截来的真灵拥有根性的几率,也只亿之一耳。几率小的可怕。 自然,他若能截取真灵,便则炼假为真,超越这个虚幻的世界,成为法宇宙的一员。从这方面来讲,毕竟还是有意义的。 “道友向道之心,我实佩服。” 赵昱道:“不过道友如何能修成比及金仙乃至于之上的神通法力?” 鸿钧笑道:“这便是贫道欲见道友的目的。” 赵昱不言,洗耳恭听。 鸿钧道:“宇宙自诞生起,在毁灭之前,永远在成长之中。作为修士,随着宇宙的成长,自然水涨船高。贫道欲修成大法力大神通,便须得这幻境世界节节成长,到了一定程度,贫道便能修成诸般伟力。” 赵昱闻之,不禁深以为然。 心中,也略略有些恍悟了。 就听鸿钧道:“所谓不破不立,破而后立。宇宙的每一次成长,都伴随着动荡和破灭。便如眼下这封神之劫,实则便是宇宙的一次成长。于诸圣而言,宇宙的每一次成长,都至关重要,所以彼等要争,争道统,争宇宙成长过程中的好处。我为天道,只要把控住宇宙每一次成长所代来的动荡的上限,就能随宇宙一同增进。” 说到这里,鸿钧话音微微一顿,道:“若无道友,我自便按照天道之序来。但有道友,便则要作一些更改。” 他笑了起来:“贫道发现,道友每一次出手,都会对天道产生一定的影响,这些影响十分的低微,但若累积起来,却能产生质的变化。我愿以此方世界一切法门,向道友讨来足够多的积累。” 赵昱终于明白了。 也想通透了。 的确,他为真实之人,在虚幻之中,一举一动,都会代来真实对虚幻的影响。这种真实的影响累计起来,就会让虚幻产生质变,推进这个虚幻世界的蜕变。 无论是收徒杨戬,还是申公豹传基础符箓道纹于凡间运用,乃至于与人斗法,每一次出手,都会带给这个虚幻世界以积累。 鸿钧打的便是这个主意。他需要赵昱更多的行为,以真实不虚的身份,带来真实不虚的东西,给虚幻以真实的蜕变。他在后面把控,稳定,时机一到,便使宇宙成长。 “一次怕是不够,三五次才有可能。” 赵昱如是道。 鸿钧点了点头:“是要三五次成长,这虚幻的世界才能承载金仙及至于超越金仙的个体。” 他看着赵昱,分外郑重:“请道友务必怜悯一个求道之人的求道之心!” 赵昱默然。 却在心中,万般思索。 “我来幻境,概为磨砺道心,增进道行。要的就是宙光秘境时间长河回流与主流之间的时间差。千年比一年,说来比例不算大,果真要我在这里多留些时日。” “仙霞仙君谓我:还有三十余万年。若得将这三十余万年都在这里面,便当三亿来算。三亿载,以见道碑相辅,我若不能得金仙道行,便是个榆木脑袋了。” “不需三亿,我自忖我之根基、根性,少有人及。便则数千万载,也该能有金仙的道行了罢?” “数千万,在这里便是数万载。数万载,这鸿钧能将宇宙推进三五次么?” 又想到:“然则说来容易,但我毕竟还有寿元所限。我本身修为,还在元神九重,虽因道行臻至大成地仙,寿元大为增长,但增长却不圆满。” 肉身境界,法力神通,道心道行,相辅相成,缺一不可。修士在某个境界,寿元的极限,决定于这三个方面。哪个方面有些瑕疵,寿元便有削减。赵昱只是道行到了大成地仙,三得其一,寿元只有大成地仙极限的三分之一而已。 大成地仙的极限,为一百零八个元会。合千余万载。三分之一,便是四百余万载。若赵昱道行不得突破,四百余万载一过,便化为土灰。 “须得顾忌到寿元所限才好。不过若能一鼓作气修成真仙天人的道行,这寿元便不是问题了。四百万载,天仙也能窥的,真仙当不是问题。” 于是赵昱道:“我至多在此方幻境之中,留驻数千万载。敢问道友,数千万载,道友可有把握将这世界推进三五次?” 鸿钧正等赵昱回答,听到这话,也不免有些沉吟。 片刻后道:“三次可,五次难。” 又道:“不过若好生计较,三次倒也不差。此次过后,将世界极限推进之真实天仙,二次过后将之推进至金仙,三次便是金仙之上。” “太过理想。”赵昱如是道。 “唯有如此。”鸿钧眼神坚定无比。 四十五章 开打 “不知那些圣人是否知晓鸿钧打算。” 赵昱回到天台山,侧卧思忖。 “想是应该知晓的罢。这几位圣人,乃至于几位先天帝君,向道之心都不差分毫。鸿钧作为道祖,诸圣之师,自然要带上他们。道祖之为道祖,便要有天道的胸怀。若无此胸怀,他安敢为道祖?” 无论是道祖还是圣人,这些尊位,都不单以修为论。的确,道祖修为最强,圣人也是数一数二的强者,但若没有为圣之心,怎敢称圣人?便作散仙去了。 别看这些圣人在劫数之中算来算去,那是为道统计较。若为整个世界计,皆有圣人胸怀,不容置疑。 “如此一来,我便若与这方幻境世界为敌一般了。” 赵昱不免笑了起来。 鸿钧付出一切法门,请他多多出手,他自不能反悔。只能拉下脸皮,跟几教弟子过过招了。说不得最后还要来个诸圣围攻——这并非不可能。鸿钧多半有此计较。 赵昱的动静越大,天道所获越多。与圣人争持,动静分明最大。 “我便也不愿输了阵。便是众圣围攻,我也要胜了才是...” 赵昱寻常虽心平和,但争胜之心,却从来不减。若与虚幻之人斗法都输了,他这颜面往哪里放? 正好鸿钧已付出代价,这方世界所有一切法门,皆已在赵昱手中。当初赵昱还想着怎样计较从各教获取法门,如今倒是免去许多麻烦。也算是世事难料。 左右鸿钧厉害,毋庸置疑。他竟以虚幻之身,察觉真实之妙,道祖之名,名不虚传。 封神就在眼前,赵昱须得抓紧时间,好生参悟。去伪存真,炼为己用。 ... 却说赤精道人取了太极图,也不回昆仑山,直奔西岐便走。 西岐前时攻三山关,全军覆没。三山关反倒以大军十万,杀入西岐,不两日,便到了西岐城下。 大军林立,旌旗招展。西岐战战,只能高挂免战牌,任凭殷商大军叫阵,也不遣一兵一卒出城迎敌。 这便是背景所限,规矩所限。大军征伐,若高挂免战牌,便可不战。说来迂腐,但也无可奈何。 这毕竟是小说的背景,非为真实历史改来的背景。 但杨戬等人却也不急。 免战牌再怎么挂,也有个极限。挂的久了,军心民心皆失,还有什么用处呢?早晚出城一战,乃是必然。 便把大营扎下,遣兵卒挑衅喝骂。 一日后,待赤精道人从天外归还,西岐城中已是人心惶惶。 见赤精道人归来,太乙真人、玉鼎真人连忙迎上:“可曾求来法子?” “且看此宝。” 赤精道人哈哈一笑,取出太极图:“此乃大师伯至宝太极图,阴阳定五行,任凭他五色神光凌厉,又奈我何?!” 太乙真人见之,不禁哈哈大笑,心中狂松口气,叫道:“大师伯至宝在此,便是那天一道人亲来,也不惧他!” 玉鼎真人张了张嘴,毕竟不好说什么。天一道人斗败西方教的圣人,他们是知道的。玉鼎真人不认为凭一太极图就能让天一道人无可奈何。只是知道太乙真人这段时间挫折太多而气急,说的胡话。 “既然借来太极图,那便早些出城,战败殷商大军。否则西岐军心民心大乱,大势将去也。” 玉鼎真人如是道。 姜尚也道:“整该如此。” 于是便召集兵马大将,打开城门,出城迎战。 城外殷商营寨之中,杨戬等人正饮食叙话,便有兵卒来报:“西岐出城迎战也。” 当下不敢怠慢,披了披挂,持了兵器,上了坐骑,引兵出营寨,与那西岐大军在城下对峙。 还不等杨戬这边有动静,那边西岐阵中,就有姜尚出来。 姜尚骑一四不像,行云如风,来到阵前喝道:“申公豹废立无端,大逆不道,西岐以有道伐无道,清君侧,除奸臣,顺天应人。尔等不可逆天行事。若识得厉害,速速弃械投降,如若不然,皆为齑粉!” 殷商阵中一阵默然,随即狂笑无边。 邓九公与几尊大将驾驭坐骑来到阵前,与姜尚对面。 邓九公道:“帝辛无道,合该废弃。武庚纯良,当为新王。况此乃商汤家事,你西岐世受商汤庇护,却以此借口行悖逆之事,安敢妄言顺天应人?!姜尚,你若下马投降,便饶你一命,如若不然,姬昌一脉皆诛之,西岐皆贬为奴隶,世代苦工!” “何其毒也!”姜尚大骂:“你若来攻,谁怕来哉?!” 杨戬摇头失笑,对邓九公、孔宣点了点头:“岳丈,道友,我先去会一会彼等。” 邓九公与孔宣微微颔首。 杨戬跨坐水麒麟,持三尖两刃刀,身披金甲瑞条条,就要策骑而出,却旁侧邓婵玉道:“夫君且慢。” 杨戬看她,笑道:“莫非夫人也要一展身手?” 邓婵玉英姿飒爽,笑道:“自要一展身手。前番让夫君大展神威,妾身怎能落下?” 杨戬无奈,却看邓九公,邓九公也是无奈。 只好让邓婵玉先出阵挑战。 这员女将策骑出阵,持一口宝刀,娇声喝道:“大商邓婵玉在此,谁敢与我一战?!” 西岐众人一看,竟是个女将。若杨戬、孔宣出阵,倒是不敢怠慢,却是个女将,不免有些小觑。 便见一人,脚踏风火轮,手持火尖枪,身配浑天绫,一闪而出,是个正太,却一脸骄横,乃是哪吒。 “你那妇人家,不在家中抱孩子,怎敢履足阵前?!速速退去,否则休怪我枪下不留人!” 邓婵玉定睛一看,竟是个毛孩,不禁怒道:“你一区区乳臭未干的毛孩,怎如此狂妄?敢履阵前与否,你且来与我试一试!” “看枪!” 哪吒哪里有什么谦虚的?只把火尖枪一抖,脚下风火轮电光雷鸣,便到了邓婵玉面前。 这一番动作,快的出奇,这哪吒竟也有初入元神的修为! 但邓婵玉屹然不惧,见火尖枪红光闪闪,只把手中宝刀抡开,与哪吒战在一处。 邓婵玉以静制动,却是座下坐骑远不及哪吒的风火轮来的快。而哪吒便如个陀螺,围着邓婵玉打。 这一交手,端是走马观花。打的劲气四射,若非双方皆有仙家护持,怕是连西岐城都要给推平不可。 四十六章 太极 邓婵玉与杨戬结为夫妇已逾数载,当初二人合为一家,赵昱来主持婚姻,也把邓婵玉收为门下作了记名弟子,一并传了诸般妙法修行。有杨戬枕边,修行自然少了许多障碍,如今修为也颇为深厚,将至元神。 尤以肉身搏杀之战法,盖因其武将出身,练的最的精深。 便是哪吒修为高深,一时之间也拿她不下,竟至于僵持。 哪吒暗忖连一个妇人家也拿不住,不免心中急切,便把浑天绫扯开,去锁拿邓婵玉。邓婵玉识得利害,宝刀一挑撤身便退。哪吒大喜,急追上去,却不防那女将忽然转身,手里扔出一道灿烂耀眼的光,这光五色斑斓,刺的哪吒睁不开眼,心中大惊之间,便觉眉心一痛,一头栽下风火轮! 邓婵玉轻笑一声,打马转身趁哪吒浑噩之际,将他拿住,转身回了阵中。 “妇人休走!” 西岐众人大急,又有一员小将杀出来,却是姜尚弟子武吉。 武吉原来是个打柴的农人,姜尚隐居岐山之时,将他收作弟子,传授法门。但毕竟修为浅薄。这一番大略也是争功,倒是看的分明,知晓那女将本不是哪吒的敌手,只因哪吒粗心大意才被擒拿。 于是杀将出来,邓婵玉拿住哪吒,背对此人,武吉正是大喜,却又是一道五色光华打来,武吉不及反应,便已经陷入黑暗。 “武吉!” 姜尚大哀,声嘶力竭。 却是武吉被这一下打死,脑门都爆开了去。 武吉不过初入炼炁,又不似哪吒莲花化身,哪里受的住邓婵玉一击? 邓婵玉虽修赵昱所传法门,却也有另外的傍身之宝。名唤五色石,其隐而蔽,一旦出手往往令人猝不及防。赵昱在收其为记名弟子之时,还将这五色石重新炼制了一番,不但更加迅捷,杀伐也厉害了许多。 却不说西岐那边士气大降,单说邓婵玉擒住哪吒,打死武吉,回到阵中杨戬连忙迎上,接过哪吒,施展禁法将哪吒禁锢,才教兵丁上来拿绳索捆了带下去。 杨戬道:“夫人辛苦,接下来便看为夫的手段。” 邓婵玉知晓自己修为还不到家,不能与阐教仙家相提并论,拿住了哪吒,打死了武吉,便也心满意足,道:“正要看夫君手段。” 杨戬这才出阵,来到阵中:“吾杨戬,何人与我一战?” 那边西岐阵中,几个道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太乙真人道:“我来战他。” 不等玉鼎、赤精两位道人回话,脚下便已缩地成的,来到杨戬面前。 “杨戬小儿,可识得太乙真人否?” 杨戬定睛一看,不免失笑:“怎不识得?这不是当初被我师弟驱的狼奔豚图的太乙真人嘛!” “你!” 太乙真人大怒,喝道:“休要逞口舌之利,来来来,与我斗过再说!” 杨戬哈哈大笑,把掌中三尖两刃刀一晃,道:“正要试试你太乙真人的神通!” 两人言语一过,便已消失无踪,万分之一瞬间,高天之上炸开一个大窟窿,轰然巨震,震的天地动摇! 孔宣眺望片刻,笑对邓九公道:“太乙不是杨戬敌手...” 非只孔宣,西岐阵中的赤精道人、玉鼎真人也看出来了。 赤精道人惊道:“想是当初杨戬还不曾使出全力?!” 他与杨戬斗过一场,交手几合,虽被落在下风,却也不知杨戬具体深浅。此时一看,那高天之上,太乙真人与杨戬甫一交手,便被压在绝对下风。 玉鼎真人道:“这里师弟看顾,我去助太乙师弟!” 赤精道人知晓不能怠慢,忙点头:“速去。” 玉鼎真人化光遁去,与太乙合战杨戬不提。 便则阐教三位仙家,被杨戬拉住两个,只剩下赤精道人一个。 孔宣笑道:“待拿住赤精道人,西岐殁矣。” 悠悠然便策马出来:“赤精道友,何不降了?” 赤精子压住心中震动,感受着袖子里的太极图,心中为之一定,也出的阵来,笑道:“孔宣道友五色神光凌厉,然则吾却不惧。若道友识得天数,便且下马来降,如若不然,后果堪忧。” 孔宣闻言大怒,拍马迎上,便见五色光华冲霄而气,耀耀然映照漫天。 眼见赤精道人就要被刷入神光,他才不慌不忙从袖中取出太极图来,把太极图一展开,阴阳倒转,黑白分明,一架金桥横贯虚空。霎那之间,五色神光犹如冻结,戛然而止。 “太极图?!” 孔宣大惊失色,才见那赤精道人走上金桥,把阴阳镜拿出来,找准孔宣就照! 这太极图乃老君至宝,虽予赤精道人应敌,然毕竟不为其炼化,只用的太极图皮毛之妙。如若不然,便只太极图展开,就能定鼎乾坤,镇压一切,哪里还须什么阴阳镜? 镜光照来,孔宣忙又施展五色神光,却一出手,便被太极图定住,无可奈何之下,只得抽身而走。 赤精去追,孔宣便走,这一追一走,便搅乱了殷商大军的秩序。那边姜尚看的分明,忙挥兵来攻。好在邓九公防备及时,又有邓婵玉相助,才没有一溃千里。好歹撤回营寨,忙高挂免战牌,避而不战。 高天之上,三人斗法正酣。 合玉鼎真人、太乙真人两人之力,在杨戬手中,竟也落在下风! 两位真人心中惊怒无比,那玉鼎真人暗道:“天一道人实令人佩服,他自厉害不说,教个弟子才四十余载,我修行无数年,竟也不是对手。唉,唉,唉...” 太乙真人只是怒,怒火滔天:“杨戬贼子,怎敢如此凌厉!我怎能不如他?!” 杨戬斗的沉着,任凭那斩仙剑、九龙神火罩神威凛凛,他也屹然不惧。只一口三尖两刃刀,横斩竖劈,破灭空间,倒转五行,将两个真人圈在其中,打的是天翻地覆。至于其余诸般法术神通,他自有一身宝甲护体,再则修的九转元功,肉身强横无边,除斩仙剑、九龙神火罩不能不挡,余者皆如蝇虫煽翅,不放在眼里。 三人斗的正烈,却下方赤精道人施出太极图,殷商大军溃败。杨戬看的分明,不免心急。太乙真人哈哈大笑:“溃矣,溃矣!杨戬小贼,还不速速就擒!” 四十七章 杀生剑 杨戬虽急,却不慌乱,他神目照耀天地,看的分明。那赤精道人追孔宣去了,西岐军中再无厉害人物,大军再是溃败,也败不到哪里去。但毕竟担心妻子,便腰身一晃,施了个法天象地神通,几千丈高,横眉怒目。 晃一晃便天地动摇,一出手便山崩地裂! 把一口三尖两刃刀抡开,开天辟地一般,一击斩下,迫退两位真人,撤身便失去踪影! 两位真人找寻一番,知晓杨戬已回大营,只好按捺不提。 西岐一番大胜不说,却说殷商大军折了万余,回到营寨邓九公不免愁眉不展。 连邓婵玉也颇为无力。 等到杨戬归来,邓九公忙道:“贤婿,西岐不知请来了什么法宝,连孔宣总兵也是不敌,以至于大败,如之奈何?” 杨戬虽不曾见过太极图,却听师父说过天地间诸般法宝,道:“必是太极图无疑。此宝乃人教圣人太上老君至宝,等闲抵挡不住。” “竟是圣人至宝?!” 邓婵玉惊道。 杨戬道:“休要惊慌。太极图虽然厉害,又何惧来哉?赤精道人去追孔宣道友,很快便能回来,我趁此机会去甘州请来师父的杀生剑,看是太极图厉害还是杀生剑强横!” 邓九公闻言心下稍安,道:“贤婿速去速回。” 杨戬点头,自不怠慢,忙化作一阵风,往甘州去了。 不多时,杨戬到了甘州,落在申侯府。径自到阁楼之上。 便一口宝剑,在氤氲之中沉浮。杨戬稽首道:“我与西岐战烈,西岐请来太极图,不能敌。请杀生剑助我!” 杀生剑清吟一声,飞落杨戬手中,杨戬大喜,忙持剑而回。 赤精道人追孔宣,孔宣莫可奈何。 他一身本身,皆在五色神光,如今五色神光被太极图所克,便束手无策了。那赤精道人的阴阳镜,也厉害的紧,一个不慎便要被他照出元神来。孔宣只得奔逃,心中一片憋屈忿怒。 好在他修为了得,倒也逃走。赤精道人见追他不住,只得回返。 赤精道人回到西岐,见面自是欢喜。 有太极图在手,那杨戬又能翻身不成? 宴饮过后,姬发道:“既如此,不若一鼓作气,破了殷商大军,占了三山关!” 姜尚虽是心中赞同,却也知晓三位师兄不会对凡人军队出手,却道:“二公子休急。当务之急,二公子该当继承西伯侯大统,竖起反商大旗,取得大义名器,昭告四方诸侯才是。” 西伯侯姬昌殁,伯邑考早死,自然该姬发继承西岐。如今已是举兵,就该打出旗帜,取得大义。这才是政权的核心。 一番商谈,决定以周代西岐,姬发为武王,尊姬昌为文王,遍数帝辛无道,以申公豹悖逆,讨伐之。到了现在,也不玩那些虚的了,什么清君侧,干脆摒弃不用,一步到位,立国立政。 并布告四方,令四方诸侯知晓,并派遣使者,联络诸侯,共伐朝歌。 此等凡俗事,阐教仙家自不插手。随后便说起战事。 玉鼎真人道:“如今虽仗太极图胜了一阵,但也不可小觑了殷商一方。那天一道人非是等闲之辈,彼辈杨戬必求援不可。一待天一道人至,我怕太极图也无能为也。” “师兄是涨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太乙真人不满道:“太极图乃大师伯至宝,天一道人又何何能为?” 又道:“当是早早破了殷商大军,诛了杨戬,方消我心头之恨。” 他心中急切,弟子哪吒被擒,早破了殷商大军,好救出哪吒才是。 说来说去,便决定明日出城搦战。 姜尚又道:“如今大战已起,师尊当时命我大战起时,回昆仑山一趟。三位师兄明日搦战,师弟我便回昆仑山去。” 自是不提。 翌日,姜尚遁走昆仑山,以其遁法,颇为缓慢,暂且不提。 单说赤精道人三位真人趁日出之时引兵出城,前来搦战。原以殷商高挂免战牌避而不战,却不片刻,营寨大开,邓九公、杨戬和邓婵玉三将引兵出来,倒是让三位真人颇为讶异。 杨戬修为了得,遁法精深,甘州又不远,一个来回也只片刻。昨夜便请来杀生剑,正等今日。 赤精子出阵道:“杨戬,殷商大势已去,何不早降?” 杨戬哈哈大笑:“道友太过狂妄!我知道友借来太极图,实也厉害,连孔宣道友都不是敌手。但我却不怕。” 道:“且来战过再说。” 话到这份上,自无可说。 赤精道人上前,展开太极图,纵身上了金桥,就把阴阳镜来照杨戬。 太乙真人、玉鼎真人也皆上了金桥,各施手段,要一齐出手,将杨戬诛杀。 九龙神火罩、斩仙剑,一个红光照天,一个剑气横空,杂以阴阳镜之镜光,端是铺天盖地。 杨戬纵身,却觉周身所限,原想跳上金桥与战三人,却跳不上去。毕竟不惧,反手自腰间拔出杀生剑,恢弘一道剑光撒开,端是凌冽万分,连太极图的阴阳二炁,都被迫的连连退避! 原本一个黑白世界,剑光一起,便少了四成。 杨戬一剑扫开诸般法宝神通,心中按忖:“看来太极图比杀生剑还是要强上几分。” 两宗法宝都非原主所使,然杀生剑只迫退太极图四分,太极图仍占六分,由此可见一斑。 然杨戬浑然不怕,杀生剑乃杀伐之宝,太极图却不是。太极图虽神威凛凛,其真正的杀伐之力,赤精道人却施不出来。反倒是杀生剑,本为杀伐之宝,施展顺手。 便则剑光纵横,一道道交织无网,找准那金桥便杀。 三位真人在金桥之上,也不免战战兢兢,使出诸般神通与杨戬战了个平手。 太乙真人怒火难下,道:“正是此剑!可恨,可恨!” 他曾在杀生剑下吃过大亏,如今一见,怎不恼恨? 却又无可奈何。 杨戬运使杀生剑,比当初的申公豹强了不止千百倍。如今若非凭恃太极图护持,他怕是连一剑都接不住。 这般斗来斗去,阐教三位真人有太极图护身,杀生剑破不得太极图,便奈何不得三人。而三人也奈何不得手持杀生剑的杨戬,这般平手,双方皆是无奈。 不多久,只好双双住手,各回城池营寨去了。 四十八章 蓬莱 孔宣神光本凌厉,却不敌太极图。被那赤精道人一番追赶,好歹脱了身,正是狼狈。 他本为南极朱雀帝君子嗣,生来通晓五行,骨头里有一股子傲气。许多年来纵横三山五岳,不见败绩。虽也知晓圣人的厉害,但此番吃了大亏,虽非圣人出手,却心气难平。 思忖回军中,却又羞愧。乃傲气作祟。 “我道是少有敌手,却连个法宝也敌不过。如是若回去,不免被嘲笑。” 孔宣暗道:“然则我孔宣行事,有始有终。既作了三山关总兵,就不能半途而废,如若不然,与那逃兵又有何异?” 他念头转动:“阐教人多势众,又凭恃法宝凌厉。然我孔宣也不是孤家寡人,我且去寻几位道友,共会阐教。” 当下打定主意,心中欢喜,遁光一展,便往东海而走。 他到了蓬莱,找准方向,至一洞府前,叫道:“羽翼,羽翼!” 洞府之中,便有一仙走出。此人羽冠金袍,丹眉锋目,一见孔宣不免大喜:“原来是孔宣哥哥!” 却是截教羽翼仙是也。 这羽翼仙也是禽鸟之族,而天下禽鸟,以凤凰为祖源。朱雀则为凤凰之族主。凤凰衍生,多有血脉。大鹏也为凤凰族类。羽翼仙便是一头金翅大鹏。 孔宣既为南极朱雀帝君子嗣,自当尊崇于禽鸟之族。也早与羽翼仙相识。羽翼仙自然亲近于他。 见到孔宣,羽翼仙忙把他迎进洞府,笑道:“孔宣哥哥纵横四海,今日怎有闲暇到我这陋室来?” 孔宣闻言叹息,连连摇头。 羽翼仙见状不禁皱眉:“以哥哥能为,莫非还有什么不乐之处?” 孔宣才道:“我本也纵横天下,游历四方。至几十年前,动极思静,便在殷商求了个官,大隐隐于市,为那三山关总兵。不料今次西岐反叛,举兵来攻,竟有挫折。” 羽翼仙讶然道:“怎会挫折?那西岐我也听说过,不过凡人诸侯耳。” 孔宣老脸一红:“却是阐教的道人。” 他忙道:“阐教之人我倒也不惧,贤弟知晓我五色神光无物不刷。彼等败了一阵,却请来一宗法宝,令我神光无功,竟至于狼狈。” “哦?!”羽翼仙身子一正:“什么法宝连哥哥的五色神光无功?” “乃是太极图也。”孔宣沮丧道:“那太极图合以阴阳,定的五行,正克了我五色神光。赤精道人不过尔尔,却凭恃此宝,把我追的上天入地,怎教我心中好过?” 羽翼仙闻言大怒:“赤精道人安敢如此?!” 道:“哥哥休要如此,太极图凌厉,却又如何?哥哥受此大辱,小弟怎能不帮哥哥讨个说法?这便随哥哥一道,去拿住那赤精道人,教他跪地求饶不可!” 孔宣露出笑意:“此番来寻贤弟,正是厚颜此事。不过,”他神色一整:“阐教人多,若只贤弟一个,怕是不够。” 羽翼仙道:“哥哥无妨。我还有两个体贴的道友,乃是虬首仙、灵牙仙。我这便去寻他二人,必不推辞。” 孔宣大喜:“若是三人同去,最好,最好。” 他便暗忖道:“我虽败了一阵,但若寻来三位援助,想必不至于遭到嘲笑。” 于是羽翼仙便出了洞府,不多久,引来两人。一个威武,一个雄壮。正是虬首仙与灵牙仙者也。 一番言说,皆有愤愤。 那虬首仙道:“阐教之人不当人子。敌不过孔宣道友,却请圣人法宝,何其可耻!道友放心,此番我助道友,必教那阐教之人好看!” 灵牙仙话虽不多,却也用力点头。 于是便联袂,将出蓬莱。 遇到一人,乃是乌云仙。 乌云仙不免问道:“几位道友这是要去哪里?” 羽翼仙道:“却是要去与人做过一场。” 乌云仙吃了一惊:“教主老师早言:紧闭山门,不可下山。怎能去与人做过一场?” 孔宣道:“欺至头上,不做过一场怎能甘心?” 乌云仙虽谨记教主教诲,却也义气深重,不由颔首:“倒是这个道理。既如此,我也为道友助拳。” 孔宣大喜:“多谢道友。” 孔宣如何不喜?不说多了一人,单说这乌云仙,一身修为,在整个截教之中,也在前列。比及元神七重,几不差于三霄之后两位。又有法宝混元锤,等闲少有敌手。 于是一行五人,驾云直奔西岐而来。 杨戬与阐教三仙战过一场,你奈何不得我,我奈何不得你,只得罢手。回到营中,邓九公不免有些忧心,道:“我引兵出关来战西岐,原以朝夕即定。却不料在此僵持。一概后勤尚未跟上,若拖延时日,未免差池。” 杨戬也是心中有数,道:“岳丈休要忧心。这几日说来确也忙乱,竟至忘了与申公豹师弟通讯。怕是此时朝中,还不知西岐已反。” 邓九公也是叹其:“原以早灭了西岐,再一举报功。唉...” 杨戬便取了符印,将这里消息,一概传至申公豹处不提。 作罢此事,杨戬道:“阐教凭恃太极图,竟奈何不得他。若如此僵持,未免夜长梦多。”杨戬怎不知阐教尿性?一旦打不过,便一窝子都来了。如今只三人,一卷太极图,他便无能为。若阐教十几个皆来,怕是要败呀。 “还须得与朝中求援不可。”邓婵玉道。 杨戬微微摇头:“如今黄飞虎已去,朝中若有能为,也只闻太师一人。至于其他四方关卡,更是动不得。西岐反叛,四方诸侯不免量视大商,若你我这里出了败绩,怕是四面皆反啊!” 黄飞虎因帝辛暴虐而反叛,本是奔西岐,却为杨戬所截,见他送到甘州申城软禁起来,至今才不过半月。殷商朝中大将,闻太师之下,以黄飞虎为首。少了黄飞虎,便去一臂。便是求援,又能求来何人? 邓九公道:“闻太师前番还在北海平乱,也不知归还否。倒是大将,朝中也有几位。” 邓婵玉道:“我听说继夫君为朝歌镇守的乃是恶来将军,此人很是厉害呀。” 四十九章 大胜 杨戬道:“恶来确是厉害。虽是凡人,却天赋异禀,又习的旁门法术,等闲仙家还不是他的对手。” 邓九公拍板道:“便教此人来援。” 杨戬道:“怕也不够。” 他道:“阐教若是来援,皆是仙家,还不止三两位。我思来怕是要请师父坐镇,才能一举定了乾坤。”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然则此间紧要,我怕是离开不得。若我离开,那阐教的道人瞅准机会趁虚而入,岳丈抵挡不住。” 邓九公连连颔首:“正是如此。” 杨戬于是对下首两个副将,却正是陆离与寅护。 这二人一直为杨戬副将,话不多,兢兢业业。此番出战,他二人都未曾显身手,只在营中镇守。 “寅护兄弟擅风,劳烦兄弟回天台山一趟,将这里情形告知师父,请师父定夺。” 寅护起身一拜:“遵命。” 正要离去,就听大笑声从帐外传来。待见帐门掀开,孔宣引着四个形貌雄奇的道人走了进来。 杨戬与邓九公等不禁大喜,杨戬道:“孔宣道友总是回来了!” 孔宣不免臊然,道:“却是败了一阵,羞煞我也。” 邓九公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孔宣总兵何必放在心上。” 又道:“几位面相非同一般,总兵快快与我介绍!” 孔宣这才将羽翼仙、虬首仙、灵牙仙及乌云仙身份一一道来。 一番见面,自是欢喜。又奉了酒食,宴饮不提。 既然孔宣引来四位截教高人相助,杨戬便令寅护暂时按捺。若孔宣未归,倒也无妨。其已引人来助,再当着他的面求援他处,未免不给颜面。 这四位截教的仙家,终归法力深厚,那乌云仙连杨戬也自愧不如。便是阐教再来几位,也抵挡得住。何况还不知这四位有何能耐,未必没有手段抵住太极图,击破西岐叛逆。 翌日,不等西岐那边搦战,邓九公便引兵出了营寨,到西岐城下。 不多时,西岐城池大门洞开,姬发、姜尚及阐教三位真人皆出。 昨夜宴饮,便已商量好了战术。却是先教杨戬以杀生剑敌住太极图,孔宣等人伺机出手,擒拿阐教三仙。从而一举攻破西岐。 本来羽翼仙等还不愿意,却也是自忖法力高强,不怕阐教仙家。好歹孔宣知晓太极图的厉害,一番劝阻,才勉强同意了这个战术。 双方对阵,杨戬持剑而出:“今日定教你不得瓦全!” 二话不说,抖手便是一剑。 那边阐教仙家尚未开口,见杨戬说话就动手,不免慌乱。好歹赤精道人反应及时,忙把太极图展开,阴阳磨炼,才将这道剑光消去。说来太极图也是功不可没。若非太极图,这里仙家斗法,随便一拳一剑,都要夷平千百里山川大地不可。这太极图镇压阴阳,定住五行,消磨余波,才至于将斗法限制于一隅之地。 这一出手,便如昨日。先是剑光大盛,随后被太极图压制六分,又成相持之势。 阐教三位真人飞上金桥,以法术、神通、法宝轰击杨戬,被杨戬剑光扫灭,剑光反扑,又被太极图消磨。端是周而复始。 那金桥之上,阐教三仙也在说话。 “如此不是个事。”玉鼎真人道:“左右相持,难定胜负,莫非十年百年?” “却须得叫来几位师兄弟,伺机诛灭杨戬不可。”太乙真人面如钢铁。 赤精道人连连晃动阴阳镜,也是无奈的紧。但凭三人,却压不住杨戬一个,实在是无颜见人。若非如此,早回昆仑山求援去了。打不过天一道人,竟连他弟子也打不过,面皮都丢到天涯海角去也。 正斗的无趣,一尊九龙神火罩,一口斩仙剑,红光沸沸,剑光飞洒,趁着杨戬杀生剑剑光空隙反扑,打入太极图不曾镇压的四分之中,陡然便见杨戬身后走出一人,金桥上三人定睛一看,竟是孔宣。 赤精道人哈哈大笑:“此贼竟还敢来战...” 言不落,神色便是一僵,就听玉鼎真人与太乙真人大叫不好。 忙不迭要收回法宝,却是晚了。 被那孔宣五色神光一刷,九龙神火罩、斩仙剑皆被刷没无踪。 便听孔宣大笑:“我教你失了法宝,看你还有何能为!” 他那五色神光刷不进太极图,但太极图只罩住六分,还有四分在杀生剑。玉鼎、太乙两位一个不察,法宝杀过界了,正好被他收去。 便趁金桥上三位慌乱之际,乌云仙四人齐齐杀出,直扑金桥而去。见一口宝瓶,一把小锤,两根尖刺,齐刷刷兜头盖面就打。夹杂一声惊天怒吼,震得金桥三人头昏眼花。 好歹有太极图护身,却刚消磨了怒吼,那飞来宝瓶便放出两道黑白之炁,小锤最快,一锤将太乙真人打下金桥,两根尖刺则刺的玉鼎真人手忙脚乱! “不好!” 赤精道人忙把阴阳镜震动,放出神光去挡混元锤。身披的八卦紫绶仙衣放出毫光,将手忙脚乱的玉鼎真人也护在一起。 便则轰然一声,金桥震动,狠狠拼了一记! “走!” 一声大喝,赤精道人面色苍白,挟了玉鼎真人,一把卷了太极图,狂风吹起,将姬发、姜尚等一概人物、兵丁卷起,霎那便回了城中。待杨戬等人追击之时,却已高挂免战牌。 羽翼仙等哈哈大笑:“说来厉害,不也如此?!” 孔宣畅快无比,只道是报了一箭之仇,心中没了挂碍,笑道:“他三人只凭一件法宝而已,自无能耐。” 杨戬道:“毕竟借来的法宝,伟力发挥不出一二啊。” 太极图到底有多厉害,杨戬不知道。但他自己运使杀生剑,最多只能发挥二分杀伐之力。比照而言,想必那赤精道人还有不如。毕竟这杀生剑,自小便与杨戬识得。而太极图与赤精道人可不识得。 “如今他高挂免战牌,如之奈何?” 乌云仙道:“莫非等他来战?” 孔宣摇头:“总不该拿这满城百姓出气。” “依我之见,不如呼风唤雨,倒也不伤凡人性命,只教他生活困苦,令西岐失去民心。”羽翼仙提出一个建议。 五十章 狠斗 连着数日,西岐龟缩城中不敢出战。杨戬等人无奈,只好采用羽翼仙的提议,由几尊仙家轮着出手,呼来狂风,唤来寒雨,把个西岐搞的苦不堪言。 每当此时,城中阐教三仙便迫不得已,出城勉力一战。 每每战败,狼狈逃回。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太乙真人须发张扬,怒火如炽。 玉鼎真人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还是我回昆仑山一趟罢。彼等人多,我等人少,还须得叫来几位师兄弟才有胜算。” 赤精道人欲言又止,最终只好点了点头。 他借来太极图,本为克制五色神光。却如今被那杀生剑抵住,使孔宣空能出手来施展五色神光。如此一来,再来几人,大略也无济于事。但人多总比人少好,这几日被围攻的有苦说不出,实在憋屈。 玉鼎真人悄然离了西岐,一路回到昆仑山。广成子看他姿容憔悴,不禁吃了一惊:“师弟何至于此?” 玉鼎真人摇头:“无计可施,乃至于此。” “太极图乃大师伯至宝,竟也拿不住孔宣?”广成子惊异道。 玉鼎真人又摇头:“非是太极图拿不住孔宣...”他将这些时日之事一一道来。 广成子听完之后,这才明了。 “原来如此。” 他也皱起了眉头:“那天一道人神通广大,他的宝剑有此威能倒也不出所料。可惜太极图被牵制,那孔宣便可逞威,难怪不敌。” 便有了决断:“师弟稍待。” 于是敲响金钟,不多时,便来了五位仙家。 有燃灯道人,南极仙翁,俱留孙、慈航道人以及普贤真人。 一番商议,合广成子,总七人,驾云奔西岐而走。 这一番动静,不在小数。殷商大营也有擅望气者,见的有仙气浩荡,知晓西岐请援,不免也有些担忧。 大帐之中,邓九公道:“想来西岐一方困厄,无奈之下请来援助。也不知请来了哪些人物,你我还须得小心谨慎一些为妙。” 羽翼仙大笑道:“怕他来哉?无外他那些师兄弟而已,又有何能为?若敢出战,一并拿了便了。” 杨戬暗暗摇头,道:“就怕又带来什么厉害的法宝。” 此言一出,孔宣皱起了眉头。 太极图来,他吃了大亏。万一再来什么宝贝,莫非又抵挡不住? 他本傲气,如今被打消许多,未免有了一点谨慎,道:“还是小心一些为妙。” 正言语间,就有兵卒来报:“西岐出城搦战来了!” 众人对视一眼:“正要会他一会!” 于是引兵出战,相持于城下。 杨戬放眼望去,但见除开早前三仙之外,竟又来了六人。虽不识得,却这六人皆非凡之辈。个个形貌奇伟,一身法力藏而不露,浩瀚广大。他与孔宣对视一眼,皆看到彼方眼中的那一抹谨慎。 便见有人出阵,却是峨冠博带仙姿大气,笑道:“贫道广成子。西岐顺天应人以伐殷商,彼等不识天数,何不早降?” 若看他面目,倒也是真仙无疑,若听他言语,非得给气出病来不可。语气如此理所当然,端端令人不可思议。 杨戬气乐了,喝道:“原来是天尊首徒,阐教广成。我不识天数,莫非天数在你手中不成?教我降伏,你且来试上一试!” 广成子洒然一笑,翻手掷出一枚小印。此印当空,滴溜溜一转化作山岳广大,遮天蔽日间犹如黑夜,只点点光芒束下,找准殷商一方轰然落了下来。 “翻天印!” 杨戬闷哼一声。分明那大印落下,毫光照耀镇压元神束缚人身,犹如空间凝固。便看左近灵牙仙、虬首仙二者,已是僵硬无比。其余人等忙放出庆云,托住毫光,就要各施手段,把那翻天印打落下来。 杨戬周身一晃,九转元功搬运起来,气血浩浩荡荡如长江大河,哗然有声,瞬间挣脱束缚,锵啷一声拔出杀生剑,当头一剑照天,剑光茫茫,如拨云见日,把那翻天印顶翻了回去! 当此时,几根金线射来,杨戬目光一凝,手腕挽剑,剑光如丝,就要将那金线割裂。却不妨黑白一片,分明太极图展开,他无奈之下,只好反手去挡太极图。 咚! 钟声如大吕,响彻天地。杨戬神色一滞,一瞬迷茫过后,待回神来,却已将尘埃落定模样! “不好!” 四顾一看,连带自己在内,皆被金绳困住。那绳子有一股禁锢之力,透骨穿心,要禁住元神,锢得法力! “落魂钟,捆仙绳!” “好好好,真个厉害!”杨戬大怒,摇身一晃,九转元功神力无边,就已化作山岳巨人,嘎嘣一声把那捆仙绳挣开,同时抡起杀生剑,一剑横扫!便一座金桥落下,将剑光镇压,金桥之上九尊仙家,有四尊找准杨戬便打。其余五尊纵跃而下,分头去拿孔宣等人。 这一番说时迟,那时快。眼花缭乱之间,竟将分出胜负。 邓九公看的目瞪口呆,不免心惊肉跳,见邓婵玉呼喝间就要上前,忙把她拉住,一边收摄兵马,退回营寨。 果然那边西岐杀声震天,兵马如潮水汹涌而来。 杨戬一剑无功,见四人打来,大印、宝剑翻飞,毕竟不敢怠慢。忙抽身退开,又持剑来战。被四人围在当中,走马观花一般,战的激烈。这四人,有广成子,有燃灯道人,有南极仙翁,有玉鼎真人。 皆非寻常人物,尤以燃灯与广成子为最,那燃灯修为高深,将至于地仙。广成子也有元神八重的修为。杨戬虽天资超然,又修的高深法门,却毕竟时日尚浅,如今只不过元神五重修为。 好在善战,于赵昱所传天元战法修行精深,凭借一口杀生剑,以法天象地神通应之才不落下风。 “好生厉害的小道友!” 燃灯啧啧称奇,手中一条量天尺,头顶一盏灵柩灯,抽冷子狠打。 广成子震动落魂钟,手持翻天印,将这大印当成兵器,每每找杨戬额头去砸。 南极仙翁仙姿飘逸,一条拐杖专攻下三路。玉鼎真人斩仙剑纵横,直奔胸口、脖颈。 杨戬屹然不惧,剑光撒开,周身毫光茫茫,等闲一击破不得他肉身护体的神光,只把一口宝剑施展开来,每每逼的四位仙家不得不忌惮连连。 五十一章 斩首 这一番争持,直直斗了半个时辰。 杨戬凭借九转元功及护身宝甲,虽吃了几计狠的,却无大碍。反倒那广成子四仙颇为狼狈,有的头冠打落披头散发,有的衣衫破败犹如乞丐,有的浑身染血面色苍白。 端是那杀生剑太过凌厉,锋芒无边,等闲抵之不住。 而此时,下方早已罢战。见皆无可奈何,广成子四仙联手迫退杨戬,抽身杳无踪迹。 杨戬叹了口气,收了法天象地神通,举目一看,连岐山都已碎了一半。 他转身落下营寨,去见邓九公,问道:“孔宣道友等人何在?!” 广成子四人回到西岐城,见只俱留孙一人,正看守羽翼仙、虬首仙、灵牙仙三人,不免问他:“其余师兄弟哪里去了?” 慈航道人抱怨:“若来一二人相助,我等也不会如此狼狈。” 俱留孙面露无奈:“那孔宣极是厉害,未免他逞凶,赤精师兄和太乙师兄一齐追他去也。另有一人,也极是厉害,有一把小锤,伟力凶悍,若非已占上风,怕是不好相与。普贤师弟与慈航师兄逐他去也。” 广成子闻言无奈。 确也如此。 毕竟不是等闲之辈,俱留孙的捆仙绳也不是万能。能拿住羽翼仙三人,已是大功。若不将孔宣逐走,任其逞凶,怕是今日还有反转。毕竟那五色神光实在厉害,一个不慎被刷了法宝,如去一臂,又打击人心。 至于那另外一人,既然俱留孙说他厉害,想必的确厉害。分出两人去逐也是应有之理。 玉鼎真人道:“如今虽胜了一场,却非大胜。那杨戬实在厉害,他还在,殷商大营便稳如泰山。” 广成子皱眉,此番也是吃了杨戬的亏,四人合战,都战他不下。想来也是棘手。 不禁问燃灯:“燃灯老师以为如何?” 燃灯笑了笑:“杨戬小儿确也厉害,但他只一人,又有何能为?你我明日搦战,一拥而上,害怕拿他不住?” “也唯有如此了。”广成子微微点了点头。 ... “唉...” 听了邓九公所言,杨戬叹息连连:“不曾料到阐教之人如此厉害,法宝运用出神入化,令我措手不及。如今羽翼仙三位道友被擒,孔宣、乌云仙两位道友奔走,一场大败,实是心痛。” “如今败北,如何是好?”邓九公忧心忡忡:“朝中援兵未至,又遭逢大败,不妙啊。” 杨戬点了点头:“确是不妙。羽翼仙三位道友来援,却被擒拿,我须得将他们救出来才能全了义气。待入夜之时,我往城中一趟...”顿了顿,谓寅护道:“寅护兄弟速回天台山,求见师父。” 寅护哪里敢怠慢,忙往西遁走。 正此时,就听兵卒来报:“城上挂起三颗头颅!” 杨戬心中一跳,眉心三目神光一扫,不禁大怒:“阐教众仙不当人子,不当人子!” 邓九公疑惑道:“何事大怒?” 杨戬喝道:“羽翼仙三位道友已魂归渺渺矣!” “啊!” 邓九公哀叹:“怎就杀了?!” 杨戬站起身来:“来人,把那黄毛小儿押上来!” 不多时,哪吒被人推推搡搡押到帐中,骂骂咧咧道:“贼子,速速放我离去,否则我师必取你性命!” 杨戬面无表情:“推出去,取下人头,挂在辕门,让阐教的贼道也尝尝滋味!” 哪吒一听,不禁大惊失色,连连挣扎怒喝:“贼子!贼子!” 毕竟也有心气,不曾告饶。 便听营外骂骂咧咧,好一会儿,有兵卒来报:“小贼硬如铁石,头颅斩之不下。” 杨戬更恼,信步走出大帐,来到帐外,见那黄毛小儿洋洋得意模样,反手便拔出杀生剑,剑光闪烁,一颗头颅咕噜噜滚落尘埃:“挂上辕门!” ... 太乙真人与赤精道人去追孔宣,凭了太极图,去也终被孔宣逃走。 说来他二人去追孔宣,也是那岐山被打碎一半的原因。若太极图在,镇住天地消磨余波,岐山毕竟完好。 没能拿住孔宣,还是有些遗憾。但无可奈何。待回到西岐城,落在城头正见三颗头颅血淋淋悬挂,太乙真人还要大喜,却喜色尚未上脸,便大惊失色,叫道:“怎把人杀了?!” 那悬挂头颅的兵丁道:“却是燃灯上仙有言:杨戬蛮固,须得予以震慑。由是下令斩杀三人,悬颅以宣威。” “糊涂啊!” 太乙真人暴怒:“我那徒儿还在敌营,如今杀了此三人,岂有性命在?” 便怒气冲冲往城中而走。 赤精道人叹息一声忙跟上,就听太乙真人正与燃灯道人发怒。 周遭人等手忙脚乱的劝阻。 玉鼎真人在一旁默默,见赤精道人来,叹道:“毕竟来的急,不曾告知此间事,大师兄他们不知哪吒被俘。我...我也是一时痛快,竟是忘了。” 赤精道人很是理解:“这些天来被压抑的狠了,如之奈何?” 便是他,见羽翼仙三人被杀,也心中出了口恶气,一时间也没想到还有哪吒。 果然不多久,便听兵卒来报:“殷商辕门悬了一颗头颅。” 太乙真人哀怒一声,忙上城头一看,正是哪吒之头,大喝一声,转身不知所踪。 广成子面色阴沉:“原以诛杀三人,取了大胜。如今才知,先折了殷弘,又折了哪吒...” 当初初战,殷弘先至,虽以阴阳镜挡了杨戬一记,却毕竟修为不高,最后为余波所化,死的飞灰湮灭。如今又折了哪吒,他阐教人本不多,一下子死了俩,便则只是三代弟子,作代劫之用,广成子也不甚欢乐。 况乎已下杀手,便是不死不休之局,怕是日后斗起来,更见艰难啊。 “唉,却是怒过了头,逞一时之快呀。” 又振奋精神:“待明日诛了杨戬,一切便好。” 却说杨家杀了哪吒,心中怒气稍散,对邓九公道:“如今去了孔宣等道友,须得谨守门户,不给那阐教贼子可趁之机。寅护擅风,遁法了得,只需得求来师父,这些土鸡瓦沟皆要去死。” 邓九公道:“若天一上仙前来,自然无虞。不过以我之见,还是再撤十里为妙。” 杨戬自无不可。 五十二章 求援 “...便是如此,杨师兄原以趁夜去救,不料羽翼仙三人已被杀死,便斩了俘获小贼的头颅予以反击。” 寅护拜赵昱道。 赵昱闻言笑道:“杨戬大抵要以九转元功变化之术趁夜去救...呵呵...元始天尊的弟子果然都是心狠手辣。杀了羽翼仙三人,有好戏看喽。” 便以赵昱所料,大抵怕是三教共伐,把他赵昱当作目标。一要全了封神之战,二要以赵昱为磨刀石敦促世界成长,乃一石二鸟之法。此法三教共伐乃为上。三教共伐,赵昱出手的机会才最多,鸿钧所得也才最多。 至于殷商朝中的截教弟子,教主多半也是要放弃的。但阴差阳错,却终归悖了教主之意。如今折了三人,被斩下头颅,以截教弟子的义气,怕是不会善罢甘休。通天教主又该头痛了。 寅护道:“杨师兄孤掌难鸣,请师父定夺。” 赵昱微微颔首:“也罢,我门下弟子稀少,便则合你与陆离,也才四人。连人教都比不上。看来果真要我亲自出手哇。” 道:“你且去,告诉杨戬,打便打,关键时候自有为师看着。” “是,师父。”寅护不敢怠慢,转身化风而走。 ... 果然如赵昱所料,通天教主此时正是郁郁。 那羽翼仙三人虽是记名,却也在他法眼之中,较之那许多不知名的,自然地位不低。何况三人一直在东海,金鳌岛畔蓬莱岛上,与教门联系紧密。如今被杀,以其交游广阔,正就闹腾起来。 原来孔宣和乌云仙逃离战场,一时心惊,又失了颜面不好回去,便各自回到蓬莱,将此间事大肆宣扬,果然激起许多义愤。在蓬莱岛访友的九龙岛四圣、十绝岛十天君等,皆不忿阐教心狠手辣,要为羽翼仙三人出头。 这里是事,自然传到金鳌岛。多宝道人不敢怠慢,忙将之上禀教主。 教主从天外降下,闻听此间事,细细一掐算,不免为之叹息。 于是敲响金钟,唤来诸般亲传弟子,教主道:“我早令弟子紧闭山门不得履足红尘,怎又闹出这等事来?” 多宝道人拜道:“西岐伐商,孔宣镇三山关。孔宣乃我截教记名弟子,与羽翼仙相熟。阐教赤精道兄借来大师伯太极图,孔宣不敌,于是请援。羽翼仙三人及乌云仙师弟便随他一起寻回颜面。先是胜了一场,后来阐教的道兄又请来数人,围攻之下不敌,羽翼仙三人被擒,瞬即被诛。” 又道:“此间也是无可奈何。我截教道统与殷商几为一体,师尊,此乃必然啊。” 教主又如何不知,只是此间事,并非如多宝道人想的这般简单。乃关乎道祖鸿钧的计较,关乎此间世界的未来,关乎几位圣人的未来。早前教主本不打算将内里说来,但如今看来,却是不得不说。否则还不等三教共伐赵昱,自己便打起来了。 教主叹了一声,道:“也罢,此间事还有些隐秘,尔等且好生听来。” 便将世界成长,承载极限提升之事,一一告知座下亲传弟子,只是不曾点名赵昱来历,不曾说明虚实真幻。免得这些弟子多想。毕竟这些弟子不是他们圣人,道心没有那么坚固,若知晓自己是假的,莫非道心崩溃不成? “此间事,天一道友乃是关键。道祖有言,天一道人出手越多,事情闹得越大,便则毁天灭地也是好的。如此才能破而后立,将世界晋升。由是决定三教共伐之。” 听完教主之言,多宝等亲传弟子神色为之变换。 无当圣母沉吟片刻,问教主道:“老师,我截教道统与殷商几为一体,若三教共伐,莫非要放弃凡俗道统不成?在殷商为官的截教弟子,又该如何是好?” 其余多宝等人皆为之颔首。 教主道:“此间也是无可奈何。我截教弟子于上有忠,于下有义,在殷商为官的弟子,怕也不愿抛弃殷商反而倒戈相向。” 诸弟子皆深以为然。 教主道:“如此一来,便则之能全了彼等忠孝义气。” “莫非放弃他们,任凭打杀不成?”龟灵圣母失声道。 教主叹息,神色却是不动:“或曰便是如此。” 他叹息连连:“毕竟此番,非同小可。天一道友神通广大,有圣人的道行和神通。如此伐之,便是彼等,也未必能保全自身。好在尔等祖师早有计较,炼了一卷封神榜。若得身死,真灵上那榜文,便是毁天灭地,待得世界重塑,亦可重生再来。如此一来,便则与殷商朝中的弟子一般无二了。皆为寰宇未来计,如今哪里还分什么阵营道统?” 多宝等人闻言,咀嚼好一会儿,才各自点头称是。 此前封神,乃是各教道统之争。如今却是为寰宇成长计。无论死活,无论敌友,皆为这一个目标。果然再无什么阵营道统之别了。 既有封神榜,想必被杀的羽翼仙三人,早已真灵上榜。说来也未曾死去。想到这些,心气便平了许多。 便听教主道:“尔等且下去,将此间隐秘告知诸弟子。若还有冥顽不灵者,便任他去罢。左右也是义气,也皆是一般无二的结果。余者弟子紧闭山门,只等阐教来求。” 说到这里,教主笑了起来。 多宝等人也笑了起来。 于是多宝道人便将一干重要的记名弟子召来,将教主之言道出。只吩咐紧闭山门,等阐教来求。也不多言了。 可正如教主所料,有义气深重者心有不平,即便知晓羽翼仙三人上了封神榜,不曾真正魂飞魄散,确也打算随孔宣和乌云仙一道,先去找回颜面。 正是九龙岛四圣、十绝岛十天君这十四人。 “既是要上封神榜,左右再无顾忌,何必要委曲求全?”秦天君道:“正要放开手来,与那阐教弟子好生做过一场,才不枉一身修行,不废一心义气!” “道兄所言甚是。”九龙岛四圣之首的王魔抚掌赞道:“我与羽翼仙三位道友历来亲切,阐教之人如此心狠手辣,怎不为三位道友找回颜面?!” 便则一道,浩浩荡荡十六人,驾起各色仙云,直奔西岐而走。 五十三章 再对阵 却说邓九公拔寨后撤十里,杨戬断后。西岐果然有计较,遣来殷郊、金吒袭扰。然邓九公久于兵事,早有提备。将邓婵玉暗藏军中,趁二人来袭扰之时,突然出手,以五色石将二人皆打成重伤。 然则邓九公毕竟不知仙家手段,失算一二,险些丢了性命。却是俱留孙弟子土行孙以土遁之法,暗施偷袭,若非邓九公亲兵舍命相救,邓九公非得死在阵中不可。 这一番各有胜负,毕竟教邓九公后撤成功。 有杨戬断后,西岐大军还是不敢出城。 待得殷商大军重新扎下营寨,便已至黎明时候。邓九公强撑伤势,把杨戬和邓婵玉召来,道:“阐教奇人异士颇多,以至于我身受重伤。如今这一营兵马,怕是要交给贤婿不可。贤婿须得严加提备,免得那贼子鬼鬼祟祟又来偷袭。” 杨戬也是无奈。他此前断后,专注防备西岐大军,也不曾料到土行孙偷袭之举。却毕竟不怕这等手段,道:“岳丈只管安心养伤。彼等手段虽然阴鬼,却毕竟上不得台面。无非土遁之法。扎营时我早令众军士在各军账之中以圆木铺地,谅他无可奈何。” 杨戬虽不曾见过土行孙,但其有所行为,便要留下痕迹。以杨戬的眼力,如何看不出来?师父常说五行遁法一体才有大神通。若只一道,炼的再是出神入化,也要为人所制。 于是想出此法,镇定军心。 邓九公见杨戬早有计较,这才心安。将大军交给杨戬统帅,自己安心养伤。 杨戬与邓婵玉夫妇离开邓九公营帐,不免谈论:“彼人多,我人少,难顾周全。娘子须得谨慎一些才是。” 邓婵玉拢了拢从头盔缝隙中悄悄爬出来的发丝,嫣然道:“夫君放心,妾身也不是泥捏的。” 杨戬颔首,叹道:“只盼寅护早些归来才好。也不知孔宣与乌云仙两位道友可好...” 他正忧心之余,正见一道清风吹来,落在面前,正是寅护。 杨戬大喜:“师父怎言?” 寅护振奋精神道:“师父教师兄放开手脚,关键处师父照看着。” “好!” 杨戬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师父虽未至,但以师父神通,千万里也只转瞬。果然再无忧虑。笑道:“有师父撑腰,怕谁来哉?!” 邓婵玉也是神采飞扬起来。 所谓好事成双,寅护带来好消息不久,便见浩浩荡荡的仙云从远处而来。杨戬神目一看,大喜过望:“孔宣道友又请来援助也!” 忙教人摆好宴席,便有十六位仙家降在营中。 孔宣大笑,与杨戬稽首道:“怎换地扎营也?” 杨戬叹道:“我独木难支,只得后撤十里呀。” 孔宣与乌云仙微微一叹,深表理解。 接着便是一番引荐。 乌云仙道:“此乃十绝岛十天君:秦天君、赵天君、董天君、袁天君、金光圣母、孙天君、白天君、姚天君、王天君、张天君是也。十位道友神通广大,皆有绝活。必教那阐教道人欲哭无泪!” 杨戬连忙见过。 孔宣也引荐道:“此乃九龙岛四圣:王魔、杨森、高友乾、李兴霸四位道友。皆法力无边,神通广大。” 又是一番见过。 便则入了大营,宴饮不提。 宴中,为天亮之后对阵之事,十天君与九龙岛四圣还有一番争持。 秦天君道:“我兄妹十人各有一阵,皆为绝杀之阵。只需得摆下阵法,那阐教道人只要敢闯,则必死无疑。一战而竟全功也。” 四圣之一的王魔笑道:“天君此言差矣。我知天君十绝阵凌厉,但正因如此,才该我四兄弟先上。若得十位道友将阐教道人一概打杀了,我四兄弟岂非白来一趟?” 众人不禁哈哈大笑。 秦天君一想,可不正是如此?于是与其他九位天君商量一番,秦天君道:“也罢。天亮头阵便交给四位道兄。待四位道兄展过威风,我十人再下杀手。” 杨戬坐在主位,也是兴高采烈。 无论这十天君,还是九龙岛四圣,果然非是寻常。若比修为,每一个都跟杨戬不差。都在元神四五重、五六重的境界。若只如此,未免不是那阐教之人的对手。毕竟如燃灯、广成等,皆是上品元神甚至将至地仙的境界。 然这十四人,以杨戬神目暗瞧,每一个都蕴藏着一股绝生杀机。这等杀机爆发出来,杨戬都为之心惊。料那阐教道人,必不是其对手。 如此,杨戬自是安心。 一番宴饮,直到日上三竿。 皆是仙家,不存在精力不济的问题。正待要引兵出战,便听兵卒来报:“西岐引兵一万,已至寨前,正在搦战。” 众人对视一眼,齐齐大笑。 杨戬起身打了个稽首:“拜托诸位道友了。” 于是一齐出了大帐,点齐兵马,来战西岐。 旌旗招展,战鼓雷鸣。 姜尚与九位师兄及一干三代弟子列于阵前,见殷商大军出营寨,列好阵势。旗幡撤开,走出来一票人马。 为首杨戬自是识得,厉害的紧。随后见孔宣与乌云仙又冒出来了,阐教众仙不免晦气。好在有太极图在手,倒也不怕。 但随后又出来四人,这四人各驭异兽,乃是狴犴、狻猊、花斑豹及一头狰狞。这一出来,人马俱惊,一番骚乱不提。 姜尚不禁问道:“这又是哪里来的道人?” 却连广成子等人也不识得,盖因九龙岛四圣多在东海修行,少有履足神州大地者,不曾有过交道。 等九龙岛四圣出来,十天君也出来了。 这十位天君,驭坐倒也不似四圣那般威风,除金光圣母座下一匹龙马,其余皆是白鹿。倒更显的一番仙气。 燃灯道人看的分明,不免有些忧虑,谓广成子道:“原以只杨戬一人,不料却多了十六人。怕是昨日计较,要付诸流水了。” 广成子也是无奈。 早前便见东方有仙云浩荡,就有这个担忧。如今果然实现,毕竟不太爽利。 但看这些陌生人物修为,也不过中等,广成子倒也不惧,道:“左右不过土鸡瓦狗,怕他来哉?” 燃灯道人微微点了点头:“还是要谨慎一些才好。” 正耳语,那边王魔出阵了。 五十四章 乱战 “吾九龙岛王魔是也,哪个道友来与我论战一番?” 王魔乘鹿稽首,礼仪周全,实也谦虚,言语不曾傲慢。 那边阵中便走出一人,乃普贤真人是也。普贤真人笑道:“原来是王魔道友。道友不在家中修道,怎来趟这浑水?莫非不知红尘魔障?未免丢了性命。” 王魔一听,皱了皱眉。这普贤口气忒也大了些,张口闭口要人性命,不是个好人。 只道:“尔等擅杀我道友,如今也不需多说,做过一场便是。” 便探手一抓,分明一只手印抓来,法力内敛,不见清奇。不过普贤真人识得厉害,哈哈一笑口吐三多金莲,滴溜溜一转悬在头顶垂下道道瑞气,把个周身护的严严实实。便则手中显出两口奇形宝剑,纵身来战王魔。 王魔一抓无功,被那金莲挡住,确也不怕。见普贤杀来,只把白鹿一转,抖手便是一点明光。 这光来的快,以普贤元神六重的修为境界,竟也无从反应,只一声痛呼,就被打翻在地。但见一粒宝珠打破金莲,镇在他眉心,让他动弹不得。 这宝珠乃是王魔持身的宝贝,唤作‘开天珠’。这开天珠倒也不曾有开天辟地的伟力,只专擅破人护身之法,无论护身法宝还是护身神通,正是宝珠的盘中餐。 普贤真人的三法金莲本也不俗,却被开天珠一击打破,可见此珠玄妙之处。 此时隐隐有黑白二炁在地面隐现,却是那赤精道人早把太极图展开,护持这一方天地。否则这等元神‘金仙’人物交手,瞬息之间这片大地怕就要破碎无疑。 “好!” 九龙岛四圣其余三人合十天君见王魔胜了普贤,皆大声叫好。唯独杨戬和孔宣、乌云仙心中叹息。王魔分明留了手——毕竟不知阐教道人的狠辣,不曾下杀手! 尤其杨戬,早按住杀生剑剑柄。 果然,王魔一珠打落普贤,还不等他笑出声来,那边一声大喝:“休要伤我师父!” 便见一小将陡然杀出,手持一条混铁棍,找准王魔头顶便打。 “小贼敢尔!” 乌云仙反应最快,话一出口,混元锤便脱手而出。 那边一声长笑,一枚大印飞出,与混元锤磕了一下,把混元锤打飞回来。 王魔战败普贤,心情放松。毕竟少有防备,这小将来的突兀,一棍砸下,王魔大惊失色。九龙岛四圣余者三人,及十天君皆怒喝出声,却分明已见不及。 当这此时,一道剑光只如萤虫一亮,自王魔头顶越过,便一腔热血喷洒,两截短棍跌落,斗大头颅咕噜噜滚落尘埃。 “木吒!” 轰然之间,法宝、神通,如暴雨一般,凌乱狂暴,双方双双出手了! 辟地珠!混元珠!混元锤! 仙剑、宝镜、神光! 只一瞬间,天崩地裂,一卷图录徐徐展开,阴阳颠倒,合这一片混乱,如一方混蒙的世界,地风水火乍现,五行阴阳逆乱! 杨戬摇身一晃,施出法天象地神通,作山岳般巨人,抡起巨剑将太极图敌住,喝道:“孔宣道友,收了这些法宝罢!” 孔宣自不怠慢,只鼓足法力,五色神光不要命的洒出,什么翻天印,什么九龙神火罩,什么玉净瓶,糟七糟八,连带法术神通,皆被一扫而空! “不好!” 燃灯道人大叫一声,转身就走! “好个燃灯!” 太乙真人怒骂,不慎硬吃了辟地珠一击,与杀来的杨森斗在一处。 高友乾纵身赶上,把混元珠找准正要撤身的普贤真人,一击打的他脑浆迸裂,一命呜呼。却不防转身就被广成子一掌打死。王魔悲呼,开天珠宝光迸射,当头就打。广成子不敢怠慢,把腰间落魂钟震动,震的王魔头昏眼花,趁机要去诛杀王魔。就有李兴霸赶上,一剑击来,广成子只好撤身,化作遁光遁开。 十天君合在一起,正与玉鼎真人、慈航道人、南极仙翁、俱留孙战的厉害。以十对四,却落在下风。毕竟十天君持身的本事,乃是十绝阵。就法宝神通而言,却差了不少。 好在孔宣收诸般法宝,赶来相助。玉鼎四人见孔宣赶来,生怕五色神光厉害,齐转身奔走。 又有乌云仙,独身一人,竟正与广成子、太乙真人战在一处! 原来太乙真人本与杨森斗的厉害,却失了九龙神火罩,敌不住杨森辟地珠,只好遁走。却被乌云仙拦住。乌云仙厉害的紧,又有混元锤傍身,眼看就要把太乙真人打死,好在广成子赶来,双双才将乌云仙敌住。 又有几个小辈,殷郊、金吒怒火滔天拦住杨森。还有一头龙须虎,配合姜尚勉力阻拦王魔。至于土行孙,鬼头鬼脑神出鬼没,想要偷袭。 杨戬鼓足法力,运使杀生剑,生生把太极图逼开几分,与那金桥上的赤精道人你来我往战的痛快。不免神目四射,见自家妻子邓婵玉侧里杀出,抖手一粒五色石,将打算偷袭王魔的土行孙打死。就又去助乌云仙。此时金吒被杨森打了一个跟头,正好落在旁侧,跳将起来就要打邓婵玉。 杨戬大惊,忙反手一剑,硬生生抗住阴阳镜,洒出剑光凛冽,竟把金吒、殷郊两人作了四段,魂归天外。 这一剑将旁侧广成子和太乙真人吓了一跳,当下不敢再战,撤身就走。那边姜尚和龙须虎见状,本就敌不住王魔,也只好耍了个金蝉脱壳,撤身走脱。 连正被十天君及孔宣追打的玉鼎真人四位,也不敢再留,皆一一遁走。赤精道人也不敢停留,把宝镜一晃,毫光四射照人眼花,趁机卷了太极图走脱。 便这转眼功夫,眼花缭乱,不过呼吸之间,竟已尘埃落定。 杨戬摇身收了神通,忙来到邓婵玉身边,嘘寒问暖。 邓婵玉嗔怪:“妾身哪里那么脆弱?” 旁侧传来哭声。 杨戬转身一看,不免叹息。 却是王魔、杨森和李兴霸三位抱着高友乾的尸首痛哭。 四人一同修道不知多少年,内中交情比血脉至亲也不差分毫。这里却留下高友乾的性命,怎不教人悲伤? 五十五章 俱伤 “我还以阐教之人也是修行之人,不想如此戾气,说杀就杀。” 秦天君有些狼狈,却恨怒道:“王魔道友手下留情,彼却狠下杀手。若非杨戬道友施以援手,怕是王魔道友也去了性命!” 金光圣母面有狰狞:“此番非止斗法,而是决死矣!” 众仙看王魔三人悲痛,不免有兔死狐悲身临其境之感。 “只恨我师兄妹一身本事在十绝阵,没有摆开阵法。否则今日哪里让他逃走一人?!” 十位天君皆杀气难消。 便见王魔站起身来,大喝道:“此间不为我三弟报了血仇,封神榜上,我如何有颜面再见三弟?!” 杨森、李兴霸也齐声叫道:“必杀了广成子不可!” 便就收敛了高友乾尸首,又将普贤、殷郊、金吒、土行孙尸体悬挂辕门,这才回到营中。 “今日折了高友乾道友,自不善罢甘休。阐教折了四人,也不会善罢甘休。诸位道友好生歇息,明日必有一战。” 杨戬吩咐下去,一概侍奉事宜自不缺半分。 这才与邓婵玉回到中军大帐。 邓九公早闻营寨外杀声震天,心中急切。见女婿女儿进来,忙问道:“战局如何?” 邓婵玉将此间事一一道出。 邓九公叹息:“将军难免阵上亡。上了战场,何人又能万无一失呢?” 又道:“如此说来,今日也算是两败俱伤,稍稍占了上风而已。西岐既叛,必定不会龟缩,想必有些阴谋,须得小心谨慎才好。” 别过邓九公,杨戬夫妇分别巡视营寨不提。 ... 这边殷商阵营折了高友乾,众皆悲痛。那边西岐阵营折了四人,更见悲痛。 西岐城中,大堂里默然无声,气氛沉凝已极。 太乙真人面色通红,半晌怒喝道:“燃灯不当人子。他畏畏缩缩,一旁摇旗呐喊。一见不妙转身就走,实在可恨!” 也不怪太乙真人如此怒气。 却是那燃灯实在滑溜的紧。 当时双方陡然大打出手,什么法宝法术神通乱扔,唯独这燃灯道人,手里拿着量天尺,只作了作样子。然后转身逃了。 这教太乙真人如何不怒? 广成子也有怒色,但毕竟稳重许多,叹道:“燃灯道人若即若离,老师虽以为副教主,却名非其实...如今折了普贤师弟,几个三代弟子也丧命黄泉,如今有何计策,都不要闭口不言,说一说罢。” “有甚好说?” 俱留孙淡淡道:“且将众师兄弟皆叫来,一并出手,教毕等皆丧黄泉耳。”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广成子叹道:“唯有如此了。” 便教太乙真人亲走一遭,去寻师兄弟众人齐来西岐。 ... 又说燃灯道人,他溜的快。但毕竟心有不安。 虽然凭一张万载不化的脸皮入了阐教,可左右不受待见。那元始天尊虽以他为副教主,但教中事务,一概好处,哪里有几分是他的?谁人又曾想过他? 也不怪他不下力气。 尤其早前阐教一众没在赵昱手中,连一个回合都走不过,更是让燃灯警惕。当初那天一道人还讲个情面,不曾下杀手。如今封神正酣,一旦天一道人出手,哪里还有活命? 这并非不能。 那天一道人才几个弟子?只杨戬、申公豹两个而已。 弟子少,没办法只有自己出手。如今声势越搞越大,说不得下一瞬那天一道人就一巴掌打下来,全都赴死去了。 阐教的要去死,无所谓。他燃灯可不想死。 于是装模作样,撤身就走了。 但此时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有些不妙。他作为副教主,却抛下一干二代弟子自个儿走了,万一元始天尊怪罪下来,与那天一道人亲自出手又有什么差别? 不禁燃灯打了个寒战。 “不行,须得把此间揭过了才好。” 他思忖一番,径自往东南而去。 不多时,便到了武夷山。 武夷山有两个散仙,一个叫萧升,一个叫曹宝。 燃灯游历天下之时,与这二人相识。尤以这二人手中一宗法宝颇为奇妙,连燃灯也之垂涎。 这番来寻二人,正是要借二人之手,消去自己此番滑溜的罪过。 萧升曹宝二人见燃灯来,不免大喜。 这两个散仙,不曾有师承,所修法门皆为低劣。而燃灯却是阐教的副教主。便只稍稍指点一二,也受用不尽,因此极为热情。 便将燃灯请到道场,一番叙旧,燃灯添油加醋,将商周之战扭曲的不像样。只道是申公豹如何如何悖逆,姬发如何如何贤良,阐教如何如何正义,助殷商的修士如何如何可恶。 以燃灯的口才,只把这二人忽悠的找不着北。一时热血沸腾,大叫要助周伐商,替天行道。 燃灯暗喜,却不露声色,叹道:“然则彼等修士神通广大,怕是难敌呀。” 萧升浑不在意,笑道:“燃灯老师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好教老师知晓,我有一宗法宝,若与对阵,必建奇功!” 燃灯道:“不好不好,我此来只是散心,不愿将你二人牵扯到风暴之中啊。” “燃灯老师这是哪里的话。”曹宝也道:“我与萧升兄长以老师侍之,老师有事,合该弟子服其劳。” 便则如此,燃灯将两人忽悠瘸了。 于是便收拾一番,往西岐而走。 三人驾云,燃灯道:“那殷商军中,有一人最是关键。若将此人诛杀,大局则定。” “是何人?” 萧升、曹宝问道。 “此人唤作杨戬。”燃灯面露怒色:“这贼子乃是申公豹的师兄,平素逼良为娼,恶贯满盈,却神通广大法力无边。我与人合战,都战他不下。” “竟厉害致斯?!” 萧升曹宝不禁面露惊色。 燃灯叹道:“这贼子就有这般厉害。但所谓强也,确也未必没有破绽。” “怎个说法?”两人问。 燃灯道:“杨戬此贼还有个贼婆娘,也是杀人作馅包饺子的货色。却是一丘之貉,正好走在一起。杨戬虽银虐,却分外在意他这贼婆子。若能拿住这贼婆,再设下陷阱,不怕杨戬贼子不死!” 听了这话,萧升曹宝二人不免心中不乐。这样的主意,哪里是阐教正道该做的? 燃灯看出两人神色,却笑道:“恶人还需恶来制。以杀止杀,以恶制恶,也是替天行道嘛。两位好生想想,只要诛了杨戬贼子,昌明贤良的姬发来施政,能要救多少人?” 五十六章 化血神刀 萧升曹宝二人转念一想也对,便也勉为其难应承下来。 便听燃灯道:“若能抓的贼婆子,必引来杨戬。贼婆子不足为虑,杨戬此贼却厉害的紧。便则将他引来,若无厉害手段,也拿他不住。” “这该如何是好?” 萧升道。 燃灯思忖片刻:“我观此贼,肉身强横。要杀他,须得有专破肉身的法子才好。” 顿了顿,燃灯又道:“我有一门大阵,可暂将其困住。再寻来法子破他肉身,任凭他强横无边,也要命丧黄泉。” 曹宝忽然一拍手掌,叫道:“我有一个道友,听说他炼了一件专破肉身的兵器。若能把他请来,不怕杨戬不死。” “哦?” 燃灯微微一喜:“如此,该当速去请他才是。” 曹宝道:“我这位道友在蓬莱静修,须得返程往东海一行。” 燃灯闻言心头一跳,暗道:“蓬莱岛上的修士有几个不是截教的?这曹宝竟也与截教的修士为友...如今殷商阵营之中多为截教修士,这一去请不请的来不说,万一弄巧成拙,反倒请来个敌手就不妙了。” “我须得好生计较一番才是...” 便道:“原来是蓬莱岛上的仙家...我听说蓬莱岛上多为截教弟子?” 曹宝道:“正是。那岛上修士数以千计,皆为通天圣人座下的记名弟子。”曹宝说到这里,笑道:“我听说三教一家,燃灯老师为阐教的副教主,想必到了蓬莱当受敬重才是。” “敬重个鬼!”燃灯暗骂一声,却笑道:“倒也不能这么说。我不曾去过蓬莱,也不曾与截教的仙家打过交道。突兀间若上蓬莱岛,未免失礼。” 萧升曹宝两人一听,倒也有些道理。燃灯是阐教的副教主,若去截教的蓬莱岛,总的有些讲究。太过突兀,的确失礼。 于是曹宝道:“如此...燃灯老师你看这样可好?老师若以失礼,何不在岛外暂侯?晚辈去岛上将这位道友请出来,再详谈若何?” 燃灯等的就是这句话,笑道:“合该如此。” 于是半道折返,又往东海而走。不多时到了蓬莱,燃灯教萧升曹宝两人上岛,自己则在岛外。微微一笑,摇身消失无踪。 便盏茶功夫,萧升曹宝引着一人从岛上出来。 听那人道:“阐教之人端不当人子,竟连你二人也骗。我截教道统与殷商一体,如今西岐反叛,有好些道友前去助商平周。你却来教我助周反商,这是什么道理?你把他叫出来,我非得与他好生理论一番不可!这哪里是正道的修士?分明坑蒙拐骗的无赖!” 萧升曹宝神色凄凄,心头有一股憋屈难以发泄。 他两人上了岛,寻了道友,把此间事一说,说是要请这位道友去助周反商,设计杨戬。这位道友一听大怒,细细一问,才知道二人被骗。只道这阐教之人,副教主之尊,怎能如此无耻? 便与二人出来,要与这阐教的副教主理论理论。 萧升曹宝两人得知自己被骗,心下怎一个怒字了得?二人自忖诚心相待,竟是这样的结果。 便则出了蓬莱岛,却四顾一看,不见人影。 那道友喝道:“人在何处?” “在这里呐!” 一条玉尺陡然临头,不及反应,便噼啪一声打的这位道友脑浆迸裂,一点真灵渺渺茫茫飞往昆仑,却已是魂归天外。 萧升、曹宝大惊失色,才见燃灯从虚空走出。 燃灯笑眯眯模样,收了量天尺,一把提起这道人:“多谢两位小道友相助,如若不然,何以将此人引出来?” 这一番端是颠倒黑白,气的萧升曹宝七窍生烟。那萧升从袖子里取出一枚金钱,生有两翅,曹宝持一口宝剑,双目通红。 燃灯不以为意,笑道:“无论黑白,你二人将他引来,便已罪过。难不成你二人还能与截教修士解释明白?你二人与我同来,我在岛外,你二人去岛中引人,正是配合无间嘛。” 萧升曹宝脸色青白交加,心神凌乱无比。 燃灯从这道人尸首之上搜出一囊,从囊中倒出一枚金光挫,一口尺长的利刃。他将金光挫放在一边,拿起利刃不免细看,看的啧啧有声:“真是口好刀啊。” 利刃不过尺长,却弯弯一汪血泉,血光缭绕,凶戾已极。 问二人道:“便是此刀?” 曹宝闷哼一声:“正是余元道友的化血神刀。” “噢,原来唤作化血神刀,果然戾气深重。”燃灯哈哈大笑,见化血神刀血光澎湃挣扎不休,忙搬运法力将它镇住,笑道:“走走走,诛杨戬去也!” 萧升曹宝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哀叹一声,却是上了贼船,脱身不得了。 燃灯将余元尸首抛在一边,驾云便走。二人只好跟上。 不多久,有人进出,才发现余元尸首,一时间蓬莱人声鼎沸,怒火隐隐酝酿。 燃灯取了化血神刀,复又与萧升、曹宝往西岐而走。 他倒不在意萧升、曹宝二人的想法。这两个在他眼中,除了有个落宝金钱,整个一无是处的蝼蚁。何况如今为他所欺,不得不跟他一条路走到黑。如若不然,截教的弟子,哪里会放过这两人? 不多久,便到了西岐地界。 燃灯寻了个山清水秀的好去处,距离殷商大营不过百余里。便教萧升、曹宝二人去拿邓婵玉。一番嘱咐,教二人如何如何行事。两人如今已是无可奈何,只得按照燃灯嘱咐,前去行事。 燃灯自己,则在这里观望地气,随后取出一盏盈盈铜灯,绕着这片青山打下一道道法力,不多时,这片青山便笼罩雾中,迷迷蒙蒙了。 萧升曹宝两人离了燃灯,片刻到殷商大营不远处。萧升便隐在一旁,曹宝则大模大样往殷商大营而走。不多时,就见邓婵玉从营中追出,曹宝落荒而逃。 逃到这里,邓婵玉抖手打出五色石,却旁里飞来一枚金钱,把五色石压住落在地面。邓婵玉吃了一惊,忙以神念催动却不可得。便见萧升侧里杀出,曹宝也反身杀来,邓婵玉手忙脚乱,竟被他二人制住! 五十七章 燃灯之谋 杨戬与邓婵玉分巡大营,实则一直警醒。他神目厉害,上照碧落,下看黄泉。邓婵玉出事之时,他正好看到。 “哪里来的贼子!” 杨戬大怒,纵身就到。 萧升曹宝大惊失色,忙挟了邓婵玉就走。 好在不过百余里,瞬息即至,才没被杨戬一下追上。 两人挟着邓婵玉来到此处,一头扎入雾蒙蒙的青山之中,正好看见燃灯笑眯眯站在远处。 “快来。” 燃灯招手,两人忙把邓婵玉带上,来到燃灯身旁。 燃灯一把抓过邓婵玉,丢在一边,道:“杨戬至也!” 果然杨戬已到此处。 杨戬何其警惕,又身负神通,来到这里立刻察觉有些不对头。忙把神目大开,一看便知此处是一座阵法。 就听阵中有人喝道:“杨戬小儿,可敢进阵一闯?若是胆小如鼠,我便杀了你贼婆子,教你作个鳏夫!” “贼子!” 杨戬怒火滔天:“何其蝇营狗苟也!” 便则无人激他,他也要闯阵,何况此人如此嚣狂狠毒! 杨戬把身一纵,便已入了阵中。只见满眼碧幽幽的光,当中一盏大灯凌空,照耀渺茫一片虚无! 见杨戬入阵,那大灯一闪,一点幽火落下,杨戬不敢怠慢,忙催动法力,护身宝甲毫光四射间,一把拔出杀生剑,当头一剑刺去,将那火光刺灭,却也不停,纵身便作山岳大小,一剑指住大灯便刺。 才见大灯炸开,无穷幽火如天星坠地,铺天盖地,分明冷森,却烧的哔哔啵啵,令人敬畏! 忽而旁侧幽火之中一口宝剑杀出,杨戬闪身让开,反手一剑间不容发,听的一声惨叫,半截尸首落在眼前。却不是曹宝,又是何人? 原来见杨戬入阵,燃灯本着废物利用的原则,教这两人藏在阵中偷袭杨戬,他暗暗搬运阵法作为掩护。却毕竟杨戬厉害,哪里偷袭的来?转瞬便去了一条性命。 余下萧升大惊,藏在一边不敢出手。然则此时杨戬,以宝甲挡住火光,三目神光爆射,已将这阵法看了个通透。萧升以为杨戬看不到他,却不料早在杨戬眼中。 只见剑光一闪,萧升无从反应,便已步上曹宝后尘。 若得杨戬施展什么法宝,这萧升还可用落宝金钱去落。这金钱却也有些瑕疵,只落的法宝,却落不下神兵。也不知是个什么道理。按理说,神兵也是法宝,却落不得。 于是也死的凄凉。 燃灯虽早知二人不是杨戬敌手,确也不曾料到死的这么快。还是在他阵法牵制之下。 不免对杨戬更忌惮几分。 但燃灯却也不怕,他这阵法非同小可,乃是他那灵柩灯的终极玄妙。燃灯非人生,而是自一口棺材上的棺材灯中孕育而出。这灵柩灯说来是他的本体,或者说是伴生的宝物。他施展出来,如臂使指,威力颇大。 虽然杨戬有宝甲护身,但燃灯却不慌不忙。在这阵法之中,只要杨戬打不破阵法,慢慢熬炼,待得法力枯竭,还不任凭宰割? 只是燃灯也有些不确定,那杀生剑太过厉害,未必这阵法挡得住锋芒。 燃灯又看了看一旁禁锢着怒目而视的邓婵玉,便也笑了起来。有这女将在手,杨戬又能如何?还不是一样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他把一条量天尺丢出,化于无形,与灵柩大阵合二为一,将这大阵合以空间之妙,有无穷广大。量那杨戬也无可奈何。 果然此时,杨戬有些踌躇。 他神目厉害,能看穿虚实,这阵法的奥妙,皆已看透。但这阵法在他眼中,却无比广大。便是一口杀生剑在手,似也破不得。他又看灵鹫灯,隐约见那灯上有一条透明的尺子镇压,不禁心中一动,便有了主意。 燃灯主持阵法,杨戬的动静皆在他心中。一时间不禁暗赞:“这杨戬听说修行才不过半百之年便如此厉害。这片刻功夫找到我大阵阵眼。若被他破开量天尺的镇压,这大阵就拦不住他了。” 燃灯念头转动,连连施展禁法,操控大阵,将那量天尺隐藏更深。 他自语一般,却望阵外远处:“此时广成子等人,该是动手了罢?” 却原来他令萧升、曹宝去拿邓婵玉时,布阵之余早传讯广成子等人。只待这里引走杨戬,那边便前往搦战。没了杨戬抵挡太极图,殷商阵营之中,哪里还有胜算? 又掂了掂手中化血神刀,一双眼睛阴鸷盯着正在阵中左冲右突的杨戬,只待杨戬法力枯竭,便用此刀破了他肉身,斩下他头颅。如此一来,他擅自逃离的罪过便烟消云散,反而有大功。 邓婵玉早被禁锢,连话也说不出来,此时听的燃灯之言,双目几欲喷火,心中焦急如焚。 正当此时,却觉有异,侧脸一看,神色乍变。 “莫急,莫急。” 淡淡的声音给了邓婵玉无穷的勇气。 竟是赵昱,正在她身边坐着。 “你家夫君我那徒儿,可不是有勇无谋的莽夫。” 邓婵玉猛地放松下来,眼中流出激动的泪水。 师父来了,一切还有什么好担忧的呢? 那燃灯如此嚣狂狠毒,却连师父到了他阵中,在他身后,他也不能察觉。岂不一只蝼蚁耳? 邓婵玉放松片刻,眼神又露出急色。 赵昱自是理解,笑道:“不怕不怕。你父邓九公必无碍也。” 邓婵玉这才全然松了口气。 毕竟知晓燃灯打算,那边想必动手。截教的那些仙家,与她关系不大,却自家父亲还在营中。万一截教仙家战败,营寨被破,父亲邓九公何以处之? 透过阵法,百里之外隐隐有元炁暴烈。但一卷太极图镇压天地,倒也不曾搞的毁天灭地。赵昱看透一切,早把那边看的分明。 广成子等阐教弟子已是倾巢而出,非但有早在西岐的八位,其余也皆被叫来。无论云中子,无论黄龙真人,亦或者文殊,亦或者道行,皆在此列。十余位一起发力,亏得十天君匆忙布下五座阵法,才堪堪有所抵御。 然而太极图实在厉害,分明那五座阵法也挡不住多久,战败就在眼前。 五十八章 死伤惨重 本来封神之战道统之争,各教各施手段,但凭死伤。死者上榜,为天庭作鹰犬驱使,受香火之毒,量劫不至不得脱身。仙道向逍遥,由是诸仙家皆不愿上榜。 各教圣人也不愿座下弟子受人驱使,为香火所毒。因此在原本之中,通天教主恼怒难消,最后才大打出手。 然则如今赵昱插了一脚,封神的性质,就变了。 以鸿钧而言,是斗的越凶,杀的越狠,赵昱出手越烈,便是将这幻境世界重归混沌再开天地也在所不惜,反而收获更大。以此为出发点,除开各教圣人,大抵最后也不可能有几个能活到再开天地之后了。 便是杨戬、申公豹,能安然活到那时的几率也小不可计。 原本封神榜是作为天庭用来钳制上榜之人的物件,如今倒好,大抵是真的成了储存‘真灵’的‘罐子’。事到如今,各教圣人基本上都该有心理准备——教中弟子死绝,真灵储存于封神榜中,留待天地再开之时,重新造化而出。 因此,封神战中的‘生死’,便不作计较。 那边斗的再激烈,便是十天君四绝,九龙岛四圣四绝,阐教众仙死一半,赵昱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至于邓九公,早是榜上有名。赵昱也并非欺骗邓婵玉——邓九公便是身死,也会上榜。邓婵玉最后大抵也是同样归途,终有见面之时。 不过这里面,还要讲究一个面皮的问题。 众圣讲颜面,赵昱又何尝不是? 在最终来临之前,谁的弟子厉害,自然是谁的面皮最大。赵昱只需要杨戬、申公豹两个弟子,就算是身死,也须得死在最后便足矣。毕竟也不是不想保住二人,而是无能为力。虽只一方幻境,若真重归混沌,大抵也只鸿钧有能力出手保住他人,便是几个圣人也只能自保而已。 赵昱如同一个旁观者,看到那百里之外,先是九龙岛四圣被打死,十天君一个接一个死在阵中。阐教三代弟子尽殁,连慈航道人、文殊道人、黄龙道人,也皆死于非命。 到最后,乌云仙也被围攻致死。殷商一方只逃走一个孔宣。而西岐一方,除开此前殁去的几人,又死了太乙真人。 待得尘埃落定之时,殷商尽没。十万大军不存其一,邓九公战死乱军之中。 西岐自然讨不得好,此番倾巢而出,姬昌百子死了一大半,姬发都差点死在大乱之中。姜尚亏得有杏黄旗护体,好歹无事。但西岐也折损巨大,文武将官几乎死绝。 因申公豹之故,大商翻覆变化,军中配符箓兵甲。这样的军士结阵相斗,便是寻常的小修士,也扛不住一击。西岐的文武将官,大多都是死在殷商大军的绝地反击之中。 而此时,这边也将至关键时刻。 燃灯将杨戬困在阵中,悄然又将萧升死后遗落在阵中的落宝金钱取回,一边竭力催动大阵消磨杨戬法力,一边竭力隐藏量天尺踪迹,害怕被杨戬抓住机会打破阵法。 但世间哪有万无一失? 他每一次移动、隐藏量天尺,便有一个细微的破绽。前几次差之毫厘杨戬没有抓住,但这一次却被杨戬间不容发,抓住了这一丝破绽! 阵中剑光恢弘乍起,迸射无量锋芒,燃灯大叫一声不好,还不及反应,量天尺便被一剑打将出来。这阵法立刻现出原形,被杨戬反手一剑破开,一跃从中跳出,正落在燃灯面前! “原来是你!” 杨戬却看到了邓婵玉身边的师父,神色瞬间一动,口里却大喝道:“燃灯贼子,贼子!受死来!” 燃灯大惊,忙要遁走,却一遁不动,仿佛有一道无形的枷锁把他锁住,顿时面色惨然。但不放弃,又要开口忽悠。杨戬哪里给他机会?抖手一剑,把他削作两段,诛灭元神,一点真灵渺渺茫茫飞昆仑去了。 “师父!” 杨戬激动一声,忙拜倒在地。 赵昱解了邓婵玉禁锢,笑道:“快起来吧。” 又道:“那边已是尘埃落定,当速回三山关。” 杨戬吃了一惊,但瞬即反应过来,恍然怒道:“燃灯贼子把我引出来,那边就动手了?!” 赵昱微微颔首。 一旁邓婵玉惊道:“已尘埃落定?我父亲呢?!” 她看着赵昱,有些怨念。 赵昱失笑,脚下升起云彩:“走罢,边走边说。先去三山关。” 杨戬点了点头,顺手把落宝金钱、量天尺,以及阵法破灭之后受损的灵柩灯一股脑儿收入怀中。想了想,又摘下燃灯的脑袋挂在腰间,这才扯着邓婵玉上了云彩,一路往三山关而走。 高天云彩之上,分明看到远处一片废墟狼藉,杨戬不免微叹。 邓婵玉已是眼眶通红,叫道:“师父,你说的,我父亲会没事的!” 赵昱悠悠,也不隐瞒分毫,将一些事选择性的一一道来。 “...便则如此,此番以鸿钧之意,大抵是要重开天地了。”他看着杨戬夫妇:“非只你父,连你自己,连杨戬,最后也逃不脱封神榜上走一遭。我毕竟无可奈何呀。” 又道:“你父今日身陨,封神榜上有姓名。待鸿钧重开天地之后,自有再见之日。由是我说你父无事。大抵不过多一些时日或少一些时日而已,没什么紧要。” 杨戬夫妇听完,不禁心中明悟。 “原来如此。” 却苦笑道:“在天地面前,个人不足道哉也。” 赵昱笑道:“若你能在重开天地之前修成‘圣人’,便也能保全自身。” 杨戬只是摇头。 哪里有那么容易呢? 他自修行以来,半百之数,才有如今修为。虽战力高强,但境界只在元神中品。距离圣人大成地仙之境,差了不可以道理计。而封神之战就在眼前,一切了结之时,算来不过十年二十年。再是自视甚高,又怎能修成圣人? 邓婵玉这时却惊叫道:“那我那孩儿怎生是好?!” 杨戬也愣住了。 夫妇两人早有一子,如今不到一岁。因要征战,并未带在身边。而依师父所言,天地要归于混沌,这万物众生都要归灭。只有上了封神榜的,才有重生的机会。那幼子不到一岁,如何榜上有名? 五十九章 三山关下 杨戬有些失神,道:“我孩儿还未起名,本想请师父为他起个好名...” 邓婵玉暗暗垂泪,哭泣无声。 赵昱见之,不免叹息,沉吟片刻道:“罢了...我便在此为他起个名儿,便叫先天罢。杨先天。” 杨戬一怔,露出一丝喜色。 便则已是到了三山关。 此时西岐攻灭邓九公所部,自身受损严重,还在整修。只派了一支偏师前来,被坐镇三山关的张山敌住。看那三山关城头,有一人与张山并列,杨戬一怔,识得此人。 却是黄飞虎。 早前因帝辛暴虐,黄飞虎欲叛。被杨戬截住送到甘州软禁。如今却出现在三山关。杨戬念头一转,大抵已有所明悟。 便则已落到城头。 一番信息交流,得知邓九公战死,许多仙家皆殁,十万大军飞灰湮灭,不免皆为之叹息。 也才知道,原来这段时日申公豹早有动作。 黄飞虎便是应申公豹所请重出,来三山关坐镇。 毕竟帝辛被废,武庚新王之。黄飞虎也出了一口恶气,他本也是个建功立业的人,既然申公豹有请,他自欣然而出。 说来也是巧合,黄飞虎到三山关就在昨日。从朝歌来的援军,亦即恶来将军及所部五万大军,也是今日刚到。这三山关虽殁了十万大军,如今零零总总,又有十万,并不显得空虚。 赵昱不乐军务,也不在三山关里落脚,就在三山关旁侧的一座山上静修去了。杨戬等人,则开始商讨如何应对即将到来的西岐乱贼。 黄飞虎乃大商军中数一数二的人物,只在闻太师之下,因此三山关的主将,便是黄飞虎。这也是人王武庚或者是申公豹的意思。对此无论杨戬还是张山,都没有意见。 黄飞虎端坐主位,叹道:“没想到风云变幻,才这些时日,便发生了这么多事,实在令人唏嘘。” 又道:“说来杨将军与邓将军引兵十万,还有许多仙家相助,却不知西岐一方如何得胜?所谓知己知彼,才有方略。” 此前虽有交流,但说的笼统,难怪黄飞虎再问。 杨戬便事无巨细,将此前所历诸战一一道来。 “本来西岐也不过如此,却是那阐教的道人插手。若只道人插手,便也无妨,却又借来厉害法宝,这才令我落在下风。好在孔宣道友交游广阔,请了许多仙家来援,便互有胜负。此番战败,确是彼之阴谋,我之失算。婵玉不防备被人擒住,我去救她,却不料是那燃灯道人的算计,将我困在阵中。趁我不在,无杀生剑抵挡太极图,西岐骤然发难。等我诛了燃灯破开阵法,为时已晚。” 杨戬叹道:“于是只好回三山关。” 又道:“此前首级便是燃灯是也。来人,速将其悬在关头。等西岐叛贼来时,好生瞧一瞧!” 黄飞虎与张山听完,默然好一会儿。黄飞虎才道:“如此说来,西岐一方还有近十位仙家?” 杨戬点头:“正是如此。吾师说阐教三代弟子皆殁,二代高人死了四个,加上燃灯便是五个。还有十来人左近。” “那该如何是好?”张山有些抓麻,道:“你我这里,就杨将军有神通,武成王...” 黄飞虎也是忧虑,但心头转动,忽然想起之前跟杨戬一道的赵昱,便笑了起来:“有杨将军尊师在此,谅那阐教的道人也无可奈何?” 杨戬果然笑道:“武成王所言甚是。吾师在此,除非元始天尊圣人降世,否则哪里容得阐教弟子放肆?” 张山一听这才松了口气,道:“不过即便如此,也须得不能将胜负寄托于一人之身。看来还得与朝歌求援。” 黄飞虎先点了点头,又摇头道:“要是差些兵力,十万八万朝歌也能送出来。但厉害的大将,却少之又少。何况敌手还是仙家?倒不如好生打探哪里有仙家出没,令人寻访。” 杨戬一听,倒觉得是个不错的主意。 虽然世界重归混沌乃是必然,但该做的还是要做。过程极其重要。否则只需要在家等着,等着鸿钧重开天地就是。然而却非如此。便是须得狠狠的斗,斗的天崩地裂最好。过程影响结局。 师父已与他说过,便是要斗,而且要狠斗。 所以若能请来越多的仙家,斗的越厉害,自然越好。 便点头道:“武成王所言甚是。如今西岐虽叛,却仍局限于一隅之地。大商整体还算稳定。若能下些本钱,必定能请来一些神通中人。” 一番商议,便令人传告朝歌,自有申公豹区处。 这里商量如何抵御西岐兵锋,那边西岐休整一番,不两日,便引兵至于关下。 阐教元始天尊亲传十二人:广成子、赤精道人、玉鼎真人、太乙真人、黄龙真人、文殊广法天尊、普贤真人、慈航道人、灵宝大FA师、惧留孙、道行天尊、清虚道德真君,外加云中子、燃灯、南极仙翁,有十五人。 这十五人,除开已殁的太乙、黄龙、文殊、普贤、慈航,加上死在杨戬手中的燃灯,如今只剩九人。 这一番,令阐教是痛不欲生。 阐教自元始天尊以降,各个都是修行有成的‘真仙’。历来横行无忌,几无人敢招惹。如今短短时日,便折了三分之一还多,亲传都死了五个,这如何不教人痛? 若非此间有鸿钧计较,又关乎圣人未来,元始天尊怕是早就按捺不住临凡亲自出手了。 一概人等到了三山关下,望那夹在崇山峻岭之中的雄关,不免更是气闷。 广成子脸色有些惨淡,与其余八位或多或少都有伤势的师兄弟在一旁观望,道:“杨戬此贼必在关内。说不得孔宣那扁毛畜生又从哪里叫来些助拳的。” 早前燃灯一番算计,将杨戬引出营寨之后,立马传讯,广成子等人大喜过望,以为胜利在即。果然失了杨戬,殷商无法抵御太极图,确也是胜了。但毕竟不曾料到十绝阵那般厉害。即便忙乱之中只摆出五门阵法,也让广成子等人吃了大亏。 一战之下,九龙岛四圣、十绝岛十天君尽殁。连那厉害无比的乌云仙,也被围攻致死。除了逃走一个孔宣,几乎是大获全胜。但己方的折损,同样难以承受。 尤其战后去寻燃灯,只寻到两截尸体,连脑袋都没了。就知道燃灯失败了,杨戬必定还活着。 六十章 以一敌八 “我倒不担心杨戬。” 玉鼎真人望关轻叹:“杨戬再厉害,合你我师兄弟之力,也不怕压不住他。也不担心孔宣,有太极图在,他如何逞威?便是他交游广阔可呼朋唤友,已死了十天君四圣,他还有几个好友可唤?怕就怕天一道人出手哇...” 此话一出,广成子等皆默然。 这并非危言耸听。 那天一道人就两个亲传弟子,大败之下损兵折将,岂不求援?他阐教的能求援,就不许杨戬求援?阐教师兄弟一大波,杨戬是比不过,但他有师父啊。 想想当初倾巢而去,一照面就被天一道人全数擒拿,其厉害之处,如何不让人心惊肉跳? “事已至此骑虎难下。” 赤精道人摇了摇头:“左右要做过一场,无外如是。天一道人毕竟是前辈高人,想来不会如此匆匆插手罢?” 言语间毕竟有些心虚。 “何不向掌教老师求助?” 姜尚在一旁斟酌道:“那天一道人厉害非常,掌教老师必不会坐视不理。” 此言倒也不差,但广成子还是有些踌躇。 他一班师兄弟十多人,倾巢而出,取了些胜算,却折损也大。作为亲传首徒,广成子实无颜去见天尊。 “不急。”他道:“若天一道人至,再请老师不迟。” 西岐大军扎下营寨,便有些凡俗武将前往搦战。三山关殷商军中自不落后,也有将领出来与之对决。各有损伤不提。 这在众仙眼中,不过开胃菜而已,小小一点试探。 翌日,西岐大军齐备,姜尚、姬发引兵出战,三山关下旌旗招展,兵气沸腾。 杨戬、黄飞虎等人在关上俯瞰,见那阵前九位道人一字列来,又有姜尚、姬发,其兵锋之盛,果然非同小可。 张山脸色略略发白,不由道:“如今西岐势大,兵锋正强,不若挂起免战牌,先拖上一拖。” 黄飞虎闻言微微摇头:“不然。西岐乃悖逆叛贼,不可与之相让。让一分,他便多三分士气。只道是大商怕了他,反而助长气焰。” 又道:“前番一败,如今若再示弱,麾下兵将怕是涓滴士气也要没了,最后不攻自破。” 杨戬深以为然,道:“武成王所言甚是。凭不得他叫嚣,否则大商国威不在,子民惶惶,四方皆以虚弱,大势则去呀。” 他把三尖两刃刀往关墙上一杵,精神振奋道:“我先下关去会一会他们。武成王与张总兵只管看住城关便好。” 黄飞虎道:“且当心。” 杨戬抱拳,转身便下了关头。 不多时,关门大开。杨戬信步走出。却是他那水麒麟昨日遗失了。昨日被燃灯引走,未曾带上水麒麟。兵败之后,水麒麟也不知哪里去了。或被西岐所俘获,或是逃走,或是战死。 由是也没了坐骑。 休说坐骑,便是两个副将,陆离、寅护,也不知生死如何。 赵昱也不曾与他说过。 但幸存的可能性不大,逃走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说来也是从小一起的伴,若二人身死,杨戬也免不得心痛。昨日忙乱,不曾想起。夜里回想,自也难安。 见杨戬独自出关,西岐军中有些骚乱。 杨戬早打出了威风,不要说寻常的凡人兵卒,便是阐教的仙家,也未必没有些惧惮。当初合广成子、燃灯、南极仙翁及玉鼎真人四人之力,也拿不下他。可见其强横。 “昨日我损兵折将,十万大军尽没,众多道友皆死,我心不安。” 杨戬抖了抖三尖两刃刀,面无表情喝道:“今日便要一决生死,尔等是一齐上,还是一个一个的来?” 他声如洪钟,响彻百里,隆隆雷震,震的风起云涌。这等气魄,实令人为之心惊。 广成子等人对视一眼,皆看到各自眼中的叹然。便则广成子出来,手里托着翻天印:“便让贫道来开个头罢。” 杨戬哈哈大笑,刀光一扬,喝道:“正要好生见个分晓!” 霹雳一声炸雷,翻天印倒飞而回,杨戬持三尖两刃刀如影随形,霎那已到广成子面前。广成子岿然不动,敲响落魂钟,动摇元神震的杨戬微微一滞,却只瞬间而已,刀光便已作天边闪电,找准广成子便是劈杀。 侧里便一口宝剑杀来,与杨戬硬碰一记,显出玉鼎真人容颜。这位真人非同小可,斩仙剑一转,剑光如丝,照杨戬脖颈便是一绕。只绕的火光四射,铿锵有声! 杨戬身配宝甲,何况又修的九转元功,护持得力,肉身强横,哪里怕他?不闪不避,反手一拳把欺身而来的广成子打退出去,三尖两刃刀一式横扫,连着玉鼎真人及一齐扑上来的南极仙翁、道行天尊、灵宝法师皆被这一刀斩的退避连连。 这一交手,便是电光火石。说的多,实则快。那凡人眼睛都不曾有所反应,九位阐教仙家除开赤精道人,余者皆已围攻上来。便是赤精道人,在主持太极图之余,也把阴阳镜去打杨戬。 太极图镇住天地,一片黑白分明,独独当中却被打成了混沌。法宝生辉,神光四射。种种神通信手拈来,其中蕴藏的杀机,若得透露一丝,这关上关下二十万人皆要飞灰湮灭。 其中相斗,愈发凶暴。赤精道人再也分不出余力运使阴阳镜,早把一心放在太极图上。若得主持不当,太极图被当中激斗震了开去,余波狂泻出来,这方圆数千上万里的大地,哪里还有侥幸? 杨戬被围在当中,时时刻刻还要受到太极图的压制,但越斗却越觉酣畅淋漓。他为战而生,所修法门无不以战为主。尤其如今被八人围攻,其中每一人的修为,都超过了他。但他精修肉身战法,又有宝甲护身,天元战法施展开来,肉身优势被他发挥到极致,举手投足就有莫大伟力,与八人相斗,虽隐约落在下风,却呼喝狂笑。 吃上几记浑不在意,硬打硬进,毫无遮拦。 反倒是阐教众仙颇为束手束脚,却是个个法力无边神通广大,但肉身却极为脆弱。若挨上杨戬一刀,被破了护身法力,不死也要重伤。 六十一章 穴窍爆发 赵昱在远处山头,看的连连颔首,颇是满意。 要说收杨戬为徒,确也是机缘巧合。他来之前,从未想过要在这幻境之中开山立派广收门徒。只因初来乍到便遇到杨戬,也是缘份,才把他带大。 便是杨戬所修法门,也是赵昱在体悟幻境世界中的法门时顺手为之的产物。 但毕竟是他带大的,也要费心思一番。九转元功毕竟不凡,糅合了真实法宇宙的肉身修行的道理,较之于其原本八九玄功,强了一个档次。尤其天元战法,更是不凡。 这门战法赵昱在铸就道基之后,便一直钻研,配合肉身修行,能将肉身的优势发挥到极致。以赵昱自身为例,天元战法自然炉火纯青,再也没人比他更擅天元战法,肉身每晋一层,天元战法便跟着进一层,可谓之大圆满。 若赵昱施展天元战法与人肉身搏杀,一分力能爆发出一千分的效果。杨戬的天元战法还没修至大成,但举手投足,也能爆发数十上百倍的伟力。这才是杨戬为何以区区修为,能抗住阐教众仙围攻的原因。 当然,赵昱专门给他炼制的护身宝甲,也功不可没。 若无宝甲护身,以他自己的肉身强度,等闲虽破不得,但阐教众仙的法宝也并非吃素。多吃上几记,也扛不住。 这一番狠斗,关上关下目不暇接,能看出一二的没有几个。凡人眼中,只觉一团耀耀的光闪来闪去,迷迷蒙蒙。也只有在赵昱眼中无所遁形。 着实一番酣战,眼看杨戬落在下风。杨戬虽强,却毕竟不及这阐教八仙。法力会消耗,气血也会枯竭。他本来修为就比不上他们,何况干耗?虽也不是不曾想过设法各个击破,但却总不可得。 那阐教众仙一起修行无数年,其中便是有矛盾,但默契也极为深重。哪个露出破绽,周遭自有相救。使得杨戬屡屡无功。 眼看日正中午,广成子等人按捺住了焦急,知晓杨戬逐渐无力,便以更加稳妥之法,以消磨杨戬精力为主。只道是这杨戬一旦没了精力,法力干涸,肉身枯竭,便要任凭宰割。 赵昱远处看的透澈,只眼中一抹不明意味的笑。 城关上,黄飞虎已有忧色,谓张山道:“杨将军久战无功,一旦力竭,大是不妙。速速鸣金,令杨将军抽身。” 张山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忙教人鸣金,叮叮当当一阵,引得关下侧目。 这鸣金实也无用功。那太极图镇压之中,斗的天翻地覆,一丝法力余波便湮灭声音,哪里又传的进去? 杨戬此时,果然大是不妙。 以他元神五重的法力,强横无比的肉身,纵横天南海北,朝至北冥暮至苍梧也不待眨眼。但此间遭人围攻,却不可以道理计。便是那凡人,平素能跑三千米,若与人打起来,最多一分半分钟,就气喘吁吁。 何况杨戬与八仙斗了一上午? 一招一式,一拳一脚,皆是全力为之。八仙给他的压力之大,无与伦比。能坚持到现在,已叫人难以置信。 况乎太极图中镇绝元炁,只有消耗而没有补益。八仙虽也一概而论,但这八人本就法力远超杨戬,又八个分担,自然比杨戬处境要好得多。 “杨戬,你修成这般神通,也是天数使然。何必要逆天而行?难不成真要见个死活?” 玉鼎真人一边纵剑,一边以言语动摇杨戬道心:“我与你早有相识。若非机缘巧合,你合该为我弟子才是。放下兵器,束手就缚,我师兄弟八人便教你一个好。” 广成子等人自然知晓玉鼎真人的意思。 仙家斗法,过程不重要,结果才重要。往往有厉害人物,能将敌手压住,却在最后关头一个不慎,被人绝地反击。便是打死了敌手,自身也落得个凄凉下场。 由是越到最后,便越要谨慎。若能打消决死之心,那是最好不过。 于是各自出声,或以利诱,或为要挟,只把杨戬听的哈哈大笑。 杨戬虽然年轻,修行不过半百。但这些年在朝歌任职,早见了人心变幻,如何不知玉鼎等人之意? 却心如铁石,岿然不动,只笑不言。手中不停,刀光乍现,反倒更见凌厉。 此番杀生剑不在,却早交给了师父。否则若杀生剑在手,这些仙家哪里讨的好? 不过杨戬并不在意。 杀生剑毕竟是师父的法宝,非是他自己的本事。他修行这么多年,如今正要大展手脚,如何能只凭一口宝剑? 昨日将杀生剑交还师父,并非想不到今日之战,而是他刻意为之。非但杀生剑,连落宝金钱、量天尺以及灵柩灯,也皆放在三山关中。只凭自身修持祭炼许多年的宝甲和三尖两刃刀,他就是要与这些仙家斗上一斗。 “且莫开心。” 杨戬心如平湖,只看那些人嘴巴在动,却视之如猪狗土石,心中暗道:“今日若不取几条性命,我杨戬如何有颜再面对那些上了封神榜的道友?” 远处山上,赵昱悠悠,背负双手,轻轻叹息。 这一声叹息落下,便见那关下太极图中,一道浩瀚无边的精气冲霄二炁,竟把太极图阴阳二炁都冲的卷反不休。 一声暴喝乍起,便闻惨叫连连,但见一个人影从中突出,闪身便入了三山关。 “师兄!” “师弟!” 纷乱中,才见赤精道人忙卷了太极图,当场三人六截尸首摆在一边,其余五人皆咳血连连,身受重创。 赤精道人愣住了,那六截尸首,不是道行天尊、俱留孙、灵宝法师又是何来?! 那咳血的,不是广成子、玉鼎真人、清虚道德真君、云中子和南极仙翁又是何人?! “怎生如此?!” 赤精道人面色煞白。 “杨将军!” 黄飞虎一把扶住杨戬,但见杨戬面如骷髅,皮包骨头,一丝血色也看不得,不禁大是惊骇。张山忙围上来,一边叫道:“快来人,速将杨将军抬下去,叫医士来,快叫医士来!” 杨戬微微睁开双目,灰蒙蒙无神,勉力摇了摇头:“不必,不必。我是精气枯竭,须得修养。” 赵昱出现在杨戬身旁,一指点出神光,杨戬立时恢复原本模样,连气色也好了许多。只是双目仍是无神,倒也行走无碍,自己站了起来。 赵昱拂袖叹道:“穴窍乃肉身之根,生命源泉所在。一旦爆发穴窍道源,短时间内虽有撼天动地的伟力,却大损根基,你呀...” 杨戬咧嘴一笑:“只是觉得痛快...” 六十二章 损根基 穴窍乃生命之本,肉身之源。凡人不通修行不涉穴窍,不能激发生命本源,由是躯体孱弱不堪一击。修士修行自锤炼肌体起始,开辟穴窍,蕴养本源,凝聚道源,引元炁锤炼之,由是肉身坚固可撼动天地。 周天数穴窍漫布周身,是稳定个体生命的基点,是根本所在。实则也是肉身与神魂之间最直接的桥梁——壮大肉身精元反哺神魂,靠的就是穴窍与神魂之间的联系。 尤其脑部关乎于‘神’的一组穴窍,乃是神与身之间的中转。 开辟穴窍,精元蕴养饱满,逆而补神,便是这组穴窍的功劳。 穴窍道源之中蕴藏着肉身最强横的力量,但这股力量不是用来杀敌的。它是修士在仙路大道上的一根顶梁柱,除非那种走极端的修士,只把肉身当作皮囊的旁门左道,否则谁也不会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 修行就好比修高楼,突然抽掉一根顶梁柱,这楼还怎么修? 非是到了决死之时,不爆发立刻就要殒命的关头,等闲谁也不会将穴窍道源当作对敌的利器。哪怕对大道有一丁点仰望,有一丁点奢求的,都不会拿这个来开玩笑。 赵昱怎不知穴窍蕴含的力量?但他一路走来,可曾有过爆发穴窍之举?便是生死关头,也不曾想过爆发穴窍。 仙道艰难,不似小说话本中,动不动就天魔解体,动不动就燃烧寿元。那是自损根基的愚蠢之徒才会做的事。逞一时之快,换来的是根基大损仙道无望。 杨戬为杀敌而爆发穴窍,这在赵昱的意料之中。自他孤身出关以一敌八,赵昱就知道他的打算。 但赵昱并未阻止他。 因为穴窍的力量,穴窍的重要性,是在启蒙的时候,赵昱就已经千叮咛万嘱咐。杨戬已经不小了,要为自己负责。而赵昱也不是保姆。师父引进门,修行在个人,不外如是。难不成赵昱还能时时刻刻的看着他? 他要用,说明他已经下定决心。即便赵昱这个师父就在旁边,他也要用。这是他自己的决定,作为师父,赵昱不会去干涉他。 但杨戬要承受自己给自己带来的恶果。 他是自主爆发穴窍,催发生命的潜能达到杀敌的效果。这是什么神通都无法从根本上去解决的麻烦。赵昱为什么对滴血重生的肉身神通念念不忘,非得要修成?就是怕遇到强敌,不敌之下被人打爆肉身。 修成了滴血重生神通,在肉身损坏的关键时刻,可以将穴窍道源转移出来。并藉由一滴血甚至一个细胞,重生躯体,而道源不损。 尽最大的努力,保全自身仙路大道的平顺。 实际上许多神通妙法伟力强横,但创法之初的核心理念都不是为了对敌。而是为自身的前途计。 当然,任何法门都与修为挂钩。便是滴血重生,也只能应付相差不是太大的敌手。若是遇到那种弹指间就能自时空长河之中将你从根本上抹杀的存在,那什么神通都不管用了。 好在杨戬此番,只爆了一半的穴窍,好歹留下了些根子。不算是无可救药。虽然也会对以后的修行造成很大的影响,但还是能够克服。若一举将道源全爆了,那非常好,他可以上封神榜去了。 封神榜上的那些人,不但要受封神榜的限制,更可怜的是生生世世都不能再有寸进了。神通可以磨砺精微,法力可以打磨强韧,但前途已断,毫无希望。 赵昱原本是有计较的。只要申公豹和杨戬能坚持到世界重归混沌,赵昱就亲自送他们上封神榜。而他亲自送弟子上封神榜,则非是杀身上榜,非是独独一点‘真灵’。而是要将他们的肉身本源也一并送上去,给未来留下希望。 修士有很多活命的法子,但无论怎样活命,谁又听说过以夺舍之法再走仙路成就至高的人?鸿钧?三清?西方教二圣?女娲娘娘?都不是。混空老祖?混洞魔祖?天霄帝君?都不是。 夺舍也好,乱七八糟的也罢,只要损了根基,休想问道巅峰。 也许站在最高峰的时候,可以再不计较肉身、元神之类。但很明显,对于还在仙道路途中的修士而言,这是不敢奢望的。 大道造化的奥妙,并非那么容易参透。便是造化妙法再厉害,造出的生灵也不能与大道造化相比。 而这幻境世界之中,连鸿钧都不过比及真仙而已,这些人物上了封神榜,等开天辟地之后再造的身躯,大抵也有巨大缺陷。 不过此事在赵昱这里有计较,是因为他的弟子修行路子是比照的真实法宇宙。而其他各教的修士,却不曾开辟过穴窍。自然那些圣人就不会为此而烦恼。 否则的话元始天尊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座下的弟子一个个被干掉而无动于衷了。 对他们来说,反正是要上封神榜的,早晚都一样。 这边杨戬需要许多时日修养,邓婵玉抽身去照顾自家夫君。独黄飞虎、张山及恶来几人,又哪里挡得住阐教的修士?赵昱只好自己坐镇。不过短时间看样子阐教诸仙也没有那个精力顾及三山关了。 与杨戬一番斗法,从头到尾看起来都稳稳当当。然而即便最后皆有警惕防备之心,也不曾料到杨戬爆发穴窍道源会有如此强横的力量。也好在有警惕之心,否则死的怕就不止三个了。 接连几役,阐教二代十五人,自普贤开始一一殒命。到如今只剩下六个。 广成子只觉心中悲痛难以化解,竟至于郁郁。虽然师兄弟之间原本各有龃龉,但终归只是内部小矛盾。然而如今,却一一去了,兔死狐悲耳?或物伤其类。 如今六人,广成子、赤精道人、玉鼎真人、清虚道德真君、云中子和南极仙翁。六人在营帐之中默默无言,皆神色惨淡,偶尔咳嗽一声呕出血来。 虽然在杨戬爆发的一霎那躲过致命一击,确也皆受创伤。尤以清虚和南极仙翁为最,几乎被杨戬一刀斩成两截。 除开赤精道人,就算是广成子,也元神震荡,肉身受创。 六十三章 四方动 “唉......” 广成子哀叹一声:“那杨戬到底是什么法门,竟厉害至斯。你我如此警醒,也着了他道啊。可惜了我三位师弟,唉,唉,唉...我又如何向老师交代?” “此诚非战之罪。” 赤精道人惨惨淡淡道:“实乃猝不及防也。谁也不曾料到那杨戬还有这样一手,不是大师兄的错。” 他主持太极图,如何看不分明?从头到尾,那杨戬看似纵横捭阖,却皆在八仙的计较之中。并未有过疏漏。这样的事,超乎意料,能怪的何人? 玉鼎真人咳嗽一声,略显虚弱道:“我看那杨戬也不好过。他这法门,分明与旁门左道之中的天魔解体类似,只是更厉害了许多倍而已。天魔解体的害处诸位师兄弟皆知晓,他这比天魔解体还要暴烈的法门,这危害之处恐怕要强的多。否则他也不会一粘即走,而是把你我一网打尽才对。” 众仙一听,转念想想,不禁深以为然。 “如此说来至少短时间内杨戬不足为惧。” 云中子本是飘逸面容,也显惨白,道:“如此一来,也算是你我胜了。” 众皆无言。 南极仙翁咳出一缕血丝,淡淡道:“然则你我师兄弟,如今死的死,伤的伤。休要忘了那朝歌还有个申公豹。依我之见,大师兄不妨回昆仑山一遭,问计老师。” 众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广成子叹息一声:“也罢。诸位师兄弟先养伤,休要去撩拨三山关的贼子。我这便回昆仑一趟,看老师有何计较。” 又嘱咐赤精道人小心谨慎,广成子这才遁西而走。 此间连番大战,仙家成了主角,无论西岐还是殷商,皆作了陪衬。那姜尚和姬发心中不免有些不是滋味。但又能怎样?若无阐教修士相助,他西岐的反叛如今看来何其可笑也? 无论杨戬还是孔宣,单人独骑,也能平了西岐。 如今虽为陪衬,却好歹推进到三山关下,也算是聊以慰藉了。 不说姜尚姬发心绪复杂,却说广成子回到昆仑山。 如今昆仑山中阐教道场,在广成子眼中,怎么看怎么不对味。不是昆仑山变了,而是人变了。昆仑山因阐教而昆仑,想想往昔众多师兄弟在这里谈玄论法,如今却怎一个凄凉? 便是以广成子的道心,也不免流下两行痴泪。 “痴儿,痴儿。” 轻叹声中广成子转身,元始天尊就在他身旁。 “老师!” 广成子大哭,如一个婴儿拜倒。 元始天尊眼中闪过一抹悲色,拂袖将广成子扶起来。 师父师父,亦师亦父。阐教弟子除了燃灯之外,哪个不是元始天尊一手调焦出来的?无数年朝夕相处,亲胜血脉至亲,毋庸置疑。即便天尊有所偏心,但弟子死了,又如何不心痛? 天尊再怎么心如铁石,见广成子哭的如同孩童,又怎不悲悯?“唉...” 天尊叹息。 “你可怪我不曾出手相护?” 天尊这般问他。 广成子只是摇头。 天尊道:“实乃无用之功也。” 鸿钧计较,天尊为鸿钧亲传又怎不知晓?此间虚幻,天尊又怎不知晓?知晓虚幻,向往真实,诚哉圣人也。既知虚幻,自要炼假为真。圣人如何甘愿为一虚幻? 打破世界,重归混沌,再开天地,这是既定的策略。诸般弟子,万众生灵,皆要随世界破灭而破灭。不过早晚的事。既如此,护短与否还重要吗? 尤其杨戬出手,竟也给天道带来一些资粮,作为元神寄托天道,如今又被鸿钧放开限制的圣人,天尊高兴还来不及呢。 此中悲,此中喜,何其复杂。便是圣人,也为之纠结。 好在有封神榜,殒命则上榜,待得天地重开,还可再来。 天尊于是将除开虚幻世界之外的一切隐秘,皆告知广成子。广成子这才知晓为何如此,为何历来护短的老师,竟不出手。 才知道是为天地计。 天尊道;“原本此间,只封神耳。却出了个天一道人。鸿钧老师觉察世界晋升的机会,才改了主意。那杨戬原本并不入目,未料想他每次出手,也给天道带来一些资粮,想必也是因修了天一之道的缘故。道祖欲天一多出手,越多越好,才能为天道的晋升提供足够的资粮。所以你此番,须得前往各教、天庭求援。” 顿了顿,又道:“叫的人越多,天一道人出手越多,不计死伤,便则毁天灭地,世界晋升的机会才越大。此番封神,已不止封神。而是鸿钧道统共伐天一。你只管去,各教必不拒绝。” 广成子听完,这才恍然大悟。却道:“然则截教那边...不少修士折在弟子等手中...” “无妨。”天尊摆了摆手:“你只管去。通天师弟不会计较。早晚要上榜,折在何人手中并无差别。”“是,师尊。” 广成子离开昆仑山,思忖片刻,先往九天而走。 他也是心中复杂。 依天尊所言,他广成子早晚也要上榜。毁天灭地之时,圣人只得自保,无法保住他人。只有借封神榜,才有再来的机会。何况如今,已非封神,也非鸿钧门下道统之争,所谓西岐,所谓殷商,皆是虚妄。想想此前,广成子也不免自嘲。 “先去天庭,再去东海,最后西方。至于人教,怕是要上八景宫一趟...” 广成子念头转动间,不多时,便到了南天门。 天庭如今冷清,原本封神的一个目的,就是为天庭补足人手。如今封神变了味,天庭还是原本模样。南天门连个看守的神将都没有。 走进烟霞滚滚的天庭之中,迎面一个须发皆白的星官迎上来:“广成道友,大天尊已等候多时。” 广成子点了点头:“前面引路。” 便到了凌霄宝殿,见天帝端坐当中。 天帝道:“你既然来了,想必老师的计较已到关键时候。你只管放心,天庭一概,皆当临凡。” 广成子稽首一拜,转身就走。又至东海,见了通天教主,教主无不允诺。 连教主亲传一干弟子,虽不给脸色,确也不曾反对。 广成子知晓,多半亲传重要人物,皆已知晓此中因缘。 六十四章 大战将至 广成子离东海,正往西去,半道上遇到玄都真人。原来老君早遣玄都临凡。 人教弟子不多,老君亲传只玄都一人耳。除开玄都,也就两个记名弟子,一个是西昆仑渡厄真人,一个是东海潜修的东华真人。至于渡厄真人的弟子李靖,大抵可以不计。 玄都自八景宫下来,先至西昆仑寻了渡厄真人,这时正好要去东海寻东华真人。 倒也免了广成子一番路程。 闲谈几句便则道别,广成子径自往西方而走。不多时,便到了须弥山。 西方教的道场,就是须弥山。 广成子一到须弥山,就见到了西方教接引、准提两位圣人。这两位早侯多时,一概西方教弟子,也皆在列。 如弥勒、药师,亲传不过二三人,记名不过七八人。 此时的西方教极其寒酸,西方蛮荒之地,少有良材美玉。任凭接引、准提如何操心劳力,也只大猫小猫两三只。比起人教也差不离。老君是无为,不愿多收弟子。而这两位是无可奈何。 若无赵昱,按照剧本的发展,还得在封神之战中鲸吞了截教三千弟子,又拐走阐教几个亲传,西方教才日渐做大。 拜过圣人,还不等广成子开口,准提道人便欢喜道:“我这里十来个弟子,皆随你去,定要教那天一道人好看。” 说是十来个弟子,也皆是入了元神的修士。元神之下,此番没有献丑的余地。西方教虽然寒酸,但元神之下的喽啰,还是有一些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自然再无多言。 广成子转身就走,米勒、药师等皆随他一道,直奔神州。 ... 帝丘朝歌外。 数十万大军绵延数十里,丞相申公豹与太师闻仲并骑在前。 一干各方守将,如张奎张桂芳、崇侯虎、苏护等,皆簇拥环绕。 闻仲回首看了朝歌一眼,不禁轻轻一叹。 “朝歌,朝歌...唉...” 申公豹面无表情:“日后再造一个朝歌何妨?” 闻仲默默的点了点头。 殷商已是倾尽全力——这段时日里,申公豹力排众议,收拢四方大将、军队,连闻太师也班师回朝。此番人王御驾亲征,朝歌除留下一些稳定朝局的文臣,其他尽随大军出征。 此间隐秘,申公豹知之,闻仲知之。早有金灵圣母令闻仲弃朝歌而去,然闻仲不愿,决然拒之。他已与大商融为一体不分彼此,何以在紧要关头弃大商而去? 非为不忠于教门,更是诚于己心。 闻仲自不愿与同门相残。不过此番并非截教一门,各大教门共伐。择其他教门修士而不与截教门人对阵便是。如此,一为违忠,二不违义,两全其美。 虽知此番要毁天灭地,自也知这等大世之中自己不过蝼蚁耳。但蝼蚁有蝼蚁的坚持。闻仲不会坐在家中等着天地破灭。 大商注定要亡,他愿意与大商共存亡,决意为大商流尽最后一滴血。 大军虽臃肿,但行程却极快。这数十万大军,乃殷商镇守四方最精锐的部队。每一个放在民间都是武功高手。何况有符箓兵甲加持,端是行走如风。一路走,一路就有许多能人异士加入队伍之中。 皆是申公豹这些时日付出种种代价自山野之中邀约延请而来的人物。 有正宗修士,有旁门左道,有妖怪魔王。 这些野修不知天数,不明白此番天地注定破灭的隐秘,为申公豹的口头承诺、灵药宝材所诱,一一出山相助。 申公豹十分清楚,他这一门,除了师父天一道人,只他与杨戬两人。较之于各大教门,端是势单力孤。将这些野修聚集起来,虽然乌烟瘴气,好歹也能充一充门面。而且这些野修虽然修为不堪入目,却各有旁门奇术傍身,突兀之下未必不能建功。 黄飞虎能想到此事,申公豹又怎会想不到?三山关那边传回信息的时候,申公豹早已在做这件事了。 这些能人异士被申公豹聚集在一起,独为一营,作为先锋。远远便是呼呼喝喝,正如那乌合之众一般,与后面的大商军队形成鲜明的对比。偶尔还会发生争斗,简直不亦乐乎。 眼看三山关近在眼前。申公豹先行一步,带着先锋营先入关去。闻太师随后,整肃大军,令其列队而入。 申公豹入了三山关,将先锋营安置妥当,这才带着黄飞虎等一干镇守大将,出来迎接人王武庚。 武庚不过八九岁,但其人早熟,自登基以来与申公豹颇为相合。此番隐秘,武庚并不知晓。申公豹也没告诉他。殷商朝中,除了申公豹和闻仲,没有人知道天地将注定毁灭。 这样的事,是不能说的。 一旦说了,以凡人的心性,怕是立刻就要崩溃。还没打一仗,殷商自己就乱了。 在申公豹、闻仲的心目中,便是毁灭,也要毁灭的从容,死也要死的刚强。绝不容许在天地毁灭之前,大商就乱成一锅粥。 虽为人王亲征,但人王年幼,精力不济。待见过一班大将之后,武庚便歇息去了。战场自然全权交给申公豹和闻仲处理。 偌大的一个营帐之中,当中主位空着,申公豹和闻仲在主位左右。先商量着把先锋营的能人异士做了一番安排——也不过几句话而已——便则翌日大战,这些能人异士一一前往搦战便是。 待得妖魔鬼怪退去,帐中便只殷商大将列座。 申公豹道:“我与闻太师有些神通,大战起时,怕是无暇指挥军队。此事还要落在武成王身上。” 他把目光看向黄飞虎。 黄飞虎自无不可,抱拳道:“请丞相与太师放心,末将必不负所托。” 闻太师抚须颔首:“有你指挥军队,老夫很是放心。” 又道:“一旦战起,张奎、张桂芳、崇侯虎、魔家四将等,皆随老夫与丞相一道,与先锋营一起,与叛贼阵营的修士好生斗一斗。” 张奎等自是应声不提。 黄飞虎这时说道:“好教太师与丞相知晓,若修士斗到激烈之时,大军怕是不好展开。” 申公豹点了点头:“武成王说的不错。一旦厉害的修士斗的收不住手,大军便成了摆设。因此我早向吾师请了个承诺。” 众将忙打起精神。 便听申公豹道:“吾师有言:凡人对凡人,修士对修士。” 闻仲听了此言,不禁道:“此言何解?” 六十五章 诸圣(修) “我这些年努力施政,虽令大商军队战力翻了几番,以符箓兵甲为凭,一旦有千人结阵,便是寻常的练气士也不敢轻履锋芒。然则此战厉害的修士不在少数。一旦斗的激烈,便是风起云涌天翻地覆,数十万大军看似不少,但在诸多仙家斗法之中,却渺不可计。由是我请的师父承诺,便则修士之斗,自有修士斗法的去处,不得与凡人军队杂在一起。” 申公豹道:“如此便不影响我军与叛贼之间的战斗。武成王只需好生指挥,说不得在修士之间斗法尚未尘埃落定之前,就已覆灭西岐大军。” “如此正好!” 众将皆喜笑颜开。 在他们看来,只要能拖住彼方修士,以殷商大军的数量和精锐程度,哪里是西岐军队能够相提并论的?只要灭了西岐,此战便是胜了。 在申公豹等商议军务之时,三山关外的一座小山上,一座新成的院落前,赵昱正与余化说话。 杨戬也在这里修养,邓婵玉在屋里照顾他。 余化是今日来到三山关的。通天教主虽已令截教所有修士与各教合一,共伐天一。但余化却不在此列。 却是因为余化的师父余元之故。 余元本来不是等闲的修士,也有大神通,大法力。却因萧升、曹宝之故,被燃灯偷袭打死。余化所谓余元的弟子,是他一手带大,如父子一般。余元死在燃灯手中,虽然燃灯已死,但余化却把这仇恨转移到阐教的头上。 教主要座下弟子与各教合流共伐天一,余化又怎肯甘愿? 于是余化便自来三山关,要加入殷商阵营,与阐教做过一场,以报杀师之仇! 他刚到三山关下,便被赵昱唤到这里。 说来也是老相识,当初赵昱刚来,落脚天台山,山下的神木城便是余化镇守。赵昱也曾予余化多有指点。且余化与杨戬私交甚笃。闻赵昱召唤,余化便来见他。 得知杨戬以爆发本源为代价,打死了阐教三位真人,余化怎一个兴奋了得?先与杨戬叙旧一番,杨戬又将自燃灯手中缴获的化血神刀和金光挫还给余化,余化这才感激不尽的出来。 “如今各教合流,鸿钧道统共伐贫道,你不怕死么?” 赵昱笑道。 余化洒然一笑:“怕,怎么不怕。但吾师之仇,我若不报,岂非畜生?!我不与同门对阵,只找阐教的贼子,不违忠义,我心无碍。”又道:“前辈神通广大,但此番诸教齐至...” 他自己早已生死置之度外,反倒但心起赵昱来了。 赵昱哈哈大笑:“此我所愿也。” 反正与鸿钧早有论定,也得了鸿钧的好处,各教齐至才好,免得拖拖拉拉浪费时间。 余化见赵昱毫无忧色,不免心中敬服,道:“前辈豪迈,吾辈向往。” ...... 昼夜轮转,不过一瞬。 翌日正是个杀人放火的好天气,眼看日正三杆,三山关外的西岐大营动了。 但见那开阔之地,很快拔起许多芦篷,当中一座九丈法台立起。自天边飞来一卷锦帛,落在法台之上,展开来如同一旗幡,其上密密麻麻写满了无数的名字,正是那封神榜。 说来这榜上,赵昱也签下许多名字。当初与鸿钧论定,赵昱便思忖着既然天地破灭,与自己弟子相关的一些本来没有资格上榜的人,岂不是要飞灰湮灭?为弟子计,赵昱便签下一些名字。主要还是杨戬妻家和申公豹申氏之中的一些人物。 待立了封神榜,那环绕法台高高芦篷也皆落定。 细细一数,有十三座之多。随后湛蓝无云的天际,四面八方,许多仙云滚滚而来。尤以东方为最,浩浩荡荡绵延数百里,遮天蔽日。 不多时,数以万计的仙家都到了。在各大教门首徒的带领下,焚香祷告,香火冲天,引来漫天霞光。 但见:三清圣人联袂至,西方二圣一齐来。凤鸣鸾飞天外天,原是娲皇降世间。 又有苍龙震天地,朱雀长吟耀南离。玄武动静太极蕴,白虎啸天杀气森。 人参果树苍青翠,一飞冲天鲲作鹏。七色虹光天一线,陆压道人已至前。 原来这十三座芦篷,正对十三尊地仙。 三清三圣,西方二圣,女娲娘娘,四极四圣,镇元大仙,鲲鹏老祖,陆压道人。 “都到了...” 余化喃喃低语。 赵昱轻笑起身:“还差一个。” 余化一怔,便见赵昱周身放出无量霞光,浩浩荡荡三千里,引的天地异象。下一瞬,便已至封神台。 “原来是天一道友。” 老君端坐芦篷,笑道:“我说似少了一人,这下齐了。” 众圣皆起身,与赵昱见礼。 赵昱一一还礼,笑道:“我这里有一桩事,须得先与诸位道友谈妥。” 元始天尊淡淡道:“大战在即,还有何事要谈?” 赵昱道:“小事耳。” 便拂袖摄来一团云彩,伸手一引:“请。” 于是众圣皆上云霞,环坐。 赵昱道:“却是我那徒儿申公豹,昨日与我说,合该将对将兵对兵。仙家斗法不要杂在凡人军阵之中。我思来也是这个道理。你我修士,杀那凡人又有什么趣味?不若各战各的,互不影响。” 又道:“却是我那徒儿任性——早晚天地重归混沌,修士也好,凡人也罢,皆一般下场。只是咬定一点本心,要殷商与西岐作个决断,我也无可奈何。” 众圣一听,果然是小事。 元始天尊道:“此小事耳。殷商也罢西岐也好,左右不过虚妄,既然道友刻意提起,便凭道友之意罢。” 余者众圣皆是颔首。 赵昱笑道:“如此,还须诸位道友一起出手,造个地方才是。” 老君等自无不可。 于是众圣各自打出一道神光,赵昱探手捻起十三道神光,张口吐出一口白气,当下天中炸开,迷迷蒙蒙便形成一方虚实不定的世界。这正是给修士斗法的好去处,又不影响凡人之间的战争。 “如此,” 赵昱哈哈一笑,道:“归位?”“同归,同归。” 众圣拂袖一扫,将座下弟子皆挟入此界。赵昱也将三山关中要参与修士斗法之人皆引入其中,自也入了其中。 如此,那三山关下,便空旷出来。只余殷商、西岐大军。 姜尚、姬发面面相觑。 六十六章 杀场 赵昱合众圣之力造出一个斗法的法界在上,其下三山关内外便只殷商、西岐大军,除姜尚等极少数几个有些法力,余者皆凡俗之辈。 姜尚有法力,那黄飞虎也不差,正是旗鼓相当。 不过殷商大军数十万,西岐只得十万,仙家一去,不需战阵检验,西岐已全然下风矣。 原本姜尚和姬发见己方修士数以万计,何其振奋?然则转眼去了高天,实令二人措手不及。正此时,三山关大门洞开,旌旗招展之下黄飞虎跨坐五色神牛,引兵杀出。 勿须多言,登时杀声震天。 千人万人结阵,骑兵步卒相掩,箭矢飞蝗漫天,杀气直冲云霄! 黄飞虎持刃寻住姜尚,二人战在一处。一个是修行多年的阐教士,一个是征战沙场的武成王。皆是法力在身,甫一交手,法力滚滚便飞沙走石,又有姬发引将来助,这边也有黄飞豹、张山等一齐杀来。 早被夷为平地的三山关下,双方大军犬牙交错,结阵厮杀。皆凭恃符箓兵甲,结阵引来天地元炁,碰撞之间犹如炸雷声声,此起彼伏。 人王武庚也精致盔甲,持剑立在关头。他虽年幼,却自有一番气度。虽为兵锋所惊,却紧闭嘴唇,面无表情,竭力做出镇定状。 关下杀的激烈,每一瞬间都不知多少兵卒阵亡,每一盏茶都有将领战死。 眼看将日正中午,殷商以绝对兵力优势,已取胜势。西岐十万大军已战殁过半,余者被分割包围,一一蚕食。 若寻常战事到了这等境地,或撤兵,或溃败。然则此非寻常,分明不诛绝一方誓不罢休耳。 而高天之上,法界之中。 此时,也将入正题。 在三山关下双方大军激战之时,法界中的前奏,也已渐去。赵昱这边由申公豹各种代价邀约而来的牛鬼蛇神,及善法术神通的殷商将领,几皆已战死。 这边赵昱,孤零零只剩三五人。而那边众圣一方,仍是摩肩接踵,修士数以万计。 此时场中战的正酣二位,一个是人教老君亲传玄都真人,一个是梅山之首通臂袁洪。 袁洪乃是一头通臂猿,天生有神通,力大几无穷。此前彼方已有五人折在袁洪手中,玄都已是第六个上场。然玄都真人承老君道统,哪里是寻常人物? 云淡风轻之间,便将袁洪压在下风,逼的袁洪不得不显出原形,端端一头数千丈高的白毛巨猿。 白毛巨猿手长脚粗,举手投足有无穷伟力,又修的八九玄功,等闲没有几个敌手。但即便现出原形,在玄都真人面前又有何能为?弹指拂袖,毫无烟火气,就把这巨猿打翻在地,只等袁洪翻身起来,却叫了一声:“袁洪。” 袁洪不明所以,回了一声:“爷爷在此!” 便已不由自主,滴溜溜落入一只紫金红葫芦中。那玄都真人摇了摇葫芦,倒出一汪血水,洒然转身回了本阵。 “呼...” 余化长长的吸了口气,纵身跃到场中,高声喝道:“阐教哪个,与我一战?” 那边默然,尤以截教修士,皆神色复杂。 早有南极仙翁乘鹤落下,打了个稽首:“贫道来也。” 余化便不多说,把个金光挫去戳南极仙翁,仙翁敌住金光挫时,余化已到面前。仙翁自不惧余化,余化不过‘金丹’而已,而仙翁却是元神高深的人物。便拂袖去打余化,要一击把他打死。 余化面如铁石,忽然展开一卷旗幡,黑炁滚滚间,阴风呼号,几头鬼神从中跳出,拿手的拿手,绊脚的绊脚,一时竟将南极仙翁搞的猝不及防。 却是他那戮魂幡。 说来余化的看家法宝,便是这戮魂幡。从一门旁门左道之术中演化出来的宝贝。若修为相当,只摇动戮魂幡,便能摄出神魂,瞬间即死。然则这等妙用在南极仙翁这般元神高深的人物面前毫无用处,却把其中鬼神放出,来绊南极仙翁。 仙翁不察,忙乱间把鬼神一一打死,便一口化血神刀当头劈来。 仙翁不知此刀名号,却心中警兆连连,忙鼓动法力,要把余化打杀。 他原是瞧不上余化,只当走个过场。却是疏忽大意。若一出手,休说用尽全力,便是出五分力气,余化也近不得身来。此时忙乱之中才要出力,却已来不及了。 余化的身子在滚滚洪流中逐渐化为虚无,最后一双冰冷的眼睛都化去,但那化血神刀,却承载余化必杀的复仇意志,一刀破去仙翁护身法力,将仙翁脑门劈开,脑浆都绽放出来。 仙翁一时未死,却痛叫连连,忙返奔本阵,却当空落下,惨叫一声之后化作一团血水,死矣。 “余化求仁的仁,足矣。” 赵昱对身旁仅有的两个人淡淡道。 闻仲叹息:“以金丹之境杀南极仙翁,余化此生不虚。” 便已站起身来,抚须笑道:“该我去了。” 赵昱点了点头。申公豹笑道:“太师先行一步,我随后就来。” 闻太师翻身跨上墨麒麟,抓起双龙鞭,金盔金甲,顾盼豪雄,一闪便到了场中。 他先照截教本阵拜了一拜,令教主与金灵圣母为之叹息。闻仲便道:“吾大商太师闻仲是也,谁来取我性命?!” 便有一人腾云而来,却是个干瘦的道人。 这道人打了个稽首:“贫道西方教药师,前来会一会闻太师。” 原来是西方教接引、准提二圣座下的药师道人。 此前轮番战罢,西方教十来位元神真人已折了大半。只余下药师、弥勒等三四人。这药师也不是等闲人物,西方虽蛮荒,总也有几个好苗子。药师便是其中之一,有元神五重的修为境界。 但闻仲也不差,也有元神五重的修为。 皆是圣人门人,哪个又怕哪个? 闻仲把双龙鞭扬了扬,大笑一声:“来来来,你我先见一个分晓!” 二人便战在一处。 那药师果然不是闻仲对手。闻仲两条双龙鞭非比寻常,乃是其师金灵圣母捉拿两头作孽的蛟龙炼制而来的法宝。况乎闻仲天赋异禀,与杨戬一般生有三眼,目中神光能破虚妄,能看破绽。那药师什么法术神通,都被他很快看透,于是处处受制,落在下风。 六十七章 一人 如今斗法,不是寻常。 上场不胜则死,没有一个人落败后退。 药师自也如此。 虽已被闻仲压制,却也振奋精神,将一概手段一一施展出来。最后脑门腾起一粒斗大的舍利,放出毫光暂时定住双龙鞭,欺身近前就打。 闻太师长笑一声:“你道我这些年南征北战,不擅近战搏杀么?” 疏忽拔出腰间宝剑,驱策墨麒麟,走马观花闪电雷鸣,与药师战在一处。 近战搏杀药师更非敌手。那边舍利子也定不住双龙鞭了,双龙鞭挣脱神光,磕开舍利子,化作两条蛟龙,龙吟阵阵扑杀绞缠而来。药师神色冰凉,浑然再也不顾,硬吃了闻仲一剑,就要将闻仲扑下麒麟。 闻仲冷笑一声,张口喝出一道雷炁,水桶粗的雷霆间不容发将药师霹翻在地。随后双龙鞭合身一绞,将药师当场绞成两段,一点‘真灵’飞出法界,没入封神榜去了。 药师一死,看的那西方两位圣人嘴角抽搐。弥勒随即上场。 这弥勒便更加厉害,修为也高出一层。却与闻仲战了个旗鼓相当。 最后闻仲以肉身破损为代价,把弥勒也送上了封神榜。 弥勒之后,西方教最后一个弟子,却是唤作帝释天的人物,纵身下场,不多时将重伤垂死的闻仲也送上了封神榜。 闻仲一去,赵昱这边便只他与申公豹两个。对比那边数以万计的修士,怎道一个凄凉? 申公豹施施然照场中拜了一拜,又对赵昱拜了一拜:“太师虽死,却诛了两个,倒也不亏。师父,申豹去了。” 赵昱手指弹了弹,微微颔首:“去罢。” 申公豹脚下升起云烟,施施然来到场中,笑道:“申公豹来也。” “贫道来会一会你。” 广成子手托翻天印下场。 阐教元始天尊座下十余人,早前便折了大半。前面轮番一战,又折了南极仙翁等二人。如今只余四人。一个是广成子,一个是玉鼎真人,一个是云中子,还有一个赤精道人。 将最好颜面的元始天尊连累的本阵凄冷。天尊一直面无表情,也不知心中怎一个思忖。 说来势大,也不过截教而已。截教万仙来朝并非虚言,虽然之前截教折损的最多,但截教人多。折去的数十人,也皆喽啰。厉害的都在。申公豹邀约而来的牛鬼蛇神,如袁洪这等厉害的,毕竟只少数。但一些看似破落的人物,却有那么一两手杀手锏,便是圣人座下的弟子一个不慎,也要吃大亏,往往同归于尽。 广成子下的场来,笑道:“杨戬之凶横,我等早已知之。申丞相与杨戬同出一门,不知又有什么能为?” 申公豹哈哈大笑:“一试便知。” 申公豹与杨戬虽皆为赵昱弟子,但各自走的路却多有不同。杨戬以九转元功为主,从武道筑基至元神,皆此法门。但申公豹却不然。申公豹没有杨戬的天生体魄,因此在完成武道筑基之后,便弃九转元功,而修他法。 不过这却不是小觑申公豹的原因。 广成子把翻天印掷出,滴溜溜一转,也不作山岳,只如水缸大小,正好罩住申公豹。看那模样,是要一印把申公豹打成肉泥。 申公豹岿然不动,哈哈一笑,脑后升起一粒宝珠。宝珠发出毫光,去托翻天印。广成子定睛一看,不免笑道:“你这宝珠...” 笑声戛然而止,却见一道五色光炁腾腾而起,一瞬间翻天印便不知踪迹! “五色神光!” 广成子心中一动,还不及反应,便见申公豹抖手抛出一座翠峰,却反将来打广成子。 广成子万难料到,被碧翠峰打在脑门,生生打翻在地。 广成子护身得法,却也被这一击打的浑浑噩噩,那碧翠峰打了一记,又飞起来再打。同时申公豹头顶的宝珠也飞来,与碧翠峰轮番殴打,打的广成子愈发浑噩,终归是打破护身之法,生生把广成子打死当场。 众圣看的面色各异,截教不少修士都瞠目结舌,甚至笑出声来。 分明是那广成子太过大意,也有申公豹深藏不露的缘故。 谁也不曾料到,这位大商丞相,竟也修成五色神光!正是这神光,分了广成子的心,使得广成子稀里糊涂憋屈无比的被打死在众人面前。 论修为,广成子远超申公豹,论法宝,翻天印落魂钟,皆是了不得的宝物。却死的如此可笑,令人唏嘘不已。 元始天尊脸色一沉,略有些黑。不禁闷哼一声,也不知是对广成子不满,还是对申公豹憎恶。 玉鼎真人暗叹,信步走下场来:“道友,你我见个真章。” 申公豹笑道:“请。” 赵昱两个徒弟,一个承继赵昱的肉身战法,一个承继赵昱的五色神光。实则皆非等闲。杨戬能力战八仙,申公豹也能打死广成。不过申公豹的五色神光,毕竟修持不及精深,玉鼎真人有了防备,一时间与申公豹竟战的旗鼓相当。 申公豹将玉鼎真人两度刷入神光,却被他打破神通跳将出来,虽显狼狈,却无大碍。 终归申公豹忙于政务,修为不够深厚,赵昱只能眼睁睁看他死在玉鼎真人手中。 “不亏不亏。” 申公豹死时这样一句。 果然不亏。 连广成子都死在他手里,还有什么亏的? 一命换一命,值。 赵昱轻叹一声,却是在申公豹死的霎那,将他一身精元尤以穴窍道源收走,悄然放在袖口。 申公豹一死,赵昱这边便只孤零零一人耳。 元始天尊开口:“该道友下场了。” 赵昱失笑摇头,缓缓站起身来:“道友何必心急。” 便要亲自下场一一会过众仙众圣,完了鸿钧之愿。 正此时,两道流光自法界外飞来,落在赵昱身旁。却是杨戬夫妇无疑。 “师父莫急,待徒儿先行为师父开道。” 杨戬着甲持刃,肃穆凛然。 邓婵玉道:“请师父稍坐。” 赵昱一怔,叹息不语。 前日杨戬爆发道源力战八仙,如今远远没有恢复。但毕竟终结一战就在眼前,大抵也不需恢复了。赵昱便也不再多说。 先就邓婵玉纵身下场,不几合,被阐教赤精道人打死当场,也被赵昱收去精元。杨戬悲色一闪,下场振奋精深,先杀截教琼霄,再杀西方教帝释天,最后与阐教玉鼎真人同归于尽。 六十八章 以彼之道反施彼身 赵昱收了杨戬肉身道源,与申公豹道源一并放在袖中,漠然看杨戬真灵飞出法界上了榜文,这才缓缓起身。 如那邓婵玉,一早不曾修的赵昱法门,未曾开辟穴窍凝聚道源,一死则肉身尽损本源全失,赵昱也无可奈何。 如今端已是孤家寡人,身边寂寥。合该赵昱亲自下场,以完此番计较。 把袖子一甩,赵昱来到场中站定,笑道:“怎一个章程?” 却是问那众圣。 老君微微一笑:“截教将以万仙阵试法道友,放在中间。便先以元始师弟阐教弟子、老道人教弟子及诸圣座下后裔弟子与道友试法。道友以为如何?” 赵昱笑道:“善。” 元始天尊如今只余赤精道人、云中子两个弟子。这二人一言不发,赤精道人先拜了天尊一拜:“老师,徒儿去了。” 天尊闭上的双目微微张开,露出一抹叹色,微微点了点头。 赤精道人合身来到场中,与赵昱见了一礼:“前辈神通广大,晚辈前来试法。” “甚好。” 赵昱笑道:“你先来过。” 倒也不是赵昱谦虚,也不是自大。而是此番试法,乃鸿钧与赵昱的交易。须得尽可能的展现多一些对这虚幻世界有用的东西。若非如此,赵昱反掌就把赤精道人打死,那意义就小了许多。 赤精道人搬运元神震动法力,招来风雨雷霆。那风不是凡俗的风,乃是玄阴黑风;那雨不是凡俗的雨,乃是灭世红雨。其中雷霆震震,杂以狂风暴雨席卷开来,若在这法界之外,又无人镇压,瞬息之间就要将方圆几十万里的世界绞成一片废墟。 “呼风唤雨,好。” 赵昱背负双手,颇为赞许的叫了声好:“你这门神通也算是登堂入室。” 只这一句话的功夫,实则只万分之一个瞬间耳——凡人说话一字一顿,浪费时间。修士言语,尤以交锋之时,休看说的多,实则乃元神之妙,再多的‘话’,也只弹指生灭而已。 不见赵昱动静,那呼风唤雨神通展现出来的毁灭气象,竟瞬间逆转,登时烟消云散。 赵昱道:“再来过。” 赤精道人吸了口气,只觉那神通施展出来,便已不是自己的神通,分明被天一道人瞬间剥夺掌控,不动声色便消弭于无形。 休说赤精道人,便是一旁观摩的众圣,见之也皆露出赞叹之色,只道是天一道人果然道行高深难测。 赤精道人也不说话,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一身所学,诸多法术、神通,一一施展出来。无论搬山填海,还是移星换斗,赵昱皆如万法不侵,不伤一根毫毛。不动声色,不露手脚,便破了他苦修的神通。 神通法术力穷,赤精道人便只剩下一轮阴阳镜。 赵昱生生吃了赤精道人全力催动阴阳镜发出的神光,只那神光没入赵昱身躯,如物入水,荡漾起一丝丝涟漪,再看赵昱,气色都不曾有一丝变化。 “无极太极,阴阳两仪,生死轮转,概莫如是。” 老君看的分明,不禁抚掌称赞:“天一道友连阴阳之道也修持如此精深,实令老道汗颜。” 阴阳镜一面照生,一面照死,正合了阴阳之妙,能瞬间定人生死。但在赵昱这里,却分明无用。神光照体,立时转换阴阳,转死为生,非但不伤,反而增补法力。 赤精道人已力穷,神色惨淡,精气神大损。 赵昱笑了笑:“这阴阳镜虽是法宝,却可衍化一门阴阳神光神通,你看。” 赤精道人一怔,却发现自己周身竟迸射出黑白两色神光,他站在那里,一半黑,一半白,黑的一半瞬间干枯,白的一半生机盎然。那黑白神光一转,又将原本黑的一半作白,白的一半作黑。干枯的一半躯体瞬间恢复生机,生机盎然的一半躯体,却瞬间干枯。 这等玄妙,源自自身。赤精道人虽痛苦难当,却发自内心感悟到许多道理,不禁大笑连连,在阴阳轮转之中化为飞灰。 所谓法无定,道无边。到了赵昱这样的境界,若要施展神通,便则动一动念头而已。那凡人打人,须得己身发力,由此及彼,技艺再精深,也讲究一个方向。我杀你,力自然是从我开始,加诸你身。 但若明了法无定,道无边的奥妙,这打人杀人,未必就需要发力动手。就算是发力动手,譬如肉身搏杀,力也未必是从此到彼。只要道行超过彼,如赵昱这般,法自彼起,以杀彼身。 便譬如赵昱要施展五色神光刷人,就不必一巴掌刷出去,动动念头,那神光可以从彼的前后左右上下四方,任何一个方向陡然爆发出来。甚至从彼的内心深处,从彼元神之中爆发出来。 若以肉身搏杀,一拳打出,这拳头正面打一拳却落在彼的背后,从下面打一拳,落在彼的头顶。从空中打一拳,却从毕心中爆发出来,直接摧毁元神,磨灭道心。 这样的境界,若再进一步,便是自根源攻伐,从因果层面甚至时空之中出手,直接抹杀的一干二净。 不过这等手段虽凶,却也并非无往不利。若道行相近,皆有此领悟,或相差不是太大又有厉害的法宝镇住肉身元神,此法便无从施展。说白了,这种手段是用来清小怪的。 仙道大能一个念头,便将一方世界、一座仙域甚至寰宇之间一切道行低于自身的生灵抹杀干净,而完全不必动用法力。干净利落,连一根草都不会被伤着。 极其环保。 赵昱也是在这封神幻境之中,尤其得到鸿钧的好处之后,道行才逐渐进入这个层次。 赤精道人与赵昱相差太大,在赵昱眼中如同一个玩偶,想怎么作弄就怎么作弄,若赵昱愿意,甚至能让他死的不明不白。到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而如果对手不是赤精道人,是元始天尊等圣人,那便不管用了。 众圣赞叹赵昱神通之时,云中子也下场了。 这位云中子也将诸般神通施展出来,最后也是死在自己拿手的神通之下。赵昱就是要以这样的方式,将自己的‘真’,在这虚幻的世界中展现出来,从而完成与鸿钧之间的交易。 六十九章 万仙阵破灭世间 “人力有时穷而法无穷,神通有时尽而道无尽。你我皆在大道之下,然我的道行比你高,我于你便如大道,你便在我掌中,如何翻得起浪花?” 赵昱弹指一点,二十四点虚实不定的明光从指尖跳出,这一跳不见怎么跳,便出现在赵公明周围,四面八方各有几粒,合力一打,便把赵公明打死当场。 这回赵昱便未曾将演化为法的二十四定海珠自赵公明元神打出。非是不能,而是要从方方面面,将许多真实的奥妙,一一展现出来,使封神幻境的‘天道’或者说鸿钧,能够将其捕捉,作为资粮。 赵公明下场来战,距离赤精道人,当中已有数十人死在赵昱手中。这数十人,除了阐教仅剩的两个,人教的玄都真人、渡厄真人、东华真人,及李靖,又有东极苍龙帝君座下的龙族,南极朱雀帝君座下的神禽,连孔宣都在此列。也有白虎帝君座下的异兽,玄武帝君座下的巨怪。除鲲鹏、陆压、镇元子孑然一身,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弟子,余者皆已上场。 截教本该摆下万仙阵以试赵昱仙法,但教主一干亲传却看到与赵昱交手的好处——每一个与赵昱试法的修士,都是死在自己的拿手神通之下。而赵昱施展他们自己的神通,却比他们自己,还要精深无数倍。这无疑能给人巨大的领悟。 由是截教亲传,一一来战。 三霄早前折了个琼霄,余下云霄、碧霄皆被赵昱以混元金斗、金蛟剪演化的神通反杀。于是赵公明随之上场。 赵公明死在赵昱演化定海珠的神通之下,随后教主一干亲传一一上场,也一一被赵昱用截教的神通打杀了账。 金灵圣母、龟灵圣母、无当圣母、多宝道人,一一陨落。 通天教主叹息一声,余下数万截教仙再不必独身上场试法,仙云滚滚间摆出一座万仙阵来。 截教虽有万仙,但能与赵昱试法的,也只那亲传而已。此前数十人,一个个几已将封神世界之中真正的大神通大法门全然展现,再多万余,也是无用。倒不如摆个阵法,先教赵昱一个好看。 虽然此战不涉恩怨,非是仇杀。但眼睁睁看着自家弟子死在自己的神通法门之下,众圣这颜面上不好看。 老君为何将以万仙阵放在众圣出手之前,为的就是这个。 老君无为,乃是无所不为。谁要是以为老君不在意颜面,那就是蠢物至极。 端是教赵昱知晓,便非圣人,只这弟子,结了万仙阵,也能教赵昱一个好看。 “请天一前辈入阵。” 截教万仙齐声高呼。 赵昱拿眼望去,但见混蒙蒙一片,诸多道理交织,把这万仙阵造就出一方读立的世界来。赵昱隐约看到其中太极阵、三才阵、四象阵、五行阵、六合阵、七星阵、八卦阵、九宫阵...无数的阵法如同一个个齿轮纠缠在一起,形成一方伟力无边的大阵,藏万仙以蕴杀机,伟力内敛,果然非同小可。 “好阵,好阵。” 赵昱抚掌大赞,信步便已走入万仙阵中。 这一入阵,赵昱便察觉不同。 “咦!” 赵昱轻咦一声,反掌托起一方虚实不定的宝印,找准前方混蒙处一印盖下,霹雳一声炸响,混蒙炸开,赵昱定睛一看,又咦了一声。竟还是混蒙! 那处分明太极阵,赵昱自忖神通,可一印破掉此阵,却不料如此结果。 他心中一跳,不免生出许多疑虑来:“我得鸿钧诸法,早知万仙阵之妙,然则我眼前的万仙阵,分明有异,不似鸿钧之法呀!” 又转念想到:“莫非教主超脱藩篱,又钻研出什么厉害的手段不成?” 但又否定:“不。鸿钧为天道,这方世界任何一点发展,都会被鸿钧纳入掌控。便是教主有什么新奇手段,也会立刻被鸿钧知晓。谁教这圣人元神寄托天道呢?” 鸿钧向往真实,众圣也向往真实。但众圣向往真实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为了超脱天道的掌控。一旦炼假为真,超脱这方虚幻世界,进入真实法宇宙,那鸿钧便再也掌控不住他们。 “此非教主手段!” 电光火石之间,赵昱心中已有计较。 却还不等有所反应,大阵轰然震动,无穷无尽的阵法爆发出几能毁天灭地的伟力来! 种种小阵各自组合成无穷数的中阵,各个中阵又各个组合,如齿轮转动,带动整个万仙阵,最终展现在赵昱面前的,仅仅三座阵法。这三座阵法如金字塔矗立,最下一座蕴藏五行奥妙,中间一座黑白阴阳交织,最上一座混混沌沌渺渺茫茫。 而赵昱,就处在这三座大阵中间,阴阳大阵当中! 混沌阵与五行阵上下碾压,将阴阳大阵作一磨盘,无穷无量的元炁滚滚炸开,被碾作虚无。赵昱身处当中,上一块磨盘,下一块磨盘,互为逆向磨转,一上一下朝赵昱磨碾而来,无量力,无量法,好似瞬息之间就要把赵昱碾成飞灰! “好!” 赵昱吐气开声,但见摇身一晃,便作万丈法体。身如山岳,肢如天柱,周身盈盈玄光,脑后一团庆云。 他把脚一跺,抵下。把手一展,撑上,如开天盘古撑天立地,好一个伟岸了得?! “鬼祟耳,奈我何?!” 他怒目圆瞪,口中叱咤如雷,托天负地的神力爆发开来,生生将头上压下的磨盘掀翻开去,脚下的磨盘被他硬是踩的支离破碎! 那万仙阵外,只余十三诸圣。 此时也莫不着头脑。 尤以教主为最,不禁道:“这是哪里的万仙阵?!” 便闻闷雷叱咤,半片磨盘掀翻开来,万仙阵立时破开,暴动的天地元炁瞬间将法界炸开。众圣人忙避到一旁,便见法界炸开之后,最暴躁的天地元炁宣泄到大地上,首当其冲,只一个瞬间,三山关化作虚无,无论那数十万殷商大军,还是人王武庚,大将黄飞虎,皆作了虚无。 这暴动的元炁无可计量,四面八方,上下左右,犹如洪流滚滚,大地瞬间破开一个幽深不见底的窟窿,并以远超光的速度蔓延开来。地震、火山、狂风、暴雨,世界风雨飘摇! 世界毁灭了。 众圣默然。 七十章 金仙一念 地风水火四起,轰然一声炸开,哪里还见世界?混蒙一片。 一张榜文飞出,神光四射而悬,不是封神榜又是何物? 在这瞬间,混蒙中许多虚幻的‘真灵’飞出,那被世界破灭殃及却又有资格上榜的凡人、万仙阵破开之后瞬间即死的截教万仙,无数蒙蒙虚幻的光点如一窝萤虫,扑入封神榜。 又有一口宝剑,剑光长虹裹着一个婴孩从混蒙中飞来,落在封神榜旁。鸿钧自虚无走来,先摘下封神榜,再取了杀生剑,将那婴孩抱在怀里,笑道:“杨先天,杨先天,你那祖师给你好大机缘!” 婴孩咯咯一笑,手舞足蹈。 鸿钧抱着孩童,一步跨到当中。众圣忙来见他。 鸿钧摆了摆手,望那中央翻滚沸腾的混蒙,但见其中隐约两条人影纵横,快逾光,疾越电,超空越维,来去无疆。无量法则碰撞,激荡起毁天灭地伟力,将那混蒙作阴阳,将那阴阳作五行,将那五行归混蒙,周而复始,绵绵不休。 鸿钧清叱,一方玉蝶自脑后升起,隐隐一些莫可名状的奥妙,自那混蒙中斗战之处而来,被玉蝶海纳鲸吞。每多吞噬一分,玉蝶的毫光便盛一分,鸿钧铁石般的脸便生动一分。 “老师...” 老君望之,欲言又止。 鸿钧自知其意,微微摇了摇头:“莫急。凭他二人相斗便是。” 教主看了片刻,闻鸿钧此言,不禁问道:“敢问老师,与天一道友斗法的乃是何人?” 余者众圣也皆望来。 盖因这般神通,实令诸圣惊叹。而这封神世界之中,接近这般伟力的皆在面前。那么与赵昱相斗的,又是哪里来的人物?鸿钧为天道,自要问鸿钧。 鸿钧也不隐瞒,漠然道:“此人与天一道友乃是同类之人。” 众圣一听,皆讶然不已。 准提道人忍不住道:“也是真实而来?” 鸿钧微微颔首:“也自真实而来。” 元始天尊道:“想必是天一道人的对头了。” 鸿钧不语。 良久道:“吾也刚知其人,亦不知他来了多久。他却是夺了赤松子的躯壳,大略藏在万仙阵中,待天一道友入阵便即发难,欲置之死地耳。” 女娲娘娘沉吟道:“老师,此或好坏?” 鸿钧道:“好坏参半。” 顿了顿,见那混蒙中斗的更凶,鸿钧又道:“吾与天一道友有约数,但此人却没有。便则有变数。他二人皆自真实而来,斗的越凶,吾等收获越大。此为好处。但若天一道友落败乃至于身死,此人掉头就走还则罢了,万一不甘休对吾等出手,便会坏我大计。此为坏处。” “依老师之意,当若何?” 老君问道。 鸿钧道:“此二之者尚不分胜负,天一道友也还未曾施出大神通。先看罢,若天一道友落在下风,吾等便要出手。先以乱战,但却要兼顾一个平衡,久战方有功,收获自更大。待得造化玉牒此间圆满,再助天一道友打杀此人,以定天数。” 众圣闻言心中了然,皆颔首称是。 赵昱行走无疆,五色神光四面八方,或转华盖为防,或转雷法为杀,或以元磁引斥,或以遁法避让。在这虚幻世界的无尽维度之中,与那人缠斗不休。 却是穿天锁地,无视虚幻维度之障,无穷的天地元炁干扰、攻杀,令赵昱也束手束脚。 “鬼祟之人,莫非御万法?” 赵昱念头转动,诸般神通信手拈来,一掌盖下便是翻天印,弹指一点便是定海珠。劈掌一斩便是盘古幡,周身一动便是功德莲,合身一抱则为山河界,转而阴阳便是太极图。 这等行云流水,已见赵昱道行臻至何等境地! 而那敌手,却一直迷迷蒙蒙。任凭赵昱道行高深,也窥探不到他的根脚。却交手之间,察觉到一些熟悉的滋味。 “似这等无孔不入,统御一切以镇万方世界者,分明与那御神通的手段同出一源。只是更玄妙了许多许多,御神通只能统御诸天元炁,而此人却能统御无尽法则无量神通。” “难不成是御万法?” 御神通两度死在赵昱手中,后一度为赵昱钉头七箭所杀以至于魂飞魄散。这已是死仇,若御万法来寻仇,也是理所当然。不过赵昱并未与御万法试过手段,毕竟不知此人到底是不是御万法。 而御万法为真仙,若只这点神通,赵昱也不太相信。 赵昱如今的道行,自得了鸿钧诸法,借见道碑之助,短短时日已窥见天人之妙,半只脚踏入真仙的天地。但毕竟还不是真仙。尤其法力境界,虽雄浑,品质熬炼也不差于任何大成地仙,却一直被压制在元神九重。 若以这等底蕴斗法真仙,还能战个旗鼓相当,那真仙也太不值钱了。 天人之隔,真仙与地仙,差距不可以道理计。 怕是修成混元之体,将境界提升到与道行齐平的大成地仙圆满层次,赵昱才有信心与真仙一战。 “必非御万法。” 赵昱反手一拳,千万重神力浊浪排空,将一口袭杀而来的上品法宝级数的宝剑生生打成两截。 “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呐...太和仙门的高足,果是寰宇英杰。不过杀吾后人,绝吾传承,今日若不飞灰了你这蝼蚁,吾又有何颜面行走世间?” 幽幽长叹震动混蒙。 赵昱闻声心头一动,不禁失声叫道:“御千道!?” “蚍蜉也是明白人...”御千道幽幽道:“找你找的好苦哇,未料想你竟藏在宙光秘境之中,哈哈哈...” “你以金仙之尊追杀我至斯,御千道,你莫非找死不成!” 赵昱万般念头,口中却大呼道:“吾师就在元初魔教,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只一瞬间,赵昱心中已有猜测。 御千道何等人物?金仙之尊,太初仙寰有名有姓的大能。这等人物若是当面,要杀赵昱哪里须要交手?一个眼神便能将赵昱从根源上抹杀干净。 如今却斗的良久,还旗鼓相当。 赵昱想到仙霞仙君之言,元始仙国仙会当即,御千道早被牵制,此来必定不是真身。连分身都不可能。以其与赵昱旗鼓相当之势,大抵不过一点念头而已。怕也是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把这点念头送出来。 七十一章 再开天地 似金仙级的仙道大能,若念其名,冥冥之中便有因果,便是千山万水寰宇无尽,也瞬息即知。 由是修士若谈论到某个大能,往往不敢直呼其名。 赵昱也不例外。 然如今御千道就在眼前,要出手杀他。虽然只是一点念头,但赵昱也已无所顾忌。 何必怕他?! 赵昱把心一横:“金仙又怎样,你一点念头分化,能奈我何?今日就灭了你这点念头,教你一个好!” 御千道显出身形,却是个清癯老道模样。赵昱知道,这必非其真身模样。他一点念头来此,想必是夺了这封神幻境某人的躯壳。赵昱早已明了——大略御千道也有自知之明,知晓一点念头并无绝对把握,于是夺人躯壳,藏于万仙阵中,然后突施辣手,以定乾坤。 却未曾料到赵昱这般厉害,他一番施为,竟是无功。反倒是陷入僵持。 御千道目露寒光,脸上带笑:“吾一点念头,想必不曾超出那老儿的容忍。说不得还将作为磨刀石,磨砺蝼蚁。吾真身不至,老儿奈我何?”又道:“天一小贼,吾也不与你缠斗,吃吾一记,乖乖去死!” 言语不落,御千道轰然炸开,这一炸,霎那坍缩为一奇点。有无穷引力,无穷法则,如饕餮吞天,无量混蒙百川归源,顿时混蒙空空。赵昱眉头跳动,嘎吱嘎吱肉身颤抖,抬头一看,一根拇指当头按下! “要杀我?你真身来罢!” 赵昱背脊撑直,张口吐出一条灿烂无比的五色光炁,光炁如龙,盘旋扶摇,一绕,再绕,待光炁湮灭,硕大的拇指已去一截! “好厉害!” 赵昱额间青筋暴突,背脊被压的弯曲下去,狂呼一声双臂合抱,朦朦胧胧造化出一个永无止尽的世界。 时空轮回! 噗! 那指头虽被五色神光磨去一截,却愈发凶狠,大半根按入时空轮回之中,按的赵昱普通一声半跪下去,一身坚固无比的皮膜发出劈里啪啦的爆响声,崩裂开一道道血口,血液飙射,化作条条龙蛇,如自主有念头,返扎入伤口,又被压出来,周而复始! 那指头锁定时空,赵昱无处可逃,只有硬扛一途。 硕大的半根指头按入时空轮回,一层层的消磨,消磨,再消磨,只闻听大道之音,咔嚓,时空轮回神通顿时被破! 只剩下拇指根的一小截,将将按落在赵昱眉心! 当此时,一方玉蝶飞来,放出玄之又玄的清光,有一卷太极图,金桥横空,一面盘古幡破开一切,十余件伟力震天动地的法宝找准那残余的拇指根,却已是来不及了。 叮! 如珠落玉盘。 一面灰扑扑的碑从赵昱眉心浮现出来,恰恰将指根挡住! “见——道——碑!” 残指根中一字一顿:“果然落到你这蝼蚁手中!” “不但见道碑在我手中,你今日也要落在我手中!” 赵昱鬓间流下两行汗水,滴落虚空,散发着无穷的生机。这一瞬间,赵昱再抱起时空轮回,其中竟五色灿烂,将那残指根裹入其中。 瞬息之间,残指根被消磨一空,赵昱臂间环抱的时空神通之中,五色灿烂之下,一点明光熠熠生辉。 这点明光如此细微,却如此灿烂。充满了不朽不灭的韵味,好似天崩地裂,寰宇终结,也不伤其分毫! “金仙念头,不朽不灭。”那念头左冲右突,被五色神光刷了一层又一层,被时空轮回磨去一点又一点,却仍然那般灿烂。 “你杀不得吾。”御千道念头声震浩荡:“吾一点念头,你也无可奈何。” 御千道这点念头不时有叹息。御神通彻底死去,令他震怒无比。虽真身被拖住,又顾忌混空老祖,却也送出一点念头来。因为混空老祖,御千道送出的这点念头不能超过天人之隔,他深深地知道,只有以天人之下的力量层次去杀赵昱,混空老祖才不会与他计较,反而会把他当作弟子的磨刀石。 可不曾料到,这区区蝼蚁,竟有这般道行。 他最后一击,爆发了这点念头所有的力量,打出了超越地仙层次的伟力,却竟也杀不得他! “见道碑...” 御千道叹息——若非见道碑,他早杀了赵昱。 这面石碑,与他结缘起因无数年,却终不可得。为了这面见道碑,他自己跳出来作了元初魔教与玄阳仙门大战的导火索,为了这面见道碑,他折了传人,如今连自己这点念头,也在见道碑面前碰壁,这是怎样一种怨念? 赵昱怀中如抱皮球,双臂震动,引来无穷法则,时空流转,五行演化,逐渐将其缩化为一粒指肚大小的圆珠,取来见道碑,将圆珠镇住,拂袖收起,这才见鸿钧等人流光而来。 “道友可好?” 鸿钧淡漠的脸上一抹惊色尚未散去。 其余诸圣也皆如此。 赵昱摇了摇头:“无妨。” 随后信手一引:“不速之客已为我所擒,诸位,正事要紧。” 众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齐齐颔首:“道友,请!” 赵昱虽有伤,却无大碍。他混元之体将成,那指头又不曾真正按落下来,只些许镇压,无关紧要。 自然正事要紧。 鸿钧一旁,十三尊幻境地仙围攻,这一战给赵昱的感受,全然不同。 与御千道一点念头相比,不说云泥之别,却也差距甚大。虽人多,但十三诸圣之中,真正能给赵昱带来一些麻烦的,也只二三人而已。余者不过打酱油。 赵昱以一敌十三,到后来竟愈占上风。 鸿钧手托造化玉牒,玉蝶光芒愈盛,眼看时机已至。 赵昱一拳打破功德金莲的神光,将接引道人打的咳血连连,又反手一记,与通天教主杀了个来回,合身一撞将老君玄黄塔撞飞出去,又与元始天尊斗了一记,再将四极帝君打的连连后退,准提道人被他一脚踹飞,鲲鹏、陆压连近身都不可得。 战愈酣,一方玉牒腾起作遮天大幕,借众圣之手,逐渐演化出幽幽星空,酣斗中每打出一拳,就化作一颗星辰。神通一次碰撞,便化作一方星域,众圣的脚印成为星路,鲜血化作昊阳... 不知何时,战已休。赵昱抱着一个婴孩,与众圣站在鸿钧身旁。 无穷无尽的元炁,虚实不定,浩浩荡荡扫遍星空。寰宇震动,连众圣都不得借法宝以护身。 赵昱一身玄光,长身而立,怀抱婴孩,微微叹息。 “定!” 七十二章 新天地 鸿钧一声叱咤,遮蔽天幕的造化玉牒随之放出无量光,无量玄妙如织就一张大网,将这新生的寰宇网罗其中。但见阴沉阳升,五行归位,一方虚实交杂的寰宇便彻底定型。 无论是赵昱,还是众圣,皆沉浸于天地开辟的造化奥秘之中,几不可自拔。 虽则这一方世界自虚幻而来,重归混蒙再行开辟之后,仍有五成虚幻,但却藏蕴五成真实。诸般大道衍化,皆有真实奥妙无疑。对赵昱而言,难能可贵。 天地开辟事,在真实法宇宙之中并非稀奇事。法宇宙衍化,暴乱星海蕴生仙域,便是这样一个过程。然则暴乱星海蕴生仙域,却是一个极为漫长的过程,许多奥秘都遮遮掩掩,潜移默化不着痕迹。哪里像眼前这样,诸般奥妙纷纷呈现? 至于仙道大能开辟世界,那也不是寻常人物能够看到的。一则必须要有相应的道行,否则便如观天书,七窍通六窍——一窍不通。二则便是要有承受世界开辟的伟力余波的神通。否则承受都承受不住,哪里能看? 这虚幻世界毁灭再开,正最适合赵昱。鸿钧神通,只在真仙。若鸿钧比及天仙甚至金仙,赵昱便极有可能看不懂。差距太大。赵昱一身道行,将窥至真仙,鸿钧以真仙修为开辟世界,恰恰适合赵昱,才是赵昱最急需的。 开辟世界,说来是何其伟大。但世界与世界,是有差别的。 大成地仙便有开辟世界的法力,但大成地仙开辟的世界,与真仙开辟的自然不能相提并论。与天仙、金仙,乃至于比金仙更强大的仙道大能开辟的世界,就更加不能相提并论。 而大道开辟寰宇,那才是开天辟地的终极奥妙。但这样的奥妙,就算是放在赵昱面前,赵昱也只如观天书,一根毛都别想摸到。 层次差距太大,让一个刚刚学会数数的童子去解微积分,那可能吗? 不知过了多久,赵昱自悟道中醒来。 看怀中杨先天,正咬着手指出神——这孩子也得了好处。人如其名,果然先天。这开天辟地,他也得了一丝造化。婴儿心纯,灵感敏锐,天地开辟自有所得,说不得这孩子日后的成就,比他的老爹杨戬还要高的多。 鸿钧背负双手满面红光,分明极其满意。旁侧十三诸圣,此时还沉浸在道妙之中不可自拔。他们的道行,比不上赵昱,更比不上鸿钧,由是要消化掉天地开辟展现的道妙,须得更多的时间。 赵昱微微一叹:“此一番增进四成,道友的计较看来不差。” 若说赵昱借宙光秘境造化了这一封神幻境世界,其中九成为虚,真实只占了一成不到,那么经过这一番破灭重生之后,已虚实参半。鸿钧之谋,已走上实现的正轨。 鸿钧笑道:“还要谢过道友才是。” 赵昱失笑,玩笑道:“莫不是忘了御千道?” 鸿钧大笑:“若无道友,那位又怎会来?道友才是根源。” 鸿钧如此高兴,并非没有缘由。原本依鸿钧计较,此一番破而后立,能增进两成真实便已心满意足。然御千道一点神念降临,与赵昱大战一场,展现出诸多的真实之妙,直直将这方世界的真实化进程狠狠推进一倍。这如何不让鸿钧高兴? “我得道友好处,自要尽心尽力。” 赵昱笑了笑,望那全然不似此前广陆模样却已呈星空模样的封神世界,不禁道:“炼假为真殊为难也。便则我如何配合,以我之见,这方世界的真实程度也至多推进到七八成,连九成都不可能达到。” 顿了顿,赵昱又道:“若世界不能真实化,你无法成就金仙。” 鸿钧默然。 虽然早前鸿钧与赵昱定计之时,鸿钧甚至开言真仙不成就天仙,天仙不成就金仙,每一次开辟世界便增进一次,总有炼假为真的时候。然而实际上,在这虚幻的世界里,是不可能成就金仙的。世界不真,怎么成就金仙? 便是九成九为真,但哪怕有一丝丝虚假,他都不可能成金仙。然而要将这方世界造化为真实世界,却必须得金仙甚至修为更超金仙的层次才能办到。 这就形成了一个悖论。 世界不全真,鸿钧便不成金仙。鸿钧不成金仙,世界便不能全真。 鸿钧笑容敛去,轻叹道:“大道何其艰难也...” 随后道:“好教道友知晓,吾与众弟子已有盘算。” 赵昱诧异道:“哦?” 鸿钧也没什么好遮掩的,笑道:“只这世界能有七八成真,我便有三成把握自大道引降真灵,从而将自身炼为真实。吾无力兼顾世界,便只取自身。” 赵昱心头一转,便明白了鸿钧的打算。 “如此...倒也是个出路。”赵昱念头万般:这封神幻境乃是建立在宙光秘境的基础上,最是近乎时间长河。而时间长河又与大道极近。按照鸿钧的计较,以七八成真的世界之力,未必没有机会引动大道降下真灵,从而把少数人炼假成真。 赵昱感叹于鸿钧的坚定,却旧事重提:“非是我要与道友泼凉水。就算道友以世界为凭引动大道,降下的真灵未必就有根性。而没有根性,便是炼为真实,到了法宇宙,也只凡人一途,数百年一抷黄土。” 鸿钧大笑摇头:“若能为真,便是一只蝼蚁,吾也甘愿啊!” 赵昱暗叹。 鸿钧随后兴致勃勃的给赵昱说他的计划:“这一番见的许多真实之妙。眼下之新生世界,吾便要将这些真实之妙彻底衍化出来。破灭之前,吾道统专擅炼炁,不曾筑基,不重视肉身根基的修持。吾要看一看,真实的修行之路,能否在新生世界全数展开,或许会衍化出一些令人惊喜的东西。” 赵昱深以为然:“万众生灵虽蝇营如蚁,但芸芸之中,却总有一些英杰。他们便是天道进程的推动者,必定能如道友所愿。” 又道:“此番道友开天辟地,我所获甚多,恐怕需要一些时日炼为己用。这便要去坐关,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够出来。若道友有事,便以此符印联系。” 予了鸿钧一枚符印,赵昱抱着杨先天转身消失在幽幽星空之中。 第一章 真仙上乘 汪洋平湖,碧清湛湛。 上不见天,下无见地,四面八荒一片混蒙。 那平湖浩瀚,当中却有一朵大如山岳的花骨儿。 湖水如银,微波荡漾,一道道流光闪烁,冲刷着花骨朵的根茎。 这朵大如山岳的骨朵上,道妙如有实质,氤氲流淌。时而黑白流转,时而五色归元。骨朵顶端合拢花尖里,隐约有炽烈的红光闪烁,蒸腾起两条空蒙匹练,伴随着氤氲的流淌,在骨朵的表面飘摇。 这便是赵昱的道种。 当初赵昱修至元神八重,以真灵为土,以根性为基,精炁神三宝合一身道行炼成一粒道种。那时不过指头大小的种子。如今却作山岳骨朵。那骨朵下的浩瀚平湖,便是赵昱这些年来悟道所得,乃是道行显化。 赵昱不知道有没有人有他这般奢侈。 较之于跨过天人之隔的真仙,他的这粒道种将开不开,并未真正发芽。但道种之巨,却罕所未见。 赵昱真正的道行,分明已进入新的层次,天人之隔,就在心中。 若是愿意,念头一动,便是地仙,再一动,便成真仙。 但那并非赵昱所愿。 他还是处于元神九重大圆满的修为层次,只因这幻境之中,并非突破修为的好地方。因此他不得不将一身道行化为浩瀚平湖,限制道种汲取道行的速度,只缓缓打磨,等到离开这宙光秘境,再一鼓作气炼成混元之体,一跃跨过天人之隔。 这浩瀚平湖,便是赵昱的底蕴,这山岳骨朵便是赵昱的底蕴。 赵昱不知道有没有人能跟他相比,但却颇为自豪。 他的根基,已经牢固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元神九重的修为境界,道行却超越了天人之隔进入真仙层次。这是怎样的骇人听闻? 自鸿钧新开天地,赵昱闭关之后,消化开辟所得,平湖就在迅速扩张。道种也呈巨大化的成长。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不让道种发芽,就只能让它长大。 但可以预料,一旦道种发芽,将是怎样的惊天动地。 四周一片幽深,赵昱缓缓睁开眼,平实朴素,也不见什么目中放光。 “多少年了?” 他掐指算了一算,露出明悟之色:“三百万载...呵,还真是修行无日月呀。” 以赵昱如此底蕴,一次坐关下来,竟就三百万载。可见修行之难,大道之艰。 好在不是白过,这三百万载之中,不但消化了一切所得,还重新将自己的根基作了一番梳理。回头再看坐关之前的自己,才发现疏漏百出,何其不堪入目?! 若再作比过,反掌间就能把当初的自己打死。 当然,这也是因为赵昱自己跟自己比的缘故,因为自己最了解自己。 修士修行,求一个真我。无论是武道筑基,还是修持元神,一方面是对大道的探索和印证,一方面又何尝不是在解析自身? 凡人说最了解你的人是你的敌人,但对修士而言,最了解自己的,不是外人,而是自身。如果连自身都不了解,都掌控不住,还修个什么大道?早死去了。 “我若释放底蕴,道行瞬间就能飙升至真仙上乘。天仙也是在望。这三百万载,自不算白过。” 在真实法宇宙,多少天才人物,老死寿元之极。哪个厉害角色修成天仙不以数千万、甚至数以亿计的年岁的打磨才有的成就?赵昱只三百万载,就有真仙上乘的道行,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 当然,见道碑在其中起到了巨大的推动作用。 虽然随着道行的增进,见道碑加持的倍数在缩减。但再怎么缩减,也比老老实实领悟大道要强的多。如果不是见道碑的辅助,三百万年哪里够赵昱修成上乘真仙的道行? 随道行的提升,祭炼的深入,赵昱对见道碑也有了更多的了解。 这宗宝物,并非只辅助修行那么简单。 刚刚得到见道碑的时候,祭炼很是顺利,但越到后来,祭炼越难,每多祭炼一层,难度就千百倍的增进。即便如今有上乘真仙的道行,也只祭炼到五成出头。 而剩下的五成,更是渊深如海,看不到边。 这也难怪,御千道以金仙之尊,如此觊觎,如果见道碑真如传闻的那样,只对金仙之下的修士有辅助效果,那么御千道也不会如此纠缠不休。 “这等辅助悟道的宝物,必定来历非凡。其朴实无华却坚不可摧。越是祭炼,就越有一种厚重深邃的回味。隐隐似有不朽不灭的韵味...” 赵昱思忖间,将见道碑取出来,那石碑下还镇压着一粒明珠。 明珠中一点明光流动,还是那样璀璨。 “御千道...” 赵昱虽然擒拿了御千道这一点念头,但赵昱并不害怕御千道再来寻他。不要说现在的赵昱,便是当时擒拿御千道的赵昱也不怕。 一则御千道要脸。作为一位金仙级的大能,一击不中,绝对不会跟一个无赖一样一直缠着。作为金仙,失败一次本就大失颜面,若再失败,岂非为人耻笑? 二则便是御千道没有把握。他一点念头杀来,本是信心满满,却被拿住。再派一点念头又有什么用? 三则便是忌惮。混空老祖可不是吃素的。他敢将一点念头来杀赵昱,是将这点念头的伟力限制在天人之下,没有超出老祖的容忍范畴。若将千百念头千万念头组成一支军队来杀赵昱,老祖如何容他? 既如此,干脆不来。 这等人物,一击不中,便会深藏起来等待机会。机会一到,便是绝杀。 所以赵昱虽然不怕御千道继续来幻境杀他,却也警惕无比。一旦他离开幻境,恐怕就要面对御千道的报复。 因此赵昱必须要在幻境之中,将道行磨砺的更高深,出去之后才有面对御千道的底气。 “金仙太过厉害...便是我修成天仙道行,也不敢面对他...除非天仙已极,窥得一缕金仙之妙,半只脚跨入金仙的层次,才有点信心。” 修为越高,差距越大。金仙更是分水岭中的分水岭。金仙之下皆为蝼蚁,并非说笑。 那仙霞仙君如此厉害,太初仙寰天仙前十,你教她去面对御千道,她也没有那个勇气。 第二章 天一圣山 小城茶楼,赵昱临窗而坐。 窗外熙熙攘攘一条大街,车水马龙。 来往多武者,内壮神勇筋骨强健的也不过喽啰,武道修行至大成,周身无漏无缺的也不在少数。马是猛兽,披鳞带甲满口獠牙,或有虎熊狮豹,也皆座驾。车如行云,分明道纹密布,符箓满身,腾空三尺而飞。 “三百万载,鸿钧果然没有闲着。” 确是不曾闲着。否则哪来如此气象? 无论行人车马,无论衣食住行,若非赵昱知晓这里是幻境,怕不要当作那法宇宙某仙域某星球的某个山旮旯了。不说有七八分相似,怎么也有四五分了。 自然不能与法宇宙仙域星球的繁华之处相提并论,但也有几分相似之处了。 这说明鸿钧这些年来,一直在衍化真实的奥妙,并已经有了许多成果。 赵昱旁边的一桌是两个人,一个神采飞扬的青年,一个粉雕玉琢的女童。 吃着糕点,喝着清茶,看得出来这个青年十分溺爱女童,也不知是什么关系,或许父女? 不过赵昱却多看了那女童几眼,嘴角露出一抹笑意:“金母?” 重开天地之前,鸿钧主掌的这方世界以炼炁为先,没有武道筑基的这个过程。如今演化真实,武道筑基便成了第一步。不过与真实法宇宙仍然有很大的差异之处。 这也是赵昱认为最多只有四五分相似的原因。 没有开辟穴窍——或者说将顺序打乱了。 赵昱何其高深的境界?破关一出来,沟通天地便已明了如今的修行体系。 外壮神力内壮神勇,然后直接便修成无漏之体。与真实法宇宙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只在乎肉身资质,而不在根性,由是只要修成这一步,肉身资质合格,便能引动天地元炁,成为真正的修士。 成为修士之后,再来开辟穴窍——不过说法不同,引动天地元炁的下一个阶段叫做神海,实际上就是开辟炁穴——周天数穴窍中的一组。并非如真实法宇宙,在武道筑基的过程中就尽可能的开辟穴窍。 不但顺序不同,而且开辟穴窍的道理也有差异。 真实法宇宙是以尽可能开辟更多的穴窍为目标,尽一切努力打下牢靠的根基。但幻境新天地却不是。他们只修一组炁穴,将其修行到极致。这分明是鸿钧在炼炁的基础上,结合真实穴窍的修行之法开辟出来的一条道路。 神海什么的,仙台什么的,斩道什么的,让赵昱没来由想起了一些似是而非的东西。 另外还出现了特殊的‘体质’这一分类。有的人先天体质强,传承了某种血脉,就极其厉害。什么圣体,神体,道体之类的。 这跟法宇宙的星空凶兽种族血脉,或者说修行臻至金仙之后的传承血脉,有相似之处。 毕竟是幻境,不讲求根性。连真灵都是虚幻的,哪里有资格讲求根性? 旁边这桌的飞扬青年,就是个仙台层次的修士。几近于斩道。气息与下品元神相仿。看他年龄,大略不过百岁。若放在真实法宇宙,必定是个天才人物,毕竟真实法宇宙能在百年内修成元神的,可不多见。 当然,在本质上,虚幻不能与真实相比。 而那个赵昱多看了几眼的女童,则给赵昱一种颇为熟悉的感觉。虽然这个女童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修为在身,但内里却非同小可。天真可爱的面孔下面,似乎有一颗杀气腾腾的心。 面孔虽似是而非,但那种杀气,却让赵昱分外熟悉。 这是当初与阐教比邻的西昆仑金母的气息。 这位金母亦非寻常——金母乃西极白虎帝君的妹子,乃是一头母白虎,凶狠的紧,先天杀气腾腾。若比杀气,只比她兄长白虎帝君差那么一点。 当初毁灭世界时,金母并不在。大概是白虎帝君有什么计较罢。如今却作了个女童——当然,赵昱也看得出来,这并非金母真身,乃是一尊化身。 金母当初也有地仙修为。 鸿钧重开天地之后,众圣与赵昱一般无二,都坐关去了。也不知金母如今如何,怎将一尊化身流落世间。 稍作盘桓,赵昱起身离开了茶楼。 只不过是多年坐关,有些乏味,在这里来散散心而已。 小城就坐落在一条巨大的山脉旁边,这条山脉有个名字,被唤作:天一圣山。 因为赵昱就是在这座山下的地底深处坐关,三百万载。虽然赵昱名声不显,除了众圣及当初上榜的少数一些人,新天地的生灵没人知道他的存在。但天地有感,自然会有一些痕迹显化。所以这条山脉就叫做天一。称一个圣字,也有原因。 东华元星并不安全,甚至可以当得上一个乱字。但自开天辟地以来,以天一山为中心的一亿里内,却从来都是风调雨顺,没有任何一个大妖大魔到这里来作乱。 人门于是认为是天一山镇住了妖魔,于是称一个圣字。 天一圣山也是东华元星的人族圣地,是大魔大妖的禁地。 这条山脉叫天一圣山,圣山的主峰也叫天一圣山。圣山高三十万里,如天柱一般,镇压着这颗星球。每隔一段时间,圣山上就有霞光万丈。这是天一圣山最大的宝地。 然而绵延数百万里的山脉有无数的修行门派,但没有任何一个门派能在圣山上开宗。 盖因圣山极度神异,令人迷失。偶尔还有风雨雷霆,阴阳五行显化,极其危险。就算是每十万年才能出一个的大帝,有横推八方,镇压寰宇的法力,也对此毫无办法。 当然毫无办法。 鸿钧再开天地,为了演化真实之妙,将天道作了限制。使得这天地之中,任何生灵的极限,都被限制在地仙境界。不但如此,连寿元都有限制。最强大帝,亦即是大成地仙的绝代人物,寿元也不超过十万年。所以才有十万年一尊大帝的说法。 赵昱沟通天地,非常清楚这里的缘故。鸿钧划出一条线,予以境界和寿元的限制,就是为了给万众生灵一种督促,令其前赴后继,尽最大的努力和智慧,演化出更多更细微的真实玄妙,进而推动天道的成长,令世界朝着真实转化。 鸿钧为天道,天道至公而无情。也许对新天地的生灵来说,求不得长生是何其的悲哀,但对整个天地而言,却是一种进步。 第三章 大机缘 白云悠悠如帆一片,落在圣山之巅。 圣山的一切神异,都源自于赵昱。无论震慑元神,还是风雨雷霆阴阳五行的变化,皆是赵昱在闭关修行之时的天地感应。如今赵昱已从圣山下闭关之所出来,这圣山的神异,便会逐渐消失。 等到赵昱留在闭关处的痕迹消磨干净,这圣山便也不圣了。 开天辟地三百万载,圣山之巅大概是没有人来过的。众圣忙着闭关,鸿钧忙着推演天地,除了他们,没有人有那个本事到这里来。 山巅是一座白玉台,台上有一尊娃娃像。 这娃娃栩栩如生,胖手抱着胖脚仰面作咯咯笑状。 历经三百万载的风雨雷霆,这尊娃娃已是晶莹剔透。 赵昱露出一抹微笑,娃娃像迸射出一缕缕的霞光,霞光愈盛,咯咯的笑声传出,露出一个婴孩来。这婴孩浑身上下混元如意,晶莹剔透的身子随着封印的解除变得正常起来。 赵昱招了招手,娃娃飞到他怀里,撕扯着赵昱的衣襟,笑的分外快乐。 杨先天。 这孩子就是杨戬与邓婵玉的独子,赵昱起名杨先天。他以孩童之身,经历了鸿钧开天辟地,赵昱闭关之前就将他封印在这山巅之上,上引天机,下接地气,日日以赵昱修行引来的天象感应磨砺。 放在这新世界中,怕是没有什么体质能比得上杨先天的体质了。 他本来就承继了杨戬的血脉,又三百万载磨砺,这样的机缘,前所未有。当然,也是因其年幼不知事,赵昱才会将他封印。于他而言就好比睡了一觉,刚刚醒来,没有任何害处。 “不知你那老爹老娘如今在何处...” 赵昱逗弄着婴孩,望天边悠悠。 如果要掐算,倒也不难。这方天地虽然鸿钧是主掌,但其根源来历,还是要牵扯到赵昱。没有赵昱,便没有这方天地。就好比赵昱是一座机器的制造者,但鸿钧是掌控密码的操纵者。两者对天地皆无比重要,但分工不同。 赵昱可以一念毁灭这方天地,于天机也有了解。但却无法掌控这方天地。而鸿钧可以毁灭这方天地,同样也掌控这方天地。但赵昱若要毁灭天地,鸿钧根本无法阻止,而鸿钧要毁灭天地,赵昱却能阻止。 说到底,还是赵昱借助宙光秘境的玄妙,才造化出了这方天地的根源。虽然只有一分的功劳,九分在大道演化的宙光秘境,但赵昱也有相应的权限。 至少要沟通天地掐算天机,算不得难。鸿钧可以干扰他,但无法阻止他。 不过就这方幻境天地而言,又没什么威胁到他的地方,掐算便没意思了。不必掐算,赵昱也有一些感应。知晓在未来的某一天,这一家三口必定会在这东华元星上团聚。 “三百万年,大抵也是有些无趣。” 赵昱捏了捏孩子的脸蛋:“山上清冷,还是到山下去住。” 杨先天咯咯直笑,赵昱失笑,又捏他脸蛋,抬步已到山下小城。 不半日,便置办好庭院,赵昱如一凡人,在小城落户了。 并不在城中,而是在城外。城西外有山清水秀之处,临河傍山,正好有一座庭院要卖,被赵昱买下。这里居民稀疏,左右邻里相距不近,有人气,但也不吵闹,显得很清净,正合赵昱的口味。 每天就是带孩子,或者出游,钓鱼,闲情逸致无比。 而在赵昱破关而出之后,天地有感,圣山上连续多日有天象频频。许多宗门的厉害人物感应天机,一番推演,发现圣山将有大机缘现实。于是陆陆续续就有许多修士来到这座小城。 夜凡懵里懵懂,他逃避厮杀带着囡囡来到这小城,原以为可以过几天清闲日子,放松放松。等放松之后再找人杀斗,没想到这样的犄角旮旯,却来了这么多修士。 其中连斩道的圣人,甚至几大修行圣地中白发苍苍的老大圣都来了。 夜凡虽然厉害,不惧斩道的圣人。但也不得不夹着尾巴做人。他自修行以来得罪了无数圣地和修行宗门,一旦被人发现痕迹,那些白发苍苍的大圣转瞬间就要面目狰狞取他性命。 “那不是摇光圣地的一尊老大圣吗?听说都八百年没现过身了。” “轩辕家的大圣也来了!” “南疆大巫师,那是南疆大巫师,杀神啊!” 夜凡耳边听着,心里一口口吸着凉气。 无论是摇光圣地还是轩辕世家,甚至南疆蛮族,都是他的仇家。若是被人知道他圣体夜凡就在这里,恐怕下场不妙...忙不迭缩了缩脖子,抱起囡囡低头就走。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么多厉害角色都来了...” “要打听打听,免得不知情吃大亏。” 夜凡心思转动着。 囡囡天真笑着,捏着夜凡的耳朵:“大哥哥,好热闹啊。” 夜凡嗯了一声。 回到住处,哄着囡囡睡下。夜凡变换了一下容貌,又出来到修士汇聚的地方打听消息。 这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是圣山将有大机缘现时。 “原来如此。大机缘,一定是大机缘。否则那些半截身子都已入土的老家伙怎么会成群结队都来了。”夜凡心中有了数,不禁有些痒痒:“一直听说圣山怎样怎样,从来没听说过谁在圣山得了什么好处,看起来一直藏着掖着,然后突然冒出来,把那些老头子都吸引过来了。” “连各大圣地的大圣都这样觊觎,看来一定有很多宝贝现世,我是掺一手呢还是掺一手呢?” 他胆大包天,否则也不会得罪无数圣地。 如今大机缘现世,如果不掺和一手,他就不是夜凡了。 “三月之内,嗯,我得做些准备才好。缺德道士是个帮手,就是不知道现在在哪儿...” 他正思索,突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猛地反应过来,出拳就打,才看到是个胖乎乎小眼睛道士。连忙收手吐出口气:“我就说嘛,这样的大事,你缺德道士怎么可能不来。” 缺德道士嘿嘿一笑,拉着夜凡到僻静处,神神秘秘道:“你知道是什么机缘吗?” 夜凡翻了个白眼:“我要是知道自个儿就去了。” 缺德道士不屑冷笑一声:“就凭你?” 夜凡跳脚:“我怎么了?我要是知道,就吃独食,没你的份。” 第四章 你完了 “还吃独食,撑不死你。” 缺德道士冷笑一声:“你以为你多厉害,纵横天地没有敌手啊?要不要我叫一声:夜黑在此?” “别!” 夜凡连忙捂住缺德道士的嘴巴,把他拉到角落里。然后露出奇怪的眼神打量缺德道士,看的缺德道士莫名其妙,也忍不住打量自己:“我哪儿没穿好?眼角有眼屎啊?” “不是。”夜凡摸着下巴:“以你缺德道士的作风,怎么可能这么谦虚?照你的话说你是知道这里面的奥妙,放在以前你悄咪咪就该去挖坟掘墓了,在这儿跟我讲大道理?不该呀。” 缺德道士闻言嘿嘿一笑:“那是老子有自知之明。” 他道:“什么大帝,什么大圣,什么大妖怪大魔王,挖坟掘墓是老子本分。可天一圣山是什么地方?你小子知道吗?” 夜凡一懵,摇了摇头:“只知道是圣山。” “你还是太年轻哟。” 缺德道士自得一笑:“大爷我纵横天地,挖坟掘墓不计其数,见多识广眼界渊博,嘿,想知道吗?” 夜凡看了看四周:“到家里慢慢说。” 七歪八拐,两人鬼鬼祟祟到了夜凡宿处。是个偏僻的小院。 囡囡还在家中酣睡,夜凡看了看,才跟缺德道士来到修炼用的静室中。这里施展了手段,隔绝窥伺,较为安全。 夜凡道:“我只知道天一圣山自开天辟地以来镇压一方,保风调雨顺,就算是大妖大魔成帝横推八荒,也不曾到这里来撒野。你快给我说说,到底有什么秘密?” 缺德道士很罕见的露出一丝悠悠沧桑的神色,叹道:“你说的没错。天一圣山自开天辟地以来,就是这东华元星的擎天柱。无数次动乱,大妖吃人,大魔炼法,无数的大帝来到这里,但从未对圣山有丝毫影响。可以说如果没有圣山,东华元星乃至于整个宇宙的人族的境地将会何其凄惨,几无法想象。” “在圣山镇压的这片土地上,二三百万年中走出了二十一位大帝,数百位准帝,无数的大圣和圣人。超过一半的修行圣地,都是从这里开始生根发芽。这里是人族的圣地,祖庭,是不可取代不可磨灭的根。” 夜凡听着缺德道士罕见正经的语气,一口口凉气倒吸,心中震动难以言喻。 他知道天一圣山很牛,但却不知道从这里走出了那么多的强者。开天辟地才三百万年,每十万年才能出一个大帝,寰宇之间潮起潮落,大帝的人数最多也不过二十多位,但这里就有二十一位。 无数的修行圣地,竟有超过一半都是从这里走出去的。 圣地祖庭之名,名副其实。 他念头转动,忽然道:“那是什么原因呢?我是说圣山为什么能镇压一切?连横推宇宙的大帝都...都无可奈何?” 想到那些名传万古的大帝,他们惊天动地的事业,对比这默默镇压天地的大山,给人一种极为奇妙的感觉。 是什么原因造成的这一切呢? 在圣山镇压的一亿里之外,那些令人绝望的绝地禁区就好像避瘟疫似的,为何远远离开而不敢靠近分毫? “因为天一圣山呐。” 缺德道士幽幽道:“你知道圣山为何要叫天一圣山?” “为何?” 夜凡打起精神:“不是人门命名的么?” 缺德道士嗤笑一声:“你以为是那些名不见经传的小山包吗?指着一座山包,我说这里叫什么什么,就叫什么什么?这可是圣山!没有任何人有资格给它命名!” “嘶!不可能吧?莫非是天地交感?”夜凡想到了这个。 缺德道士郑重的点了点头:“正是天地命名。” “呼...”夜凡长长的吐了口气:“难怪,天地交感以命名,圣山果然是圣山。” 却转言问道:“天地不会吃饱了撑的,一定有原因。” 他紧紧的盯着缺德道士。 缺德道士笑了笑:“当然有原因。” 他露出思忖之色:“似乎是因为一个人...睡的太久,我记不大清楚了。只是觉得,好像很亲切的样子...就是这样一个人,天地以他的名将以命圣山之名。” 夜凡露出荒唐之色:“你是说,天地将某个人的名字命名为圣山的名字,因此没有人敢触犯圣山?这不可能。天一圣山...这个人叫天一?名字倒是大气,但从没听说过。那么多的大帝,大妖怪大魔王,怎么可能因为一个名字就束手无策?你讲故事呢?!” “你完了。” 缺德道士脖子一缩:“我不跟你玩了,你特么敢乱叫?会被人听到的!我得马上离开!” 他站起来就要走。 “你神经病啊?” 夜凡莫名其妙,一把拉住缺德道士:“我这静室有种种道纹,十座阵法,怎么会被人听到。” “你知道个屁。” 缺德道士一把甩开夜凡,大叫着口水喷射:“那些真正的大神通者,你一念他的名,他就有感应。你完了!夜凡,你完了!等人找上门来,你别把大爷供出去,大爷可没编排人。我闪!” 缺德道士脚下道纹一闪,就消失无踪了。 留下夜凡一脸懵比:“还有这个说法?” 随后屁股着火一样跳起来:“不好,要是真被听到了,那就糟了!” 他连忙出了静室,叫醒囡囡,即可出城,躲山里去了。 大机缘就在眼前,他也不会因为缺德道士的一句话就远遁他乡,怎么着也要捞一把再走。 也就是这个时候,赵昱果然有感。 “谁在叫我?” 他念头一动,缺德道士和夜凡的面目就出现在眼前,他们的一切交谈,便为赵昱所知。 “这个人...” 赵昱眉头一皱,不禁细细体会缺德道士的一缕气息,片刻后笑了起来:“原来是你...” 随后将这些鸡毛蒜皮抛在一边,看浮子一沉,大笑道:“上钩了!” 便从河里拉上来一条肥美的鲜鱼:“今晚吃鱼。” “好欸好欸,吃鱼喽!” 杨先天在一边使劲的拍手,红红的脸蛋上全是快乐的笑。 虽然才解封不久,但杨先天成长极快。才不几天,就有四五岁模样,比当初他老爹还要厉害的多。那看似幼小的娇嫩身子里面,蕴藏着一股强大的力量。 第五章 宝 新天地有特殊体质的存在,但杨先天的体质,可以说的冠绝寰宇。 他承继杨戬的血脉,又历经三百万载磨砺,刚一解封,三四天的时间里,肉身气血翻了翻的往上翻。就算是号称最强体质的圣体,一出生就解开血脉,恐怕也要把武道修行到极致,才堪堪能与现在的杨先天相提并论。 毛孩皮实,别看才丁点大,但上树掏鸟窝,下河摸虾蟹,活泼十足,要不是赵昱看着,整天都见不到人影。比当初杨戬还要跳脱的多。 “想不想你爹爹和娘亲?” 赵昱捏了捏杨先天的脸蛋:“三百万载不见,也不知你那老爹老娘现在怎样喽。” “爹爹?娘亲?” 杨先天毕竟非凡,幼小的心灵里出现两个人影,一个威凌天地,一个英姿飒爽。 一时间嘴巴一瘪,就要哭。 赵昱忙哄他:“吃鱼,吃鱼。今晚吃烤鱼。” 咧嘴就笑了。 也是个小吃货啊。 说起来体质非凡的人,几乎都是吃货。因为要满足气血增长的速度,就必须要多吃。还要吃的好。否则就黄皮寡瘦,有害自身。也就是赵昱,换个人怕还养不起这小毛孩。 整天吃的,都是天地精粹,什么灵药宝材都当饭吃。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吃就饿,饿了就哭。毕竟是个小毛孩。 ... 夜凡带着囡囡藏在山里,眼看天色已晚,就打了头鹿,升起火堆烤着来。 “我还以为你小子逃了呢。” 不知何时,缺德道士从黑暗中走出来,抢过夜凡手中的鹿腿大口撕咬,又拿腰间的小葫芦一口口的灌酒。 夜凡嘿笑一声:“你危言耸听,明明没事,害的我露宿荒野。” “嘿。”缺德道士嘿笑道:“我危言耸听?大爷我什么时候危言耸听了?是老前辈德高望重不跟你这小毛孩计较,不然早找上门来了。” “所以你这缺德货又来了?”夜凡不屑道。 “那是。”缺德道士理直气壮:“既然别人不跟你计较,那就没事。大机缘就在眼前,我总要找个帮手。你小子心狠手黑,跟老子都不差,一条路上的人,不找你找谁?” 说起正事,夜凡不禁整了整神色:“照你说的,这圣山将要现世的机缘,就是那位老前辈留下的机缘喽?” “这是自然。”缺德道士道:“知道那位老前辈的,可不只我一个。那些底蕴深厚的圣地也是知道的。要不然那些垂垂老朽的货色怎么会一股脑儿赶来?我虽然记不大清了,但这位前辈的名字就能镇压万古,他留下的机缘该多大?或许有成仙的契机也说不定。我料定了,之后还有更厉害的角色赶来,那些老妖老魔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嘿,还有的斗呢。” “成仙的契机?!” 夜凡眼睛一亮,随即露出严肃的神色:“这么说那些禁地的老怪物也可能会来?” “理所当然罢了。”缺德道士冷笑连连:“那些老妖怪自封在禁地之下,等的就是成仙的机缘。一尊大帝才十万载寿元,而圣山存在多久了?三百万载。那位老前辈是什么境界?你说他们会不会心动?哪怕只要有一点念想,他们都不会放过。” 又道:“说不定已经有老妖怪到了这里。只是藏着掖着,等着机会罢了。” 夜凡不禁深以为然,有些抓麻道:“这样一来,我们的机会不就少了?” “见机行事而已。”缺德道士无所谓道:“难不成你真想独吞呐?” 夜凡嘿嘿直笑。 两人正低声言谈,忽然远处天空中一声炸响,震的数千里山川飘摇。两人惊起,忙抬头望去,但见五光十色之中,黑炁弥漫,分明有两人在交手。 “嘶,这必定是大圣无疑!” 夜凡瞬间断定。 “你看!” 缺德道士突然指着远处那顶天立地的圣山大叫。 夜凡忙看去,但见圣山似乎受到刺激,放出无量神光,隐约一些东西从圣山上飞了出来! “有什么东西飞出来了!” 夜凡看的明白,激动道:“一定是圣山上的宝贝!” “走!” 缺德道士更是激动。夜凡忙抱起囡囡,与缺德道士迅速往圣山遁去。 黑夜本寂寥,但这一瞬间,好像炸开了锅。 圣山周围无数的修士,化作道道流光往圣山奔走。不少人截住了一些从圣山上飞出来的东西,继而引发大战,这一场混战打的地动山摇,也幸亏有圣山镇压,否则几百万里怕都糜烂一团。几乎到天明时分才堪堪落下帷幕,不知多少修士死在了山中。 一个石洞里,夜凡和缺德道士汇合在一起。 “宝贝呀,果然是宝贝!” 缺德倒是袖子一甩,十多块圆滚滚灰扑扑的石头落在地面,并迸射出一缕缕细小的霞光。 “这是神源!三百万载的神源之源啊!” 缺德道士哈哈大笑:“这该值多少钱呐!” 夜凡也从袖子里甩出十来块神源,也是欢喜的紧。他是圣体,修行最耗资源。他又是个独行客,没有什么后盾支撑,需要的资源都要自己去抢,自己去夺。两人这一夜收获三十多块神源,还都是三百万载圣山上的神源,就算只一块,也比夜凡以前所有使用的神源加起来还要有价值! “有这些神源,我一举斩道成圣不在话下!” “咦!” 夜凡眼尖,忽然从神源堆里扒拉出一张破烂的图卷,展开一看,不禁大叫:“道士,道士,你看看这是什么?!” 缺德道士从惊喜中惊醒,把脑袋凑过来一看,惊呼道:“这是地图啊!” “你看。”他指着地图道:“这是圣山,这是...这是通往什么地方的路径...” 他与夜凡对视一眼,皆露出恍然激动的神色:“我知道了!” 两人齐齐大叫:“是大机缘所在的位置!” “一定是了!” 缺德道士面色通红,来回走了几步,一拳打在掌心:“夜黑,你怎么说?!” “干了!” 夜凡咬牙切齿。 “好,干特酿的一票!”缺德道士眼睛瞪的老大:“这一票赶下来,一定发达!” 两人嘿嘿直笑,笑的人毛骨悚然。 第六章 隧洞深处 毛孩杨先天在一边自个儿乐的欢,赵昱侧卧,面前一方圆光镜,镜中但见两人一女童鬼鬼祟祟模样,正在一条幽深的洞隧里遁走。 这洞隧虚幻难定,位于空间缝隙之中,幽幽中隐隐道道流光在外。 盘桓绕转,不见其底。 此三之者,不是夜凡三人又是何来? 遁行间偶尔驻足,取出一卷残破的图卷,看一看又前行。洞隧并非独一,其中颇多羊肠岔道,若无地图便须得有厉害神通能推演方向,否则必定迷失无疑。 赵昱乐呵呵的看着,毛孩子也把手伸来,抓挠触摸的圆光镜仿如水波荡漾,觉得颇有意思,笑的很是开怀。 就在夜凡三人凭着残破图卷进入空间夹缝中的隧洞之后,那大放光明的圣山神光顿敛,独留下一处,犹如门户,好似指路的明灯,把所有的修士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圣山神光绽放,飞出无数神源,在神光收敛之后却留下一尊门户,便是个傻子,也应该知道意味着什么。 一时之间,圣山范围内元炁浩荡,或仙气渺渺,或魔云滚滚,或妖炁澎湃,或佛光万丈,一窝蜂的无数修士朝那门户遁去。 门户外一场大战,几尊大圣做过一场,最后以相互忌惮收场,随后便一齐入了门户,进入了洞隧之中。 “正要看看这几百万年有什么变化,可不是为了专门开小灶给某人宝贝。” 赵昱淡淡一笑。 圆光镜中,夜凡三人将已尽头。 “快看!” 夜凡指着洞隧尽头,隐隐一点明光闪耀,不禁精深大振。 缺德道士更是猴急,忙化光奔去。 那明光愈大,分明一座门户,与进来时候的门户如出一辙。 “到了!” 缺德道士一头扎了进去。 夜凡无语,抱着囡囡抬步走进门户,还不等眼神回过视觉,便觉无穷无尽或凌厉,或浩瀚,或厚重的杀机铺天盖地镇压而来,顿时一身鸡皮疙瘩,便觉元神滞涩,身子僵硬,动也动不得了! 几滴冷汗从夜凡额间沁出,就听到脚下传来哎哟连天的声音,勉力低头一看,正迎上缺德道士恶狠狠的眼睛。 “你踩着道爷了!” 缺德道士眼睛喷火。 夜凡一怔,哈哈大笑:“叫你跑得快。” 原来缺德道士突兀闯入,一时不察被浩瀚气机当场镇压,一个马趴栽倒在地。夜凡随之进入,正好把他踩在脚下。 “闪开!” 缺德道士大叫一声,夜凡忙艰难挪开,他才仿佛背负大山似的撑起身子,片刻便一头大汗。 “大爷的,什么东西。” 缺德道士勉强抬起头来,只看到前方星星点点,好似深空之中。 夜凡肉身强横,此时稍已有所适应,四下里打量片刻,若有所思道:“过去看看。” 缺德道士闷哼一声,周身一股法力萦绕,正要站起身来,突觉压力陡增,反而一个马趴又趴下了。同时只觉杀机临头,心中狂跳,念头一闪,忙散了法力,那种死亡的危机才随之散去。 不禁叫道:“不要动用法力!” 夜凡看他模样,一听便也猜出了道理,思忖道:“看来这里不能动用法力。” 他看着那些星星点点:“或许...” 囡囡此时挣脱夜凡怀抱,竟似不受影响,一蹦一跳往星星点点的远处走去,浑然没有半分压力模样,反而很好奇似的。 夜凡大奇,缺德道士也怪叫一声道:“你这个小媳妇是什么来头?” “嘴巴真臭。”夜凡哼了一声:“囡囡没有修为在身,应该是这个原因。” 缺德道士想了想,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不一定。” 好一会儿,等两人适应一二,这才如攀山登天一般,一步步沿着囡囡的脚步前行。不知走了多久,前面传出囡囡的惊呼声。夜凡大急,忙鼓起力气快走几步,忽然仿似天地变换,那片镶嵌着星星点点的深空好似被人瞬间拉近到了眼前! 夜凡一个仰面,似生怕被撞上一样,才听到缺德道士的惊呼! “翻天印!” “啊,这是...化血神刀?!” “怎么可能?盘古幡?!” 只见缺德道士眼睛都快瞪出眼眶,那种惊讶的模样,前所未见。 夜凡定了定神,忙一看,才发现哪里是什么星星点点,分明是一宗宗毫光四射的宝贝! 一方小印霞光异彩,一眼看去,只其一缕气息便镇的夜凡呼吸不畅。一口宝刃血光青碧,蕴藏着绝世杀机,单一看,便觉汗毛倒立,如芒加身。 还有旗幡,图卷,宝珠,宝塔,莲台,灯罩,长尺,铜灯,宝剑,宝镜,小锤...粗略一看,不下数百! “这么多宝贝?!” 夜凡眼睛里金光四射。 “不可能啊?怎么可能?” 这时候,缺德道士已陷入喃喃自语之中。 夜凡拍了他一巴掌:“什么不可能?愣着干嘛,还不快取宝!” “你不知道。” 一向贪婪无度的缺德道士这时候却平静下来:“你不知道这些宝贝是什么来历。” “能有什么来历。那位几百万年老前辈留在这里的宝贝,来历不是一清二楚嘛。”夜凡搓了搓手:“赶紧的,别耽搁时间。” 说着话,探出手就要去拿。 缺德道士一把拉住夜凡:“你特么找死别拉上我。” 夜凡一懵:“你老糊涂了?” 缺德道士恨铁不成钢:“你知道这些宝物意味着什么吗?” 他指着小印:“那是翻天印,翻天印你知道吗?” 夜凡茫然了摇了摇头:“翻天印,名字倒是大气。” 缺德道士叹了一声:“广成子你知道吗?” “广成子?”夜凡一愣:“传说中轩辕大帝的老师?”忽然道:“你莫非要说翻天印是轩辕大帝老师的宝物吧?” 缺德道士闷哼一声:“不是广成子的宝贝又是谁的。别看你小子是圣体,要是挨上这宝印一记,只怕瞬间就打成肉泥。” “有这么厉害?” “嘿,厉害的多着呢。”缺德道士指了指那口刀:“那是化血神刀,专破肉身的宝贝。你们这些肉身强横的怪胎,遇到这口刀,便是送死。” “化血神刀...” 第七章 师徒 缺德道士咽了口唾沫:“这些还不算什么,你看那二十四颗珠子,那叫定海珠,内藏天地,有无量力,打你一记你吃不起。而且快的出奇,反应都反应不过来。” “还有那九龙神火罩,阴阳镜,你看那个,是件袍子,八卦紫绶仙衣。还有昆仑镜,这可是了不得的宝贝...” 正显摆呢,忽然缺德道士嗓子好像被掐住了一样,只见那昆仑镜滴溜溜一转,竟落到前面小囡囡的手中,小女孩咯咯直笑。 夜凡扑哧一声大笑出来:“就这还了不得?” 缺德道士瞠目结舌:“不可能啊?” 他试着伸出手,去摘翻天印,霎那一道神光镇下,直接把他镇成了一张纸。 “道士!” 夜凡大惊,好在翻天印迸发的神光只镇了一下就被翻天印收回,夜凡一把拉起缺德道士,好像拉起一张毛毯,抖了抖,哗啦啦的响。 “轻点,狗入的你轻点,哎哟,道爷的肠肝肚肺都给斗散了!” 被翻天印镇了一下的缺德道士这里鼓起一下,那里鼓起一下,好半晌才鼓回来,喷出一口老血。 “哎呀要了我老命啊这是。” 缺德道士一屁股坐在地上抹汗不止:“那昆仑镜是怎么了?” 他还想着这茬呢。 夜凡此时也不敢大意了。 叫道:“囡囡,快回来。” 女童抱着盘子大的昆仑镜一蹦一跳回来,咯咯笑道:“哥哥,你看这个,真漂亮。” 她把昆仑镜递给夜凡。 夜凡心动,伸手去拿,但又连忙缩回去。缺德道士前车之鉴,不可不察呀。 道:“知道这是什么吗?” “知道。”囡囡道:“它叫昆仑镜,不过是假的。” 夜凡一愣,缺德道士也愣了愣。 “来,小囡囡,你告诉道爷,你怎么知道它是假的昆仑镜?” “它自己说的呀。”囡囡天真无邪道。 夜凡和缺德道士对视一眼,夜凡忙又道:“假的?” 囡囡用力的点了点头:“它说它认识我,还说它是假的。只是一个很厉害的人修炼的时候,留下的一点烙印,勾动了昆仑镜的本体,孕育了它。不过它说它现在一定不比本体差。它喜欢我。可是哥哥,什么是烙印呐?” 夜凡和缺德道士再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惊诧。 “这么说,这里都是山寨货?” 夜凡看了看漫天的宝贝。 “还是自称不比本体差的山寨货。” 缺德道士一脸无语。 “更是某个老...老神仙修炼的时候一点印记孕育。” 两人早已无言以对。 “怎么办?” 两人齐齐出声。 夜凡挠了挠后脑勺:“昆仑镜是认识囡囡,所以才给她拿了。道士,我看你都认得,你都取了吧。咱三七分,你七我三,怎么样?” “去你的。”缺德道士闷哼一声:“道爷我要是能取了宝贝,有你的份?” “那怎么办?” 两人看着漫天的宝物,直吞口水。 “我知道。” 囡囡捧着昆仑镜:“它说它知道。” 夜凡、缺德道士齐齐一愣:“对呀!” 两个黑心的家伙忙把囡囡围在当中,和颜悦色道:“它怎么说的?” 囡囡转身指了指星空深处:“它说那里有一口宝剑,取了宝剑就能摘下星星了。” 当三人走过这片法宝深空,远远看见氤氲混沌之中,隐隐约约有一尊背对盘坐的虚影,在霞光之中若隐若现。那虚影的身旁立着一口近四尺的连鞘宝剑。 一看见那道背影,两人顿时心头发麻。 夜凡连忙稽首一拜:“晚辈莫名打搅,还望前辈莫怪...” 缺德道士看出了什么,拉了拉夜凡:“是影子,人不在。” 夜凡一怔,细细一看,看不出什么来,但不闻回应,心里不免有些赞同缺德道士的话,便一边拜一边接近。 走到近前,一看却是栩栩如生一尊年轻道士盘坐,分明跟真实无异,但又能看出是虚影。 缺德道士吸了口气:“这是大能修行留下的烙印!” 夜凡顿时眉开眼笑:“烙印就好,烙印就好。” 说着就要去拿宝剑。 缺德道士忙拉住他:“你这胆子怎么还没死?能活到现在也是你祖宗坟墓冒青烟喽。” 他道:“这样的大人物,就算是影子,也能打死你。” 夜凡一抖,也觉得自己鲁莽了,道:“那怎么办?” “闻她。” 指了指夜凡牵着夜凡衣角的小囡囡。 夜凡恍然,忙道:“囡囡,宝剑能拿吗?” 囡囡茫然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它说,要主人家同意了才能拿。” “主人家...” 夜凡和缺德道士浑身僵硬,只见那尊虚影睁开了眼睛。 “噢,三百万载啦...” 虚影说话了! “嗯,本尊已离去...”虚影上下打量二人,目光如有实质,将二人看了个通透:“很好。既然本尊已去,你二人又来到这里,便也是缘份。” 顿了顿,又莫名道了声好,然后才道:“那漫天法宝,也算是本尊三百万载祭炼而成,虽没什么用处,于尔等后辈倒也可以参悟参悟。” “你且过来。” 虚影弹出手指,却不是指的夜凡,竟是指着缺德道士。 缺德道士一愣,战战兢兢忙上前两步:“前辈。” 虚影失笑摇头:“罢了。世事变迁,三百万红尘,你本体何在?连师父都忘了?” 轰! 缺德道士和夜凡顿时脑子一片空白。 “师父?!” 缺德道士又是激动又是懵比。 虚影哈哈一笑:“你不是本尊徒弟申公豹,又是何人?只是三百万载不见,欸...” 悠悠一叹:“你本尊如今在何处?” 夜凡耳中听着,不着痕迹的打量缺德道士。他才知道,这个缺德的家伙竟然是什么申公豹,更过分的还只是一尊分身。想起他见多识广,好像没有不知道的东西,夜凡不禁有些释然。 缺德道士茫然无措:“不...不知道啊...” 虚影摇了摇头,指尖一点,宝剑飞入缺德道士怀中:“去罢。杀生剑便交你来用。吾本尊将其置于此处,概为镇压诸般法宝。杀生剑一去,诸宝皆要去。能取多少,看尔等本事。” 言罢,便已闭上了双眼。 第八章 明路 天地震动星辰飘摇,无可抗拒的力量将夜凡三人推开,那漫天的法宝绽放出无量光彩,化作一颗颗流星迸射。 夜凡抱着小囡囡,手忙脚乱的抓,也不知抓空了几次,又抓到几次,反正抓到就往怀里塞,等回过神来抬头一看,顿时头皮发麻! 几十双贪婪的眼睛,灼热的目光好似要把他烤焦。 “就是他!” “抢啊!” 一瞬间,空气炸开,无数的神通法术淹没了一切。 缺德道士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与夜凡被无可抗的力量推了出来,半道上就分开了。却是一瞬间被那种力量从虚空中推了出来,一回过神,便看到数十上百厉害修士灼灼的盯着他! 剑光刀芒,掌印拳印,元炁如海啸,天地亦飘摇。 实际上在缺德道士得到杀生剑的那一刻,圣山顶上便显化出异象。将夜凡与缺德道士在那其中经历的一切都显化出来。随后数以百计的法宝随着浩浩荡荡的霞光迸射出来,许多修士舍命追逐。其中杀斗连连,不知几尊大圣陨落,不知多少圣人归灭。大大小小的修士在追逐抢夺之中,舍生忘死。 山下的小城好似不在这一片天地,任凭圣山风雨飘摇,却岿然不动,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赵昱侧卧着,以圆光之法把一切都看在眼里。 绝大多数的修士都去争夺那些飞出来的法宝,但有一些黑影,却视而不见,不约而同往虚空深处而去。 这样的人物,少说有百尊。 赵昱看的笑意盎然。 “不差,不差,都是摸到地仙边缘的人物。” 地仙,放在天地破立之前的封神时代,便可称之为‘圣’。那时可称圣的,不超过二十人。以三清圣人为首,譬如最后与赵昱大打出手的十三诸圣。还有到最后都没现身的金母、人族三皇等少数几个。 如今天地革新,地仙有另一个称谓,便是大帝。 每十万载一个大帝,实际上接近大帝的准帝数量,至少是大帝的数十倍。 也就是元神九重圆满,半只脚跨入地仙层次的绝顶人物。有天赋超凡,战力可比大帝的也不在少数。 这等人物,放在天地破立之前,便是得了长生的金仙之极。但天地重开之后,鸿钧以天道赦令,令修士不得长生,要把天人之下的真实道理借众生之手演化到极致。因此许多精彩绝艳的大帝一一老死。 何其不甘? 于是大帝准帝自斩道行,封印自身,以待天时。 诸多黑暗禁地,皆由此而来。 在赵昱看来,这真的不算什么。封神幻境之中,只堪比元神修为的‘金仙’便得长生。但在真实法宇宙,不成真仙哪里长生?与真实法宇宙无数老死的修士相比,这些幻境中的后起之秀也不亏。 这些人前赴后继,的确壮怀激烈。为延续寿命,也的确是不择手段。但都不算什么。 在赵昱眼中,这些黑影并无一个熟识的。说明都是后起之秀。当初封神榜上数万人,这里没有一个。赵昱知道,他们还在,并没有消亡。因为他们已经知道了真实和虚幻,正在某些地方潜修,以期炼假成真。而这些后起之秀,个个看似厉害,但却不明真理——他们的修行体系,是参杂了四五成真实的修行体系,比之封神时代的修士要幸福的多,却几乎没有人发现真实和虚幻的道理,不明己身。 三百万载了。 大抵鸿钧恐怕有些失望吧? 赵昱很清楚鸿钧的目的,借众生之手推演真实道理,还赦令不得长生。然而若有人能体悟出修行体系中的真实虚幻,鸿钧必定会高看一眼,开个后门不在话下。 圆光镜中的这些人,为了长生已经着了魔。也无怪乎如此‘凄惨’。不入鸿钧之眼,怎不凄惨? 百余人,悄然杀入夜凡三人曾进入的过的地方。这里已漆黑虚无一片,只当中有一尊虚影端坐。 赵昱在这个地方修行了三百万载,他离开之后,连自己烙印的影子,都有了灵性。实际上这个影子可以称之为山神——赵昱离开之后,影子才是镇压圣山的关键。 影子不散,圣山无忧。 都是准帝人物,其中许多老怪甚至是百万年前的人。也皆见多识广。 所有人都知道,这座圣山的神妙到底神妙在什么地方。看到那道端坐的虚影,他们就谨慎起来。 数百万载以降,不知多少人打过圣山的主意,其中不乏绝代大帝级数的人物,但轻则铩羽而归,重则一条性命都落在了这里。在他们眼中,这是个恐怖的禁区。 这也是圣山周围一亿里内人族能够繁荣昌盛的决定性原因。否则每数万年一次的黑暗动乱,无数的生命被收割,圣山周围又怎能幸免? 但正因如此,他们才愈发的垂涎这里的好处。此番天地交感,圣山有机缘现世,这些深藏在黑暗禁地的人物,早早就来到了圣山,藏在暗中。镇压圣山的存在,何其的伟大? 若能得到其中的机缘,岂非长生有望?! 较之于无数年求不得的长生,什么法宝,什么宝物,都不屑一顾。 那些大圣、斩道圣人为之付出性命的宝物,在他们看来也不过如此。 若为长生故,一切皆可抛。 百余人缓缓围拢过来,远远的将赵昱的影子围在当中。 以他们的目力,早已看出这是虚影而不是本尊。实际上就算不用看,用屁股也想得到,所谓机缘既然现世,多半主人家是不在的。主人家若在,谁吃饱了撑的把自家门打开让人在屋子里乱翻? 但即便如此,也不得不谨慎。 这等人物,便是个影子,也不敢小觑。 静悄悄的,赵昱的影子睁开双目:“都到了?” 顿时之间,如猫炸毛,百余人在这虚空之中瞬间炸开,有的散去无踪,有的远遁千万里。 虚影笑了起来:“都过来罢。吾若要对尔等不利,尔等能逃的了?” 一人头角峥嵘,远远道:“晚辈等人知道是天一前辈当面,前辈诱晚辈等人前来,不知有何吩咐?” 影子轻轻一笑:“非吾诱,盖因尔等贪。” 摇了摇头:“吾知尔等求长生,若为吾办成一事,吾便给尔等指出一条明路。” 第九章 域外天魔 影子此言一出,百余人瞬间来到面前。 “前辈此言当真?!” 可见其激动之处。 影子哈哈一笑:“吾辈中人自一言九鼎。” 百余人交流眼神,一人道:“请前辈吩咐。” 他们用尽一切办法,不择一切手段延续性命,但无论什么手段皆有时尽。自斩修为也好,自封真身也罢,收割众生也好,都有一个极限。这百余人当中,至少有数十人大限将至,无论什么手段都无法再延续生命。 如今影子开口,便给了他们一个希望,一根救命的稻草,如何肯放过? 就算那些暂时大限无忧的,又能好到哪里去?人无近忧必有远虑,暂时无忧,再过些年呢? 若能得明路,总是要争一争的。 影子轻轻一笑,袖子拂开,面前展露一方星域。 “此处,不知几人知晓?” 百余人仔细看去,片刻之后,便有四五人齐声道:“知之。” 影子颔首:“知晓便好。” 又问:“谁人知此处有何玄妙?” 那几个知道影子展现的这片星域之人,有两人开口:“知之。” 影子道:“说来听听。” 一人便道:“此处也是修行之处。不过其大异于寰宇主流。晚辈曾去过这片星域,其中之人,多狂悖者。若比及修行之人的数量,此第极其普遍,几全民修行。但若比及强者,便不在眼中。” 另一人道:“盖因这方星域之中的修行路数极为奇异,人人可借一种外道辅助之法,平素吃饭喝水,便是杀人放火,奸银掳掠也能提升力量。似乎称之为系统什么的,各有不同。但借外道之法得来的力量,极为稀松,没有根基可言。由是几无强者,位于中间层次的颇多,但也不过如此。” 这两位细细说来,听的周围之人皆面露奇色。 影子笑道:“说的不错。” 道:“确如你二人所言。此处修行,乃旁门左道。不过有一事你二人恐怕不知。” “请前辈示下。” 影子笑道:“此地旁门修行,确难出强者。但此地并非没有强人。” 影子说到这里,悠悠一顿:“这等外道旁门之法,非无来由,亦非天地所使。乃是人为也。” “人为?!” 百余人皆讶然。 影子颔首:“正是人为。这一片星域,有数万光年,生生降之改造为大异于寰宇主流的旁门修行之法,尔等说说,那人为之人,可是强者?” 众人一听,不禁齐齐颔首。 便听影子道:“这等旁门左道,实非寰宇大道。其根源来历...” 影子目中神光大放:“乃是域外天魔!” “域外天魔?!” 百余人皆不知此言何意。 影子道:“尔等皆是修行中人,每一分修为皆是自身努力,煞费苦心而得。再看那借系统的旁门之法,可有什么感受?这等如此轻易获得的力量,乃是假的。非为自身所修,力量凭空而来,皆为虚幻耳。那域外天魔蛊惑人心,搅乱寰宇大道,尔等要做的,便是拨乱反正。” 影子道:“若尔等能将此处扫灭,将幕后天魔擒拿到吾面前,吾便给尔等一条长生之路。自然,不愿的,也不勉强。” 话音一落,这百余人便觉天旋地转,以准帝之能,也身不由己,待得回过神来,已在圣山之外。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有人道:“前辈之言,若何?” “吾大限将至,前辈既给了一根稻草,便是渺茫吾也要抓住。”有一人淡淡道:“吾是必然要去的。什么域外天魔,吾纵横百万载,怕他来哉?!” “话不能这么说。既是域外天魔,前辈为何不...亲自出手?想必不是等闲。” “那又怎样?左右几只黑手,你我一拥而上,还怕战不下他?” “倒也是个道理。” “依我之见,那一方星域修行之人众多。不妨发动徒子徒孙,来一场大战,胜算增加几分。” “好主意。” 瞬息之间,这些人物便拿定了办法。 ... 赵昱弹指散去圆光镜,淡淡一笑:“合该如此。” 赵昱这一番,并非随意为之,是有算计的。 三百万载静修,赵昱对外界并非一无所知。尤其与自身密切相关的,近万载之前,赵昱在修行之中忽然心血来潮有些感应。那时正是修行的最后关头,只好按捺下来。 这回一出关,仔细推演过后,才发现其中的道理。 所谓域外天魔,不是它物,乃为真实法宇宙而来的人物。 正如当初御千道的一点念头。 只不过御千道乃金仙人物,便是一点念头进入封神幻境,若他不现身,赵昱也无法察觉。但此番赵昱却已有察觉。不单单是因为赵昱的道行越来越高,更是因为此番进来的人物,远远无法与御千道相提并论。 却给了赵昱一种熟悉的味道。 赵昱知晓此何人也,不是那御万法又是谁? 御千道不来,御万法来倒也在情理之中。御神通之死,御万法恐怕要被御千道迁怒。便把他作个试探的棋子,将他来杀赵昱,若能杀了则罢,一切皆休。若引的混空老祖出手,那便弃了这棋子就是。 且此番来者,并非御万法一人。大抵还有些鹰犬走狗,不出一掌之数。 其中一个熟悉的气息,便是当初追杀过赵宇的那个八臂女子。 是个厉害人物。 彼等降临宙光秘境近万载,择了一方星域搞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不知道那御万法是个什么计较。赵昱也不好猜测鸿钧的想法。鸿钧再开天地之后,对这方幻境的掌控更加严密,御万法进入幻境,鸿钧必定是有察觉的。说不得这一切都在鸿钧眼中。 或许正如当初的一样,鸿钧把御万法等人也当作资粮。毕竟是真实法宇宙来的人。若能从他们身上汲取更多的真实之妙,岂不妙哉?大抵才会放纵。 “这老儿怕是正等着我跟那御万法狠狠的斗,他好在后面捡资粮。” 赵昱想到这些,不免失笑。 倒也不以为忤。 鸿钧所作的一切,皆为炼假成真。赵昱既然要助他,便也不在意这些小伎俩了。 掌心一粒明珠转动,赵昱神色莫名。 第十章 术数化 “这等手段,何其熟悉。” 赵昱看着明珠笑道:“那许多仙门,多以此法磨砺弟子。开辟一方小世界,改其法,变其则,合以术数,定以严密规则,投新进弟子于其中,使之顺利武道筑基。” 明珠中不朽之光闪耀,透出一缕音:“万法吾后,真仙上乘,此番来杀尔,尔若何?” “你以金仙之尊亲来杀我,不也深陷囹圄?御万法何足道哉?”赵昱哈哈大笑:“还是多担心担心你自己罢。休以不朽之念,便以我奈何不得。我三百万载修行,已有头绪。呵,将你炼化,必能增进这方世界真实化进程,鸿钧那老东西必定高兴。” “将吾炼化?哈哈哈...”御千道念头狂笑:“区区蝼蚁,谅你敢尔?” 赵昱笑容一收,淡淡道:“为何不敢。” 这一点念头,乃金仙不朽之念头。任凭时光流逝,任凭神通广大,也奈何不得。其在这时空轮回之中,已无数时光,却不减其璀璨。五行顺逆轮转也伤不得毫毛。更重要的是,它乃金仙之念,赵昱若要炼化它,便无异于与金仙直接对上。跨越时空,那御千道也能借这一点念头,予赵昱以决死一击。 他虽陷囹圄,却丝毫不惧赵昱如何。 “且待我炼化你时,看你还有什么凭恃。” 赵昱翻掌将明珠收入袖中。 “那御万法此一来便将一方星域加以术数变其法则...然则毕竟只一隅之地,这幻境世界还在我与鸿钧掌中。他那星域之中,以乱七八糟的系统培养出来的稀松货色,一旦离开其术数法则范围,便力量顿失。但这近万载,他自数十光年已蔓延到数万光年,莫不是打着将这方宙光秘境炼化的主意罢?” 赵昱转念思忖:“倒也不无可能...宙光秘境乃磨砺道行的宝地,便是上门大教也颇为垂涎。若他能炼化这宙光秘境,自然好处多多。唔,他只几人进来,不曾调遣大量修士,怕就是打的这个主意。人多口杂,而元初魔教又山头林立。若被他人知晓,未必有御万法的机会。若来个更厉害的,直接将他御万法排除在外,岂非竹篮打水一场空?” “甚至这就是御千道的打算。御千道如今本尊被人牵制,也不能大举从他道场调遣人手,否则便太过刻意,引人注目。便把个御万法遣来,告知他宙光秘境所在,一来杀我,二来夺了宙光秘境。” “不过宙光秘境早为仙霞仙君所有,我都不曾想过把这秘境炼化...不过有御千道在背后,御万法倒也有这资格。” “难怪御万法进来近万载,也不曾刻意寻我。却是要把幻境炼化,逆而将整个宙光秘境都炼了。若给他数百万载时光,等他那术数笼罩之地扩张,将这幻境世界皆变成一般模样,怕就要令他得逞了。” “不过鸿钧这老东西必定不是吃干饭的,御万法注定失败。” 赵昱何等智慧? 修士对不明之处,往往以天机推演掐算。若掐算不利,便则结合种种已发生的事,所知的隐秘,以智慧加以推演,很快便能得到一些结果。前者玄之又玄,后者便如那凡俗之间断案一般。前者快,但若涉及之人道行更高而掐算不得,那便以后者来算。除非将发生的事一一从时间根源上抹去,否则便有痕迹,有痕迹,便有推算的可能。 自然,若有搅乱天机的本事,后者大略也无用了。只需得搅乱天机,把许多因果混乱,本来该是这样,推演之下却是那样,将人引到歧途。 不过御万法还没有这样的本事蒙蔽赵昱。 他那星域明晃晃就在那里,观其形,揣摩其意,自然会有结果。 又说这术数规则之法。 若要给一个恰当的比喻,便如赵昱在凡宇宙地球之时,那些电脑游戏一般。真实法宇宙许多的仙门,往往以这样的手段培养新入门的弟子。只要门中有地仙人物,便可开辟一方小世界。世界为其人所开,自有修改其中法则的权限。皆以术数化,以武道筑基体系为本,或营造一个江湖,或营造种种对立,将新收入门的弟子投入其中。 因开辟的世界为真实世界,所以这些弟子肉身进入其中所得的力量,也为真实。在那术数化的真实小世界之中,新进弟子与人杀斗,经历红尘,磨砺武道,待得筑基圆满,便可出来,进而成为炼炁修士。 这样术数化的小世界之中,每一步修行,都具体到一个点上。任何一点进步,都是肉眼可见的。因此极为实用。 在太初仙寰,尤以元始仙国最为盛行。 在元初魔教的领域,多将以磨砺筑基武道。筑基一成,便不以这种手段磨砺。而元始仙国则不然,甚至将这种手段改进,用以培养地仙。如流水线一样生产的地仙。 因此元初魔教领域的中低层修士的人数不比元始仙国,甚至只有三分之一。但在真仙以上,却是元初魔教占优。与元始仙国之间的争持,历来是元初魔教占上风的。 这等术数化的法子,有两个大类。一个就是全真实。一个是半真实。全真实则以肉身神魂皆入其中。元初魔教这边皆以此法。而半真实则以神魂、元神入其中,而肉身不入。元始仙国多以此法。将弟子元神投入其中,流水线生产,元神一出来,便以元炁灌顶之法将肉身法力灌注到与元神齐平的层次。可大量生产元神真人、地仙真君。 这等流水线修士,最易组成军队,以量为优。 然而实际上,就算是元始仙国,他们的厉害人物,仍然不会用这样的手段培养。否则元始仙国早被元初魔教给灭了。 修行的核心永远不会变,外物永远是外物。如果有朝一日元始仙国全盘作了流水线,元始仙国满门灭绝也就在倒计时了。 不过较之于那种平常开辟的术数化世界,宙光秘境却不一样。修士开辟的术数化世界,不可调整时间比例。亦非不可,而是一旦调整,便要与大宇宙时间长河隔离,否则便无法调整。而一旦隔离,大道便不垂青,在其中什么也修不成。而宙光秘境是大道运转自然形成,其中不绝大道垂青,又有巨大的时间差异,由是宙光秘境是磨砺道行的宝地。 十一章 远征天魔 以元始仙国为例,他们培养元神真人、地仙真君的术数化世界,为什么要称之为流水线? 实则就是在造化术数化世界的时候,某个大能将某一种法门及相关的法术体系融入这个世界之中。在其中流水线生产的修士,其路子都是沿着这条既定的方向前进,每个在其中生产出来的修士,都是一样的。他们深陷这位开辟者的囚笼之中,在他的大道之下,永远没有出头之日。 这样的修士,是炮灰。 如果正常的修行,就算是同一种法门,根据修士自身的不同,修持出来的道也各有差异。从而能找到独属于自己的东西。但流水线生产的修士,便绝了这种可能。 或许拥有神通,但前路已绝,只是元始仙国与元初魔教之间争斗的飞灰。 御万法进入这幻境,看这模样就是要以术数化的法则,污了这方世界,进而逐渐夺取宙光秘境的控制权,逆向炼化整个宙光秘境。一旦他功成,宙光秘境在手不说,要对付赵昱,也轻而易举。 到那时候,赵昱除非离开宙光秘境,否则便要在他制定的术数法则之下,受到压制,从而为他所杀。 “端是一石二鸟一举两得。” 赵昱为之失笑:“我便来看看,这半吊子术数化星域,怎样敌得过整个寰宇修行主流!” ... 百余执着于长生的老怪物得了赵昱的承诺,一个个回去之后,都开始动作起来。 这些老怪或有人族,也有大魔,更有老妖。他们也曾是纵横天地的人物,甚至有横推八荒的大帝级人物。虽然一个个营造出黑暗禁地,时不时出来收割一波生命力以养己身,但这些人并非孤家寡人。 他们修持而来的神通,也不是没有根源。几乎都是某个圣地,或者某个修行家族的老祖。 一旦动起来,便牵动了几乎大半个世界的修行界。 百余人,其中有三成是这东华元星出身,另外一些是其他星域某些修行元星的祖爷。如今一动,便暗流汹涌。 将藏在其他星域,或幽深星空之中的一些老怪物也惊动了。 从民间开始传闻有域外天魔入侵起始,种种威胁的言论不绝于耳。于是将中底层的修士也动员起来。 赵昱坐看风云起,直到这一天,东华元星的修士在各大修行圣地的组织之下开始集结,要远征天魔污染的星域之时,赵昱带着已经少年模样的杨先天消失了。 ... “真是个大世!” 缺德道士腰间悬着一口灰扑扑的宝剑,四下张望着,不免露出感叹之色。 夜凡牵着一直不曾改变模样的小囡囡,也是感叹连连。 “以前这里斗,那里斗,斗来斗去窝里斗。如今远征域外天魔,齐心合力,不是大世又是什么?” 巨大的白玉广场,三座数千丈高的石门大开。石门上道纹密布,其后是一条绵延到幽深星空,几乎看不到尽头的星路! 在广场之上,数十万四极境以上的修士汇聚,其中仙台,斩道圣人,甚至数百年难得一见的大圣,都不在少数。 这是一个盛世,前所未见的盛世。 “我辈修士,今日一去一展身手,要教那域外天魔看看我寰宇修士的厉害!” 夜凡心潮起伏:“此番定要斩杀几个厉害人物。我闭关十几年,已斩道成圣,不知那域外天魔又是怎个模样,正要好生见实一番。” 缺德道士哈哈一笑,拍了拍腰间宝剑:“我大宝剑已饥渴难耐。” 夜凡顿时翻了个白眼。 当初圣山机缘现世,他二人占了先手,得了好些宝物。可一出来就被人围攻,尤其是夜凡,虽是圣体,但围攻之人有几尊斩道圣人,他又要护着小囡囡,差点被打死。要不是缺德道士持剑赶来,此时早作了枯骨。 缺德道士的那口杀生剑确是凌厉无比,一剑斩出,群雄避易。可毕竟刚到手的宝物,还没来得及祭炼,发挥不出几分伟力。虽然救了夜凡,却也被越来越多的修士困住。 关键时候小囡囡的昆仑镜发威,带着三人穿梭虚空,才逃离出去。 初时几年,无数的修士寻找追杀,难得一个清静,一直处于逃命的状态。等到域外天魔的事引开了注意力,他们才安稳下来,随后便是闭关。夜凡斩道成圣,也是在这段时间里。 修行、祭炼宝物,直到各大圣地联名召集四极境以上的修士远征讨伐域外天魔,他们才出关。 这样的大事,这两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混蛋怎么会错过?反正各大圣地已经严令暂时放下恩怨,要齐心合力远征域外天魔。他们也不怕被人围攻。于是就来到了这里。 这二人几乎满世界都是敌人,这广场上几十万修士,走几步就能遇到一个仇家。好在此番目的是域外天魔,也只冷哼一声,要不然他二人绝对会被打死当场。 十余位圣地之主飞上天空,一声钟鸣,鸦雀无声。 便听道:“域外天魔蛊惑人心,祸害苍生。吾等修士,秉持苍生之念,合该万众一心扫荡污浊,诛杀天魔。” 就见一幅星图出现在当空,当中一片漆黑椭圆形状,周遭数十条光线。 道:“这便是天魔污浊的星域。这些,便是寰宇间各大修行星域远征的星路。” “我东华元星占这三条星路,兵分三路,与各大修行星域互相辉映,以齐伐之。” 各圣地之主先将此番远征事说了一遍,随后说其各种注意事项。 道:“域外天魔以术数化之法污浊宇宙,若不伐之,等到整个宇宙被污浊,吾等便要为其羔羊。那术数化之法,笼罩一方星域,修改星域法则,蛊惑生民为依附。以种种虚假术数之法,在平素吃喝拉撒,行走坐卧,或杀人放火,掳掠之中凭空获取力量。但这种力量乃的虚假的力量,完全依托于术数化法则,其人不敢出天魔污浊之地,一旦出来,便力量全失。因此天魔污浊星域之中的生民,已非吾生民。已与天魔一体,皆致力于扩张污浊。否则他们便不能远行,离不开天魔污浊之地。” “由是吾等要主动征伐,避免天魔污浊扩大。天魔极是厉害,这天魔星域自近万载出现,不到万载时光,便已扩大到近百万万亿里的星域。若视之不理,不出十万载,我东华元星便要为其宰割。此番出征,乃异地远征,进入天魔星域之后,吾等法力会受到一至三成的压制。遇到天魔崽子万万不能手下留情,便是毁了这百万万亿的星域,也在所不惜。” 十二章 混沌太初 赵昱带着杨先天,一步登星空,两步入冥冥,三步一过,便已来到一座古拙道观前。 “紫霄宫...” 赵昱微微一笑,推门而入。 “道友出关,可喜可贺。” 鸿钧睁开双目,与赵昱打了个稽首。 赵昱哈哈一笑:“三百万载寂寥,再不出关就要化作石头喽。” 还了一礼,赵昱近的前来,在鸿钧身旁一块蒲团上坐下。杨先天见礼,站在赵昱身后。 “道友也是煞费苦心。”细细看了杨先天,鸿钧笑道。 赵昱摇了摇头:“无可奈何耳。当初他父母上了榜,我又要坐关,思来想去只能如此。” 封印三百万载,这样的待遇,对当初还是婴孩的杨先天而言,的确有些过了。但正如赵昱所言,无可奈何耳。 当时天地初开,而杨先天才不到一岁。鸿钧要蕴化万物须得以十万年计,总不能把个婴孩孤零零一人在荒凉的天地间游荡十万载。封印乃是必然。 杨先天倒也不奇怪。此前不甚懂事时自然不知,如今已少年,这些事赵昱也不瞒他,早已知之。 于是礼了一礼,恭敬道:“敢问老祖,不知我父母现在何处?” 鸿钧笑道:“你自寻之。自有相见之日。” 杨先天瘪了瘪嘴,早知道鸿钧会这么说——因为赵昱也是这么说的。 赵昱摆了摆手,才与鸿钧说起正事:“那不速之客,道友必定看在眼里。莫非又要如三百万载之前故事再来一回?” 鸿钧弹指一点,面前盈盈波光之中,正显出所谓天魔星域。许多星路直通,但见许多修士已步上远征星路。笑道:“未尝不可。” 又道:“吾更期待道友出手。三百万载,道友道行之深,所得之多,合该一展身手。” “哈哈...”赵昱大笑:“予道友多一些资粮耳?” “正是如此。”鸿钧笑道:“那不速之客有四人。其中一人颇为厉害,也只道友能与之相抗。” “此人名御万法。”赵昱道:“当初来杀我之人,乃是这御万法家里老祖的一点念头,实打实的金仙。这御万法却是个真仙,上乘真仙,也是了不得。我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便转言道:“我如今以宇宙主流修士伐之,也是印证道友这些年来诸般努力的成果,也是一份资粮。若能诛了御万法,便也皆大欢喜,我也懒得出手。若不能,再动手也不迟。” 鸿钧微微颔首,道:“那御万法并非等闲,非以人数可胜。道友出手,乃是必然。然若真稀里糊涂诛了此人,道友又不出手,这一次再行破立,怕是所得不多。” 赵昱知道鸿钧的意思,却笑道:“道友不必为此担忧。” 便翻手取出那以时空轮回封印御千道一点念头的明珠:“若将御千道这点念头炼化,所获之巨,比我出手怕也要强上一分。” 鸿钧顿时明了,却微微摇头:“此金仙也,念头不朽,何以炼化?况乎念头之余其本尊,并无时空距离。一旦动手,怕遭反戈一击,你我俱灭。” “我自有办法。”赵昱笑道:“我三百万载修行,并非无所获。三百万载之前我能封印他,三百万载之后我便能炼化他。只是须得道友相助,否则年长日久。” 鸿钧自无不可。若真能炼化了真实宇宙的金仙念头,于鸿钧而言,其好处之大,较之于赵昱出手,可不是赵昱说的只强一分,至少数以倍计。金仙不是等闲,那是不朽之仙,大道之路已登堂入室。若能将其一点念头炼化,其蕴含的真实资粮,几无可计量。 “关键之处,在于绝了其念头与本尊之间的联系。”鸿钧思忖道:“若不能绝,便不能炼。否则得不偿失。” 赵昱笑道:“是这个道理。我已有法子绝其本尊之念。” 三百万载修行,赵昱的道行水涨船高,已臻至真仙上乘。而赵昱历来修行,都讲求一个根基,一个齐头并进。虽因这幻境世界肉身和法力难以跟得上,但神通却修持精深,与道行齐平。 无论五色神光,还是时空轮回。 当然,但凭与真仙上乘齐平的五色神光和时空轮回,还做不到镇绝这点念头的能为。然而赵昱还有一个底牌。 那便是见道碑。 初得见道碑,只以辅助修行,加持悟道,快速增进道行。但随着祭炼的深入,见道碑更多的奥妙,才如冰山一角,逐渐显露。三百万载一刻不停的祭炼,赵昱已将见道碑祭炼到六成半的程度,见道碑新的妙用已显化出来。 见道碑非是寻常宝物,也非只加持悟道辅助修行单一用途。祭炼到六成之时,赵昱从中悟出一门神通,曰:混沌太初。 这门神通极其玄妙,要说根底,却是源自于大道。是一门大道神通。无论五色神光还是时空轮回,皆在其下。 大道之数,五十有五。寰宇只得四九,而生灵得其一。寰宇衍化,便是四九之数,无论元炁、物质、种种神通、法术,亦或者时空、阴阳、五行,皆在这四九之中。生灵命运,便是余下之一。生灵的命运,不在于大道,或者说大道是不管的。每一个生灵,他的命运,并非定数,而在于自己的选择。 就好比人生路上,往往遇到许多三岔路口,每一个人不同的选择,决定他自己的命运走向。大道是不会去管这个的。所谓大道之下有一线生机,大抵如此。 生灵自己选择的命运,也就是生灵得到的一,与寰宇得到的四九,结合起来,相互影响,在大道之下形成一个完善的宇宙系统。 那么大道之数五十有五,寰宇四九而生灵得一,剩下的五,在哪儿去了? 这就是先天五太。 先天五太,概为太易、太初、太始、太素、太极。 乃是大道衍化宇宙之间的过度阶段,太易是最近大道的过度阶段,大道先衍化太易,再衍化太初,得一点先天混元炁,再衍化太始,再衍化太素,最后衍化太极,以成阴阳之势,宇宙的框架便形成了。 随后才是四九衍化,最后衍化生灵,赋予其一。 十三章 三千客 赵昱祭炼见道碑,从中得到了这些道理,但只是大道理,以他道行,还无法真正明白大道衍化的真正奥秘。如果都明白了,他就不只真仙道行,怕是一跃成为真实法宇宙最强横的人物,最近大道的仙。 只是得到了一种寻常修士并不知道的常识。 由此,赵昱也明白了,真实法宇宙,应该只有五大仙寰。他身在太初仙寰,又曾得闻太素仙寰,那么另外三个必定的太易仙寰、太始仙寰和太极仙寰。 他的这块见道碑,全名应该称之为:太初见道碑。 自太初见道碑中悟出的混沌太初神通,乃是一门大道先天神通。虽得皮毛,但要镇绝御千道的念头与本尊之间的联系,不难。 御千道虽是金仙,但大道先天神通的妙用,以其金仙之尊,也摸不着头脑。 这门大道先天神通赵昱自然不会宣诸于口,这是底牌中的底牌。这门神通混蒙无极,乃是大道衍化第二个先天阶段的某种玄妙,若能参透,前途不可限量。 自然要藏着掖着,可以用,反正应该没几个人能看出奥妙。但不能说。 鸿钧见赵昱信心十足,不禁微微颔首:“既然道友早有计较,吾自责无旁贷。” 当然是责无旁贷。炼化金仙念头,赵昱能得到这点念头中的知识,甚至进而了解御千道其人。但对鸿钧而言,却是他所有计较中,最关键的一环——能大大的促进世界真实化进程。 赵昱笑着点了点头:“道友莫急。” 他指了指鸿钧的圆光之术:“以我之见,御万法绝不会轻易出手,若只他那三个鹰犬,未必能占上风。不过一旦他出手,以其上乘真仙之能,必定摧枯拉朽。所以炼化御千道念头,须得要快。合你我二人之力,大抵要八百载左右,还是有些耽搁。” “道友的意思是?”鸿钧恍然。 赵昱颔首:“不知三清等几位道友如今何在?” 鸿钧捻须笑道:“在仙域之中。” 又道:“吾便立刻传讯,教彼等速速过来相助。” 所谓仙域,便是天地开辟之后,前天地之人汇聚之处。 三清圣人,西方二圣,女娲娘娘,四极帝君及封神榜上四万八千众仙。 话说天地开辟,鸿钧以十万载蕴化生灵,同时为封神榜上四万八千众仙重塑身躯,并以之入世,开启修行时代。说来如今那些圣地、修行世家,莫不由此而来。 源流皆在鸿钧。只是此番传道,乃以竭力衍化真实道理为主,所以与封神之时截然不同。 上了封神榜的四万八千众仙,在传道完毕之后,大多数不曾归仙域。却也是鸿钧以天道所限——虽然这他们皆知真实虚幻,知道鸿钧计较,但若修为不及,炼不成地仙,便归不得仙域。 如今这仙域之中,大抵不过三千出头。至少有四万五千之众,还在天地间轮回。 毕竟上榜的四万八千众仙,有许多只是喽啰人物。在原本天地如此,新天地大多也未改观。虽各立门户,但都要修成地仙却难。只能流落寰宇,一次次的轮回,最后迷失。 当然,如赵昱所见的小囡囡,这个与金母同出一员的小女孩,还有缺德道士这个申公豹的化身,大抵不在此列。想必是他们自己的算计,或为体会红尘。也只化身而已。 另外,这三百万载,毕竟出了几个杰出的生灵,竟寻根究底,以大神通打入仙域,明悟了真实虚幻及道祖计较,便也留在其中静修。 仙域就在紫霄宫下。 鸿钧传讯,不多时,三清三圣,西方二圣,女娲娘娘及四极帝君,合十人皆至。 鸿钧座下,就这十人修为最高,历来如此。至于其他,皆稍次几分。 随后如镇元大仙、金母、陆压道人、鲲鹏老祖及伏羲帝君、烈山帝君、轩辕帝君及至于广成子、多宝道人、玄都真人等,一一皆至。 合三千零三之数,其中三千皆为封神时人物,有三人乃天地开辟之后的英杰。 这一干人物,放眼望去,地仙两千九百八,真仙二十三。 鸿钧拂袖:“皆入座。” 便有三千零三蒲团显现,皆一一坐下。 鸿钧道:“转眼三百万,天一道友也已出关。” 赵昱微微颔首,笑道:“多年不见,诸位道友可好?” 诸仙多有嘴角抽搐者。 想当初,死在赵昱手中的不计其数,皆以其所擅反杀,虽也悟得许多,毕竟颜面大失。如今再见赵昱,莫不有些别扭。 鸿钧笑道:“道友休要开玩笑。” 道:“本该有三千三十之数,有二十七下凡间去了。” 赵昱点了点头。 杨戬、邓婵玉、申公豹,甚至三霄、赵公明都不在此列。想来是下凡去了。 杨先天有些郁郁,原以为可见父母,没想到还是没见到。 鸿钧又道:“此三之者,概为新天地之英杰。” 赵昱顺着鸿钧的目光看去,正见众仙当中三人,一人丰神如玉,一人昂藏凛冽,一人尖嘴猴腮。 便听鸿钧道:“此为无始,乃杨戬血脉,此为荒,也为杨戬血脉,此为斗战,乃袁洪血脉。” 赵昱一怔,不禁细细一看,笑了起来:“竟皆特殊体质?” 鸿钧叹道:“也不知是吾所限太严还是如何,能以神通打入仙域者,皆血脉非凡者。却无不凭血脉体质而悟真实虚幻者。憾矣。” 赵昱思忖道:“倒也不是所限太严。想必真实虚幻道理交杂,令人深陷其中。旁观者清当局者迷,非得凭大神通打入仙域,以力证不可,自悟者难。” 说到这里,赵昱侧脸去看杨先天,见他正一眨不眨的看着丰神如玉的无始和昂藏凌冽的荒,不禁笑道:“皆为你父血脉。” 那无始与荒闻言,皆诧异,拿眼来看,不免有些难以适从。 杨先天乃杨戬嫡子,而荒也是杨戬嫡子,无始却是杨戬血脉传承许多代的后人。这其中关系,实在难以理清。 天地开辟之后,杨戬与申公豹毕竟得天独厚。赵昱当初在他二人身死之时收了他二人的穴窍道源,离开闭关之前,将其打入封神榜与‘真灵’相合。鸿钧为众仙重塑身躯,杨戬与申公豹本源不失,由是占了先机。 在鸿钧造化生灵之后,众仙齐入世传道,杨戬便传下一脉。荒便是杨戬在新天地与邓婵玉所生。说来与杨先天,该为兄弟。而无始,却是荒这一脉直至于二百万载之后才诞生的一个英杰。 十四章 欲炼化 鸿钧开天辟地之后,修士多以特殊体质称尊。在封神时代,最多有个胎生卵生非胎生卵生的区分——大多皆是父母所生,余者为天地造化。几无什么特殊体质的差别。 有资质步入修行的,皆可谓之道体。 然开天辟地之后,逐渐生灵便衍化出各种特殊体质。譬如如今凡间称尊的圣体,或者什么什么神体,或者什么什么道体,就有了许多的区分。 凡间传说中,荒或者无始,皆为圣体。实则不然。 这二人是圣体,但更是传承了杨戬的血脉。较之于单纯的圣体,新天地之后杨戬血脉有所变化,大抵是天地之变。使得他们的体质更加特殊,由是极其强横。 赵昱倒也明白。这种变化,根源还在赵昱这里。他为杨戬、申公豹保住了肉身本源穴窍道源,在新天地之中发生变化,于是就形成了一种新的体质。 申公豹不曾传下血脉,自不必说。杨戬传下血脉,便有了荒与无始二人。 至于单纯的圣体,大抵是不必父母传承的。皆为天造机缘——这三百万载,冒出的圣体不在少数。但能有无始和荒这般成就的,一个也没有。而那些圣体,不是杨戬后人。 荒是封神众仙传道隐退之后第一个时代的最强者。也是横绝万古,叱咤风云,震天动地的人物。为了求长生,这位元古之后第一大帝曾做出许多骇人听闻的事,最终找到仙域,一路打进来,明悟了真实虚幻。 如今,是仙域之中三十三位真仙其中的一位。比许多封神仙家都要强横。 眼下这里只二十三真仙,还有十个在另外二十七下凡之人当中。比如杨戬,比如申公豹,必如赵公明、三霄中的云霄。已是很了不起了。说来都快赶上赵昱了。 当然,这不能比。 赵昱的修为境界,还在元神九重。而道行,却是上乘真仙。他一身修持,皆为真实。若不计真幻,不去伪存真,真假参杂的话,赵昱的道行怕是天仙不过。 与如今的鸿钧,大抵不会差。 开天辟地之后,鸿钧水涨船高,修为已可比及真实宇宙之天仙仙君。他与天地一体,天地晋升,他自晋升。 说来这三百万载修持,赵昱去伪存真,将所得一一化为己有。当初初登元神九重之时,无论肉身、法力,皆有几成虚幻参杂,如今早已炼去,皆为真实。休看他仍在元神九重,但肉身的真实底蕴,早已炼成实实在在的滴血重生,在真实法宇宙,便是专修肉身的修士当中,也是真仙之下的极限层次。 法力也是一般,他那四九转元之法,如今早已琢磨出体系,成为了九九转元法。一身法力去伪存真,打磨了三百万载,其凝练,无与伦比,其浑厚,更是令人瞠目。 不计道行,但论肉身或法力,就能徒手打死最厉害的大成地仙,几与真实真仙相提并论。 当然,对于修士来说,道行是根本。以赵昱真仙上乘的道行,以凝练浑厚的法力和强横无比的肉身为支撑,除了鸿钧,这里二十三个‘真仙’一拥而上,也不是他的对手。 真仙上乘道行级数的五色神光、时空轮回,任何一门神通,都能教他们做人。 “我今日来寻鸿钧道友,却是有一桩好事。”赵昱笑道:“概为世界真实化进程计,须得诸位道友出手相助。由是鸿钧道友才将尔等唤来。” 鸿钧微微颔首:“当初破灭前夕,与天一道友大战之人,乃真实金仙之一念。若得将其炼化为天道资粮,其幸也大,其好处也多。只是此为金仙一念,等闲不敢动他。如今三百万载,天一道友已有计较,若只贫道与天一道友二人,须八百载,便将尔等唤来一齐出手,免去许多耽搁。” 那座下众仙皆若有所思。 老君稽首道:“天一道友莫非有镇绝金仙之念的法门了?” 老君就是老君,一针见血。 赵昱笑道:“太上道友所言不差。若无镇绝之法,贫道也不敢炼他。否则一旦触动其本尊,念头一动,反戈一击,怕是你我皆要飞灰了去。” “可周全否?” 元始天尊不免问道。 “若不周全,我也不来寻鸿钧道友了。”赵昱笑道:“我尚未见大道风光,何以寻死?” 众仙皆深以为然。 若无周全法,哪怕稍稍出点差池,被那金仙本尊察觉,反来一下,岂不死的冤枉?赵昱乃主持之人,除非他把自己的命也悬在半空,否则必定是有了万全之策。 此间许多事,封神之仙皆知之。但荒、斗战和无始却不甚明了。 虽然早入仙域,但于赵昱这位天一道人之事,只只言片语,所知不多。盖因于众仙而言,多为羞耻之事,等闲自不宣诸于口。无论是御千道此人,还是天一道人本身,他们三人皆所知不多。 就算是荒,作为杨戬二子,夫妇二人生养长大,也只知天一,而不知御千道。却是杨戬和邓婵玉在御千道跳出来之前就已上榜去了,并不明了。 不免开口问道:“敢问祖师,那金仙者何?” 却问的,是赵昱。 荒乃杨戬之子,少时多闻杨戬说起赵昱。且他一身法门,皆为杨戬所传,乃赵昱道统。赵昱自然是他祖师。 “御千道者也。” 赵昱略略诧异了一下,一看众仙神色,便也明白新世纪之英杰不知御千道其人的道理,笑道:“此间众仙皆知真幻,皆知鸿钧道友炼假成真之计较。此为虚幻世界,而吾自真实法宇宙而来。吾自有仇家,那御千道便是其中之一。” 说到这里,赵昱顿了一顿。 他想了想,倒也觉得可以跟他们普及一下真实法宇宙的常识。 于是笑道:“倒也是说来话长。” “那大道之下,有真实法宇宙,法宇宙之下,有无尽凡宇宙。皆为真实,而贫道便出自其中一方凡宇宙之中。吾师混空老祖闲来游历,将我收入太和仙门,为我筑基,传我大道。及至于我修成元神,自凡宇宙登临法宇宙,不千载,便结下许多仇怨。” 十五章 闲话 “吾太和仙门吾也尚未归门认宗,却也是吾师考验。只是法宇宙太过广大,我连归去山门之路也不知也。却是在真实法宇宙之太初仙寰游荡,交友结仇,乃是必然。” “真实法宇宙仙道盛世,太初仙寰广大无边。有无数仙域,无尽暴乱星空,有无数大大小小的仙门,生灵不可计量。而这仙门有高下之分,有上门大教,也有小门小派。” “那太初仙寰当初有三大上门,其一为元初魔教,其二为元始仙国,其三为玄阳仙门。此皆为上门,为大教。于这等上门大教,天人之下,皆为蝼蚁,真仙、天仙方可入的法眼,不朽之金仙,才可为一方豪雄。真实法宇宙数百万载之前,元初魔教与玄阳仙门争道统,元始仙国推波助澜,玄阳仙门破灭。” “那御千道,金仙之尊,便是元初魔教的一位大能。当初灭玄阳仙门,御千道便是开头的导火索。我因一玄阳仙门附属宗门遗迹,差点死在御千道数百万载之前于时空长河之中烙印的一道指印之下,由是便是仇怨之始。” “然则真实法宇宙,尤以上门大教之间,自有默契规制。吾当时不过初入元神,却险些为金仙所杀。吾师便打上元初魔教之山门...呵呵...将那御千道好生编排一番,还索了赔偿。” 听到这里,众仙皆面有异色。 倒是理解这默契规制,便如封神之前,若不是触怒了,任凭弟子斗法生死,圣人也不会插手。这便是默契。想来也是如此。你弟子杀了我一个弟子,我作为师父就出手把他打死,你为你弟子报仇,亲自出手杀我弟子。杀来杀去,满门灭绝了,只剩个光杆。这便是恶性循环,自然要被遏制。 弟子怎么打,是他们的事,厉害人物不得插手,这才是保持平衡的道理。 众仙诧异之处,还是在于赵昱之师竟打上门去。虽说是占了点理,但一人打上一个上门大教的山门讹诈一番,这强势之处,由此可见一斑。 便也知晓,这天一道人的宗门太和仙门,绝非等闲。 “那御千道金仙之尊,却因我受此屈侮,他怎肯甘心?”赵昱笑道:“于是便要除我而后快。” 至于见道碑,赵昱没说。这宗宝物赵昱越祭炼便越发现其奥秘之深,自然要藏着掖着。 “御千道之为金仙,又是上门大教的高层,动动手指,便能调动无数资源。他将一杰出后辈遣来杀我,要以后辈制后辈,挽回颜面。那人唤作御神通,乃是御千道血脉之后,也是厉害角色。当时修为比我还高出几层,却为我所杀。那御万法当时也在,只因其真仙不能出手,便调动一方星域颁下悬赏,要以一星域之力绞杀于我...由此这仇怨是越结越深。” 赵昱三言两语,将真实法宇宙的一些东西道来,最后笑道:“我在一秘境之中静修万余载,出来之后,发现那御神通又冒出来了。当初我杀他,毕竟手段浅薄,他真灵尚在,被那御千道以先天五行之精重塑真身,便以为克制我五色神光,可杀我。仍被我所杀,还以咒法诛了其真灵。我知御千道必定深恨于我,只好找个隐秘之处磨砺道行,再来与他计较。” 稍稍提了几句宙光秘境,便笑道:“我以为御千道寻不见我。毕竟宙光秘境在时间长河之畔,最近大道,本身有蒙蔽天机之能。却不料还是被他寻来。此间元始仙国正召开仙会,元初魔教众多大能皆为牵制,他却一点念头来杀我,如他那后辈御神通一般,还是为我所制。只是毕竟金仙之念,不朽不灭,炼之不易。如今我虽已有周全之法,还须得借众仙之力才是。” “如此说来...” 老君思忖道:“那新进来客,莫非也是...” 赵昱含笑颔首:“老君所言不差。近万载前进入此界者,正是那御万法。乃实打实的上乘真仙,元初魔教的嫡传弟子,非是等闲人物。” 老君又道:“他以上乘真仙之身,莫非不怕触怒道友之师?” 赵昱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于他而言,毕竟有这危险。他不知吾修为若何,自然害怕触怒吾师,由是近万载,不曾来寻我。但于吾师而言,定然知晓我如今修为已不差分毫,必定不会插手,将以之为磨刀石耳。于御千道而言,大抵是抛出一粒棋子,能成则罢,不成则弃之。如今我与御千道,到底已非颜面之争,其中牵扯许多。他便是把张脸不要,大抵也要杀了我。只是不敢亲自出手而已。他这点念头,当初也只限于真仙之下,否则吾师早打杀了他。” 赵昱掌心明珠转动:“闲话休提,如今众仙既至,便开始罢。” 鸿钧微微颔首:“请道友施法。” 赵昱哈哈一笑,拂袖混蒙滚滚,将整个紫霄宫包罗其中,众仙见状,以鸿钧为首,齐齐一声叱咤,将赵昱围在当中。无量法,无量力,法力浩荡,法则交织,将那一粒明珠托住,炼化不提。 ...... 却说那下界,此时已短兵相接。 世界间各大星域修行元星,以各圣地为首,沿着既定的星路攻向天魔星域。几在一时,同时攻至。 这新天地,早非封神之时。封神时,申公豹为大商丞相,以符箓道纹之妙,用于万众生灵。如今这符箓道纹之妙,早已在这世界间普及开来。此番攻伐域外天魔,便是凡人国度也有参与。 先是铺天盖地的符箓道纹战舰,遮天蔽日,种种伟力浩瀚的元炁武器撬动天地间元炁循环,但见星辰破灭,星空动摇,这般伟力,委实非同小可。 虽以外道手段,不足灵活。于四极境以上的修士用处不大,但用来打固定目标,却凌厉无比。 第一波攻势,便将天魔星域外围星辰尽数打碎,撼动了这片星域的术数化法则。 于御万法而言,实在被动。他这术数化的星域之中,借助所谓系统,人人都有超凡之能。但出不得术数化法则笼罩之地,一旦离开,便手无缚鸡之力。因此天魔星域的修士,出不来。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星域之外浩浩荡荡如蝗虫一般的战舰发威。 若任凭这些战舰逐步撼动术数化法则,毁灭星辰,终将迫入死地。 十六章 御万法 御万法自有思忖:“宙光秘境实乃宝地,我蛰伏万载,说来诛杀那天一道人还在其次,夺了这宙光秘境才是第一。万余载也算束手束脚,也不曾招惹这幻境之中的人物,怎生如今齐齐来攻?” “我若夺了宙光秘境,实力、势力定要大涨。御神通已死,老祖虽迁怒于我,但若能有些建树,想必有所改观。少了御神通,我便是老祖最杰出的后裔,早晚托付传承。” “便不托付传承,我以宙光秘境在手,暗暗培养势力,磨砺道行,先成天仙,再证金仙,也未必要老祖传承。” “我早设手段于外,若再夺了这幻境世界,逆而炼之,宝地在手,那天一小贼料也逃脱不得,正是一石二鸟之策。如今这幻境虚假修士齐齐来攻,啧,莫非是那天一小贼黑手不成?” 御万法毕竟不是等闲人物。能料到是赵昱推波助澜并不奇怪。 不过却坏他大事——对于御万法而言,御神通在时,御千道偏爱之。御神通死后,又迁怒之。说来都是后裔,如此偏心,自不心服。既不心服,便有计较。 他逐渐已对御千道托付传承不再寄予期望,转而要暗暗发展自己的势力。所以对他来说,夺取宙光秘境,才是第一首要。 入幻境近万载,无不以此为目标。 他乃真实法宇宙真仙之尊,自是瞧不上这幻境虚假。自觉以术数化之法,逐渐侵染夺取幻境控制。其中两步要走。第一步便是面对这幻境世界最强的一批人物,他自不惧,毕竟真实真仙上乘之境,料来无有敌手。第二步便是以术数化手段,全民修行之假象,蒙蔽欺瞒——那主流修士,修行艰苦,若渐渐让他看看到‘术数化’系统的简便,以之为诱,便可化敌为奴,从而和风细雨暗暗转化,也是高明手段。 人皆趋利,趋简。若能轻易修成神通,又有几人愿意苦行?术数化正好能满足绝大多数生灵的欲。 以此推进术数化进程,不需多少,只要将这幻境侵染一半,便足矣。到时候那些苦修出大神通的自然不愿,再动手就是。扫灭了幻境的厉害人物,剩下一半自是秋风扫落叶,摧枯拉朽。 他料到会有一场大战,但绝不是此时。 术数化侵染才不过几万光年,距离他的目标至少还差了二十万年。这虚幻世界虽然不大,但也有数十万光年之巨,堪比真实法宇宙一座仙域。虽然随着侵染的星域越大,侵染的速度就越快,但几十万年还是要的。 如今却就来攻,正是不上不下,让他好不郁郁。 那天魔星域中央,冥冥一座大殿,御万法端坐殿中,抬眼望去。一眼便是无尽星空,将来攻者看的分明,不禁叹了口气。 谓左右道:“却将那般虚幻蝼蚁皆杀了罢。我倒要看看,天一小贼还有什么手段。” 八云真君面孔永远冷冽,闻言稽首一拜:“主上不可小觑此人。” 御万法笑了笑,摆手道:“我可不敢小觑他。你三人去罢,让这幻境蝼蚁,见实见实真实神通。” ... 修士并非军队,而修士也难以成军。不似元始仙国那般流水线生产的修士,是绝不可能成为一支军队的。只要不是流水线生产,每个修士都是不同的,都自己极其鲜明和独特的风格。无论法术还是神通,对敌的手段,心中的想法,皆不同。这样的鲜明和不同在先天上便决定了修士不能成军。 所以在凡人国度的舰队轰击天魔星域之时,许许多多的修士已经各自行动起来。 或以宗门为集群,或三五几个好友一伙,甚至独行。 四极境的修士堪比封神金丹或真实法象,便能行走星空,虽然速度与那凡人国度的符箓战舰差不离。所以起初的时候,各圣地才会牵头集结,以星路传送。如今既到了天魔星域,自然要各展神通,怎么拿手怎么来。 再不必集结一起。 夜凡三人一伙。 便是有心与其他人结伙,其他的修士也不愿。谁让夜凡仇家遍地呢?何况夜凡也不愿意把后背交给有仇或者觊觎的人。 本是不打算带上小囡囡的,但不带不行,太过粘人。这是其一。再则小囡囡有昆仑镜护体,这宗宝物分明帝兵无疑,又擅时空之妙,最是滑溜,倒也无虞。 而且许多人都知道这个伴随在夜凡身边的小女孩,若夜凡把小囡囡留在东华元星,夜凡也不放心。 干脆就带上一起。 术数化星域之人不敢出来,盖因一出来便神通全无。但主流修士却能进去,只是或多或少要受到一些压制。 三人流光,甫一入天魔星域,便感受到了一种排斥和压制。 夜凡体会片刻笑道:“不到一成,无关紧要。” 缺德道士叹道:“还是你们这些特殊体质好。看来天魔手段专擅压制法力,我被压制了一成半。” 却又嘿嘿笑着拍了拍腰间宝剑:“便是法力全无,我也要教那天魔一个好看。” 星辰破碎,大大小小的碎片在星空之中形成一片片混蒙蒙的星云。外围的符箓战舰还在拼命的轰击,如一锅烧开的沸水,又似一个巨大的磨盘,逐步推进,搅碎星辰,大的碎片搅成小的,小的碎片搅成尘埃。连那熠熠的恒星,也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膜,偶尔爆炸,掀起狂澜。 一些厉害的修士身影偶尔闪现,或是抹平恒星爆炸之后产生的黑洞,或的从中搜罗一些炼宝的材料。 也算是发战争财了。 若是以往,夜凡和缺德道士必定不会缺席。皆已斩道圣人,不惧恒星爆炸,也有神通抹平黑洞,取其材料。但经过圣山机缘,许多宝贝在手,这些垃圾便也看不上了。 如夜凡,如今帝兵一般的宝物,身上就有三件。还都没有完全炼化,哪里有那心思去搜罗材料? “凡人舰队倒也并非一无是处。” 夜凡感受着这片星域的变化,不禁道:“笼罩着星域的奇异法则在动摇,压制随之降低。” 缺德道士撇了撇嘴:“这等虚假手段,自然无有稳固一说。” 十七章 雄赳赳气昂昂 “我倒是很好奇所谓的术数化。” 夜凡嘿嘿笑道:“这些年来见识过无数修士手段,就是没见过术数化。也不知有什么奇妙的地方。” 缺德道士哪里还不明白夜凡的意思?也嘿嘿笑了起来:“咱们给他来一个内部开花?” “固所愿也。” “不敢请尔。” 两人哈哈大笑。 小囡囡扯了扯夜凡耳朵:“什么是内部开花呀?” 斩道圣人已堪比中品元神,脚程何其快也?在这幽深混乱的星空之中,三个人犹如大海之中的一粒盐,根本不可见。 不多时,便深入天魔星域,背后震动星空的符箓战舰远去,逐渐一些安宁的星辰出现在眼帘里。 这安宁也是相较而言,如此巨大动静,整个天魔星域都为之动摇,如何能感受不到?安宁之中,躁动、紧张、恐慌蔓延。 藏在星空之上,夜凡和缺德道士搬运神通好生打量一番,见了这星辰风俗,下一瞬便已落到星辰上,一身着装,便已与这里土著别无二致了。 一座大城,人行匆匆。警报声响彻在城市的上空。许许多多人物在某些地方集结。 在夜凡也缺德道士的眼中,这天魔星域的风俗外观,与东华元星毕竟还是有几分类似之处。衣着打扮固然有差异,但许多衣食住行方面的体现,同样普及了符箓道纹之妙。 只是有些差异之处,大抵一眼看不明白。 这并不奇怪。 符箓道纹之妙,在真实法宇宙毫无稀奇之处。仙道的繁盛,造就了凡人的盛世。无数年来,能够用在凡人身上的仙道手段,自然会普及。只不过赵昱的符箓道纹,是他自己钻研出来的,与真实法宇宙有类同之处,但也有细微的差异之处。 三人也状作匆忙,暗暗从城市走过。 先是看到城市外围正在修筑防御工事。但见许多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好像军队训练过的一样,同样的动作,甚至口中叫出同样的声音,将一方方材料转瞬铸成各种武器。 夜凡看的稀奇,好一会儿反应过来,不禁失笑,对缺德道士道:“看到他们,我想起了一些陈年旧事。” 缺德道士哦了一声,好奇道:“什么陈年旧事?” “我想起曾经还是凡人之时,与同学好友在网吧玩游戏。游戏的角色技能都是固定的,每打出一个技能,不但有固定的姿势,还要喊出固定的口号。必如:黑虎掏心。于是就先摆出姿势,喊一声,打出一拳黑虎掏心。” 缺德道士愣了愣,又看了看那些正在筑造防御工事的人,嘿嘿笑了起来:“他们就是游戏角色?” 夜凡耸了耸肩。 却道:“这等跟凡人工厂没什么差别。效率倒是不低,就是显的僵硬可笑。” 不多时,又来到一座广场,有许多人汇聚。一个个看起来都是傲气冲天,鼻孔朝上的人物。夜凡很是奇怪。 便悄悄聆听。 “我的炼体术已有九级,经验值百分之九十九,马上就十级了。上次做任务,拉屎一小时,系统奖励了一把紫色宝剑,攻击力上万。哼,这次外星人来攻,我一定要杀个痛快。” “哇,炼体术九级百分之九十九,恐怖如斯!不过我也不差!我的引力术也有九级了,做大胃王任务吃了十桶米饭,奖励一颗引力珠,引力术伤害加成百分之五十,哼哼...” “一个拉屎,一个吃饭,啧啧,真特么奇葩。”夜凡听的暗暗吐槽。 缺德道士突然道:“你看见了没有,这些人看似气息冲天,却分明有一种违和的感觉。” 夜凡点了点头,眼中一缕神光闪烁:“他们所谓的技能,根本与自身不合,就似乎从冥冥之中借用的东西。术数化,原来是这个道理。他们的技能不是自己苦苦修持的,而是以完成任务的方式,从术数化法则之中获取相关技能更高的权限,从而使得技能‘提升’。” “那些武器宝物,也是假的。”缺德道士也看的清楚:“分明一些凡物,加持了术数化法则,显化出一些妙用。一旦术数化法则被动摇,立刻就会被打回原形。” 小囡囡这里看看,那里看看,又看看挂在胸口的昆仑镜,一脸天真茫然。 夜凡两人在这里嘀咕,广场上便汇聚了无数人物。 个个都气息张扬,不可一世。 宏大的声音想起:“无论什么系统,主线任务如今都是一个,那就是打退外星人的进攻。奖励十分丰厚,经验值也极高。杀一个外星人,经验一百万起步...” 这的确是个‘好消息’。 这个术数化的星域里,所有人的系统千奇百怪。有跟网络游戏一样,专门打怪升级的。也有专门做任务升级的。还有唱歌跳舞升级的,拍电影升级的,当官升级的,扫垃圾也能升级,吃喝拉撒也是系统。或者写小说升级的,或者神话降临升级,或者审判罪恶升级,或者杀人放火升级,各种系统。 如今这些系统都一个主线任务,那就是驱逐外星人。 那经验值高的没边了。 随便杀一个,就是有一百万经验。以前做几年的任务,也不一定累积这么多经验。 所以这些系统货色各个摩拳擦掌,驱逐不是目的,杀光才是目的。 夜凡看着,不知该感叹他们志气可嘉呢,还是可怜他们性命不保。 就这些货色,连这片星域都不能离开的货色,随便一个四极境的修士,动动手就能杀十个。别看这些汇聚起来要战斗的人物各个气息张扬,个个不差四极境修士的样子,但夜凡就是瞧不上他们。 “我都有些手痒了。” 夜凡嘿嘿笑道:“你说,要是把这里平了,能得多少经验值?” 缺德道士翻了个白眼:“那你小子得搞个系统才行。” “算了。”夜凡想了想:“这片星域和不小,这里还是外围呢。这里搞破坏伤不得根基,一点用都没有。” 正说着,一道传送门在广场上升起。 系统们雄赳赳,气昂昂,跨过传送门,嗷嗷叫着打怪去了。 十八章 化身万千 实际上御万法造化的术数化法则,从形式上讲,跟元始仙国流水线生产炮灰是一路货色。 元初魔教与元始仙国作了无数年的对手,都是知根知底。御万法知晓元始仙国的手段不足为奇。只不过在这里,他做的较杂。元始仙国生产炮灰,一个世界一个路数,也就是说一个术数化世界之中,用的是同一种系统,培养出来的是同样的货色。而他这里,用了无数种系统,显得较为杂乱。 从根源上讲呢,就没得比了。 元始仙国生产炮灰,那是下了本钱的。是完全按照真实法宇宙的形制来走,每个术数化世界,还融入一位至少是真仙级数的仙家的大道。他们生产出来的炮灰,神通法力一概为真。 而这里则不然。本来就是虚幻世界,御万法也只是为了夺取宙光秘境,当然不可能下什么本钱。他自然不会把自己的大道融入这片星域。 元始仙国的炮灰从术数化世界出来,经过元炁灌注,拥有法力神通,虽然都平平无奇,却也能与人争锋。但这幻境世界的天魔星域的系统们,连这片星域都出不得。一出去就法力全无,神通尽失。 不过无论如何,这方星域承载了御万法的算计,是他夺取宙光秘境的第一步,也是重要的一步。因此寰宇修士齐齐来攻,的确大出其意料之外。 术数化之下的生灵,神通法力皆为术数化统御。离不得这片星域,走不出去。他手中能用的人,只有从真实法宇宙带来八云真君等三人。御万法本不在意,料想区区幻境,那修士看似有些神通,又怎敌得过真实神通? 便如此前那凡人国度舰队轰击,烟花一半灿烂也只伤皮毛,皆以一般无二,并不在意。 却毕竟有些失算。 八云真君三人确也非同小可。 当初赵昱从仙霞仙君所制脱身而出,在云霞域大开杀戒,以元神七八重的修为境界,诛杀地仙数以十计。却也惧惮八云真君,不敢跟她照面。这位真君几近窥得天人之妙,半只脚已跨入真仙行列。 御万法毕竟根脚非凡,当初赵昱杀了他手底下好几个地仙,但地仙而已,在御万法这等上门大教,又背靠金仙的人物手下,不可计数。而八云真君为其臂膀,可见一斑。 此番除八云真君之外二人,也皆大成地仙,大略差八云真君一些,差距确也只在一线。皆是御万法嫡系鹰犬。 否则也不会带着他们进入宙光秘境,将这宝地暴露在他们面前。 有这三人出手,若在寻常时候,除非鸿钧座下的几尊圣人降临,否则还真难寻到敌手。 不过如今寰宇修士攻势甚大,数万光年四面八方,三人却兼顾不过来。 八云真君三位地仙得了御万法指示,也不必作商量,便一人择了一方,要出手扫平来攻的寰宇修士。 此番赵昱计较,幕后稍稍推手,当时有百余人得了赵昱承诺。但此番来攻者,却远远不止这百余人。那百余人只是藏在东华元星诸禁地的老怪,这世界如此广大,修行元星多如牛毛,潜藏的老怪物难以计数。 虽然东华元星是这世间最大的修行元星之一,但其他地方零零总总,得了音讯掺一手的,不计各大圣地明面上的厉害人物,单只那些沦为毒瘤的禁地老怪,就有三四百之数。 这些人物,个个都是准帝,甚至是斩去一些道行以期延寿的大帝级人物。不是元神九重就是半步地仙。而且皆是厮杀一生,杀斗经验丰富的角色。 八云真君三位地仙甫一出来,出手就荡平了亿万里星空,将无数凡人国度的战舰飞灰了去。只一瞬间,便似河清海晏了。 然则下一瞬,便遭到了数以百计的厉害角色的围攻。 为了长生,这寰宇之间的修士,也是拼了命。便如八云真君,三头八臂,摇身一晃耸天立地,举手投足之间,磕一下打死一人,碰一下扫飞一片。却也被那诸多厉害修士反应过来,各个结阵,勉强竟应付住了。 这三人一被拖住,事情就大了。 如夜凡这等,想到内部开花的,可不止一二人。不少人悄咪咪摸进了术数化星域,一时之间内部开花,这里也在打,那里也在斗。时而星辰破碎,时而恒星炸裂。 若说此前凡人国度的舰队稍稍撼动了术数化法则,这内部一旦闹起来,那就不只是撼动皮毛,而是要伤根基。 好在术数化星域内部,那诸多系统们,已能展现神通,倒也暂时有所抵挡。但御万法高坐星空,已是面色铁青一片。 这方术数化星域,乃是他夺取宙光秘境的关键第一步,若被打灭,近万载计较,就要付诸流水,让御万法这等心高气傲之人,怎能受的住?然而冥冥之中,御万法却分明感受到一双眼睛漠然的盯着他。只要他敢亲自出手,这双眼睛必定不会坐视不理。 冷笑一声,御万法站起身来,弹指拔下一缕长发。口中吐出氤氲白炁,卷起这缕长发飘入星空,转瞬便化作一大片‘御万法’! 若赵昱目睹,必定刮目相看。 此乃肉身修持到极为精深的地步才能演化的神通——千变万化出神入化乃是前提,滴血重生才是基础。把一根毫毛,便能作一尊化身,有神通,有法力,并非是那么简单的事。 御万法这缕长发转瞬化作数万‘御万法’,一眼见之,竟皆有初入地仙的法力神通。个个灵动,毫无呆板,皆有御万法一点念头其中,比一读立个体也丝毫不差。 流光乍现,漫天萤火,四面八方,这数万御万法四散开来,只转瞬之间,就将这内部动乱镇压下一大半。 御万法又是一声冷笑,扬首道:“奈吾何?” 冥冥之中那双眼睛岿然不动。 御万法嘿嘿一笑,又端坐下来。 夜凡三人果然摸进天魔星域内部,本想到那最中央处在陡然发难,却毕竟慢人一步,只好择了一个星球,就大打出手。 上天入地皆是系统,无数生灵调用术数化法则之力,施展种种技能。但却无比呆板,如设立好的程式一般。看似有不少气息不差于夜凡和缺德道士的人,却被二人秋风扫落叶,打的落花流水。 便是敌手太多,一时围攻,也能借昆仑镜遁空而走,反身又杀回来,杀个七进七出。 十九章 杨戬 “如此无聊,我都有些后悔了。” 夜凡一拳打出,血雾漫天之下,不知几十人又死在他手中。那术数化造化的修士,个个不曾修持道心,到如今已是极限,这这一拳过后,崩溃了。 漫天的系统修士,霎那炸开了锅,尖叫嘶吼着如没头的苍蝇四处乱撞,反倒自相残杀起来。 一道剑光划过,天空清了一大片,缺德道士持剑走来,也是连连摇头:“连逃命都逃不好,欸,这术数化也就这样了,没看头。” “我想回家了。” 小囡囡打了个哈欠。 夜凡面露无语之色,对缺德道士道:“要不咱回去?” 缺德道士可有可无:“随便。” 就在两人感觉无聊,就好像通宵杀小怪,杀的眼皮打架的时候,忽有所感。 便见星空中一点荧光快的不可思议落在面前,显化出一尊气度非凡的人物。 两人一见,顿时心惊肉跳。 缺德道士二话不说,提起一剑就砍。夜凡纵身一跃,精炁冲天如龙蛇,翻手便是一掌——掌心还暗藏着一方宝印。 不是‘御万法’又是何人? 这个御万法轻笑一声,便似天塌地陷,清炁降而浊炁升,作一无形之囚笼,将夜凡与缺德道士镇的当空一滞。随后弹指啵啵两声当空点出,夜凡与缺德道士眉心瞬即炸开,齐齐喷出一口老血,倒飞出去。 ‘御万法’闲庭信步随上,反掌就要打死两人。却不料这两人飞退之时,正好落在一处,小囡囡怀里的昆仑镜神光乍现,霎那三人无影无踪。 “噫!” ‘御万法’讶然一声,不禁当空看去,最后摇了摇头:“罢了。” 便纵身化光,又往近处另一颗星辰遁去。 幽深星空之中,陡然显出三人。 夜凡打了个踉跄,闷哼一声,血肉模糊脑浆都绽放出来的面孔上,伤势迅速恢复着。缺德道士也不差,只是毕竟不比夜凡肉身强横,跌落星空之后,好一会儿才回过气来,眉心一个血洞蠕动着,就是合不拢。 夜凡的眉心最后也留下一个血洞,任凭他催动气血,暂时也无可奈何。 “好厉害的人物!” 夜凡吐出一口气,吐槽道:“原来不只是小怪,我还道无聊,不料boss藏在后面呢。” “真个厉害的紧。”缺德道士也心有余悸:“若不是小囡囡的昆仑镜,若不是你我还有厉害法宝护身,今日怕是要身死魂消了。” 又道:“道爷我纵横寰宇无数年,挖坟掘墓无数座,还没遇到过这么狠的角色。你我也算是个人物了,没想到连人家一根指头都挡不住。” “速走,速走。”夜凡后怕不已:“这回是亏了。这番伤势不知几时才能好呐。” 小囡囡心疼的看着夜凡眉心窟窿,瘪着嘴要哭的模样。 这二人也算是运气。 那御万法化身不但有地仙神通,出手之间更有真仙一丝奥妙。若非这两人在圣山得了几宗宝物傍身,怕是弹指就被打成飞灰。但即便如此,也受创颇重,不敢再作停留。 然则此一回,却不比来时容易。 御万法化身数万,遍布这片星空。一路上几次惊心动魄,骇的两个面无人色。昆仑镜在这途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怎到处都是此人?” 夜凡纳闷:“难不成几胞胎的兄弟?” 缺德道士见实更广,道:“恐怕是化身。” “化身?!” 夜凡一怔,惊道:“化身都这般厉害?!” “域外天魔,怎么可能是小角色?”缺德道士深沉道:“要不然也用不着全世界一起攻打了。化身厉害理所当然,更厉害的是...不知道他有多少化身。” 缺德道士看着星空,叹道:“这一番,多少道友要把性命留在这里喽。” 夜凡闻言,也是一阵沉默。 “还是先保住自己的性命要紧。” 夜凡如是道:“好在就要离开天魔星域了。” 小囡囡这时候扯了扯夜凡的衣襟,夜凡疑惑:“怎么了?” 小囡囡嫩葱一样的手指往前面指了指。 顺着手指方向,夜凡与缺德道士抬眼一看,脸上神色顿时僵硬一片。 “也唯有尔这几个蝼蚁屡屡逃脱,实在有伤颜面。” ‘御万法’轻笑一声,缓步走来:“且把性命留下。” 夜凡与缺德道士浑身冰凉。 他二人分明已感受到周围星空凝固,想是这域外天魔化身已汲取教训,不予逃脱机会了。 小囡囡怀里的昆仑镜神光闪烁,三人周围虚实不定,‘御万法’走来惊奇:“倒也是个宝物。” 却就要出手,未免夜长梦多。 他毕竟只是一尊化身,只有初入地仙的法力神通。而昆仑镜非同小可,乃是赵昱三百万载修持,虽是偶然炼来,不曾多费心思,但三百万载不是小数目。若要有比较,也是上品级数,至少有一百层纯阳法禁的法宝。 尤以其遁空之能,极是厉害。便是这尊御万法化身,禁锢起来也颇为费力。 说来如此艰难,倒也并不奇怪。夜凡与缺德道士斩道圣人修为,只不过元神中品。虽有诸般法宝傍身,也自有神通,但与御万法这尊化身却差了一个大层次。何况御万法不是等闲人物,本尊不但是真仙,还是真实真仙。就算化身只能动用本尊一点玄妙,也不是他二人能够抵挡的。 也幸亏有赵昱祭炼的法宝傍身,若非赵昱祭炼的法宝,而是这个虚幻世界本身的法宝,就算品质更超出几分,也肯定抵挡不住。赵昱祭炼出这些法宝,乃是他去伪存真之时的一点烙印孕育而出,包含了一点真实道理,自有其玄妙之处。 御万法化身一步走来,反掌如天幕,包罗而下,就要把三人碾成几分。 却听旁侧有人叫道:“慢来,慢来!” 但见一口三尖两刃刀侧里杀来,正好当中一挡,把那御万法化身挡了回去。 御万法化身一怔,不禁叫道:“好本事。” 待一看,才见一男一女,男的英武无双,女的英姿飒爽。男的魁梧挺拔,眉心竖眼紧闭,女的娇媚凌厉,腰间一口短刀。 “噫!” 御万法化身稍一打量,讶然出声。 二十章 申公豹 “法力沉凝气血稳固,无漏无缺无瑕无疵,端端一尊虚天人假真仙。” 御万法诧异道:“在此虚幻之中,凭尔倒也有那资格,却如何敢出手?不怕本尊杀了你么?” 又自顾失笑:“也是,虚幻之为虚幻,又有何生死可言?” 杨戬听的面色一沉,抖刀直指道:“休要口出狂言。你不过一尊化身,安敢在我面前放肆?!” 邓婵玉袖手一招,将夜凡三人摄至身旁,谓杨戬道:“夫君何必与他多言?杀了便是。” 此女将门出身,不是个好相与的角色,开口闭口打打杀杀,那是小意思。 夜凡与缺德道士暗暗松气同时对视一眼,皆为之惊。 听这言语,乃是夫妇,却又是哪里冒出来的厉害人物?虚天人假真仙?这又是个什么境界? “罢了。” 御万法化身淡淡一笑,摇了摇头,信步赶上,抖手一拳打来。 杨戬闷哼一声,元神大定,镇住拳中法则,抬起一刀斩下,不见烟火气,便将这尊御万法化身斩成两截。杨戬也不免后退三步,待一看,刀下一根毫毛顿时飞灰。 “厉害。” 杨戬吐出一口气,拉起邓婵玉就走:“此人不可小觑,速走。” 卷了夜凡三人,霎那便已遁空无踪。 杨戬乃赵昱首徒,得传无上法门。虽经封神之战,却保得本源不失,三百万载如今,他一身修为,只在三清二圣女娲娘娘及四极帝君十尊圣人之下。 有比及中乘真仙之能。 然以其中乘真仙之力,斩杀区区一尊不过地仙级的化身,虽只一刀,却被震退三步。以杨戬智慧,如何不知那人凶狠? 此地留不得! 但在夜凡和缺德道士眼中,却惊为天人。他二人也算是人物,斩道圣人,不说纵横寰宇,也是一方豪雄。却连人化身一根指头都接不下来。但这样厉害的化身,只受了一刀就飞灰湮灭。 “我自忖连大圣也能斗上一斗,却抵不住人一指。那化身恐怕比大帝还要厉害几分,但如此厉害却受不住一刀,岂不是说在此人面前,那些大帝也只一刀流的货色?” 如何不让夜凡心中震憾? 他自修行以来,耳闻目睹,皆以大帝横推八荒,是寰宇间最厉害的人物。但先是圣地一行,如今又冒出个眉有竖纹的家伙,这世界是怎么了? 念头转动,只觉流光天旋,怕只百万分之一个生灭,就来到一片幽深星空。 缺德道士四下里张望,叫道:“出来了!” 确是离了天魔星域。 杨戬牵着邓婵玉,合夜凡三人,正在一块巨大陨石上。遥远处,正如烟花绚烂,那是天魔星域。这一战,虽看似有虎头蛇尾之嫌,匆匆似已尘埃落定,但其中诸般毁灭,却生生在这宇宙星空之中,绽放出一朵色彩斑斓的花。 星辰炸开,恒星破灭,一点一滴的光是组成这朵绚烂奇花的基石。 “此人不是此间人,颇有些诡谲之处。” 杨戬眉头轻凝:“莫非也是...” 杨戬看了眼夜凡三人,有的话没有说出口。 邓婵玉道:“当初之事,我与夫君早上了榜文,知之不详。此人是何来历,等师父出关夫君一问便知。” “小师兄!” 远远有长笑传来,杨戬神色一动,笑了起来:“是师弟。” 邓婵玉道:“他何时也下凡了?” “早是下来。” 便见一颌下半尺青须,气度雍容的中年道人出现在眼前。 “小师兄,邓师妹,好久不见。” 却不是申公豹又是何人? 申公豹于天地破立之前为大商丞相数十年,养出一身气度,至今雍容。说来这些年,师兄弟二人聚少离多。一则杨戬自有妻儿一家,二则各有修行之路。 天地开辟之后,众仙下凡传道,连诸位圣人也降下化身传播道统。彼时杨戬自立一脉,而申公豹则满世界闲逛,他丞相气度虽在,却分明放下念头,要作个逍遥仙。 后来传道事毕,申公豹回了仙域。而杨戬夫妇,则隐居凡间。只偶尔回仙域一趟看看。 却是不知申公豹何时临凡。 杨戬、申公豹皆为赵昱弟子,杨戬先入门,申公豹以师兄待之。却加个‘小’字,称小师兄。而邓婵玉虽是杨戬妻子,二人成亲之后,赵昱也收了记名,便也不称嫂,而称师妹。 “确是多年不见呐。”杨戬面露感叹之色,不经意扫过缺德道士,微微便是一怔,失笑道:“这位与师弟有是什么关联?” 他前面囫囵一眼,没看出什么来。如今申公豹就在眼前,这一看,就看出了端倪。 缺德道士旁边听着一怔,仔细打量申公豹,越看越觉得奇怪,有一种父母之源的感觉,不禁深感荒谬。却忽然摸到腰间杀生剑,想起当初在圣地圣山,不禁愣住了。 夜凡也露出奇异之色,看了看申公豹,又看了看缺德道士,只觉这二人分明面向大异,但总觉给人一种似是而非的感觉,也不由得想起了圣山时候。 “啊,我知道,我知道了!缺德...是化身!”夜凡大叫。 申公豹呵呵一笑,微微颔首:“然也。” 夜凡叫道:“这么说来,圣山那位老前辈就是...” 杨戬笑了起来:“看来师父已是出关。” 杨戬怎会突然出现,又救了夜凡三人,却不是偶然。盖因杨戬感受到了杀生剑的气机。此番寰宇修士举世攻伐,杨戬本在隐居,但以他耳目,怎又不知?以杨戬道行,早知有不速之客,只是连道祖鸿钧也不曾有所反应,他便也按捺不提。如今竟举世攻伐,于是颇为好奇,便来一观。 偶尔也救了些人,也任凭一些人被打死。忽然感应杀生剑气机,于是赶来,救了三人。 赵昱一坐关便是三百万载,又蒙蔽天机,杨戬这些年遍寻不着。也曾去过圣山,但就是找不见。连他那被赵昱封印在山顶的长子也不曾见。如今感应杀生剑气机,立刻就有些动容。倒是忽略了这夜凡三人的身份根脚。 申公豹笑道:“师父确已出关,早至仙域去了。我前日里得了消息,思忖小师兄还在凡间隐居,便来寻你一道返回仙域,去见师父。” 二十一章 回 杨戬这数百万年,多在凡间。不比申公豹两头兼顾耳目聪敏。因此申公豹知晓赵昱已出关,而杨戬却还不知。 申公豹知晓师父出关,便来寻杨戬,要一道去见师父。 此间攻伐域外天魔,申公豹本来是不在意的。上有鸿钧,诸多圣人,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他才不管呢。只是来寻杨戬,循着熟悉寻来,正好撞到此处。 杨戬精神大振,与邓婵玉对视一眼,皆见欢喜。 笑道:“那还耽搁个甚?走走走,回仙域。” “想走?哪里那么容易?” 如洪钟大吕,渺渺道音自天降,一只大手自虚空中伸展舒张,手心天翻地覆,找准杨戬一行抓拿下来:“不留下性命,敢教我颜面大失?!” “便是此人?” 申公豹大笑。 杨戬微微颔首:“正是此人。” 师兄弟二人叱咤连声,但见杨戬摇身一晃,显了万丈九转真身,精炁腾腾如昊阳当空,照彻一方星域。周身上下流淌着淡淡的毫光,温润,却给人一种坚不可摧的韧性! 同见一方翠峰,滴溜溜神光万万里。 杨戬跺脚震足,举手一拳。翠峰撼动星空,轰然一撞。 这一瞬间,失了颜色,失了声音,正是那大象无形,大音希声。待得片刻过后,才霹雳一声炸开,数十亿星空作了混蒙! 但当此时,一只无情的眼眸自虚无中显化,一缕缕紫色雷光酝酿,无穷无尽的天威浩浩荡荡,镇的星空寂寥,万灵无音。 便听恼怒一声怒喝:“可恨!” 那大手不情不愿,这才缩了回去,那无情之眼又看了那星域一眼,这才散去无踪。 杨戬闷哼一声,还了原形,脸色有些苍白。申公豹也差不离,目中略有惊色。 “好生厉害人物。” 申公豹叹道:“怕是那几尊圣人,也不过如此了罢?” 杨戬摇了摇头:“大抵怕是还有些不如。” 又道:“走罢。在其眼皮子底下晃荡,恐为不妙。” 申公豹颔首:“先回东华元星。” ...... “可恨,殊为可恨!” 御万法咬牙切齿,一缕怒气拿捏不住,将殿宇化为飞灰。 八云真君三人低头垂首,不好言语。 御万法道:“吾近万载计较,竟在此就要折戟沉沙?多是贼子手段,竟把这幻境生养出一些厉害角色。八云,你说怎有如此蠢物?将幻境造就掌控之权交予他人?” 八云真君闷声道:“其人不可小觑。” “吾自知不可小觑!”御万法愤愤然:“吾这里计较眼看落空,老祖又传讯于我,教吾去攻伐。吾怎去攻伐?!真是着恼。” 八云真君闻言一愣:“如何攻伐?” 御万法哼一声道:“你自看不出来——这方幻境之中,还有个秘境。那些厉害角色都藏在里头。也不知搞什么鸡毛。老祖教吾攻伐,便是此处。却也不想想,这幻境之中,那世界掌控者有主场之利,吾如何去攻伐?” 御万法想不通御千道为何此时突然传讯教他去攻伐。 实在没有道理。 便是死了御神通,老祖御千道恨怒,确也不至于失去理智吧? 他这才进来多久?里外宙光之差几已有万倍,进入这幻境还不到万载,宙光秘境之外也才不到一载。眨眼弹指,用的着这么急? 这宙光秘境,其时差并不固定。早前赵昱初造化,封神世界与外差也不过千倍。如今幻境破立,却已有万倍。 “既是老祖传讯...” 八云真君斟酌片刻,冷冷道:“主上总是要做个样子的。” 御万法叹了口气:“可若我去伐那秘境,这里怎个是好?” 八云真君默然。 御万法坐镇这星域,才能保证术数化的如意扩张。御万法一走,便如之前举世来攻,只八云真君三人,怕是双拳难当千万手,左支右突怕是挡不住哇。 片刻,八云真君道:“主上或当有所抉择才是。如今此处半残,看来计较有差。若再误了老祖之令...” “吾也知晓。” 御万法道:“正是瞻前顾后,不好取舍呀。宙光秘境何其宝地,要我放弃,怎个难也?而老祖那里,又不敢耽搁,欸...” 突有一人道:“何不先将此处炼了?” 御万法一听,怔了怔,随即哈哈大笑:“有理,有理!” 便道:“看吾将这方星域纳入掌中,再去攻伐秘地。无论成或不成,我再寻个地方将它放出来,继续此前计较。” 八云真君默然。 ... 东华元星。 一处山明水秀庄园。 先是申公豹踏破虚空走出来,随后杨戬、邓婵玉,及被神光卷着的夜凡三人,先后落在庄园之中。 申公豹引步在前,有奴仆侍女迎来,他摆手挥退,谓杨戬道:“三百万载,我走遍寰宇,每到一个地方,总要留驻一些时日。或观红尘,或看风云。几十年前我又来到东华元星,乃是我第九次到此了。我一直以师父在东华元星闭关,虽寻不着,却有断定。” 杨戬颔首:“我也走过不少地方,判断师父在东华元星的几率最大。而最可能的便是天一圣山。师父尊号天一,那圣山也叫天一,岂非天意?只是寻了好些次,总寻不着。” “师父道行渊深无边,他不想被人寻着,这世间又有几人能寻的着?怕也只天道鸿钧有那本事了。” 说着话,便到了厅堂。 各自落座。 夜凡与缺德道士便是个打酱油的,但听着杨戬与申公豹的交谈,许多隐秘一一展现,倒也十分乐意。规规矩矩坐着,竖起耳朵听着,一刻不敢分心。 “这许多年来,诸位道友早回了仙域,个个打坐悟道不提。独独小师兄你夫妇二人,只在凡间游荡。” 申公豹道:“便如我,或玄坛赵公明道友,云霄道友等,也只有少些时日下凡一游。” 杨戬叹了口气,看自家妻子,道:“殊为无奈也。师弟当知,当初大战前夕,我儿还不到一岁,便已别离。婵玉颇觉愧疚,我也如是。便想早些寻到,一尽父母之责呀。” 申公豹很是理解,点了点头,道:“吾辈修行之人,年月不计。虽说数百万载,但如今看来,也只转眼即过。师父既已出关,你家杨先天必定随侍身旁。” 又道:“说来若能侍奉师父膝下三百万载,我所愿也。你家杨先天何其幸事!” 二十二章 金母 “血脉相连实是思念。” 邓婵玉有些黯然:“当初军务压身,生下我儿不得相伴,又逢杀劫,转眼三百万载,竟不能令伴膝下。吾其生母,何其痛哉?” 杨戬拍了拍妻子的手,神色里多有叹息。 申公豹道:“我辈修士,来日方长。失了三百万,还有三千万。” 便则转言:“若思早见,便不耽搁,早回仙域。” 杨戬夫妇颔首,杨戬看夜凡三人:“若无事,则自去。” 这里要回仙域,杨戬夫妇早已心急,自不与啰嗦。 “前辈!” 夜凡胆大,忙道:“有些疑处,想请前辈解惑。” 申公豹笑道:“哪有什么疑惑?只尔修为浅薄,看不得,听不得罢了。你这里问,我与小师兄也无有答复。自去,自去。待得修为一至,堪破冥冥,自知仙域何在。” 缺德道士也要说话,申公豹把袖子一卷,三人已去杳然。 许多事关乎幻境本质虚实根源,若道行不到,无法理解,说了反倒是负担。这夜凡倒也是个苗子,申公豹不愿误了此人,非是不说,而是不能。 说来仙域冥冥中,在幻境任何一处,都可入仙域。但因鸿钧所限,要入仙域,便只一个固定的出入。这出入之处,就在东华元星外星空中的某一秘处。 三百万载,无数修士前赴后继。知晓有仙域传说,若进得仙域,可得长生。由是星空中便有这样一条仙路。若道行至准帝,天地交感,则知仙路何在。 便是杨戬申公豹,这等比及真仙级数的人物,要出入仙域,也非得走这条仙路不可。 至于新天地的修士,要么悟得幻境真髓,明了真实虚幻,自可为接引入仙域。如若不然,便须得以大神通一路打进去。数百万年以降,有那本事一路打通仙路进入仙域的,也不过三人而已,殊为艰难。 自然,杨戬等人虽限制出入位置,但却不必打来打去。他等既知真幻,又有真仙神通,仙路也只一条路而已。 星空中,三人身影一闪,便进入一条流光溢彩,前不知尽头后不知源流的隧路。 闲庭间,信步于仙路之上。 杨戬道:“那女童看来熟悉,不知是哪位的化身?” 此时闲聊。 申公豹笑道:“却是金母化身。” “原来是金母之化身。”杨戬略略颔首:“我见其本源隐隐一股绝世杀机,果然是金母。” 申公豹道:“金母本尊一直在仙域潜修,却遣了一尊化身临红尘。那化身却是个绝世的女魔头,杀气滔天,也曾为凡间大帝。只是如我一般,金母这化身,初时也是空白一片,不曾有半分记忆。竟也不得参透真幻,数十万年在红尘中挣扎。说来她那化身,若说神通,倒也是具足。有那本事打入仙域,却不曾见她动作。好似有些其他计较...那女童,似便是金母这尊化身某一世报身。也不知那女帝化身有甚算计,只知女童颇为关键。” 杨戬了然。 申公豹一说女帝,女魔头,杨戬便已知晓。 他这些年在凡间隐居,但凡间又有几件事能瞒得过他的耳目? 当初那女帝杀气滔天横推八荒,也是好大的名头。杨戬又怎不知? 只是夫妇隐居,不曾深究罢了。否则早该知晓女帝何来。 “无外关乎炼假成真而已。”杨戬淡淡道:“各人有各人的道,我只修持己身,金母也有她的计较。大抵与我等无关。” 鸿钧炼假成真,但便是赵昱,对鸿钧的算计,最多也只抱一二信心。连鸿钧本身都是如此,况乎他座下门徒?自然,那些圣人心中也自明白。便各有各的计较。 在炼假成真的大前提之下,各施手段,增加自己的成功率。 三清二圣女娲娘娘、四极帝君,这十位地位超然,无论道行神通,皆无瑕疵。大抵是不必着眼凡俗的。但这十位圣人之下,其他的,要么如杨戬,加紧勤修,以期修为越高,成功率越大。要么就如申公豹或者金母,隐约有些计较。 如赵公明、三霄等人,皆是如此。 申公豹叹息一声,目光悠悠:“大抵是无用功啊。我那化身你也见过,若非是我化出的一丝本源,与我概为不类。这么多年,除了挖坟掘墓,其他一概全无。平白损了我大商丞相的颜面哟。” 杨戬哑然失笑。 邓婵玉掩嘴笑道:“申师兄这尊化身确也...很欢乐。” 申公豹连连摇头:“我早前还有计较,终归是任凭他流水了。反倒他这些年来,跟我那几个仇家斗的快活。” 说到这里,他自己也笑了:“当初封神杀劫,我天一门下师兄弟二人撑起大商,以至各教共伐。终归是道祖之计较,无论截教、西方教,还是四极帝君门下或各路散仙,与我天一门下皆无甚仇怨,做过一场也皆是不得已而为之。倒是那阐教,算是结了仇怨。当初天地初开,阐教众仙下凡传道,立下许多修行圣地。我这化身也不知是冥冥之中因果牵扯还是怎的,他那拿手的活计,掘的几乎都是阐教各脉圣地的墓。大抵阐教众仙也看不过去,每数十万年就有化身下界,屡屡打散我那化身。” 他笑得欢颜:“化身打散了,倒也无所谓,左右本源在我这里,重聚就是。反倒是挖了阐教的坟,掘了阐教的墓,我心甚慰。” 杨戬摇头大笑:“看来师弟怨念颇深呐。” 申公豹叹息一声:“想当初你我在师父膝下修行。你专攻九转元功,在于一个精字。我则贪心不足,什么都要学一学。师父因材施教,教我符箓、道纹之妙。我以之振兴大商。数十年努力呀,我何其苦心?一朝付诸流水。却不知怎得,颇怨阐教众仙。如今倒也看开了。” 说着转言笑道:“我原来还想在这新天地再立大商,再做一番丞相。然则应者寥寥。便是武庚人王,言语间也不甚为意。只有闻太师与我相合。然则只我二人,又谈何重立大商?最终不了了之。” 杨戬夫妇听了,皆是默然。 申公豹对大商的感情,杨戬能够理解。但时移事易,毕竟不是封神天地了。那人王武庚,如今都不知道轮回几世,怕是再也回不去了。 二十三章 母与子 又说起那夜凡。 申公豹道:“此子不同凡响。我观他气运鼎盛,几所未见。莫不是这十万年的主角?倒也曾去他那祖地走过一遭,那一颗小小星球,其中山川地理,竟与天地破立之前,颇有些类似之处。连许多地名,也有相合。不少的道友都在那处留下一些痕迹。彼处与寰宇间其他星辰也分外不同,符箓道纹之妙,竟在那处失传,全然演变成纯粹的外道,分明走上歧路。” 杨戬不以为意:“左右十万年主角,又能如何呢?何必关注。我在他身上,倒是察觉一些熟悉的气息,有金母痕迹,也有我那二子手段。莫非因他也为圣体,才背后推了一把?” “怕是你那二子,乃至你那数十辈的后人,也有所算计罢。这十万年,又是关键时候了。怕是道祖又要行天地破立之举。作为这十万年的主角,此子自然有些缘法,无怪乎有人注目。”申公豹笑道。 杨戬点了点头,仙域已是在望。 正此时,突然天地微微震动,隐约见仙域云霞蒸腾,卷起滔天风暴。先见隐隐一人退走,又但一点明光,突然从仙域之中飞出,落到下界去了。 “是那人?” 申公豹眉头一耸。 杨戬微眯起眼睛,狭长如刀:“竟敢攻仙域,莫非找死不成?” 申公豹摇了摇头:“大抵试探而已。他刚刚吃了些亏,恐怕是想找回一些颜面。你看他一动便已退走,分明不是要攻伐仙域的模样。” 邓婵玉这时道:“那点明光...好生有些熟悉...” 言语间,便入了仙域。 只这片刻功夫,仙域就已安宁。云霞再作舒卷,仙光淡淡弥漫。好似之前震动只是幻觉。 仙域中,许多珍禽异兽。唯独不见人。 杨戬诧异,忽然神色一动,抬头望向仙域上方。 申公豹正好笑道:“皆在紫霄宫。” 三人抬步一走,便到了紫霄宫外。 去见混蒙弥漫,不知何所以。 就听当中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出:“进来罢。” “是师父。” 三人对视一眼,忙穿过混蒙步入其中,但见三千仙家环绕,当中一粒明珠毫光吞吐,师父天一道人与鸿钧老祖相对而坐,将那明珠托在当空。 忙近的前去,慌忙拜道:“师父!” 赵昱不曾回头:“起来吧。” 邓婵玉却仔细打量寻找,神色里露出失望之色。 就听赵昱声音传来:“你夫妇两个来的真不是时候,杨先天刚下界去了。” 杨戬和邓婵玉一怔,邓婵玉失声叫道:“莫非是刚刚那点明光?!” 难怪她刚才觉得熟悉亲切。 赵昱淡淡道:“御万法前来,吾等不得分身,只好教先天去阻一阻。” 就在刚才,御万法忽然来攻,众仙正炼到紧要处,不敢分心,赵昱便将一粒宝珠交予杨先天,令他去阻御万法。杨先天解封不久,说来修为浅薄,虽然磨砺三百万载,底蕴深厚,也许的时间来释放,如今不过堪比法象的四极境而已。 以四极境撼御万法,自无可比性,看他一眼,怕就要飞灰。但赵昱予他的宝珠,却不是寻常宝物。 赵昱闭关三百万载,以去伪存真修持道行为主,却也专门炼制了一宗宝物。这宗宝物乃是一粒宝珠,赵昱熟知诸般法宝奥妙,取其精髓去其糟粕,合以己身,才炼将出来。有大伟力,大神通。比之杀生剑之类,不知要强上多少倍。 曰:先天珠。 自然,如今这先天珠名不副实,得先天之名却无先天之实。虽有大神通,却不曾真的逆反先天。这宝珠如今说来,只是一点明光而已。须得离开这幻境世界,寻得真实法宇宙的先天宝材,加以祭炼,才能真正成型。 但其伟力,毕竟不凡。便是拿在杨先天这样的四极境修士手中,也如赵昱亲自出手一般,有上乘真仙的神通。若非如此,也挡不住御万法。 杨先天阻了御万法,自身也没稳得住,被落下界去,正好与杨戬夫妇错了开去。 听的赵昱一言,邓婵玉当时就急,道:“师父,我去寻我儿!” 言罢转身急匆匆就出了紫霄宫。 杨戬踌躇了一下,就听赵昱道:“你师兄弟二人留下,助为师炼化此贼。有我宝珠护身,先天自无伤害。婵玉既去寻他,你便不必担心。那小子比你当初还要激灵几分。” 杨戬这才放心,与申公豹一起加入其中,炼化御千道念头。 虽说这里祭炼紧要,不得分身。但言语交谈,却无大碍。 鸿钧道:“那御万法怎突然来攻。” 赵昱笑了笑:“无外御千道耳。你我这里绝了他念头所系,他不能察觉具体若何。但却知晓念头失联。自然要教人来看看。我看那御万法也不是真心此时要拼命,否则也不会一触就走。” 两人言语,那宝珠之中,神光大放,其中叫嚣:“小儿张狂,竟欲将吾炼化,实不当人子!你那甚神通,如何绝了吾本尊感应?速速放开,否则教你飞灰湮灭!” 赵昱与鸿钧齐齐失笑。 赵昱道:“你非御千道,只一念头,如何口出狂言?谅那御千道也不敢来,否则飞灰湮灭者非我,而是御千道。” 那一点念头,在宝珠之中何其煎熬? 赵昱之法,虽以其不朽之念,也照样能炼的。有鸿钧三千仙助力,左右不过几十年。一旦炼化这点念头,收获之大,难以想象。 也正是煎熬无比,那念头才失态大骂。否则以金仙之念,淡定还来不及,怎又谩骂? 如今又添两尊真仙,炼化更速几分,炼的那宝珠毫光吞吐,弥漫出一些真实的道理。众仙一边炼化,一边体悟,赵昱也自一般。而鸿钧造化玉牒,早在上头滴溜溜的转,以之为资粮。 这里炼的紧要,那边邓婵玉出了紫霄宫,当即便下界去了。 作为一个母亲,她这些年来多有愧疚,心中一念纠结,多有郁郁。 当初生下杨先天,西岐便已有造反之象,她虽是女子,却也是将门出身,不得不将孩子留在家中,自去三山关坐镇。而不久,又是封神杀劫。此一别,便是几百万年。 虽然后来生了杨荒,但对杨先天的愧疚,总是无法释怀。 这么多年隐居下界,不是下界有多好,而是在寻找杨先天的下落。 二十四章 三霄 虽知先天在师父处,必无忧。但母子天性,如何释怀? 大抵也只杨荒,或说杨昊出生的那段时间好一些。其余莫不思念,莫不内疚。 荒是号,昊是名。邓婵玉二子杨昊,后来闯出偌大名头,横推寰宇,便有了荒帝之尊,于是也叫杨荒。说来婵玉生二子,一憾于不曾养育杨先天,而杨昊也因杨戬之故,在十余岁后多有磨难。杨戬虽爱子,却不溺爱。作他杨戬之子,自然不能是怂货。于是十来岁便将杨荒丢出去,任凭红尘磨砺。除了暗中照看安危,其余一概不管。 当时气的邓婵玉好久不理杨戬,然而较之于杨先天,杨荒毕竟承膝十余年。而杨先天连几个月都不足。 如今能见爱子,邓婵玉甚是心急。一路下界,循着感应落在东华元星。 话说杨先天持先天珠与御万法碰了一记,虽以先天珠之神通碰了个旗鼓相当,却毕竟本身修为浅薄,被撞下界来,落在东华元星。倒也不曾受伤,只是些微震动,反倒是有些领悟。 那先天珠包罗万象,有种种大道之妙。而杨先天磨砺三百万载,底蕴深厚无比,正需要一个引子打开缺口,释放底蕴。先天珠恰恰扮演了这个角色。 御万法虽只来作样子,一触即走。但以其神通,却激发了先天珠之妙。杨先天落下界时,便已入冥冥。正好先天珠裹着他,直愣愣落在那天一圣山之巅,正是他封印三百万载之处。 但见毫光一闪,杨先天便化作一尊手托宝珠的石像,玄之又玄的道蕴弥漫而出,卷起一层又一层的氤氲,将圣山之巅笼罩。 可以说赵昱也是煞费苦心。 这一切看来巧合,却莫不与赵昱关联。赵昱对杨先天的喜爱,更甚当初的杨戬。看到这孩子,就让赵昱想起当初杨戬小时候的跳脱,将许多属于杨戬的东西转移到他身上。 邓婵玉下界,循着当初遗留的一些感应,到了东华元星。但杨先天的气机却再无踪迹。这位母亲何其急也?遍天下找她的儿子,遇到人就问。时逢远征天魔大败之际,原本许多圣地厉害人物死伤惨重,归来者寥寥无几,少了强者镇压,于是东华元星混显得极为混乱。 许多原本上不得台面的修士,或浑水摸鱼,或趁火打劫,把个东华元星搅的一锅粥。 倒教邓婵玉无意间闯出个女魔头的名号。 她寻子心切,一有不顺就痛下杀手,不知多少搅风搅雨之辈死在她手中。这样一来,反倒教东华元星迅速安定下来。修士莫不惧她,也莫不爱她。 惧她是因她杀戮无数,爱她是因她镇住了东华元星。 但总寻不见杨先天,邓婵玉几近着魔。 也曾去过圣山数次,她内心告诉她,杨先天多半就在圣山,但寻不见。一时愈发暴躁。 好在有相熟的人来,才稍稍安定一些。 三仙圣地乃是截教道统,或者说是三霄一脉的圣地。邓婵玉便借住此处。正是她心中焦躁无比之时,三霄赵公明四人出现了。 这处圣地就位于天一山脉之中,天一圣山镇压的范围之内,这样的圣地,多不胜数。开天辟地之初三霄临凡传道,传下这一脉,后来因世事迁移到这里,如今已百余万载。远征天魔自然也少不了三仙圣地,也是折损惨重。甚至失了许多传承。三霄本就在凡间隐居,见之动了恻隐,便过来补足传承,正好邓婵玉霸着三仙圣地,威迫圣地修士打听杨先天下落。 邓婵玉这些年修行,虽未至真仙,却也有大成地仙的修为。这样的修为,在新世界修士之间已能纵横无敌。休说三仙圣地折了许多强者,便是不曾折损,也抵不住邓婵玉威迫。 其中怎一个苦字了得? 好在三霄和赵公明及时现身。 “道友何必拿小辈出气。” 云霄仙子笑盈盈道:“有事吩咐一声,下面自照办,不敢打折扣。威迫过甚,反倒没甚好处。” 她倒不怪邓婵玉威迫三仙圣地。自当初封神之时,天一门下与截教便多有相好。后来数百万载,三霄也多在凡间,彼此多有交流走动,乃是好的不能再好的道友。 何况三仙圣地如今的修士,与云霄仙子隔了不知多少代,情分早已淡了。如今截教不出,封神仙家皆望炼假成真,这样的道统谁还有多在意?若非鸿钧要衍化真实奥秘,恐怕连下凡传道都得省了。 这次也是正好在东华元星与赵公明相会,一时间有些恻隐,又听闻邓婵玉现身,才来到这里。若不再东华而在他处,顾不顾也只在一念之间。或有或无。 邓婵玉神色暗淡,只是摇头。 赵公明思忖片刻,道:“道友有什么事,不如说来我等参详参详?一人计短,多人计长嘛。” 碧霄、琼霄两位仙子也是连连颔首。 邓婵玉这才诉苦一般将一一道来。 听完之后,三霄和赵公明不禁深有感触。 云霄道:“原来如此。母子天性,不可绝也,此乃大道。你那孩儿既然在东华元星,东华元星就这么点大,怎寻不见?” 赵公明道:“我看怕是在圣山之中。” 邓婵玉无奈道:“我猜也在圣山,只是寻不着。我与孩儿三百万载不见,他刚出来,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教我如何是好?” 碧霄和琼霄都笑了起来。 碧霄道:“道友关心则乱。这圣山是什么地方?天一圣山,与尊师关联紧密。以我之见,你孩儿落在此处怕也是尊师计较。尊师神通广大,怎会让他三长两短?” 邓婵玉苦笑:“我也知之,只是按捺不住心急。” 众人皆是摇头不已。 赵公明道:“圣山玄妙莫测,我也曾闯过一闯,但迷迷糊糊就出来了。若不解其玄妙,自是遍寻不着。我听说前些时日圣山显了机缘,有人入的其中,何不将人找来,也许有些办法。” 邓婵玉一听,眼睛就亮了。 急道:“玄坛道友言之有理!” 说着就要起身。 云霄忙把她拦住:“你自一人,多不方便。既要寻人,徒子徒孙代劳即可。” 二十五章 三人组 不多时,三仙圣地此际圣主便到了。 说来此番远征域外天魔,折损确也严重。尤以那些禁地中的老怪,因其厉害,吸引了绝大火力,几全灭在天魔星域。三仙圣地圣主,倒是安然回来。 这位圣主乃是大圣级修士,说来也是初步跨入上品元神的境界。但在邓婵玉五人面前,却是小辈的中的小辈。 “祖师,前辈!” 三仙圣主忙拜倒。 云霄仙子摆了摆手:“不必多礼。” 便道:“吾闻当初圣山机缘现世,有人曾入过圣山秘地。不知是何人?” 说来三霄突至,对三仙圣地而言,是又惊又喜。惊的是几百万年前传下道统的祖师尚在,要知道,那许多横推八荒的大帝正常皆不过十万载寿元,这几百万载之前的祖师,原以早已归灭,却竟现身,如何不惊? 至于喜,自不必多说。 闻言圣主拘谨道:“回祖师的话,众所知者,有三人曾入圣山秘地。其中一个是圣体,另一个乃是挖坟掘墓的缺德道士,还有个女童。除此之外,就晚辈所知,似乎禁地的一些老怪物也曾进入过秘地。只是这些老怪物多死在天魔星域,怕是寻不见人。” 邓婵玉这才恍然回神,暗道是自己关心则乱,竟忘了此节。那三人还是杨戬所救,其中一个是申公豹化身,一个是金母化身的报身,说来还多有关联。连杀生剑都在申公豹化身的身边。她不由一拍额头,急问:“那三人如今可在?” 又道:“可曾有消息?” 毕竟金母化身之报身在旁,还有申公豹化身,另一人大抵也是这十万年的气运主角,不好掐算。只能以笨办法寻找。邓婵玉有些着恼,当初怎么就没摄其一缕气机呢?如今也不会这般没头没脚了。 圣主回道:“那三人也曾去过天魔星域,却也命大,前些时日听说在圣山附近有过现身,与一些修士争斗了一场。” “好。” 云霄仙子谓邓婵玉道:“道友这下该放心些了。” 邓婵玉轻轻吐出口气:“多谢道友。” 云霄仙子便道:“你且下去,令人寻到此三人,莫要妄动。得了消心便来回报。” “是,祖师。” ...... 夜凡三人当初借了杨戬的光回到东华元星,这几日蛰伏,又来到圣山。大抵东华混乱,只有这圣山附近还算安稳。夜凡与缺德道士又重伤在身,寻个安稳的地方养伤很是重要。 不过他二人仇家遍天下,安稳是奢望。到了圣山附近,遇到当初一个仇家,没奈何大战一场。虽然干掉了仇家,确也暴露行踪,还令伤势更重了几分。 好在自有手段,终归是安稳下来,找了个偏僻所在养伤不提。 若无人刻意寻找,倒不虞再被人发现。毕竟如今因为远征之事,折了许多人,导致很多地方势力空虚,正是纷争之时,没有多少人会专门来关注他们。 可一旦如三仙圣地这样的大势力要找他们,那就不难。 圣地级数的大势力耳目遍地,又只是找人,而非大张旗鼓杀人,所以很快就有人发现了三人的踪迹。层层上报,便入了邓婵玉的耳。 “既已寻得踪迹,我这便去见彼等。” 邓婵玉早已不耐。 云霄仙子笑道:“左近无事,同去看看。” 于是一行四人便往夜凡三人隐居之处而来,呼吸已至。 夜凡三人所居,乃是一处偏僻村落。虽说大隐隐于市,但人多的地方修士也多。放在凡人之中,或许是箴言,但在修士而言,还是隐居僻静之处才是王道。 稍施些手段,便能蒙蔽村民,以为是本村之人,根本无虞暴露之险。 近些时日养伤以来,借助身边的厉害法宝,暂时将伤势稳固。不过夜凡和缺德道士眉心的窟窿,还是那般,一眼可见脑浆。两种不同颜色的玄光在伤口处碰撞,消磨。非得等到那御万法化身留下的一缕意志烙印被消磨干净了,这伤势才能好。 养伤是个辛苦活,玄光碰撞撕扯,每时每刻剧痛无边。好在修士道心坚韧,倒也不妨。 这天夜凡去村口大河中钓了几尾大鱼,准备犒劳犒劳五脏庙。回来炖了鱼汤,三人围着桌子正吃喝。 缺德道士忽然道:“从早上开始,道爷眼皮就在跳。莫非有什么糟心的事要发生?” 夜凡喝了口汤,沉吟道:“还别说,我也有些感觉,好似有人窥伺过一两眼。莫非有仇家要来寻死?” 小囡囡根本不理,只抱着小碗吃的欢快。 “我看还是早些离开。打一枪换个地方。免得被人抓住根脚围殴,以你我如今的状态,怕是不好过。”缺德道士凝重道。 夜凡深以为然:“好,吃完饭就走。” 正此事,柴扉嘎吱推开,夜凡和缺德道士齐齐一警,做出防备,待一看,正见一男四女五人漫步走来。 缺德道士看见邓婵玉不禁一怔,想要开口,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夜凡暗暗松了口气,是熟人,那就好。 忙一片假笑:“哎呀,原来是前辈到了。晚辈这里正吃饭,要不添几双碗筷?” 赵公明闻言不禁对云霄几人笑道:“哪里来的惫懒小子,嘴巴如此滑溜。” 云霄仙子笑道:“这便是圣体?” 邓婵玉最是急切,忙近前道:“你三人可知如何入的圣山秘地?” 此言一出,缺德道士怔滞,夜凡茫然。 “不是...” 夜凡道:“前辈不是那位前辈的后辈吗,怎么来问晚辈?” 他哪里知道怎么进入圣山秘地?当初还是借了一卷破烂地图,可那地图用过之后就飞灰湮灭了。 “你入过圣山秘地,怎不知如何进出?!”邓婵玉柳眉一耸,眼中毫光闪现,威胁道:“速速带我进山,否则...” 夜凡一张脸顿时苦的如吃黄连,忙把眼睛看缺德道士。 缺德道士如今也是抓瞎。 他也不知道啊。 看这模样,这位女仙分明急切。如果不如其意,怕是后果难料。 心中一转,忙道:“当初也不知怎么稀里糊涂就进去了。要不再去试试?” 打定主意先拖着,看情况再说。 二十六章 镜子呢 “对对对,”夜凡忙道:“圣山不同寻常,上回也是稀里糊涂,倒是可以再试试。” 夜凡自修行以来仇家遍天下,比他厉害的数不胜数,到现在还能吃香的喝辣的,怎一个滑溜了得?面对邓婵玉,他先是松了口气——不是仇家。随即一听要入圣山,感觉棘手就想开溜。 在夜凡眼中,那些厉害的角色个个都性格怪异,能不掺和他们的事就不掺和,天知道人家一个不高兴,随手把他给灭了?还是溜了的好。但却发现小院这片天地,仿佛被割离,成了一座囚笼,逃不的了。 他屡获机缘,也曾得上古神通,有一门逃命的法子,一定距离之内无视空间直接遁走。但在邓婵玉面前,他暗暗催动神通,却发现神通失效,顿时心里就凉了半截。 他暗暗嘀咕:“缺德道士是这个女老怪老公师弟的化身,她应该不会乱来吧?罢了,既然不能溜,就先顺着她意思来,等找到机会我就带着小囡囡跑。反正缺德道士一定不会有危险,嘿嘿。” 这时候两个人眼神交流了一下,同时明白了对付的心思。缺德道士隐晦的翻了个白眼,脸上堆起笑容对邓婵玉道:“那个...师姐,您老看是不是等几天再说?我们有伤在身,怕坏了师姐大事啊。” 节操这种东西缺德道士是没有的,套近乎又算什么? 赵公明一听,不禁笑道:“这位...是道友的师弟?” 他上下打量一番,逐渐露出明悟之色:“原来是你!” 三霄也看出来了。 之前没有在意,这时候说来了,立刻就知道了缺德道士的根脚。 “果然是道友的...嗯,师弟。”云霄掩嘴轻笑。 缺德道士作为申公豹的化身,这些年来挖坟掘墓,把阐教道统挨个得罪的死死的。作为截教弟子,云霄他们也乐的看笑话。封神杀劫之时,因赵昱之故,虽然阐教与截教之间并没有形成不死不休的局面,但阐教的一些作法,比如燃灯偷袭余元,广成子诛杀羽翼仙等三人,都让截教弟子不忿。 缺德道士虽然手段下作,却也变相的给截教弟子出了口气。 邓婵玉哼了一声:“废话少说,有伤是吧?” 抬手一指点出,不及两人反应,两点神光从她指尖迸出,没入两人眉心。就见两人眉心窟窿处血口顿时崩裂,三种神光交织碰撞,两人大叫一声,痛的呼天喊地。 小囡囡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小脸上全是懵比。 好一会儿,两人才回过气来,脸色煞白双目无神。倒是眉心的窟窿缩小了一大半,还剩下针尖大小的缝隙。 邓婵玉皱了皱眉:“果然厉害。” 说的,却是那盘踞在二人伤口处阻止愈合的神光。 赵公明看的分明,道:“有一丝真仙真意,莫非是那不速之客亲自动的手?” 赵公明也已是真仙,如何看不的出奥秘?御万法的闯入,也许真仙之下的修士没有感应,但到了真仙都有感应,都知道有个不速之客。盘踞在夜凡两人眉心伤口的神光之中,淡淡的真仙真意弥漫,还隐藏着一股截然不同于幻境世界的味道。 此必出自那人之手。 邓婵玉摇了摇头:“非是其亲自动手。乃是其化身。” 当时她与杨戬夫妇二人就在彼处,亲眼目睹如何不知?御万法化身数万,把攻入天魔星域的寰宇修士涤荡一空。那化身不过初入地仙的层次,却神通广大,厉害的紧。当时若非杨戬在旁,怕是她自己都会有危险。 邓婵玉虽然修行了几百万载,但如今也只大成地仙。盖因不曾真正修的赵昱法门——她是在与杨戬成亲之后才拜入赵昱门下作了记名弟子,彼时根基已定,无可更改,不曾修持穴窍凝聚本源,由是身死上榜之后本源尽去。这些年磨砺,也只修持到大成地仙的境界。 不说邓婵玉,就算是赵公明、三霄,也一样无奈。要说天资,他们也是顶尖的,不会比杨戬差。但如今杨戬已修持到中乘真仙,他们才勉强突破桎梏进入下乘真仙的境界。这就是炼炁士的缺陷,让人无可奈何。 当时杨戬诛杀御万法化身,以其中乘真仙的修为,也被震退三步。可见那化身虽只初入地仙的层次,却至少有堪比幻境世界大成地仙的神通。不会比邓婵玉差几分。 赵公明看了看,也弹出两点神光,却也是见猎心喜,要试试御万法的神通。于是夜凡二人又是一番真疼,齐齐呼喊,痛彻心扉。 待得再回过气来,二人眉心已经不见痕迹。 赵公明却皱起眉头:“外伤虽愈,但还有一缕真意盘踞,真是顽固。” 心中震惊于那不速之客的厉害,不免有些出神。 云霄见赵公明已出手,知晓便是自己出手,结果也不会好到那里去,摇了摇头:“毕竟来历非凡,非你我可以相提并论。况乎上有道祖、诸位圣人,这等人物不需你我操心。” 赵公明微微颔首不语。 邓婵玉道:“云霄道友言之有理。左右吾师在上,怕他来哉?他若真厉害的没边,这近万载也不会蛰伏不动了。” 碧霄、琼霄皆深以为然。 “走罢。去圣山看看。”赵公明甩开心中烦恼,笑道:“我曾多次入圣山,却上不得圣山之巅。每每半山腰上就稀里糊涂转回来。此番若能上的圣山,也了却我一点执念。” 众人微微颔首,随即一瞬,便已杳无踪迹。 夜凡但觉天地变换,恍然已到圣山脚下。他看着前面漫步上山的邓婵玉五人,叹了口气,一把抱起小囡囡,对缺德道士作了个无奈的表情,蹒跚着跟了上去。 邓婵玉五人对夜凡而言,已是高的不见顶的人物,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大抵也暂时熄了溜走的心。 缺德道士赶上来,做出恶狠狠的表情盯着小囡囡:“你的镜子呢?那可是昆仑镜,遁空无踪!” 要说缺德道士也不乐意,跟夜凡一样,也想着溜。他倒是不曾想过以自己的神通溜走,想的是小囡囡的昆仑镜。这镜子能从御万法化身面前遁走,想必也有可能从邓婵玉几人面前逃脱。 二十七章 经验值 小囡囡茫然的摇了摇头:“她不愿意。” 说的是昆仑镜。 这法宝有灵,小囡囡没有法力,昆仑镜也能自主激发,但却要看这镜子愿意不愿意。 “不愿意?” 夜凡诧异了一下,随即想通了:“我知道了。缺德,你说这法宝是哪儿来的?” “圣山啊...呃,了解。”缺德道士明智闭嘴。 这方昆仑镜不是原版,原版的还在小囡囡本尊的本尊金母手中。却是赵昱无意所炼。法宝有灵,知晓邓婵玉是杨戬之妻,夫妇二人都是赵昱弟子,自然不会与他们对着干。 虽然昆仑镜认了小囡囡为主,可惜小囡囡没有法力,不曾炼化,也只能任凭昆仑镜自主决断。 圣山山脚林深叶密,耸天立地的圣山如同一尊巨人,永远静默不动。众人踩着不知有几丈深厚的落叶,似缓实快往山上走去。 正行间,云霄仙子忽然皱了皱眉头:“兄长可曾察觉怪异之处?” 她问赵公明。 这一行,就两尊真仙。一个是云霄,一个是赵公明。其余两霄与邓婵玉一般,皆是大成地仙。云霄也才略略有些感应,大成地仙的三位远远比不上她,所以她问赵公明。 赵公明也差不多同时耸了耸眉头:“却有一丝格格不入的感觉。” 又道:“与我多次前来皆不同感。” 这时候,缀着五人在后面的夜凡三人当中,一只长得很丑的蜻蜓飞过,被小囡囡一巴掌打下落在地上死了。就听小囡囡脆生生的道:“哥哥,我有一点经验值了。” 夜凡脚下一顿,缺德道士也愣了愣。 “经验值?” 夜凡停下来,仔仔细细的把小囡囡看了个遍:“知道什么是经验值吗?” “知道啊。”小囡囡咯咯笑道:“哥哥说过经验值可以升级。小囡囡是不是也能升级了?” 之前天魔星域一行,小囡囡还记得夜凡说的一些话。 夜凡一双眼睛顿时凌厉起来,直愣愣的盯着死在脚边的那只蜻蜓,忽然叫道:“前辈!几位前辈,大事不好!” 小囡囡的话,邓婵玉几人怎能不闻? 也听到经验值一说,三霄和赵公明一时之间还没明白过来,但邓婵玉却明白了。 她神色沉了几分,转身往夜凡走去,一双锋利的眼盯着小囡囡:“哪里来的经验值?” 夜凡指了指地下的蜻蜓尸体。 邓婵玉吸了口气。 赵公明四人过来,云霄问道:“怎的回事?” 邓婵玉抿了抿嘴:“刚刚道友说起异常,赵公明道友也说格格不入...”她指了指地上的死蜻蜓:“不速之客到了。” “不速之客...”赵公明神色一动:“道友的意思是...那天外来客!?” 邓婵玉沉声道:“正是。此前诸多修士远征天魔星域之事,几位道友不曾参与,但想必听说过?” 云霄仙子微微颔首:“莫非那天魔星域便是这般?经验值?” 邓婵玉道:“那人以术数化之法,将一方星域改造侵蚀,没想到竟把主意打到这里来了!彼处之人,吃喝拉撒,行走坐卧,皆得经验值,以之升级,获取术数化权限,由此得到在术数化法则笼罩之下的力量。” “难怪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赵公明神色郑重起来:“愈是强烈了。” 几人齐齐望山巅看去。 ... 圣山之巅,此时正有三人。 为首之人不是八云真君又是何人? 此时八云真君盘膝而坐,掌心上托着一颗虚实不定的大珠,那珠子毫光吞吐,内里分明有一方缩小的星域。 好似有无穷无尽的光芒从大珠之中迸射出来,冥冥之中化作一张巨大的网,从圣山之巅开始笼罩,极力并迅速向外扩张、增强! 这张大网好似有许多的小钩,随着大网的扩张,将大网之下一切生灵非生灵皆钩住,纳入这张大网的掌控之下。 另外两人此时正在一尊少年模样的石像前盘坐,各自打出神光,看那模样,分明是要把石像炼化。 “听说此乃圣山,端也名副其实。这石像也不知什么来历,竟然有一宗大宝蕴藏。”其中一人面目颇大,有九只眼,正中一只,左右各四只,没有口鼻,九只眼盯着石像双手托着的一粒宝珠,眼中神色有些激动:“此非寻常之宝,亦非此幻境之宝,若能得之,吾道成矣!” 另一人倒是个人模样,却冷静许多:“此宝确非幻境产物,恐怕是那贼子所炼的宝贝。此贼非同小可,御神通就死在他手上。老祖多番计较,也不曾杀了他,还是小心谨慎一些为妙。” “此言差矣。此宝被他放在此处,想必借幻境之道加以锤炼。若能夺了,无异于斩去他一条臂膀。我看是他失算,不曾料到你我会到这里来。正好夺了他宝贝,你我平分。”九目道。 “咦?” 忽然,正催动大珠的八云真君出声,引的两人侧目。 就听八云真君道:“竟有人来。” 九目二人一听,不免失笑:“莫非前来拥趸?” 倒也不是虚言。他三人奉御万法之命,要将这东华元星化为术数化之地。当初寰宇齐伐,虽然御万法以化身之法解了困厄,但那方术数化星域却几被打残。又得御千道之令,要攻打仙域。御万法采纳建议,干脆将天魔星域炼化成一颗宝珠。如此可随身携带,也可随意放出,轻便许多。 御万法攻打仙域之前,将星域炼化的宝珠交给三人,将以三人到东华元星而来,从这里重新开始。三人便择了东华元星最醒目之处,亦即圣山,从这里开始,将东华元星纳入术数化之下。 如今已是展开,来者必定被术数化所侵蚀,成为东华元星第一批术数化的奴隶。 八云真君却摇了摇头:“哪是那般容易。来者非同小可,观其气机,有两尊假天人虚真仙。除非术数宝珠瞬间全数展开,将术数化法则催动到极致,才能将来者纳入控制。我催动此宝,还须得一些时间,你二人先去阻一阻,休教坏了主上大事。” 两人一听,无奈对视一眼,只好暂时收手。 虽然垂涎于石像上的宝珠,但却不敢坏了御万法大事。于是遁光一展,往山下而走。 二十八章 化血一刀 正所谓:云为龙兮风为虎,力士鼓瑟鸾回车。 仙光漫漫霞炁腾,虚空仙人飘渺间。 邓婵玉一行急遁往圣山之巅,也计较不得能不能上的去,电光火石已至半山腰上。当此时,但闻法螺鼓吹,金花乱坠,两尊銮架从云中而来。只见其一銮架云作麒麟霞为车,端坐一尊九目道人,另一銮架青鸾拖拽,清炁弥漫,端坐一尊清癯道人。 这一番突兀,把邓婵玉等人唬的一愣,顿在原处。 赵公明看了一眼,不禁乐了:“这是哪里来的货色?” 就听那銮架有天音降下:“仙尊驾临,尔辈虚妄凡俗,还不速速拜来!?” 又有一音:“虚而不实,转眼成空。何不拜了万法道尊,得传无上,明了真幻,也好过懵懂一世?” 那九目二人说来此番做作,亦非是没有计较。想那御万法——这术数化之万法道尊者——自降临这宙光秘境衍化的环境,近万载,苦心孤诣,改造一片星域,也不曾得了什么左膀右臂。那天魔星域本来贫瘠,也正因贫瘠,御万法才好施手段,若择修行鼎盛之处,未免触动鸿钧,也是御万法的计较。然天魔星域贫瘠,这些年来不曾生产出几个厉害人物,来时四人,此时还是四人,能用着只八云真君三人耳,往往有种捉襟见肘之感。 尤其此番寰宇修士共伐,便是个四面漏风的局,若非御万法以化身之法解困,最后就算把寰宇修士尽数杀绝,术数化天魔星域也必定飞灰湮灭。 作为真实法宇宙而来的大成地仙,这等人物哪里看得上虚幻世界的蝼蚁?尤其此前,显露在外者,所谓大帝也至多不过寻常地仙而已。没有什么价值。 但此一战后,许多厉害角色一一现身。虚天人假真仙虽也虚假,但已有神通入的法眼。若能搜罗几个虚天人假真仙,使其拜服于脚下如臂驱使,诸多事也不必手忙脚乱了。 二人料定此时圣山已逐渐被术数化覆盖,又自忖便以大成地仙,毕竟是真实大成地仙,也不怕了虚天人假真仙,便瞬间弄了这出,装模做样而来。 却毕竟不料来者几人,不是天一门下,便是截教高足,哪里被他唬住? 反倒觉得可笑。 邓婵玉眉目英姿,按刀作不屑:“尔等有何能为这般作态?速速与我下来,交代后事!” “道友还是这般脾气。”云霄仙子掩嘴轻笑。 “你看此二人作态,便是诸位圣人降临,也不曾这般。端端是狗披人皮装样子,不当人子。”邓婵玉冷笑连连。 “好胆!” 这里说话,九目二人又怎听不到?左右不曾遮掩。 这一听,便气的腹中三昧真火乱冒,险些脑门生烟。 他二人作了姿态,言语间又点名真幻,本以这些土著虚幻纳头便拜,没想到竟反过来,言语如刀,杀的两人心头滴血。 “道兄莫怒。”清癯道人神色不动:“此虚无者也,井底之蛙,不知真实。我且先教他一个好,识得你我神通,还怕这些蝼蚁不俯首称臣?若是不服,打杀了便是。” 九目一听,明白了清癯道人的心思,转怒为笑道:“道兄言之有理。” 说来此时,这二人也不曾放弃折服邓婵玉等人的心思——却要争一个颜面。他二人一番心思大张旗鼓,若到最后什么也无,岂非贻笑大方? 清癯道人端坐青鸾銮架,拂袖一甩,一道神光直扑邓婵玉而来。却是说打就打,毫不啰嗦。 邓婵玉在清癯道人眼中不过如此,虚幻者大成地仙,还不放在他眼里。这一下只用五分力。 云霄仙子见状要出手阻之,邓婵玉却已纵身迎上。她是个将门出身,脾气算不得娴静,反而多有火爆。见人出手,哪里有不接的道理?那神光来的快,只这万分之一弹指,就已到了眼前。但见一抹纯粹殷红的刀光漫天一闪,神光戛然而止! 邓婵玉却如遭雷击,腾腾腾倒飞回来落地连退五步! “好生厉害!” 她暗暗心惊。 却须得知晓,邓婵玉本就有大成地仙修为,那口宝刀也不是他物,而是凌厉难当的化血神刀。化血神刀乃是截教高足余元至宝,当初余元被燃灯所算,燃灯夺其神刀,还要以之来斩杨戬。 幸得赵昱暗至,制住燃灯,杨戬将他打杀,夺回了化血神刀。后来交给余化,余化随后挟刀战死杀劫之中。重开天地之后,除了不曾身死者,余者仙家法宝皆毁殁在开天辟地的余波之中。譬如这化血神刀,便是重炼的宝物。 且如今也非唯一,那余元有,余化也有,邓婵玉也有。毕竟关系亲密——余化早与赵昱相识,也是杨戬至交,左右化血神刀也不是太极图、盘古幡这等必须唯一之宝,倒也无妨多炼几把,只要有那精力。 邓婵玉这口化血神刀,要说品级伟力,恐怕比余元如今的化血神刀还要强上一分。却竟险些挡不住那清癯道人随手一道神光。这如何不教邓婵玉震惊? 修士皆唯我独尊。自己修来的法力神通,怎能比不上他人?一时间竟有些难以接受。 说来也不出奇。那清癯道人乃真实法宇宙大成地仙,在本质上远非邓婵玉所能相提并论。若非如此,他两个大成地仙,也不敢来挡有赵公明、云霄仙子两位真仙的一行人了。 而邓婵玉毕竟不知,那清癯道人看似云淡风轻,实则用了一半神通。若是换了截教或阐教的大成地仙,怕是还挡不住。邓婵玉为赵昱记名弟子,虽然开天辟地之后赵昱不曾教导,但她丈夫杨戬却得赵昱真传,自也传了邓婵玉。所修法门,合于真实的道理比其他修士多,且更加合理。 这边邓婵玉心惊,那边清癯道人也颇为意外。早前寰宇围攻术数化星域之时,清癯道人也曾阻挡一方,被许多人结阵围攻。其中也有神通广大者。那些人物看似半步地仙,但被逼到绝境,甚至能爆发出人劫境地仙的神通,许多人围攻还结阵,合起来怕是好些尊大成地仙围攻也不过如此。但还是被他反掌打死许多,虽有些麻烦,却不足道哉。 二十九章 二百五 而能比及邓婵玉这等的人物,是一个也无。几十个加起来结阵也比不上。 他一道神光,只把邓婵玉打退,连发丝都没乱,实在教他有些惊奇。 “倒也有些能为,难怪口气不小。” 清癯道人站起身来,掌心托起一口灰扑扑的小钟,震钟一响,不闻其声,却见那边邓婵玉面色乍变,夺口鲜血喷出。 只见她眉宇之间,竟隐约一口小钟镇压,镇的她站立不住,险些一头栽倒。 “且住!” 云霄仙子见之色变,忙把祭出混元金斗,催动之放出金光照住邓婵玉。赵公明嘿笑一声,袖中一溜斑斓毫光射出,眨眼打到清癯道人面前,那道人竟反应不及,被打下銮架。 旁边九目道人如何坐得住?面目当中本来只有当中竖眼睁起,此时余者八目同开,神光爆射,竟把当空二十四点穷追清癯道人不舍的明光定了一瞬,叫道:“好宝贝!” 定海珠被定了一瞬,只这间隙,教清癯道人缓过气来,把一口小钟顶在脑门,一推道冠,纷乱发髻脑后庆云升腾,叱咤一声反掌打出,将二十四颗定海珠打飞了回去。 此时云霄解了邓婵玉之厄,三霄姐妹哪里容得如此放肆?当下三位仙子各施手段,就有金蛟剪横空,化作两条恶龙,当空一绞,望那九目道人杀去。 这金蛟剪也是杀伐至宝,恶龙绞杀,绞的空间崩碎,虚空拉扯出两条巨大的沟壑来。 咔嚓! 裂帛声响,却啪啪两声,但见九目道人嘿嘿冷笑,一手一边将两头恶龙撑的剪不下去。他九目毫光盈盈,瞪目之间,三霄周围四面八方,便是道心之中,也有毫光针刺! 云霄仙子不敢怠慢。她自有真仙道行,倒是不惧道心之忧,怕只怕自家两位妹妹只大成地仙,抵挡不住。混元金斗滴溜溜一转,许多金光一层层洒下,自冥冥之中将那毫光削去一层又一层,瞬间解了危机,碧霄、琼霄才松了口气,脸色不免苍白。 云霄仙子拂袖将自家妹子甩开,纵身便迎上了九目道人,绣口清叱道:“兄长去杀了那清癯者,这九只眼的孽障交给小妹。” 赵公明长笑道:“大妹放心。” 邓婵玉险些被那清癯道人的小钟镇压,亏得云霄仙子手快,但此时也心神受损。修士求大道,对根基的要求比苛刻还要苛刻,越是完美,越是无缺,便越是稳当。如新天地,除了以大神通硬生生打进仙域的,没有人能自主领悟真幻之妙从而飞升仙域,实际上也跟新天地的修行环境有极大的关联。这新天地,实则不是修行的地方,而是杀斗的地方。那些大帝一生杀来杀去,踩着人的尸骨登上帝位,看似风光满面威风寰宇,但在无数的杀斗之中,早伤了根基却不自知。 尤以道心、元神、寿元最是伤不得,一旦有伤,损了根基,休想再进一步。 相较而言,重开天地之前,封神之时,那许多仙家,反倒不以杀斗为主,以静修养护为主,截然不同。 邓婵玉深知其中的利害关系,此时不敢逞强,忙退后一边,与碧霄、琼霄一起,只将化血神刀和金蛟剪远远驱使,从旁辅助作为扰乱即可。 话说这里赵公明、云霄仙子与那九目道人、清癯道人斗在一起,往往动手之间,一点霞光闪闪,反倒不似之前那般毁天灭地,但举手投足都妙到毫巅,羚角倒挂,其玄妙之处,令人叹为观止。 往往看似不相关的一弹指,实则多半在打击对方道心,欲镇对方元神。这等藏在暗处的交锋,才最是凶险凌厉,不能有丝毫怠慢。 赵公明与云霄仙子皆是真仙,虽是虚天人假真仙,但厉害毋庸置疑。然则九目道人与清癯道人,亦非寻常,乃是真实法宇宙大成地仙。这二人持真实之妙,虽差了天人之隔,实则只稍差赵公明二人一筹,却借的愈发增强的术数化法则,逐渐斗的旗鼓相当。 若在真实法宇宙,面对真实法宇宙的真仙,九目二人再厉害,也过不了几合,反掌就被打死。但谁教赵公明和云霄仙子只是虚天人假真仙呢?便则打个比方——若此时赵公明与云霄仙子得了真实,一举跳出这个虚幻世界,不计其他任何方面的影响,这一跳出去,他二人的境界立刻就要被打落下去,道行、法力、肉身之中原本的虚假的存在,被真实法宇宙瞬间削去,剩下的大抵也只大成地仙而已。 天人之隔,天人之隔,真仙与大成地仙的差距,实在难以计量。 就算是赵昱,这些年来在幻境磨砺,也是有意识的自主消磨虚幻,去伪存真耗去了他大部分的时间。若非如此,他如今的道行恐怕早不止上乘真仙,怕是连天仙都有了,绝不差于如今鸿钧分毫。但那又什么意义呢?假的就是假的,假的天仙有什么用?反倒如今,一身道行全然是去伪存真的宝,实实在在的上乘真仙道行。 若非要炼化御千道那一点念头耽搁了,御万法此时能不能活下去,还在两说。御万法也是上乘真仙,但赵昱丝毫也不惧惮。即便赵昱的修为境界还在超级加强版的元神九重,但道行不差御万法,自忖凭着与道行修持到齐平的五色神光和时空轮回,要拿住御万法,当不是问题。 那边斗的玄妙,夜凡三人打酱油打的瞠目结舌。 “这就打起来了?!” 说了这么多,实则只在一瞬。好似刚反应过来,双方就已打了好半天的模样。 缺德道士咽了口唾沫:“大爷的,有这么厉害?!” “很厉害呢。” 小囡囡拍巴掌咯咯笑道:“那是两个大怪物,有二百五十级呢!” 夜凡一愣,想起之前这两人作态,傻傻的点了点头:“的确是两个二百五。” “是两个厉害的二百五。”缺德道士补了一刀:“小囡囡,要是打死这两个二百五,你能升几级呀?” “唔...”小囡囡咬着指头:“可能...可能有一百级?” “嚯!还真是来的便利。”夜凡撇嘴不已:“一百级...缺德,四极境大概就是一百级吧?不对呀,这两个二百五这么厉害,比大帝还厉害无数倍,怎么才升四极境?” 缺德道士翻了个白眼:“那你去杀一个试试不就行了?” “滚。” 三十章 拜大爷 休看夜凡和缺德道士两人在这里斗嘴斗的唾沫乱飞,实则二人份属艰难也。 这一行人当中,小囡囡不计,就他两个修为最是浅薄。术数化法则在铺展,随时间增强。小囡囡早早成了术数化法则之下的第一个,此时术数化法则增强到了一定程度,开始直接影响到夜凡和缺德道士。若是他二人愿意,元神放开,瞬间就跟小囡囡一样,可以升级了。 但无论夜凡还是缺德道士无不是心高气傲之辈,又怎肯甘心作那域外天魔术数化的奴隶,生死不由己,命运控诸他人之手? 何况在两人眼中,术数化不过虚幻,术数化升级带来的力量,都是从术数化法则本身借用而来的外在力量,轻松是轻松,但却镜花水月,不足为取。 自是竭力抵抗,不愿臣服。 不过两人也知道,那种施加在自己元神之上,要折服道心的术数化法则在逐渐增强,再过一时三刻,说不得就抵之不住。然而如今,他二人哪里还有他法可想? 溜走是不可能溜走的。别看斗法的四人云淡风轻,他二人要是此时动静,说不得一个神经反射,随手一道神光就打成飞灰。何况邓婵玉和碧霄、琼霄三人就在面前。 二则面对域外天魔,如今眼前邓婵玉等人多半是东华元星最强的一批人了。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期盼诛杀天魔,解了东华元星之厄。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呀...” 夜凡绷着一张脸,望着远处斗法,喃喃道:“道爷,你见多识广,有什么想法没有?” 缺德道士舔了舔嘴皮:“想法多的是,好比满天繁星。可无论什么想法都要建立在修为境界差距不大的前提下。你我差了他们不可以道理计,人以力胜,什么想法都是虚妄。你信不信,你要敢上去,还没碰面就飞灰了。” 夜凡拧着眉,从怀里摸出一块灰扑扑小印,一面混沌沌小幡还有一根金灿灿的绳子,脸上痛苦煎熬,暗暗却以元神传讯:“这些宝贝能伤那两个二百五吧?” 缺德道士一怔,也从怀里摸出两件宝物,一口黑漆漆的小钟,一面阴森森的小旗。又把腰间的杀生剑解下来,来回摸个不停,回传道:“应该能吧?不过以你我的法力,只用的这些宝物最多一两分的力气,怕也是无用罢。” 说着,他看向不远处的邓婵玉三人。 夜凡也看,传讯道:“不可。我们仨在那两个二百五眼中只是蝼蚁,不跑的不会引起主意。但三位女仙前辈不同,或有分心关注。这些宝贝交给她们自然所有发挥,但却失了出其不意。” 缺德道士抓麻:“那你说如何是好?把你我两条性命献祭了,催动法宝怕也伤不得两个二百五,差距太大。” 夜凡摸索着三件法宝,忽然传讯道:“小囡囡的昆仑镜不需要小囡囡法力催动,就能遁空破虚。连那域外天魔的化身不小心之下也挡不住...” 他还没说完,缺德道士已经把杀生剑、戮魂幡、落魂钟摆好,缩成躲在夜凡背后磕头:“三位大爷,有两个二百五要坏了圣山风水。圣山是什么地方?是大爷们的家呀,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乱来?大爷啊大爷,你们就发发威罢。” 夜凡满脑门黑线,然后二话不说,状作痛苦难当转过身去,仍然用身子挡着缺德道士,把翻天印、盘古幡和捆仙绳也摆在一起,跟着磕头,念念叨叨:“大爷啊大爷,就可怜可怜我吧。” 这两个面对面在那里缩成一团,看起来好像病入膏肓,把六件法宝挡着,一个接一个的磕头。 小囡囡看看夜凡,又看看缺德道士,觉得有趣,把昆仑镜从小脖子上取下来,也放在一堆。 ... 赵公明二十四颗定海珠使的出神入化,或攻或守,或打或压,弹指拂袖,神通法术信手拈来。但那清癯道人也不寻常,一口小钟护住全身滴水不漏,神通、法术、元神、道心,全方位碰撞,斗的激烈无比。 赵公明心中暗叹:这真实之人,果真这般强势,真是教人向往啊。 这宙光秘境幻境世界,以鸿钧为首,无不与炼假成真为终极目标,赵公明自也一般无二。然此前只是不忿虚幻,欲求真实,若说神通道行,倒也不觉得差了真实宇宙的修士多少。 至于赵昱,从来都没看透过,特例,不计。 但此时赵公明才知晓,真实之为真实,果然是另一层天地。 自家道行明明比人高,但打来打去就是无用,能限制,却伤不得人。好些厉害神通竟无能建功,实在教人无可奈何。 实乃是因为这些厉害神通建立在虚幻的基础上,以虚幻居多。而他的对手,一身真实。就好比竖起一张纸,指着纸上的死字,对一个血肉真实的人说你去死吧,这自然是不能的。 反倒是这些年来,依凭新世界衍化真实道妙,于凡尘之中悟到的一些神通法术更加得心应手。 “如此不是办法。” 赵公明皱眉不已。 术数化法则还在增强,等强到一定程度,就能对战局产生扭转性的作用。到时候不要说诛杀敌手,自个儿反倒要跑路了。 与赵公明处境相比,云霄仙子也好不到哪里去。那九目道人虽然手段单一,来来回回都是九目传光。但此人九目神光却凌厉精深无比。分明是一招鲜吃遍天的路数。 任凭云霄仙子神通广大,确也难以占据绝对上风。尤其混元金斗削人道行法力的妙用,在这人身上没有什么效果,才最是棘手之处。 “我这些年来依真实道理祭炼混元金斗,然火候未足,妙用不够啊。” 而此时,那山巅之上,八云真君催动术数宝珠已到关键时候。这宝珠乃一方星域所炼,催动极难。然一旦完全催动,其中一方星域数万光年压下来,这东华元星哪里还有幸免?瞬间就被吞没其中,纳入术数化之下了。 九目二人的行为,八云真君看在眼里。倒也不以为忤。只需得这二人挡住来者,不令捣乱,便足矣。 三十一章 真君凶猛 法宇宙广大无可计,生灵无可计,族类无可计,修士无可计。 那生灵类别,不以相貌体态论,而以智慧文明论。有智慧文明者,皆人也。无智慧无文明者,兽也,有灵性无文明者,譬如星空凶兽,也归为兽类。或者说星空凶兽内部,也有差异。凶性兽性居多者,为兽。但如那有广大神通,堪比仙道大能的星空巨兽,又不在其中了。 尤其非父母所生,为天地所孕育的一代星空凶兽,是截然不同的。这一类星空凶兽,大概与一些特殊环境之下孕育出来的灵极为类似。比如火地孕育的火灵,水地孕育的水灵,凡此种种。 只是颇为稀少罢了。 这等天地之‘灵’,生来有智慧,血脉极强,先天有神通。也有与人通婚的,于是诞下一些奇异的血脉,也归于人之中。八云真君,就是这样一位存在。 她是一代血脉的星空凶兽化作人形与人结合诞下的子嗣。 因其有根性,遂步入仙道。说来八云真君年岁并不大,她秉持超凡血脉,又根性深厚,修行至今也不过十万载。在大成地仙之中,八云真君是绝对的强者,能与她相提并论的,寻常仙门找不出几个,只有上门大教的嫡传弟子,才能与她比肩。 不过八云真君的身世并不完美。 她的父亲是一代血脉的星空凶兽,而她的母亲是一个没有根性的凡人。星空凶兽的世界在星空,厉害的星空凶兽都是无拘无束,遨游天地。她的父亲与她的母亲结合之后生下她,不久就离开了。也许对于一尊不知道有多厉害的一代星空凶兽而言,这只是它无穷生命之中的一粒尘沙,微不足道的过往。但对于八云真君而言,她的童年,是极其煎熬的。 直到有一天,她遇到一个叫御万法的人。这个人给了她渴望许久的尊严,并把她引上仙道。从那时候开始,八云真君就以道心起誓,效忠御万法。 以八云真君的天赋根性,和她的超然血脉,就算是上门大教的嫡传弟子,也全然当的。但她只愿伴随御万法,为他效力,蹈死不悔。 一切有碍于御万法的人和事,都是她的敌人。任何事,都要以御万法为主,如果谁坏了这个规矩,八云真君会教他做人。九目和清癯两个道人也不是等闲之辈,但八云真君一句话,他二人就抛开垂涎的宝贝去阻挡来者,就是知道八云真君的性子,不敢忤逆。 “主上如今在何出呢?” 八云真君催动着术数宝珠,心中暗暗思量。 正当此时,忽然那百万丈之下的半山腰处,恢弘凌冽震撼天地的杀机冲霄而起。竟把笼罩圣山的仙云冲开一个巨大的窟窿,杀机浩浩荡荡,冲出东华元星,冲入星空之中,将沿途天体粉碎成齑粉,不知多远才消散。 而术数化法则也被冲破一道口子,八云真君神色一变,猛地朝下看去,但见混蒙一片,随之圣山震震,整个东华元星都为之动摇。 “好胆!” 八云真君面如肃铁,双手托起术数化宝珠,背后突然生出六只手来,跨越虚空,把那混蒙一片剥开,才见当中景象。 九目、清癯两个道人不见踪迹,气息在天地之间缓缓散去,两道不甘的意志逐渐被消磨,竟是飞灰湮灭去了。只见一口宝剑杀气冲天,环绕周围一镜一印一金绳,一钟两面大旗幡。 “哼!” 八云真君冷笑一声,六只手弹琴拨画,找准七宗法宝就拿。 那七宗法宝有灵,识得厉害。戮魂幡最先按捺不住,跳出一头魔神,青面獠牙万丈高,张口吞吐天地,似要把这六只手的主人元神摄出一口吞吃。 却一只手弹指将那戮魂幡魔神瞬间打散,戮魂幡神光为之一暗。 其余诸般法宝这才知晓厉害,哪里敢怠慢?翻天印滴溜溜一转,化作半截天柱镇压下来,竟被一只手轻易抓住狠狠砸向震动声响的落魂钟,昆仑镜忙放出神光,与落魂钟一起避开。 盘古幡旗面摇动,混混沌沌一道炁如龙蛇飞舞,被一只手拿住,三两下竟就掐灭去了。 捆仙绳要去捆那六只手,化作一条金龙横空,却被三只手扯住,噼噼啪啪几声竟被扯成四截! 夜凡和缺德道士正哈哈大笑之际,不料竟出了这番变故,笑声卡在喉咙戛然而止,如被掐住脖子的鸭子。 “糟糕!我的捆仙绳!” “逃命罢!还捆仙绳!”缺德道士一把拉起夜凡,抱起囡囡就跑。 尼玛这太吓人了。刚刚还干掉了两个二百五,没想到出来个六只手,轻描淡写就把诸多法宝打的二不隆咚。这分明不是一个层次好不好? 邓婵玉五人站在一起,此时唯叹息耳。 赵公明道:“原以我还有些神通,没想到啊...” 邓婵玉回头看了狼奔豚突的夜凡三人淡淡道:“走不了了。” 怎能走的了? 在六只手的掌心底下,别说夜凡,就是赵公明和云霄,也没有信心逃过一劫。 “还不是真仙。”云霄仙子仰望遮天蔽日的六只手,只见那手虽大,却纤纤如白玉,纹理肌肤完美无比,好似大道雕琢一般,虽隐隐有点真仙之妙,但分明还不是真仙。 “非真仙便如此厉害,欸,欸,真实,真实,吾所愿也!”赵公明叹然不已。 原以刚才两人就够厉害的了,没想到还有厉害无数倍的大成地仙。明明是一个层次的修为,差距却如萤虫皓月之别。那法宇宙,该是怎样的精彩?! 若赵昱在这里,怕不也要为之惊叹。 这八云真君的神通,已经不次于三百万年前的赵昱。与那御千道一点微末念头相比,也能并肩而列。而那御千道是何许人物?金仙之尊金仙之念。八云真君的厉害之处,可见一斑。 如今的杨戬,也远远不及此女。 怕是连那诸位圣人,如今也堪堪只能相提并论。 压得住她的,此方秘境,唯有赵昱和鸿钧二人。当然,还有个御万法。 当得此时,盘古幡、翻天印、昆仑镜、落魂钟、戮魂幡、捆仙绳皆已折戟沉沙,独独杀生剑一直横空不动,陡然之间,此剑一晃,不见动静,却见一只手微微一抖,白玉般的指尖上沁出一粒血珠。 三十二章 震动寰宇 “吾识得你这废铁,不那天一小贼的佩剑么?” 六只手合六合,将杀生剑诸般法宝困在当中,一只手上竟有话说。 “吾有几个跟随的,就是折在你这废铁刃下。这锋利的气息,何其的熟悉,吾竟难忘。那天一贼子好生耍了吾一番,今日他不在,吾便把你熔了,出口气再说。” 八云真君本是个清冷人物,便是御万法面前,也不多话。此时竟与一口宝剑啰嗦,也是事出有因。 当初赵昱为仙霞仙君所禁,万余载而出,仙霞仙君告知宙光秘境,便至于云霞仙域。怎料御神通恰好到此。赵昱一番杀戮,把那云霞仙域的地仙杀了十好几尊,连带御神通及驻留云霞仙域的八云真君座下的几个地仙也皆死在他手中。八云真君奔走星空,不曾拿住赵昱,被他来回摆了一道,如何不教八云真君忿怒? 她那几个跟随,皆是折在杀生剑下,自便记住了这口宝剑的气息。虽然幻境许多年,杀生剑已不可同日而语,但根源上的气息,却不曾有变。 眼下七宗法宝,独独这宝剑能伤她皮毛,八云真君便动了真怒。 六只手遮天蔽日,大而纤纤,羊脂若白玉,不但不显得狰狞,反而有种完美无瑕的感觉。六只手呈六合,禁上而镇下,四面八方,数以千万里计,任凭你神通广大,又哪里逃得? 那夜凡三人要逃,逃着逃着稀里糊涂又回来了。否则邓婵玉也不会说逃不得了。 杀生剑诸宝被困在当中,剑鸣声声,嗡嗡颤颤,但见剑光四溢,割裂虚空,锁拿阴阳,却也脱不开八云真君这六只手之间的空间。那六合六手腾起一缕缕霞光,如火似焰,只转瞬就将断作四截尚未弥合的捆仙绳炼的哀鸣不止,神光隐晦涨缩,眼看抵挡不住。将其余诸般法宝炼的连连退避,宝光散乱。 杀生剑震动剑身,找准一只手便刺,这一刺,不见痕迹,却便见那手倏的屈指一弹,虚空中爆出叮的一声脆响,便是一溜子火星炸开,将那片空间炸的混混沌沌。 那手一抹,又抹平了。 只瞬息之间,叮叮当当如打铁,四面八方皆是火星炸裂,仿佛寰宇初开,宇宙大爆炸模样——这万分之一个弹指,杀生剑便不止刺出了几亿剑! “技穷矣!” 八云真君六手虚抓,往当中合来,将一片空间眼看着压成一块饼,越压越薄,当中霞光四射,炼的如火如荼。 休看那半山腰上,似乎六只手动了真格,打的厉害。但那山巅之上,此时八云真君,至少有七分心在术数宝珠之上。对于山下来人,她实在不放在眼里。若非为了百分百的保障,实际上也不必将九目两人遣下去。 毕竟要分心几分,为御万法大事,八云真君不愿分心。 那里斗是厉害,动摇了整个这一条天一圣山的山脉,随着术数化法则的铺开,以圣山为中心,不知多少人在被逐渐纳入术数化之下。正当此时,那圣山震颤起来。 八云真君冷笑一声:“不出吾之意料!” 这圣山名为天一,八云真君如何不知圣山与那仇家有所关联?她此来早有计较,正等着呢。 果然圣山震动,一股子浩瀚厚重的气机从圣山之下冥冥之中升腾起来,只一冲,便冲的术数化法则一片散乱。而此时,许许多多以圣山为大本营的修行圣地,许多修士已铺天盖地往圣山而来。 八云真君冷笑连连,一只手托住宝珠,空出一只手来,只把手当空镇下,镇的圣山之下冲出来的气息为之一滞! 但那气息不败反进,猛地自圣山之巅冲出,八云真君一怔,但见那气机冲入那少年模样的石像之中,劈里啪啦裂开无数裂缝,道道霞光迸射出来,刺破天穹,照耀万方。 “原来是这等手段。” 八云真君心头转动:“我道是石像,原来封印着一个人物。那贼子果然厉害,连我都没有看出破绽。不过那又如何?” 八云真君何许人物?自来便无有惧惮者。即便看似那天一道人如今愈是厉害,八云真君也不放在眼里。 她清冷的哼了一声,竟不管正在破封而出的杨先天,只看半山腰之处,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将几件法宝做引子,嘿...” 那自圣山之下冲出的气机,便是那杀生剑引动出来。本将要把杀生剑炼成铁水,垂死挣扎引出气机。多半也是那天一道人早早算计。 “先炼了你这废铁,消吾心头之恨。” 半山处,六只手愈压愈紧,霞光流淌愈甚,其中杀生剑反抗愈发激烈,竟有一种‘火药桶’的感觉,仿似下一瞬就要炸开。赵公明等人看的分明,忙道:“快走!” 一袖子卷了众人,便速速退开。即便逃不出六手禁锢,离远些也是好的。 而四面八方,大大小小的修士遁光无数,正扑圣山而来,便恍然天地崩塌,元神震震,竟不知上下,不知左右。好似只一烈一柔,两点光在那瞬间轰然炸开,宇宙初辟,鸿蒙诞生一样! 随即便见圣山崩塌,天穹破裂,一方星域星星点点,由极小瞬间极大,从天而降,镇压下来!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在这瞬间,天地静默到了极致。随即轰然似乎膨胀,嗡,浩浩荡荡的元炁如同海啸一样四面铺开,吹的山峦拔地,吹的河流横空,只弹指之间便席卷了整个东华元星,甚至带着东华元星飞离本来的星系,往更幽深的宇宙深处飞去,那暴动的元炁所过之处,生生在宇宙中卷起无量风暴,不知多少星辰为之破灭! 不知过了多久,一切才逐渐沉熄。 庞大的东华元星已来到一片陌生的星域,一方庞大数以万光年的星空就镇压在东华元星之上,在二者之间,雷霆震震,紫电茫茫。两种截然不同的法则碰撞着。 断去半截的圣山已一片狼藉,除了余下半截,这条山脉已不见踪迹。那半截山腰之上,一尊八臂巨神顶天立地,上半身在那渺渺星空,下半身立在圣山截面。一粒毫光万万里的宝珠与这巨神相对,在宝珠之下,一个渺小的人影衣袂翻飞。 “我儿!” 邓婵玉狼狈无比,抬眼看到那人,不禁失声大叫。 三十三章 原来阳谋 杨先天此时,哪里敢分心回话? 他自仙域坠落,落在圣山,便如解封之前一般,化作石像。却是陷入深深的明悟之中。直至于圣山之下冲出的浩瀚气机与他连成一体,仿佛一瞬间便明白了好多道理。 道行噌噌噌的涨,修为节节攀升,化作血肉之躯的那一瞬间,他已是大成地仙级数的人物! 念头一动,便知此间状况,哪里还敢怠慢?抬手找准八云真君便打出先天珠。八云真君太过子衿而致疏于防备,虽是瞬间警兆,确也吃了个大亏。这宝珠厉害,早前杨先天持之连御万法都能挡一挡。八云真君虽厉害的没边,但与御万法相比,还差了许多。 这一击,便打的八云真君显了真身。 八云真君乃一代血脉的星空凶兽后裔,其真身之强横,比无数的星空凶兽还要强横的多。若是换个人来,这一击就能打的魂飞魄散,但八云真君却不在此列。 虽被打的胸口塌陷,却好歹不曾身死。反倒激发了术数宝珠,将整片天魔星域给放了出来。 先天珠厉害无比,八云真君也难逢敌手,但杨先天修为暴涨之下控制不能入微,这才导致了这番劫数。浩浩荡荡的元炁所过,这东华元星也不知还剩下几人? 此时八云真君虽受重创,但仍给了杨先天巨大的压力。邓婵玉呼唤,他不敢回答,不敢分心。仰望八云真君不知几百万几千万里的巨大真身,忙把先天珠托起,涨红了脸,叱咤一声:“镇!” 先天珠化作一轮昊阳,无量光,无量力,当空一跳,不见踪影,却就跳到那头在天魔星域的八云真君眉心,缓缓镇压下去。 八云真君口角溢血,闷哼一声,脑后庆云之中有诸般法宝飞出,被那先天珠一一镇住,坚定而缓慢的落下来。她将八臂去托,托的手臂嘎吱作响,骨节噼啪有声,竟觉托着一方世界,托之不住。 当得此时,一只大手从蒙蒙中探出,二指捻作钳,去拿先天珠。八云真君识得此手,青色的血液流淌的嘴角极其罕见的露出一抹笑意:“主上。” 是御万法。 御万法如何不来救她? 休说如今折了九目、清癯二人,只剩下八云真君。便只八云真君在御万法心目中的地位,就超乎寻常。御万法便是万载不化的石头道心,又如何能弃了八云真君? 当得御万法出手之际,那先天珠仿佛睡醒了一般,突然爆出更加璀璨了无数倍的毫光,下镇八云,上敌御万法,竟把御万法大手抵在当空寸步难进! 八云真君忽有所感,艰难叫道:“主上休要管我,速走。” 话音不落,御万法已自虚空走来。 他定定地的看了先天珠一眼,又看八云真君,露出一点笑容:“此阳谋也。” 他缓缓探出手,手中一尊宝鼎,找准先天珠罩下,口中不停,说道:“天一道友真个好本事,这是要与我斗一斗道行么?” 整是赵昱在与御万法隔空斗法。 那先天珠乃赵昱三百万载所炼,合了无数奥妙,可谓赵昱一身神通显化——大抵太初混元这门先天神通不在其中——先天神通太过深奥,赵昱还未悟透。 便则五色神光、时空轮回,这先天珠也有相应奥妙。 说来说去,赵昱就是在这里等着御万法。 御万法乃是上乘真仙,道行并不在赵昱之下。又是金仙御千道的后人,元初魔教嫡传。若一心躲藏,便是鸿钧也未必能找得到他。他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而赵昱却要把他留下,但又为炼化御千道一点念头而不能分身。 于是才有此节。 镇住八云真君,教御万法来救,再以先天珠为介,将御万法拖在这里。等到紫霄宫中炼化了御千道的念头,空出手来,再来收拾御万法。 御万法如何不知? 但知之归知之,有的是却不能不做。无论是教八云真君来术数化东华元星,还是八云真君被镇时出手相救,都是不得不做的事。他如今以术数化逆而炼宙光秘境的念想逐渐有些破灭,又要担负御千道的催促,整是两难之间。他也知晓这东华元星有赵昱后手,整是试探之举。 一个试探,一个举双手欢迎试探,都是自愿,都是知晓。 他藏在暗处,正是要看看术数化东华元星,会引起怎样的反应。或许早有与赵昱交手的想法。尤其看到先天珠之后,他便毫不犹豫跳出来,正是看出这宝贝是赵昱神通显化,道行皮表。若能夺了,便能占了先机。 他不信那天一道人当初不过区区元神修士,如今借着一颗珠子就能敌得过他。 先天珠苏醒的瞬间,八云真君也想明白了。 所以才教御万法走。 但御万法如何肯走? “吾虽不知此贼为何闭门不出,想必有些要事。此间无非欲将吾拖住,看来是想把我打杀在这幻境之中啊。”御万法言语如此,却浑不在意,他纵横寰宇无数年,想杀他的人数不胜数,可还不是活得有滋有味?反倒那些仇家,一个个要么沉寂,要么死在他手中。 “看是吾先夺了他本命的宝贝,还是他纠集蝼蚁前来围攻。” 御万法毕竟不知御千道一点念头深陷,御千道自不会与御万法说明。那毕竟大失颜面之事。何况御千道历来又不待见御万法。 由是御万法虽知赵昱如今有事牵绊,却不知是在炼化御千道的念头。若是知晓,必定不会如此大意。 他将一口宝鼎,缓缓罩下,只得一分,便落下不得,被先天珠托住。便则盘膝一坐,闭上了双目。 那宝鼎宝珠,碰撞之间无声无息,只一丝一缕的霞光流出,毫无烟火气。然其中,却是两尊真仙上乘道行的人物,在暗暗交手。其凶险狠毒之处,又有几人能够体会? 而此时,仙域之中有一人匆匆忙忙赶下来,在星空里四下一望,不免有些吃惊。那东华元星,怎相去原处几百万光年了?! 愈是心中沉重,纵身遁光,片刻落在东华元星圣山截面,正是杨戬。 一家三口,在此时,终于相会。 三十四章 断剑 且不说杨戬一家如何相会。 这里一番算计,你来我往,形成眼下局面。说到底,都是双方皆有信心所致。 御万法不惮赵昱,反要夺了赵昱先天珠。赵昱也不惧御万法,正是要以先天珠将他拖在这里。为此甚至在炼化御千道一点念头同时,还分心借先天珠与御万法暗斗。 赵昱并非暴戾之人,但与御千道仇怨已深,御万法又屡屡纠缠,不把他诛杀在此,赵昱如何甘心?御万法也自持天人之身,不惧赵昱。近万载不曾寻赵昱晦气,盖因欲逆炼宙光秘境,以术数化为重心。但如今计较看看已将破灭,既如此,他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先宰了赵昱,扫清障碍,反过来再炼化宙光秘境。 不过御万法虽不惧赵昱,确也愈发不曾小看。当初第一眼,赵昱从星兽仙门遗迹出来,至云霞域时,才不过元神下品,蝼蚁一般的人物。吹口气都能把他吹的飞灰湮灭。却不料竟宰了御神通,害的御万法受罚。由此深恨之。 后来万余载,一出来就闹的云霞仙域鸡犬不宁,把留驻于云霞仙域的八云真君手下几位地仙打杀一空,还彻底打死了御神通。如今来到这宙光秘境衍化的幻境,一出关,就坏了御万法近万载的术数化大计。 御万法之怒,藏于心中,烧的难以按捺。 如今御万法也看出来了,尤以先天珠当面,一交手便有几分感悟。知晓当初那区区蝼蚁,竟已有真仙道行,感叹之余,更是杀意沸腾。若教这般下去,这回若无果,下回再见,岂非便是天仙金仙了?反过来他御万法岂不是要任凭宰杀? “嘿,空有道行少有阅历。竟把本命之宝放在我面前。正是授我以柄,待我好生体悟几分,明了你根脚,夺了你宝物。待你来时,反掌把你打死当场,也好了了我心中之恨。” 天魔星域镇压在上,与东华元星交界之处雷云滚滚,一尊巨神如山,立于东华元星,身入天魔星域。一点明光在上,熠熠生辉。隐约一尊人影,在那明光畔盘坐不动。 杨戬一家三口相会不提,一番抱头痛哭,再见过赵公明、云霄等道友,这才将注意力转移到那八云真君身上。 八云真君双足如山,立在断裂圣山的截面,杨戬等人便如山下蝼蚁,在她脚趾头畔徘徊。 杨戬愤愤执刀,欲斩下八云真君双足以泄愤,却竟斩的火星直冒,毫毛不伤。把个杨戬惊的瞠目结舌:“此人是谁?” 赵公明叹息连连:“也是一尊大成地仙,却厉害无数倍。不必再费力气,我与三位妹妹早已试过,伤她不得。她这真身,强横的看不到边,实非等闲手段可破。” 杨先天也道:“父亲,我以师祖赐下的先天珠打她,也只她的她现出原形,打塌了胸口,杀不得她。” “杀生剑可在?” 杨戬忽然道。 “杀生剑在此!” 缺德道士和夜凡及小囡囡三人艰难跋涉,自悬崖下举起一口断剑。 缺德道士爬上来,苦哈哈道:“断了。” 不但杀生剑断了,其余六宗法宝,有一半都烟消云散。剩下翻天印、盘古幡和昆仑镜,也都快成了破铜烂铁。八云真君以大神通炼之,又逢先天珠与术数宝珠及八云真君之间的碰撞,便再也坚持不住。 便是杀生剑这般近乎天人级的宝物,也威能大失,断作两截。 杨戬拂袖将三人卷到面前,伸手接过杀生剑,感应其中法灵尚在,只是大损沉睡去了,不免为之叹息,谓众人道:“我生来多舛,在山中被师父捡到,把我带大。这口宝剑便一直在师父身边。后来封神杀劫前夕,申公豹师弟在大商为相,求来这口宝剑镇其侯国。阐教太乙真人无端到申侯国,被杀生剑击退。后来我又持此件与众仙争锋,凭之以挡太极图,死在这剑下的人物,数不胜数,连燃灯也是被此剑所杀。” 他似自言自语一般:“那般凌厉宝剑,如今也断作两截,欸...欸...” 众人皆为之默然。 才知晓这口宝剑古老无比,凌厉难当。却也敌不过神通,如今成了这般。其中唏嘘之处,郁郁在怀。 杀生剑当初还是赵昱在星兽仙门遗迹之中搜罗诸般法宝残片炼制而来,合以阴阳五行时空之妙,颇有些凌厉。然则此剑材质毕竟等闲,能祭炼到一百零八层纯阳法禁的极品法宝级数,便已是极限。 尤其这三百万载,于幻境之中,不得宝材熔炼,虽伴在赵昱身边祭炼愈发厉害,却因材质所限脱不出法宝的桎梏,难以一跃晋升成为天人仙器。折在八云真君手中,大抵也是天数使然。 好在法灵尚在,并非无可救。 对于赵昱而言,杀生剑已全然没有了什么用处。幻境之中没有真实材料,要将其祭炼成为天人仙器级数的宝物,还得离开幻境之后,在真实法宇宙搜罗宝材才行。至少要一种与先天级材料沾边的宝材,才能将其一举炼成天人仙器。早晚是要打破其原本材质根基重塑重炼,既如此,这里折了也不算什么。 只要法灵还在,一切都不是问题。 说起来在这幻境之中,一切法宝的品级,除开鸿钧手中的造化玉牒,其他的都只能到这一步。不是不能继续祭炼的更厉害,而是没有必要。对其他众仙而言,要把法宝祭炼的超越法宝级数,就必须要用到更多的‘真实’。然而‘真实’本不足用——把自己炼假成真都不够,哪里有多余的来炼法宝? 造化玉牒不在此列。此宝是天道之宝,随天道而变。天道有几成真,造化玉牒便有几成真,乃是特例。 反倒是还没有祭炼形体的先天珠,已经具备了天人仙器的伟力。却是赵昱一身真实神通支撑,与材质无关。 这里众仙拿八云真君无法,只得退走。 如今东华元星已成一片荒凉,之前元炁浩荡数百万光年,东华元星如在飓风的风眼之中得以保存,但余波浪及,其上生灵亿不存一。只有少许一些斩道圣人级数及以上的修士,才得以幸免。 三十五章 进退 偌大一个星球,原本山川河流鳞次栉比,荒凉繁华杂错其中,如今一眼,除了这还剩下半截的天一圣山,再无他物。入目平坦荒漠,凄凉到了极点。 这颗星球除了本身,已经被剥掉了一切。大气早被破坏吹飞,一切循环都毁坏殆尽。 若要再复生机,除非杨戬等人亲自动手。否则要等到这颗星球重新生成大气,完善各种循环,再走一遍生命诞生的历程,不知几千万几亿年才能见的人影了。 侥幸逃过一劫的修士欲哭无泪,干嚎声中,一一离去。 这里,再也不是当初的修行圣地了。 夜凡默默,心中复杂到了极点。就在前不久,这里还花香鸟语,这里还是圣山,还有许多的修行圣地,仙家门派。许多过度,许多人门,飞禽走兽。但如今,什么都没了。 好像心里一下子空落落的,让人接受不了。想哭吧,又干嚎不出几嗓子。但就是那么难受。 缺德道士拍了拍他的肩膀,叹道:“你还年轻,不曾经历许多。自天地开辟以来,数百万年以降,多少星辰破灭。坏在修士神通之下的星辰,也数不胜数。东华元星因为有圣山镇压,一直无事。但世间难得长存之物,看开些罢。” “是啊,难得长存...”夜凡忽然有所感:“我辈修士,不正是要争一个长存么?” “你能这么想就对了。”缺德道士笑了笑。 “去北斗罢。” 杨戬负手长身:“东华元星暂时没有恢复的必要。” 众人闻言,不免抬头看倒悬在东华元星之上的天魔星域,齐齐点了点头。 天魔星域倒悬,东华元星自然没有恢复的必要。何况这里还有几个厉害的大人物相持,指不定哪天爆发,整个东华元星都要化为虚无。 “那...师兄你们...” 缺德道士舔着脸欲言又止。 杨戬笑了笑,不以为忤。缺德道士是申公豹的化身,叫他师兄也没错。道:“我当回仙域。” 赵公明五人闻言,也道:“同往。好些年没回仙域,颇是有些想念了。” 杨戬点了点头,一手牵着邓婵玉,而邓婵玉牵着杨先天,点了点头,转身化作虚无。 片刻之后,便只剩下夜凡三人。 夜凡怅然叹息:“走罢,走罢。” 也自遁走星空,往北斗而去。 ... 紫霄宫中。 自赵昱分心与御万法暗斗,对御千道念头的炼化就放松了几分。又将急躁的杨戬遣走,又慢了一点。好在人多,赵昱也能维持太出混元先天神通,倒也没什么关碍。 “道友何必如此?” 鸿钧问他:“炼化金仙不朽之念至关重要,至于那御万法,随他且去。” 赵昱笑着摇了摇头:“此番不把御万法留在这里,我心有不甘。此人纠缠多次,我已是烦了。御千道我都不惧,他又算什么。” 又道:“道友炼假成真,若将这金仙之念炼化,自能大进一步,不过以我之见,怕还是差了些火候。若将御万法也炼了,定能有所补益。恕我直言,道友破立天地之举,终归是要建立在夺取足够多的真实奥妙的前提之下才能有所成就。这真实之妙,无非我,御千道,御万法而已。那八云真君也算半个。再无可能更多。等你我炼化了御千道的念头,御千道必定不会再来触霉头。他如今被牵制,又惧吾师,不敢轻动。若御万法再败退,他就不会教人来送柴薪了。与其如此,不如把御万法也炼了,免得被他逃走。” 鸿钧闻之,再无多言。 “如今我与御万法相斗,牵扯了大部心神。道友多担待几分。” 赵昱目光落在封印御千道念头的宝珠之上,看了一眼,闭上了双目。 不多久,杨戬等人归。也自全数加入其中,用心炼化不提。 ... 时间流淌,御万法愈是觉得棘手。 每一刻,御万法对赵昱的判断,就提高一点。到如今,心中已不免有些震动。 自他于此处欲夺先天珠,至今已经近百载。但在以先天珠为介的暗斗之中,他竟不曾占据上风。就算对先天珠中蕴含的奥妙理解越来越深,也丝毫占不的便宜。 他是修行上亿载的真仙,自忖在真仙一级之中,少有人及。没想到区区一个当初的蝼蚁,转眼才几年不见,就有这样的神通。实在教人难以接受。 “太和仙门真就如此强横?!” 他不免想起那混空老祖在元初魔教睥睨一切的情形。 心中已有急躁。 “我在此蹉跎近百载,莫非有差?”他暗暗思量:“我心中已有感应,怕是不久那贼子就要来了。而要夺取这珠子,却难之又难。不斗败了他,如何夺的?” 一时间竟有退意。 但如今,哪里是说退就能退的? 他在这里隔着先天珠与赵昱斗了近百年,纠缠已深。除非把赵昱斗败,才能从容退走。如若不然,一旦妄退,怕是要被赵昱抓住机会狠狠给他一下。 但若能斗败赵昱,又何须退走? 正是两难之间啊。 八云真君愈是虚弱。虽然御千道牵制了绝大部分先天珠的伟力,但便则只三两分,也把她镇压的动弹不得。毕竟当初身受重伤,一直被镇压,不得喘息之机。于是愈发有些艰难。 八云真君灵感非凡,早劝御万法离去。但如今已不劝了。她也知晓纠缠太深,退走不易。 只是心中叹息,难道此番劫数已至? 不过只要御万法在,她就心安。死则死矣,又有何妨。 却道:“主上蹉跎太久,怕是贼子将至。彼时我自毁真身以为牵制,引开注意。主上自去。” 御万法闻言,目光落在她身上,见她愈是狼狈,心中不免有些后悔,但转瞬斩杀杂念,摇头道:“休要慌张。那贼子也不过如此,吾何惧之?待他来时,我反手杀了他,再炼了宙光秘境就是。” 八云真君暗叹,不再多言。 只是心中打定主意,一旦有机会,必定要教御万法离去。 又暗暗悲凉:“主上也是纵横寰宇的人物,我也不是等闲,如今却落到这样下场。莫非那贼子是克星不成?” 又想起御千道:“也不知老祖有何计较。御神通已死,希望不要眼睁睁看着主上也步此后尘。” 三十六章 百年转瞬 日轮之交替,四季之轮转,在这虚实难定的世界里,时间也是永恒。 当初东华元星之劫震动了整个世界。偌大一个修行圣地,转瞬作了荒漠,多少修士折在其中,传承百万载的仙门为之覆灭。此间种种,铭刻在那侥幸逃脱一劫的修士心中,永世不得忘怀。 也教那许多修士,见着了大神通者的伟力,见着了域外天魔的强横。 自御万法与赵昱介于先天珠相持,至今百载。那天魔星域一直扩张。御万法虽然受挫,但并未放弃术数化大计。不过至五十载左近,寰宇间再度掀起了针对天魔星域的战争。 东华元星的劫数,天魔星域的扩张,触动了修士们本就紧张的神经。随着一些拥有生灵的星辰被天魔星域吞噬,许许多多的修士再也坐不住了。 这是一场绵延长久的战争,并集中在除开东华元星一面的其他各个方向。几乎每时每刻,都有修士杀入天魔星域,也有修士陨落其中。修行圣地、仙家宗门,屡次组织远征,打的是翻天覆地。 但决然是不敢触及到相邻东华元星这一面的。 这里有一尊御万法,潜藏着一个巨大的危机。一旦爆发,不知道会形成怎样的局面。因此,以绞杀、屏退、打击术数化为原则。这数十年来,在这场战争中涌现出许许多多的天才人物。不单单是修行主流的一方,连术数化的天魔星域之中,也有人物崛起。 但无论如何,寰宇间主流修行者还是占了绝对上风。等到百年之期时,原本有数万光年,扩张五十年到近十万光年的天魔星域,被打击收缩,到如今只剩下方圆数千光年。 集中在东华元星附近的数千光年。 随着与赵昱斗法愈发激烈,纠缠愈深,御万法逐渐无法分心去扩张天魔星域。大抵已有放弃的想法。 而对最后这数千光年,寰宇主流修士放缓了步伐。谁也不敢无视御万法。 只有那些心高气傲,自恃神通的强人,三五几个偶尔杀进来转一圈。 比如夜凡。 百年之后的夜凡,与之前早不可同日而语。 东华元星之劫时,他不过斩道的圣人。如今已是大帝! 这是一个战乱的时代,也是一个修行的盛世。破而新立的世界,是以杀斗为主,验证真实道理的世界。杀的多,打的多,夜凡又身怀气运,屡有机缘,成就大帝并不奇怪。 若是放在真实法宇宙,自然是惊天动地——百载,自元神下品一跃入地仙,是从来没有过的人物。但这是虚幻世界,不曾严密。 说是修行盛世,也并非妄言。在此之前,开天辟地数百万载的任何一个时代,每十万年中,只有一个大帝。而现在,包括夜凡在内,冉冉升起的帝级人物,已超过双掌之数。 以前一百万年也没有这么多大帝诞生,如今只一百年。 鸿钧的天道大限在逐渐放开——随着对金仙之念炼化的深入,造化玉牒汲取了许许多多的真实奥妙,天道在发生着剧烈的变化。正因如此,才逐渐放开了此前的限制,一举在百年之中,成就了超过十尊地仙级的大帝人物。 幽深的星空中,浩荡的元炁炸开,将附近一颗恒星炸的摇摇欲坠。当中走出三人,不是夜凡三人又是何来? 夜凡与缺德道士还是那般模样,除了气度,其他不曾有所改变。 却那小囡囡已是大有不同——这个金母化身之报身,如今已亭亭玉立。更重要的,她一身气息,粗略一看全然是不差于夜凡的。竟也入地仙,成就大帝。 但在这层大帝气息的掩盖之下,还有一层初入上品元神的大圣级气机。 “又教他逃走,真是个滑溜的人物。” 夜凡有些不虞。 缺德道士嘿嘿一笑:“若不滑溜,早死在别人手中了。这天魔星域难得出一个厉害角色,既脱颖,必非等闲。” “冢中枯骨罢了。”小囡囡一脸清冷,毫不在意的挥了挥手:“等这片术数化星域破灭,他又能逃到那里去?” 夜凡摇了摇头:“我看他在修行正法,早有准备了。” 缺德道士嗤笑一声:“哪里那么容易。修行大道正宗,有资质所限。不似他这术数化,不论什么资质只管升级。我观他资质寻常,一旦去了术数化,还能剩下什么?随便一个寻常修士,都能教他做人。” 夜凡叹了口气,忍不住对小囡囡道:“你合身术数化法则,可有隐患?还是小心一些的好。” 小囡囡轻笑:“哥哥莫慌,我自有计较。” 缺德道士闷哼一声:“小囡囡还要你来担心?” 夜凡无语。 小囡囡的根脚,如今逐渐清明。背靠大山,的确不需要夜凡担心。但相伴长久,担心也是理所当然。 “那边就是东华元星...” 夜凡转言眺望:“不知何时才有了结啊。” 小囡囡低声道:“快了。” ... “快了。”御万法抬起头来,神色一片漠然。 心中感应愈急,他便知晓,那天一贼道该是来做个了断的时候了。 回想种种,御万法总是憋屈难耐。作为元初魔教的嫡传,真仙级数的人物,在小小一个天一道人面前,屡屡碰壁,如今竟发展到要决生死。这是何其可笑? 他非是不想退走,而已是不能。在他心生退意的时候,不知多少双眼睛隔着虚空盯着他。他只要一退,必定露出破绽,被那天一道人借先天珠狠打一记,然后被那些眼睛的主人出手牵制,不给他时间和机会。料来是退走不得了。 倒也激起了御万法的凶横——他纵横寰宇,同级难逢着敌手。难不成还怕了区区一个贼道,区区一群虚幻的狗屁? 把心一横,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等他来战,看谁杀谁,但凭手段。 八云真君垂首默默,却也在暗暗震动法力,搬运精炁。也在为最后时刻,作决死提备。 当的一日,忽然天地巨震。仿佛一瞬之间,星河倒转,寰宇颠颠。漫天遍地,先是星光熠熠,随即天花乱坠,紫气升腾。这一瞬,好似有许多造化洒下,不知多少修士陷入悟道之中。 御万法叹了口气。 三十七章 相顾有言 “初时,我见道友如见天柱,威震万方,神通不测。” “此时,我见道友不过尔尔。御万法道友,别来无恙?” 先天珠毫光吞吐,一尊道人缓步走出,盘膝一坐,将欲要自决的八云真君镇的死死的,与御万法面面相对。 御万法神色不动,目光落在赵昱身上,微微竟有些感怀:“初时我见尔,区区蝼蚁。今日再见,却已有与吾争锋之姿。天一道友,莫非太和仙门真个厉害如斯?” 赵昱失笑摇头:“吾不知门中道友前辈若何...吾自凡宇宙登临法宇宙,不算这幻境经历,于法宇宙之中也不到两万载耳。尚未认门归宗,不知门中情形。” 说着,也有些感慨:“说来我与道友,实无仇怨。如今却要一决生死,真是造化弄人。” 御万法哈哈大笑:“你说的不错,吾与汝实无仇怨。只因吾为金仙之后。也只怪你家长辈欺人太甚。” 赵昱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话虽如此,但大道修行,不正是这样么?我险些死在你家老祖手中,吾师去寻晦气,虽说横了一些,但也并无差错。因此事,坏了你家老祖颜面,你家老祖遵循默契要寻回颜面也无错。错只错在这其中竟牵连甚深,大抵你恐怕不知。争来争去,争的不是一个痛快,争的是道啊。” 御万法怔了怔,随即失笑:“原来如此。欸...” 他叹息起来:“说来我也是得天独厚。我有金仙老祖,生来根性不凡,几千万岁时,便跨过天人之隔,一跃真仙天人。至今上乘真仙,也有自傲之处。可我家老祖并不待见,我也不知为何。尤以御神通降生以来,传承了老祖血脉,更将我扫在角落。吾非不努力,非不刻苦,然则老祖不在我,而在御神通,如之奈何?” “如今想来,倒是我太过狭隘。”他轻笑一声:“老祖成就金仙,也不曾是靠着哪个成的。我竟妄念靠着老祖,实已非修道之人,反倒落了凡俗下乘。再看看你,你家那老祖除了给你保障,其他从来不管,连山门也教你自去,反倒成全了你如今的道行,我不如也。” 赵昱摇头:“非是如此。道友不必妄自菲薄。大道修行,非只一途,三千仙路,如何不能证道?这修行,便是要将一切有利于自己的化作己有。你有老祖靠山,自然要运用起来。我得吾师传法、保护,岂非也一般无二?只是道友不知我,由是为我所算。此乃天数。” “天数,呵呵呵...”御万法哈哈大笑:“哪来的天数?左右做过一场,你若能杀我,你便是天数。我杀你,我才是天数。大道无为,狗屁天数。” 赵昱闻言,神色一展,笑声震天,与御万法交相呼应。 “不错,不错。大道在我,我便是天数。”赵昱指着御万法:“原来我与道友,是同样的人。” “来来来。” 赵昱拂袖一引:“此前百年忒不爽利,正要好生见识见识道友神通。” 御万法长身而起,笑道:“莫急。” 便把目光,落在被镇的死死的八云真君身上:“我有一事相求。” 赵昱神色一动:“道友但说无妨。” 御万法神色悠悠:“我为元初魔教嫡传,自修行以来,肆无忌惮。也从无怜悯之心。独独八云不在此列。当初我见她时,她流落荒野,几欲死矣。不知哪里来的一点怜悯,我竟救了她。没想到她根性深厚,血脉不凡。本将以教门嫡传待之,她却不愿,要伴我左右。这些年来,鞍前马后,实是我耽搁了她。若非如此,她怕该跨越天人,成就真仙了。她一身根性资质,非我可比。若是折在这里,殊为可惜。道友,若你我分了胜负,我胜且不说,若你胜了,且放她一条生路罢。” 又道:“八云根性深厚,道友若是惧她寻仇,便下个禁法,收作道童。只畔若我败亡,道友能饶她性命。” “主上!” 八云真君如何不闻此言?一听神色大变,再不复清冷,却是竭力挣扎,挣的浑身爆响,口角青血长溢,再无顾忌模样。 御万法笑道:“莫要挣扎,听话。” 八云真君安静下来,把眼睛看他,充满了不理解。 御万法道:“你把一条性命一颗道心放在我身上,实乃我之大谬。如此以往,失了本心,如何成道?我乃魔教之人,独独把你当作传人、儿女,若我身死,你如何去向?我心不安。” 却自嘲一笑:“大抵我这一生,也只此一次心中不安了罢。你便教我了却了这个执念罢。否则我如何放开手脚,与他一战?” 说着沉默一二,又道:“你也休要寻他复仇。以我之见,你虽血脉非凡根性少有人及,却也及不上他。” 他指着赵昱:“此人乃是一个修行的人,你便跟着他,早晚成道,也不枉我救你一遭。” 赵昱此时开口:“道友如此,莫非交代后事?” 笑道:“道友道行高深,未必斗不过我。至于放她一条生路,倒也未必不可。至于随我左右做那道童,便则不必。我不惧她来寻仇。当初我尚元神之时,她便已大成地仙,我如今连你也杀,她还是大成地仙。便则她厉害无比,那又如何?她再来寻仇,我便杀了她。可一而不可再。” 这一番言语,赵昱愈发不敢轻视御万法。 看似御万法交代后事一般,实则是破釜沉舟之举。 修士交锋,只看一个结果。御万法破釜沉舟,未必不能反戈一击,教赵昱吃个大亏。 于御万法而言,也是无奈之举。 这百年暗斗,他如今已是明悟,这原来的蝼蚁,一身道行,竟已超过了他。分明这百年之中,还有精进。若不破釜沉舟,怕是今日一条性命就要落在这里。 果然这百年,赵昱并非白过。炼化御千道一点念头,赵昱所获甚大。若说鸿钧借以炼假成真,那主导炼化的赵昱,便则从这点念头之中,悟到了许多道理,一举将自身的道行,推进到了真仙极致,窥得天仙的层次。 已经超过了御万法。 三十八章 前戏 御万法何等人物?心中自有决断。 修士修行,仰望大道,一路之上不得坦途。遇不敌,无把握,自逃遁,此乃大道常理。御万法修行以来,以亿载计,遇到的危机数不胜数,逃遁虽然丢人,但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待得修成神通,再找回来就是。 然则如今却不同。 御万法骑虎之势,实难再逃。 御万法背负御千道之命,早前就已令御千道多有失望,而御千道本也不待见他,愈是厌恶。若此番再败,回去未必有生路。那元初魔教之为魔教,其人向来肆无忌惮,一个不虞,御千道杀他也只动念之间。 再看周围,影影绰绰许多人物,不是那鸿钧众仙,又是何来?赵昱当面,众仙围困,逃之不易。何况御千道自有颜面傲骨,破釜沉舟未必不能胜。 但见赵昱起身,与御万法遥遥相对。忽然鸿钧开口:“两位道友且慢。” 赵昱笑而不语,御万法则斜睨鸿钧一眼:“区区虚幻,何话可说?” 御万法从来看这虚幻之人不入法眼,便则鸿钧厉害,也是如此。 不少仙家怒目以对,鸿钧却不以为忤,打了个稽首,笑道:“道友真实之人,不虚之仙,吾实艳羡之。却有妄念,还请道友成全——却是欲见一见道友神通,道友可愿赐教?” 御万法不禁仔细打量鸿钧一眼,随即举目四望,忽然笑道:“不想虚幻之中,也有如斯求道之人。”言语之间已不见不屑。 鸿钧道:“道友法眼。” 御万法叹道:“我道这宙光秘境世界怎的有些怪异,原来欲炼假成真。”说到这里,他摇头不已:“只怕你竹篮打水一场空,到头来唯有失望耳。” 不等人言,他又道:“吾元初魔教,乃大道之下真实法宇宙五大仙寰之中第一流的教门,教中也自有宙光秘境数百处。也曾有前辈高人欲以炼假成真,自虚无之中塑造一些精彩人物,若能炼成真实,必使吾教门势力大涨。然则可知结果?” 众虚幻之仙不敢错过一字。“还请道友赐教。”鸿钧拜了一拜。 御万法道:“要说失败,也未必,但说成功,却是大谬。我家老祖也曾自虚幻之中取假炼真,自大道接引真灵,无可控。与寰宇大道自然运转撒播真灵一般无二,所得亿万人,独一有根性者。而以神通接引之真灵,更少根性深厚者。幻境之中再是精彩人物,炼成真实,也皆平凡之辈,最后寂寂无名。” 他说到这里,笑了起来:“你这法子,大抵也是走对了路。将以真实炼虚幻,逐渐得真实之妙,最后一举跳出虚幻之中,乃是金仙之下炼假成真的主流手段。可你在这里呼风唤雨开天辟地,练成真实之后,盖一凡俗之辈,若真灵无根性,数百年转瞬黄土。便是有根性,也是寻常,能修成元神者少,成地仙者更是凤毛麟角。至于再成真仙,吾所未闻。” 听了御万法之言,不少仙家皆是神色沉重。 但鸿钧微微一笑:“道友不必为贫道担心。贫道向道之心无可动摇。虚幻之中,再是开天辟地又能如何?井底之蛙,水中之月,不足道哉。若能炼假成真,便是一凡人,吾也心甘情愿。数百年转瞬黄土,吾也甘之如饴!” 御万法闻之,不禁侧目,抚掌赞道:“好个向道之心!” 便则笑道:“也罢。吾便成全于你。” “多谢道友。”鸿钧躬身一拜。 御万法再看赵昱:“怕是要教道友稍候片刻。” 赵昱笑道:“请道友便。” 御万法拂袖抬步,脚下升起一尊金座,大马金刀一坐,如王见草民,俯瞰视之。 鸿钧又是一拜,转身笑对众仙道:“何人先来?” 也自拂袖升起一座法台,台上立下一张榜文。正是那封神榜。 那边御万法见之,不免笑道:“此小道耳。吾若杀人,哪里留他一丝侥幸?你这虚幻之人假真灵,弹指即灭也。” 鸿钧笑道:“总有侥幸之人。” 御万法摇头不语。 自鸿钧现身,这世界之间,上至大帝,下至蝼蚁,皆知道祖降临,亦知道祖乃开天辟地创世之人。更知此间量劫已至。那四面八方,不知多少光年之内,有能为者,皆向这边而来。 在赵昱与御万法言语之间,已汇聚不知几十万。 此时影影绰绰,簇拥之间,气机如森林,浩浩荡荡,盖压星空。 见那御万法断作金座之上,如蝼蚁望神魔,皆鸦雀无声。待得鸿钧出言,许多修士早已噤若寒蝉。“道祖,我来会他一会。” 便见一人分开众仙漫步而出,却是开天辟地之后诞生的一尊老古董。为续性命,藏在深空之中自封之。炼化御千道念头之时,天道松开限制,他竟也已一跃成为大帝。 有识得此人者,不免为之惊呼,只道也是个狠人。 这尊大帝漫步走出,向鸿钧等众圣一拜,便已到了场中。他纵身化光,遁起要于御万法齐平,然在他自己,却只见那御万法无穷高远,总是不能齐平,而在周遭观战者眼中,只见他在那里飞遁,却分明原地跳来跳去,如一小丑。 御万法摇了摇头,弹指一瞬,此人便已飞灰了去。 端端一尊大帝,本也该横行无忌,但在御万法这尊真实真仙面前,比那蝼蚁又有什么区别?连一丝假真灵也没逃脱,死的杳无痕迹。 鸿钧道:“谁人再来。” 此间已至量劫,众生皆在劫中。亦是破釜沉舟。 “左右陨灭,何不见识见识大神通?” 有人出言,便有五尊大帝走出,一看,竟也是老怪。 此间这一代,如夜凡等,一举成大帝的十数人。但暗中那些老怪物,不曾死者,也几皆成大帝。 这五人一出来,结成一阵,分明默契非常。正要施展神通,合力以斗。便见那御万法抬眼一看,五人皆飞灰了去。 “我来。” 又有一尊女仙,合身纵出,话音未落,亦步后尘。 再有一群大圣,结阵而来,御万法口吐仙炁,湮灭之。 三十九章 群仙陨 “此间蝼蚁,浪费时间。” 御万法淡淡摇头:“虚天人假真仙之下的,便不要再来了。”“休要小看我等!” 便则数千人纵出,结成几座大阵,各种法宝杀机冲天,御万法大袖一拂,如抹布所过,全数清空。 鸿钧神色不动,看封神众仙道:“去罢。” 便就有截教、阐教、人教、西方教、四极帝君座下修士,真仙之下大成地仙三千人,结成一座诸天星斗大阵,牵引寰宇星辰,动摇宇宙深空,合力一击之下,如开天辟地一般,方圆几十万光年皆被罩在其中! 御万法笑道:“有点看头。” 却仍未起身,把手掌探出,在星光漫漫之中竖掌一斩,这一斩,正如那庖丁解牛,一瞬之间把个诸天星斗大阵破了干干净净。三千大成地仙齐齐化作飞灰,两千九百之数彻底陨灭,独一百逃出一缕假真灵,投入封神榜。 天地沉寂,许多修士看的默然无声。 “我道我修成大帝,已足自傲。也曾猜测这位神通。但如今看来,此前所见仍是冰山一角。”夜凡叹息不已,谓缺德道士道:“当初你我连他一尊化身一指头也受不住,如今见他真身,仍是受不住一指。” 缺德道士面无表情:“你待如何?” “炼假成真。”夜凡淡淡道。 此时,三千大成地仙皆陨,便就有三十尊真仙漫步走出。这三十人,有镇元子、鲲鹏,也有赵公明、云霄,有弥勒、陆压,也有燃灯、玄都。三十人神采各异,皆非寻常。 众圣座下已尽出矣。 镇元子祭出一卷地书,铺展开来化作玄黄世界。旁侧一尊头角峥嵘的威严中年纵身化作一头苍龙,龙吟阵阵,一头扎入玄黄世界,立于东方。一尊红发英姿的女仙顾盼之间,作一火凤,扎入玄黄世界,立于南。金母合身走出,舒展间化作一头白虎,仰天咆哮,落在玄黄世界,立于西。一位朴实老者漫步间化作龟蛇玄武,动静合宜,落在玄黄世界之北。 镇元子步入玄黄,居于当中,一株苍翠人参果摇曳生姿。 陆压入其中,作大日横空。云霄入其中,作九转黄河。赵公明入其中,作大海无量。广成子入其中,作撑天之柱。众真仙皆入其中,合以阴阳,顺理五行,造化出一座伟力无边的玄黄世界,找准御万法狠狠镇压下去。 御万法哈哈大笑,抚掌起身:“不坏,不坏。” 当此时,许多仙家扑杀出来,有邓婵玉,有杨先天,有夜凡,有缺德道士,有大帝,有大圣,有圣人,无穷无尽化作长河,环绕玄黄世界,以为拥趸。 这一击,震动万方,虚幻世界元炁澎湃,无数星辰化为虚无,将归于混蒙矣! 御万法举手一掌,将那玄黄世界撑起,叱咤一声,雷震寰宇,震的五行不顺,阴阳失调。那玄黄世界闪烁不休,将已瓦解! 许多法宝从中打出,落在御万法头顶,被一道玄光托住,玄光一绞,绞的法宝化作齑粉,跌落尘埃。 他法力无边,抬手一拳,便把这玄黄世界打的四分五裂。主掌玄黄的镇元子当即身死,四极神兽步入后尘,昊阳坠落,黄河断流,大海沸腾,地维崩摧。 轰然一声巨震,寰宇随这玄黄世界一起崩塌。 通天教主闷哼一声,诛仙四剑合在一处,找准御万法眉心便杀。御万法弹指崩开,漫步走来一掌把通天教主打的咳血连连,欲要结果了他,元始天尊已至近前,擎起盘古幡便是一击。御万法一口吞下混沌炁,拂袖把元始天尊打的胸口塌陷跌跌撞撞。 老君骑牛而来,头悬玄黄塔,手持太极图,将一方世界如阴阳大磨盘,要把御万法绞杀其中。御万法大笑一声,周身一道玄黑清亮之炁涌出,把个阴阳磨盘消磨一空,到的近前,一掌打落玄黄塔,把老君打下青牛,青牛随之飞灰。又一把抓住太极图,狠狠一撕,便撕成两半。 准提、接引上来,御万法掌如天地,将两人打落维度如张纸,弹指撕开,准提大叫一声,被撕成两片,接引忙以金莲抵挡,霎那金莲没了花瓣,成了废材。 四极帝君合昊天天帝来攻,被御万法瞬间压制。一把扯住东极苍龙,迫他显出真身,挽了个结,抖手打向白虎帝君,把个两尊敌军打到混蒙深处。又抬脚踩住玄武帝君,扯开朱雀敌军两只羽翼,撕的火光如长河沸腾! 昊天帝君被他拿住,一掌打在胸口,玄黑清亮之炁一绞,这尊帝君第一个陨落! 正是电光火石,十余尊圣皆败在御万法手中。昊天陨落,一丝真灵尚存,却要飞往封神榜。御万法哪里如他愿?弹指捏住,四周众圣来救,却也不及。被他如灯火掐灭! 御万法狂笑无边:“我教尔这些虚幻之辈,见见吾之神通!” 他抓住元气大伤的准提,将他脑袋拧下来,叫道:“天一,天一,吾元初魔教神通若何?!” 赵昱面无表情:“尚可。”“尚可...嘿嘿...”御万法狰如魔神,宰了准提之后,又抓住朱雀帝君,直直把她打死:“此又如何?” 他一道玄黑清亮之炁,伟力无边。任凭众圣什么神通,什么法宝,皆如一张纸,一捅就破。 只这瞬息之间,准提、朱雀之后,白虎、接引、通天、元始皆步后尘。 鸿钧站了起来,一步跨上法台,擎起封神榜,狠狠摇动。将朱雀、白虎、接引、通天、元始的一丝假真灵收走,却终归准提与昊天一般,虚假真灵归于虚无,再无复生可能了。 倒是此前玄黄世界大神通被破,飞灰而去的众仙多有被接引上封神榜者。却也是众圣出手及时,拦住了御万法。否则连众圣都可能死的涓滴不剩,况乎他人? 赵昱看的分明,却不曾出手。便是申公豹飞灰湮灭,假真灵被诛,他也不曾出手。 “我至此间,今次便是了结。各人缘法,随他去吧。我也未必能杀的御万法,或死在他手中也非为不能...” 赵昱闭上了眼睛。 四十章 元魔经 天地再开历经三百万,于时破灭了。御万法神通无敌法力无边,什么大圣大帝,什么元神真人,什么地仙真君,什么虚天人假真仙,在他掌下皆如蝼蚁,不堪一击。 众圣一一陨灭,寰宇犹如浆糊,唯独当中那尊金座,永恒生辉,镇压一切。 赵昱负手闭目,此时睁开双眼,漫见鸿钧走来,捧起封神榜,托着一玉牒。 “道友,拜托了。” 他将封神榜、造化玉牒交给赵昱,洒然转身往御万法而去。 赵昱默然颔首。 鸿钧一步近前,哪里言语?袖袍张开,弹指一点,便与御万法斗在一处。 鸿钧乃是这虚幻世界执掌之人,在这虚幻世界之中,他已有堪比天仙的神通。但虚幻之为虚幻,终归难及御万法。 混蒙破灭的世界如开水滚滚沸腾,无穷法则,无量神通,二人信手拈来,看似运单风气,却一缕余波便能抹杀一切。这等级数的人物斗法,也不见阴阳,也难见五行,只是神光点点,犹如星辉洒落,每一点都搅动混蒙,破灭世界。 一身神通,无量法力,皆在这云淡风轻之中。 斗不多时,鸿钧便落在下风。他引来天道,神雷紫霄,也奈何不得御万法,将这一片混蒙研磨碾压,也伤不得御万法一根毫毛。御万法但凭一道清亮玄黑神光,一法破万法,将鸿钧诸般神通道妙一一破去。 赵昱此时,看的聚精会神。见那鸿钧,这些年来果然没有白来。那神通道妙,分明炼化许多真实。然此间并不在赵昱眼中,赵昱目中神光,多在御万法那一道玄炁之上。 “御神通统御诸天元炁,携宇宙大势镇压一切。只是太过稚嫩,由是死在我手中。这御万法不曾有统御元炁之能,然一道玄炁竟被他修成这般厉害,有包罗万象之妙,破开一切之能。” “此法必是元初魔教无上法门,那元初魔教上门大教,屹立太初仙寰无数年,破灭玄阳仙门,甚至与元始仙国之间都占的上风,果然不可小觑。” “他这法门,隐隐有万化逆而归一之妙。怕是我五色神光对上了,也见不得好。” 这些年来,他与御万法介于先天珠暗斗,也摸到了御万法的一些根底。但如今看来,还差了不少。至少御万法如今施展的玄炁神光,他就不曾看透。 “看来还须得斗上一斗,方知孰优孰劣。” 便则此时,那混蒙之中轰然炸开,一道清亮玄炁如龙蛇飞腾,当中一点清炁被绞了一层又一层,不多时,便听的一声长笑,那点清炁在长笑之中勉力挣脱玄炁镇压,飞射而出。 赵昱合身一动,信步上前。清炁落在身旁,化作虚实不定一尊鸿钧。却已是肉身被毁,徒留大损元神耳。 御万法自混蒙之中走来,见状站定:“炼假成真哪里那般容易,也罢...”他再不看鸿钧,只看赵昱:“道友,请罢。” 鸿钧与赵昱打了个稽首,自赵昱手中接过封神榜、造化玉牒,转身信步往那孤零零一座法台而去。而赵昱大袖飘飘,言笑宴宴:“道友力战许久,不妨歇息片刻。” 御万法冷笑道:“何须如此。稍热身耳,不足道哉。况乎道友等此时已久,恐怕也怕我此时遁走。道友不必担心,吾既有成全之心,念头便不会动摇。来罢,教我看看道友神通。” 赵昱哈哈一笑,探掌作摄拿状,将八云真君自混蒙之中摄来,抖手一点神光,将这尊真君滴溜溜化作一个巴掌大小的玩偶,随后收入袖口:“那便见个胜负。” “道友,且品一品我这五色神光若何?” 赵昱迈步上前,乍然恢弘五炁光耀混蒙,四面八方不着痕迹,把个御万法困在当中。但闻当中御万法大笑:“五色神光非同小可,然在吾面前,又有何能为?” 一道玄炁滚滚升腾,五色五炁翻滚之间,却落不下去。 神通近乎于道,任何一种神通,都是千变万化莫可揣度。无论御万法之玄炁,还是赵昱之五色神光,皆是如此道理。看那玄炁升腾,色不变,形不幻,实则奥妙变换,千万难计。看那五炁,色不变,形不幻,实则元磁、五雷、顺转、逆转,无时不在变化,无时不在与那玄炁相斗。 玄炁一变,五炁随之一变。玄炁万变,五炁随之万变,却是斗了个旗鼓相当。 御万法叱咤雷霆,玄炁裹身,一跃而出,大笑道:“吾这元魔玄炁若何?” 赵昱颔首:“果非寻常。不知是元初魔教哪一门无上法门?”“元魔经耳。”御万法毫不讳言:“吾教祖师以太初大道衍化元初道经三十三门,元魔经便是其中之一。” “好一个元魔经!”赵昱合身望前,双手环抱,迷迷蒙蒙时空如环:“再来过!” 这里两人斗的厉害,赵昱或与五色神光,或以时空轮回,与那元魔玄炁相交,领会奥秘不提。单说那鸿钧。 鸿钧被御万法破了肉身,留下元神一尊。此时于法台之上,抖手将封神榜悬空,便将造化玉牒拿在面前,神色肃穆,叱咤之间,仿佛整个这一片混蒙都要缩入那造化玉牒之中,但闻咔嚓声响,玉牒脆鸣,裂开道道纹路! 无声无息之间,造化玉牒化作一团清光。鸿钧此时,元神愈显单薄。他托起清光,望那冥冥之中连拜了九拜,口中呼道:“大道在上,今有鸿钧,欲引真灵,炼假成真!本源在此,祭,祭,祭!” 这一团清光,真假参杂,却有无穷奥妙。轰然间化作一道清虹,破开虚实,拨开迷雾,但见那空蒙之中,仿佛蕴含一切! 清炁升起,仿佛得到回应,鸿钧精神大振,忙摘下封神榜,元神轰的炸开,一缕假真灵也没入封神榜中。炸开的元神化作清炁,合于那道冲天清虹之中,如一道标。 漫见冥冥之中,一些明光随着这道清虹洒落下来,迷迷蒙蒙,犹如梦幻。 封神榜震动起来,仿佛能听到其中无数人的渴望! 四十一章 大造化 当的此时,那边赵昱与御万法正好分出胜负! 赵昱将五色神光、时空轮回诸般奥妙施展到极致,御万法把一道元魔玄炁精微到毫巅。两人初时,皆以破彼方神通,看对方道行为目的。斗的后来,逐渐各有领悟,双双有所增进。 到的此一阶段,赵昱已占上风。 又以法宝相斗,赵昱但凭一粒不成形的先天珠,与御万法宝鼎、魔刀、旗幡翻覆狠斗,也不落下风。两人斗到激烈时,各展神通,显出法身、真身,无论法术神通,肉身战法,或而摇身作巨神,或而变化作无形...赵昱分明把御万法当作一块磨刀石,御万法也有此意,但落在下风,渐有不忿。 便也下了死手,再无顾忌。 赵昱作那巨神,天元战法施展出来,拳震混蒙破灭一切。将那御万法压在拳下,打的狼狈不堪,屡屡将他法身打散。但御万法所修法门果然高深,败他不难,杀他不易。 而御万法元魔玄炁也忒是凌厉,屡屡在赵昱肉身之上留下伤痕难以愈合。 那时空轮回屡屡将御万法封印其中,又被御万法打破神通跳将出来,那五色神光屡屡将御万法刷的跌跌撞撞,确也刷他不入。 赵昱微微叹息,却是晓得自己这两门神通不曾修持到真正精微之处。与自身道行看似齐平,却还差了些本源道理。此间炼化御千道念头,所得许多,也尚未真正化为己用,于神通一道也不曾有太多增进。如若不然,哪里如此僵持? 御万法元魔玄炁虽然厉害,但赵昱如今已看透虚实。但看透归看透,时空轮回与五色神光修持不到家,总是破不得元魔玄炁。 他已看出,御万法到此时,已有去意! 说来也不奇怪。斗到这里,御万法自知难敌赵昱,而赵昱也杀不得他。唯独斗到最后,不免镇压一途可走。御万法不惧死,但惧镇压。一旦被人镇压,哪里还有出头之日? 赵昱看得分明,这块磨刀石大抵该是无用了。 便则抖手之间,见道碑陡然打出,化作一方巨碑镇压下来。御万法见状,忽然心中明了,大叫道:“见道碑!原来是见道碑!” 他面孔狰狞:“我道老祖教我来杀你,原来是为此碑!好好好,今日定要夺了这碑,扫平我证道金仙的路!” 赵昱长叹:“你来夺罢!” 那见道碑镇压下来,御万法欢喜无比,在不顾周遭五色神光时空轮回,把元魔玄炁作一打手,要把见道碑揽入怀中。却那见道碑放出混沌神光,作迷蒙状,眨眼便将元魔玄炁瓦解一空! “这是什么神通?!” 御万法大惊失色:“见道碑怎有神通!” 御万法失算于此,也怪不得他。见道碑流传已久,皆知辅助修行,金仙之下第一宝物。却不知这见道碑深处,还有先天神通! 御千道执着此碑,许是有所了解,但却不会告诉御万法。 玄炁被瓦解一瞬间,御万法心中警兆大起,纵身一跃便要遁走无方。却哪里还遁的开?一跳又回到原处,便见混沌神光镇下,他再哀叹一声,轰然炸开! 这一炸开,混沌神光铺天盖地,淹没了一切。太初混沌先天神通在这一瞬爆发出了令赵昱都难以揣度的伟力。好似一切都失去了颜色,一切都失去了形体,混蒙化作虚无,赵昱也化作了虚无,冥冥蒙蒙,好似陷入了鸿蒙初辟,大道衍化之中。 赵昱独存一念,在这冥冥蒙蒙里徜徉着,忽然有一点光,他一口吞下,半晌恍悟,原来是元魔经。又有一点光,他一口吞下,原来是元魔鼎炼制之法,又有一点光,他一口吞下,原来是元魔幡的奥妙...又有一些似有似无的东西,他一一吞下,初时茫然,不知是何物,待得久了,吞的多了,才恍然领会,原来是先天造化。 然后有黄白赤玄青五点神光熠熠,沾染先天造化之妙,逐渐变化,化作流水,化作大地,化作森林,化作海洋...又有两点光,或黑白,或生死,或虚实,或动静,或刚柔...此谓之阴阳也。 五色合阴阳,变化无端,难有穷尽,在先天造化的冥冥蒙蒙之中,衍化出无数道理。 在那五行阴阳之中,一朵莲苞摇曳升起,先天造化流淌其中,五行阴阳化于其内,宇空宙光如两片叶子荡漾,撑托起这朵莲苞,越长越大,逐渐花瓣裂开,竟隐隐有声! 裂开的莲苞里,先一缕殷红的精炁如花蕊一般探出,逐渐化作一朵殷红的焰。待得莲苞绽放,焰光流淌出来,纳阴阳,结五行,在莲苞化作一株青翠的树苗之时,焰光暴涨,将这株青翠欲滴的嫩苗包裹其中。 无穷先天造化丝丝缕缕自冥蒙而来,如织网一般,逐渐织就一个混混沌沌的茧,将殷红包裹其中。“混沌如鸡子,先天生其中......” 不知过了多久,那混沌般的鸡子清光吞吐,渐而化作一尊盘膝而坐的道人。道人峨冠博带,身披青袍,朴实又悠远,混重又浩渺。道人睁开双目,目中藏着一片混沌。 一声轻叹,悠悠无极。 “造化,大造化...大道太初,原是此理。” 赵昱心中平静无极。 他心似浮云,意如流水,忽然想起御万法,又忽然想起鸿钧,又想起了杨戬,想起了申公豹,或者混空老祖,或者妻妾昭姬五女,或者地球,或者玄阳仙门... 最后归于一处:“吾道成矣!” 御万法已死,死的渣都不剩,徒然留下一些资粮。鸿钧也不知如何,是否炼假成真。在这冥冥蒙蒙之中,这里不是法宇宙,也不是宙光秘境,而是一个近乎于大道的地方,这里有先天造化,有大道太初。 见道碑,是个引子,或者说是一把钥匙。打开这个地方的钥匙。 此谓之机缘,大道机缘。“吾还思忖离开宙光秘境之后,寻个地方好生修持,将于虚幻之中去伪存真而来的底蕴释放出来,一举跨越天人之隔,成为真仙。却如今...呵呵...” 如今赵昱,乃是天仙。实打实的天仙。 没有任何缺陷的天仙。 四十二章 大道灵根 俯瞰万灵,独居高天,飘渺无端,道之君者,天仙也。 真仙是为天人,跨仙凡之隔,成天人之身,大道之上登堂入室。天仙为君,于真仙基理之上,再作一步,当初窥不朽不妙,望金仙大道者也。 修士修行,自武道炼体筑基,至于炼炁,至于法象,至于元神,才将将步入大道门槛。元神之境九重天,皆在打磨元神,以期于真灵之上元神之中蕴养出一粒道种。 此乃大道之基。 还虚地仙之境,天劫、人劫,皆以脱去肉身、元神红尘凡气为要。地仙大成,便是一个从肉身到元神的蜕变和蕴养天人之躯的过程。 一旦蕴养圆满,悟的天人之妙,一跃跨过仙凡之隔,成为真仙天人。 于道行而言,地仙之境同样也是蕴养道种的一个境界。道种乃是修士一身道行之根基,所修大道之源流。寻常修士,至于地仙,度过天劫,道种乃发芽,及至于地仙大成,一跃成为真仙,道种才出苗,衍化一颗大道灵根。 至于天仙,道种开花,至于金仙,道种结果。是为道果。 不得道果,不证金仙。 而在赵昱,却大有不同。 他在元神八重之时,便已蕴出道种。随后入宙光秘境,无论道行如何增进,皆压制在元神九重大圆满之境。道行增进,道种迅速成长,却是先结出了一朵莲苞! 此与寻常修士,大不类同也。大抵修士修持,元神生道种,地仙养道种出芽,真仙成苗作大道灵根。大抵真仙天人大成之境,大道灵根才能结出花苞。天仙之时花苞方为绽放,孕育道果。 如今他在这冥冥蒙蒙之中,身化虚无,独存一念见的混沌太初,吞吐先天造化,竟重塑了先天之体,大道灵根也为之绽放,一举成为天仙仙君。 他这先天之体,合该称之为:先天混元之体。 早初时,赵昱便以炼就混元之体,将以元神肉身灵肉合一,再不分彼此。如今却是一步登天,不但混元之体大成,还借无穷造化逆反先天,成就先天混元。 其造化之大,震人心扉。 道行至于天仙,再铸就先天混元之体,这天仙之境,实打实没有半分差池。 要说缺了些什么,倒也有。那便是不曾历经天劫。 赵昱一直压制修为,不作地仙,瞅准的便是初入地仙之境的天劫。欲借天劫将灵肉混一,铸成混元之体。如今却跨过了这个阶段,直接成就先天混元。 大抵此番出去,还要费些心思,引来天劫再锤炼一番,方能不留半分瑕疵。 天仙已成,修行法门也未曾落下。 当初自那天衍镜幻境出来,铸就完美道基,步入炼炁之境,便创两门法门,一者为修持肉身的天元经,一者为修持道行的宇宙经。后来逐渐完善,无论五行阴阳时空奥妙,皆包罗在这两门法门之中。 赵昱要铸就混元之体,则不可两门法门分修。自要合而为一,再作一门玄功。 于这宙光秘境之中,先以封神幻境,后再三百万载修持,逐渐这门玄功将成。如今在冥冥蒙蒙之中,见混沌太初,得先天造化,以自身所悟为根本,将炼化御千道念头、吞噬御万法遗留作资粮,完善出了一门直指金仙大道的玄功。 曰:先天大道混沌太初宇空宙光天元生生经。 此乃一门无上之法,自武道筑基起始,直指金仙不朽大道。其包罗万象,藏阴阳五行,蕴宇空宙光,合以先天造化,一旦修持圆满,便能结成金仙不朽道果! 自然,要修持这门无上玄功,对根性、资质,有着极高的要求,这便不提。 大道之下,凡具体修行之法,至于金仙而止。一旦成就金仙,便再无具体修行之法。金仙之后,只悟大道,不成典籍。盖因大道深妙,可意会而不可言传也。 由是一概法门,能直指金仙大道,方为无上之法。余者皆小道耳。 这样一门无上玄功,完全可以作为一门立教之基,成为造就上门大教的根本。 当然,真正的上门大教,便譬如元初魔教这等教门,其门中无上之法,自非只一门。如御万法所言,元初魔教之混洞魔祖以太初大道衍化元初道经三十有三。亦即是说,元初魔教至少有三十三门无上玄功。 但无论一门,还是三十三门,皆是上门大教之基。 如那小门小派,能有一门修成地仙的法门,便已是了之不得了。能成真仙,便也中档次的教门,至于能成天仙,可以算作一流了。唯独直指金仙的法门,才是无上之法。 大道混沌无极,金仙之下尚可阐述,尚可传承。及至于金仙之后,一切皆要靠自己。因此,便是在上门大教,金仙也是极其自主的。因为到了那样的层次,教门的辅助作用,已经无限缩减。法门再无,资源更是多不堪入目。除了老祖讲道,再无吸引力可言。 一个上门大教,必须要有一尊老祖镇压。如若不然,分崩离析就在眼前。原因便在这里。 当初玄阳仙门一战而溃,便是失了玄阳祖师之故。玄阳祖师总不现身,人心四散,崩溃无可阻挡。 于赵昱而言,天仙既成,法门已有,金仙大道一片坦途。回想起来,大略也是有些不可思议。 他自凡宇宙登临,换算了宙光秘境的三百万载,时空长河主流之中,也才不到五万载。五万载而成天仙,殊为可怖也。 须得知晓,便是那仙霞仙君,号称太初仙寰天仙前十,根性、资质无一不是顶尖,但也用了数千万载方成天仙。这已是非常厉害的人物,凤毛麟角。如御万法,修持上亿载,也不过上乘真仙。 赵昱就算不必换算宙光秘境的时间,也不过三百万多万载,却已是天仙。 但细细想来,又非为不可——他在那天衍镜幻境之中不知几多时光,几乎将仙道走了个遍。虽然虚假居多真实居少,但心态却是到了,底蕴在那时便已累计无数。 四十三章 师父引进门 修行靠宗门,靠师父,赵昱也未能免俗。若无师父混空老祖一番苦心,如寻常修士一般修持,哪里有这般底蕴?若混空老祖只是寻常人物,又怎能造就赵昱完美道基? 二则便是见道碑。 这宗宝物无愧于金仙之下第一至宝——甚至还是错误的——金仙之上,都大有深妙。那先天神通,不是妄言。便是金仙,又有几个能修成先天神通? 御千道以金仙之尊如此觊觎,那不是玩笑。 正是依靠见道碑,赵昱的道行才能增进如此迅速。于元神之境,那见道碑加持元神领悟大道以万倍计,于地仙之时也有千倍,于真仙之时也有百倍。如今便是天仙了,也有十倍。 如若不然,赵昱哪里有那精力,以一己之力,创造出一门直指金仙大道的无上玄功? 这等玄功之中,任何一丝奥妙,就抵得上凡俗间一个浩瀚文明所有的知识。即便元神玄妙,还能分神化念,在寻常修士而言,便是那些能修持到金仙之境的修士,也没有精力创造一门直指金仙大道的玄功。 往往无上之法,皆为金仙之上的修士创造。再是精彩绝艳的人物,除非如赵昱这般,有足够的底蕴和见道碑辅助,否则也只能再成就金仙之后,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以及等闲不会遭劫的安稳,才会创造法门。 在此之前,皆以祖辈传承为基,融于自身罢了,万万难以创造一门新的无上之法。 甚至大多数的金仙,都没有那个能力创造出直指金仙大道的无上玄功。 只能在前辈传承的无上法门之上,推陈出新,弄出一些属于自己的新意。却不能完全推翻前辈传承,从根底上创造出一门崭新的玄功。 所谓师父引进门,修行在个人。往往只看到后半句,却看不到前半句。师父引进门,师父也是有区别的。师父厉害,为你打开的门才更加高远。而往往入门艰难,不入门,哪来个人修行?入门之关要,是个人修行的大前提。 就好比凡俗之间,那些凡人孩童。自小要有个好的家教,要遇到一个好的老师,打好了基础,打开了正门,不至于最后成为野草肆意放纵。而家教低劣,又遇师不孰,一开始就长歪了,到最后能有什么好下场? 师父很关键! 赵昱遇到混空老祖,看似不理不会,实际上早已为他打开了一扇通往大道的高门。 再合以自身机缘,得了见道碑。又不曾放纵,不曾怠慢修行,能有如今成就,虽然令人惊讶,确也在情理之中。 初成天仙,赵昱一颗道心,总算是放松了几分。 在此之前,实在太过脆弱。休看屡屡得胜,那也是敌手不知他根底。一旦知晓,稍作算计,哪里还有活命的机会?如今成就天仙,除非那御千道亲自出手,赵昱何惧来哉?自是大大的松了口气。 “这冥冥蒙蒙,乃见道碑打开的大道门户。也不知这里,有什么玄妙之处。” 赵昱站起身来,只一种奇妙之感。他恍然觉得自己是一个点,又似一张纸,又似一个立体,但混混沌沌,不曾分明。这片冥蒙,也是如此。分明没有宙光流淌,没有宇空支撑,没有上下四方,没有古往今来,皆是一片虚蒙。 独独许多先天造化在其中流淌,不知起来,不知其往。 他欲施展神通,却连一个火星都爆不出来。念头一动,不免动用先天混元之妙,才能施展神通法术。 “莫非此处,真是大道衍化的太初阶段?” 他心中存疑。 “我虽已是天仙,还得了先天造化,但道行浅薄,较之大道实不见其象。不过能留多久是多久,这里先天造化无穷,大有好处。” 他漫步而走,似乎往前走,但分明在往后走,似乎往后走,但分明在向左走。难以透澈,便是他身在其中,也觉万分奇妙。 一边行走,一边吞吐先天造化,增进先天混元之体。一边琢磨这里蕴含的奥妙,增进道行。 不知走了多久,忽然看到一点明光,十分耀眼。 这点明光分外奇异,在此处退一步便看不到了,进一步便如昊阳当空。 而这一步之隔,分明没有什么东西阻挡。 “端是奥妙难测啊!” 他欲往那如昊阳明光而去,却发现怎么走也走不进。 又显了先天混元之体,仍是如此。思来想去,把见道碑拿出来,施展出太初混元先天神通,才觉有所进。 但极慢。 “我以天仙之尊,施展先天神通,竟也如此。看来是近不得了。” 微微一叹,赵昱也不强求。如今已是得了大好处,便也不贪得无厌。 便就当下盘坐,打算借这愈发浑厚的先天造化,好生修持梳理一番。 却忽然心中一动,袖袍撒开,滚落出一个玩偶。 失笑摇头,弹指一点,引来先天造化之妙,解了封印,玩偶瞬间化作八云真君。 那真君一现身,便一个踉跄,头朝上来脚朝下,又一个踉跄,头朝左来,脚朝右。正如那婴儿学步,实在奇妙。 赵昱也不惊讶,八云真君不过地仙而已。在这冥冥蒙蒙之中,难以自持。若非在赵昱身边,怕是转瞬被这里同化虚无去了。 赵昱拂袖把她摄来,将之端坐身旁。她仍不适应,扭扭捏捏模样。 待看到赵昱,才怒道:“你把吾主上哪去了?!” 赵昱淡淡道:“大抵是归灭了罢。” 八云真君浑身一震,举手就来打赵昱,便一个踉跄扑到在赵昱面前。 赵昱不为所动,道:“此乃大道冥蒙之处,你在这里与那凡俗孩童无异,便休要作些笑话。御万法虽死,吾毕竟承了他诺言。然休以我无怒,若有再犯,诛杀弹指而已。”又道:“此处先天造化无穷。我见你根性深厚,放你出来也是怜惜你一身修行。莫要辜负我之怜悯。” 言罢闭目,吞吐造化不提。 八云真君恨怒难当,好久稍作适应,勉力盘坐起来。想要去打赵昱,又畏手畏脚,但心中恨意总难消。又想起当初御万法所言,不免又是哀伤,心中一片杂乱。 不知过了多久,她叹息一声,也闭上双目,小心翼翼的吞入一缕先天造化,顿时面色激红,被撑出原形来! 这先天造化,可不好炼化。 第一章 三十万匆匆 赵昱实也怜悯八云一身根性,但若只如此,倒也未必把她放出来,于这大道冥蒙之中取那先天造化。实是此前赵昱化于虚无重塑万般,八云真君已有变化。 如何变化? 八云真君被赵昱镇压擒拿,作一玩偶藏于袖中。赵昱化作虚无时,八云不能幸免,也作了虚无,赵昱重塑真身时,八云也重塑真身。八云懵懂尚且不知,她如今分明身不由己,如那道兵一般被炼化,属赵昱矣。 只是与道兵力士又颇为不同,她仍是八云,但在本源之中,已属赵昱。却有读立人格,且不自知罢了。 正因赵昱重塑,她才能重塑,是借了赵昱大道灵根开花之妙得以复生。否则早作虚无,哪里生还?她心恨赵昱,却为赵昱所掌控。若是赵昱愿意,一个念头,便抽干她一身本源化为飞灰。 当初御万法言及,若赵昱愿意,设下禁法,收作道童随侍左右。大抵如今应验,且更进一步,成了真正的依附。 正因如此,赵昱才会怜惜她根性,放她出来取那先天造化。既已依附,除非有朝一日八云真君道行反过来能制住赵昱,甚至把赵昱也炼化了才能脱身,否则便只能为赵昱所用。 而赵昱分明不曾担心八云真君能超越他。 漫说如今八云真君也不过初窥真仙的大成地仙而已,单说如今赵昱,逆反先天,成就先天混元之体,在本质上已经远远超越八云真君,又已天仙道行,若还惧八云超越,赵昱便也不是赵昱了。 这点信念都无,还修什么道,成什么仙? 左右如今依附,全数掌控,又有那潜力根性,令她取一些先天造化,使她更进一步,作为赵昱刀剑,日后也好用几分。 只是先天造化炼化不易,八云又只大成地仙,亏得在赵昱身边,有赵昱先天混元之体镇压造化,尚能炼之。如若不然,怕是不但难以炼化,还要被这大道冥蒙同化,归于虚无了。 而较之于赵昱将先天造化作水喝,以之重塑真身,自是不能相提并论。 赵昱道行且高,又有见道碑相辅,才能在这大道冥蒙之中如意。她则不能。 冥蒙冥蒙,盖因无法形容者也。于此无宇空宙光,无阴阳五行,作那大道衍化之太初时期模样,也不知过了多久,没有一个度量。或是一瞬,或是永恒,赵昱忽然睁开眼,周身弥漫的先天造化一震而散。 正在炼化一缕先天造化的八云真君被惊动,怒目恨视。赵昱拂袖把她卷起来:“走罢。” 仿佛宇宙轮回,移星换斗,这大道冥蒙悄然褪却,再一看,分明已是那宙光秘境之中! 原原本本的宙光秘境,而非是宙光秘境衍化的虚幻世界。 一方石台,一尊蒲团,赵昱端坐,八云肃立。 但见道道流光虚实不定,远远浩瀚无穷,在这里回旋。 八云真君陡然出手,一掌找准赵昱顶门镇下,无声无息,又杀机凌冽。赵昱却视而不见,竟缓缓起身,说了句:“走罢。” 八云真君纤手一顿,不由自主停了下来。 她神色一变,喝道:“贼道,你将吾如何?!” 赵昱笑而不语,一步已跨出宙光秘境,来到云霞仙域。 八云真君不自主随之,正如一道童,立于赵昱身旁。 她心凌乱,迷茫不知。 赵昱负手而立,淡淡道:“你道那大道冥蒙那般好见?却是因吾才重塑复生。如若不然,早归于虚无。御万法教你作吾道童,倒也应验。有朝一日你若道行大进,能制住贫道,将贫道炼化,你方能得自由。如若不然,便好生作吾道童,休得怠慢。” 八云真君一怔,这才好似感应到什么,顿时绝望。 哪里有什么超越的可能?! 便真有那机会,在超越之前,赵昱念头一动,就把她飞灰了去。竟作仇人之奴仆,何其不甘!“休要不甘。”赵昱呵呵笑道:“御万法既死于吾手,那也是他的归宿和选择。莫非只许吾死在御万法手中而不许御万法死在吾手中不成?你随御万法,难得大道。随侍吾左右,大道坦途。御万法曾与你有恩,你报他十万载,愿为他死,已足矣。” 便也再不理会,看了这浩瀚云霞域一眼,赵昱抬步已走入虚空。 八云真君好险镇住心神,不由己随在赵昱身旁,却是恨恨叫道:“莫非那宙光秘境你不要了?” 赵昱笑道:“那宙光秘境乃是仙霞仙君所有,况且我如今已无需求,要来何用?” 八云真君一怔:“若得秘境,充实底蕴,不知能造就多少修士,怎叫没用?” “那是御万法所思所想,非我也。”赵昱淡淡不屑:“这秘境,无非与教门仙派培养后进弟子而已。我太和仙门又不以弟子广大为甚,要来何用?” 况且炼化这秘境,怕是需要一些时间。如今时间已经不多了。 当初进入宙光秘境之前,仙霞仙君便有言,只道是四十万载大道将轮回矣。赵昱在幻境世界的时间换算过来,也有几万年,然而在大道冥蒙之中不知多久,一出来掐指一算,便已了然——再去三十万载。如今法宇宙天地之间,再无复当初清明,分明天机混沌,大道轮回将至也。 若炼化宙光秘境再花个几万年,怕是就要错过此间大世。至于当初欲炼假成真的鸿钧等人,如今实则已去三十万载。赵昱略微感应,倒是感应到几人。想来运气不错,炼假成真有几人得了根性,修持三十万载至今尚未归于黄土。至于其他,许是不曾炼假成真,许是炼假成真之后不得根性成了凡人,早死了三十万载。 当初那一瞬,赵昱入大道冥蒙,而鸿钧等人炼假成真,一举跳出宙光秘境。期间正差了三十万年。 那几道隐约气息,都在这云霞仙域,料来不曾有大成就。或者有大成就者一二,已离开云霞仙域,但机率不大。至于当初弟子杨戬等人,早无气息,也不知是不得根性早归灭去了,还是得了大成就离开了云霞域。 三十万年匆匆,其中之事,赵昱便是天仙,一时也理不清。何况大世将至,也没那个时间和闲心了。若有缘,日后必定再见。若无缘,便随他去罢。 第二章 再见仙霞 青山峋石,茅屋柴扉。 两道人影自虚空走来,落在这青山之上,柴扉洞开,一尊风姿超卓的女仙曼妙走出。 “仙霞道友,多年不见,一向可好?” 赵昱笑眯眯看这尊女仙,见她完美无双的脸上露出讶然之色,不免有些自得。 想当初,入宙光秘境之前,他只元神境修为,在仙君眼中毕竟蝼蚁。如今却已有与这尊仙君平起平坐的资格。无怪乎仙霞仙君也为之惊异,无怪乎赵昱自得。 仙君如今面目,哪里还瞒得过赵昱?赵昱打量仙君完美面容之时,仙君掩嘴轻轻一笑,叹道:“我知道友根性深厚,然道友如今成就,实令妾身不敢置信。欸...妾身修持数千万载,方令大道花开,成就天仙之境。区区时日,道友却已迎头赶上。妾身亦非不曾用过宙光秘境,为何道友一跃如此成就,羡煞妾身了。” “机缘巧合耳。”赵昱笑道:“当初誓言,此来履约。” 仙霞仙君轻笑,目光落在八云真君身上:“不急。这莫非是御万法左右亲近之人?” 仙君自是识得八云,御万法纠缠仙君许多年,八云真君随侍御万法,仙君又怎能不知?却是心中有些疑惑。暗暗盘算之余,大抵已有明了,不等赵昱开口,叹道:“原来秘境早已暴露。” 说着广袖一引,步入柴扉。 赵昱随之,八云后随之。 边走边说道:“仙霞道友那秘境倒也隐秘,然再隐秘之处,也容不得大能人物搜天索地。暴露乃是理所当然。” 只把幻境之中一二道来,言及御千道念头降临及御万法亲身出手之事。 仙君闻言:“看来妾身那处宙光秘境怕是保不住了。” 赵昱笑道:“倒也说不准。如今大世将至,大道轮回。一概大能人物,哪里有闲心揪着一处宙光秘境不放?道友若是不放心,去炼化了随身带着便是。” 仙君轻轻颔首,又摇头:“道友言之有理。然大世将至,妾身也没那闲心了。” 赵昱笑而不语。 便入了茅屋之中。 两相对坐,八云正如道童,肃立赵昱一旁,只是心中愤愤,恨不得用目光诛杀这狗男女两人。 赵昱也不在意,仙君更是不以为忤。 赵昱道:“当初道友借宙光秘境于我,将以誓言,为道友作一事。如今我成天仙,自忖有些能为,道友有何事,只管道来。” 仙君却道:“说来当初,妾身将道友禁于此处万余载,道友如今也是仙君,难道不与妾身分说一番,讨个说法?” 赵昱闻言哈哈大笑:“仙君莫不以为贫道就这点心胸?” 然则不等仙君开颜,赵昱转言便道:“若仙君有心给贫道一个说法,不若以身心相许如何?” 仙君一听,顿时恼了,纤纤玉指弹出,指着赵昱骂道:“好你个天一贼道,莫非与御万法那小儿一般,实在可恼。” 赵昱大笑连连:“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仙君风姿,实令人心折。贫道又非木头铁石,怎不动心?”不等仙君再恼,赵昱又道:“不过此间乃你情我愿之事,仙君不愿,何敢勉强?” 仙君这才轻哼一声,但心中不免有些震动,只是遮掩起来,不教人察知。 仙君便道:“当初教你起誓,与这大道轮回有关。只以道友自宙光秘境出来,能得大成地仙道行则矣。不料道友已成天仙,殊为侧目。” “哦。”赵昱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具体怎个说法?” 仙居微微摇头:“不急。有的事,心里清楚就好,说出来就不好了。” 赵昱深以为然。虽然猜测不明,但大抵其实早有预料。大道轮回在即,这仙君所求,无非与之相关。只是不知当初自己不过元神修为,怎入了这尊仙君法眼。想必与自家宗门太和仙门有关罢? 或者——见道碑? 赵昱道:“仙霞总要指个明路。免得到时阴差阳错,坏了你好事。”又道:“何况此间,必有无数大能交锋,他们才是主角。你若不知会一二,我恐怕难做。” 仙霞仙君微微颔首:“道友所言不差。只是此间不好名言,否则必为大能察觉。道友也勿须忧心,只到了关键时候,妾身自告知道友。” 赵昱便不再深究。 转言道:“我自入宙光秘境,这法宇宙已去三十余万载。当初仙霞你说太初仙会之事,如今三十万载已去,可曾了结?” “天一,你太过放肆了。”仙霞仙君柳眉一竖:“妾身与你,不曾有此亲密。且唤道友,休要直呼妾身之名。” 赵昱含笑不语。 仙君见他如此,也是无奈,只好道:“太初仙会由来已久,自上个大道轮回之后,便成了定律规制。每一百个元会便召开一回,每一回历经四九三十六万载。此时大抵还剩下数千载。” 随后仙君便将太初仙会所涉之事一一道来。 原来太初仙会自上个大道轮回,仙道完全崛起之后,便形成了规制。由元初魔教、玄阳仙门、元始仙国三大上门共同制定。玄阳仙门虽已破灭,但并不久远。何况太初仙会已成规制,便是玄阳仙门没了,也一样继续召开。 只是此番,没了玄阳仙门,只余元初、元始两大上门。 太初仙会的宗旨,是为了发扬仙道光辉。在盛会之上,无论上门还是小派,皆可参与。有三步走。第一步便是弟子之间的交流。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斗法,一部分讲道。第二步便是天人之间的交流,包括真仙、天仙在内,也以斗法、讲道为主。所涉无论法术神通,炼丹炼器,还是符箓禁法,无所不包。 最后一步,则是金仙级以上大能之间的交流。不斗法,以讲道为主。有一尊算一尊,讲道面向整个太初仙寰与会的所有修士。无论是小门小派的小修士,还是上门大教的嫡传,不论身份,皆可听道。 这是弘扬仙道光辉的盛会,同样也是各大教门之间明争的场所。是瓜分资源,分出高下的地方,也是解决仇怨,梳理矛盾的仲裁所。总的来说,太初仙会极其重要、重大。尤其对有底蕴和有历史的仙门而言。每一次太初仙会,都能得到巨大的好处。至于小门小派,那就要看运气了。毕竟太初仙会百个元会才召开一次,许多小门小派起起落落,从诞生到灭亡都没有一百个元会。 第三章 玄阳祖师 说起太初仙会,仙霞仙君不免有些低落:“当年妾身还是地仙,与师兄弟姐妹一概十余人,也曾于那仙会之上一展道行。呵呵...博的好大名头,教妾身师尊着实高兴。唏嘘,如今再看,师尊何在?师兄弟,师姐妹何在呀......” 赵昱默然,片刻道:“大道尚有轮回,况乎教门?仙霞放宽些心,元初魔教日后未必有好下场。” 仙霞仙君失笑:“或许罢。” 便转言道:“此间仙会,大抵将作了结。此前三十六万余载,元初魔教之大能皆被牵制,如今快要空出手脚。及至于大道轮回之时,怕是不太安稳。道友须得小心谨慎一些,未免着了他们的手段。” 赵昱心下了然。 实际上,这些年来,赵昱一直在思忖这个问题——元始仙国这一个大道轮回之间,似乎扮演了许多角色。元初魔教确也强横,但赵昱怎么看怎么觉得被元始仙国当枪使了。 玄阳仙门在时,三大上门鼎足而立,实则最为稳定。却被元初魔教发难,一举破灭。以其同为上门大教,该是个旗鼓相当之势,玄阳仙门竟破灭如斯轻易,必非偶然。玄阳祖师失踪,哪里是那么简单的事? 元始仙国推波助澜,在背后不知作了多少手脚。 等到玄阳仙门破灭之后,元始仙国与元初魔教之间,便再无缓冲。想必无论是元始仙国还是元初魔教,都想着将对方破灭,如那玄阳仙门一般。这其中勾心斗角,难以揣度。 更重要的,还与大道轮回相关联。赵昱猜测,在大道轮回之际,必定有大机缘。怎样大机缘?连上门大教的老祖都为之垂涎觊觎的大机缘。这样的机缘,谁不想独吞?玄阳仙门破灭的时间太紧俏了——就在大道轮回之前,太初仙会之前。不过数百万年而已。 玄阳仙门虽破灭,但并未真正断绝传承。不说有仙霞仙君这样的人在活动,单说那玄阳祖师,难道就死了不成?那种级数的大能,恐怕不好杀罢? 为大机缘计,无论元始仙国还是元初魔教,恐怕都在狠狠的算计对方。而元始仙国为何在仙会期间把元初魔教的大能牵制的死死的,大抵就是为了这般。 或许这其中与仙霞仙君等玄阳仙门遗孤有紧密的关联。 对于玄阳仙门而言,元始仙国是敌人,因为宗门破灭有元始仙国的推波助澜。但相对而言,对于元初魔教的憎恨,不知高出多少倍。以赵昱之见,恐怕牵制之举,不单单有元始仙国本身的计较,仙霞仙君这些玄阳仙门的遗孤,也掺了一手。二者多半是合作关系。 这并不出奇。 元初魔教才是玄阳仙门的第一大敌。为此,不惜与元始仙国结连,一起算计元初魔教。 若能把元初魔教打下凡尘,元始仙国便是太初仙寰第一大教,大道轮回之机缘,为其所得概率就大了许多。对玄阳仙门而言,若能折了元初魔教的锋芒,也是一件好事。 更甚者,赵昱还想到更多——自家师父混空老祖,怕也不是闲着无聊来游历。 这其中,不知多少势力参杂,其他仙寰的触角,恐怕也不止自家师父一个。 明里暗里,仙门势力、大能散人,恐怕都在活动。 只是赵昱不太明白,如果大道轮回,当是整个法宇宙五大仙寰都在其中。如此其他仙寰也不能幸免,怎还有余力来这太初仙寰掺和呢? 左右一团乱麻。这等层次的大事,以赵昱如今的道行,便是个天仙,说来也最多打打酱油的边角货色,是不可能掐算清楚的。 仙君又道:“以妾身之见,大道轮回之前,道友最好寻个安稳之处,休要暴露在元初魔教诸般大能眼下。” 赵昱闻言大笑:“仙君此言,莫非误我?” “何出此言?”仙君含笑。“躲藏非为羞耻,毕竟大能厉害,若要较真,非你我能当。”赵昱道:“然则躲藏于事何益?我偏偏不藏,此番见了道友之后,贫道还要去那仙会一行,左右还有数千年,也去听听道,见见世面。” 仙君轻笑。 赵昱无奈道:“仙霞何必如此?明知我师尊必在仙会,托庇于师尊膝下,哪个又能动我?” 又道:“若你无事,我便要走了。” 仙君这才唤道:“怎无事?有事。” 仙君道:“妾身确有一事,想要拜托道友。” 赵昱笑而不语。 仙君不以为忤,道:“尊师高人,照见寰宇。请道友代妾身问一问尊师,可知妾身祖师如今何在?”赵昱恍然。 原来是要打听玄阳祖师如今怎生状况。 这位玄阳祖师乃是太初仙寰的最强者之一,大抵也只元初魔教的混洞魔祖和元始仙国的天霄帝尊能与之相提并论。但玄阳祖师失踪一事,必定有这二人的手脚。虽然可能此时玄阳仙门遗孤与元始仙国达成了某些计较,但毕竟不能去问天霄帝尊。至于混洞魔祖,那就更不可能了。 如今显露在外,能与这三人相提并论的人物,恐怕只有一个混空老祖。这位老祖当初一现身,就打上元初魔教的山门讹诈一番,还教元初魔教以上宾待之。若非能与那魔祖平起平坐,恐怕早被魔祖打死。 玄阳祖师的消息,大抵也只这般人物才有些线索。而赵昱正好又是混空老祖的弟子。 于是只好麻烦赵昱。 赵昱笑道:“仙霞欲求贫道,不知什么报酬?” 仙霞仙君柳眉一撇:“莫非以妾身与道友的交情,区区代问一个问题,就要报酬?道友实也小气了些。” 赵昱抚掌大笑:“这可不是‘区区’。你家祖师何等人物,怎能以‘区区’相称?” 仙霞仙君语塞,片刻后道:“妾身孑然一身,要宝贝没宝贝,要法门大抵道友也看不上,何必咄咄逼人。” 赵昱失笑摇头,一双眼睛盯着仙君:“仙君便是最大的宝物,怎能说没有?” 仙君大怒:“小儿安敢调戏!” 赵昱不敢再开玩笑,神色顿时一整:“玩笑耳,无伤大雅,仙霞何必生气?也罢,我便代问就是。” 第四章 天劫 仙君并非本尊,而是一道化身。见过一面之后,便自散去。赵昱也离开此处,往元始仙国而去。此番太初仙会,便在元始仙国召开。 余下还有数千年,赵昱之前并非玩笑,确是要去看一看,见见世面。 这等盛会,包揽无数大能,无数仙门,若不一见,实在遗憾。何况自家师父必在彼处,赵昱有很多疑惑亟待解答,不去见见师父,心中总是有些疙瘩。 不过在此之前,赵昱还有一件事必须要做。 那就是渡劫。 赵昱如今是天仙,但却是在大道冥蒙之中成就的天仙。虽得了先天混元之妙,并无什么瑕疵,但不渡天劫,总觉得有缺失之处。具体缺失在哪里,赵昱也不好说,只是心中有个念头在提醒他,务必不能忽视。 渡劫不难,对于如今的赵昱而言,即便引来的天劫较之于寻常修士晋入地仙时的天劫要厉害的多,确也没甚惧惮之处。他是实打实的天仙,又是先天混元之体,哪里怕什么天劫? 倒是渡劫的地方,须得有些计较。 自然不能在仙域渡劫,动静太大。于是寻思着在暴乱星海之中,渡上一劫。 不过暴乱星海之中星空凶兽纵横,也有些厉害的角色,不能小觑。 赵昱带着八云,一路穿过诸多仙域、暴乱星海,总算找到个合适的地方——这一处暴乱星海,赵昱望遍上下四方,没有见到堪比天仙的凶兽——凶兽不是修士,修士懂得收敛气机,普遍道行齐平,若收敛气机,便难以察觉。而凶兽不但不收敛,反而极其暴躁,恨不得把气机铺展到整个寰宇,让人知晓它的强大。 因此,某一片暴乱星海之中,有没有厉害的凶兽,赵昱一眼就能看出来。 那些气机在他神目之下,明晃晃如一道道光柱冲霄,怎是遮掩的住? 暴乱星海之中,元炁暴烈无序,时不时卷起巨大的元炁风暴,这等风暴,等闲修士万万是不敢履其锋芒的。但对于赵昱这样的天仙而言,暴乱星海与仙域没有什么差别。 择了一处,赵昱打出道道禁法,又将先天珠镇之,如一阵法一般,隔绝气机不致令等闲人物察觉。也不教八云远离,便入这阵中,当空盘膝一坐,将心神调息到最平稳之处,这才着手引动天劫。赵昱成就天仙,不曾渡劫。如若作弊一般。但毕竟大道冥蒙,又得先天之妙,如是不愿,天劫也不会来找他。但若自愿,引来天劫也只动念之间。 地仙天劫,引动阴阳,激发雷霆。这雷霆非寻常雷霆,乃是天雷,有天威镇压。依修士所修大道不同,天雷也有变化,天威也高低不等。更重要的是,天劫是无法阻挡和隔绝的。 天劫乃宇宙降下的劫数,发自大道。任凭你是什么宝物,什么阵法,什么手段,都无法避开,无法引开,无法隔绝。 若以法宝护身,那天雷霹来,也不动你法宝,凭空越过法宝,直接针对肉身和元神。 若藏在阵法之中、藏在地底,那雷也不会把阵法劈开、把地面劈开再来霹人,而是直接绕过一切阻碍,从虚空中霹出来,直接出现在身边。 这是无视一切的劫数,是天劫。避不开的。 它考验的,不是法宝有多厉害,不是阵法和藏匿之法有多厉害,而是直接考验修士的肉身、元神、道行,是否足矣成为地仙。若三者皆不足,后果很明显——飞灰。要生生扛住,扛不住就死。不能成为地仙,又能保住性命的,也许有,但绝对是凤毛麟角。 至少三者之中,道行必须要达标。 这天劫也只针对渡劫之人,绝不会波及旁人。就算身边一根草,一颗石头,一粒尘埃,也不会被波及。 而且天劫的声势,并不大。天劫很厉害,能把元神九重晋升地仙,一巴掌能把一颗星球打碎一半的修士霹死,但声势却很小。往往是修士反抗的时候,搞出的声势更大。 渡劫布阵,不是为了抵御天劫,而是为了隔绝自己搞出的动静,避免引来窥伺的目光。 赵昱盘膝而坐,念头一动,冥冥之中,天地为之感应。便见噼啪一道电光,黑白交织,从虚空中劈出来,正好劈杀在赵昱顶门之上。那电光不过手指头粗细,看起来渺小不可计。便是赵昱身旁的八云,也涓滴感受不到这道雷霆的天威,但曾渡过天劫的八云心中知晓,这雷霆天威,必定全数作用在赵昱一个人身上,不会浪费一分一毫。 赵昱此时,面目宁静。 那黑白雷霆劈下,顿时没入顶门消失不见。便见赵昱身躯微微颤动起来。而雷霆不止,自第一道黑白雷霆之后,五色雷霆、紫霄雷霆、混沌雷霆,皆如小蛇一样,没入赵昱身躯。 很快,赵昱周身便蔓出一道道电光,道袍随之飞灰,一缕缕毫光自赵昱皮下迸出,与雷光交织碰撞,将赵昱映衬的如同一个光芒万丈的太阳。但不见半分热力涌出,没有一丝微风卷动。 八云真君心中震动。 她知道赵昱修为已是天仙——之前与仙霞仙君见面之时,二者言语之中,她已听闻。但天仙渡地仙之天劫,这样的事,却是从来没有见过,甚至听都没说过。 这天劫声势不大,与她曾经一般无二。然则雷霆却无穷无尽! 她尚且记得,她自己渡劫之时,雷霆不过七七之数,也就是四十九道。已经很是了不得了。大多数的修士,渡地仙天劫之时,能有个一二十道天雷劈杀,便说明此人底蕴深厚,所修大道包揽广大。八云自身历劫七七之数,亦即是说,她一身大道所涉法则,有四十九支类。 然而如今见赵昱,那雷霆竟数都数不清。 单涉阴阳黑白两色雷霆,就比她自身所历之劫数还多。每一道变化都有不同,那是阴阳变化的某种法则道理。亦即是说,赵昱这尊天仙,在阴阳大道一途之上,所涉之广泛,之精深,比她整个所涉大道,还要多,还要精。 更遑论五行天雷,更是数不胜数。她知晓赵昱修的五色神光,但五行大道衍化之下,种种变化,种种法则,数都数不清,看起来赵昱几乎已把后天五行快要衍化到极致了。 尤其那混沌雷霆,更是让她心惊。分明有时空之妙,混元之意。 第五章 补足瑕疵 天劫之为天劫,大抵是天数如此。恐怕也只有赵昱这般于大道冥蒙之中一步登天者,作弊之下方可不必渡那劫数。大抵修士,是逃不过这一劫的。 天劫有天劫的定数,天地奖惩之机也。渡的过,便是地仙,渡不过,便则归灭飞灰。 天地枢机阴阳造化而作雷,天劫更甚之。赵昱此前以自身混元无暇先天如意,如今渡劫,方才知晓,果然还有瑕疵。 这瑕疵不在肉身,不在法力,甚至不在元神,而在于那大道灵根! 雷震惊蛰,万物生发。赵昱这才知晓,那道种若得发芽,须得天劫激发。他自不在其中,是为异数,那也是大道机缘。而寻常修士,于元神孕育道种,必得天劫激发方能生出芽来。 赵昱的道种大异于常人,自生而芽,却也是得了先天造化之妙——早有先天五行之精蕴养,又有见道碑相辅——那见道碑早前虽只以辅助沟通大道为最,却是先天之物,否则也无先天神通了。 若非如此,赵昱的道种必定不会发芽。 但虽是发芽,却毕竟不曾经天劫激发,那大道灵根之滋生便少了一个流程,隐隐潜藏一些瑕疵。 如今得天劫之助,激发之下,大道灵根果然再变——此前开花成就天仙,只一柱灵根两片叶,顶上一朵青莲花。如今得天劫激发,便生出许多嫩叶来,锦簇花团,熠熠彩彩,大道灵根才显圆润饱满,抹去瑕疵。 每一道天劫劈下,激发先天混元之体,一点大道造化没入大道灵根,里里外外,通通透透,不落下任何一个角落。赵昱已得混元,合以先天,再不分肉身元神法力之别,而如意唯一。虽则先天混元之体无有瑕疵,但在天劫天威,种种法则衍化的雷霆刺激之下,这先天混元之体也不免有几分增进。 若是寻常修士,这天雷劈杀下来,第一个便要将肉身之中不合天雷之道的地方一一抹杀,若是肉身太过疏漏,不等天雷劈杀之后显出造化,肉身便被劈没了。 而天劫之天雷,其道也,合于修士所修大道。亦即是说,修士的肉身,若不能修持的与自身所修大道相合,便要被强行抹杀。 第二个便是熬炼法力,若法力稀松不足凝练,也要被熬炼一空涓滴不剩。 第三个便是元神,元神若虚弱,道行且不足,便不足以承受天雷之威,直接便能打散元神,一点真灵归于天地。 三个都熬过去了,天劫方显造化,刺激道种,使之发芽。继而由内及外,脱胎换骨。 赵昱自不必脱胎换骨,地仙天劫于他先天混元之体,并无太多好处,最多增进几分。他那先天混元之体,混元如意,与自身道行全然相合,无有疏漏,自然也不存在被抹杀不合之处了。只是刺激之下,仍有所增进。 他以天仙之境,引地仙之劫,看似声势与地仙无出左右,但每一道天雷所携的天威及其伟力,比那地仙之劫要强无数倍。如若只与寻常地仙之劫一般无二,也刺激不得他先天混元之体了。 他这一番渡劫,自是收获不小。弥补了道种生根发芽的疏漏,将大道灵根磨砺圆润。却劫数无穷,整整三天方才退去。 八云真君在他身旁,早已看的麻木。 修士渡地仙天劫,往往快的很。便是她当初渡劫之时,也不过半个时辰。而赵昱却三日不歇。其中差距,实在令人难以接受。她已麻木,怔滞然呆立了。 赵昱毕竟是天仙,渡劫之时先天混元之体虽被激发,与天劫碰撞,却被他轻易控制,不曾搞出什么动静。除了周身放光,并无惊天动地之举。等到三日过去,天劫退散,赵昱睁开眼来,正见呆滞八云。 赵昱不去理她,卷来元炁走道袍,又闭上双目仔细体会此间所得。 又三月,方才开眼。 修士以求长生,元神修士寿元之极,概为一元之数十二万九千六百载。而若度过天劫,晋入地仙,寿元便不好估量,但仍不得长生。有的大成地仙,能活上百元会,有的只几十元会,只看其根基雄浑与否,道行高深与否。只有跨过仙凡之隔,完全脱胎换骨,铸就天人之体,成就天人真仙,方无寿元之忧。 于赵昱而言,他已得长生。于八云而言,观其根性底蕴,少说也有百个元会的寿数。修行无日月,三月不过眨眼而已。 真仙虽得寿元无极,却不能称之为不朽。金仙之为不朽,不单单是寿元无穷,更是难以被杀死。就好比那御千道分化一丁点念头,看似不过地仙而已,但怎么也杀不死。若非赵昱得了先天神通,必定拿那点念头没有任何办法。 这还只是一点念头。 金仙得道果而为金仙,深涉时空,已有徜徉过去未来的大神通。便好似当初赵昱在那星兽仙门遗迹之中,以时空之妙回溯之,险些被御千道烙印在时空深处的指印抹杀,就可见一斑。 得道果,便初步拥有了与大道同行的资格。虽然同行不远,所涉过去未来也只以真灵触及之,但其不朽之意,毋庸置疑。要杀金仙,便须得将他烙印在无穷寰宇过去未来任何一点时空之中的所有的烙印全数抹杀一空,否则便不死不灭。真仙寿元无穷,然杀之易也。非为不朽。非得金仙,方才不朽。 要诛杀金仙,必先天神通无疑。如若不然,便麻烦无比。 这也是金仙称之为大能的缘故之所在。 当然,要杀金仙,也不定得先天神通。也有一些擅杀伐之神通,牵连因果,杀一便杀百,杀尽所有相关,一概抹去之。 说来御万法此前,死的也是别去。为先天神通所杀。如若不然,赵昱要杀他,也要费许多手脚。说不得还要动用咒法不可。御玩发乃是真仙,不知留了多少后手,若不一击并杀之,他还能在其他地方复生。虽不比金仙,确也有自己的保命手段。 不说御万法,便是赵昱,又何尝没有? 第六章 途中 别看赵昱好像什么都没做,但实际上,他早留下一些隐秘后手,为遭劫之时,留下一线生机。 自然,这些后手在大能面前也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若遇到厉害的角色,便如御千道,这些后手大抵也是没用的。但不能因为这个,就不做后手。不能因噎废食。万一遇到个什么危险,又并非大能出手诛杀,确也本尊身死,那便有用了。 寰宇广大,危机重重。很多修士并非死在厉害的敌人手中,也许死在某些极端环境之下,或者某些隐秘封闭之中,或者星空凶兽的口里,后手便大有用处了。 闲话休提。 赵昱稍稍梳理一番历劫所得,起身收了先天珠,抹去禁法,谓八云道:“我将去元始仙国见一见那太初仙会,你此前为御万法随侍,如今随侍于我,恐怕不好与旧人相见。” 八云真君默然。 外人不知其中道理,说的好听些,以为她为了保命而投诚。说不得不好听便是叛徒。 尤其元初魔教如今势大,这等打脸之事,便是赵昱也不好当面为之。即便有师父混空老祖为靠山,赵昱也不会肆意妄为,当着无数仙家的面去打元初魔教的脸。那样的话,就不是御千道一人想杀他而后快,而是许多金仙大能都想杀他而后快。说不得连那元初魔教的混洞魔祖,都要下暗手。 良久,八云叹道:“天地之大,哪里还有容身之处?” 赵昱微微摇头:“太初仙会你不能去,便去为我办些小事罢。”“我为你所制,哪有选择余地?”自是怨气横生。 赵昱不以为忤,笑道:“我在那宙光秘境之中,也有几个相熟的,也收过弟子。鸿钧炼假成真,倒也不算白费功夫。出来时,我便在云霞域感应到一些气息,你去寻他们,报个平安也好。瞬便问一问,我那徒儿可还在。若有虞,便去元和域罢。亦即使丹山仙域曾被分割出去的一块。彼处偏僻,也能容身。待我唤你时,你再来寻我就是。” 说着,弹指一道法印,化虚为实,交给八云:“其中有那几道旧人气息,你循着去寻便是。若有事,便可以此法印传讯与我。” 八云真君默默接过法印,转身就走。 赵昱笑了笑,抬步消失于无形。 当初赵昱初登法宇宙时,以初入元神之境,在那元元星上,飞遁都难。后来逐渐适应法宇宙的环境,才与这法宇宙的修士一般无二。但离开元元星,也须得借法宝渡船之利,去时日长。 但如今,赵昱已是天仙,对元神修士是绝地险恶的暴乱星海,在他足下也不足道哉。至于脚程,更是差了不可以道理计。 元神修士驻足于本仙域,远行还要借助法宝之利。地仙修士虽能涉足他域,确也要借助传送之利。到了真仙,这两般便可取不可取。想去那里,摆个排场,一架銮车,三五侍女,七八随从,纵横暴乱星海,倒也无虞。如是天仙,更不必如此。 便如赵昱,要跨越一片暴乱星海无数光年,并不比跨域传送来的慢。 甚至更快。 他所修时空之道,若以脚程赶路计,什么遁法也及不上。 虽说太初仙寰广大无边,元始仙国远在天边,但对天仙,倒也不算太过遥远。 索性太初仙会还有数千年,数千年要赶到元始仙国,怎么也够了。 赵昱并不急切,反倒寻那些仙域稀少而暴乱星海更广阔的区域行走,瞬便在那些原始的暴乱星海之中,收取一些宝材宝药。若有机缘,能得些先天宝材,那就再好不过了。他的先天珠还是个雏形,连形体都没有,正需宝材祭炼圆满。法宇宙有多广大,赵昱无法形容。大象无形,大抵便是这个道理。 便如凡宇宙,谁人也说不清宇宙到底是个什么形状,有多大。只能根据某些可观测的条件猜测一二。 法宇宙比凡宇宙不知广大多少倍,法宇宙之下,有无穷数凡宇宙。赵昱出身的凡宇宙,也只是其中之一。单单一个太初仙寰,都很难有个具体的定数。因为这仙寰之中,仙域、暴乱星海参杂,时时刻刻还有仙域诞生,永无穷尽一般。这仙道盛世,实际上远远没有发展到鼎盛。连宇宙的边都还没有探到,怎能说鼎盛?以赵昱之见,恐怕星空凶兽的数量,比起修士来说,还要多出许多。因为暴乱星海比仙域更大。 越是原始的暴乱星海,其中游弋的星空凶兽便越多越强大。赵昱这一路所过,堪比真仙、天仙的星空凶兽,不计其数。死在他手中的也不计其数。便是金仙级的星空凶兽,偶尔也有见到。远远瞧见,立刻就走,不敢近前。 赵昱收敛气息,藏在一颗混沌星辰背后,望见那头首尾越光年的巨大星空凶兽,不甘有丝毫放松。那是一头金仙级的星空凶兽,看似缓慢的游弋着,实则无时无刻的在与现在相连的某一段过去和某一段未来的无穷寰宇时空之中游荡。 在这一瞬间,也许有许许多多的大千中千小千世界被它的身躯碾碎,有许许多多相邻过去未来的修士都看到了它。 它是自由自在的,无拘无束的。遨游寰宇,漫步时空,悠游无边。 这便是星空凶兽。 金仙级的星空凶兽,其智慧必定无穷,并不比修士来的差。只是这些星空凶兽极其散漫,无牵无挂,无拘无束。不去招惹它,见到了便远远离开,大抵也是没有什么关碍的。 金仙级的星空凶兽,较之金仙修士,还是要差不少。星空凶兽以天赋申通和强横肉身为本,要说神通手段,无法与修士相比。这也是仙道盛世的缘故,而星空凶兽只能被驱逐——或许它们也并不在意罢。 暴乱星海之中,有混沌星辰——亦即是星辰孕育而出的第一个阶段。如果某片暴乱星海有混沌星辰出现,便也说明这片暴乱星海在未来的某一天,会衍化成为一方仙域。当然,也有走到尽头的仙域,重新归于暴乱。 这是大道的造化,万物的轮回。 赵昱一直等到这头星空凶兽不见了踪影,才从星辰背后出来,目光落在远处横亘暴乱元炁海洋之中的尸体。 第七章 小屋 大道灵根花开花谢结成道果,照见不朽,真灵烙印时间长河,初涉过去未来,方为金仙。金仙见道,谓之大能,又叫道君。 元神谓之真人,地仙谓之真君,真仙谓之天人,天仙谓之仙君。金仙——道君矣。 赵昱这一路过来,所遇道君级星空凶兽也有一掌之数,往往远远见之,撒身便走,不敢近。赵昱乃天仙仙君,说来亦非蝼蚁蚍蜉,但天仙与金仙之间的差距犹如天地鸿沟,赵昱便是得了先天混元,也不敢履其锋芒。 索性道君级星空凶兽悠游无边,并不理会他。倒也无虞。 此间这里,赵昱就在那道君巨兽眼皮子底下,非得等它离去,便是为了那具尸体——许是他藏匿之法厉害,道君巨兽不曾察觉,许是察觉了也不在意。只因那具麟首龟身的尸身隐隐有一抹若有似无的先天之炁萦绕,被赵昱感应。 这是一具星空凶兽的尸体,不知死去了多少年。留下遗骸数以百亿里计,已然有化作星辰之象。在赵昱看来,大抵是不新鲜了,否则可能被那头道君巨兽吞吃了也说不得。 远远望之,还能见到这尊尸身一丝纵横寰宇时的威风。终归还是死于此处,也不知是为人所杀还是其他缘故。想必不是他杀,否则怎能留下尸身?若是修士杀之,必取其尸身炼宝,便是拖回去给门人弟子,也是好的。若是被其他星空凶兽所杀,必定被吞噬一空,渣都不会留下一点。 这一片暴乱星海极其原始,距离最近的仙域,都遥远不可计。许是其死时,多年不遇厉害凶兽,等闲的蝼蚁凶兽又破不开其鳞壳,吃不到腐肉。逐渐便成了这般模样。 大抵也是难得一见了。 尤其若有似无的先天气息,令赵昱驻足。不知这将化星辰的凶兽,莫非有孕育什么先天宝材不成? 至于孕育出完整的先天宝物,赵昱是不做计较的。 观其尸身庞大,但较之于道君凶兽那首尾光年的硕然,却又小了许多。大抵当是一尊天仙级的星空凶兽罢了。若说道君巨兽有一丝可能孕育出完整的先天宝物,那天仙级的凶兽则绝无可能。 不过即便是先天宝材,也足够令人垂涎。 赵昱的先天珠正需要先天宝材祭炼,这一路上虽然搜罗了一些好的材料,但皆是后天级的宝材。与先天珠不合。要将先天珠祭炼出来,至少要一种先天宝材打底。由是赵昱一直不曾祭炼。 今日有可能得到先天宝材,赵昱自不放过。 道君巨兽已是远去,其庞然身躯看似缓慢,实则微微一动,便不知几多亿万里。几个呼吸便连那恢弘无边的道君气机,再也望不见了,赵昱才从混沌星辰背后出来,抬步往那尸身而走。 远见尸身,可观其轮廓。到了近前,便只一颗巨大星辰,在暴烈的元炁海洋之中冲刷着,岿然不动。 这鳞首龟身之兽死时,昂首怒吼状。赵昱便落在它头顶处。这头顶也有数十亿之巨,于其上望不见边。赵昱却是心中有数,一个闪身便沿着其张开的大口形成的无边峡谷,进入了幽深之中。 那先天气息断断续续,隐隐约约,似有似无模样。赵昱元神灵感,加之一路所过也有搜罗宝材的心思,多加关注,这才能抓住这一缕气息。如若不然,必定错过。想必那尊道君巨兽,便是如此。否则即便金仙,也不会错过可能存在的先天宝材。 幽深无边,比那星空还要黑暗。但恍然之间,天旋地转,则已豁然开朗。 一方广大世界,鲜活呈现在赵昱面前。 赵昱并不觉得奇怪。 天仙级的星空凶兽内孕一方世界,乃是理所当然的事。譬如修士,若跨天人之隔成就真仙,死时尸身得存,也会演化出一方世界来。譬如赵昱若受伤流下一滴血,大抵也能演化出一方小世界。 当然,赵昱早练成滴血重生神通。要将赵昱的血液衍化出小世界,须得将其中蕴含的赵昱的念头抹杀干净而又不伤其生机才行。如若不然,将自归肉身,或作化身,不会外流。 这方世界极其广大,比孕育它的鳞首龟身的星空凶兽还要广大。此乃空间之妙,不能以寻常大小之理计之。 浩浩荡荡的莽荒气息,充满了原始蛮横的味道。一眼望去,亿万里山峦起伏,百万里河流宽广,巨树成林蒿草漫布,有许多凶兽纵横,或飞禽,或走兽,或鳞虫,不一而足。 皆是庞然硕大。 凶兽虽死,血脉却延续下来。在它孕育的世界里。 一个修士就是一个文明,一尊凶兽就是一方世界。便则死时余下一点生机,也能衍化出这样勃勃盎然的世界,可见一斑。 自然,这世界不放在赵昱眼中。以赵昱如今的修为,若要开辟一方世界,也不会比这个小。当初见那星兽仙门的遗迹,还曾为之感慨,如今回首再看,也不过如此了。 他飘飘渺渺,举目远望。抬步行走,一步便是数十亿里。空间在他的脚下缩略,两点之间只有一步之遥。 如是云淡风轻,毫无烟火气。不久,便见眼帘里一方浩荡波涛,不知几多宽广。碧蓝湛湛,映空白云,有水兽跃,有禽鸟飞。端端一派好气象。 赵昱目光在这汪洋中驻了许久,才移开放在边沿的一片崖上。 隐隐约约的先天气息,便是这汪洋深处传来。而那崖上,却有一座茅屋。 “莫非此地有主不成?” 赵昱心中微微一沉。 若早有人将这方世界据为己有,赵昱此时突兀而来便失了礼数。若还要夺那先天宝材,非得动手不可。 赵昱倒不惧动手,只是赵昱有自己的底线。他不是元初魔教之人,若是御万法,二话不说,先夺了再谈。而赵昱,若是无主之物,取之无妨。若是有主,他也不屑夺之。 正是有些踌躇,便见那小屋之中走出一人来,仔细一瞧,昂然丰姿,非同凡响。 “有客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那人遥遥打了个稽首:“道友既至,何不一叙?” 第八章 动手 主人相邀,不敢请尔。 赵昱微微一笑,一步近前,还了一礼:“道友请了。” 这道人看似与赵昱一般年纪,也是青年模样。其丰姿英挺,要说眼缘,恐怕比赵昱要强得多。赵昱殊为平凡,而此人殊为俊朗。只是目如寒星点点,清冷了些。 “此处寂寥,难得见到一位道友,吾心甚喜。请屋里一叙。” 虽说心喜,但这道人仍是清冷。伸手作引,当先进屋。 赵昱洒然一笑,随之。 这道人不是等闲之辈,赵昱怎是看不出来?也是一尊仙君,天仙人物。其气机藏匿圆润,但赵昱还是能看出一些端倪。仿佛一颗铁球之中蕴含着汪洋大海。 比之于赵昱自身,还要高出许多。怕不是玄真天仙! 天仙有三等,初入天仙谓之‘法真’,再进一步谓之‘道真’,最后一步则为‘玄真’。 大道灵根开花,则为法真,盛放则为道真,花谢孕果,则为玄真。 此间道理,却是孕育自身大道的一个过程。 天地大道无形,无穷,无边,无象。修士所修,皆为自己所见大道,概为不同,正是横看成岭侧成峰。元神孕育道种,出芽生叶,开花结果,便是将自身大道在印证天地大道的过程之中凝练混一,以自己所见,阐述大道的奥妙。 若能阐明,便得道果。无法阐明,不作道君。 赵昱在大道冥蒙之中,见证造化,一跃成就天仙。因赵昱底蕴深厚,花开繁盛,直入道真。一步便是第二等的道真仙君。然而眼前此人,比赵昱还要厉害一层,分明玄真仙君者也。 仙霞仙君便是玄真仙君,而此人给赵昱的感受,比仙霞仙君还要深妙几分。 怕是将以阐明大道,道果将以圆润,窥得不朽了。 不过赵昱也不惧他。 本来陌生,实该警惕。但赵昱自有所忖,具先天混元之体,又有太初混沌先天神通,只要不是金仙,他就不怕。 至于五色神光与时空轮回,如今尚未修持至与道行齐平,还差了许多火候,需要时间打磨,暂且不提。 入了屋里,倒也不见什么玄妙之处。普普通通一个小屋,与那凡人无异。倒教赵昱颇为侧目。这是个修道的人。 道人拂袖一引:“道友请坐。” 便已相对而坐。 道人才道:“吾号玄离,敢问道友高名?” 玄离? 赵昱念头一转,不曾听说过,笑道:“原来是玄离道友。贫道天一,此番无故打搅,还请道友见谅。” 玄离道人笑道:“不打搅,不打搅。” 话音一转:“果然是天一道友,吾等道友多时了。” 赵昱闻言,心中一顿,笑容收敛:“道友此言何意?” 玄离道人施施然煮茶,雅致雍容,给赵昱斟了一杯:“便是话中之意。” “道友在此专程等贫道?”赵昱已是面无表情:“将以先天宝材为引,手笔不小。不知道友什么根脚,与我有怨还是与我有关?” 玄离道人道:“莫急。道友请茶。” 赵昱也不惮他,饮茶一口,方才看他。 玄离道:“吾与道友,倒也不见得什么恩怨,只是有人教我到此罢了。那人以道友不该去太初仙会,将以此处截住道友,若能诛杀道友,方是万全。至于先天宝材...说来亦非我所有,大抵算是那人给我报酬,亦非那人所有,概为此处孕育,那人一言‘借’来予我而已。道友若想要这水中宝材,便须得败了吾方可。” 赵昱念头万般,叹息道:“原来如此。不料早在人计较之中,果然道君,不可小觑。道友乃元初魔教高足罢?想必不是无名之辈,只是贫道孤陋寡闻,不曾知晓。既是仇家,那宝材贫道便笑纳了,道友自去便是。” 玄离大君哈哈大笑:“果然是个妙人。难怪教道君也吃大亏。不过吾今日亲来,你何敢小觑?” 说到这里,他微微一怔,怒色一闪,又笑道:“看来不止我一人。” 赵昱也感应到了,神色微沉。 两人齐望门外,便见又两个缓步走来。 新进这二人,一男一女,难得瘦如麻秆,女的魅如妖孽,实在是一对不可多得的组合。 玄离面目冷清:“你家老祖莫非小视于我,还教你两个来?” 那妖媚无比的丰满女子打了个稽首,娇笑道:“老祖以万全之策,非是小觑大君。大君见谅。” 麻秆也打了个稽首,颇为恭敬。 这两个,也是仙君人物。道行在道真境,与赵昱相差仿佛。女的气机隐隐万变无踪,麻秆气机隐隐生死不定,皆非寻常。 玄离道人道:“也罢。” 便闭目不言。 干巴巴两个字,顿时教这男女二人色变。不禁对视一眼,那女的踌躇片刻,道:“好教大君知晓,吾二人只是来为大君助威,并非...并非...” 玄离这样子,分明生怒。教他二人先与赵昱做过一场,自己旁观。待得尘埃落定,再看出手与否。说来男女二人,也有些不是滋味。玄离大君何等人物?这太初仙寰,天仙之中,屈指可数的人物。这样的人物亲自出手,又何必再教他二人前来,虽说是为万全,但也平白小觑了大君,恶了大君。 玄离不予理会,只是闭目。 男女二人心中微叹,不敢再与玄离言语。 把神色一整,看赵昱,那女的笑道:“既如此,便先做过一场。大君只管压阵,看我二人手段便是。” 赵昱此时才说话:“看来你家老祖计较有差,竟是小觑了玄离道友,将你二人送来受死。” “休要口出狂言。”麻秆冷森森道:“以一敌二,你有何能为,敢小觑吾二人?” 赵昱缓缓起身,霎那之间,这小屋便似开天辟地,空间无穷延展扩张,那玄离道人端坐已至远远处。赵昱显化真身,抬手一掌如遮天大幕,将两人兜入掌中,大笑连连道:“你区区两个,哪里敢在贫道面前叫嚣?!” 但见赵昱掌中万象显化,枯荣轮回,两道身影左冲右突,迸射出无穷毫光,却不得脱! 赵昱合掌一捏,先天混元之体迸射出先天玄光,就要将掌心两人磨灭一空! 当的此时,一根指头点杀而来,啵的一声落在赵昱手背,赵昱手一抖,不禁放开掌心两人,抬眼便见玄离大君站在面前。 第九章 先天混元无可破 “此二之者,土鸡瓦狗也。” 赵昱不禁微微摇头:“死则死矣,不足道哉。道友何必相救?也教贫道爽利几分。” 玄离道人不以为意,拂袖将狼狈男女两个卷到一旁,道:“吾虽生怒,却只怒道君,与他二人无关。左右皆教中同门,怎能眼睁睁见他二人死在道友手中?何况见猎心喜——道友果然厉害,出乎意料,教贫道好生手痒,等不得啦。” 赵昱洒然一笑:“原来如此。道友见猎心喜,贫道亦然。此二人虽也是道真仙君,却入不得贫道法眼。贫道自修持至今,也有自矜之处,杀他二人算不得手段。早欲领教高人神通,我观道友比仙霞还要厉害几分,正要请益一番。道友,请!” 玄离道人神色淡淡,稽首间天旋地转,把无量作一点,把一点作无量,抖手将赵昱万万里真身囊括其中:“末法灭道,道友吃我一记。” “末法灭道经!” 赵昱只觉他一掌之下,天地变换,无法无天,无量无道,不禁心中一动,喝道:“原来是元初魔教三十三洞真经的末法灭道经!” 元初魔教混洞魔祖以太初大道衍化三十三洞真经,那御万法所修元魔经便是其中之一。而如今玄离仙君施展之末法灭道经也是其中之一。元初魔教三十三洞大道正宗的魔道真经,元魔经排在后十位,而末法灭道经却在前五。诛杀御万法时,赵昱得其遗留资粮,知晓元初魔教根本法门三十三洞,便知晓了这末法灭道经。 一在末尾,一在排前,差距不可以道理计。 这等皆为无上之法,修持之须得以根性深厚之辈。御万法根性虽然不差,却修不成末法灭道经,只修得元魔经。 皆是无上之法,皆直指金仙大道。然也有高下之分。 元魔经以元魔玄炁为根本,号称无法不破。而末法灭道经更甚之,有隔绝寰宇法则,终结万物,毁灭一切之能! 这一施展出来,顷刻间将赵昱营造的这片空间颠倒法则,反将赵昱镇压磨灭其中。赵昱识得利害,不敢怠慢,先天混元之体神光暴涨,叱咤间双手拿捏虚空,一撕而裂,霹雳一声炸响,这片空间顿时毁于一旦。 “吾先天混元,自成一体。你末法灭道,又奈我何!” 赵昱晃身一动,天塌地陷。营造的空间毁灭之后,两人皆跳将出来,威震寰宇的气机激烈交锋,浩浩荡荡,抹杀一切生机。只一个呼吸,鳞首龟身凶兽死后衍化的世界,便再无一丝生机可言。 那妖媚女子、麻秆男仙,此时远远离开,皆震骇莫名,不敢近前。 二人跳将出来,抖手便打在一处。简简单单,一拳一脚,如那幼儿打架。大道至简,到了他们这等层次的人物,哪里还有许多花哨?举手投足之间,皆是道的碰撞。无形无迹里面,不知几多狠毒凶恶。 便如这本来生机勃勃的浩瀚世界,只气机横扫,作了死寂一片。不知多少生灵,在这一瞬,被抹去了神魂,归于天地。 这等层次,赵昱说来手段不多。他所修五色神光、时空轮回,皆不曾修持到精深之处,与玄离仙君相斗还拿不出手。唯独先天混元之体施展肉身战法,与之相抗。 至于太初混沌先天神通,却是杀手锏,等闲不能施展。若没有一举灭杀玄离仙君的把握,赵昱是不会动用这等神通的。一旦动用,又让这仙君逃了出去,必定引来大麻烦。 玄离仙君果然厉害的没边,轻描淡写,弹指拂袖,便将赵昱压制下风。赵昱依仗先天混元之体,不惧末法灭道,倒也无落败之忧,只是憋屈,难以释怀。 轰然碰撞,元炁混沌,这凶兽世界开始崩塌。海啸翻滚的汪洋折叠了无数次,轰然炸开,水不是水,作了火,火不是火,作了木石。当中一点先天炁腾腾而出,玄离大君哈哈一笑,近水楼台,把那团先天炁氤氲的宝材收入袖中:“道友,你修行还不到家呀!” 赵昱合身赶来,探掌抓拿,被玄离大君弹指拨开,反受一掌与赵昱硬撼一记,双双分开。 赵昱面无表情,心中暗叹:“若予我几万载修持,将五色神光和时空轮回炼法奥妙,哪里会被他压制?!” 实在是无可奈何。 玄离道人不知修持了多少年,一身神通精妙到极致,没有半分短板。而赵昱却是初登天仙,除了这先天混元之体,其他神通皆不曾修持到家。说到底,还是时间问题。 玄离道人收了先天宝材,大袖飘飘遮天压来,赵昱应接不及,被他卷入袖中,片刻撕开袖口跳将出来,翻手去打,又被玄离仙君挡住,却不知何时持了一条方尺,一尺打在赵昱脑门,打的赵昱七窍喷火,头昏眼花。 但见他脑门上一道尺印,难以散去,但毕竟破不开他先天之体,只打了个踉跄,又合身扑来与玄离道君战在一处。 只这瞬息功夫,这片世界便已崩塌,两人一跃而出,来到暴乱星海之中。便见那数百亿里鳞首龟身的星辰,已作了几瓣,将要破散。 却哪里管的许多?赵昱战法展开,先天混元之体神光暴涨到极致,两人闪烁之间,或在维度深处,或在星空幽幽,一路碾压,不知波及多少星空凶兽,破灭了维度深处多少大中小千世界。便是几头天仙级的星空凶兽,也被两人反手打死。 赵昱越战越是心惊。 这玄离道人的厉害,不止其法力神通,道行更是高妙无端。往往赵昱吃一记方尺,却不知是从何出打来。斗到后来,才渐渐明了,竟是从过去或未来打向赵昱。 分明这仙君已半只脚跨入金仙道君的层次。 幸亏其所涉过去未来时空之妙,还不精深。过去不能过到赵昱还没修成先天混元之体的过去,未来便不必多说。虽把赵昱打的头昏脑胀,却破不开他先天混元之体,只教他狼狈无比。 “那道君教你来截我。”赵昱闷哼一声,扯住仙君臂膊,却被仙君抖手弹开,赵昱道:“可曾想过杀不得我!?是不教我见到吾师?嘿,除非他亲来,否则要算计于我,万是不能!” 第十章 过去未来皆可打 玄离仙君一尺打的赵昱踉跄,把他镇在尺下,又被赵昱挣脱。不禁叹道:“吾闻你修持至今,不过三十余万载。真是前浪后浪,一浪推一浪,吾不及也。” 想他玄离仙君,修持到道真天仙,也用了亿载。而眼前此人,不过三十万载。其中差距,便是玄离仙君心性,也不免有些嫉妒。 赵昱一拳崩开暗中杀来的一枚金锥,又挡开玄离仙君方尺,道:“贫道于宙光秘境无数年,却不敢与道友相比!” 他在宙光秘境三百余万载,于大道冥蒙不知时间,要说超越玄离仙君,他也不敢如此自信。 “宙光秘境不过辅助而已。”玄离仙君不以为意,一尺自未来打来,一尺自过去打来,打的赵昱滴溜溜的转,道:“吾也曾在宙光秘境磨砺道行,道友不必自谦。” 又道:“道友莫不从了吾罢,让吾镇压之。否则这般斗下去,不是个法子。” 赵昱披头散发,哈哈大笑:“吾今日非道友敌手。但道友也休想将吾如何!那先天宝材先寄放在道友手中,道友且莫用掉。待来日贫道向道友取回。道友自去,不送不送。” 玄离道人冷笑连连:“好。我便看你能撑到几时。” 赵昱再无言语,只是斗。凶狠无比,便是被那方尺打的头昏脑胀,也不退缩分毫,反倒教那玄离仙君颇为棘手。 而那妖媚麻秆男女二人,躲在一旁,时时或以神通或以法宝偷袭,却不被赵昱放在眼里。连玄离仙君都破不得他先天混元之体,何况这两个连他一掌都捱不过的货色。 修士自有高低。玄离仙君在天仙层次,于这太初仙寰首屈一指人物。而赵昱能以道真境与之相抗。然妖媚、麻秆二人,也是道真境。却连赵昱一掌都吃不住。 实则这二人,并非无名之辈。 如当初折在仙霞仙君纤纤玉手之下的渔猎二君一般,这妖媚女子、麻秆男仙,也自有尊号。号称‘万象枯荣’。女子为万象仙君,麻秆为枯荣仙君。 万象仙君修万象,所修法门,也是三十三洞元初魔教真经之一的天魔万象经。修持此法,万象万法,莫可揣度,实乃也是一门不可多得的无上之法。枯荣仙君所修,也是三十三洞真经之一的生灭枯荣经。此法涉生死枯荣之道,亦是无上之法。 然则厉害的不是法门,而是修士。 若这二法教玄离仙君施展,便是同一境界,也不可同日而语。 赵昱挡开玄离仙君,纵身一扑,却自幽深星空之中,将万象仙君给拿住了。那仙君本以赵昱无暇他顾。赵昱扑来惊骇,便以万象迷神,却不料被赵昱一眼看透,一把自虚空维度深处拿住她真身。 玄离仙君赶来,方尺乱打,过去未来皆然。打的赵昱满头是包。赵昱却不管不顾,也不撒手。喝道:“此二之者,殊为烦也!不若死罢!” 捏住那万象仙君脑门便是一拧,直直将一颗妖媚的脑袋拧了下来,连元神也被禁锢那魅首之中。 万象仙君一颗脑袋在赵昱掌中,骇的尖叫连连:“大君救我!” 旁侧一木杖打来,打在赵昱背上,赵昱岿然不动,却一手背后,间不容发将那木杖抓住,狠狠一扯,从虚空之中把枯荣仙君扯了出来,抖手便要拿住这位仙君,便有方尺打来,打的赵昱手一错,被那枯荣仙君好险逃了一命。 玄离仙君已到近前:“放了她罢。” 一道玄光灰蒙蒙落下,充满了终结灭法的味道,赵昱忙要躲开,却被刷到手臂,手一麻,不禁松开,万象仙君一颗脑袋顿时脱手,被玄离仙君救下。 “道友果然厉害!” 赵昱侧脸一看,便见手臂上先天玄光溃散,一团毁灭之炁萦绕,要把他手臂消蚀一空。 他闷哼一声,先天混元之体唯我唯一,护体先天玄光一扫,便将这毁灭终结之炁一扫而空。 当下再不作停留:“今日贫道认栽,玄离道友,他日必教你还回来!” “耀武扬威,说走就走?” 玄离道人冷笑连连,抬步追赶而去。 便留下那万象、枯荣二人面面相觑。 枯荣仙君忙取来万象仙君躯体,将她首级合上,好不容易才合拢。 万象仙君闷闷不乐:“此番吃了大亏,不知多久才能将养回来。” 她被赵昱拧下脑袋,虽以天仙之能,便是斩成碎末,也是无虞。但要看敌手是谁。赵昱是何等人物?拧下她脑袋,禁锢元神,破坏她肉身,也只一瞬之间。 若时稍长,怕是肉身生机尽绝。亏得赵昱被玄离仙君打走,否则... “还追否?” 枯荣仙君叹息连连。 “要追你去追。”万象仙君白了他一眼:“这是个凶人,行事果决毒辣,不比你我差。” “然则道君吩咐...” 万象仙君怒道:“我连首级都给他取了,还能怎样?!” 自不敢再追上去。 “还是先复命罢,看来此番道君老祖计较又是落空了。” ...... 赵昱能与玄离仙君狠斗,除先天混元之体不可破,也有自身时空之妙在其中。那玄离仙君一条方尺,打过去,打未来,都打在他身上。打的多了,也吃不起痛。好在赵昱根性在时空,虽然如今时空之道尚未修持到与道行齐平的高度,确也有感应。若打要害,便也及时能挡,不至于痛彻心扉。 原以玄离不过如此,不料后来那玄光,实在厉害。竟能破他护体先天玄光。赵昱心中吃惊,不敢驻留,撤身便走。 他无法估量这等神通玄离仙君用的是否顺手,是否那玄离仙君还有更厉害的手段。如今想来,许是有的罢。这尊仙君比仙霞仙君还要厉害,仙霞仙君都是天仙前十,他莫非是前三? 既是前三,哪里敢小觑? 只是猜不透,早不用,晚不用,此时来用。分明有手下留情之意,这是个什么道理? 赵昱有些纳闷。 不过这尊仙君还在背后追赶,即便赵昱身居时空之妙,也甩不开他。 “唯今之计,还是给他一下好看。否则如此追下去,何时是个头?” 赵昱思忖之间,先天珠自脑后升起,霎那洒出一片光辉,淹没了赵昱的身影。 十一章 打落虚空 玄离仙君赶至近前,见一片光辉灿烂淹没星空,不禁足下一顿,目中放出神光。神光熠熠,破开虚无,照见真实,所过之处光辉皆黯。只这一看,不禁嘿然失笑。 把一条方尺擎天,作万万里横空,一尺打下。 尺过之处,空间崩塌,维度溃毁,不知那虚空维度之中多少三千世界为之破灭。却哪里放在这尊魔教仙君眼中?那些大中小三类千世界,如一个个气泡破裂,其中生灵无论高下,不及反应,便已归灭去了。 这般动静巨大,早引来许多窥伺。多是天仙真仙之属,却有人识得玄离仙君,大惊失色,拔腿就走,不敢再看。 隐隐一些讯息在虚空中传递:“竟是玄离大君,不知在追杀哪个倒霉蛋。” “嘿,倒霉蛋?怕是未见此前狠斗罢?那人吾不识得,但也是个厉害角色。玄离大君与之斗遍暴乱星海,还有万象枯荣两位抽冷子,也斗他不下。那万象枯荣险些死在此人手中!” “这般厉害?谁人?” “不知也。却是个真身强横之辈。玄离大君玄离仙尺也破不得他肉身。” “又是个搅动风雨的人物。这太初仙寰,能在玄离大君尺下保住性命的,也是个狠角色呀。” “走走走,少看少说。免得招来祸患。” 玄离道人一尺打下,崩开空间动摇宙光,霎那那一片光辉灿烂应激而起,迸射出比昊阳还要灿烂无数倍的光芒。隐隐数不清的禁法闪现,构筑的一座大阵撑开,却在尺下只不过呼吸功夫,便持不住崩塌下去。 混混沌沌一片,犹如开天辟地,方圆数百万光年之巨的暴乱星海沸腾成一锅粥。随即一点明光升起与那巨尺撞在一起,大音希声大象无形,良久一片嗡鸣乍起,空间倒卷浊浪排空,浩浩荡荡席卷了不可计量的暴乱星海,甚至将一些仙域都波及其中。 有真仙、天仙忙不迭出手,挡住余波,才不使仙域崩溃。 那混混沌沌一片之中,赵昱真身狂震,七窍之中崩出鲜血如长江大河瀑布悬挂,亏得这血液灵性,崩出之后又倒卷回来。否则只这些仙血,便能在这片崩溃的暴乱星海之中,营造出无数的三千世界来。 “好厉害!” 赵昱厉声疾呼,弹指一点,被巨尺崩散的先天珠重聚起来,迎着继续镇压下来的巨尺又是一击。 又一次大音希声,继而空间卷席,将那遥远处阻挡余波的真仙天仙咒骂一片。 先天珠仍被打散,毕竟没有形体,只一点道韵,吃不住巨尺。好歹也将玄离道人巨尺阻住几分,使之势弱。 而此时,那巨尺已到近前,赵昱不及再将先天珠去挡,只得横臂胸前,嘭的一声如闷雷,赵昱双臂骨骼咔咔作响,只觉背后空间崩塌,一尊万万里真身被巨尺压的深陷虚空,撞穿了一层又一层的维度,跌入虚空深处。 玄离道人矩尺横压,一直压着赵昱撞穿无尽虚空,赵昱咬牙切齿,双臂格住矩尺狠狠一振,矩尺崩开,退出虚空。而赵昱真身吃不住力,好似觉得撞破了一层薄膜,天旋地转,万万里之巨的真身轰然砸落在一片世界之中。 随即便见一点光自虚空射来,赵昱不敢怠慢,撑起半身双手合拿,却不着力。待一看掌中,神色乍变。 他手心一合,抬望被他砸穿的世界胎膜,无穷虚空风暴卷来,久久不语。 ... 玄离仙君收了矩尺,滴溜溜作三尺长,落在掌中翻手不见。看了眼被他矩尺压着赵昱压出的虚空空洞,嘴角翘了翘。随后捻起二指于眉心,扯出几粒念头,弹指崩作虚无。嘴角笑容顿时不见,竟露出一点疑惑:“竟被他逃走,果然厉害。” 转身已是无踪。 待得玄离大君离去良久,这片逐渐平复的暴乱星海之中,才有影影绰绰一些人影出现。 “看来分出胜负,但未曾决出生死。” “那人逃了。” “玄离大君竟也杀不得他,果然是个狠角色。也不知是哪里来的人物。” “休管是哪里来的人物。今日既然见过,日后遇到,不要触其眉头便是。” “竟然有七八位道友不曾去太初仙会,怎的回事?” “你不也未去?” “贫道刚回来不久。所获甚大。诸多道君讲道愈深,听之不懂,索性回来,正打算闭关静修。” “那大道轮回...” “与你我何干?左右诸多道君算计,你我掺和,岂不是送死?” ...... 赵昱撑身做起来,轰隆隆震动天地。 他举目四望,但见这一方天地也算广大,只是此间他跌落下来,如灭世之灾,余波波及了整个世界,虽然世界尚未崩塌,但其中生灵,哪里还剩几个? 地风水火四起,世界规则离散,地震火山,海啸沸腾,一些哀嚎在耳边响起,赵昱不免有些沉默。 他站起身来,抬手堵住被他撞穿的世界胎膜,玄光一抹,将胎膜修复。 便有几道明光远远飞来,如微尘,正是几个修士。 这几个修士看着赵昱万万里真身,指着他哭号斥骂连天。 赵昱叹息一声:“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欸,欸...此非吾所愿,却也是吾的过错。罢了,既然不曾破灭,便也是天数。” 他反手一拳捶在胸口,哇的喷出一口仙血。抚掌一拂,仙血化作无穷生机,洒遍世界。 再不理那咒骂的修士,抬步往虚空走去,瞬息消失不见。 虚空中,赵昱漫无目的行走。此间受挫,几无还手之力。自一开始,便被那玄离道人压制,到现在竟全然不是敌手。也让赵昱有些蠢蠢欲动的心,为之沉淀。 “我还差了许多呀。诸般神通不曾修持起来,道行法力也还没有打磨圆润。关键是还差了他一层修为。” “若非先天混元之体,非得被他生生打死不可。仙霞仙君号称天仙前十,这玄离道人更是厉害了几倍。我自忖当不输于仙霞仙君,却在玄离手中吃瘪。” “不过此人所作所为,有些疑虑之处。分明他手下留情,最后还将先天宝材赠与我。他到底是个什么计较?” 赵昱疑惑不已。 十二章 太初仙会 玄离道人一开始便手下留情,赵昱还以为他不过如此。后来发狠,先以玄光伤他真身救走万象仙君,又将矩尺轻易打破赵昱所下无数禁法,将先天珠打散两次,将他赵昱打入虚空深处。 若是继续追击,如影随形,生生恐怕把赵昱磨死不可。 却并不继续追杀,反倒最后把那块先天宝材丢了下来。 赵昱自忖与元初魔教没有友善之处,因御千道之故,还有瓜葛仇怨。而玄离道人这番作为,怎又不教赵昱疑虑。 “除非忌惮吾师...不过他也是天仙,我也是天仙,我与他相斗,正合默契,不存在以大欺小的把柄——再则,既已成仙,那也不是幼儿园的小朋友了,便是金仙此时对我出手,也没什么不可能。便是杀了我,吾师也只能听之任之。否则便跟那御千道又有什么差别。” “非是忌惮吾师,那便是玄离道人另有计较。玄离道人是元初魔教的修士,但未必一心向着元初魔教,甚至...” 赵昱想到这里,不禁心中一跳,想到了另一个可能。 仙霞仙君完美的面孔,不由得浮现在眼前。他掐指连连推算,却一片朦胧,只好放弃:“罢了。早晚通透,何必自找烦恼...” 行走于虚空之中,穿过一层又一层的维度,许许多多的大千中千小千世界落在他身后。在这虚空深处,法宇宙主层面之下,种种维度之中,衍化出无数的世界,无数的生灵生存在里面,就好比那法宇宙之下的凡宇宙一样,繁衍生息。 这些世界形色种种,有纯粹走外道的科技世界,也有原始的古代世界,有修士纵横的世界,也有全是凡人的世界。这些世界里,若有能突破维度界限的,便如赵昱当初从凡宇宙登临法宇宙一般,进入法宇宙的主层面。好似飞升无疑。 而维度的界限太过高深,于其下也有能突破本世界胎膜的,涉足虚空之中。也不知法宇宙的主层面,只以为这宇宙便是这虚空。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不知大鹏可绝云气负青天。 许多庸碌,转瞬黄土。赵昱不免想起在自己与玄离道人斗法之中被波及的世界。尤其那个被他砸穿的世界。 很多事,若不目睹,便也无所谓。一旦目睹,便有感悟。 他与玄离道人一番斗法,不知破灭了多少虚空之中的世界,然而只那一个,他跌落其中。便有些负罪之感。而此前破灭的无数世界,则没有什么感受。 他毕竟不是魔道修士,然而往往也行魔道手段。 但这一点负罪之感,给他的不是多大的自责,而是鲲鹏与蝼蚁之距。 他是天仙,因此破灭世界如吃饭喝水。而那些被破灭的世界,则如尘埃蝼蚁,哀嚎也无人理会。 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他足够强大,而蝼蚁足够弱小。 弱小的,是没有声音的。 实际上,他的确够强大。但也只是相较于蝼蚁。区区天仙,有何能为?把金仙道君置于何处?把道君之上的大能,又置于何处? 玄离道人给他的失败,蝼蚁与鲲鹏之别,使得他因为成就天仙而有所躁动的心,瞬间沉淀下来。 “大道修行如逆水行舟,若无进,何修行?天地浩渺,宇宙广大,大道无边,持谦卑之心,沉稳之心,以勇猛的姿态,又如履薄冰。我也非是什么天才妖孽,而天才妖孽又有多少折在半道上?玄离道人都差点把我逼入绝境,若御千道亲自出手,又当如何?” 他越走,气息越是淡薄,最后如一顽石,再无出奇之处。 “什么太初仙会,什么大道轮回。哪里有我火中取栗的资格?此时此刻,若能到太和仙门的山门,我宁愿坐关苦修,不理风起云涌。欸...只是身在其中,难得由己呀。” “罢了...” 他抬起头来,目光好似望穿虚空:“教我看看,这是何出?” 他掐指以算,吐气破开虚空,抬步走了出去。 正见浩荡云海,仙霞漫漫。云海沉浮之中,烟霞氤氲之内,许多殿宇仙宫若隐若现。天音垂落,浩浩荡荡,赵昱一听,竟是大讶——音中道韵,令人沉醉。 就见一队仙兵神将远远驾云而来。 “不知是哪位道友?” 赵昱见之,打了个稽首:“贫道天一。” 仙云按落,为首的神将一身盔甲,还了一礼,道:“仙会尚余六千载,道友来的晚了些。” 便叫身旁一仙兵:“且将天一道友引去道君殿。” 赵昱心中已是明了,此前闻天音,便有些猜测,此时仍不免心中惊讶。 却与那神将打了个稽首,便随仙兵往道君殿而走。 一路驾云一路走,那仙兵道:“前辈怎此时才来?仙会三十六万载,将已终结矣。” 这里,是太初仙会。 赵昱惊讶之处,便在这里。与那玄离道人一番狠斗,被他打入虚空,一出来,竟到了元始仙国。真是‘机缘巧合’呀! 听这仙兵一一说来,赵昱对仙会才有了个具体的了结。 仙会在三十五万余年前,大略正是赵昱被仙霞仙君囚于那处小世界的万载之后开始。此番仙会由元始仙国主持,仙国之主天霄帝尊把握方向。太初仙会无数仙门宗派皆至。 仙会期间,有各种活动。譬如修士之间的交流——交易。涉及到仙道各个分支。每万载有五百年。 但到现在,仙会即将终结。大多数中低层次的修士早已离去。如今剩下的,都是能从道君讲道之中有所得的人物,至少也是真仙。说来三十余万载,对厉害人物而言,算不得什么。但对许多小修士而言,一生寿元也没有这么长。 元始仙国负责此间仙会,自然巡逻、引渡、调解纠纷之类,都是元始仙国的仙兵神将。这三十六万载,仙兵神将是换了一茬又一茬,譬如眼前这位,就是一千年前新上任的引渡仙兵。负责接引新到的仙家。 区区不过地仙而已。 而且气息平凡,一看就知道是流水线上的货色——元始仙国的术数化用的出神入化。开辟一个真实的世界,加以术数化改造,用来培育兵将。 那之前的头目神将,也只初入真仙。但与这些流水线上的,还是要好得多。流水线出来的,几乎没有跨越天人之隔的可能。 十三章 老不要脸 这其中的优劣,或于其本身而言,倒也说不上是好是坏。 流水线下来的修士,必定是根性寻常的角色。若根性深厚,天霄帝尊也不会浪费人才,把人送上流水线断其前途。根性深厚的,必定是走正统的修行之路,如若不然,元始仙国恐怕早被元初魔教所灭。 本是根性寻常,走正统修行之路,也许有机缘更进一步,成为真仙甚至熬成天仙也有一丝丝可能。但同样,也许连元神、地仙也修不成。具有相当的不确定性。而走流水线,依照根性深浅层次,或成元神,或成地仙,是必定的。 很多人自己修行,连元神也修不成,但在流水线上,甚至能成地仙。 这里面的好坏优劣,大抵只有他们自己能够体会。恐怕元始仙国的高层也不会勉强,愿意上流水线就上,不愿意就走。不愿意做炮灰,元始仙国这样的大势力,肯定不会要他们。 都是自己的选择。 在赵昱这样的人眼中,或许是悲哀,太初仙会三十六万载,这样的角色换了一茬又一茬,老死了一批又一批,这就是流水线的悲哀。但在他们自己的心目中,也许是幸运。 谁又说得清呢。 太初仙会是整个太初仙寰仙道的盛会,一百元会才有那么一次,对大多数的修士而言,都是极其难得的。如今仙会将要了结,看不到多少人了。但只这一片以光年计的浩瀚云海仙宫,就知道在盛会最热闹鼎盛的时候,该有多少修士在这里交流。 盛会之名,名副其实。 一座座仙宫鳞次栉比,而道君殿在云海最深处。 仙兵引路,好歹也是地仙人物,光年之距,倒也不远。驾云迤逦,不多时,道君殿在望。 仙兵望那耸天立地的道君殿,神色极其虔诚,道:“众道君老祖皆在殿中。前辈自入殿去,晚辈告辞。” 赵昱点了点头,不理会转身已走的仙兵,按下云头落在道君殿前。 金仙道君讲道,何其高妙?不成仙的,有几个能听得懂?强听之,反而有害元神。因此对绝大多数的修士而言,道君讲道的这个环节,与他们无关。 就算是真仙、天仙,甚至也听不懂。或者只能听少许,便不能再听。 越是临近仙会完结之时,听道之人便越少。途中一一离去。 道君殿大门訇然洞开,袅袅仙音从中传出,越近越如洪钟大吕,振聋发聩。赵昱走着,渐入冥冥。 便如此,冥冥蒙蒙之中,走进殿中,当即盘膝而坐。 殿中乃是另一方世界。一尊尊金仙道君高高低低,仿佛在极遥远处,又近在眼前。或金座,或云霞,或銮架,也有宫宇,或侧卧,或言笑,或沉默,或森冷,不一而足。 浩浩荡荡,每一道气机随意散发,无穷无尽,无边无涯。 稀稀落落一些真仙天仙星罗棋布在这世界之中,或听的如痴如醉神入冥冥,或咬牙切齿满头大汗,或面色苍白浑身颤抖,或手舞足蹈大喊大叫,众生百态皆在此中。 那世界深处,此时正有三人。 一尊棋盘,有九面,殊为奇异。而三人各占一面,正在弈棋。余下六面,空空如也。 这三人,一个横卧老道不修边幅,一个抓耳挠腮青年举止,一个中年模样神色正经。 若赵昱在此,当识得一人,正是那不修边幅的老道士,混空老祖。 这三人,如凡俗常人一般。 实在难得一见。 那抓耳挠腮的青年,在寰宇修士心目之中,凶狠强戾绝情绝性的混洞魔祖,谁又知道他是这般模样?帝威镇压仙寰,名声响彻宇宙的天霄帝尊,就跟个当了几天小官的中年科员差不多? 人在面对蚂蚁的时候是一番态度,在面对同样的人的时候,又是一番态度。 实际上并不值得奇怪。 这三个,都是屹立在寰宇巅峰同等层次的仙。 混洞魔祖啪的落子,嘿嘿笑道:“混空老鬼,这小家伙就是你徒弟?” 混空老祖摘下腰间一只小葫芦,悠悠抿了一口:“怎的,不入法眼?” 混洞魔祖嗤笑一声:“怎入法眼?蝼蚁耳。区区天仙而已。” 天霄帝尊落下一子,淡淡道:“三十万载的天仙,老魔你太过苛刻。” “便生下来就是天仙的,又如何。”混洞魔祖浑不在意:“老祖我这么些年,见的还少?” 这话倒也不差。 寰宇广大,无奇不有。有生下来就是天仙的,并不奇怪。在混洞魔祖这等人物的眼中,什么狗屁天仙金仙,都是浮云。除非能一跃平起平坐,否则都不入法眼。 混空老祖失笑:“老道的徒弟,怎能一概而论?等他有朝一日把你个老魔头按在地面摩擦,你再来说这话,打不肿你那张老脸。” 混洞魔祖狂笑出声:“你个老鬼都奈何不得我,你那徒弟又算个什么东西?这寰宇之间,有几个能把老子按地上摩擦的?” “那可说不得。”天霄帝尊淡淡一笑:“大道轮回,你来我往。今日你混洞魔祖威震寰宇,焉知他日天一道人不能照见大道?听说这小家伙与你门下的御千道有些矛盾,倒不如把隐患扼杀在摇篮当中,你弹指算计一二早送他去见大道,混空老儿感谢你哩。” 混空老祖目光幽幽:“都说天霄最不要脸,老道今天是领教了。” 混洞魔祖狂笑连连,指着天霄帝尊道:“看看,看看,怎么说来着?不要脸!哈哈哈...天霄老儿,打他,干他,把老鬼弄死!” 天霄帝尊脸皮何其厚也? 浑然也不在意:“提议耳,听不听在你。” “老子纵横寰宇,要是连个天仙都要亲自出手,面皮往哪儿放?老子可不跟你如此不要脸。嘿,要是这小家伙能掀翻御千道,甚至有朝一日把老子干败,那也是他厉害。老子高兴还来不及。无敌寂寞呀,多个人,多份乐子。”混洞魔祖一脸不屑:“大道在上,孤独寂寥哇。” “道友觉得如何?”天霄帝尊闻言,笑问混空老祖。 老祖崩出几个字:“都不要脸。” 十四章 讲道听道 赵昱这等人物,如今虽然有些神通,但在老祖这等大能眼中,跟那黄土地里的蚂蚁没有什么差别。三个老鬼在这里,大抵也是说说玩笑,针对的只是对方本人,倒也没有那个闲心去理会。 说是不要脸,那也是同等层次而言。 混洞魔祖道:“此间我太初仙寰成了香饽饽,谁都想咬一口。你混空老儿还算好,摆明车马。那些个混蛋躲在犄角旮旯暗暗盘算,实在教人恼恨。依我之见,你我三人不如联手把彼等先逐出局再说。” 天霄帝尊笑道:“好计策。” 混洞魔祖脸拉下来:“你是嘲笑老祖了?” 天霄帝尊笑而不语。 混空老祖悠悠道:“然后你两个再联手把老道逐出局?” 混洞魔祖嘿嘿直笑:“你这老儿怎么就没修成榆木疙瘩呢,这么聪明作甚?” 天霄帝尊别过脸去,好似怕被感染:“闭嘴。” 混空老祖道:“那大道之机独此一份,你想要,他也想要,老道也想要。左右分享不得,但凭各自手段便是。” 天霄帝尊点了点头,叹道:“既已照见先天,便欲逆反混元,欸...到了你我这份上,也就这点念头喽。” ...... 御千道面无表情,早见赵昱进来,顿时心中不虞。便也知晓,教玄离截人之策已是落空。他身旁一道人笑道:“道友怎心中不快?” 御千道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没有言语。 如何不快,怎的不知?若非如此,这些年又何必将他看的死死的? 隔着无穷云海,御千道目光落在赵昱身上,没有一丝情绪波动。 ... 太初仙会余下六千载,赵昱此时到来,先听了三千载。这三千载,有十余位道君金仙轮流讲道。每一位道君,皆是独一无二的,每一位道君讲的道,都让赵昱领会颇多。 金仙道君与道君之下,已是两个天地。每一位道君都有对大道的不同看法,不同的阐述。而每一种阐述都的对的,却不一定适合其他人,但都有借鉴之处,往往能挠到痒处,令人茅塞顿开。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赵昱一跃天仙,积累不差。但正因如此,在真仙和天仙两个层次,还有许多疏漏的地方。如今听道君讲道,激发出许多的智慧火花,弥补疏漏,圆满‘先天大道混沌太初宇空宙光天元生生经’。 这一门无上根本之法,乃是赵昱的根基所在。如今逐渐弥补,使得赵昱大道灵根,也愈发繁盛无暇。 三千载,十余位道君讲道,其中就有御千道。越是靠后讲道,便说明越是厉害。御千道虽然不是最后十个,却也只在这十人之前。其厉害之处,由此可见一斑。 赵昱只管听道,也不管是御千道还是御什么,谁讲就听谁的。 并不因与御千道有仇,便愤世嫉俗不去听他的讲。那是愚蠢之人才作的事。 等到这最后十余位金仙讲道完毕,赵昱还意犹未尽。 到这时,殿中世界已无真仙,皆余天仙。而许多天仙,也至极限,再不能继续听下去,只好遗憾离开。 还有三千载,那才是重头戏。却不能听,只好洒下多少叹息。 最后一尊道君讲道已毕,赵昱回味良久,抬头看来,只见这浩瀚世界里,大抵只剩下数百位天仙。且多是玄真境天仙,如赵昱这样的道真境,寥寥无几。 赵昱看到了玄离道人,也看到了仙霞仙君。 不知他是什么时候也来了这里。想必也是不愿错过最后三千载的重头戏。 赵昱知晓是重头戏,但具体却不明了。既然比金仙讲道还要重头,那肯定是金仙之上的人物讲道。 而金仙之上的人物,是什么样的境界,赵昱竟不知。 于是便见一尊伟岸无边的法台,自时空深处拔起,那法台有多高,有多大,赵昱竟无法形容。是不能以某个量词来形同的存在,只是一个大字,唯独这一个字。 此前道君讲道,也不见法台,此时升起法台,可见一斑。 那法台之上,不知何时,竟有一道朦胧人影。看似是个女仙。 赵昱竭力去看,去感应,却好似不存在一样。只隐约觉得,那人应该在时空深处,真身并不在这道君殿的世界里。 也无二话,直接开始讲道。 赵昱一听,愣了愣,随即便入了冥冥。 大抵便有个比方,若说真仙、天仙讲道,用的是白话,容易听懂。而金仙道君讲道,用的是古语,难以揣度。那么如今这人讲道,便是画一幅画,教你去看。 是一种难以意会,更无法言传的东西。 但那种道韵,却让赵昱顷刻之间,便沉醉进去。 时光流转而不知其来往,法台上,一尊又一尊惊天动地的人物将大道阐述娓娓道来,整整有七十二尊。 等到这七十二尊大能讲道毕了,这道君殿的世界之中,听道的人只剩下不到三十个。这期间,有两千年。两千年里,数百位天仙一一承受不住道韵,离去了。 这七十二尊大能,一尊比一尊厉害,一尊比一尊讲的深妙。一丝音,一点道韵,便能将一个真仙元神撑爆,淹没他的大道灵根。只有那些底蕴深厚,根性超然,道行高深的天仙,才有资格继续听下去。 而这七十二尊大能,赵昱不知道任何一尊的姓名尊号。 七十二尊大能讲道,恰恰两千年。 之后有百载余空,赵昱狠狠的将所得所悟梳理一番,渐渐化为己有。而此时,他的境界,分明一跃玄真! 每收获一丝,便得到一把钥匙,释放他积攒的底蕴。在弥补根本法门的瑕疵的同时,道行迅速增进。大道灵根花开三十六品圆满,开始凋谢,朦朦胧胧一粒大道光辉,在其中孕育成长,那便是道果。 等到道果孕育圆满,金仙便也在望了。 三年,赵昱睁开眼,略一感应,便知只余下二十七位听道者。仙霞仙君与玄离道人,都在其中。想想也是,仙霞仙君天仙前十,二十七人,便是除开赵昱不计,她也该在里面。 随后法台再升,升到无穷高远之处。赵昱看那法台,仿佛站在法台上,抬手就能触摸大道! 便见一尊无穷伟岸的仙,无穷威严的帝,悄然出现在那法台之上。 便见诸道君金仙、听道天仙齐齐拜道:“帝尊大道无疆!” 天霄帝尊! 他一出现在法台上,赵昱便知道他是天霄帝尊,无来由,就是知道了。 十五章 先天后天 一道目光仿似自大道深处投下,浩浩荡荡的气机蕴而不发,如大道亲临,给人沉重威严,将以不由自主臣服一般。 赵昱深深的吸了口气。 天霄帝尊! 他心中震动。 这可是太初仙寰首屈一指的绝顶大仙,近乎于道的存在! 这样的人物,往往存在于传说之中。如今见到,何其幸也! 心神震动之下,赵昱不免有些恍惚。 朦朦胧胧之中,赵昱好似感觉到有人在说话,在天边,在耳畔,听之不明,却好似又懂得了什么。忽而疑惑丛丛,忽而茅塞顿开! 好像面前有一条路,一条通天大路,尽头就是天地之根,大道之源! 他在路中徜徉,见到许多或知或不知的存在,无穷的道萦绕着,让人目不暇接。 好似看到一颗大树,无数的叶片无数的根茎,直至于一条主干,通往本源。看到了无数大道衍化出无数法则的痕迹,阴阳五行,万众生灵,无所不包,无所不含。 隐隐间,在那尽头,有一尊伟岸的存在镇压着一切,那是一尊背影。威严,浩大,无穷,无量,万劫不磨。 看到大道衍化无数的法则,无数的生灵,在朝拜着他! 不知何时,道韵一变。大路变崎岖,锋芒险峻,凶险毕露。有杀机重重灭绝一切,有无法无天蔑视一切,有灭法灭道终结一切,有阴阳极生生死轮转,有五行逆行崩溃寰宇,最终化作一点,好似要炸开,重演大道。 一道人影在山巅,俯瞰万物,绝情绝性,唯吾独尊! 赵昱道心如在汪洋,一浪接一浪,一波接一波,大道如风暴卷席无尽的沸腾颠簸,渐渐疲敝。道心在其中冲刷,在其中磨砺,几已近崩溃之象! 他几乎有喘不过气来的感受,有种立刻拔腿就跑的想法。 正当此时,道韵再是一变。 如潺潺溪流注,温润泉水流,好似风暴过后阳光彩虹,豁然之间,有种开朗萦绕心头。道心微微一顿,心中明光大放,仿似跳出了某个桎梏,瞬时天空地阔,任凭鸟飞鱼跃! “那是...” 赵昱心中呻吟一声,只见一团混元,翻滚混沌,如大道衍化,先天无量,奋不顾身扑了过去...... ...... 赵昱自冥冥入神之中脱离出来,才觉一片寂寥。 道君殿早无人息,空阔荡荡。金仙道君,道君之上的大仙,天霄帝尊...乃至于当初只剩下听道的二十七人,独他一人在此,余者皆已不见。 “这便完了么?” 赵昱站起身来,怅然若失。 良久,将些许杂念慧剑斩杀,失笑摇头转身往殿外而走。 心中正是沉吟。 “我不知金仙道君如何修行,但按照历来见闻经历推测,金仙道君当是至少将一种后天大道修持圆满,步上逆反先天之路。” 大道衍化,无中生有,在宇宙开始衍化之前,有五太阶段。而五太之后,方为先天。先天五太,实乃在先天之前,大道之后的特殊衍化阶段。及至于五太衍化圆满,宇宙才显化出原始的先天阶段,从而生阴阳,定四象,化五行,衍化出元古宇宙。元古宇宙是宇宙的先天阶段,其中种种法则,皆为独一,乃是先天大道。先天阴阳大道,先天五行大道,凡此种种。 随后宇宙才开始自先天向后天衍化。 混沌退避,先天化生,造化万物,由是先天转为后天,元炁转化物质,种种后天大道衍生变化交织碰撞,伴随着宇宙的成长,生灵的孕育,衍化出无穷无尽的法则。 而宙光和宇空,殊为奇异。宇空是伴随着先天向后天转化、宇宙框架的构建而形成。宙光便不知其来,不知其去。大道衍化之初,是没有空间和时间的概念的。空间是由五行大道衍化元炁构筑物质而来,介于先天后天之间。而时间,大抵是宇宙形成之后大道直接衍生,没有先后天之分。 修士修行,追逐大道的根本,是一个逆行的过程。 筑基也好,炼炁也罢,都只是门槛之外的步骤。直到神魂壮大,修成法象,才有资格直接触碰法则的皮表。修成元神之后,才可以窥探到法则的奥妙。 由某些法则逆而至于后天大道,将所属大道修持圆满,将这条后天大道所涉及的无数法则领悟通透,便是孕育道种到结成道果的过程。这是一个阐述后天大道的过程。 根性出众,道行高深,底蕴深厚的,所涉或不止一条,譬如赵昱,实则至少是九条大道——阴阳五行,这里就有七条,再加上宇空宙光两条,这便是九条。 宇空宙光,乃是赵昱的根性所在。越是修为高深,越是触及自身根性,便越能直观的体悟这两条大道。而阴阳五行这七条,自最初之时,便不曾落下。 阴阳大道无所不包,无处不在。赵昱精修五行大道,要将五行大道领悟通透,必定触及阴阳之妙。盖因五行也分阴阳。 此前一跃天仙,这几条大道实则都还没有打磨修持到与修为齐平的地步。这也是他斗不过玄离道人的根本原因。虽然得了先天造化,炼成先天混元之体,但并非就得了先天。 他有先天混元之体,但一身修持的大道,仍在后天阶段。 得先天造化,那是外物所致,有所领会,但并未真正入门。 金仙道君,才是跨入先天大道门槛的第一步。 将一条或多条后天大道修持圆满,结成道果,证道金仙,便要逆后天为先天,去追寻那飘渺无踪的先天大道。 最次的金仙可能还每涉及到先天大道,但赵昱来的晚,他只听了十余位金仙讲道,这十余位,乃是太初仙寰最强大的道君。没理由他们不曾涉及先天道理。 但是讲道的过程之,在他们的道音之中,没有听到先天之妙。 自然是有所保留的。 及至于后来那七十二尊超越金仙道君的大仙讲道,才隐隐有所涉及。而最后,自天霄帝尊开始,才真正涉及先天之妙,令赵昱所获之大,茅塞顿开。 “金仙已触先天,却不曾讲,有所保留。金仙之上的大仙,也有所保留,只有一二言语。天霄帝尊开始,才真正触及。他们自然是先天大道上的行者,皆有所保留,将‘无用’的抛出来——当然,对我来说,这已经足够了,已经快吃撑了。如果毫无保留的讲道,我恐怕坚持不下来。” 十六章 仙国仙都 老师传授学生,也是要按照学生的学习阶段传授。不可能对小学生讲大学的课程。那毫无用处。对修士来说,不但没用,还有害。太过高深以至于道心无法承受而崩溃。 而赵昱,需要的就是他们‘无用’的道理。 赵昱一跃成为天仙,跨步太大,虽说没有扯到蛋,但隐隐埋下了不小的隐患。如果一步步修持到天仙,他又怎会败给玄离?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败于玄离之手,让赵昱知道,自己以为的圆满无暇,却分明还有很大的缺陷。 如今听道,便是一个弥补的过程。 他很庆幸被玄离一尺子打到了这里来。 虽然一直期待的先天大道在最后时刻才展露出它的面目,但赵昱已经非常满足了。 而对他来说,如今最重要的,并不是一步跨入先天大道,而是圆满后天大道。太初混沌先天神通虽然要以先天大道推动才能展现真正的伟力,然而更不能的是好高骛远。 后天大道不能修持圆满,便是有幸一只脚跨入先天大道的行列,也会寸步难行。根基不足,怎见大道? 心里思忖之间,赵昱打算离开仙会之后,寻个安稳之处先闭关几千年再说。将所得化为己有,将道心补足无暇。如今因听道而入玄真,已至天仙第一等,接下来就是金仙道君,如果不能把根基夯实,恐怕有祸患。 走出道君殿,看见等在殿外的仙霞仙君,不禁有些诧异。 “道友怎还在此?” 赵昱打了个稽首。 仙霞仙君轻笑:“妾身等候道友多时了。” 殿中只余赵昱一人,而仙霞仙君在殿外等候,等的除了赵昱还能是谁?赵昱摇了摇头:“道友不该等贫道。” 仙霞仙君点了点头,又摇头道:“无妨。” 便道:“道友心中或有疑惑,不妨同行。” 赵昱无不可。 两人驾云而行。 仙霞仙君乃玄阳遗仙,既已暴露,被元初魔教追杀。如今现身听道,已经冒了很大的危险。虽然在这盛会之上,没人对她出手,但一旦离开这里,说不得外面就有人正等着她。 在赵昱看来,她应该趁着盛会最后还没有完结的时候,抽身悄然而走。 如今盛会已毕,许多金仙道君已空出手来,平白危机大增。 一路二人也不曾言语,直到将要离开盛会会场之时,仙霞仙君才道:“道友不必担心。这会场之外,便是仙国仙都,至尊神霄元仙瀚宇。仙国仙都,首善之地,元初魔教不会在这里动手。” 赵昱闻言一怔,才略有恍然。 倒也是这个道理。太初仙会这样的仙道盛会,自然不会在犄角旮旯里召开。既然是在元始仙国的仙都,心脏首脑位置,那的确不惧元初魔教的手段。 而且赵昱此前便猜测玄阳遗仙与元始仙国有所关联,既如此,在这里还会受到保护才是。 走出会场,空间颠倒,分明与赵昱来时不同。来时是‘机缘巧合’,而此时却不同。便眼前一开,赵昱抬望之下,神色里流出震憾之色。 “仙都...” 仙霞仙君知晓赵昱根脚,乃是自凡宇宙而来,见他震憾,只是笑意,并不打搅。 赵昱自凡宇宙登临至今,倒也不是没见过许多令人震憾的景象,但无论是当初第一眼看到元和域,还是第一眼在云霞域看到仙霞仙君的仙霞宫,较之于眼前的仙都,简直如云泥之别! 仙会会场在极高远之中,就在这里,俯瞰之下,只见一幢层层叠叠,由无数的大千世界筑起的巨大仙都,穿破无穷虚空,首尾扎根于虚空维度无尽深处,屹立在法宇宙的浩瀚星空之中! 蒙蒙的霞光仙炁笼罩着这座无边巨大的仙都,绽放出无量无尽的神光,照彻了寰宇。那层层叠叠的大千世界,就比如这座仙都的一块块砖头一样,在这些大千世界的‘砖’垒筑的仙都之上,从上到下,有四十九重天门。天门巨大辽阔,每一扇天门,都是由上百个大千世界铸就。 而每一座大千世界,至少有一百万光年之巨! 每一扇天门,都有一亿光年之高,一亿光年之宽! 这座仙都,到底有多大,几无法估量。 赵昱的震惊,是有理由的。 无穷大千世界筑起的仙都,竟好似有工匠雕刻的一片片云纹。深妙的道韵深藏其中,这是一座仙都,也是伟力无穷的巨大仙器! 如何不教人震憾?! 怎能不震憾?! “好一个仙都,好一个仙都啊!” 赵昱如梦呓一般。 那些巨大天门,里里外外,进进出出,大大小小的战舰,如蜂群一样。还有一对对着甲持兵的仙兵神将,驾驭着云彩,在仙都外巡守。单单巡守仙都的仙兵神将,就不知有多少位。而那些战舰,大的竟堪比金仙级的星空凶兽,首尾越光年。而小的,如同尘埃中的尘埃,不过三五十丈。 仙都看似就在眼前,实则极其遥远。赵昱和仙霞仙君皆是天仙,也废了片刻功夫,才近的前来。 之前远看仙都,如一幢巨塔,到了近前,则左右望不到变,上下看不到头的巨墙。 天门就在眼前,而天门之高,之阔,已然看不到了。 两人按下云头,落在天门之中——的确是天门之中。天门有一亿光年之阔,一亿光年之高,厚度更是难以计量。天门下,无数大千世界的胎膜构筑成一片望不到头的光台。 一座座巨大的城市,就坐落在这片由大千世界胎膜构筑的台上。 仙霞仙君落地摇身一晃,显出万万里法身。赵昱也显了先天混元之体,万万里——在这里,所有的修士,都显出法身。无他,这里太大了。那些城市,一座座高楼以光年计,若是以微小身躯,在那些建筑之下,犹如尘埃。 大大小小,有赵昱这样的天仙,法身、真身皆万万里。有真仙,千万里。而天人之下,那些无可计数的修士,有数百丈的,有数千丈的,也有数万丈的,在赵昱脚下,如同蝼蚁。 赵昱心中震憾难以消散。这便是仙都,太初仙寰最大的两个仙门之一,元始仙国的仙都! 名不虚传,名副其实! 十七章 八十一部 站在天门之下,回望星空。但见极其遥远处,彩虹的星环状云霞环绕。那是不知多少亿光年之外了。巨大如金仙级星空凶兽的战舰,或从星空飞来,如同遁光,速度极快。巨星战舰降落在天门下,犹如巨兽,吐出许许多多的大大小小的舰船,或就地停靠,或化光遁入天门深处。也有离去的巨舰,吞入许多大大小小的舰船,飞往星空深处的星环。 仙霞仙君此时道:“仙都不但是仙国都城,也是一宗巨宝。” 她指着遥远星空中的星环状云霞:“那才是仙都的边界,乃巨宝之宝光凝聚而成。” 赵昱心下了然,果不出所料,这仙都的确是巨大仙器宝物。 仙霞仙君说道:“仙国大不类于宗派教门,仙国混一,修士、凡人皆然。乃是一个凡人、修士各个层次共同组成的势力。不似其他教门,仙门与凡俗国度割裂过甚,这里混同一体。” “道友看那些战舰,多是这仙国下辖各域所有。来往仙国,行商或者运输,多是凡人、小宗派之事。” 赵昱听了,微微颔首道:“必是仙国手段?” 仙君笑道:“正是。仙国八十一部,有一部为器部,器部之下,有外物司,这等巨型舰船,便是器部外物司的手笔。无论凡人还是小门小派,只要付得起代价,便可购置一艘。这巨舰品级介于仙器与法宝之间,有制敌之力,一击之下可比及初入真仙的天人手段。亦有宇空传送之能,可跨仙域航行。” 赵昱听完,不禁为之感叹:“果然是大开眼界。” 道:“想必这等舰船,凡人可以使用,必定有些奥妙之处。” 仙君笑道:“自然有奥妙之处。但要说奥妙深远也不然,只是你我心不在此,不曾仔细钻研罢了。无外乎将阵法、炼器之妙,用于凡俗而已。驾驭时,不需法力推动,只以其法灵主掌,汲纳天地元炁为动力。说来本质不过如此。” 赵昱深以为然。 说来这等道理,他已实践过不下两次。 一次是在凡宇宙时,借早已破碎的混沌珠跨越时间,自汉末开始,以符箓道纹之妙,逐渐改造那个民族和小小的星球。但并未有太大成就。非是那时赵昱不能,而是大环境所限。 这大环境,不是元炁环境,再贫瘠的地方,都有天地元炁蕴藏。只是区别于元炁的活跃程度罢了。元炁活跃程度较高,才能孕育生灵,而不够活跃,便死寂一般。 地球能孕育生灵,便说明元炁足够活跃,至少在及格线上。 这大环境所限,不是元炁环境,而是人文环境。譬如眼下,这仙国制造巨大堪比金仙级星空凶兽的巨舰,的确不需要法力推动,但前提是法灵。要给法灵足够的施展空间,要解除许多限制。 在仙道盛世之中,这种行为没有任何隐患。完全不必忌惮法灵造反。因为有更加厉害的仙家,翻手之间就能镇压。 但在地球,却不行。 一旦教法灵没了限制,地球上的人,便没有手段去反制法灵。 如这样横行星空的舰船,是绝不可能放心完全交给法灵来主掌的。不要说完全,便是能给法灵十分之一的权限,都冒了极大的风险。更大的可能,是把法灵限制的死死的,这才符合没有反制手段的凡人的利益。 赵昱如何不知其中的道理? 因此一早,就不曾想过这方面的事。只是开了个头,让地球上的凡人自己去走。能走到哪一步,也是他们自己的机缘。他登临法宇宙时,留下的星辰熔炉,不单单是为了保护可能自外部而来的危险,更是针对地球本身可能出现的隐患——在他登临法宇宙前夕,地球上已经被钻研出了简单的法灵。 就好比电影中人工智能造反一样,而人工智能是不能与法灵相比的。法灵的自主性更强,智慧更高,潜力更大,一旦法灵造反,嘿嘿... 说到底,任何一种存在,要如意的运用,都要有反制的手段。如若不然,便可能掌控不住而导致灾祸的发生。 凡人太脆弱,当法灵的智慧超过凡人,凡人何以自处? 这便是人文环境的大限。 倒是后来在宙光秘境的封神幻境之中,这条路被申公豹发扬光大。也正如法宇宙一般,那幻境之中,仙家手段强横,不怕法灵造反。 仙道和凡俗,在法宇宙实际上是一体的。而元始仙国将这做到了极致。而就算是元初魔教的势力范围,那些仙门与凡俗国度一定程度的割裂,却仍然使得凡俗国度沐浴在仙道的光辉之下。哪个凡俗国度,没有仙道手段?随便一个凡俗国度,便是犄角旮旯,往往也有一宗法宝坐镇,以法灵辅助梳理国家的军政要务,发展国家的民生技术。 因为他们不怕。 有仙家宗门坐镇,法灵又算什么呢? 仙都以无数大千世界铸就,宝光氤氲在无数亿光年之外,结成星环状云霞。进进出出的舰船,寻常修士来往也好,凡人来往也罢,皆要先在那宝光星环处停滞,然后才能中转至仙都。而宝光星环与仙都本体之间的无数亿光年的星空,被仙都镇压,无法穿梭虚空,便是天仙也不能,何况这些舰船? 只能飞行。 好在速度极快,比光还快许多倍。那些舰船铭刻了一些遁法神通,即便遥远,往返一趟也不需多少时日。 “此前仙会期间,仙都解除镇压星空,可以直接传送。如今仙会已毕,便再复原样了。” 仙君与赵昱并行入一座城市,边走边说道:“每每仙会三十六万载,也是小门小派和凡俗行商的盛会。而过了这三十六万载,只宝光星环与仙都本体之间的距离,便教许多凡人望而却步了。” “那巨大舰船自宝光星环至仙都本体,只遁光飞行,要几年?”赵昱不由问道。 “三十载。”仙霞仙君答道。 赵昱颔首不言。 三十年一趟,往返就是六十年。即便法宇宙的凡人都能活个数百年,也耗不起。果然仙会不但是仙道盛会,也是凡人的盛会。好在三十六万载,对凡人来说,大抵是足够了。 十八章 太明太元 三十六万载,对赵昱这样的天仙来说,弹指一挥。许多天仙坐关一次,便以百万年计。 然而对于凡人来说,却漫长无比。 譬如生养赵昱的地球,整个人类有文明开始,也不过万八千年。三十六万载,何其遥远?就算是法宇宙的凡人国度,凡人文明,三十六万载,也许都不知道生灭了多少。 能抓住这三十六万载仙道盛会的机会,舰船可以直抵仙都,对于凡人来说,其好处之巨,无与伦比。 随便在仙都捡一点边角料,都足够一个凡人文明发扬光大了。 赵昱和仙霞仙君步入的这座城市,乃是仙门前沿。这城市巨大无比,二人万万里真身在街中,正如凡人在普通凡俗小城的街中一样。脚下行走无数凡人车马如蝼蚁。在二人膝弯、腰间,许多修士或驾云,或驭兽,或驾驭舰船而行。 两侧许多楼台,有仙意古气的阁楼,也有极其未来化模样的高楼。有许多法灵投影,或是叫卖,或是展示产品。一时间,教赵昱仿佛回到了地球上街市一样的感觉。 侧过脸来,旁侧一座阁楼阳台,那阳台上,就是一个巨大的市场——许多凡人就在阳台上。阳台旁侧,法灵变幻出许多立体投影,介绍这个阳台市场的各种产品。 赵昱看了一眼,大抵是凡俗的特产。或是某种植物,或是某种酒水,或是某种矿物,对仙家有些用处。 自然,对修士没用的,也不会摆到这里来了。 从修士身上赚取利益,是个极好的路子。不过要赚修士的钱,也不容易。 见赵昱那广大的面孔侧脸看来,阳台市场上所有的人,都齐齐稽首躬身,表示尊敬。 赵昱点了点头,与仙君逐渐远去。 “道友以为如何?” 仙霞仙君笑着道。 自是问赵昱对这里的一切是什么感受。 赵昱笑着叹息一声,有些回忆:“好似回到了生养之地。尤自记得,还在凡宇宙时,我那生养之处,便许多这般模样。热闹市场,人来人往,讨价还价,叫卖展示,呵,真是有些想念了。” 仙君轻笑:“这里前沿杂货之城,凡俗众多,自然热闹。愈是里些,那城池便愈以清净仙气。说来道友自凡宇宙登临,至今已成天仙,已有临凡之能,既是想念,何不寻个时间回去看一看?” 凡宇宙与法宇宙之间的阻隔,比那法宇宙与其虚空维度之中无数的大中小千世界之间的维度之隔还要遥远,还要坚固。真仙是不能跨越的,只有成就天仙之后,才能自法宇宙跨越阻隔,降临凡宇宙。 仙君由是一说。 赵昱闻言,心中自有些意动,却摇了摇头,笑道:“若我此时临凡而去,仙霞当以如何?” 仙君闻言,不禁白了赵昱一眼:“只教你寻个时间,又非是此时。” 二人有约定,赵昱还曾起过誓言,如今大道轮回在即,既被卷入,哪里能脱身? 仙君言罢,转而笑道:“以凡宇宙之贫瘠,孕育道友这般绝顶天仙人物,若是归去,当衣锦还乡。那凡宇宙都要为之降下庆贺不可。细细想来,倒也有些滋味。此间事毕,道友或可回去看看。” 赵昱笑而不语。 却转言便说起听道之事,赵昱道:“我观仙霞,当窥得金仙不朽之妙了罢?那诸多大仙讲道,以仙霞根性,想必所获甚多。” 仙霞仙君笑道:“再多也不及你。你却一人,听到最后,殊为令人艳羡。” 赵昱闻言一怔:“我一人至最后?” 仙霞仙君颔首:“独你一人最后。天霄帝尊讲道后,妾身便听不下去了,只好出来。混洞魔祖讲道时,大多皆已出来。最后二三子,等道友尊师讲道不及一半,便只剩道友一人矣。” 说着确也目露艳羡之色:“道友果然好根脚。那太元先天大能讲道,能一并听完者,自仙会有史以来,还不及一掌之数。道友便是其一,羡煞人也。” 赵昱谦谦一笑:“运气罢了。” 便转言:“仙霞言及太元先天,这是怎样说法?我自登临法宇宙,许多年,独自修行,对此不甚了了。” 仙君闻言,诧异道:“道友竟是不知?” 赵昱点头:“吾师不曾与我说过此间。” 仙君虽诧异,还是点了点头:“那便与道友说一说罢。” 她道:“修士自凡俗武道筑基,之于炼炁、法象,成就元神,继而渡劫还虚成就地仙,跨越天人之隔,成天人真仙,再至于天仙,其上便是金仙大道。” 赵昱侧耳静听。 仙君妙目流转道:“金仙概为道君,而道君之上,有一个境界,曰太明。太者大也,明者悟也。实为道君悟得先天之妙,道果化道,逆反先天之过程。为:太明金仙。” “太明金仙...”赵昱微微颔首,记在心头。 仙君言语不停:“太明金仙之后,方是太元先天之境。此一境,已是逆反先天,道果化先天大道,近乎于大道的存在。帝尊、魔祖,甚至吾祖师,都是这一境界的大能。” 她说到这里,不禁有些叹息:“无数人前赴后继,根性者万人得一元神,元神者十万得一地仙,地仙者千百万方得真仙天人。而真仙天人至天仙,倒是不难,多能熬成。然至金仙,则凤毛麟角。而金仙道君要成太明,悟的先天之妙,则更难矣。” 她看着赵昱:“金仙道君讲道之后,道友当是心中有数,有七十二尊大能继而讲道。” 赵昱点头:“便是太明金仙?!” 仙霞仙君郑重道:“正是。太初仙寰何其广大?无数年来,明处所知者,增增减减,至今只七十二尊太明金仙。” 赵昱暗暗有些沉重:“果真大道无边,修行之难也!” 仙君亦感其难,道:“当初妾身师门有数千尊金仙,但太明金仙却只不过十余尊...”好似想起了什么,神色略略沉下。 赵昱知她想起玄阳仙门破灭之事,的确不太好受,于是转移话题道:“太元先天之境,又是个什么说法?” 修行一道,自细微处至于法则广大,至于后天大道,逆反先天,这一条路,极为清晰。但太明金仙既已逆反先天,证的太元先天之境,已得先天大道,那后面又是什么道理呢,又该如何修行呢? 仙霞仙君在赵昱期盼的眼神中摇了摇头:“不知也。” 十九章 第一 不至那个层次,一概猜测犹雾里看花水中望月。 便是对那金仙大道的修持,赵昱与仙霞仙君能说出个一二三来,那也是纸上谈兵,隔着一层。都知道修士自后天逆反先天而窥大道,路子如此清晰明了,但知道归知道,做不做得才是关键。 就好比那凡俗间,普通百姓针砭军政时局,好似个个都是国士无双。但真把他放上去,就束手无策了。 仙霞仙君能知晓那太明金仙一些道道,是因为她根脚不凡。毕竟出身玄阳仙门,也曾耳闻目睹。但对那太明金仙之上的太元先天境,便就不知了。那实在遥远。金仙尚且不及,何谈跨太明而论太元先天? “便是知晓,也如大道凌空,可望而不可即也。”赵昱心中暗道一句,便揭过此间,笑道:“太明也罢,太元也好,你我不过天仙而已,知晓多了反而不妙。” 便忽然问道:“仙霞可知,我此来听道,有‘机缘巧合’也。” 仙霞仙君闻言,目光一闪:“怎见机缘巧合?” 赵昱悠悠:“却在半道之上,遇见一人。” 他看仙君,神色意味深长:“仙霞可知那元初魔教玄离道人?” 仙霞仙君神色不变,微笑道:“怎能不知?玄离道人乃元初魔教掌教一脉嫡传的天仙。因其修为高深神通广大,于天仙之境,在这太初仙寰首屈一指,号为大君。众皆称玄离大君是也。” “大君...”赵昱想起那万象、枯荣二仙君确呼其大君,于是点了点头:“我曾闻仙霞你乃是太初仙寰天仙前十,这玄离大君,又是第几?” 仙霞仙君顿了顿:“第一。” “第一...” 赵昱怔滞半晌,叹道:“果然第一。” 他本就已高看玄离道人,以其前三不过。没想到竟是第一!前三与第一,看似差不离,实则天差地别。 如此说来,那玄离道人,确是手下留情了。 当的第一,哪里是简单人物?只看他后来神通一展,便伤了赵昱先天混元之体,一尺子把赵昱打入虚空深处,举手投足轻描淡写模样,还不知道有多少厉害手段不曾施展出来呐! 一时间,赵昱觉得这玄离大君愈发深不可测了。 仙霞仙君看的分明,不禁笑道:“玄离大君确是厉害,但也不见得比得过道友。道友是道君殿中最后一人,而玄离大君非也。道友不必妄自菲薄。” 赵昱闻言失笑摇头:“我倒不是妄自菲薄。只是不如他,没必要否认。” 却笑道:“这位大君厉害如斯,却来截我...呵呵...” 仙霞仙君淡淡一笑:“此间何必多言?妾身还没问道友代问之事,可有结果?” 赵昱笑道:“自有结果。” 仙君颔首。 两人皆不言了。 许多事,不能说出来。一说出来,就要被人察知。 这里的道理,不论是赵昱,还是仙霞仙君,皆心中明了。 那凡俗间,逮着人背后随便骂都无所谓。但在这法宇宙,则不然。不要说骂,只要念到某些大能的名字,或者所言与之有所关联,便要被感应。骂骂元神修士,毕竟修为浅薄,感应有限。但若所言之人,乃天人之上,便要小心些为妙。 说人好话,或不说坏话,自然可以光明正大。但稍稍涉及隐秘,便不得不谨慎为之。 “此城杂货之处,很是热闹。” 仙君开口:“妾身在这里,有一处别院。道友既然到了此处,不妨去喝一杯茶。” 赵昱笑道:“固所愿也。” 两人穿行街市,不多时,来到一处热闹市中。仙霞仙君摇身作八尺,入了一间阁楼,赵昱随之。 那阁楼内里,如迷宫万重。七歪八拐,虚实不定,不知潜藏多少阵法、禁法,便是天仙来了,一时半会也要被迷困其中。却就到了一间屋前。仙君推门而入,赵昱入内之后,再关上此门。随后抬头一看,正见仙霞宫屹立眼前。 这仙霞宫,已是第二次见了。 当初第一次,还是赵昱自星兽仙门遗迹出来,被丹山宗的真仙兮云子送到云霞域时,遭遇御神通,一番追逐杀斗,仙霞仙君现身制止时见过一面。如今却在这里。 就见仙霞仙君拂袖打出一道神光,仙霞宫滴溜溜一转,飞入仙君广袖不见。 仙君这才对赵昱道:“道友请随妾身来。” 仙霞宫被收取之后,竟显出一座宇空门户。分明早被这仙霞宫镇在此处。仙霞仙君信步走入门户,赵昱随之,便天旋地转,宇空颠颠之间,就来到一处金玉台上。 这金玉台入目广大,却是悬停当空,浮云衬托。许多修士来往其间,又有仙兵神将巡守。 便听仙霞仙君道:“此乃天门下一处大千世界之中。” 赵昱微微颔首,心中已是明了。 仙都概为无数大千世界筑就。虽不知那仙都内部是个什么光景气象,但仙都壁垒,每一块砖头,都是一方大世界。想必此处亦然。 分明仙君早在那天门城池之中,作了手脚。与此处宇空传送金玉台勾连一起。 “走罢。” 仙君拂袖一引,往金玉台上金玉殿而走。 那殿中有几个仙国仙官。大抵如仙国这样的势力,将法灵的妙用,发挥到极致。这宇空金玉台自然也不在其外。大抵这金玉台,随便有几尊仙官坐镇,几队仙兵巡守即可。 仙君似熟门熟路,那仙官也视而不见。便则两人,一前一后,入殿中一处偏殿。又是一番传送,再回眼来,已是陌生星域。待一看,分明暴乱星海之中。 “果然玄阳遗仙与元始仙国牵连甚深呐。” 赵昱心中暗道。 却四顾道:“这是将演化仙域之象。” 仙君驾云,在前引路,闻言笑道:“狡兔尚且三窟,何论妾身?这等去处,自宗门破灭之后,妾身备有数百。此一处,位于元始仙国境内。周遭暴乱星海广大,元炁风暴猛烈,少有人来,颇为安稳。” 赵昱了然。 到了他如今的境界,如何不知这种地方的好处? 正是暴乱星海衍化仙域,法则流转频繁,由是自带混淆天机之能。在极大程度上避免被人轻易掐算。 滚滚元炁,暴躁激烈。那当中,一轮昊阳正在孕育。 两人便入了这昊阳之中,一路所过,太阳真火为之退避,内里却是一方生机盎然鸟语花香的世界。 二十章 玄阳高足 这方世界自是仙霞仙君开辟而来,且施有诸多手段,皆以蒙蔽天机,混淆视听为要。 仙君以之为狡兔之窟,数以百处,除重以蒙蔽天机之能,其他概为简陋。 入了这方世界,仙君祭出仙霞宫,镇之。又自袖口取出一方云锦八方帕,展之如天幕,合于世界胎膜之中,与仙霞宫双重保险。这才请赵昱入宫中。 分宾主落座,就有侍女奉上茶水。 仙霞宫是仙君贴身的宝贝,乃是一宗后天仙器级的至宝。等闲法宝之中,便能孕育一方小世界,况乎这仙霞宫?其中浩瀚云烟,广大无边,自给自足不在话下。 当初仙君身份走漏以至于仙霞仙宗遭元初魔教打击而至破灭,实则仙霞仙宗大部弟子,早被仙君收入仙霞宫中。至今如此。 法宝之余修士,用途巨大。或对敌杀伐,或持之护身,或作銮架殿宇,或为辅助修行。万般法宝,有万种妙用。法器,法宝,皆为天人之下所使。法器不必多言,法宝九等三品,及至于纯阳法禁一百零八层圆满,方为极品之数。 而极品法宝,多为地仙所使。除非师门传承,或师父赏赐,若要自己炼制,等闲的元神修士,没能耐将法宝祭炼圆满。法宝之伟力,品级之差,天差地别。 便拿赵昱的杀生剑来说,初炼甫成,便是上品法宝,有七十二层纯阳法禁。但施之以杀伐,若不动用宙光神通,还杀不得当时的御神通。而等到赵昱在宙光秘境封神幻境之中,将杀生剑祭炼圆满,后来重开天地,御万法来时,在那天一圣山之上,不需催动,单凭杀生剑本身的伟力,就一举诛杀了九目清癯两尊大成地仙。 最后虽折在八云真君手中,其杀伐之能,也可见一斑。 而后天仙器,又在法宝之上。 等闲修士,除非师门传承,否则后天仙器必定为天人真仙及之上仙家所有。赵昱的杀生剑,当初炼制之时,盖因孑然一身,作傍身之用。所用材料,皆是那星兽仙门遗迹之中尚未完全消磨的法宝碎片。 以之品质,几乎没有进阶后天仙器的可能。由是折了便也折了,赵昱并不甚在意。何况早传弟子,也不知此时是否修复,或还在? 他炼成先天珠,自然是为了取代杀生剑之用。 仙霞仙君的仙霞宫,便是一宗几至于后天仙器之极的仙宝。赵昱虽不曾专司窥伺,确也看得出来,这宗仙器,专司镇压之能。其奥妙倒也单一,但正因单一,颇为强横。 后天仙器随着祭炼的大道越多越深奥,自然仙器越强。但不比法器有纯阳法禁为明确的标准,后天仙器并没有明确的高低品级划分。 大抵真仙炼制的后天仙器,算是初品,祭炼越久,逐渐中品,到了仙霞仙君这样的层次,祭炼已久的仙器,必定是上品极品无疑。 赵昱的先天珠,虽然奥妙深邃,但祭炼不久。要说伟力,虽然不差,但比之仙霞宫,却还差了许多。一则还不曾祭炼形体,二则祭炼时日不及仙霞宫来的长远。 后天仙器,必定要以先天宝材为材质,才能祭炼出来。 先天宝材虽是先天,但祭炼手段却是后天。祭炼出来,绝非先天仙器,而是后天仙器。 至少要一种先天宝材祭炼方可。当然,先天宝材越多,祭炼而出的仙器自是越好。然而先天宝材难寻,许多真仙天仙若不借助宗门资源,就需要自己满世界去寻。任何一种先天宝材,都极为珍贵。金仙也不会等闲视之。金仙之下,将以先天宝材炼制仙器,但金仙之上,要窥得先天大道,借助先天宝材蕴含的先天造化,去逆向摸索,也是一种捷径。虽然很难。 两人相对坐下,侍女奉上茶水。赵昱分明感觉到仙霞仙君暗暗松了口气。 休看这一路过来风平浪静,但并不能摒除一切万一。 到了这里,天机混沌,自然更是安稳许多。何况元始仙国也并不值得十分信任。 赵昱道:“自元始仙国传送而来,可会留下手尾?” 仙君轻轻摇头:“妾身自有手段抹去手尾。元始仙国不值得信任。” 赵昱了然。 仙霞仙君传承玄阳仙门,那是与元初魔教、元始仙国相提并论的上门大教。有一些厉害的秘法,倒也不足为奇。 赵昱道:“藏着掖着憋着,实在不爽利。如此也好,可以畅所欲言。” 便道:“那玄离大君,与仙霞你有所关联罢?” 他直言相问。 “他既是天仙第一,必定手段非常。怕是等闲初入金仙的人物,也未必比得上他的手段。我自宙光秘境而出,一跃天仙,实是一步登天,中间差了许多。他若要致我于死地,我怕是难逃啊。却分明手下留情,最后一尺将我打入虚空,一出来竟便是元始仙国。我猜来猜去,只将以与仙霞你有所关联,否则怎会手下留情?” 仙霞仙君闻言笑盈盈道:“或许与尊师有关?尊师神通广大,乃是太元先天大能。” 赵昱摇头不止:“吾师决然是不会的。” 这一点,赵昱分外肯定。 太和仙门的修士,寻常多独来独往。便如赵昱自己一般,遇到麻烦,从来没想过要借他人之手。更何况混空老祖?以太和仙门的脾性,若是不爽利,直接就要出手。若是不敌,就算招来门中同门一起围殴,把张脸不要,也不会借他人之手。 何况玄离大君虽然厉害,但于混空老祖而言,也是蝼蚁。没有哪个必要。 倒是仙霞仙君有求于赵昱之事,与之关联,才更令人存疑。 仙霞仙君果然笑了起来,颔首道:“不错。道友烛照,竟能看透。” 就见一位道人,自后堂转出,笑意盎然模样,不是那玄离大君,又是何人?! 赵昱讶然,打了个稽首:“我只以道友与仙霞有所关联,不料关联如斯紧密?” 玄离道人不复冷漠模样,笑着坐下,道:“我与仙霞,师出一门也。” 赵昱顿时恍然大悟。 “竟皆是玄阳高足!” 二十一章 旧地 赵昱虽有所料,却不曾想过如此劲爆之事,怎的也不能将元初魔教掌教嫡传的天仙第一与玄阳仙门联系起来。 那可是天仙第一,铁板上钉钉的金仙候补,还不是一般的金仙候补,一旦入金仙证道君,前途之远大,说不得日后掌元初魔教,做那掌教至尊也不在话下。 谁人又知,竟是死敌玄阳仙门的暗子? 赵昱念头转动,却笑道:“果然是好手段。” 这手段怎能不好?竟能将弟子埋入敌营,正大光明的在元初魔教一干大能眼皮子底下晃荡,还闯出偌大名头,被元初魔教依为未来。 以其‘大君’之尊,天仙第一,想必也不曾少见了混洞魔祖,竟连魔祖也不曾察觉? 要么这手段厉害,能蒙蔽太元先天之仙,要么就是... “或许魔祖看出来了,却并未揭破?有算计?” 赵昱心中暗道。 不过以太元先天之能,说来什么算计,赵昱如今愈发觉得没有必要。偌大一个仙寰,也只那么两三尊,寰宇间横行无忌,翻手翻云,覆手覆雨,一人之力便是一教之力,一力破之,哪须得什么算计?能让这等人物算计的,也只有同等级的大能,至于区区一个天仙,说句不好听的话,根本不放在眼里。 就好比赵昱,如今却要算计一个元神真人,有哪个必要吗? 除非是为了算计玄阳祖师,但玄离道人恐怕还及不上那样的层次。 玄离道人笑着摇了摇头:“许多年虽连自己也蒙蔽了,但回神来,也不免战战兢兢。” 仙霞仙君叹了一声:“当初也不过是为了逃命而已。” 便也点到为止。 玄离道人直接开口:“师妹托道友问询尊师之事,可有眉目?” 赵昱道:“有。” 师兄妹两人立刻打起精神:“洗耳恭听。” 赵昱道:“尊教祖师尚在,只是被镇在某处。吾师言曰:及至大道轮回,便是脱身之时。” 玄离、仙霞二人一听,齐齐吐出口气。仿似这周围,都光鲜了许多。 此间事,之前仙霞仙君托赵昱问询,赵昱满口答应。他知晓自家师父一定在仙会。不过听道时,沉浸大道之妙,忘了。好在老祖竟是知晓,讲道时,暗暗告知赵昱此间,也只一言耳。 玄阳祖师当初确是遭了算计,被人镇压至今。自然,他这样的人物,要杀恐怕也杀不得了。不死不灭,不在话下。便是同层次的围攻,也必定杀不得。只有镇压一途。 大抵也正因如此,兼顾不得玄阳仙门,于是被灭。 否则若能出手,玄阳仙门这样的上门大教,便是当时元始仙国和元初魔教一起出手,也不是那么容易破败的。最后恐怕也只把个太初仙寰打的七零八落,然后收场。 “也不知那混洞魔祖和天霄帝尊施了什么手段,竟能把玄阳祖师给镇住不得脱身。” 赵昱心中如是想到。 如今赵昱心中的疑惑得到解答,玄离和仙霞仙君也知道了他们想要知道的,便则不在提此事。 赵昱道:“此番听道所获甚大,贫道正打算找个安稳之处坐关万载。” 他说着看玄离笑道:“下回出关,当不差道友几分了。” 败于玄离之手,毕竟有些憋闷。赵昱也是有脸皮的人,自然想要找回来。 玄离道人哈哈一笑:“我观道友手段单薄,想是一步登天,中间差了磨砺。以道友根性,此番听道又有收获,待坐关出来,必定神通大涨。不过...” 玄离道人说到这里,微微一笑:“若万载,吾合该证道君。” 话里之意已是明了。你赵昱坐关那也只是修持神通,便则修成天仙第一,然万载以后,他玄离道人都成金仙了,又怎么能比。 赵昱失笑:“万载悠悠,谁又说得清呢。” 揭过此节,赵昱随即道:“道友今日与我对坐相言,莫非已决断揭开身份?以道友如今在元初魔教的地位,那位老祖也许不在意,但其他大能怕是恼羞成怒,不会放过道友。” 仙霞仙君轻笑道:“只要道友不泄露天机,当是无妨。” 赵昱颔首:“自是守口如瓶。” ... 独自漫步于暴乱星海,赵昱气息涓滴不漏,融天地于一处。脚下行云流水。四顾张望之间,双目神光盈盈。却是要寻个安稳之处,坐关一坐。 早前别了仙霞、玄离二人。仙霞挽留,赵昱拒之。他是不愿在仙霞宫坐关。总觉得在别人家里,不太安稳。 便一路出来,或在暴乱星海行走,或在虚空深处游荡,已数月。 正行间,赵昱目中一缕神光洞彻天穹,忽然神色一怔,随即已隐没在虚空深处。 虚空深处一方大千世界,赵昱拨开胎膜,一步跨了进来。 抬眼望,不禁有些叹息:“便此处罢。也是老交情了。” 这方世界,犹如蛮荒。但隐隐还有些残垣断壁。许多年前留下的痕迹。尤其那主体广陆中央的一个巨大峡谷,在高天上看去,分明人形无疑。正是当初赵昱受了玄离一尺,打落虚空撞入的世界。 当初赵昱与玄离斗的狠烈,天仙气机大放,落入这世界,撞穿了胎膜,气机横扫之下,几乎将这世界生机灭绝一空。 终归还是有些幸运儿,不曾全然死寂。赵昱心有愧意,离开时将一口仙血作造化,又补足了被撞穿的胎膜,才让这世界得以延续。否则恐怕早被湮灭在虚空风暴之中。 于太初仙会听道六千载,这世界便也过去了六千载。 作为法宇宙虚空之中的世界,它的时间流失,与法宇宙保持同步。六千载,这个世界远远没有恢复元气。不是天地元炁,而是生灵。赵昱一口仙血,其实令这世界元炁暴涨。但这世界无数年来孕育的生灵却几乎被抹杀一空,六千年太短,远不能得到恢复。 由是残垣断壁遍地,只有少许一些地方逐渐又有人烟。 赵昱有些叹息,一步落入广陆之中,正在那当初跌落撞击而成的大峡谷里。这一处,因天仙气机烙印,六千年不变,反倒勾动天地元炁,形成了一个生灵绝地。真仙之下的修士在这处绝地峡谷之中,不得存活。 二十二章 暗流 赵昱只是来坐关梳理修行,这峡谷也算是个好地方。 便在峡谷中心,拂袖造化了一片山清水秀,作了处茅屋,又将以种种禁法、隔绝气机之法、搅动天机之法弹指施展,便入屋一坐,神入冥冥去了。 这一番仙会听道,着实收获巨大。 但收获要化为己用,便需要梳理和熔炼。 尤其许多道理,不是赵昱的道理,而是那些道君、太明金仙和太元先天的道理。道理虽是道理,合于大道,但每个人的道理,都不一样。借之砥砺自身的道理,作他山之石,方是正道。 大道轮回在即,左右只数万年。便是这深藏虚空深处的世界里,天地之间,也隐隐有一种躁动。那种躁动,是来自大道的躁动。不登仙无以感应。对于凡人而言,这种躁动是漫长而且舒缓的,数万年,一个文明兴起衰落都够了。但对于修士来说,却又显得紧急。 赵昱必须要在大道轮回之前,尽可能的提升自己。在这漩涡之中,既已不能脱身,便只能掺和进去。多一分力,多一分保障。 太初仙会无愧于其仙道盛会之名。虽然赵昱去的晚了,只最后几千年,错过了许多金仙讲道。但对赵昱本人来说,却恰到好处。也许之前那许多金仙道君讲道也有借鉴之处。但后来那十余位最厉害的金仙讲道,才是真正的精华所在。 赵昱已是天仙,听金仙道君讲道,正合适也。 金仙大道,太明金仙大道,太元先天大道,正是逐级而上。恰恰接着赵昱本身的道行,中间没有疏漏。 虽说后来三位太元先天所述大道,涉及到了先天之妙,让赵昱乐在心头。但此前不涉先天大道的金仙道君和太明金仙所述大道,对赵昱来说,更紧要一些。 弥补越过地仙、真仙直入天仙的疏漏,完善自身根本法门,这一次坐关,赵昱还有的忙。 只留一丝念头在外,余者全身心投入到了其中。 ... “若何?” 仙霞仙君道。 “谁?天一道人?”玄离道人抬了抬眉。 “不是他又是何人。”仙霞仙君叹道:“我也不知为何要把希望寄托在他一人身上。或许以师兄与我之能,不该掺和此事。一旦有差池,万劫不复也。” “休要多想。” 玄离道人淡淡道:“箭在弦上,已不得不发。何况大道之机,我怎么也要争一争。没道理都是太元先天的份。便则是死了,也甘心。朝闻道,夕死可矣!” 言语之中,决然之意,溢于言表。 仙霞仙君动了动唇,欲言又止,良久才道:“师兄你便是成了金仙,便是夺了那道机,保的住么?” 玄离道人站起身来,背负双手,墨黑的袍子映衬颀长躯体,抬望间悠悠又坚定:“这些年来每回与师妹见面前后,都是战战兢兢。我早已受够了。若能见的大道,哪怕是一眼,魂飞魄散又何惜之?!” 仙霞仙君完全可以体会到玄离道人漠然言语中的那种复杂。 这是个一心向道的人,但人在江湖,却身不由己。许多年来,早已受够了。 玄离道人转身,面向仙霞仙君道:“见道碑就在他手中,时机一到,便能以之为引...呵,我倒是很想看看,若我得了道机,那几位是怎样表情。” “他们会杀了你。” 仙霞仙君轻声道。 “杀便是。”玄离道人面如铁石:“我只盼若有来世,宁肯作个凡人,数百年转瞬黄土。便是作修士,也要不受拘束,能自在悠游。什么上门大教,什么无上法门,呵呵...” 仙霞仙君叹息不语。 玄离道人又道:“师妹你应该知晓,这一切都是强加于我的,把我作个傀儡,我如何甘心?哪怕只要看着他们丢些颜面,我也是心满意足了。” 言罢大袖一拂,转身就走:“我这便去坐关,最多三千载,金仙乃成。哼,大道轮回,我倒要看看,我这蝼蚁,能不能掺一手!” ...... 御千道面无表情端坐云端,万象、枯荣两位仙君躬身在下。 “大道轮回之前,天一小儿必须要死。” 御千道淡淡道:“你二人实教吾失望,连个修行不过三十万载的小儿都奈何不得。去,奉道殿八十一天仙皆去,持奉道之宝,在大道轮回之前若不能取来天一小儿人头,便不要再来见吾。” 万象、枯荣两位仙君战战良久,待抬起头来,已无御千道身影。 两人一步步退出此殿,殿外皆是叹息摇头。 “大道轮回在即,天机愈发混沌,要到何处去寻那天一道人?!” 枯荣仙君苦涩无比:“怕是寻到那天一,你我奉道殿八十一人,也未必奈何得了他呀。” 万象仙君面如铁青:“走罢,休要多言。左右只数万年,到时一并归大道便是。” 枯荣仙君一怔,只觉自己竟连一个娘们都不如,不免激起了一些雄心:“也罢,左右你死我活而已。” 赶步追上万象仙君,道:“或可求助于人。” 万象仙君默默的点了点头:“吾有一友,极擅推演掐算之术,先去寻他推算一二。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马脚。” 两人渐行渐远。 及至于万象枯荣两位仙君离去,御千道的身影,复又出现在殿中。 却隐隐喃喃:“...大道之机...宗门...必得之...” ... 无穷久远的过去,大道衍化,孕育寰宇。而每数百亿年,大道便有一次轮回。这轮回,不是将现在的一切打回原形,而是大道的一次变化。大道无穷尽,却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着变化,种种法则的衍化,生灵命运的推动,无不是其中动力。 而无数小的变化积攒,到了一定程度,量变引起质变,大道就会发生剧烈的演变。在这演变之中,会有一个极其短暂的时间,暴露出大道之本,泄露大道之机。若修士得之,其用无穷。 此一番大道轮回在即,太初仙寰成为无数大能修士眼中的肉。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太初仙寰,都要在大道轮回的那一霎那,夺取到那一点大道之机。 低层次的生灵,还是在日复一日的过着他们的日子,但在这平淡无奇之下,正暗流汹涌。 二十三章 寻人不罢休 这一日,万象、枯荣两位仙君跨越星海,踏破虚空,至一处藏于虚空深处的玲珑世界。 这世界如一粒尘埃,暗淡无光,深藏隐秘,在浩瀚虚空无穷三千之中毫不起眼,不明就里者等闲难以察觉。 两位仙君现身玲珑世界之外,却见一唇红齿白小道童正恭候之。 道:“家师知前辈将至,遣晚辈在此静候,有一言相告。” 枯荣仙君诧异看了万象仙君一眼:“你这位老友果然手段了得,竟算到此间。” 万象仙君本妖艳,此时却面色微沉,不答枯荣仙君,却看道童:“你家师父有甚相告?” 道童曰:“师父前日已云游访友去了,去时谓曰:吾风烛残年之身,只愿静待寿元尽时,不敢与大道轮回丝毫牵连。若有旧友前来,告罪一声,只道是不敢承也。” 言罢,道童稽首一礼,转身回玲珑世界去了。 只留下万象、枯荣二君,寂寂沉默。 枯荣皱眉:“莫非哄骗你我不成?万象道友,你这老友或便在这玲珑世界里,只不愿相见耳。” 万象仙君摇了摇头,转身便走:“我知其人,必不在此。走罢。” 枯荣仙君忙赶上几步,问道:“既是不在,该当如何?” “去寻他。” 万象仙君面如山石,哪里还有半分妖媚之色,道:“我这老友,历来滑溜,极为知机。说来其根性天资,远超于我。只是后来被人伤了根本,由是修为难进,便转修推演掐算之道。” 又道:“此来我早有所料,只是心存侥幸罢了。不过他虽然算到我要来这里寻他,却不知算不算得到我誓不罢休?” 枯荣仙君疑道:“到底是何人?莫非他真能算出天一道人踪迹不成?连金仙道君怕也抓不住马脚罢?” “术业有专攻,何况金仙道君有所顾忌,再则又要兼顾大道轮回之事。休看老祖决绝,然以我之见,这天一道人于老祖而言,怕也不过如此,只将以你我去杀他,杀不杀得,没甚重要。左右比不过大道轮回。”万象仙君如是道。 枯荣仙君有感,不禁叹息一声,深以为然。 “只是苦了你我,欸...” “依附于上门大教,作那金仙道君门下走狗,既已享用资源,奔赴性命便是必然。”万象仙君自嘲连连:“怪只怪你我没那份根性。便若是玄离大君,老祖又可曾怪他?” 枯荣仙君默然。 万象仙君接着道:“我这老友,非同一般。虽被伤了根基,确也比我强了许多。他如今已是天仙之极,只因根基受损,不能再进一步。以其掐算推演之能,必定能抓的一丝马脚。左右数万年,只需得这一丝马脚,不怕寻不到天一道人。是时做好提备,布下大阵,我奉道殿八十一人,拼死也要教他授首。” 枯荣仙君吸了口气:“那便去寻你这老友罢。” 万象仙君颔首:“我知他几处落脚之处,也知他有几个好友,一一寻去,总教他不能避开。” 又道:“大道轮回,既为我友,便已入局中,哪里又逃的开?欸...” 无穷无尽的虚空在两位仙君脚下,也不过方寸之间。不多时,至一处,未曾寻见,两人也不心急,又至另一处,再寻... 如此多番,分明躲着二人。枯荣仙君道:“怕是要设些手段方可。” 万象仙君心头有数,便则有些手段暗施不提。 ...... 天仙气机如刀刻斧劈,在大地上留下几乎永恒不灭的烙印。自当初那天外大仙跌落世界,气机横扫灭绝生机,独余下少许一些幸运的生灵。尤以几个男女老道为最,其后每百年,都到这大峡谷外一聚。 “回想当年,实是痛彻心扉。” 一个白袍白须的老道士负手长叹:“那一日天维破裂,星辰坠落,大地动荡,万灵灭绝。欸,尤自记得那尊大仙,横卧大地之上,真身以万万里。每见这峡谷,那灭世之祸,便如眼前。老道多少师长同门,徒子徒孙,皆瞬间作了飞灰,欸欸欸...” “有道是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伏。”一个中年模样的女修士叹息道:“万灵尽灭,天穹近乎崩塌,大地至上,留下这万万里绝域。不料却成了你我磨砺道行的宝地。” “每一回体会大仙留下的烙印气机,便多有所获。如今你我几人,修为将至此界之极,却是这祸患之中藏着的福报哇。”一个满面风霜的昂藏大汉深有感慨:“那大仙抬手补天穹,仙血化元炁,举手投足造化天地。欸,那天外之外,何其令人向往。” “你道是福报,我却不以为然。”最后一位面如铁石,神色冷漠的黑袍老道淡淡道:“生灵灭绝,不过是因为你我蝼蚁。若得修为高深,能护的世界,又哪里来的灾祸?” 物竞天择,如是而已。 四人皆默然。 “老道修为突破在即。”最先开口的那位白袍白须老道怅然道:“一旦突破,必定飞升上界。此界生我养我,概为不舍呀。” 那黑袍修士不以为然:“修为突破乃是好事,何必作此儿女态?都是老不死了。你先走一步,我等三人随后就来。至于不舍,待修成大神通,莫非还回不来?” 白袍老道一怔,失笑道:“道友言之有理。只是心中没底呀。此界自诞生以来无数年,不曾有一个前辈得以飞升。如今贫道第一,却是忐忑,不知那上界是怎样光景。” “如此扭捏,不如你压住修为,待我先飞升便是。”黑袍修士嗤笑一声。 “你我也算是得了造化。”女修士一旁道:“世界之大,自远古已降,独你我开辟出了道路,此幸事也。白云道友将以飞升,可曾将门中事安排妥当?” 白袍老道微微颔首:“倒也有些安排。却也不太过忧心。此间经历浩劫,生灵几尽灭,世界广大资源繁多任凭取舍,你我四人又是至交,守望相助,哪里有什么好安排的。” 黑袍修士道:“你自然不需安排。你门下几个皆是根性出众的角色,倒教人好生羡慕。” 白袍老道笑而不语。 便则这四人这里相聚,在许多远处,正有两个年轻修士,来到大峡谷外。 二十四章 有缘人 “便是在这里面。” 一个朴实的年轻修士指着峡谷,对身旁面孔精致灵动的女修士道:“半年前我到出云山采药,兴之所至,想到这峡谷乃上界大仙所留,或许内藏宝物,便在出云山巅远观,却隐隐看到一缕霞光升腾吞吐。” 女修士闻言不禁白了他一眼:“天仙峡乃上界大仙所留,自然是有宝物的。但天仙气机绝灭一切,虽聚于峡谷而不外泄,不曾殃及生灵,但师兄,以你我修为,怎又敢觊觎内中宝物?祖师也不能罢?” 朴实修士闻言一笑:“师妹此言,我又怎不知?” 他自信道:“若非有所发现,今日也不会约师妹来此了。” 那女修一听,不免讶然:“有发现?” “自是有所发现。” 朴实修士道:“师妹请随我来。” 两人驾云登上峡谷畔的一座高山,立于山巅顽石之上,眼界正是开阔。那绵延好似无边无际的大峡谷,熠熠然呈现在眼前。天仙留下的气机如巨龙狂蛇在峡谷中纵横,卷起剧烈的雷霆风暴,地风水火漫布,其凶险之处,如鬼蜮一般。 “便是那处。” 顺着朴实修士手指指着的方向,女修放眼望去,却只地风水火,不见奇异。 道:“什么也无。” 朴实修士摇头一笑:“莫急。师兄这里先指个方向,待得日正中午,元炁激烈之时,那里便有霞光升起。” 女修凝眉:“怕不有上万里之遥。便是见了,又能怎样?” 朴实修士笑而不语。 女修士轻哼一声,二指禅已在朴实修士腰间,便这么一夹一拧,顿时龇牙咧嘴。 “师妹息怒,师妹息怒。”朴实青年跳起来忙避开:“等霞光升起,玄机自现。为兄哪敢欺瞒师妹?” “哼,谅你也不敢。” 女修撇嘴。 朴实青年凑过来:“师妹,若真是宝物,取了来便给师妹用。师妹已是法象之极,元神在望,得了上界大仙的宝物,一定顺利炼成元神。” 女修一听:“师兄早成元神,这是在嫌弃我么?” “啊,不敢,不敢...” 这两个大抵青梅竹马,这里闹腾。便已是日正中午。 朴实修士忙道:“看!” 顺着一眼,女修士一看,果然有一道霞光升起,似有似无模样。尤其那霞光升起之时,地风水火退避,峡谷中顺着地势分明隐隐显出一条通道来! 女修惊讶之时,朴实修士已取出一块罗盘。 道:“我这半年每日到此,观摩天象,炼成这块罗盘。昨日我已试过,那通道果然没有危险。不过想到师妹,就按捺住了,今日把师妹约来,就是要师妹亲手取了那宝物,我才高兴哩。” “师兄...” 朴实修士嘿嘿直笑。 “走罢,霞光升起之后,只一个时辰。往复越两万里,须得不能耽搁。” 两人哪里怠慢?忙下了山巅,那朴实修士在前,将罗盘催动指路,女修在后,紧紧跟随。一步入峡谷,本来心惊胆战,害怕被上界大仙气机扫中,却那气机,如同主动避让,不敢触及这条通道。于是速愈急,不多时,便顺利接近霞光所在。 “咦!” 两人齐齐出声,惊异无比。 只见那通道尽头,哪里还是之前在峡谷外山巅上看到的隐隐霞光?分明是一处山明水秀的仙境! 这峡谷之中,因天仙气机烙印,以致于寸草不生荒凉一片,谁又曾想到这里面竟有如此仙境?! 两人脚下放缓,皆心存疑。 只是愈是接近那山明水秀的仙境,便有一种宁静安详萦绕心头,恍兮惚兮,便就进入了这片仙境之中。 待见那仙境里,有一座茅屋,来到茅屋外,才恍然回神,一时面面相觑。 “莫非这里还有前辈隐居?” 朴实修士心中暗暗嘀咕:“可连祖师都不敢进这峡谷,还有谁比祖师还要厉害?” 他与师妹对视一眼,皆看到必此眼中的谨慎。 “进来罢。” 飘渺之音从茅屋传出,两人身不由己,亦步亦趋便进入茅屋里,才看到简陋茅屋中一方蒲团之上,正盘膝闭目静坐一尊修士。这修士捏拿印法,一粒明珠在掌中臣服,隐隐一团蒙蒙的什么燃烧起虚实不定的光在明珠下祭炼。 两人这一看,先觉平凡无奇,再一看,佛星空混沌,最后一看,又平淡无奇了。 赵昱并未睁眼,他还在静修之中。只是一缕念头在外徘徊。 静修,以先天宝材祭炼先天珠,而这一缕念头,便则作了化身,显化在两人面前。 “拜见前辈!” 两人哪里敢怠慢?忙是一拜。 赵昱念头化身拂袖一引:“这边说话。” 便将两人引到一边,化身坐下,两人躬立。 赵昱道:“吾数千年前到此静修,却有所感。于是放出霞光,欲引来有缘人。不料到如今,才有你二人前来。” 赵昱在此静修已五千载。 原以万载足矣,但修持三千载以后,愈觉大道变化,使得道行增进迅急,便打算延长坐关时间。却又有些牵挂——不知八云真君如今如何,也不知那幻境之中炼假成真的,如今又如何。却是隐隐挂欠,好似有些什么事要发生在他们身上。 又以当初予八云真君的法印传讯,却不得回应。 思来想去,便打算找个有缘人,代他去看看。 便刻意放出霞光,但两千载,却不得有缘人。 直到如今。 女修闻言要说话,却被朴实青年拉住着手止住,朴实修士拜了一拜:“前辈但有吩咐,晚辈自当从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赵昱化身见之,不免一笑:“切莫多想。贫道引有缘人,并非有什么恶意。只是有一事,须得为我办好。” 女修按捺不住,道:“教我们去送死也要去么?” 朴实修士没有拉住她,顿时大急,忙道:“前辈恕罪,师妹年幼不知事,无意冒犯...” 赵昱化身哈哈一笑,不以为忤:“倒是真性情。你也不错,知机知理。果然是有缘人。” 便道:“我号天一,乃天仙仙君。五千载之前到此界静修。说来你二人大略不知,我也是二回到此。”他略微叹息:“这峡谷,便是当初我所遗留。” 两人一听,顿时大惊失色。 二十五章 千载悠悠 门中有典册,皆言万余载之前世界繁盛,却遇灭世之祸——有上界大仙自天外来,破了天穹,坠了星辰,裂了大地,气机扫灭众生,以至于世界都要崩塌。幸亏大仙举手补天,又以仙血造化世界,残余生灵才能苟延至今,逐渐才恢复些许元炁。 典册之言,虽不虞虚假,但对这两个男女修士而言,却无异于遥远。 朴实修士虽证元神,却也不过三百岁,女修也不过二百余。万余年前的灭世之祸,与他们几乎是触摸不到的距离。每每翻阅,或说起,只当作谈资,便是这天仙峡,也只谓之危,而从来没想过那造就了这一切的天仙。 而如今,就在眼前。 赵昱念头化身见两人瞠目,摇头叹道:“当初我与人争,斗他不过,被他打入虚空,跌落这世界。说来我与他斗法,其间不知波及破灭了多少虚空中的世界,倒也无甚感受,只是跌落此界,见生灵灭绝,心有不忍...” 听赵昱淡淡言语,这二人完全可以体会到那种天地不仁的味道。 女修嗫喏着,终归不敢开口。朴实修士就怕她骄纵惯了口无遮拦,见此,不禁暗暗松了口气。 “...五千载前我欲坐关,正好路过此处,思忖倒也是个旧地,择地不如撞地,便至于如今。”赵昱化身话音一转:“却是修行紧要之时,又有些牵挂,须得有人为我去办,便将以霞光蒸腾,到如今才有你这两个有缘之人。” 言语间打量二人,颇有些不满意:“只是你二人修为太过浅薄了些。” 朴实修士是个知机的,知晓如今已是抉择之时。当面这尊,可是上界大仙。若能得一二好处,定是受用不穷。然则受了好处,便须得付出代价。这代价若何,他不知。但却知道,如果拒绝,或许就走不出这里了。 只听这尊大仙淡漠言语,破灭世界如吃饭喝水,他猜测一定不是个好相与的。 “这是机缘!” 朴实修士心头转动,知晓拒绝不得,当下心头一定,拜道:“前辈,我与师妹虽然修为浅薄,但却有为前辈赴汤蹈火的毅力。” 赵昱化身不禁哈哈大笑:“好,好,好个赴汤蹈火。你如此知机,若是中途不遭劫,日后必定有所成就。也罢,虽说你二人修为浅薄,但以贫道手段,千载之内将你二人修为推进地仙不在话下。千载...正是差不离。” 这一方大千世界,依附于法宇宙,深藏于虚空之中,然其与凡宇宙一般,也有修为极限的限制。赵昱当初是练成元神便登临而来,这里则要修成元神九重圆满,窥得地仙之妙,方能脱离世界桎梏,进入法宇宙之中。 眼前这二人,一个初入元神,一个还是法象,但赵昱自忖有手段在千年之内教两人修成地仙。 而千年,并不长远。于赵昱而言。 “地仙是什么?” 女修此时终于忍不住说话。 世界所限,以往又没有突破世界桎梏的前辈,于是竟不知元神之上的境界。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朴实修士也精深一振,竖起耳朵。 赵昱笑道:“此界大道所限,修为之极便在元神九重大圆满之境。以我感应,当有四人,皆有破开世界桎梏的道行。”他拂袖一道圆光术,波纹如镜,清晰明了,当中正是四个修士聚会。 “啊,是祖师!” 两人直愣愣看着那白袍白须的老道,脱口出声。 “此四之者,我大略还有些记得。当初我跌落此界,便是这四人到我面前大骂哭号。如今也修持圆满,将登地仙了。” 男女二人顿时心中明悟。 原来,突破世界桎梏之后,便是地仙。 “前辈言天仙仙君,不知地仙与天仙若何?”女修眼珠子一转,问道。 赵昱不管她小心思,淡淡道:“一个是地,一个是天,你以如何?” 又道:“千载之后,自去法宇宙,便知晓天地之别。” ... 说来这两个‘有缘之人’的待遇,是极好的。怎么说呢,譬如当初在宙光秘境封神幻境之中,赵昱收杨戬、申公豹为徒,伴在膝下教导,也不过数十年而已。虽因是幻境,修为增的快的缘故,但比起如今这两个有缘之人,又大是差距。 这二人,将在赵昱座下修持千载。 虽无弟子之名,却分明弟子之实。 该传的法门一样不少,该指点的迷津,一点不差。 如是,这二人初时,每年一回,到此问道赵昱,后来三五年一回,毕竟修为增进,坐关所需的时间愈多。再后来三五十年才一回。 这期间,那四人一一破虚而去,而这两人,修为节节如芝麻开花,超越师辈,逐渐引领宗门。 千载悠悠,一晃而过。 这一天,已是结成夫妻的二人再至赵昱面前。 对他夫妇二人而言,遇到赵昱,实属机缘。但要付出的代价,如今都还不知,毕竟五味杂陈。想想那祖师,修持近两万载,才有破开世界桎梏的能为,而他夫妇二人,只一千载。 如今修持圆满,已愈发感受世界的桎梏,将以安排好身后之事,再来见赵昱,当是付出代价之时。 两人如今,依稀还有原本模样。只是当初朴实青年,已是中年成熟模样。而当初的娇蛮女修,也是雍容华贵了。 拜倒于赵昱化身面前,朴实修士道:“能得遇前辈,乃是晚辈夫妇二人的造化。若无前辈,哪里有如今成就?晚辈业已感到世界桎梏,还请前辈告知其事,晚辈夫妇二人破空之后,定当为前辈办好。” 赵昱化身微微颔首:“善。” “你夫妇二人与我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千载教导,也算是耳提面命。比授我亲传弟子,也不差到哪里去。如今将登地仙,合该为我奔走一趟。” 便道:“我有一随从,号曰:八云真君。万余载前,我令其于云霞域寻人,却一直不得回应,于是有些挂牵。如今天机混沌,不好演算,只好教你二人走一遭,去寻她一寻。” 这夫妇二人一听,竟是诧异。 代价便是寻人么? 二十六章 寻人 便听赵昱道:“八云如今或在云霞域,或在云霞域畔丹山域,或在丹山域为阵法割裂之元和域中。我予你二人一枚符印,凭此符印,一旦破空,便自牵引至云霞域。若八云在云霞域,符印自光。若不在,你二人便借云霞域之跨域传送至丹山域,若丹山域符印仍不放光彩,便定在元和域。持此符印,以法力激之,可避开封禁缘何与之太初混沌残阵,进入其中。” 说着赵昱顿了顿:“若还寻不见,便则作罢。若寻见,则谓八云一言:我感应或有事将发生,教她小心谨慎一些。” 一番嘱咐,赵昱才道:“此间看似只寻人耳,但法宇宙广大无边,危机重重。你二人修为,还是浅薄了些,须得小心谨慎,不要着了别人的道。不过你二人修持贫道法门,等闲人物,也拿不住尔等。除非几尊大成地仙一起出手,或真仙、天仙,否则要脱身不难。” 说到这里,赵昱又道:“一旦破开世界桎梏,登临法宇宙,你二人便要迎来天劫。渡过劫数,方是地仙,若渡不过,便是贫道眼瞎,看错了人。修了我神通法门,若连地仙天劫都渡不过去,便自我了结了罢。” 说完弹指,一枚灰扑扑符印落入朴实修士手中:“持此符印,可藏蔽气机。天劫至时,避免有人窥伺。” 朴实修士小心收起符印,又是一拜:“前辈厚爱,易明子定不负前辈所托!” 女修也是一拜:“玉函子拜别前辈!” 赵昱化身微微颔首,转身散于无形。独独一尊道人,仍如千载之前静坐不动,岿然如山。 易明子、玉函子夫妇二人对视一眼,相扶出了茅屋,一遁而走。 不多时,天地自有庆贺,有天花淡淡坠下,正是二人破开桎梏,化光遁出世界之时。 夫妇两人一离开这世界,易明子袖中的符印顿时放出光彩,恍兮惚兮,便如一根绳索,将两人牵引,待回过神来,正是云霞域无疑。眼帘里那浩浩荡荡,星云如霞,色彩缤纷,光芒万丈,若说不是云霞域,夫妇二人也不会信。 便则此时,齐有所感。抬头望天,便知晓天劫将至。 忙择了偏僻之处,渡劫不提。 有符印遮蔽气机,天劫波澜不兴。又修的赵昱法门,无论道行法力,便是肉身,也概为强横。不多时,便渡劫成功。 赵昱言及若渡劫不成,便自我了结,却是殷殷期盼,并非是以为两人真渡劫不过。 夫妇二人相继渡劫成功,在劫数之中,便就适应了这法宇宙的天地环境。自然与他二人生养的大千世界,多有不同。但比及当初赵昱登临法宇宙时,需要许多时间才能适应,他们就好得多。 一则本来他们所属大千世界,便就在法宇宙的虚空之中。二则夫妇二人修为比起当初赵昱,要高得多。又借了天劫之助。 待得度过劫数,适应了诸般不适,这才拿出符印,不见光彩。 玉函子道:“怕是不在这云霞域罢?” 易明子颔首:“定是不在。不过你我夫妻初来乍到,不明就里。按前辈所言,要跨域传送到丹山域,也不知是个什么状况。还须得打探一二。” 玉函子颔首不提。 夫妇二人不多久,便到了一颗元星。暗暗探听,逐渐知晓了其中道理。 又至于星空。 “原来跨域传送是这么回事。还须得去那仙域之中。” 跨域传送,乃宇空之门,多在仙域中心之处,为主掌仙域的仙门把持。 这云霞域原来是仙霞仙门所有,仙霞仙君身份走漏,仙霞仙门自然破灭。这些年来,早有其他宗门取而代之。 既然打探到消息,夫妇二人也不怠慢,忙往云霞域之中而走。 毕竟已是地仙,云霞域这等偏僻之处,也没几个不长眼的敢拦他们。顺顺利利,便到了云霞域中央。 以地仙身份,借宇空门跨域传送,倒也不需什么代价。这也是各仙域仙门对修为到了一定层次的修士的一种尊重。如若不然,这夫妇二人,怕还拿不出什么宝贝付账。 虽然也曾是一方世界宗门之长,但那些虚空中的世界,又有什么宝物,能比得上法宇宙?大抵都是些旁支末节,拿出来反倒丢人现眼。 跨域传送倒也来的快捷,转瞬之间,便直接越过暴乱星海,来到了丹山域。 那丹山域,已数十万年,还是早前那般模样。 域中一座丹山顶天立地。 丹山宗仍是此域霸主。 对于修士来说,外在的改变,根本无关紧要。不似那凡俗之间,十年八年,便有一番变化。而仙家的世界,往往无数年难见外在的变化。 而修士眼中,也少有观那凡人者。站的层面不同,看的东西不同。比如这夫妇二人,看的就是整个丹山域,而不会着眼于丹山域某个元星上的某个国度是怎样模样。 自是去出符印,仍不见光彩。 “看来也不在这丹山域。” 易明子皱眉。 玉函子道:“前辈所言只三处,已去云霞域、丹山域,只剩元和域。若还寻不见...” 易明子道:“我夫妇二人得前辈之恩,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师父有事,弟子服其劳。这三处若寻不见,再寻就是。你我夫妇初成地仙,暂时也没有修持的紧要,不差那些时间。” 玉函子深以为然。 只将以寻人而已,便教他夫妇二人千载修行,此间大恩,如何不报? 若连这点事都做不成,哪里还有颜面见人? 玉函子道:“只是不知,如何去那元和域?前辈所言,元和域为残阵封禁,总要找个临近之处,激发符印才是。” 易明子想了想,先以法力激发,不见动静,便知晓玉函子所言不差。 道:“须得打探一番才是。” 便直奔当中丹山,打算融入其中,打探消息。 便是这二人寻人之时,那万象、枯荣两位仙君,终是将一人堵在那玲珑世界之前。 “玄机道友,教我好生一番寻找啊。” 万象仙君叹息连连。几千年,缀着这位老友的屁股后面,到如今总算是把人给堵住了。 便见那人,须发斑白,面如稚子,穿着一身麻衣,神色极为无奈,道:“万象啊万象,数千年你追着我不放,难道还不明白我的心思?” 万象仙君道:“我知道友不愿掺和,但除了道友,我又该寻何人求助?” 二十七章 玄机 道人四顾,叹道:“这便是传闻中御道君所炼的天地罗网?你将此宝拿来堵我,难怪我竟不曾察觉。罢了,你我也是老友一场,我便出手一次,只一次耳。” 万象仙君神色一松,笑了起来,果见妩媚之色:“玄机道友勿怪,我也是无法可想,不得已而为之。” 玄机道人擅掐算推演之术,若说滑溜,天仙层次数一数二。万象仙君一路寻他,皆被他算到,每每提前避开,教人无可奈何。却不防悄然回玲珑世界,竟一头扎入了御千道座下奉道殿的至宝天地罗网中。 这天地罗网,乃是金仙道君御千道所炼,为其座下奉道殿的镇殿之宝。这罗网无形无迹,合于天地之中,等闲不能察觉,封禁天地困锁法则不着痕迹。万象早令人持此宝守在玲珑世界之外,以此宝隔诸与天地之间的联系,不泄露丝毫痕迹,竟连玄机道人也不能算到,以至于自投罗网之中。 玄机道人被拿了个正着,知晓再也推脱不得,只好顺水推舟,开口应下。却只一次。 不过万象仙君已是满足。 只一次,足矣。 若一次不成,一旦被察觉,哪里还有第二次? “内里说话。” 玄机道人拂袖往玲珑世界而走,万象忙教人收了天地落网,一并入此界去了。 进了玲珑世界,一概风光暂且不言,便到玄机道人的道场,几个重要人物在殿中相对而坐。 虽然此前有些龃龉,但不足道哉。先是叙旧一番,万象仙君才说出目的:“须得道友为我寻得一人踪迹。” 她叹道:“此人颇是了得,我实不愿再招惹。但道君有令,若不杀他,我便提头回去。道友,此番我确是无可奈何,才来寻道友相助。如若不然,我又怎会如此不要脸皮缀着道友不放?” 玄机道人叹道:“大道轮回将至,暗流汹涌无端。贫道实不愿沾染诸般因果,这才屡屡避开。欸,如今看来,计较空空。大势之下,哪里又能逃避?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呀。” 便道:“说罢,怎么算。” 万象仙君想起当初险些被赵昱所杀,神色郁郁:“便以我为介来算罢。他当初险些杀了我,与我有生死之怨,因果牵连,当是能算出一二。” 又道:“此人道号天一,修为也在天仙层次。” 玄机道人闻言颔首:“足矣。” 便道:“还要道友一丝元神。” 万象仙君知晓其中道理,分出一缕元神,教玄机道人来算。 那玄机道人目中盈盈有光,仔细查看片刻,自袖中取出一方古旧司南模样的后天仙器。将万象一缕元神置于仙器之中,一边催动仙器,一边掐指如光影,沟通天地,结连大道,暗暗算计。 初时神色安宁,渐至于沉肃,后来竟是发白。 良久,那司南滴溜溜的转,仿佛牵引着一张巨大的网,在其中搜寻因果。 陡然,仙器极动至于极静,又反过来转了几圈。玄机道人幽幽吐出口气,抬起眼皮道:“已有所获。” 万象等人正是紧张,闻言齐齐神色振奋。 万象道:“在何出?!” “却锁得大概位置...”他拂袖之间,一片光影,其中一方虚空:“大抵在此处范围。” 万象仙君等人忙拿眼去看,片刻后皆是皱眉:“恁是广大,须得一些时日搜寻。” 所谓夜长梦多,若搜寻耗时良久,未免出差池。也难怪这些天仙皱眉不已。 万象仙君希冀道:“可否再精确一些?” 玄机道人摇头,显出无能为力状:“此人颇为不凡,算来困难。能算的大概位置,已属不易。” 说着,他忽然道:“我倒是有个建议。” 万象等人一听,忙道:“愿闻其详。” 玄机道人道:“我算此人,发现此人身上,因果颇为稀少。正因如此,反倒看的清晰。说来此人,我也不是不知。”他看着万象仙君等人:“当时万载之前,与玄离大君斗法于暴乱星海之人罢?” 此间事,流传颇广,玄机道人实是知晓。 此前避开万象,便是不愿意去招惹这样的人物。连玄离大君都不曾拿住的人,他这个损了根基再无望金仙道君的残废,又怎敢去撩拨。 万象仙君闻言,神色有些郁郁:“正是此人。我便是在那场斗法之中,险些被他杀死。” 玄机道人捻须颔首:“此人极其了的,如今万余载已过,怕是更见厉害。” 他目光扫了一眼面前众仙,沉声道:“便则你奉道殿倾巢而出,持了天地罗网,如今也未必是他的敌手。便如此找上门去,谁胜谁负,谁死谁活,还是两说。” 万象、枯荣等御千道座下奉道殿的天仙一听,皆是心中沉重。 万象便道:“那以道友之意,该当如何?” 玄机道人便笑道:“我见他因果稀松,只几条而已。其中有一条颇为清晰,与数条暗淡者连在一处。这一条因果牵连之人,必定与他深有关联,以我之见,不是弟子便是血亲。” 说到这里,他拿眼去看万象。 万象仙君哪里还不明白,抚掌笑道:“好计策,好计策!” 道:“不去寻他,便不至于被他迅速感应。却去寻他血亲、弟子,暗暗设下埋伏。等他来时,一头扎入彀中,生死操诸于我手!” 枯荣却道:“未免不甚万全。若他不来,岂非白忙活一场?” 玄机道人笑道:“这便要看诸位道友如何选择。以我之见,他因果稀疏,亲近之人本来就少,必定颇为重视...若他绝情绝性,呵呵,他似乎不是元初魔教之人罢?” 休说赵昱不是。便是这御千道座下的奉道殿,也不是。奉道殿,只是御千道门下道场的供奉所在,搜罗一些厉害人物,为他做打手而已,算不得元初魔教的弟子,顶多算个记名。绝情绝性,那是元初魔教嫡传弟子才有的本事。 推己及人,便是他们自己的血亲弟子遭灾,大抵也是要救的。 “就如此罢。” 万象仙君决断道:“如此方是上上之策。” 问玄机道:“那人在何出?” “丹山域内元和域也。” 二十八章 元和 易明子与玉函子夫妇二人在丹山域盘桓不久,便将太初混元残阵之事,打探到一二。 也不需知晓太多,只要知晓如何入阵即可。 便则离了丹山,遁入星空不久,来到一处僻静所在。 “果是此处。” 玉函子目中神光爆射,看透虚空,面前虚空内藏杀机,混蒙一片,不是那太初残阵,又是何来? 易明子点了点头,翻手取出符印。 法力一催,符印顿时放出光彩,将夫妇二人护在其中。二人再不犹豫,抬步踏破虚空,入阵而去。 太初混沌残阵,乃是当初玄阳仙门所立。在灭门之战之中,被元初魔教所破。但此阵浩大,虽是破了,却留下残阵,将元和域自丹山域割裂开来。数百万年,少有人能进出。 不过这残阵毕竟只是残阵,又无人主持,对真仙之下的修士,有致命的危险,但对跨过了天人之隔的存在,却不虞有危。至少真仙入阵,只需得谨慎一二,便决然不会被阵法所伤。 赵昱已至天仙,第一等的玄真天仙。只制一符印,便能护的人如意进出。 说来也是元和域太过贫瘠之故,没有什么资源,否则以丹山宗三尊跨越天人之隔修士的底蕴,要开发元和域不难。正因其资源匮乏,而法宇宙本也广大,有开发不完的资源,于是便也没人费那个力气去打元和域的主意了。 如若元和域有什么宝贝孕育,能引来真仙天仙的觊觎,想必这残阵早被人扫除一空了。 残阵囊括数千万光年之巨,数百万年下来,虽失了完整时的大部分伟力,但却与天地合在一处,生出一些其他的玄妙来。不过无论如何,也挡不住天仙的手段。 易明子夫妇二人持符印,入残阵,见阵中片片废墟,无穷煞气。有残破法宝,有殿宇残垣,有地风水火,也有风雷万象。见之心中不免战战。这等煞气、风雷,远观之,便浑身透凉。若得沾染一丝,怕就神魂俱灭了。 好在符印神光厉害,所过之处,一概皆被镇压平息。教夫妇二人放下心来。 毕竟已是地仙,虽然残阵浩大,距离遥远,只要那阵法之中狠毒之处不作阻拦,倒也算不得什么。 不几日,以两人遁光之迅,便遁出残阵。 一出残阵,那符印神光先是一收,随后放出淡淡荧光,温和柔亮。 玉函子见之,道:“果在此处!” 易明子长长的吐出口气:“总算不会耽搁前辈吩咐。” 便持此符印,神念勾动,沿着符印所指方向,一路便到了元和广陆之外。 那广陆还是当初那般,三十六重天罡大气,十余昊阳轮转不休。 当初赵昱初来乍到,见这广陆浩大,三十六重天罡大气凌冽无比,心中震憾。但那时赵昱不过初入元神。这护持广陆的天罡大气,虽然厉害,但不要说对现在的天仙赵昱,便是地仙,也能进出自入,再不必像当初赵昱那般还须得沿着特定的门户才能进出。 天罡重重,风雷滚滚,但这风雷,不过自然之雷,与残阵之中远远无法相提并论。易明子夫妇二人轻易穿过天罡大气,驾云按落,正见那天柱一方,顶天立地。 这里景致,倒也不比他夫妇二人出身的大千世界来的差。那大千世界,大抵也就这元和广陆一般,方圆上百光年左右。也有高山大川,虽不比这里天柱,但也惊不住两人。毕竟连那丹山都见过了,这里又算什么呢? 便循符印指引,一路往中而走。 正行不远,便见仙云盈面而来。 易明子察觉符印颤动,知晓来人便是符印所指之人,与玉函子按住云头,顿在当空。 果然八云真君驾云来到当面。 真君还是那般模样,然则却已非当初之真君。如今八云当面,易明子夫妇二人一见,便觉战栗,知晓此人修为难测。却分明已跨天人之隔,成就真仙矣! 当不为真君,而为天人。 八云神色冷淡:“数日前便感应有人进入此域,原来是你二人。” 她目光落在易明子手中符印之上,神色动了动:“天一仙君教你二人来,又有甚事?” 易明子夫妇知晓此人便是要寻之人,易明子暗暗定住心神,正色道:“前辈教我夫妇二人前来,有事相告。” 八云点了点头:“随我来罢。” 便不多言,一路驾云,到了一处山门。 但见那山门之上,三个道文,曰:五姥宫。 若赵昱在此,当是记得。正是当初玉英子的五姥宫无疑。 入了山门,也不理那寻常弟子,至一处白玉宫中,有一个广袖英姿的女修静候。见八云归来,看了眼易明子夫妇,打了个稽首:“前辈。” 八云真仙微微点头:“进去说话。” 入了宫中,分宾主落座。那英姿女修让八云真仙坐了主位,她自在旁。 八云道:“教人将杨先天唤来。” 女修微微颔首,教左右去请杨先天。 八云才对易明子夫妇道:“天一教你二人前来,莫非被什么事绊住手脚不成?” 不等易明子夫妇应声,那英姿女修却露出激色:“前辈所言可是天一真人?!” 八云看了她一眼:“非是真人,而是仙君。他如今已是天仙,早不复当初的元神小修士了。” 英姿女修闻言,不禁怅然:“早知天一...天一仙君根性不凡,不料区区数十万年,竟已天仙,欸...” 她便是玉英子。 当初探寻星兽仙门遗迹,这元和广陆去的修士尽灭,独她有些缘法,又得了赵昱之助才能安然无恙。 后来被丹山宗的兮云子带出遗迹,她便留在丹山域。一边增长见实,一边磨砺道行。三万载后成就地仙。后又修持二十万载,修为臻至大成地仙。 虽说时光流逝,但玉英子也每每想起赵昱,感激之余不知他如何。毕竟有救命之恩。但宇宙广大,她一腔英气在丹山域消磨太多,再不愿远行。好在在丹山域修行之时,遇到几个人,才又得闻赵昱消息。后来与其中一人结为道侣,一齐回到元和域,重立五姥宫,及至于如今。 二十九章 叙旧 当初探星兽仙门遗迹,元和广陆之上各大仙门元神尽出,却也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少了元神真人,元和广陆的仙道层次再降,还引发一场动乱,许多年不曾平复。 及至于数万年前玉英子等人回到这里时候,元和广陆之上,仙门林立竟上百,然元神真人却不出两掌之数。 这仙道修行,法门是其一,还须得有引路的人。不是拿到一门功法要诀就立刻能够修持。许多关要之处,须得借师门长辈的经验和指点。当初众元神真人一去不回,引路人尽没,余下最强也不过法象层次,又一番动乱死伤许多,遗失了好些法门。竟至于数十万年之后,元神都快成绝响了。 这元和广陆的修士毕竟不是赵昱,赵昱还有混空老祖这样的太元先天大能给他打底,这里的修士可没有。赵昱能独自修行,数十万载成天仙,根性是其一,老祖给他打底也是关键。 玉英子回到生养家乡,数十万年恍然回首,见仙道在这里竟没落如斯,不免为之伤怀。于是一番手段下来,重立五姥宫,立下规矩,也不吝惜法门,多有传授讲道,才渐渐将元和广陆的仙道层次拉回来,到现在比当初还要强了许多。 玉英子根性中等,能修持到大成地仙,自忖已是极限。合自家道侣等人,便也不打算再离开这里,安心下来,倒也自由自在——直到万余载之前,八云真君寻上门。 在宙光秘境之中,赵昱于大道冥蒙悟道,一跃天仙,却是耗去了无数时光。在他镇杀御万法进入大道冥蒙的那一霎那,鸿钧等人炼假成真,最终竟有数百人得了真实之妙。 杨先天已至,却便正是玉英子道侣。见过易明子夫妇,这才座下,说起当初之事:“鸿钧炼假成真,我等合了真实真灵,便为大道所引,降生于云霞仙域各大元星。盖因携了记忆,便则修行,二十余载终有所聚。见鸿钧,言及有数百人得了真实之妙。他那造化玉牒也成了真实法宝,与众得了真实之人有所联系。” “鸿钧便欲立一仙门,却也是抱团取暖之举。毕竟陌生环境,不觉安稳。于是一边修持,一边行走各大元星,寻找当初旧人。” 说到这里,杨先天那早不复稚嫩,只有成熟风霜的脸上露出叹息之色:“这一寻,便是百余载。终归是寻到了诸多旧人,却只十余人得了根性。余者被寻到时,早已子孙满堂,不敢奢望大道了。” 此间想起来,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当初为炼假成真,众虚幻之仙破釜沉舟。但果然如赵昱所言,只少许得了根性,余者皆沦落凡俗。 说来还算不错了。 修行以根性为本,而往往亿万生灵难得其一。法宇宙如许仙道盛世,那是因为生灵基数足够大。虽然比凡宇宙的比例要高得多,但也高不到那里去。亿亿万分之一和亿万分之一,相差一亿倍,但对个人而言,又有什么意义呢? 数百人,炼假成真有十余人身居根性,这个比例足够大了。 但即便如此,也仍然失望无比。 鸿钧便也放弃立仙门之意,与几人加入了其他的仙门,而杨先天有四五人则藏于山野、闹市结伴修行。 在那虚幻世界里,他们这些人都是惊天动地的人物,三五十年修成元神,百八十年修成地仙甚至真仙都是等闲。但到了法宇宙,才知道修行之难。 便是杨先天,根性也不过中上等。 一路摸索修行,好在赵昱传承法门,多有与真实相关者,这才能蹒跚而行。 “后来我与父亲、母亲还有申公师叔以及余化道友一起修行,千载方成元神。”杨先天说到这里,神色暗淡:“父亲与母亲根性不足,止步于法象,最终寿元耗尽而亡。余化道友也是如此。便只余我与申公师叔形影相吊。等申公师叔成元神,我两个结伴游历,后来听说鸿钧他们所入仙门为人所灭,门人四散,又去寻他们,在丹山域找到了闻仲道友和云中子道友。” 就见玉英子接话道:“妾身也是在那时得遇先天。” 玉英子便是在那样的关头,与杨先天等人相识。一番谈论,言语间听到赵昱的消息,细细一问,才知道并非寻常道友。于是便就结缘,最终两人结成夫妇道侣。 当初炼假成真,虽有十余人得了根性,但没有一个是上等根性。期间如杨戬、邓婵玉夫妇这般,止步于元神之下寿元耗尽而亡的,有一半。剩下的,比如鸿钧等入了其他仙门的,遭劫的倒也不多,就那么一两个。毕竟本质上都是老怪,法力神通修不上去,但眼力劲还在。见势不妙逃脱性命还是有一手的。 于是便也四散了。 闻仲和云中子逃到丹山域,也不知鸿钧他们逃到哪里去了。于是两人结伴,遇到了杨先天和申公豹两人。 当初虚幻世界的恩恩怨怨,到了真实世界哪里还有什么好在意的?当初是惊天动地的人物,如今只是小人物,抱团取暖都来不及。 于是一行,杨先天四人与玉英子,计五人,在皆修成地仙之后,一齐回到了元和域。 如今哪里还有什么大道在望?只期盼一个安安稳稳的修行环境。元和域正合心意,于是就来了。玉英子重立五姥宫,他们四人便也成了五姥宫的长老。 只是与这五姥宫的名字不甚相符,但也没人在意。 “八云前辈到时,却是把我吓了个心惊肉跳。”杨先天笑道:“当初我还用祖师的先天珠打过八云前辈,以为前辈来取我性命。险些动手。” 八云真仙冷淡道:“若非天一道人,我早把你飞灰了去。” 八云到了元和域,因事实上反叛了元初魔教,也不敢在外行走,便也留在了这里。 这一番叙说,日升日落,便是三天。虽然挑挑拣拣,说了些重要的,但毕竟近三十万载的时光,发生的事太多了。 易明子夫妇听的入神,虽不觉波澜壮阔,却个中滋味也是五味杂陈。想想自己,不免有些感同身受。杨先天等人是炼假成真而来,而他们是从虚空中的大千世界而来,虽有真幻之别,但到了法宇宙,其处境分明没有太大的差距。皆喽啰耳。 三十章 丹山乱 “修行之难,难于上青天呐!” 易明子有感而发。 杨先天叹道:“是啊,难于上青天。我有时会想起当初在虚幻世界之中呼风唤雨,比及如今,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玉函子道:“总算身具根性,道友也是幸运了。” 然后才问八云真仙:“我与夫君在前辈座下听道千载,曾闻天一前辈当初予了八云前辈一枚符印,用以传讯告急。然天一前辈却联系不上八云前辈,不知何故?” 易明子等人皆瞩目八云。 八云淡淡瞥了一眼:“莫非问罪?” 易明子拉了下玉函子,抢口道:“不敢。只是天一前辈吩咐,我夫妇二人不敢怠慢。天一前辈虽不曾收我夫妇为徒,却有师徒之实。八云前辈若无故如此,未免过分。” 八云冷笑一声:“我便是不接他传讯,你待如何?” 随即咬牙道:“我与他本是仇家,却为他所制,不得不屈从。我替他寻杨先天等人,已是仁至义尽,难不成还要时时汇报,低声下气?” 易明子夫妇这才知晓,原来八云竟与赵昱有怨。 不等开口,八云又道:“我早将他符印丢在残阵之中,怎能受他遥控?” “原来如此。” 无论是易明子,还是杨先天等人,皆已明了。 这无非是心中不满有怨,做出的一些如孩子气一般的发泄和报复。 玉函子便道:“那符印你怎能丢弃?万一遇到危机,也是个手段。如此丢弃,一旦有事,天一前辈不能及时察觉,等到事发便晚了。” 八云真仙沉面不语。 易明子便止住玉函子,正色道:“此间天一前辈在我夫妇生养之地坐关,却是心有记挂,才予了我夫妇二人机缘。说来合该感谢八云前辈才是。” 八云不屑一笑:“他牵挂的是杨先天。” 瞥了杨先天一眼。 八云并未说错。 赵昱一丝挂牵,确是在杨先天身上。赵昱并不知道杨先天是否还在。但其间因果牵连,一旦有些感应,便放心不下。这才赐予易明子夫妇机缘,将二人打发过来。 “这小子是天一徒孙,曾在幻境之中亲手带大。不是记挂他又是谁?说罢,天一教你二人前来,到底何事?”八云道。 易明子便道:“天一前辈有言:或有事发生,教八云前辈小心谨慎一些。” 八云看着易明子,见他只此简单一句,不免有些诧异:“就这?” 玉函子道:“前辈只此一言。” 八云皱了皱眉,看了看杨先天,思忖片刻:“他是天仙,道行高深,与天地交感。他刻意教你二人前来示警,莫非真有什么事要发生?” 易明子夫妇摇头:“不知也。” 玉英子此时才道:“元和域与世隔绝,若说有事发生,莫非有人要进来兴风作浪?” 杨先天皱眉道:“祖师所言,必非虚妄。恐怕要作些提备才好。” 八云真仙暗暗推算,一边元神沟通天地,只觉一片混沌,叹道:“大道轮回在即,天机混沌不清,若有事,必定急切。” 她是个雷厉风行的人物,站起身来:“我去那残阵一行,将符印取回,问一问天一,到底若何。” 正要走,易明子道:“前辈且慢。” 八云看他,目光凌厉。 易明子只觉心中一紧,忙道:“前辈不必再去取那符印,这枚符印足矣。” 便将赵昱予他的符印交给八云。 八云这才想起之前看到易明子手中的符印,点了点头,暗催法力,勾动神念,片刻之后疑色道:“他竟也不知,只是有所感应。” 却念头万转,道:“莫非有人算计?!” 立刻心下恍然,道:“天一与人有仇,必定是此人算计他。恐怕要以杨先天为饵,算计天一才是。否则区区一个元和域,哪里会有什么劫数?这里贫瘠至斯,鸟不拉屎。” 八云已是真仙,又常随御万法左右,这等事,并非不曾经历。结合前后,诸般痕迹,立刻有了决断。 便当即将猜测传与赵昱,这才收起符印,谓众人道:“此番恐怕是天一之劫,我等只是池鱼之灾。但天一乃是天仙,他的劫数一点余波便教你我化为飞灰,合该小心谨慎一些。” 然后抬步便走:“我去那丹山域看看,杨先天你夫妇把坐关的几个叫出来,做好提备。” 又顿足,问易明子夫妇:“你二人若不愿牵扯进来,便随我一道走罢。” 易明子夫妇对视一眼,却道:“我随前辈走一趟,去看看情形,给前辈打个下手。我夫妇与天一前辈有师徒之实,此间时候,怎能心怯?” 八云不免诧异,点头道:“很好。” 便则玉函子留在元和广陆,八云与易明子两人,一路出了广陆,入残阵,往丹山域而去。 有八云真仙,速度比易明子来时要快的多,不一个时辰,便穿过了千万光年之巨的残阵,一跃而出。 这一出来,易明子便神色一紧,元神敏锐,分明察觉到星空中弥漫的煞气。还不等他开口,遥远处星空中陡然炸开神光,浩浩荡荡的元炁排空而过,卷的星辰动摇,昊阳熄灭! “这...” 易明子瞠目。 八云真仙目望四方,微微皱眉:“怎么乱起来了?” 易明子这时才道:“我夫妇进残阵才不过月余,怎就这般了?” 月余前,丹山域还宁静祥和,如今却煞气滚滚,分明大乱之象啊。 “丹山宗有三位真仙,怎不见出手制止?”八云真仙心中疑惑,望那当中丹山看去,分明那丹山之上,也是杀气滔天。各种宝光照耀,魔炁神光震天动地,分明不知多少修士杀的兴起。 易明子此时,已心中震动不已。 那星空中传来的元炁激荡,随便一处,至少也是地仙在斗法交手。这等剧烈的斗法,不下于数百处,浩浩荡荡绵环绕丹山延数十万光年。 整个丹山域,已乱成了一锅粥! 正当此时,八云真仙忙一把扯住易明子,转身没入虚空,道:“速速收敛气机!” 两人皆目中神光,透过虚空看去,这一瞬,一只大手走虚空中探出来,找准那高大数以十万光年的丹山,便狠狠按落下去! 三十一章 灭绝 “欺人太甚!我丹山宗何事见罪了元初魔教?!竟至于要灭我宗门道统?!” 数十万光年之巨的丹山霎那之间迸射出无量无穷的红光,那光如焰,呈现七色,种种火行法则显化于形,作龙飞凤舞虎啸麟吼,如那幽幽星空之中,点起一座灯塔,将巨掌生生撑住! 沧桑悲叱之中,丹山上显化出一尊白首赤袍的修士法身。那法身顶天立地,仰望巨掌,面色悲愤难当。 “噫,好个丹元子!” 巨掌被丹山撑的一顿,随即便见掌心一缕幽幽玄炁沁出,玄炁之下,丹山腾起的红光无量法则如雨泼焰火骄阳照雪,瞬间瓦解一空,那手掌轰然按落,丹元子法身持一宝鼎奋力击之,却被生生按入丹山之中,一声巨震,动摇星空,数十万光年的丹山被这一掌抹去了一半! “何时竟修成天仙了?” 正是电光火石,巨掌散去,一尊眉目锋芒毕露的年轻修士从虚空中走来。 这修士眉如刀锋,双目之中平静无波,不见半分情绪,给人一种天地不仁的漠然。只把一双眼睛,看那半截丹山,便见丹元子披头散发一身血污自半截丹山之中跳出来,怒吼悲呼道:“是你!空心子!” 丹元子须发皆张,切齿咬牙:“吾丹山宗何时见罪了御千道,竟教你来灭我宗门!” 空心子漠然一笑:“何必多言。我看你也修成天仙,怎不知这寰宇之间弱肉强食,我来杀你需要什么理由?理所当然耳。来来来,将你一条性命,予了我罢!” 空心子言语间,举手擎起一面旗幡。那旗幡影影绰绰魔炁滔天,甫一祭出,便卷起屡屡幽光,如黑洞,在丹元子悲鸣声中,瞬息之间将丹山数百万光年方圆之内一切天人之下的修士定住,随即摇幡一晃,一概修士神魂元神,肉身精元皆被摄拿一空!无数修士,不知几百几千万,顿作蓬蓬飞灰,洒落星空。 丹元子悲怆难当,欲救却不可得。那旗幡首先第一个镇压的就是他丹元子。他只眼睁睁看着,却无能为力。只这一下,丹山宗数百万年积累,无数门人弟子,归了虚无! “恨啊!” 不恨那元初魔教空心子狠毒,正如空心子所言,这寰宇之间弱肉强食,杀人灭门哪里要什么理由?恨只恨他丹元子修行浅薄,保不住宗门道统,保不住自家性命! “纳命来。” 空心子持幡狠狠一摇,无量幽光卷住丹元子,任凭丹元子催动宝鼎又如何抵挡?只三个呼吸,便被摄了元神精气,作了虚无。 “丹元子悖逆道君,合该灭门。” 空心子长身而立,魔音浩荡席卷数千万光年,囊括整个丹山域:“丹山域诸宗门助而为虐,众生懵懂有罪,合该摄拿元神精气,一并杀之。” 此言既出,那被旗幡扫灭之外未曾被波及尚在与元初魔教弟子拼命者哪里还有半分心气?顿时狼奔豚突,四散逃命。而元初魔教诸多弟子追杀,或降于诸多元星之上,展开面面旗幡,将无数元星无数生灵摄拿精气神魂,尽数灭绝,鸡犬不留! 空心子立在半截丹山之上,不多时,便有数尊真仙四面而来,报曰:“皆杀之。” 各自一面旗幡,交予空心子,空心子拂袖将旗幡合于掌心旗幡之中。 道:“丹山域生灵无数,然多凡俗之辈,神魂驳杂,精元低劣,无关大用。虽取了丹元子元神精元,却走了兮云子、兮暝子两个真仙。却是吾失算,不曾料到丹元子竟成天仙,大抵他有些感应,早作了提备。” “一尊真仙的元神和肉身精元,抵得上这一方仙域所有其他生灵。走了两尊,实是可惜。只是大师兄,这丹山域如此贫瘠,天仙真仙凤毛麟角,怎择此处?收获忒也小了些。”一尊真仙惑道:“莫非这丹山宗真见罪了师尊不成?” 空心子淡淡道:“若非如此,师尊又何必与区区丹山宗过不去?可知御万法、御神通?与这二人有关。” 另一尊真仙闻之,瞬即恍然:“御神通、御万法皆死于天一道人之手。我听说数十万年之前,天一道人便是从这附近走出去的。” “天一道人?莫非是那与玄离大君斗法虽败未死者?” 余下两个真仙也皆诧然。 “便是此人。”空心子言语无波:“其为太和仙门之人,便是赖在教中不走的那个老祖的弟子。其先诛御神通,后杀御万法,历来依仗太和仙门后盾,师尊不好出手,竟至于落得颜面尽失。虽说去了御神通御万法,于我等有好处,但毕竟扫了师尊颜面。三十余万年前,此人便是从附近走出,御神通来杀他,教丹山宗寻人,丹山宗敷衍,于是见罪于师尊。若无后来事,大抵师尊也不会与蝼蚁计较。只是后来又折了御万法,连番算计不可得,以致使师尊颜面大损,此不能不报。于是教玄离大君去截杀于他,不可得。” “呵,这丹山宗也算是命逮。见罪谁不好非要见罪师尊,活该灭门。” 几尊真仙不免失笑。 空心子淡淡道:“好了,此间不关你我之事。如今已丹山宗已灭,早些收拢了元神精气,回去复命才是。” ... 易明子神情恍惚,他完全无法相信所见到的一切。那比他生养之地的大千世界还要大的丹山就这么被抹去了一半,数千万光年的丹山域被杀绝一空鸡犬不留,这是何其的残酷狠毒手段?! 他恍然想起生养他的大千世界,也是在天仙斗法的波及之下险些破灭,再看眼前,不免感同身受,一股悲怆涌上心头。又有些庆幸,庆幸是赵昱,而不是那覆灭丹山域的天仙。否则哪里还有他易明子? 八云真仙竭力将两人气机收摄如顽石,藏于虚空不敢泄露分毫。她虽然也是强横,并修成真仙。但那空心子她如何不知?御千道的首座亲传大弟子,在御千道座下,地位非同凡响。整个元初魔教,天仙一辈,能与之相提并论的,也不过两掌之数。除了如玄离大君这等少数几个在他之上,其他最多与之齐平。 其绝情绝性,最是凶狠! 三十二章 逃命 “走!” 八云真仙哪里还敢停留?悄悄卷起易明子,回遁元和域。 她心中沉重,难道赵昱所感应的警兆,便是这空心子么?以空心子之威,如大日凌空泰山压顶,如今灭了丹山域,太初混沌残阵是虚妄,一旦入元和域,哪里还有幸免? 她须得速速回去,或作提备——大抵是没有必要了,最好是带着杨先天等人立刻远远遁走。 而在此时,空心子若有感应,不免看了太初混沌残阵一眼。旁侧他一位真仙师弟见之道:“既然丹山宗因敷衍见罪师尊,如今已灭。那残阵之中何不一并扫除干净?大师兄,师弟愿意代劳。” 空心子闻言看了他一眼,知晓巴结拍马,不以为甚,摇头道:“不必。” 道:“按理说扫灭区区残阵自翻掌等闲,那天一道人便是从这残阵中的区区元和域走出的。只是此间,不归你我来管。” “哦?” 一尊真仙疑道:“丹山域只是敷衍,便就灭绝。那元和域是天一道人走出之地,更该灭绝才是。师尊虽无吩咐,但你我弟子,合该代劳才是。” 空心子道:“若无关碍,扫平了也就扫平了。只是这元和域与奉道殿的一班天仙算计有关,我已知之。虽看不上他们,但都是师尊座下的人物,总不能越俎代庖。” 便则此时,抬起头来。 正见虚空剥开,几十尊天仙影影绰绰走了出来。 “看,来了。” 便见万象、枯荣仙君为首的奉道殿八十一尊天仙,此时走出虚空,来到当面。 那万象仙君一看这生机尽绝的丹山域,面色一沉,大是难看。 “晚了一步。”枯荣仙君也面色铁青。 万象仙君便道:“空心仙君好快的手脚。” 空心子淡漠一笑:“比万象道友稍快了那么一些。不知诸位道友怎到此处?丹山域区区而已,哪里要诸位道友相助?” 枯荣仙君闷哼一声:“空心仙君难道不知此间关乎道君大计?你如今灭了丹山域,使之生机尽绝,坏了道君大计,一旦算计不成,看你如何与道君交代?!” 万象、枯荣仙君计以元和域中牵连的因果算计赵昱,要设下埋伏,一举将赵昱拿住。但如今丹山域成了鬼蜮,一旦赵昱被引来,立刻就能察觉不妙,使得他们诸般算计露了破绽。 “大计?”空心子嗤笑一声:“师尊大计,乃是大道轮回。区区天一,又算什么?左右若杀不得他,倒霉的是你奉道殿,与吾何干?” “你!” 奉道殿众仙顿时大怒。有人呵斥道:“空心子,你我皆是道君臂膀,你如此行事,左手害右手,实在不把道君放在眼里!” 空心子哈哈大笑,眼中却毫无波动:“奉道殿算什么臂膀?” 御千道座下,实则有三大势力。其一为御千道血脉后裔族群,其二乃御千道所收诸般弟子,其三则是奉道殿天仙供奉。而这其中,以御千道所收诸般弟子为最。 但论亲疏远近,却是血脉后裔族群为尊。 其所收弟子,虽是亲传,但并不完全属于御千道,他们是御千道的弟子,更是元初魔教的弟子。而血脉后裔和奉道殿,则完完全全是御千道的势力,可以随意调派。而所收弟子调派,则需要遵循元初魔教的规矩。 其中奉道殿一无血脉关系,二无教门关系,完全是御千道的打手,为其他两派所看不起。 原本御千道更属意血脉后裔,尤其御神通,得了御千道金仙血脉,根性超然,最合衣钵传承。而御神通死在赵昱手中,连御万法也折了,那御千道的血脉族群,便没了腰杆,也没有什么值得培养的人物。如此一来空出来的资源,就要重新分配。而分配的对象,便是弟子和奉道殿供奉。 这三大势力便因此各有嫌隙龃龉,且愈演愈烈。虽不曾大打出手,但时时刻刻给对方下绊子却不在话下。 正是剑拔弩张之时,却见那空心子忽然话音一转:“不过嘛,呵,吾闻那天一道人极是厉害,连玄离都拿他不住,倒要看看怎个厉害法。” “哦?” 万象仙君本是恼怒,闻言神色一动:“空心仙君此是何意?” “此人令师尊大失颜面,吾为师尊弟子,怎能不为师尊找回颜面?”空心子淡淡道:“尔等自施手段,若尔等算计成真,待他来时,吾自出手,教他留下性命就是。” 奉道殿一干天仙闻言,一番暗暗交流,万象仙君道:“既如此,倒要承了仙君之情了。” 空心子嘿嘿一笑:“待杀了此人,你再来报恩也不迟。” 万象仙君闷哼一声,转身就走:“吾等去布阵,空心仙君随意。” ...... 八云真仙卷起易明子,不多时便回到元和广陆。 此时杨先天早把坐关的几人唤了出来,正是申公豹、闻仲和云中子。 说来申公豹,原本是该折在当初与御万法斗法之中。却终归一番有些侥幸,他本尊身死,但还有一尊化身,亦即是那缺德道士。本尊飞灰,却借缺德道士侥幸捡了一条性命,还炼假成真,得了根性。 比起杨戬夫妇,还要幸运一些。 如今也已是大成地仙。 而闻仲、云中子,也差不离。 杨先天将三人自坐关中唤醒,便将此间事道出。 得知赵昱消息,三人皆是大喜,又闻或有警兆,不免心中沉重。 一番探讨,不明所以,直到八云真仙归来。 “走。” 八云真仙径自开口:“这元和域留不得了!” 玉英子怔愣片刻:“发生了何事,竟至于要走?” 易明子急道:“丹山域已成鬼蜮,被元初魔教的天仙所灭。若入元和域,无可抵挡!速走!” 众人闻之大惊失色。 杨先天道:“丹山域已灭?!” 易明子道:“尽灭!鸡犬不留,亿亿万万生灵不存一个!” “啊!” 玉英子顿时呆滞:“竟狠毒如斯?!” “休要耽搁,速速收拾一番,立马就走。”八云真仙道:“自身难保,不要想得太多。” 玉英子疾步就走:“请前辈等我盏茶功夫!” 杨先天见状,也追了出去。 其他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申公豹叹道:“丹山域生灵尽绝,怕是这元和域也难以幸免。都出手罢,能带走多少是多少。” 八云真仙面无表情:“最多盏茶功夫!速去。” 三十三章 网罗天地 以八云真仙天人的道行,不说瞬息将整个元和广陆收入袖中,三五分总是轻而易举的。便是托起整个元和广陆,将其搬走也不在话下。然一则八云没有这份怜悯之心,元和广陆上诸般生灵死活与她何干?她曾为御万法随侍,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元初魔教的秉性哪里有什么怜悯? 二则一旦动静太大,在天仙眼皮子底下,大抵是逃脱不得的。 休要以为有个残阵作阻,就万事大吉。那残阵如今除了能挡的元神真人,连地仙真君小心一些也能进出自如,于那天仙而言,全然算不得阻碍。 至于几千万光年的距离,在天仙脚下,也只几步而已。 八云面无表情,缓步走出殿宇,下一瞬已至高天。但见五姥宫所在百万里山川被几位地仙联手拔起,藏入玉英子法宝白玉宫中。又马不停蹄,将五姥宫附近城池国度,也皆收入袖中。 那许多生灵,懵懵懂懂之间,已不觉是换了天地。 “走罢。” 八云面沉似水,只觉心中警兆连连,再不敢耽搁。大袖张开,将杨先天等人一并摄入袖中,抬步便走出了元和广陆。 星空幽幽,八云抬望一眼,身形散于无,却是入了虚空。择一方向,迅速遁走。却不多时,一个踉跄,从虚空中挤了出来。再一看,竟还是元和广陆之外星空当中! 八云面色铁青,一字一损切齿道:“天地罗网!” 曾为御万法随侍亲近之人,又怎不知这天地罗网的大名?只是不曾想到,竟连这宗仙器也出动了。 “奉道殿...” “八云?” 忽然一声仙音浩荡从天而降,分明诧异:“你竟在此处?!” 八云惊道:“万象仙君?” “果然是你。”一尊法身万万里,自虚空中投射下来,覆压星空,声如雷震天地:“御万法已殁,你竟还留的性命...” 万象仙君天仙之尊,一眼便看的分明,从八云长袖扫过:“还与那天一道人因果牵连之人在一处,莫非叛主悖教!?” 八云神色顿见暗淡,无言语。 “好好好,本以为御万法是个人物,竟养出个白眼狼,看来不过如此。御万法之死,与你脱不了干系。那天一道人也是个怜香惜玉的贼道,见你生的美貌,大抵收入怀中。嘿,好得很,好得很呐!”万象仙君冷笑连连:“此番正好将尔等一勺烩了,以报诸般仇怨。” 此中恶毒,听的八云目眦欲裂,怒叱道:“住口!万象,你堂堂仙君,出言竟恶毒至斯!主上也是你能侮辱的?!” “主上...”万象仙君言语幽幽:“还说吾出言侮辱,岂非现了原形?” “你!” 八云真仙摇身一晃,显了八臂真身,有千万里高大,合身破空,奔万象仙君杀去:“今日定要杀了你这恶妇不可!” 八云所言主上,却是御万法。而万象之言主上,却是赵昱。八云为赵昱所制,本就郁郁,如今受激,哪里还按捺的住?明知非天仙之敌,却也飞蛾扑火,瞬杀而去。 万象仙君轻轻一笑,抚掌按下,生生把八云按了回去,砸穿了元和广陆三十六重天罡大气,砸的广陆大地崩裂,摇摇欲坠! “莫急。” 她笑道:“受死不在一时,等天一道人来了,你再一并随他赴死。” 言罢,那万万里法身已没入虚空不见。 八云真仙自大地裂缝之中撑起,闷哼着喷出一口碧幽幽的血,却是受了创伤。她虽厉害,却毕竟只是真仙。且初成真仙还不到万载。比之万象这等资深的天仙,差距不可以道理计。也是万象没有立杀之心,否则只一掌,就能教她飞灰湮灭。 八云收了真身,叹息着坐在乱世之中,袖中放出杨先天等人,淡淡道:“走不脱了。” 杨先天等人在八云袖中,之前看的分明,皆是神色惨淡,不知该有何言语。 八云道:“此番天一怕是在劫难逃了。奉道殿连天地罗网都拿出来了,怕是八十一尊天仙倾巢而出。加之还有个空心子,凶多吉少啊。她不杀我等,是怕断了因果,引的天一早早警觉。只将你我困在此处,引天一前来,伏击之下陡然发难...” “这该如何是好?!” 杨先天大急:“只盼祖师警觉,千万不要落入彀中啊!” 八云看了他一眼,露出一抹嗤笑之色:“你倒是知恩。” 言罢叹息一声,精气神都萎靡下来,就着乱石躺下:“你我蝼蚁,面对天仙蝼蚁没有选择命运的机会。等着罢。”忽然又想起什么,将一枚符印取出,传讯不提。 ... 枯荣仙君道:“没想到天一道人留了八云一命,还教与之因果牵连之人在一处。想是遣其护持罢?” 万象仙君淡淡的点了点头:“天一道人乃太和仙门弟子。太和仙门与诸般教门皆有不同,不似他人。便你我,也有诸多随侍,那太和仙门之人,多是孑然一身。此处有其因果牵连深重之人,急切又没有使唤的随侍遣来护持,大抵把个八云拿来充数。” “太和仙门强则强矣,却非强在人多势众,而是强在手段高深。”一位天仙道:“这等人物,少有把柄。如今能寻的因果算计于他,实属不易呀。” 万象闻言,想起此前奔波,不免心下叹然。 为了找到赵昱的踪迹,她追者玄机道人追了几千年。用尽手段才教玄机道人为他掐算推演。若那赵昱立了山头竖了大旗,手底下有一大帮子人,要找他哪里用的着这么难?只需得往那山头大旗一坐,不怕他不来。 这寰宇之间,最不好招惹的,不是大门大派。大门大派虽然人多势众,但也树大招风,有许多顾忌。最怕的,是那种修为高深又孑然一身的人物。这等人物没有把柄,无所顾忌。一旦招惹到了,又没办法一竿子打死的话,随后就有无穷后患。 “此间天一不来便罢。若来,定教他魂归大道。” 万象恨恨的说了一句,却道:“空心子呢?” “还在那半截丹山上。”枯荣仙君抬了抬眼皮:“此人不是个诚信君子。我怕他从中捣乱,坏了大事。一旦不能杀了天一,你我回去便无法与道君交代,他便有了好处。” 三十四章 空心之意 万象仙君摇了摇头:“谅他不敢。” 道:“若他在一旁看戏便则罢了。如若出手搅乱大事,走脱了天一,他也无法与道君交代。此人狡猾的紧,定不会乱来,勿须多作关注。” 枯荣仙君微微颔首不提。 那边半截丹山之上,空心子等几人,此时也在说话。 大抵有些不约而同模样,有一尊真仙问空心子道:“大师兄,奉道殿的这些供奉屡屡与我等作对,尝恃天仙修为欺压许多师弟。我闻此间师尊下了死令,彼等若不能杀天一,便提头回去。不若稍稍动些手脚,坏了彼等算计,师尊定然狠施辣手,教彼等去见大道。” 旁侧一真仙也道:“是啊大师兄。如今御万法、御神通皆死,若再去了奉道殿,师尊座下便只余我等诸弟子一系,好处多多。” “休要胡言。” 空心子拂袖淡淡道:“吾等与奉道殿、师尊血脉族群,皆为师尊臂膀。斗归斗,但不能过线。天一道人坏了师尊颜面,你我作为弟子,不为师尊找回颜面都是罪过,怎能助他?” 说着面露幽幽:“此人连玄离都拿不住,吾是真想看看,他到底有几分厉害。” 道:“若是没有碰上,还则罢了。既然正好碰上了,自然要试他一试。也教我知晓,我与玄离之间,还有几分差距。” 原本空心子确也不曾想过掺和此事。此前便说过,乃是奉道殿事,不好越俎代庖。但既然正好奉道殿的来了,他便更了主意,打算留在这里看上一看。若天一道人来,正好试试成色。 空心子也是有心气的人物,元初魔教天仙一代,独独那么二三人能压住他。尤以玄离大君为最。他自不服,但也知晓及不上玄离。不敢找玄离试手。 如今有个与玄离斗法虽败却走脱的人物,空心子自然动心。若能在此人身上检验一二,介之了解玄离的根底,也好做到心中有数。若能轻易拿住此人,岂非玄离也不过如此?正好夺了玄离天仙第一的名号,未必未来没有机会做那教门掌教。若拿不下此人,自然知晓玄离的厉害,便则谨慎发奋,以期图强。若甚至不及此人,那就好好生考虑了。 这里毕竟有奉道殿八十一尊天仙,便是不及此人,有奉道殿牵制,有天地罗网压制,倒也不虞有危。 空心子心中计较极是妥当,这才打定主意留下。 旁侧他四个真仙师弟闻言,顿时了然。元初魔教内部竞争极是激烈,空心子虽然厉害,但较之于玄离大君受到的重视,却差了许多。那玄离大君天仙第一,种种资源敞开了供应,不知多少人羡慕嫉妒。 又不知多少人想把玄离掀翻下马,取而代之。 若空心子借天一为介,摸到了玄离的根底,一旦能取而代之,他们这些亲近师弟,也是好处多多。 “大师兄志存高远,师弟敬服!” 皆是炽热无比。 空心子淡淡一笑:“还要试过方知。” 道:“看来奉道殿的已布下天地罗网,只等天一入彀。只是不知那天一道人,入还是不入。” “若换作是我,定然是不入的。”一个师弟道:“那天一也是天仙,如斯算计,定然有所感应,生出警兆。大道轮回尚未至激烈之时,天机还未完全混淆。一旦有警兆,便知是劫数,如何不逃?” “那倒不一定。”另一人道:“你是你,天一道人是天一道人。此人连玄离大君也拿他不住,恐怕也是心气高远,容不得算计。再则这里与他因果牵连,他如何不来?我看他是必定要来的。只是不知几时才来。” 空心子微微颔首:“此言不差。” “便是他来。”一人道:“又要几时才来?万八千载,你我可等不起。搜集元神和肉身精气之事耽搁不得呀。” 空心子一锤定音:“三千载。若三千载不来,便是我计较有差,走便是。” ... 茅屋里,赵昱还在坐关。 念头化身而出,眉头紧皱:“果然是上门大教,手段良多。” 此间又得八云传讯,知晓所谓奉道殿,所谓空心子,一时间不免生出些急切来。 赵昱也不曾想到,竟然杨先天和申公豹尚在。得知消息,也是高兴。然也不曾料到,那御千道竟遣来许多人手,以杨先天等人为引,要设彀于他。 说来宙光秘境许多年,自也有牵挂。若当初亲近者皆殁,倒也一了百了。如今既然还在,那便不能等闲视之。此间不是当初炼假成真之时,而是切切实实,是要算计他赵昱。 这教赵昱如何忍的? 他虽感应警兆,却并不明显,只以等闲而已。如今看来,那御千道是下了大力气了。 “所谓奉道殿,八十一尊天仙,竟是以万象、枯荣为首。如是这般,倒也不惧。那万象枯荣不过如此,翻掌即灭。只是不知那天地罗网到底有什么玄妙。至于空心子...既然是元初魔教天仙一代中的强人,想必也不差,果然有些棘手。” “如今本尊正在紧要关头,大抵还要两三千载才能修持圆满。这两三千载,怕只怕彼等等不及,我那徒子徒孙就危险了。” 这缕念头化身不敢回归赵昱本尊,只怕这里消息,惊扰了赵昱静修。便暗暗盘算道:“如此也罢。彼等目的在本尊,本尊不去,想必还是有些耐心的。我且传讯八云,教她小心,不要撩拨彼等。一旦彼等动手,我再唤醒本尊也不迟。左右空间不是距离,以本尊如今道行,一步而已。” 念头化身打定主意,不回归本尊,把这里消息按捺住。静候本尊修行。 赵昱前一番听道,所获之大,如今一一化为己用。本就在听道之时再进一步成就玄真,如今不过数千载,在见道碑的辅助之下,已一一将诸般神通修持起来,将道行打磨圆润。 尤其先天珠,也祭炼到了紧要关头。 那块先天宝材,五行属土,正适合承载先天之妙。修行至于一概祭炼,即将祭炼圆满。 一旦此宝祭炼成功,赵昱手段便再增一分。 什么奉道殿,什么空心子。当初虽然玄离道人手下留情,但赵昱也是因为一跃天仙手段没有修持上来的缘故。如今已自忖不差玄离分毫,等到两三千载后修持圆满,金仙就只一步,哪里还怕什么奉道殿,什么空心子?是时一并打杀了便是,教那御千道再丢一回面皮! 三十五章 牧星 当初因要去仙会一行,欲见自家师父,赵昱从大道冥蒙破关而出,便不曾专程去寻那当初炼假成真的旧人,只在渡劫之后打发八云打去寻。思忖以八云的神通,等闲也护的住。 至于予了八云符印,后来又联络不上,赵昱也不在意。那八云一条性命都记挂在他手中,有些怨念赵昱自有感应,知晓是八云刻意为之。只要八云不坏事,赵昱也不去管她。 如今果然来事,也亏得赵昱早有感应,教易明子夫妇走了一遭。 大道轮回在即,天机愈发混沌,渐以蒙蔽修士感应。虽然此番所谓奉道殿的算计,赵昱着实不甚在意,但知己知彼,终归心中安稳几分。修士持神通护身,横行寰宇,但神通并非一切。所谓神通不敌天数,没有人能持神通永远横行无忌。便是以那玄阳祖师之强,不也遭了算计? 如今知晓里面道道,赵昱念头化身反倒安稳下来。 此前只知警兆,还不甚激烈,甚是轻微,具体却不明就里。仍然有猝不及防的可能。如今既知之,却就反过来了。那御千道座下的奉道殿,空心子等人,便如耍猴一样了。 唯一可虑者,便是这些人有多大耐心。 若是等不及,以恁多天仙手段,便是赵昱赶的快,去的及时,也未必能救下杨先天等人。一缕余波,他们也受不起。 念头化身目光落在祭炼到紧要关头的先天珠上,暗暗思忖:“此宝再过千载,便能祭炼成就。等此宝祭炼成功,我莫不要亲自走一趟,先将此宝送去,对八云等人也是个保障。只是那元和域已被所谓天地罗网封禁,怕是进出不易。” 他只一缕念头化身,不比本尊自忖神通。没那个能耐瞒过几十尊天仙的感应外加一宗厉害仙器封禁。 于是打消这念头,转念想到:“彼等目的,无非是本尊。罢了,待本尊一去,自然引的所有注意,以八云的机敏,在本尊吸引了一切注意的前提下保住杨先天等人性命,应该不难。八云毕竟已是真仙。些许余波,还是受的住的。” 修士到元神境界,修持至分神化念,每一缕念头分化出来,都能有不同的思想。赵昱如今既是天仙,他每一个念头,都可以作为一个读立的存在。 这念头化身知晓一切消息,却不敢打搅本尊,自己在一旁思忖,倒也显得奇妙。 “奉道殿不足为虑,空心子大抵有些能为,却也不足为惧。八云应该能保住杨先天等人性命,那么最后所虑者...”念头化身眉头轻撇:“唯御千道耳。” “此人如此兴师动众,要取本尊性命。若见一班手下不可为,未必不会亲自出手。其为道君,还是这太初仙寰不一般的道君,虽不在前十,确也靠前了。一旦此人动真格,怕是有难啊。” 念头化身有些踌躇,看着静坐闭关的本尊,暗暗道:“也不知本尊神通如今能否从道君手中逃脱性命。” ... 元和广陆。 此前八云真仙逃而不得,被万象仙君一掌按回广陆,动静之大,使得百光年之巨的广陆也为之动摇。一时间那万众生灵也是人心惶惶。一些修士如没头的苍蝇乱撞。或往五姥宫去,见五姥宫一片白地,百万里山川都没了,这才大惊失色。 然而此间,正如那一窝蚂蚁上热锅,无论对八云等人而言,还是对那封禁了元和域的奉道殿而言,都视而不见。 八云等人如今是自身难保,哪里还有心思去关注其他? 她以符印传讯,将这里消息告知赵昱那边,得到吩咐,便谓众人道:“元和域已遭封禁,等闲走脱不得。以我等神通,也万万不是天仙敌手。奉道殿有八十一尊天仙,也不知来了多少。但既然天地罗网都拿来了,想必不在少数。断无侥幸之理。唯今之计,只一个等字。天一教我等保住性命,他自区处。” 又道:“我还是将尔等皆收起来为妙。一旦有变,我尚能扛的几记,尔等却不能。若尔等有闪失,天一拿我问罪,我却不干。” 不由分说,又把杨先天等七人一并收入袖子,这才寻了个山巅盘坐下来,如等死一般,只日月轮转,便两千余载过去。 或说那凡俗之间,这法宇宙虽然元炁丰沛活跃,凡人武道有成也能活了七八百年,但两千余载仍然悠长。然于修士,尤其真仙天仙这等级数的修士而言,便不足道哉。 这些修成天仙的人物,哪个年岁不以亿计?甚至十亿。区区两千余载,端如眨眼。 倒也不觉漫长。 修士的耐心,在一次又一次越来越长的坐关之中,得到了磨砺。 虽是千载,却并无乏味。 丹山域的半截丹山之上,空心子静坐。这两千余载转瞬,不见那天一道人来,空心子虽然有耐心,确也皱眉不已。奉道殿的在这里专程为了诛杀赵昱,有的是时间磨。但他空心子却不是。 他有他的任务。 “两千余载已去,三千载将至,那天一道人仍不至,莫非真是怕了?” 一位真仙忍不住道。 空心子皱了皱眉:“左右还剩下几百年时间,三千载一到,若还不至,只等下次了。” 正说着,那遥远星空之中竟有动静。 空心子等人心下一喜,忙举目观望,片刻后空心子又坐下来,面色再度沉寂。 “我道是天一来了,没想到不是。” 旁侧一个师弟闷声道:“是那群牧星之人,教人失望。” 便见幽深星空之中,自暴乱星海里,影影绰绰走出十几尊巨神来。那果然巨神,有男有女,皆量大体长,比天仙法身万万里还要高大魁梧。乍一看,如莽荒部落中走出的蛮人,身着兽皮,皆持鞭,正驱赶着一群弹丸一样的物事进入丹山域。 细细一看,哪里是弹丸?分明是一粒粒的星辰! 只是小了许多倍,在星空中不起眼,看起来像弹丸一样。 就见这群牧星之人驱赶着一群星辰,进入元和域之后,四下里观望一阵,皆是大喜。急吼吼四散分开,就见星空鞭影重重,那鞭子噼啪打过,一粒粒星球滴溜溜的缩小,无论恒星还是元星亦或者不曾孕育生灵的死星,无一例外。 三十六章 动手 不多时功夫,这一片枯寂的丹山域,便几乎空无一物了。所有的星辰,都被这些牧星之人鞭打驱赶着,如同赶羊一样,渐渐远去离开了丹山域。 至于空心子等人,那牧星之人看也不曾看一眼。倒是看过空心子屁股下面的半截丹山,但都绕开,不与空心子照面。 牧星之人,是一个极其特殊的群体。具体来源,如空心子这等层次的人物,是不知道的。只知道这寰宇之间,就有这么一个族群——以放牧星辰为乐的族群。 每每某个仙域生灵死绝,余下的星辰就是他们的目标。倒也不去骚扰那些有仙门镇压,有亿亿万生灵的仙域,只瞅准如丹山域这般死寂的仙域。由是与仙门修士并无多大冲突。 加之牧星之人个个强横,等闲修士也不敢招惹,因此相安无事。 便如眼下,空心子等人不去管牧星之人,牧星之人也不与空心子等人照面。相互,有一种视而不见的意思。 “敢问大师兄可知这些牧星之人的根脚?” 空心子一位师弟忍不住问他:“这些星辰要说无用倒也未必,要说有大用,却又是鸡肋。怎就有这么个族群,以放牧星辰为乐?他们莫非有什么目的?” 空心子一听,不免失笑:“你问我,我也不知。教中典籍虽有提及之处,却都是三言两语。想必有些根脚,但也不过如此。我看这些牧星之人,也不过天仙而已,大抵肉身较为强横,也没甚出奇之处。” 他那四位师弟一听,其中一人突发奇想:“大师兄,此间奉教中之命搜集元神与肉身精气,我看这些牧星之人也不错嘛。” 余者三人听了,皆是眼睛一亮:“不错,大师兄,这十多个,若都宰了,浪费的两三千载不但补回来了,还有盈余。” 空心子闻言。哑然失笑:“我元初魔教尽是你这些胆大包天的废物。” 四人一听,顿时噤若寒蝉。 空心子淡淡道:“这牧星之人虽然在我看来不过如此,但无数年留存,哪里是等闲之辈?若是等闲之辈,怕是早被教中前辈灭的渣都不剩了,还轮得到你我?” 此言端是在理。 空心子森森道:“你几个废物有本事去杀一个给我看看?” 几人顿时鸦雀不言。 空心子敢不把这十几个牧星之人放在眼里,是因为空心子是玄真天仙。他这四个师弟,不过区区真仙,哪有资格胡言乱语? 什么人能杀,什么人不能杀,在什么人面前说人话,在什么人面前说鬼话,在什么时候可以嚣张霸道,什么时候必须夹紧尾巴,这都是必修课。任何一个修士,都要有眼力劲。没眼力劲,早死在半道上了。 即便元初魔教这样的上门大教,其弟子也要必修眼力劲。无论是面对门中长辈和厉害人物,还是散人强者,都必须要谨慎。嚣张霸道,狠毒凶残,也是要分对象,分场合的。 “去问那万象一问,问她:天一道人来是不来。教她速速动手,吾已等之不及了。” 其中一师弟真仙忙飞遁而走。 便就入了那奉道殿以天地罗网布下的大阵之中,道:“万象仙君!” 万象身影浮现出来,冷冷道:“何事。” 这真仙被空心子教训了一顿,有所收敛,道:“我家大师兄问仙君,天一道人来是不来。请仙君动手,大师兄已不愿耽搁。仙君当知,大师兄与我等另有重任,已耽搁近三千载,不能再拖下去了。” 万象仙君默然片刻:“等着。” 却就在那大阵深处,奉道殿八十一尊天仙俱在。 万象仙君道:“如是已两千余载,空心子等的不耐烦了,吾也有些拿不准,不知那天一道人是否会来。这里当已有警兆才是,莫非天一道人已是逃之夭夭?” 枯荣仙君皱眉道:“以天一道人的能为,必定有所感应。不过大道轮回致使天机混沌,兴许警兆衰微,他不以为意?” “早该将那因果牵连之人拿来,一番炮制,杀几个再说。不信那天一感应不到。如今却蹉跎两三千载,实是不爽利。”有一尊天仙闷声不乐:“诸君稍待,我去将几个蝼蚁拿来。” 便往外走,骂骂咧咧的:“早说了谨慎过头,一耽搁就是三千载。” 枯荣见状,望万象,万象不言,已是默许。 此前不对八云等人动手,只把彼等禁在元和域中,的确是谨慎起见。只以这里封禁元和域,稍稍引起那天一道人感应,教天一道人怀疑并来查看,也好出其不意,伏击于他。 如今两三千载,却不见人影,万象不免动摇。 她此番必定要杀赵昱,否则就要提头回去见道君,这如何能够? 虽然一旦对八云等人出手,或直接诛杀,必定立刻教那天一道人感应明了,所谓伏击引诱,便不存在了。这样一来,或激怒天一,天一赶来正面硬刚,或惊动天一,远远遁走再不来了。无非这两个结果。 然而两三千载天一都不见人影,唯今之计,也只好如此了。 那人出去,万象仙君叹道:“出其不意已是妄想。只盼天一能来,若是不来,这近万载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竹篮打不打水,我不在意。道君之令,如催命符。我只怕找不见他杀不得他,不能与道君交代,道君手段,何其狠也?!”枯荣仙君不免有些寒战。 却说此前那人一步走出天地罗网,来到元和域,二话不说,抬手一拳如星坠,这一拳无视空间,一出拳便落在元和广陆之上,三十六重天罡大气如无物,狠狠坠落,只把这广陆一拳打穿,拳头一抖,四散崩开,顿时之间,灭世大祸。 上百光年之巨的广陆,被天仙一拳打碎,拳头伸展五指张开,掌心分明对准了从山巅上站起来的八云真仙,如捞鱼儿一般捞了过去。 八云真仙面无表情,抬眼天穹破碎昊阳坠落,俯首大地四散崩碎星空。这不知多少年孕育的元和广陆,就这般毁灭了。 生灵的哀嚎声,广陆的破碎声,在那高高在上的天仙眼中,如此的不值一提。 天仙气机扫过,一切生灵皆灭绝一空,八云真仙摇身一晃,显了真身,催动法力,搬运元神,鼓起十二分神通,狠狠与那手掌撞了一记!便如一颗飞絮,被一掌扫得真身裂开,流星般飞射星空之中。 三十七章 猪狗耳 休说天仙打人,便是地仙打人,也自有道蕴其中。若得敌手道行不及,便是一种绝对,一击必中,绝无避开可能,须得生生吃下去才是。端端要有道行依凭,挣的开这种源自于所修大道的锁定,才能避开。 那不似凡人,一拳打来,闪身一跳就躲开了。道行不及,生生被压住,任凭什么神通法术滑溜的紧,也难以避开。 这尊天仙若在空心子、玄离道人或赵昱这般人物眼中,自也寻常。但毕竟是天仙,八云真仙根底再深,又怎能躲得过?他出第一拳,概为发泄,打的是广陆,顺势一把捞来,这才针对的是八云真仙。 八云真仙心知避不开,只得振奋精深以十二分神通应对,与之硬碰一记,才得以脱出那手掌锁拿。 却千万里真身,也如一粒尘埃,被那手掌打的跌落星空,深受重创。元神肉身,皆是大损,一时间竟缓不过气来! 亏得还要护持杨先天等人,着实教她为难。 那天仙一抓不中,翻掌又覆压下来,正如天塌一般,将八云真仙罩入其中,四面八方,镇压空间,封锁元炁,逃无可逃,亿亿万万分支一个弹指,就要把她拿住。 当的此时,轰然巨震,数千万光年星空飘摇,一粒熠熠宝珠辉煌灿烂,自虚空中坠落下来,一记砸的天地罗网大阵摇摇欲坠,咔咔作响。一条条亿万里沟壑蔓延,星空好似玻璃一样裂纹遍布! 正是天仙半眨眼,宝珠击破天地罗网,坠入元和域中,如一点明光霎那贯入那天仙天灵,只那天仙微微一震,眼中讶然之色尚未完全展露,便已元神溃散,肉身崩毁,飞灰了去。 八云真仙正是等死,那天仙一掌覆压,早已动弹不得,却瞬息解了困厄,才见那天仙飞灰,一粒宝珠坠落下来,放出毫光,将其裹住一遁便走。 待得回过神来,正见赵昱当面。 八云不免有些惊魂未定,道:“你倒是来的及时。若晚一个生灭,你那徒子徒孙都要去见大道了。” 赵昱微微颔首:“此非说话的地方,待贫道结果了这些土鸡瓦沟,再与你叙旧。” 言罢拂袖卷起八云投入虚空,八云眨眼消失不见了。 到的此时赵昱才施施然,抬起眼皮,但见一座大阵又起,恢弘广大,笼罩下来,影影绰绰数十撼天动地的人影若隐若现,双双神目汇聚在赵昱身上,赵昱深感其杀机凛冽。 这一眼扫过,最后落在不远处一尊眉目锋芒毕露的道人身上:“空心子。” 此时空心子,身边哪里还有师弟?几个真仙,此间无用,早被他送走。 空心子心中有些震动,他暗暗按捺住,面无表情看着赵昱,见赵昱岿然不动,任凭那天地罗网大阵将他兜入其中,不禁深深的吸了口气:“此人如此作态,果然有真本事傍身。” 那宝珠一击电光火石,生生把个天地罗网大阵险些打溃,还救走了那几个蝼蚁。虽说是万象等人猝不及防,但其凶威赫赫,足令人震惊。便是空心子自忖神通广大,也没有这般把握。 “难怪玄离拿不住他。”他暗忖之间,抬步往即将闭合的阵中而走:“此番定要好生见识一番,借他手段窥一窥玄离的根底。” 天地罗网大阵,顾名思义,乃是困阵。其隔绝大道,镇压空间,惰怠元炁,对许多修士而言,一旦入阵,便如入了绝地一般,逃无可逃。万象仙君等人见赵昱不闪不避,被大阵罩住,不禁大喜过望。 知晓赵昱厉害,但也自忖天地罗网不差。只要将他困住,持罗网之利,此消彼长,还怕杀不得他?! 天地罗网困人,被困之人自然大受限制,而布阵催动天地罗网之人,反受加持。加之还有八十位天仙,有一位空心子,万象等人哪里又不振奋?! 只以杀了赵昱,欢欢喜喜回去见御千道,了结此间因果。 空心子心中,想法一般无二。 此前一击,知晓赵昱厉害,但自忖也差不了多少。如今在困阵之中,万象等人自不教他受限,而那天一道人却被压制,正好拿来试手。 便则一入天地罗网大阵,空心子抬步到了赵昱面前,也不言语,却一口漆黑魔刀斩破一切,撕裂虚空,当头找准赵昱面门便是一刀。这一刀,正如他眉目一般,锋芒毕露,凶险万分。 其刀光一线,细微之处,便是后天大道衍化种种法则也湮灭一空,有灭绝一切,诛杀万般之力! 这一刀斩出,破灭无疑,蕴藏破灭之道,道压心中,那一刀不但斩的肉身,还要从赵昱道心之中斩杀出来,将赵昱道行也要斩去。 赵昱冷笑一声,道心稳固岿然,哪里斩的动?眼神也不曾摇曳一分,侧身一避,抬起手掌一掌戳开,那空心子后续神通被这一掌如庖丁解牛瓦解一空,然后戳在心口,破开他肉身,将一颗心脏从生生从背后戳的跳了出去! 空心子大叫一声,转手一刀斩向赵昱脖颈,同时飞退。却哪里退的了?但见赵昱掌心震开,直把他肉身震的四分五裂! 这一动手,便只亿亿万分之一个生灭。那布阵的奉道殿天仙竟尚无反应,待得反应过来,见空心子一合便如此下场,皆暗呼不妙,才知这天地罗网大阵,分明压不住赵昱。忙把这大阵诸般神妙催动,一张张大网层层叠叠,好比赵昱如网中之鱼,迅速收缩,要把赵昱禁住! 八十位天仙,法力浩浩荡荡,滚滚如星空暴动。催动起来,震天动地。合以天地罗网,结阵以狩,等闲人物哪里受的住?便是赵昱,也不敢小视。只好暂时打消诛绝空心子的心思,抬步一走,以无间入有隙,竟从那层层大网之中走了出去。 却就弹指一点,闻的啵的一声,但听一声惨叫,一尊天仙自虚空坠落下来,瞬息化为飞灰。 又翻手插入虚空,一把竟抓出两人,不待那两人告饶,掌心五色一闪,便将这两个磨灭殆尽。 三十八章 逃命 空心子自远处重聚真身,却是一脸惨白,惊魂未定。 他万万是不曾料到,竟在天一道人手中走不过一合。若非奉道殿的出手及时,怕生生要被天一道人把他打死。可即便如此,也肉身大损,元神大伤,一身神通去了五成。这伤势,若无好药,怕是万八千年也修不回来。 这等级数的人物动手,既是决生死,那便不留情。便如他,一刀斩出,斩的不只是肉身,还要斩去道行,破灭元神。赵昱一掌戳他,破的也不止是他肉身,连他元神也一并破了去。 空心子见赵昱举手投足,弹指探掌,便将藏在天地罗网大阵之中的天仙拿住一一打死,那等轻描淡写,实是令人心惊胆战。他忙转身要走,只走了一步便顿住了,长叹一声,反身又朝赵昱杀去。 却是这天地罗网,封禁之能了得,能压制阵中被困之人,也加持催动罗网布阵之人,但却有一个不是缺陷的缺陷。那便是这阵法若是不破,谁也脱离不得。便是布阵之人,也脱身不得。 本来天地罗网厉害的紧,被奉道殿奉为至宝。从来拿人杀生不在话下,一旦出动,敌手定无可逃,无往而不利。从未想过,会杀不得敌手,反倒被人在阵中杀死。 然如今,便碰到了赵昱。 也是奉道殿不曾遇到过强手,更是赵昱这般人物凤毛麟角,少之又少的缘故。 八十尊天仙倾巢而出,皆非一般天仙,大多是入了道真的中等天仙,还结阵以狩,试问这寰宇之间,道君之下,又有几个能挡得住?在此之前,奉道殿也不认为道君之下有人能敌住天地罗网,便是玄离大君,虽然不曾交手,也不以为他能以一己之力,敌住奉道殿倾力一击。 然而此时才知晓是井底之蛙。 那天仙第一,岂是虚妄,而是实打实的厉害。 只这弹指的功夫,便有十余尊天仙折在赵昱这曾败于玄离大君之手的人手中,砍瓜切菜一般,实属可怖。万象仙君等人哪里还稳得住?如此被他一一揪出来诛杀,心中之煎熬,生怕下一个就是自己。 有人欲收起天地罗网逃遁,有人欲决死一击,竟然闹了起来。 而此时,空心子反身杀回来,终教万象等人再无犹豫。 便则影影绰绰,余者六十余位天仙自大阵深处跳将出来,与空心子合在一处,齐齐围攻赵昱。 赵昱大笑一声,屹然哪里惧惮?除了空心子有些能为,余者在他眼中,如小儿稚子,不足道哉。 赵昱摇身一晃,显了先天混元真身,正是数万万里广大,围攻而来的天仙也不差,高低参差,或擎旗幡,或持剑器,或以魔刀,或宝鼎,或铜钟,亦或神通法术,瞬息碰撞在一起。轰然之间,天地震动,空间化作齑粉,虚空也作了虚无! 便当中一个巨大黑洞漩涡,才见一粒宝珠升腾,赵昱一身神光走了出来。 而那六十余尊天仙,合空心子记六十六人,皆魂飞魄散,真灵归大道去了。 赵昱长笑一声,心中畅快无比。自登临法宇宙,从未有如今这般畅快。那天仙在他手中,也如猪狗,插标卖首之辈。天地也似乎变得渺小了许多,举手投足,震天动地,也是等闲。 这一番好杀,杀掉了败北于玄离的郁气,杀掉了诸般杂念,如何不教人畅快?! 却正当此时,一根巨指自冥冥之中按落下来。赵昱笑声被按在喉头戛然而止,真身被按的弯腰驼背,一身筋骨嘎吱作响! “御千道!” 他怒喝一声:“早等着你这杂种!” 赵昱浑身精炁激荡气血翻滚,面孔殷红如血。口中叱咤暴喝一声,双臂展开如环抱世界,元神震震,真灵颤动,大道灵根在道心之中摇曳,便见他怀中似有一条长河被拉扯出来,化作一环,于那巨指按落至于眉心之时间不容发将其圈住,一圈,一圈,再一圈! 一瞬挣开镇压锁定,转身便走。 “御千道,早晚将你诛灭!” 话音不落,人已无踪。 那指头在环中轮回,片刻之后弹拨一瞬,破开那环,待出来,赵昱早已去了不知何出。 冥冥之中幽幽一声叹息,那指头自虚空中勾起天地罗网,也消失无踪了。 ... 无尽虚空,赵昱一个踉跄跳了出来,却是面色苍白,精炁大亏之状。 “道君果然是道君,不可力敌!” 近万载修持,赵昱早非当初败于玄离道人之时的赵昱。他回思当初与玄离斗法,自忖若玄离不成金仙,必定不再是他敌手。一番听道,万载修持,又有见道碑相辅,将诸多大道化为己用,肉身也打磨大成,法力也磨砺圆润,无论五色神光,还是时空轮回,也皆臻至于如今道行之极。 便是太初混沌先天神通,也颇有些进展。 说来赵昱对御千道出手,也有所料。此来也正是想要试一试金仙道君的手段。却终归发现,差距太大。隔着无尽时空,那御千道一指头按来,他费尽了一切手段,催动时空轮回,也只有逃命的份。 “天仙终归只是天仙。玄离是天仙第一,若他无突破,我已超越了他。然而在道君手中,也只有逃命的份。且还不知那御千道用了几分力气。”赵昱面孔逐渐红润,一边如一粒尘埃在虚空中遁走,一边反思:“要与御千道过手,必须要修成金仙,得了不朽,才有那般能为。否则见他一次,就要逃命一次。” “如今我已有这般道行,师父如何再是保姆?御千道要对我出手,我只能躲藏逃遁。唯今之计,只有早早修成金仙为妙。否则大道轮回之时,多半要死在御千道手中。” “虽说大道轮回已启,天机愈显混沌,但以御千道金仙之尊,若执意要寻我,未必我就能逃得掉。还是要寻个安稳之处,再坐关一回才是。正好此番坐关意犹未尽...” 赵昱不免砸吧了一下嘴皮:“我已臻至天仙大成,将以圆满。一旦圆满,金仙在望。又初涉不假外求的境界,对天地元炁需求逐渐减小,这法宇宙御千道眼皮子底下,实在危机重重,不若到下界去避避风头。下界凡宇宙如大海之沙,无穷无尽,又隔着宇宙虚渊,天机混沌之下,谅那御千道寻我也难。” “正好趁着大道轮回之前的数万载修成金仙,如此一来,在大道轮回的关键时刻,也不会轻易遭劫。至少要教御千道拿我没办法才是。” 三十九章 下界 修士修行,是将天地伟力归一一身,走的便是不假外物的道道。 就算是法宝,炼化己身,大抵也只算的半个外物了。 然而修士一路过来,武道筑基之时,须得大量摄取食物精气以外壮神力内壮神勇。到了炼炁之境,便要吞吐炼化天地元炁。终归是逃不开对外界的需求。 修为越高,对天地元炁需求越大。譬如地仙,若在凡宇宙,怕是一个呼吸吞吐就能把地球那样小小星球蕴含的天地元炁吞噬一空。因此凡宇宙是养不出厉害修士的,水浅不养蛟龙。 然则一旦跨过天人之隔,修成天人真仙,对天地元炁的需求反倒会逐渐缩减。 所谓自成混元,一体如意,天人真仙,便逐渐涉及到元炁自生的神通。 只因初涉,境界不满,自生元炁不足以满足需求,仍然要吞吐天地元炁。 随着修为的进一步增进,自生元炁越来越强,对外界的需求会逐渐降低。到了真正混元之时,便是不假外求的境界了。 等闲要金仙不朽道君之境,至少要一条后天大道修持圆满,自成循环生生不息,才真正不假外求。赵昱如今所修诸般后天大道,虽皆至大成,但尚未圆满,只因其得了先天造化,早早炼成了先天混元之体,这才能在天仙之境,得不假外求的道妙。 这也是此前万象仙君等人的疑惑之所在。赵昱丝毫不为天地罗网所压制,依仗的便是不假外求的道理。 不假外求,修行之时不必吞吐宇宙间的天地元炁,斗法之时自成混元,不会被外界环境所影响,便是许多绝地,元炁枯竭的死地,对他也没有丝毫妨碍。 金仙道君纵横寰宇,天地之大无处不可去,不假外求的境界是其中的根本原因。 这同样也是金仙道君不朽的重要因素之一。 金仙道君很难被杀死,便是镇压,也须得费尽功夫。不要妄想镇压着隔绝天地元炁,就能把道君磨死。那端是不能。镇压时,须得以其他手段消磨,才有可能镇的死道君。 赵昱持先天混元之体,才能在天仙之境得不假外求之妙。如今计议修行,便再不必寻什么风水宝地了。死地绝地,也如等闲,只要大道在上,哪里都是坐关的好去处。 行走于虚空深处,赵昱思忖此间,不禁想起当初在仙都之时仙霞仙君的话,一时间对下界一行颇为动心。思及八云等人如今当是无恙,赵昱便不再犹豫,双目放出神光,照彻无尽虚空维度,便似轻轻钩住一条看不见的细线弹拨一下,已是消失不见。 诛奉道殿空心子等人前夕,他将先天珠护持八云等人,丢入虚空深处。却早有人在那头接应。正是仙霞仙君。 早前赵昱坐关之时,他那一缕念头化身,本是想等到先天珠祭炼圆满将其送入元和域,以保八云等人性命。但思忖只一缕念头化身,未免力有不逮。又想到一待赵昱出关,去那元和域也不过一步之遥,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却转而去寻了仙霞仙君。 仙君愿助赵昱,但被赵昱拒绝,只请她在旁接应,保住八云等人性命即可。由是赵昱如今要下界去避风头,有仙霞仙君照看,料来八云等人必定无事。 仙霞仙君毕竟有求于赵昱,这点小事,自无问题。 大道无形,无处不在,不可捉摸。大道之下,有法宇宙,有凡宇宙,凡宇宙不计其数。而法宇宙与凡宇宙之间,并不存在实际意义上的距离。便称之为宇宙虚源的地方,也不存在距离上的概念。只是一种层次之别。 而无论法宇宙还是凡宇宙,都是大道衍生而来。 赵昱自凡宇宙登临,是修成元神之时。而要自法宇宙下界,便须得天仙之境。 大道无为,只要修为足够,便也不存在什么限制。只是若天仙下界,也要有个自律。否则以凡宇宙的脆弱,承受不起天仙肆虐。 自然,这也没有什么。就算毁了一方浩瀚的凡宇宙,对天仙这等级数的仙家而言,也无关紧要。自然有就说了,这样的话,那凡宇宙岂非随时处于危险之中? 那也是杞人忧天。 凡宇宙何其贫瘠?有几个天仙吃饱了没事干,去毁灭凡宇宙? 以法宇宙之广大,足够天仙去驰骋。除了如赵昱这样从下界微末之中修持而成的天仙之外,绝大多数的天仙,都是法宇宙的本地人。法宇宙还有那么多的秘密,那么多的资源,谁吃撑了去关注区区凡宇宙? 而能从凡宇宙的微末中修成天仙的,又有几人? 凡宇宙贫瘠如斯,无数生灵都不见得能出一个有根性的。而有根性的,又大多是浅薄根性,加之凡宇宙大道不彰,仙道不显,这些有根性的,也被埋没了。 当然,凡宇宙不可计数。便是几率再小,也有得了仙道传承的,修成一定境界从而登临法宇宙。但登临了法宇宙,可法宇宙也不是极乐世界,危机重重,加之修成天仙更难。便是修成了天仙,下界去也是自己的生养家乡,不会乱来。 因此,凡宇宙的生灭,多在自然而然,少有人为。 其实大道运转,在无形之中,已经有了某种规制。限定凡宇宙的修士到了某个层次必须要飞升,而法宇宙的修士,也必须要到天仙层次才能下界。这样一来,将许多危机,都被消灭在了无形之中。 若能随意上界下界,那凡宇宙恐怕还真是水深火热。 如那魔教中人,尤以地仙之下的层次,许多旁门左道狠毒手段,以生灵血肉神魂炼法比比皆是。若元神、炼炁的修士都能随意下界,以其数量之大,不知道多少凡宇宙要被祸祸掉。 而到了天仙,则不然了。 不要说天仙,便是魔道地仙修士,对凡人也没有什么渴求了。凡人的血肉精气和神魂,品质太过低劣。数量足够的话对元神修士还有用,但对地仙用处就不大了,对天仙更是如草芥。 就像此前那空心子以旗幡收摄血肉精气和元神,就说过,一尊真仙,就当的整个丹山域亿亿万万所有生灵加起来的总和了。这还是在不计较质量的前提下。 而且在法宇宙之中,魔道等闲修士也不会肆意妄为,还有其他的修士以为制衡。 四十章 生养家乡 凡宇宙就是凡人的宇宙,这是毋庸置疑的。 凡宇宙太过脆弱,容不下修士肆意纵横。元炁又不够丰沛和活跃,对没有修成混元一体不假外求的修士来说,贫瘠的犹如荒漠。这样的地方,自然没有什么修士去打主意。 宇宙虚渊的存在,大抵也只赵昱这样的天仙才能看的清楚是个怎样的存在。但看的分明,却是可意会而不可言传。 似乎极其广大宽阔,但似乎又只一线之隔。 一步跨出,天地变换,分明已是凡宇宙了。 幽幽星空,安寂寥寥。浑然再不似法宇宙那般,没有数以多少光年计的广陆,也没有元炁暴烈潮汐如海啸的暴乱星海,没有星空凶兽,也没有修士流光。 “真个清净呐...” 赵昱哑然失笑。 只觉得周身好似有一层脆弱的薄膜,稍稍动弹一下,就能撕的粉碎。凡宇宙,如斯脆弱。 赵昱目光幽幽,分明透过空间的壁垒,以及壁垒后无尽虚空,看到了凡宇宙的那一团本源。看到了许许多多的线条自本源出,如层层叠叠的大网,构筑出了这一方看似浩瀚无边的宇宙。 赵昱气机收敛到极致,不敢放出一丝。一旦放出一丝气机,必定就要勾动宇宙本源,引起宇宙巨变。 凡宇宙自也广大,不知多少亿亿亿光年,若只计法力,赵昱也不能等闲摧毁这样巨大的宇宙。但凡宇宙的脆弱,在本源。对于能轻易捕捉到凡宇宙本源的天仙而言,要毁灭这样的宇宙,根本不需要任何法术神通,只要拘走这团本源,任凭凡宇宙多么巨大多元,也瞬间崩塌。 如此一比照,赵昱才觉法宇宙深邃无边。法宇宙也自有本源,但哪里是赵昱能看得到的?休说赵昱,便是金仙道君,甚至太明金仙,都不一定能触碰到这样的奥妙。 那是某种意义上大道运转的一个核心所在。 恐怕只有那太元先天之境的大能,才有可能触碰到这个层次。 这是赵昱的家乡,生养的地方。他便是成了天仙,在这里也有根,有烙印。因此一回来,便是太阳旁边,当初他登临法宇宙之前,最后闭关的地方。 八尺身躯,在星空之中比一粒尘埃还要渺小,在耀耀无边的恒星旁,一点痕迹也看不到。当初赵昱在这里闭关,最后修成元神。那时,对这恒星还有些忌惮。如今以天仙之尊,在恒星畔,任凭那日冕燎燎,如春风一般。 凡宇宙的贫瘠,也在这里。这恒星,对凡人而言,似乎是永不枯竭的能源。几十亿年也不见得黯淡死亡。然而实际上,凡宇宙的恒星,完全无法与法宇宙的昊阳相提并论。 太阳里面,就那么一点太阳真火。一切所有元炁变化,一切物质的聚变,皆是以这点太阳真火为源泉。而法宇宙的昊阳,随便腾起的火光,都带着一点太阳真火。 那些修士,搜集太阳真火炼法,如果在凡宇宙,搜集到死,也比不上在法宇宙一天的功夫。 凡宇宙不曾拥有让修士觊觎的东西。 赵昱站在这里,一时间不免有些回味。回想起来,如果算上在宙光秘境中的时间,距离他离开凡宇宙,已经数以百万年。这还是在无法计较大道冥蒙中的时间的前提下。 不计宙光秘境与时间长河主流的时间差,也有三十多万年了。 凡宇宙法宇宙差距甚大。同在大道之下,时间长河同样从这里流淌而过,但却是支流。因此时间上,与宙光秘境一般,与法宇宙有所差距。 赵昱只这瞬息功夫,便已明了。 在他而言,所看到了一切,都流淌着属于这个凡宇宙的信息。每一道构筑凡宇宙的法则,都纤毫毕现。没有任何秘密可言。生养他的这个凡宇宙,主流的时间流速,比法宇宙慢,只有法宇宙的十分之一。 也就是说,在凡宇宙,他离开才三万多年。 当初在法宇宙轻易不能动用的宙光神通,在这里却轻而易举。他看着虚空,回溯时光,三万多年以来,太阳系的一切变化,呼吸间已了然于胸。 赵昱怔滞半晌,悠悠的叹了口气。 “近乡情怯呀。” 近在眼前的一颗星球,那是水星。很小的一颗星球,不要说与法宇宙的元星相提并论,便是在这区区太阳系中,也是极小的一个小弟。这颗星球在他离开凡宇宙的时候,还是人类的禁地,而如今,上面有好些生灵的气息。 赵昱失笑,一步到了水星畔。 但见那星球之上,拔起不少的基地,其中一座座工场在烈阳下闪烁着熠熠的光辉,甚至有农场,种植着大片大片碧绿。淡淡的元炁形成的护罩隔绝了太阳带来的高温,构筑出一个适合凡人生存的环境。那些工厂,围墙,地面,一切建筑之上,一道道美妙的花纹密布,那是道纹。 “当初种下一粒的种子,如今终于开花结果。” 赵昱举目,正看见十几艘千米级的飞船形成的舰队从水星上的一个起降平台上起飞。这些飞船上,符箓道纹的痕迹,深刻无比。 这气象,在回溯时光的时候,看到过无数次。但也不及亲眼所见时给赵昱的感受。 有一种成就感。 凡宇宙三万多年,在赵昱并不漫长。但对凡人而言,却是一段不短的时间。在赵昱离开的时候,地球上的文明,不过万八千年。而如今过去的这段时间,已经是万八千年的三四倍。 他曾在宙光秘境中撒播符箓道纹的种子,但没有什么感受。那是虚幻,而这里,是他的家乡。 自然不能相提并论。 地球如今的文明层次,与法宇宙的凡人文明,虽然远远不能相提并论,但已经非常不错了。 家里兴旺了,回来看到,自然不免高兴。 虽然这回是来避风头的。 下一瞬,赵昱出现在的其中一艘飞船上。 这艘符箓道纹的飞船,早被赵昱看的通透。正如赵昱当初对符箓道纹于凡人而言的意义的思考,飞船上的确有类似法灵的人工智能般的虚灵存在,但有诸多限制——飞船上并不完全无人化。有一位舰长,三位武装人员。 法灵是极其强横的存在,虽然虚灵差了一个层次,但对凡人还是有危险的。如果一切都放权交给虚灵,没人会放心。 这是一艘运输飞船,运输的是从水星上采集并经过初步冶炼的各种矿物。千米级的飞船,一次性运载量,数以百万吨。可以说很不错了。当然,与法宇宙那些首尾越光年之巨的飞舟不能相提并论。 四十一章 三万余载如流水 法宇宙仙道鼎盛,凡人的文明在仙道的影响下经过了无数年的时间,几乎已发展到了一个极致。随便一颗元星上随便一个凡人国度,也能轻易冲出元星,行走星空。 而在这里,地球,才几万年积累? 当然,凡宇宙比法宇宙安全,法宇宙的元星都有天罡大气,元炁烈性,地风水火雷霆滚滚。不单单是元星的自我保护,也对元星上的凡人造成阻碍。而凡宇宙的星球,没有。地球有大气,但只有保护作用,并没有烈性元炁碰撞形成的罡煞雷层。 当初赵昱借混沌珠蒙蔽之能,于时间过去洒下的种子,如今终于完全成长起来。 他随意的在飞船里漫步,看看这儿,看看那儿,虽然确是平平无奇,但感受却不一样。 以符箓道纹为根基的飞船,大抵可以算得上是半个法器了。不但坚固,有自主汇聚元炁之能,也能催发元炁进行防护和攻击。当然,这只是一艘运输船,在赵昱看来,许多厉害的功能都是阉割版的。 作为运输所用的工具,这艘飞船并不舒适豪华,很多地方都较为简陋,以实用为主。飞船上的虚灵掌管着大部分功能,但主要权限一定把持在舰长手中。 虚灵自然没有发现赵昱。以赵昱的能耐,休说虚灵,一旦他收敛气机,藏匿虚无,便是等闲的天仙,也休想抓住蛛丝马迹。除非这虚灵进化再进化,从虚灵成为法灵,从法灵成为仙灵,这艘飞船变成后天仙器,才有可能抓住赵昱的根脚。 不几时,赵昱来到前舱。舰长和三个武装人员皆在此处。 四人正在说话。 “总算轮换了。”其中一人端着酒杯,略显疲敝道:“薪水虽然不错,但一次轮换就是一年,实在有点受不了。” 一人附和道:“是啊,工作,睡觉,工作,再睡觉,除了吃喝拉撒什么都没有。我儿子现在才一岁,去年出发来水星的时候刚刚出生。平时视频看着真想抱抱。” “我们还算不错了。” 剩下另一个武装人员道:“开发古仙带的才苦逼呢。十五年才能有一个来回。” 舰长是个三十来岁的女性,身材高大不属于一般的男人。闻言笑着对那个说他儿子的武装人员道:“两天就到家,一个月的假期够你抱儿子了。” 又道:“听说新一代的元炁战舰已经开始批量生产,从地球到古仙带只要半个月时间。” “早着呢。”一个武装人员不以为意道:“就算开始批量生产,也是军方优先。要普及民用,少说三五年。去年不是有道纹大师提出传送门项目么,什么时候传送门造出来了,那才是王道。” “我看是异想天开。空间传送门这么高大上的东西,怎么可能轻易研究出来?几万年前的古书上第一代传道的仙人就提出过这个概念,但几万年了,年年吼,哪年都是干吼。” 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赵昱听着他们闲聊,觉得社会无论怎么发展,底层的人都没有多大的改善。该劳力的还的要劳力,不劳力就得喝西北风。这些在水星上工作的人,一年才能回家一次,与当初他那个年代打工的有什么区别呢? 至于所谓的古仙带,便是赵昱那个年代的所谓的柯伊伯带。时间的流逝,三万多年,自然有些变化的地方。比如柯伊伯带就变成了古仙带。赵昱不免有些好笑,这个古仙带,就是为了纪念赵昱,也就是他们口中的‘第一代传道仙人’。 因为赵昱曾去过那里,当初为了炼制星辰熔炉,他用了几十年的时间,离开太阳系,跨越古仙带。这里的事,曹孟德的史书中是有记载的。 三万多年了,地球上的文明发展壮大,到现在实际上仍然局限于太阳系之中。古仙带太大,跨度遥远,而且其中环境极其恶劣。古仙带开发了上万年,也才开发那么一丁点。 但不开发不行。 因为宇宙间并不止一个地球华夏文明。在赵昱登临法宇宙之后数千年,华夏文明帝国与外来文明在太阳系和古仙带交界的边缘,打过一仗。那一仗极其惨烈,如果不是有一个人横空出世,恐怕会战败。 而敌人只有十来艘飞船,却有着华夏文明当时无法相提并论的先进性。 那时候的地球,早已统一。华夏帝国混一海宇,每一代都勇猛精进,足迹蔓延太阳系,却遭到外来文明的迎头痛击。十来艘外文明的飞船,就打的华夏帝国不要不要的。这时候,一个修士横空出世。 这其中发生的事,赵昱在回溯时光的时候,看的一清二楚。 赵昱也有些诧异,没想到区区一个地球,几千年时间里,除了他赵昱,竟又孕育出一个有根性的人。只可惜这个人,早已在两万多年前寿元耗尽陨落了。要不然,赵昱必定会提携一二。 当然,这里面的事,与赵昱也有莫大的关系。此人能修成神通,是因为得到了星辰熔炉的认可。而星辰熔炉,是赵昱离开的时候,放在炎黄庙中的。 当时此人已修行了两千多年,境界臻至法象。正是凭借法象境的修为,持星辰熔炉之伟力,才把外文明的舰队弹指扫灭。也正是因为有此人和星辰熔炉坐镇,后来与外文明和谈的时候,才理直气壮。 那一战之后,此人又活了两千年,直到寿元耗尽而陨落。他坐镇的这两千年,华夏文明迅速发展起来,军事力量疾步赶上,到他陨落的时候,外文明已不敢小觑华夏文明。 有一位修士,能全心全意的扶持一个凡人文明,那种进步,是可以想见的。在那两千年的时间里,符箓道纹的发展连续攀升了几个层次。虽然在整体上,华夏文明的层次比不上外文明,比如华夏文明至今都还不能轻易走出古仙带,但外文明却能从遥远的星空中到太阳系与华夏文明打仗。 然而依凭符箓道纹的妙用,华夏文明的攻击力在那两千年的时间里进展极大。对元炁的运用愈发深入,在那位修士陨落前夕,华夏帝国最强的宇宙战舰,已能够发出堪比法象修士的伟力。直接的深入的运用天地元炁,爆发出更强的历来,这才是华夏文明的优势,才能在修士陨落之后,保证华夏文明的稳定。 四十二章 再见祖庙 看到了外部的威胁,华夏帝国自然不敢固步自封。 因此,开发古仙带,竭力壮大势力,竭力的将脚步延申到更广袤的星空,夺取更多的资源,将可能发生的战争阻挡在太阳系之外,是一种必然。但可惜的是,因为文明发展时间太短,很多短板没有弥补上来,底蕴不足,直到现在,还没能完全征服古仙带。 赵昱就坐在这四个人的身边,听着他们唠叨,一时间也觉得是一件趣事。 他没有要现身的想法,没有装比打脸的恶趣味。堂堂一尊天仙,破灭这方宇宙都是等闲,凡人事虽然让人回为,但也仅此而已。 何况华夏帝国的文明已经发展到了这样的层次,也没必要去画蛇添足。各有各的缘法嘛。 他这次回来,不是探亲,而是避风头,而是要坐关。 这种民用的运输飞船,速度算不得快。从水星到地球,不过一亿多公里,却用了两天的时间。 抵达地球的时候,赵昱早已从飞船上消失了。 符箓道纹的妙用,是全方位的。赵昱离开之后到那位已经陨落的修士现世之前的几千年中,符箓道纹的发展并不十分如意。但这位修士出现之后,在他的推动下,符箓道纹的发展层次节节高。因此在随后的很短的一段时间里,符箓道纹被开发出了许许多多的妙用。 比如以符箓道纹催发天地元炁改造生存环境的项目,便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到现在,太阳系内,合适的星球上,都有华夏帝国人们的聚居地。像火星、木星等几个星球上,如今的人口,比地球本土的人口还要多。 地球气象,有一种梦幻的感觉。元炁的深入运用,使得地球上的环境,比当初赵昱离开的时候,要好了无数倍。科幻化与复古化完美的融合在一起。当初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早不见了踪影,人们居住的,多是复古化的院落。而科幻化,则更体现在交通、衣食生活工具上面。 赵昱行走当空,走马观花一样,最后来到了炎黄庙。 在炎黄庙前,赵昱显出身形,羽冠道袍芒鞋,一步步走进了这座见证了数万年华夏文明起落沉浮的殿堂。 尤自记得当初离开的时候,这里怎一番模样。 当时这里还是一个旅游的景点,少了端庄肃穆,多的是喧闹浮躁。而如今,幽幽古柏之中,清净寂然,端庄与肃穆共存,一缕缕香火直冲天际,一种崇高的味道扑面而来。 自从那位修士横空出世以后,炎黄庙便不再轻易开放。只有每逢盛大的民族节日的时候,官方才会开放炎黄庙,由皇室主持祭拜祖先。除此之外,平常只有一些负责维护清洁和定时上香供奉的人员。 赵昱虽已是天仙,却不会忘本。 他虽然不再管华夏帝国怎样去发展,却不会忘了自己的血脉从那里来。 在这里,他即便是天仙,也诚心肃穆。不敢在祖宗面前放肆! 显出身形,不作妖,是对祖宗的敬意。 有人看见赵昱要步入炎黄殿,忙来拦他,近前一看,就愣住了。赵昱浑然也不理会,走进神殿,取来香烛,一一点燃,在炎黄老祖的神像前三跪九叩,随后将三支香插入了神像前的古鼎之中。 看着这尊不过脸盆大小的古鼎,赵昱笑了。 一缕缕的霞光自古鼎中迸射出来,自晦的神物显出真形,不是星辰熔炉又是何来? 法灵自其中飞出,像一个孩童,围着赵昱转,那种亲近,实在久违。 赵昱笑了笑:“回去吧,替我好生护着这里就好。” 他弹指打出一缕先天造化,没入熔炉之中:“好生修持,不要怠慢。” 抬起头来,赵昱望着祖宗们的神像,忽然眼神一定,只见神像左右还挂着两幅画像。其中一幅正是赵昱的画像,分毫与赵昱不差。另一幅赵昱也认得,是那位已陨落的修士的像。 竟也被供奉起来了。 “麻烦啊。” 赵昱摇了摇头。 果然,急促的脚步声从殿外传来,几个人走了进来。 顿住脚步,看着羽冠道袍的赵昱,仔细打量着,又看看那悬在神像畔的画像,脸上神色惊骇莫名! 赵昱本是不愿节外生枝的。他只是来看看,祭拜祖宗,然后寻个地方去坐关。也毕竟不曾想到,这里竟供奉着他的画像。他没有去看人的思维,由是也疏忽了。回溯时间的时候,也只看大事,看脉络,不曾关注过这些,果然疏忽。 于是麻烦来了。 “老祖宗仙人!” 那为首的一人噗通就跪了下来。 其他几个赶忙跪倒,激动无比的大呼祖宗。 赵昱心中无奈,转念间便也不以为忤了,就在那星辰熔炉前的蒲团上盘坐下来:“都过来罢。” 几个人激动的浑身发抖,一颠一颠的小跑过来,在赵昱面前又跪了下来。 “都坐下。”赵昱摆了摆手,拂袖道:“这里是祖宗庙堂,神圣之处。炎黄祖宗当面,不必再拜我。”“是,是,是...” 几个人忙就着地面坐下来。 赵昱叹道:“宙光悠悠,我一去多年,此次回来本只看看就好。只是祖宗面前,不敢作妖,才教尔等见到我。数万年了,能看到炎黄苗裔尚好,我已心满意足。” 又道:“此间也是缘法。我也算是尔等长辈,倒也不能少了见面礼。只是...” 赵昱失笑。他哪里拿得出什么礼物?他的东西,都不适合凡人,给他们也无用。于是弹指点了几点法力,劈里啪啦,将几人武道修为直接提升到脱胎换骨的大圆满境界。 “就这样罢。” 然后便站起身来,一步走出炎黄庙,消失在虚空中。 几人感受着一身瞬间强横的筋骨修为,不禁面面相觑。这位老祖仙人,还真是...干脆。 “怎么办?” 有人问道。 “跟上面汇报一声吧。老祖宗仙人看来是不愿意现身了。” “只好这样了。” 赵昱当初传符箓道纹之妙,传武道玄妙,三万多年的现在,武道几乎已经发扬到了极致。但武道大圆满脱胎换骨的,仍然只是少数。 普通百姓几乎都是内壮神勇的境界,但再往上就困难的多。这几个照看祖宗庙宇的,都是开辟穴窍的人物,但这辈子也不曾想过能更进一步了。潜力就在这里了。 老祖宗,那位传说中的传道的仙人现身,这是整个文明的大事。不敢不报。何况他们得了好处,脱胎换骨大圆满也没办法遮掩。至于上面会怎么对待,怎么想,就不关他们的事了。 四十三章 昆仑洞天 赵昱的现世教华夏帝国的上层好一番手忙脚乱,但等他们急吼吼来到炎黄庙,赵昱这位老祖宗仙人早已音讯渺渺。 华夏帝国的文明是建立在以炎黄苗裔诸夏文化为核心的符箓道纹的基础之上,但符箓道纹的深妙,较之于纯粹的外道科技要难的多。凡人要钻研符箓道纹,其困难之处,几举步维艰。而修士,才是钻研这门基于仙道基础的文明学科的主力。 如果说在赵昱离开到第二位力挽狂澜的修士出现的中间那一段时间,人门对其认识还不够深刻的话,等到第二位修士出现之后的两千年里,文明的大踏步前进,让人们知道,修士才最适合钻研符箓道纹奥秘。 那位修士陨落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这两万多年以来,华夏帝国从没有放弃过主动去培养修士的计划。但可惜根性珍贵,亿万无一。这么多年,文明虽稳步前进,但实际上都是在吃老本。吃那位修士的老本。真正的跨时代的进步,万中无一。 如今老祖宗仙人临凡,如何不教华夏帝国一干高层激动兴奋? “李祖力挽狂澜,令外星文明不敢轻启战端,并推动我华夏帝国的文明大步前进,直到现在还受益良多。”面容刚毅的帝国皇帝叹息道:“李祖曾言道祖早飞升而去,没想到两万多年之后的现在,道祖又现身了。这是我们整个文明的一次机会!” 他举香对炎黄二祖拜了九拜,然后对一同前来的其他高层道:“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与道祖见一面!” 赵昱传承武道,传下符箓道纹,开启了华夏文明的篇章,因此被尊为道祖。而后面那位力挽狂澜的修士,则为李祖,盖因姓李。 李祖因根性之故,未能修成元神,但在陨落前也自法象有成,对法宇宙的存在,有隐约的感应。加之星辰熔炉在畔,对许多修士相关的秘密,也是知道的。 因此人们皆以为道祖赵昱飞升仙界去了。 华夏文明从古到今只出了两位修士,一位开启了符箓道纹的篇章,一位力挽狂澜的同时进一步推动符箓道纹的深化。其重要性,不言而喻。而且修士的脾性,从古籍对这两位的记载上就知道,都是那种对凡俗权力不屑一顾的存在。 如今道祖再现,又对帝国的权柄毫无影响,对帝国而言,如何不是一个良机? 这位老祖宗飞升仙界都已经三万多年了,毫无疑问长生久视。天知道如今这位老祖是怎样的修为!随便指缝里漏出一些碎屑,也够华夏文明吃撑。 “我们不晓得道祖这回临凡是为了什么,又会在凡间停留多久。因此尽快找到道祖,是当务之急。大家都想一想,道祖可能会去什么地方?!”皇帝正色道:“把皇家道院的历史学家都请来,毕竟关于道祖的记载已经是三万多年前的事了,我们可能不知道,但这些历史学家应该有所里了解。” 宰辅是个清癯的中年,闻言微微颔首:“陛下言之有理。依我看道祖应该会去濮阳仙境。至于其他的地方,的确需要求助历史学家。” “很好。” 皇帝微微颔首:“我们立刻就去濮阳仙境。” 而此时,赵昱却在昆仑山的一处洞天之中。 这洞天并不大,以李祖法象境的法力,也只开辟出方圆不过五里的洞天次元。洞天之中鸟语花香,但野草蛮横,殊为苍凉。一座石殿立在当中,莹莹有光。 赵昱从这座洞天中一眼将那位后辈修士的手段看了个通透。 较之于当初的赵昱,这后辈修士大有不如。若是能比得上赵昱,大抵也不会寿元耗尽而归灭了。左右根性不足,无法修成元神。说来也算是赵昱的弟子,无名却有实。因为这位后辈修士所修法门,俱源于星辰熔炉,乃是赵昱的法门传承。 他归灭时,将星辰熔炉还于炎黄庙。而这座洞天之中,镇压的法宝,则是他自己炼制而来。 便是那石殿之中。 赵昱走进石殿,一方玉印悬在当中,正在吞吐天地元炁。 法宝有灵,若非在隔绝天地元炁的绝地之中,自也能借天地之力自行祭炼。星辰熔炉是如此,这方玉印也是如此。当然,法宝自行祭炼的极限,在于修士炼制之时的手段和材质。 若手段高妙,留下的进步空间够大,其自行祭炼也会变得极强。但若进步空间极小,便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这方玉印的炼制手法,分明有赵昱传承的都天云箓禁法的痕迹,但同样也有后辈修士自己推陈出新的手段。未必比都天云箓禁法更好,但一定更适合他自己。 赵昱看得出来,这方玉印与星辰熔炉一样,也是以一颗星辰为资粮祭炼而成。 比不上星辰熔炉,但也是实实在在的一宗法宝,远超法器伟力。 就在玉印之下,一尊面目平和栩栩如生的修士盘膝而坐,便是后辈李姓修士。 他自在此归灭,已两万余年,仍肉身不腐。 其捏印盘坐,掌心托着一团荧光。赵昱知晓,这是这位后辈修士自己的传承。若有有缘人,来到这里,且根性资质具足,便能传承其法门,走上仙道修行之路。 与赵昱当初所为一般无二。 赵昱是将传承置于星辰熔炉之中,而他,则在此。 这方洞天虽然隐秘,但出口大开,并未禁闭。虽然远在昆仑山上,但对于如今的人们而言算不得绝地。终究只讲究一个缘份。遇到了,且自身具有传承的条件,自然就能轻松进来传承法门。 当然,若没有根性,那也是进不来的。 进出口虽然大开,却设了一道检测根性的禁法。没有根性,自被排除。 看着这位后辈,赵昱心中不免有些怅然。也许地球也是个风水宝地了,短短几万年的时间里,出了赵昱自己加上这位后辈两个修士,可见概率不小。要知道,当初师父混空老祖来到这方凡宇宙,走遍了整个宇宙,见了无数生灵,也只三五个有根性。 有根性,又得到赵昱的传承,也算是一时的主角模板了。 四十四章 再回别院 赵昱可以想象,当初这位也是意气风发。 得到传承如何激动,按捺心绪如何修行,力挽狂澜如何英姿,推动文明何其圣载! 然终归一抷黄土。 也许他的根性也不算太差,毕竟独自一人,在这仙道不显的贫瘠之处,也修成法象。但毕竟不比赵昱。或许以他根性,若在法宇宙,以法宇宙的资源,未必不能修成元神,但他在凡宇宙。 然而其中滋味,大抵也只他自己能够体会。 在法宇宙,他必定泯然众人。恁多的修士,根性超过他的比比皆是。而在这里,他是独一无二的。在法宇宙,他声名俱无,在这里,却是力挽狂澜的圣人! “你也算是自得其所了。” 赵昱微微轻叹。 对于这位后辈,赵昱定然是要来看看的。也算是自家弟子,虽然没有名份。赵昱修行这么多年,已至天仙圆满,所挂牵者,也只那二三事。当初妻妾五人,至今不曾褪色。生养家乡,血脉祖宗,至今不敢忘却。再加上杨先天申公豹,便也没了其他。 如今临凡,也不曾想到,还有这么一个后辈修士。 略略有些感怀。 说来赵昱的确没想过,在自己之后的几千年,地球还能出一个修士。当初留下星辰熔炉,留下一份传承,也只是尽人事听天命。星辰熔炉留在家乡,实则正是为了保护。如果没有这位后辈修士,大抵华夏文明也不会出太大问题,但却少了一位修士推动文明进步。 赵昱又想到,或许修士再厉害,也脱不开生灵唯一的桎梏。那就是传承。 凡人以血脉为传承。而修士重道统传承。多少厉害修士,为了传承道统与人争的你死我活。 赵昱自己留下星辰熔炉,这后辈修士,也留下一方玉印一份传承,有血脉之故,也有道统传承之故。 如果有那份气数,华夏文明每隔几千几万年,能出一个修士,代代将这份道统传承下去,便也算是永恒不朽了。 正如那老祖宗燧人氏,点燃华夏文明第一朵火焰,代代薪火相传,这是一个文明的象征和根本。 赵昱在这里盘桓,良久才离去。 玉印没有发现赵昱,自顾自吞吐天地灵机祭炼自身,或许会永远持续,直到下一位修士来到这里。 站在昆仑山一处峰顶,赵昱举目四顾,不觉有些茫然。 这是他的生养家乡,但熟悉中的陌生,却让他难以释怀。几万年了,当初熟识的人,早已化作泥土,当初熟悉的地方,早已沧海桑田。独独那诸夏文明的气息,本质还是一如既往。 “也不知太和别院如今怎样,去看看也好。” 赵昱念头动了动,望向东方。 却忽然失笑:“倒也是些激灵人物。罢了。” 一步跨出,便到了黄河边上。 九曲大河滚滚浪,千万年来,一如既往。这条母河,如今清水幽幽,浪花激荡。回想当年,那时曹孟德在此立下根基,而那时的大河,已显浑浊。却因赵昱之符箓,渐于清幽。 及至于现在,几万年后,这条母河已隐约有些改道之处,但其中那滋养民族的母性,永远流淌着。 赵昱站在河边,良久良久。 许多人和事,在眼前流淌而过。也曾与曹孟德在这大河边上指点江山,也曾与昭姬妻妾在此游览欢笑。往事成空,寂兮寥兮。 宙光流淌,时间变幻。曹孟德时濮阳城高墙厚,两千年后,都市繁华,到如今又是一片复古,只是少了城墙而已。赵昱漫步,步步缩地成寸,往别院而走。 别院最初在濮阳城西十余里,时代演变,如今那别院所在,竟是三座大山环绕。 当初还只是几座小山包而已。 云山雾罩之中,显出清净幽寂。赵昱走了进去。 对于华夏文明而言,濮阳仙境太和别院,是一处极为特殊的地方。此处是道祖传承之处。也曾因种种原因,与帝国龃龉。但其特殊的地位,却保证了仙境的传承,几万年不绝。 便是当初的李祖,也对濮阳仙境示以尊敬。 濮阳仙境历代传人不多,多的时候不过十多个,少的时候就几个人。但地位却是超然的。 帝国皇帝突然驾临,虽然教仙境中人诧异,却也不觉如何。便也好生款待,才知晓老祖竟临凡! 这教仙境中人颇为有些无所适从。 赵昱老祖,那是何其遥远的一个称谓。几万年,除了修士,谁又能当弹指?许多的东西,逐渐淹没在宙光之中。敬仰大抵也只逐渐浮于表面。却没想到,有朝一日,老祖宗又回来了! 濮阳仙境毕竟不是单纯的血脉传承。赵昱也不曾留下血脉,当初仙境中人,随着时间流逝,要么没落淡出,要么干脆断绝了血脉。如今仙境,都是收取的弟子,除了传承与赵昱有关,其他别无关联。代代下来,关系就远了。 就好比许多人说孔子,这是位圣人。无论批判他的,还是其他什么的,都不能掩盖孔子的尊崇。但真正打心眼里尊敬敬仰的,有又几人? 时间能杀掉一切。 但有朝一日,孔子突然又出现了。这就教人无所适从了。 当然,赵昱是不一样的。 赵昱的仙。 这里的情况,赵昱动念之间,了然于心。却也浑不在意。他既然打算看看故地,便也不会因为其他的旁支末节而改变主意。 回想当初,这太和别院也只几处院落,几块药田而已。而三万多年的现在,模样变化之大,除了少数几个地方,已认不得了。 一个是当初种下长生果的木院,因长生果之故不曾有所改变。另一个就是后山上的凉亭。 也是当初,在那凉亭里,妻妾抚琴起舞,何其悠哉? 赵昱漫步而上,到了凉亭之中。这凉亭也不知反复修复过多少次,虽然还有些古迹,但也大不类于当初了。赵昱不免有些怅然。 他站在凉亭前,眺望云雾,显出身形来。 不几时,脚步匆匆,有一行人沿着石阶赶了上来。 “老祖宗!” “道祖!” 赵昱转过身来,目如混沌,将一行人看在眼里。 “倒也是激灵的,知晓在这里等我。都过来罢。” 赵昱拂袖盘坐下来。 四十五章 乍变 玄机道人闻说奉道殿全军覆没之事,不禁心中警兆大起。 要说玄机此人,当初也算是个风云人物。早初为某仙门弟子,仙门遭劫,独他一人逃得性命,却福祸相伴得遇机缘,不知哪里捡了一门传承,由是一发不可收拾。 他所得传承却是个偏门的传承。乃道法剑器之道,寄托道心于剑器之上,早中期勇猛精进颇为了得。得此传承之后,玄机道人也不曾入哪个仙门,孑然一身行走寰宇,闯出不小名头。然则此等法门,快则快矣,却剑走偏锋,锋芒有余根底不足。 及至于一口气修成天仙,才知晓此道难入不朽。 后来转而追求剑器伟力,为炼剑器与人争夺先天宝材,不敌之下折了剑器锋芒,本就大道无望,自此再无前途。 虽已是天仙,不虞寿元之限,但大道无望之下,诸般颓废。便转而钻研推演掐算之道——他以道心合剑器,一路修持锋芒毕露,得罪了许多人物。一旦剑器折了锋芒,不知多少人要寻他报仇,取他性命。又自由惯了,不愿为人走狗,因此钻研掐算推演之道,以此避开危机,苟全性命。 这许多年来,本也谨慎,凭借掐算精妙不但避开许多危险,反倒又以此闯出名头,为人所重。 他早失锋芒,一概涉及厉害人物之事皆不算,一概于自身有妨害者皆不算。然则此番,却阴沟里翻了船。 本来大道轮回在即,他是不愿意在这几万年时间里牵扯任何因果,但却被万象仙君追了几千年,终于没能逃脱。只好应了为她算一次。 他算到赵昱,但算不出赵昱根脚,只以赵昱这天一道人也只一散人,以御千道座下奉道殿的底蕴,要拿他该不难。虽说也曾听闻那天一道人曾在玄离大君手中逃脱性命,但元初魔教毕竟不同凡响。 却万万不曾料到,那天一道人安然无恙,奉道殿却全军覆没。 不但奉道殿,还搭上了御千道座下的首席大弟子空心子。甚至连御千道最后出手,也广为人知。 玄机道人坐立不安。 他为万象仙君算计天一道人,已是结下因果。以那天一道人的覆灭奉道殿的狠辣手段,若得缓过气来,怎能不来寻他了结因果?奉道殿背靠御千道这位道君,空心子作为元初魔教天仙一代的厉害人物,都毫不犹豫被他弄死,玄机自忖区区,又无靠山,若天一道人来寻仇,他玄机怕是难讨的好处。 玄机道人虽早失锋芒,却也不是个没有决断的。 “那天一道人一口气把一位道君左膀右臂都砍了下来,那道君如何干休?虽说大道轮回在即,金仙道君皆有觊觎,此人若竭力隐匿,金仙道君专注于大道轮回事,不会专程去寻。但若此人暴露出来,想必也不会吝惜一次出手。” “所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我要安然无恙,便须得早早结果了此人为妙。我必非其敌手,可借道君之手,为我了结因果。” 心中有了决断,玄机道人便直奔往觐见御千道而去。 ... 赵昱看着眼前十余人,默然良久才悠悠道:“天人相隔,我不愿理凡俗事。此番下界,本是偶然,不过既然照面,便也缘法如此。” 听的此言,华夏帝国皇帝等人皆面露喜色。 便听赵昱道:“当初登法宇宙时,我将星辰熔炉留在祖庙,也不曾料到,几千年后还有个修士后辈。我华夏也算是得天独厚了。这凡俗寰宇世界,无穷生灵,亿亿亿亿万万万也不见一个有根性的,而区区地球,炎黄苗裔,几千年之隔便出了我与其二人,大道何其眷顾。我传符箓道纹之法,武道斗战之法,至于如今,也算是有一番成就。” 却是有些唠叨了。 赵昱说着哑然失笑:“罢了,人活的久了,便喜欢忆古。尔等来意,我早知之。自炎黄祖庙现身,便知晓脱不开些许麻烦。便教尔等如愿,也算是为我炎黄一脉,再尽一份心力。” 众人不敢插嘴,只是听得心中欢喜,知晓此番有好处。 正是此时,赵昱忽然抬起头来,神色一怔,眉头便竖了起来。 他长身而起,望虚空叱道:“诡谲之辈?大胆!” 那众人一愣,不知何故。却发现陡然天地俱黯,待抬头来,才见巨大阴影,仿佛压住了整个天地! 那分明一尊人影无疑,只是巨大无边,难以言喻。 只这一眼,看那虚影,便心中骤停,压抑的喘息不止。 赵昱弹指划开虚空,一步跨入其中,呵斥之声响彻寰宇:“哪里来的狗贼!” 那虚空深处,一只巨掌正将握住这凡宇宙的本源,赵昱便到了。 蒙蒙神光洒落,凡宇宙的时间支流为之一顿。浩浩荡荡五色光炁冲开一切,兜面便是一刷。只刷的那手飞灰湮灭,一声痛呼显出一个道人来! “贼子,安敢坏我家乡!” 赵昱抬手一掌,将此人打的跌落出去,同时翻手将凡宇宙本源护住,连连打下无数禁法,然后才奔那道人而去。 那道人如何不惊? 忙遁走,却入宇宙虚渊,却怎快的过赵昱?瞬间被赵昱赶上,一指头点在背心,噗的一声,那道人肉身如沙堆散落,只余一缕残神遁出。急呼道:“道君还不出手!” 赵昱心头一惊,拂袖把这缕残神打灭,才见一尊面无表情的锦袍修士神色漠然的看着他,就好似在看一个死人一样。 赵昱长吸一口气,心神瞬间镇定下来,望那锦袍修士稽首一拜:“御道君。” 御千道淡淡看他,道:“不是杂种?” 赵昱心中一紧,道:“彼时怒而不择言,道君恕罪。” “那便将你性命,付于我手。”御千道漫步走来,探出一只手,那手如玉,纹路纤毫毕现,轻往赵昱额头按下。 赵昱但觉这天地,这寰宇,这大道,一切一切皆视他为敌,左右上下,前后虚实,逃不的,走不得,连元神也瞬间被镇压,弹指都难。 “你先杀我后裔神通,再杀万法,后灭我奉道殿,诛我首徒弟子。只因你区区一小儿,教我堂堂道君颜面尽失。若不杀你,我御千道如何还有颜面见天下人?!” 四十六章 先天神通困道君 “呵呵呵...” 赵昱喉头挤出笑声,如掐住脖子的鸭。额间青筋暴露,满面气血冲顶:“杀我?!白日做梦!” 恍然间,混蒙蒙一道神光自赵昱眉心迸射出来,直冲的御千道手掌一顿。御千道神色一动,但见混混沌沌乾坤颠倒,后天逆而先天,眼中一片鸿蒙! “大道先天!” 御千道高呼一声,便觉一身神通瞬间去了泰半,一概不涉先天之道皆在此中化作凡尘。竟似要把他打落金仙,跌下境界! “恶毒稚子黄口小儿,竟有先天神通!” 赵昱陡然出现在御千道面前,举手便是一拳。 御千道闷哼一声,一指点出,碰撞之下大音希声混沌无形,两人双双倒飞出去! 赵昱心中惊骇,休看这一下似势均力敌,然则赵昱分明知晓不是敌手!那御千道于先天大道之上,分明已走了很远。这一指,已有先天神通之象! “御千道竟这般厉害,我不是对手!” 赵昱念头一转,镇住身形,转身便已消失于无形。 御千道间不容发瞬间赶来,却已寻不见赵昱踪影。这大道先天神通之下,蒙蔽感知,殊为可恨。 赵昱遁出混蒙,再一瞬便又至凡宇宙太和别院,拂袖丢出一枚法印,只道:“所求皆在其中,自查之。”便又消失无踪。徒留下一众凡俗面面相觑。 “本是要来避风头,没想到将祸患也引了来。” 赵昱行走宇宙虚渊,匆匆忙忙,心中一边思忖:“我以为御千道不会专程来寻,不料竟是失算。” “看来我确是将他见罪的狠了,他忍不得了。不过那欲毁我家乡之人,想必在其中也是个重要角色。分明与我有因果,不知是何人?!” 赵昱虽然举手投足诛杀了那道人,却毕竟不知此人是谁。 “我以太初先天混沌神通将御千道困住,大抵也只一时三刻。以他神通,必定脱身而出。唯今之计,远遁隐匿才是正理。不成金仙,绝非其敌手。” 赵昱藏匿行迹,收敛气机,在无数凡宇宙与宇宙虚渊之中往复来回,以此来遮蔽行迹。 良久,不见御千道追来,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却便念头一转,又悄然返回生养家乡去了。 却说御千道被赵昱太初混沌先天神通困的一时三刻,便打破神通跳将出来,举目一望,早无赵昱踪迹。其为道君,心如铁石,也不免怒火中烧。 “可恨,可恨!稚子小儿,殊为可恨!” 此番他亲来出手,竟又被逃走,一张脸皮丢到了天涯海角,如何不怒? 道君怒气横生,气机横扫,一瞬间冲出虚渊,不知破灭了附近多少凡宇宙。 便则元神勾动大道,暗暗推演:“如何能教他逃脱?不杀这小儿,我哪里还有半分颜面?” 正此时,闻的一声轻笑,御千道一怒,抬头一看,神色为之一顿。 “玄离?” 正是玄离大君竟是到了。 御千道怒中诧异:“你何时竟修成不朽,得了金仙道果!?” 又道:“你也是来找那小儿的?” 玄离道人悠悠近前,打了个稽首,却道:“非也。” “哦?” 御千道眉头一皱:“你修成金仙,不好生坐关巩固,却来此处,又不是寻那小儿,莫非来寻本尊不成?!” 玄离道人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正是寻道友而来。” 玄离已成不朽,得了金仙道果,与御千道便不再有辈分之差,而以道友相称。这是法宇宙诸般仙门的一律遵守的规矩。除非是师徒,否则一入金仙皆为道友。 便听玄离道人淡淡道:“早知道友神通广大,我今成道,得了不朽,正要与道友试手一试,印证一番。” 御千道大怒,斥道:“你区区小儿初成道果,安敢到我面前放肆?!速速退下,待我收拾了那小儿,再来与你理论!” 玄离道人闻言哈哈大笑,也不说话,抬手拂袖,一道末法灭道神光当头刷落下去。御千道怒不可遏,翻手一掌把玄离道人打了个踉跄,进步便捶。 玄离道人毕竟初成金仙,与御千道这等老牌人物差距甚远。 但毕竟已是金仙,虽差距甚大,却皆得道果,御千道一时半会也拿不住他。 两人在宇宙虚渊之中斗了片刻,便打入法宇宙,在那宙光流淌的过去未来之中斗的天翻地覆。 许多人物见竟有两尊金仙斗法,细细一看,竟皆是元初魔教之人。又见玄离道人成了金仙,皆以为玄离与御千道试手,友好交流。却哪里知晓二人心思各异? 玄离有心拖延,这一斗,便去时日长。 法宇宙虚空之中,一处渺小世界里。仙霞仙君微微吐出口气,暗道:“幸亏师兄修成金仙,否则此番恐难救天一。” 原来玄离道人正是为救天一而去。 这万余载,赵昱坐关修行,玄离道人却也不曾放下。果然悄无声息,便修成金仙。 只因赵昱与他计较关联甚大,见御千道出手,便不得不前往救援。 “也不知天一如今怎样。” 仙霞仙君想到诸般算计,皆要系于天一道人一身,便心乱如麻。一旦天一道人出了岔子,那便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么? “当初以其元神修为浅薄,以为大道轮回之时能修成大成地仙便差不离,正好作个棋子,随意操控。不料如今金仙道君亲自出手也未必能拿住他。欸,选他也不知是对是错。” “不过他得了见道碑,那便是有缘人。不选他,又选谁来?” “如今怕是我,也未必能敌得过他。若到时他有异志...亏得师兄成了金仙,否则...” 仙霞仙君心中不知如何复杂。 当初见赵昱,不过区区元神修士。见他能杀御神通,便以为奇。察觉星兽仙门遗落的见道碑竟落在他手里,又知乃太和仙门弟子,这才生出诸般计较。 如今分明已脱离掌控。 虽说有宙光秘境之故,但那宙光秘境,仙霞仙君也不是不曾用过。能在区区几十万年时光里,一跃修成天仙,实在是一件惊诧至极的事。如今连金仙手中也能逃走,如何不脱离掌控? “好在我将宙光秘境予他磨砺道行,其中自有善因。以他的性子,必定不是那元初魔教的贼子,必定不会翻脸不认人罢...” 四十七章 超脱因果 赵昱悄然又回生养家乡,虽多番徘徊混淆因果,却也怕道君仍然能寻来,于是又将见道碑祭出,藉太初混沌先天神通再搅了一搅,瞬便将这方生养他的凡宇宙掩藏起来,这才稍稍放心。 非是赵昱多此一举,实在是道君神通难以估量,不得不谨慎小心。 先天神通非比寻常,说来至今,赵昱也只动用三次。早前还是宙光秘境之中诛杀御神通时,动用此神通一举将其化为飞灰。此番困御千道,搅天机因果,才是二次三次。 便是当初与玄离道人狠斗,赵昱也不曾动用过这般神通。 实在是这神通牵涉甚大,一则先天神通乃是金仙也无法掌握的大道神通,赵昱在那宙光秘境真仙道行之时便就涉此神通,若教人知晓,殊为不可思议。二则这神通源于见道碑,此宝来历非凡,涉及深远,由是赵昱不敢轻易动用。 赵昱天仙大成,将至圆满。此前在元和域杀尽奉道殿一干天仙致令御千道隔空一指,他只以时空轮回便将之困住从而得以脱身。而先天神通伟力远在时空轮回之上,原以祭出先天神通,金仙恐怕也挡不住。然此番见了御千道神通,赵昱才知晓是妄念。 以赵昱对太初混沌先天神通的领会,深知神通伟力。持之天仙无敌,绝不在话下。便是当初玄离道人,若吃的一记,也要瞬间化为飞灰。然此番祭出神通,竟不能伤御千道,只困的一时三刻。 金仙与天仙差距,殊为遥远。 赵昱固然对先天神通领会不深。但金仙之强,亦可见一斑。 说来也亏得赵昱有此神通,否则无论时空轮回还是五色神光,就算他将这两门神通炼到了道行所限的极致,在金仙面前,也是土鸡瓦沟不堪一击。 那金仙道君,乃是超脱时空,把持因果,一定程度上纵横过去未来的存在。时空轮回这等神通,在金仙之下用的顺手,一旦面对金仙,便不足为凭。 至于五色神光,赵昱如今修持,不过后天五行大道而已,且差些火候才能圆满。而等闲金仙,在成就金仙之前,也至少将一条后天大道修行圆满,金仙之后钻研先天大道,后天大道于其同样不足为凭。 要直面金仙,必须也是金仙才有那资格。 好在此番也不是没有收获。虽然只是一霎,但金仙出手,却令赵昱感悟颇深。他已是玄真大成,天仙将极,一步圆满便窥金仙之妙。越是接近这一步,便越多疑惑,如今体会金仙出手,那种绝望暂且不说,单单其中一些道韵,就让赵昱有醍醐灌顶之感。 回到生养宇宙,以见道碑祭先天神通搅动天机,赵昱便回到地球,直奔炎黄祖庙,最后于祖庙下开辟一方世界,坐关去了。 赵昱早计较此番坐关,乃为证的金仙。下界回生养家乡,并非随意之举。却是与金仙大道有所关联。修士修行,每每若有关键之处,真灵自有感应。金仙道果,乃超脱之道果,证道金仙便是超脱因果,寄托于宇空宙光之中,纵横于过去未来之间。 赵昱生于斯,长于斯,可以说这凡宇宙地球,与赵昱有着莫大的因果。 要超脱这因果,地球的存在,是如何也不能忽视的。 只有在这里,赵昱才能深刻的体会到其中的奥妙,进而得到超脱。 说来金仙大道,已殊为不同。这一步跨过去,才是在大道之路上登堂入室。是极其关键的一步。 太初仙会时,赵昱听金仙讲道,便有涉此间奥秘。 只是每位金仙所言,皆有不同。但涉及因果之道,无非有二。 便譬如御千道等几个元初魔教的金仙,讲道之中所涉的天仙证金仙脱因果的奥妙,便在于斩断因果。如何斩断?杀之,灭之,毁之! 若赵昱是元初魔教的弟子,到了这一步,便是斩杀红尘七情凡俗六欲,绝灭最后一丝凡性的时候。如何绝灭?毁灭家乡,断绝生养因果,如是而已。 但赵昱非元初魔教弟子,所修法门,根基也不在三十三洞太初混沌魔道之中。 所谓斩杀因果,在这一步赵昱是不屑为之的。 那便是要体会其中的因果道理,循的前因后果,体会过去未来的根由,最终把握住现在,一举明悟唯我唯一的道理,从而明心见性,以圆满级数的后天五行大道及宇空宙光大道为根基,一举将大道灵根孕育出金仙道果来。 人生于红尘俗世,其因果牵连,多不胜多,数不胜数。上溯父母祖宗,下至于子孙后代,中间亲朋好友,爱恨情仇,乃至于衣食住行,凡此种种,无所不在。 天仙虽早至天人,不同凡俗。一路修行而来,凡性磨灭,但仍有根由。赵昱生而孤独,不见父母,亦非凡俗,着眼高远。便如是以炎黄祖宗,燧人有巢为源,以自身血脉因果为原点,回溯种种红尘牵连。 他在那祖庙之下,感受着祖宗的血脉遗泽,渐至于神入冥冥。 而同时,五行大道,宇空宙光大道,皆在心中流淌。道心之中,一株大道灵根郁郁葱葱,一颗道果虚实不定,分明将要孕育。 这里赵昱修行,暂且不提。 此前那死在赵昱手中之人,便是那玄机道人无疑。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以为借御千道之手,便可与赵昱了结因果,然而又怎瞒得过御千道?多的不说,他分明算计金仙,御千道又怎教他一个好? 如若不然,以御千道金仙之尊,要在赵昱手中救下他并不难,却是任凭赵昱将他打杀。 可怜大道轮回将至,生生一个擅推演掐算,最擅保命的人物,也成了糊涂虫。大抵是关心则乱,只道是算计了赵昱这样的‘凶人’,生怕赵昱取他性命。却不知赵昱性子,若教赵昱知晓他玄机道人非是自愿而是被逼,再赔个不是,付出一些代价,大抵也不会与他计较太多。 终归将死之人,多是作死,历来无外如是。 他那一番动作,算到赵昱,竟要灭了赵昱生养家乡。要拘拿宇宙本源。这一番动作,满宇宙都看在眼里,引起好生一番混乱。便是这小小地球,那华夏帝国皇帝等一干人物,也是心有惴惴,难以安生。 直到赵昱突然回来,予了符印,这才稍稍安稳一些。 四十八章 万劫至尊 只道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怎一个无力了得? 好在随时间流逝,再不见什么异象,这才渐渐安稳下来。 凡人毕竟凡人,吃喝拉撒,鸡毛蒜皮才是最重要的。渐渐的,便也不在意了。 谁也不知赵昱就在祖庙下坐关。而得了赵昱符印,将之以华夏帝国符箓道纹最高成就的一尊虚灵引动天地元炁激发解读,其中道理令的华夏的符箓道纹文明蓬勃发展。时间流淌,三年一小变,十年一大变,不几年,华夏文明便征服了古仙带,不几百年,许多星系便已纳入治下。 或许这些成就,于仙家而言,不足道哉。但于凡人,却是惊天动地。 ... 法宇宙。 玄离一个踉跄跳出虚空,神色苍然,咳出一口血来。 回望虚空,暗暗松了口气。 因赵昱之故,他初成金仙便不得不与御千道对上。其中殊为无奈,教人郁郁。 御千道乃老牌金仙,实在厉害的紧。即便玄离只为拖延牵制,也受创深重。如今一去几千载,实在撑不起,玄离只得脱身逃离。好在御千道并未追来,教他稍稍松了口气。 镇住心神,玄离念头万般,微微皱起眉头,下一瞬便又来到虚空中一处隐秘小世界里。 “师兄!” 仙霞仙家见到玄离道人,心头不禁一松。已是数千载,她生怕玄离斗不过御千道而败亡。虽说玄离根基深厚,在天仙时便天仙第一无人能及,成就金仙亦非等闲金仙,但较之于御千道,却差距太大。 好在如今归来,看模样没有大碍。 玄离道人点了点头,也不废话,直接道:“我成金仙,教中必有金仙大典为贺。这几千载我与御千道斗法,如今既已了结,大典便要提上日程,我须得今早归去。” 仙霞仙君颔首,却有些忧心道:“你一成金仙,便与御千道狠斗,此中有些关碍,莫非暴露根脚?还是不要回去了罢?” 玄离道人失笑摇头:“不必忧心。此间我自有道理。” 便道:“我与御千道斗法,盖因天一之故,非私怨,而一心为公。御千道要杀天一,我去救他。非是与教中同门为敌,而是为教门计。”说到这里,他笑了起来:“太和仙门的那位老祖还在教中,窃以为不能见罪。大道轮回在即,我既是掌教亲传,便不得不为教门计,阻拦御千道。而御千道不理教门大计,反该受罚才是。此间回去,必禀明掌教师尊,以严惩之。” 玄离道人笑道:“掌教师尊早授机宜,教我暗中护持天一,看住御千道教他不要坏了大事。至于其他...” 玄离抬眼看了眼前仙霞宫上垂悬的一缕神光:“祖师在上,又怎会没有计较?” 仙霞仙君微微一怔,掩嘴笑了。 “师兄心里有数就好。” 玄离道人笑容一收,正色道:“此间只余不到两万载,天机愈发混沌了。你便在此处,这万余载不要走动。只待时机。天一道人此番又要承我救命之恩,他必定会在大道轮回之前出现,并来寻你。你休要与他见面,我自去见他。” 仙霞仙君颔首道:“但凭师兄计较。” 玄离道人便去了。 修行之人,越是修行,越是精明。 玄离道人根脚不足为外人道也,即便如今成就金仙,也不敢暴露。甚至要更加谨慎,才能遮掩的住。以前是天仙,再怎么天仙第一,也入不得太明金仙以上的大能的法眼。而如今已成金仙,那些大能的目光,偶尔便会注视他。一不小心,暴露的可能性极大。 由是种种行为,便须得多作计较。 此前御千道请他截赵昱,他手下留情。不单单是因为他本来就要留情,更因为元初魔教的这一代掌教,他如今的师尊的叮嘱。混空老祖就在元初魔教,虽说如今赵昱修为已经起来了,那老祖也不再作保姆,杀之不难。但杀之难不难,与杀不杀,没有关联。 御千道要杀赵昱,但元初魔教却未必要杀。不但不能杀,还要保护。因为大道轮回在即,以混空老祖举足轻重的地位,稍稍有点偏向,就能影响大局。 万万不能在这个时候,教混空老祖憎恶了元初魔教。 而又要顾及本教金仙御千道的颜面——毕竟是自己人。 因此,做的比较隐秘。 然而此番御千道亲自出手了,玄离道人拦他,便理所当然。那是掌教至尊的吩咐,任谁也不能说个错字。 至于这处小世界,玄离道人根本不怕有暴露之险。那仙霞宫上垂下的一缕神光大有来头,加之如今大道轮回愈发激烈,天机愈发混沌,这里绝无暴露之危。 看着玄离道人离去,仙霞仙君心中不知是怎样滋味。 她能体会到这位师兄的心情,但实际上并不十分赞同。说实话,以金仙之尊,在大道轮回之际,稍稍捡些边角,就足够吃撑了。却要以区区之身,去与那太明金仙甚至太元先天争夺大道之机,那岂非是找死? 只是师兄执意,她也劝不住。 回首看那悬在宫上的神光,仙霞仙君轻叹一声,抬步走入宫中。 ... 玄离道君不多时便回了元初大世界——元初魔教山门所在。 一入元初,洪钟大吕九声钟响,便有九头龙首星空凶兽拉着銮架到眼前,道童迤逦下来,躬身执玉如意以迎之。 “恭迎道君,请道君登銮架!” 每一位金仙的诞生,都是举足轻重的大事。玄离道人证道于元初山门之外,正须得以銮架迎之,彰显道君之仪! 玄离道君也不犹豫,一步登上銮架,当中一坐。 “起驾!” 銮架腾云驾雾,乘着霞光仙炁,一路往山门而走。一切修士,皆自道场而出,立于远近各处,或拜或稽首,便是余者金仙,也保持足够敬意。 便则到了那亿亿万里山门之外,但见一位三尺青须的中年道人笑呵呵正站在山门,有数十位金仙目光齐齐看来。御千道就在其中。 待銮架一停,玄离道君自銮架而下,至那三尺青须的道人面前躬身作拜:“师尊。” 正是元初魔教这一代掌教至尊万劫道人! 万劫道人哈哈大笑,将玄离道君扶起来,连道:“好!好!好!” 众金仙齐贺:“明师出高徒,恭贺掌教至尊!” 四十九章 混洞殿 万劫道人并非寻常人物——若是寻常人物,也作不得堂堂元初魔教的掌教。 偌大一个元初魔教,金仙数以千计,而万劫道人是其中楚翘。 大抵上门大教,要作那掌教至尊,非金仙道君不可。然则如元初魔教这等教门,金仙道君并非其中厉害人物,太明金仙才是中坚栋梁。但太明金仙沉醉于大道,哪里理会俗物?因此这掌教尊位,历代皆为金仙所掌。 万劫道人在金仙大道之上浸淫已深,遍数元初魔教金仙一代,不是第一也是前三。无数岁月以降,在万劫道人手中出师的弟子不说多了,三五十个还是有的,而皆金仙才可称之为出师。玄离道人是其亲传,但并非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只是在他之前的那些人物,要么半道陨落,要么已成金仙,要么金仙无望养老去了,他却是近亿载以来最杰出者。 尤以此番成道便与御万法斗了一场,虽非御万法之敌手,却也令人侧目。因此为庆贺其证道的金仙大典,便格外隆重。 山门之中许多金仙皆为之贺,便是历来静修不出的太明金仙,也有一尊来观礼。 其中细节,便也不细表。 待得大典一过,众仙散去,万劫道人便将玄离唤到跟前,道:“你证金仙,为师欢喜,多年耳提面命,终是没有教我失望。尤以能与御道君相斗,殊为不易。便是较之你那些证道已久的师兄,大抵也不妨多让。你是掌教一脉的高足,为师这些年来已见先天,太明在望,一旦卸下掌教之位,下一代掌教便在你等数十人之中择出。你根性不凡,积累深厚,机会不小,要善于把握。” 玄离道人听了,恭敬拜道:“必不教师尊失望。” 混洞大殿,便是元初魔教的传法之处。只三层耳。第一层藏纳天人之下的法门。教中炼炁、元神、地仙这些层次的弟子,都有机会在这一层择取修行之法。第二层则是天人真仙至金仙之下的法门所在。这前面两层,玄离道人乃是常客。独独最后一层,是证道金仙之后,方能步入的圣地。 这一层便没有具体的法门,多是厉害的金仙、甚至太明金仙留下的道韵道痕,观摩以之磨砺道行,好处多多。 玄离初证道,便有资格进入第三层观法,也是当务之急。由是万劫道人有此一说。 “师尊。” 玄离道人拜过之后,道:“敢问御道君之事,可有区处?他欲杀那天一而后快,与师尊大计相悖。此番我阻他下杀手,怕是将弟子也恨上了。” 万劫道人闻言,神色微微一顿,捻须笑道:“无妨。只要那天一不死,便无大碍。至于御道君那里,自有为师去说,你不必放在心上。” 玄离道人点了点头,却道:“怕是不易。这天一道人非同寻常,师尊烛照寰宇,大抵也是知道的。此人区区数十万年,便已有如今这般神通,我怕御道君按捺不住啊。毕竟照此下去,再过个十万八万年,万一此人修成金仙,那就不是御道君杀他,而是他要找御道君寻仇了。以御道君的性子,如何能不将隐患扼杀?” 万劫道人听完不禁有些叹息:“你所言倒也不无道理。说来这太和仙门,实在是个奇葩。人虽不多,却皆是些妖孽,不能等闲视之。不过你毕竟看的不够高远——此人再是厉害,又能如何?便是证的金仙,又能如何?御道君乃我教中栋梁,我作为掌教,自然要向着他。若非此间关碍紧要,我早教你诛杀此人一了百了。” 却又叹道:“只是那位前辈在教中盘桓,我亦深知这位前辈意在大道轮回,连祖师也不好怠慢。虽说如今那天一已成天仙,杀之可也,这位前辈也不会出手阻拦。只是在大道轮回之前,一旦杀之,必定恶了那前辈。祖师也须得谨慎对待。此间护他,乃权宜之策。大道轮回只万余载间,此间一过,待得大计完了,再杀他便也不惧那位前辈恶我元初魔教了。” 玄离道人顿时明了。 无外先安抚住御千道,稳住混空老祖。等大道轮回一过,再突施辣手,雷霆诛杀天一道人。任凭那天一道人便是已成金仙,又如何挡得住元初魔教? 到那时,大事已定,混空老祖再怎么恶心,元初魔教也不怕了。 “御道君亦非心胸狭隘之辈,他已知晓你所为乃为师吩咐。不会与你计较太多,只管按捺心思好生修行。”万劫道人说到这里,拂袖道:“速去混洞大殿,待巩固之后,再来见我。” 玄离道人拜别,往混洞大殿而走。心中暗暗思忖:“虽说早有猜测,却也教人唏嘘。翻脸不认人的本事,实是炉火纯青。不过与我也没甚关碍。那天一道人的用处,就在大道轮回,若能不死,正好在事后被御千道打杀,也了却我一些因果。” 又暗叹道:“此间也不知对错如何。大抵此事过后,我在这太初仙寰,怕也没有容身之处了。还须得思忖一条后路,是去太素,还是太始?” “只恨我修行不及,层次不够,知道的太少。连元初魔教此间如何计较,我也不知。好在我有一个优势,那便是天一。见道碑就在他手中,只要用的好,未必不能火中取栗。” “我听说大道之机只存一时三刻,只要夺了这大机缘,拖过一时三刻,除非杀了我泄愤,否则谁也拿我没办法。我这些年来,许多作为,等的就是那一刻,只盼不要出差池才好。” 心中思绪万般,玄离道人已来到混洞大殿。 今时不同往日,往日里玄离道人连这些心思也不敢乱生,就怕被人一眼看透。但如今他已证道金仙,大是不同了。金仙之后,大道上已登堂入室,道心亘古,岿然不朽,混元如意,便是太明金仙,也很难看透一位金仙的心思。由是随便怎么想,也不怕被人所知。 当然,说是不能说的。一旦说出来,便如言出法随,因果牵连也容易被人察知。 这元初魔教的山门之中,想可以想,但说不能说。 玄离道人见混洞大殿已至,便斩去杂念,进入殿中。这一去,便是数千载。 那殿中任意一抹道痕,一丝道韵,也能教人回味日长。 五十章 天一道君 千年蓬勃,万世之盛。 自当初赵昱回地球,随后异象陡显,至今已去千载。 当初的纷乱,如今早淹没在宙光流淌之中,除了一些古籍上稍稍有所记载,便再无人记得了。而这千载以来,地球诸夏文明的发展,端是日新月异。 赵昱留下的那枚符印,包含了天仙级的赵昱对符箓道纹于凡俗运用的一切至理。 虽然多是大理论,但每一种理论的关键之处,都没有丝毫遮掩。循着指出的方向,诸夏文明每年都有新的进步,许许多多的神奇的东西,一一诞生。 迄今为止,诸夏文明的疆域,已拓展成以太阳系为中心的数十个星系。在这凡宇宙中,已不算是弱小的文明。尤以符箓道纹在元炁方面的深入运用,使得诸夏文明对外之时,无论在攻防哪一方面,都有着巨大的优势。 至于空间传送之法,早在最初解读赵昱留下的符印,第一个就研发出来了。 诸夏的祖宗们从部落时候开始,披荆斩棘,斗天斗地,为后人子孙拓展生存空间,到汉时几乎便停滞了。不是汉朝不够强,相反,汉朝是那时候最强的帝国。束缚诸夏的生存空间继续扩张的最根本的原因,在于掌控力。而中央朝廷的掌控力,不单单在于制度,也不单单在于强军,更在于时间和空间的阻隔。 说白了,就是交通问题。 一个庞大的国度,从东到西,骑马乘车,要一年半载才能到头。边疆发生了大事,几个月中央朝廷才能知道。等知道的时候,黄花菜都凉了。这才是根本原因。 太遥远,无法掌控。 所以开疆拓土就从实际成为虚妄。 直到赵昱回溯时光,在汉帝国末期出现了。于是道路有了,先进的交通工具有了,曹孟德的大魏帝国继承祖宗的遗志,再一次进入扩张状态。 时代的进步,符箓道纹的深入发展,区区地球再无无法限制诸夏的脚步,于是要把星空抱在怀里。但星空广袤,宇宙飞船也无法满足需求。区区一个古仙带,便征服了几千年都没能完全征服。 又回到了诸夏古时的那种状态。 从古仙带一个来回,也是几个月,甚至几年,与古时候又有什么差别了。 空间传送之法,成为了重中之重。只需要一步,再遥远的地方,也能瞬间直达。掌控力的前所未有的提升,这才是诸夏文明千年蓬勃的最根本的原因。 当然,其中许多关键的地方,并非三言两语说的清楚。譬如空间传送的远近对传送物体的坚固程度有相当的高的要求。譬如从地球直达太阳系周围紧邻的星系,非蕴气见神不可。虽然武道的发扬,使得百姓普遍都有内壮神勇的境界,但更进一步蕴养精气的境界,仍然不是大多数人能够企及的。 而若更遥远的传送,要求就更高。 这又反过来促使人们对武道的重视。 是一个极其向上的循环。 武道境界越高,文明便走的越远。而文明要走的越远,人们的武道境界就必须要足够高。除此之外,符箓道纹针对这方面的钻研,也越来越深入。比如钻研出一些个人符箓甲胄之类的,以护持境界不到的人能通过传送。 内外合一,正是文明发展的通天大道。 地球作为诸夏文明的核心,这千载以来,又变得不一样了。因为足迹的扩张,诸夏文明已经与一些外文明建立起了关系。如此一来,便有了交流。无论是官方层面的,还是民间的层面的。 譬如商业往来,譬如文化交流。 由是地球上便有了许多大不类于诸夏之人的外星人。 这样的情形,赵昱偶尔散发神念,观摩到也不免油然一笑。这让他想起法宇宙那些凡人国度,城市来往,种种族类,奇形怪状,应有尽有。诸夏文明分明在朝着这个方向前进。 这一天。 地球上的人们,工作的,旅游的,做生意的,当官的,军人,忽然齐齐笑了起来。没来由心中一种欣喜油然而生。不由自主的。 就似乎有世间最开心,最美好,最合理的事发生了。 就见一缕缕霞光如丝线萦绕,浩浩荡荡的紫气自虚无而来,弥漫星空。整个太阳系一瞬间就变成了一朵紫金色的花!冲天香阵,瑞气条条,朵朵金花从天降,座座金莲地涌出,天为之变,地为之动,时空为之徜徉,宇宙本源为之欢呼! 紫金莲花在瑞气之中膨胀开来,存在于实,也介于虚,在虚空之中,也在时间里头,寰宇之间,无穷遥远皆能见之! 这一瞬,这座凡宇宙,无穷生灵,诚心实意,皆俯首拜倒。 心中一个声音告诉他们——不朽的道君诞生了! “天一道君!” “天一道君!” “天一道君!” 宇宙在欢呼。 这样一个贫瘠的凡宇宙,一位道君的诞生,是何其不可思议的事。 一个凡人,从这里走出,走上修行之路,一路历经生死,披荆斩棘,终于成就道君。这是宇宙的大事纪,对于宇宙本身来说,是一件最值得庆贺的大事。 赵昱从霞光中走出,在炎黄祖庙中驻足。 望炎黄二祖,深深一拜。脚下升起霞光,腾云驾雾,已至星空之中。羽冠道袍,音容笑貌,这一瞬,牢牢的烙印在宇宙本源之中,在宇宙的任何一个地方,任何一个人,任何一只蝼蚁,都看到了他,膜拜他,敬仰他,呼唤他! “道君!” 赵昱深深的看了一眼,这一眼,所有人都知道是在看自己。 然后他转身,已消失在虚无当中。 不知过了多久,生灵们才回过神来! “是道祖!” 地球上,无数人在欢呼:“那是道祖!” 这一刻,不知多少人涌到炎黄祖庙。帝国的皇帝捧出了道祖的画像,那种激动,无与伦比! 华夏文明出了一位道君! 这是怎样的荣耀,怎样的幸运?! 从今往后,华夏之人,哪里不能横行无忌?! “听说华夏帝国崛起至今不过三万多年,原来是背靠道君。” 地球上的外星人皆恍然大悟。 五十一章 乱劫数 赵昱循着寰宇运行的轨迹回到法宇宙,从虚空中出来,正是当初元和域的位置。只是如今早没了元和域,徒留下一片破碎的星空。一些道韵、道痕弥漫在其中,造就出危机重重的绝地。 真仙到了这里,也要小心翼翼。否则身死道消并非不能。 赵昱与奉道殿一番争持,虽只片刻就决了生死,但数十尊天仙的伟力在这片星空中留下的无尽的伤痕。尤以御千道最后时刻的一指,在这片星空的中央烙印出一个黑漆漆的虚无窟窿。 宇宙浩瀚大道运转,自有其抚平磨灭之能。但天仙、金仙在宇宙中留下的痕迹,并非轻易可以消磨。也许数千万甚至亿万年后,此处也不见得能复归原样。 赵昱已得不朽道果成就金仙道君,他漫步在这片伤痕累累的星空之中,眼前恍然一些光影流逝,不免回想起初来乍到时的光景。而如今,数以百光年的元和广陆早已烟消云散,那星辰昊阳,也作了齑粉。 人说沧海桑田。在仙道大能手中,翻掌即是。 赵昱几步走出这片星空,举目四望,丹山域也不见了踪影。只半截丹山孤零零矗立在星空之中,是如此的寂寥。寰宇间一片宁静,赵昱却没来由叹了口气。 “风雨之前么...” 外物表象,宁静安详。但在赵昱的神念之中,大道运转分明积蓄着一股风暴,仿似随时都要爆发出来,翻天覆地。 “我已得道果,大道轮回更是近在眼前,也不知仙霞道友如今何在。” 多少年前便有誓约,如今时机也到了,准备也妥帖,正是付诸诺言之时。赵昱至今仍不完全知晓仙霞仙君的打算,虽然猜测与大道轮回有关,但具体怎样作为,却并不明确。 他暗暗掐算,找不到仙霞仙君一丝痕迹。 大道轮回已近,天机混沌的不可思议。加之分明仙霞仙君藏匿严密,连赵昱这新进的道君也摸不到蛛丝,碰不得马迹。 “道友!天一道友!” 正此时,赵昱抬起头来,看见玄离道人从虚空走出。 赵昱细细一看,不禁笑道:“原来道友也已证道。” 玄离道人近的前来,打量赵昱,心中也是惊诧。他知晓赵昱厉害,三十余万年一跃成为天仙。但天仙至金仙的鸿沟非同小可,远比天人之隔更加遥远。哪个道君不是在天仙境界磨砺多年才能证道? 却不料正如此前与掌教师尊之言,竟应验了。 这天一道人,成道了! 玄离道君按捺住心中惊异,笑道:“道友果然不凡。” 赵昱笑道:“机缘巧合而已。” 便道:“我那徒子徒孙如今何在?” 却是问仙霞仙君何在,但仍然不好明言,未免因果牵连被人察觉。即便天机混沌,赵昱毕竟谨慎。 玄离道君知晓赵昱之意,笑道:“莫急。此间听我慢慢道来。” 便道:“不远处我有一大千世界,这星空太过寂寥,不是说话的地方。” 赵昱微微颔首。玄离道君前面引路,两人破开星空踏入虚空,不多久便到了一处大千世界。入的其中,也自见繁华,勿须细表。却是玄离道君的一处别院道场,两人入内,分宾主落座,又有道童随侍奉上茶水瓜果,这才说起话来。 “道友已证道果,如今观这寰宇,有何感受?” 玄离道君慢条斯理,笑问赵昱。 赵昱听他此言,不免失笑:“正是寂寥安静之时,莫非风雨前奏?” 玄离道君笑道:“然也。大道轮回,就在三千载之后。各方势力正憋着气,绷着弦呢。这气憋的越长,弦绷得越紧,一旦爆发出来,又是怎样光景?” 不等赵昱说话,玄离又道:“我虽痴长道友些岁数,也曾经历过劫数,但较之于大道轮回之劫,一概其他皆是浮云。那大道轮回,至今已历四次,这便是第五次。前四次,皆只耳闻,盖因宙光悠悠,许多年前的事了。道友可知,大道轮回怎样一番劫数?” 赵昱微微摇头:“正如道友所言,我虽有些神通,却是个新嫩,如何知晓?愿闻其详。” 玄离道君叹道:“元初魔教也算是寰宇间第一流的教门了,这太初仙寰,道友也知晓,之前当有三大上门。” 赵昱颔首。 玄离道:“然道友可知,这三大上门,从何而来?” “这...”赵昱皱眉。 玄离便答道:“正是第四次大道轮回的产物。” 他这才和盘托出。 “教中有些古籍典册,言及大道运转衍化之事,有先天五太。”玄离道君字字清晰,句句沉甸:“这先天五太,乃大道衍化寰宇之前的过渡状态,有一个现后之分。” 赵昱道:“是太易、太初、太始、太素、太极?” “正是。”玄离道君颔首:“大道亘古,衍化之初,在于一个易字。易者,变也。大道有变,寰宇将生。由是先天第一太,便是太易。” 听到这里,赵昱忽然开口:“这法宇宙莫非正是太易、太初、太始、太素、太极五大仙寰?” 玄离笑道:“然也。” 赵昱皱眉:“如此说来,大道的先天衍化,当自太易起,至太始终,然后衍生寰宇。莫非这五大仙寰的衍生,也是遵循此间先后?” “然也。” 玄离大笑:“正是如此。” 赵昱便道:“如此一来,这大道轮回之劫,却不遵循此间道理?” 玄离抚掌大赞:“道友说到点子上了。” 便道:“按大道衍化的先后之别,大道轮回之劫,当从太易起,至太极终,太初当是第二。然则此前四番劫数,却乱了先后。以至于太初之劫,竟在最后。” 他别有意味的笑起来:“道友可知其中关键?” 赵昱惑然摇头:“不知也。” “道友当知才是。”玄离道人嘿嘿笑道:“劫数乱先后,盖因遗失了一样关键的先天之宝。传闻乃太易之劫时,众大能相争,在大道之机显现的一霎那,打碎了一宗大道先天之宝。” 赵昱听了此言,心中狠狠一跳,猛地抬起头来,一字一顿道:“见道碑?!” 五十二章 转因果 玄离道君抚掌嘿然道:“正是此宝。” 他道:“那见道碑,乃大道孕育的先天之宝。不知何故,竟被一众大能打碎,散落于寰宇之间。” “亦即是说,我这见道碑,只是碎片而已。”赵昱摊开手掌,一方灰扑扑石碑在掌心滴溜溜的转。 “不错。”玄离道君笑道:“若非碎片,只此一碑,道友以为能藏得住?早被大能杀了人夺了宝。” 赵昱恍然大悟:“难怪。我曾闻见道碑之事,只道是此宝颇有辅助悟道之功。寰宇间多有得此宝之人。原来是碎片。若独一碑,便也不可能有这些传闻了。” 若见道碑乃是完整的大道先天之宝,赵昱必定不能拥有。只因是无数碎片中的一块,对仙霞仙君或玄离道君这样的人用处不大,当初那仙霞仙君才没有出手夺取。 毕竟那时仙霞仙君也已是玄真天仙,天仙前十的人物,天仙层次已走到最后。见道碑的辅助悟道之能,已不能凸显。加之他们并不知晓这碑中有大道先天神通... 赵昱想到这里,忽然心中一顿。 他神色不动,问:“此宝既是大道先天之宝,因其故而乱大道劫数之先后。想必此宝必与大道轮回之劫息息相关。我与仙霞道友有约定,我知乃大道轮回事。只是不甚明了,我那时不过区区元神,为何押注于我?仙霞道友只道是因这见道碑,然只一碎片,寰宇间必定有许多,我亦不出奇也。” “道友何必妄自菲薄。” 玄离道人摇头笑道:“道友修行至今,不计那宙光秘境,只将近四十万载。四十万载而成道君,我闻所未闻也。道友如此自谦,那我等以亿年方成道的,岂非皆是蠢材?” 赵昱忙摆手道:“是我失言了。” 玄离笑道:“她正是眼光了得,合该称赞才是。至于选择道友,见道碑是其一。虽说寰宇间愈是临近大道轮回之时,见道碑便愈多现世。但我所见,多寻常之辈,与道友如何相提并论?至于这其二,则是道友根脚非凡。” 赵昱颔首,想必是自己太和仙门的根脚,背靠大山,也成为一个加分项。 “道友之宗门太和仙门威震寰宇,加之道友师尊也在太初,选道友便多一分把握。” 赵昱再颔首。 “至于这其三。”玄离道君品仙茶,缓缓道:“无外缘法耳。遇到了,便是缘。” 赵昱三颔首。 玄离道:“大道轮回,是劫,也是大机缘。身为修士,朝闻道夕死可矣,若能在大道之机现世的那一霎那,便是看一眼,也足矣。只是此间劫数重重,大道轮回之前,天机纷乱如麻,蒙蔽修士元神,必引起一番杀劫。天仙、真仙都是蝼蚁,更遑论天人之下的凡俗之辈。她已臻至天仙之极,金仙在望,我以其不该掺和此事,还是隐匿静修的好。由是此间,道友应誓,要应在我这里。” 赵昱这才晓得玄离之意。 却皱眉道:“我之誓,乃与仙霞道友所发。如何应在道友这里?除非仙霞道友当面说清,否则我如何肯?” 玄离道君笑道:“自当如此。只是先与道友说个明白。” 便道:“既然话说开了,那我便引道友去见仙霞。” 赵昱点头:“合该如此。” 便也不蹉跎耽搁,玄离在前引路,不知在虚空之中盘桓多久,往复几多回,又施展诸般手段搅动因果,混沌天机,这才来到一方隐藏在无尽虚空深处的小世界里。 这小世界确也奇异。 若非有玄离指引,便以赵昱如今道君的道行,站在这小世界面前,也发现不得。 实在是非同寻常。 “道友徒子徒孙也皆在此。” 言语间,便入了这小世界。 山清水秀仙境模样自不必多言,赵昱一入其中,仙霞仙君及杨先天等人的气机,便如掌上观纹,果然都在这里。 赵昱随在玄离身后,四下打量,瞬间将目光集中在仙霞宫顶那一缕垂下的神光上。赵昱目光一凝,只觉这神光虽一丝单薄,却玄之又玄,令人回味悠长,好似其中深藏奥秘,看不透澈。 便心中了然,必定是这神光镇压,才教这小世界有这般隐秘。 “难怪玄离教仙霞撤身出去,不掺和此间。也不怕祸从天上来,原来是有依仗的。” 思忖间,仙霞仙君已自宫中迎出。 她见赵昱,感叹不已:“当初妾身为天仙,道友乃元神。如今妾身还是天仙,道友却已是道君。真是羞煞妾身了。” 赵昱见了仙霞仙君,也是高兴,笑道:“各人缘法不同,以道友根基,道君也是等闲,早晚必证。” 就入了仙霞宫。 三人坐好,赵昱直言道:“玄离道友要将我当初誓言应在他身上,可是得了仙霞道友首肯?若是仙霞道友自愿首肯,我亦无意见。若是不愿,便也说个清楚。” 仙霞仙君先是看了眼玄离道君,沉默片刻,才缓缓道:“师兄所言并无错漏。妾身修为浅薄,加之证道果就在这几万年里,由是不敢沾染大道轮回之劫,生怕亿万载修行一朝泡影。道友当初之誓,便由玄离师兄接过罢。” 赵昱闻之,正色颔首:“既如此,便如此罢。” 这其中大道因果暂且不提,赵昱历来一言九鼎,既然立了誓约,那便要付诸应验。否则道心这一关,过不去。 玄离道君含笑道:“于师妹而言,证道果才是第一位。虽说大道轮回有机缘,但身死道消亦非能够避免。这劫数之中,道君都算不得安稳,太明金仙也不能万无一失啊。” 赵昱很是理解,道:“玄离道友所言不差。仙霞道友根基深厚,正该潜心证道才是。机缘虽然惹人垂涎,但必定伴随危险,不取也。” 又对玄离道:“既然大道轮回尚有三千载,那我便在这里静修三千载。时机一到,道友只管唤我便是。” 玄离先是点了点头,又笑道:“道友莫急,我有一言,姑且听之。” 赵昱微微一怔:“洗耳恭听。” 玄离道:“道友此间归来,正是时候。这寰宇间,腥风血雨,就在眼前。此中有一件事,道友或可出手一番。” 赵昱摇头:“若非与仙霞道友有誓约,我必定不会掺和此事。道友所言我心领了,不必再说。” 玄离道:“听我说完,道友再作决断。” 他道:“此间事,与道友并无因果。但道友若出手相助,我自有好处报答。” 五十三章 疑惑重重 赵昱历来修行,最讲究根基稳固。 说来他也算是性子恬淡,并非那种搅风搅雨横行无忌之辈。自修成元神登临法宇宙,看似经历破多,实则只一事耳。他亦不广招门徒,便是云游天下,交友访贤,赵昱也只为大道。独独喜静,乐于修行。 虽说因御千道逼之甚急切,也算是间接推动他一身修为增进,但若能避免这些麻烦,对赵昱而言,那才是最好不过。 只可惜大道之下,因果繁复纠缠,赵昱也无可奈何。 此间大道轮回,赵昱也知晓必有机缘。但若要有个选择,他宁愿藏匿深山,身居僻静,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的修行而不理会任何事,任凭风起云涌,也只淡然视之。 大抵只有一念,便是回太和山门认门归宗。至于打生打死,非赵昱所愿。 也并非惧惮,也并非退缩,否则也不会与御千道杠上。而是性子不同。有人喜闹,有人喜静,如是而已。 大道轮回事,赵昱并不喜掺和。只是当初为避御千道之恶,承了仙霞仙君之宙光秘境的善因,而有誓约不得不应。想想当初,仙霞仙君亦曾将他囚于小世界中万余载,那时说不憎恨是假的,但在赵昱,到头来是一番好处。 他那时修行不过两千载,道心不固,受不得修行之寂寞。而正是那万余载孤独,打磨了道心,对寂寞孤独也甘之如饴了。 因此并未与仙霞仙君计较,反倒当初被逼发下的誓言,他还要竭力去应验。 或说虽有好处,毕竟被迫,甚有仇怨。但赵昱仔细回想,却又觉得隐隐有祸兮福兮之妙。若非那万余载被仙君禁于那处隐秘世界,恐怕那万余载他都难得一个安宁——御神通怎会放过他?! 他潜匿隐藏,御神通以咒法算他,被他反咒,这里实则便露了行迹。 以御神通的身份根脚,持元初魔教之势搜天索地,独以赵昱自身神通,怕是脱身不得。不知要遭几多追杀,最后未必能讨的好。 这才赵昱不计较被仙君禁锢的根本原因。 那一番禁锢,实则变相对赵昱是一种保护。 如今修成金仙道君,赵昱应誓,要为仙霞仙君办一件事。如今转因果于玄离道君,赵昱也自承之。左右心中一念,若不解开,终归于心不安。这便是赵昱。 玄离道君很快离去。 赵昱随后与仙霞仙君一番叙旧,便在这处小世界暂时安顿下来。 又见了八云、杨先天、玉英子、申公豹、闻仲和云中子等人,便则坐关静修不提。 赵昱初成道君,还有许多道理须得梳理,正好这里安稳,是个静修的好地方。而八云等人,前番几遭劫,见天仙神通无边,也自紧迫,这些年来也是修行不缀。 与赵昱见过之后,又得赵昱勉励,便都坐关静修去了。 以杨先天之言,便则是若不成天人真仙,便不出关,坐死关矣! 对此赵昱乐见其成,但并无多大信心。只未曾说出,怕打击了他们的信心。这一干人等,不算八云,余者根性皆中、下等而已,要修成真仙,万中无一。 静室之中,赵昱静坐。 却未曾直入冥冥,梳理大道。 而是暗暗思忖盘算。 “回想这些年来,一概因果集结,皆在一面见道碑上。” “当初在星兽仙门遗迹,擅观宙光,以至于险些被御千道遗留在时空之中的烙印所杀。而后才得了见道碑。而御千道灭星兽仙门,也正是因为这见道碑。” “吾师寻御千道晦气,于是坏了御千道颜面,遣御神通来杀我。也因见道碑,为仙霞仙君所禁,如今更因见道碑,迫而掺和到大道轮回之中。” “玄离说见道碑乃大道先天之宝,在太易之劫时被大能击碎,散落于寰宇之间,由是多有碎片现世,以辅助悟道闻名遐迩,广传于修士之间。然其中,怕是有些奥妙,不为人知。” “我这见道碑,其中蕴大道先天之妙,授我以先天神通。甚至将我引入大道冥蒙,助我一举成就天仙。这等玄妙,休说是我,便是金仙,也必定欲得之而后快。” “那御千道在太初仙寰一概金仙道君之中,虽不在前十,也是数得着的人物。但他出手之时,神通虽蕴先天之妙,却比不得见道碑授我的太初混沌先天神通。由是可以推知,如御千道这样的金仙,也必定觊觎不已。” “而所谓见道碑,又屡屡现世于寰宇之间。若每一面见道碑,皆有这等玄妙,没道理这许多年不为人知。” “恐怕是那许多见道碑,皆只辅助悟道之能,而无大道先天之妙。我这见道碑,便不同其他,甚为不同矣!” 赵昱思忖之间,又想到御千道屡欲取此碑,却皆不可得。不禁心中大是疑惑:“莫非御千道知晓我这面见道碑的奥秘?” 随后想到面对御千道时,他已施展大道先天神通,怕便是御千道不知,也该疑神疑鬼了。 “此间多有疑虑之处啊。” 赵昱心中叹道。 “我这面见道碑,早前在宙光秘境之中,便祭炼了六成。如今成了道君,也只七成,将将增进一成而已。其中必定还隐藏着无数奥秘。这碑与大道轮回息息相关,我得此碑,莫非机缘,恐怕就算没有与仙霞仙君的誓约,我也不可能自大道轮回的劫数之中脱身。” 赵昱不免心中有些沉甸。 “其中颇多疑惑之处,若能问一问师父就好了...” “以师父无数年见识,必定知晓许多玄离也不知的隐秘。那大道轮回之乱,究竟如何。见道碑此宝,为何破碎。大道先天有五太,而大道轮回已四劫,眼下这第五劫,与之又有什么关联...欸,欸,大道在上,越是知道的多,越是疑惑的多呀。” 赵昱心中思绪纷纷,如一团乱麻,难以摸到头绪。 “罢了。师父还在这太初仙寰,大道轮回之中,必定不会少了师父的影子,早晚有再见之日。到时候必定问个明白。如今还是好生梳理一番修行,温养道果,稳固境界才是。” 赵昱动念之间将心中杂念一并斩杀,便神入冥冥去了。 五十四章 金仙大道 玄离证了道君,在元初魔教地位已非寻常。 便有资格在太初大世界自立道场,搜罗了一些道童门徒,把架子搭了起来。 前日里见了赵昱,他回来又见了万劫道人,将以叙说。此间除了仙霞仙君那隐秘小世界,其他皆原原本本,不曾隐瞒。只道是感应天一道人出现,前去一见,竟修成了金仙。 万劫道人也颇为惊诧,他也不曾料到,那区区天一,竟真修成了金仙。 不过区区金仙,尚不放在他这元初魔教掌教的眼中。虽然已有神通,但较之于元初魔教这等庞然大物,也只等闲而已。 玄离回到自家道场,静修不提。 这一日,他唤来道童,问道:“教中搜罗元神、精气之事,已有几分成果?” 那道童虽非玄离弟子,却也是元初魔教的一尊小天才——若非有些根底,也没那资格作道君的随侍童子。 在服侍道君之余,这等道童,同样也要为教门办事。 此间教中搜罗元神、精气之事,已万余载。这道童也曾多次外出,灭绝生灵以取其精粹,从而得一些功劳,便于从教中兑换好处。由是对此间事,也是一清二楚。 闻道君相问,道童忙道:“回道君,昨日里已至十元数矣。” 这元数,乃以真仙天人为单位计算。亦即是说,这万余载中,元初魔教搜罗的精气、元神,已相当于十个十二万九千六百尊真仙的元神和肉身精气的总和了。 元初魔教凶戾之处,由此可见一斑。 一座仙域,所有生灵加起来,经过萃取精炼,大抵才能抵得上一尊真仙。而元初魔教已搜罗了一百多万。可见不知多少仙域被灭绝,多少生灵遭涂炭。而被杀的真仙、天仙,也不知有多少位! 这等行事,其残暴狠毒,闻所未闻。 但玄离道人却神色淡然,微微点了点头:“已十元数么...” 他摆了摆手,挥退道童,暗暗思忖:“十元数怕是远远不足。与元始仙国之争,就在眼前。” “祖师传我只言片语,我已知晓元初魔教所作为何。那元始仙国,也是一般无二。只是元始仙国以术数化生产修士,而不必如此大肆屠戮普通生灵,但必定也不能满足。必定攻伐而来。” “我欲火中取栗,怕是力有不足。不过此间二者争持,正好引开视线,令我可以如意行事。” “大道之数五十有五,去先天五太则为五十。而寰宇之间衍其四九,余一独留生灵,概为其命运。生灵之命运,便是那遁去之一,大道垂怜者也,给生灵一线生机,以自选择命运。” “四九之数,乃寰宇之数,缺一不可。若缺其一,寰宇必崩塌。而独生灵之一,方可取之。以之为介,于大道轮回之时,逆之以取道机。” “我势单力薄,不能与元初魔教、元始仙国争那生灵之一。但未必没有可以令我取之者。” 他目中神光湛湛:“便有一支,多为天仙。我不取多少,数千尊足矣。一尊天仙,抵千尊真仙绰绰有余。我取数千尊,便得一元数。我一人得一元数,必定大有可为。” “大道轮回在即,我只需稍稍小心谨慎一些,也不容易被察觉。便是被察觉,也必定怪罪于元初魔教头上。我此番火中取栗,必定远走他处,元初魔教正好作个代罪的,也算是这些年来我兢兢业业的回报。” “对了,还有那太和仙门,也是个庞然大物,代罪最好不过。” 玄离道人心思万般,随后便暗暗等待起来。 眼看大道轮回只两千载了,元初魔教与元始仙国,终于爆发了大战。 而玄离道人见之,立刻离开太初大世界,往虚空深处而走。 ... 赵昱静修千载,将一身修为梳理通透,神通磨砺圆润。说来到了金仙道君之境,于大道之上,已是举步维艰。每每许多年难有寸进。然赵昱证道之后,却只千载,便将自身大道梳理出来,却正是借了见道碑之故。 他这见道碑,已是道君,也能加持修行。这愈发让赵昱认识到这面见道碑的不凡。 金仙之下修后天大道,赵昱根基无比深厚,以后天五行圆满、宇空宙光阶段性圆满为根基,一举证道金仙,如是再演化出更深妙的道理。阴阳大道已在他面前揭开面纱。 那阴阳大道不分先天后天之别,然其深妙之处,就藏在诸般后天大道之中。须得将后天大道修持圆满,才能真正触碰到阴阳大道。 这阴阳大道包罗万象,所谓刚柔、动静、激缓、大小、生死、轮回等等凡此种种,皆不过皮表而已。其中许多道理,便是炼炁、元神修士,也多有体会。 甚至那武道筑基的凡人,也能打出个刚柔,体会个动静。然此只皮表而已。 生死、轮回,非只于生灵,而更于大道,于诸般大道。 大道之下,寰宇一体。诸般大道相互平衡转化,由是衍化出一方浩瀚的宇宙。而这转化之间的道理,便是阴阳大道。 这阴阳之妙,先天转后天,后天逆先天,生灭轮回,五行顺逆,时空流转,皆存其一也。 赵昱知晓金仙大道便是后天逆先天的过程,便是要将一颗道果化道,化作先天大道之源,方能成太明金仙。 而今成道君,才知晓阴阳大道于其中的必不可缺。 若不明阴阳,便不知先天后天的转换,于金仙大道也只能蹉跎永恒。唯有明了阴阳,悟得先天衍化后天,后天逆反先天的深意,才能得一点先天之源,化道而成太明。 而赵昱得天独厚。 金仙的道果之中,蕴藏的后天大道越多,便越容易悟道阴阳。越少,便越难。 宇宙乃是一整体,阴阳便在其中。独得一道,便看不到全局,只一隅,不知阴阳大道之全。 而赵昱后天五行皆圆满无缺,合以宙光、宇空,不言其他,这寰宇之间的无数后天大道,至少占了五成。后天五行大道,乃寰宇之根基。大道先天衍化之处,以阴阳之妙,先衍五行,成宇空,合宙光,方成寰宇。 由是赵昱对太明之道,已了然于胸。 修士往往到了这里,才知晓根基之重。在此之前,皆知万丈高楼平地起,但到了这里,才能切身体会到这句话之重。许多金仙独以一条后天大道圆满而成金仙,到了金仙之境,便茫然不见阴阳了。 五十五章 玄离之求 有道是天人合发,万化定基。 放在修行之上,也大抵是说得通的。 这天,便是天赋,便是根性,生来具之。这人,便是人为,或自家勤修苦练,或得师门、道友扶持。 赵昱根性了得,又得遇名师传法,将以铸就完美道基,又勤修苦练,这才奠定了他如一身浑厚的根基。 便只想想,若无勤修苦练,必定没有恁大成就。而若无老祖苦心孤诣造化天衍镜幻境为他铸就完美道基,便是勤修苦练,仍必定没有如今的成就。而若没有超人的根性,又入不得老祖法眼。 此间种种,整是合了天人之道,其中环节缺一而不可。 如今修成道果,得了不朽,其中难得之处,可见一斑。 金仙道君本为亿万无一,而赵昱更甚之。 从坐关的静室中出来,正见仙霞仙君在山头静立。赵昱近前笑道:“我以为道友该是坐关炼法,怎的在此?” 仙霞仙君侧脸看了赵昱一眼,完美无缺的面孔露出一丝怅然愁容:“无他,天机混乱,大道混沌,坐不住耳。” 赵昱微微颔首。 此间却也如此。 若只如赵昱一般梳理道行,倒也无关紧要。端端是大道轮回在即,那天机混乱无比,乱人心神,对大多数的修士来说,并非悟道的好时机。仙霞仙君将证金仙,这一步殊为关键,这样的时候,坐不住也是理所当然。 “道友你看。” 仙霞仙君望着虚空叹道:“怎一个混乱了得?煞气杀机滚滚弥漫,遮蔽天机,蒙乱元神,也不知那许多修士,如何持住本心?” “此大道劫数,不可避免。”赵昱摇头失笑:“仙君也是怜悯的。” 仙霞仙君不免了笑了起来:“便如你我,修持至今,也都是心如铁石之辈。非怜悯也,感叹耳。” 说着话,仙霞仙君略有踌躇,良久道:“此间劫数,道友虽已修成道君,却也要谨小慎微为妙。我与道友相交,已数十万载...说来当初便不该教道友立誓...” 赵昱闻言,可以体会到仙霞仙君那复杂的心绪,却大笑道:“此天意也。既已立誓,我如何避开?” 仙霞仙君沉默,半晌又道:“还是小心些罢...若道友遭劫,妾身之过也。” 赵昱摇头,正待说话,便见玄离道君从界外而来,便则闭口不言。 那道君到了面前,先见礼一番,这才对赵昱道:“此前事,道友考虑的如何?” 却说的,便是赵昱坐关梳理道行之前,玄离道君离去时的提议。 赵昱道:“我既不知道友所言何事,自不能有答复。” 又道:“道友许诺好处,虽然惹人心动,但若太过苛刻,还是不应的好。” 玄离道君闻言大笑:“道友数十万载而成道果,当是个勇猛精进的。没想到如此谨小慎微。” 顿了顿,才道:“先天五行宝材各一,道友尚不满足?” “先天五行宝材,我自垂涎。然则此间到底何事,道友先说来听听。听罢容我思量一番,再做决断,如何?” 玄离道人点了点头:“也罢。” 便悠悠道:“我痴长道友些岁数,这些年来行走寰宇,自非一帆风顺,也有许多仇家。” 赵昱颔首。此为必然。玄离道人早前天仙第一,坐的这个位子,必定不是空口白牙白得的。便则寻常一个修士,也有恩仇加身,况乎玄离? “此间大道轮回,那大道之机非我所能觊觎者,但一些边角之处,未必不能得好处。然则此间劫数之中,若要得好处,便须得早早斩去一些麻烦,避免为人所扰。我请道友相助,诛杀一些仇家,事成之后,先天五行宝材各一,必定奉上。” 赵昱闻言一怔,他毕竟不曾想到竟是为这般。 却道:“道友仇家,当是道君之前所结。如今道友已成道君,要了结仇怨因果,岂非易如反掌,哪里还要我多此一举?” “非也。” 玄离道人叹息起来:“虽为道君之前的仇怨,但成道了也未必能以一己之力了结。我那仇家,非是一人,而是一大势力。” 赵昱听罢顿时了然。 却仍拒绝道:“如此我便更不该掺和。道友的因果,道友自去了结。若我再去,岂非我平白无故也结下仇怨?先天五行宝材虽好,但若以此获之,我不取也。” 赵昱自忖与玄离道人的关系,还没有这么近,可以出手为他寻仇。而先天五行宝材的确是好宝贝——要知道当初赵昱险些为御千道烙印于时空之中的指印所杀,师父混空老祖也只讹来半块。 其珍贵之处,于道君而言,在于道果化道逆反先天之源的修行。每一块先天宝材,其中都沾染了一丝先天造化,体悟其造化,便有机会悟到一些先天之妙,有助于金仙大道的修持。 这等宝物,在金仙道君这一层次,乃是不可多得的宝物。 然而在赵昱,若能得之,乃锦上添花。若不能得,也无不可。说白了,要借先天宝材中的先天造化悟道先天之妙,那是因为凭空悟不到的缘故。而赵昱根基深厚,阴阳大道已渐显化,悟道先天并不需要非得借助外物。 那先天宝材,在寻常金仙道君眼中,是宝贝。但在赵昱这里,重要性降低了不止一个等级。 若玄离将这筹码去请一些根基不够深厚的金仙出手,那多半是能请来的。但要说动赵昱,不大可能。 赵昱到了现在,对外物的需求,越来越低。如今身上除了一颗先天珠,除了一块见道碑,便再无他物。较之于其他的道君,这家底浅薄的不可思议。 早在天仙之时便修成了不假外求的境界,如今到了金仙层次,便是对天地元炁的需求,也降低到了一个令人发指的程度,可有可无了。已是自成混元,真正的一体无漏了。 对赵昱而言,外物宝物,譬如先天宝材,都很难再让他真正心动。 玄离道君被拒,心中不知如何想,但神色却不动,笑道:“也罢。既然道友不愿,自无勉强。” 便揭过此节,却转言道:“我听说尊师太元混空在教中盘桓,必定与混洞祖师谈玄论道,我这几日要去谒见祖师,道友可要一道前往?” 此言一出,赵昱立刻心头一动,忙道:“吾师还在元初魔教?” “然也。” 玄离道人悠悠笑道。 赵昱思忖片刻,道:“我正有许多疑问,要向吾师请益,既如此,一道前往非为不可。只是道友去谒见混洞魔祖,我若一道前往,是否失礼?” 五十六章 何为仙道盛世 玄离道人大笑:“尊师在教中,道友去见,如何失礼?” 赵昱微微点头:“如此也是。只是我与御千道有怨,我若去元初魔教,未必没有麻烦。” 玄离道人笑道:“道友何必为此担心?先不说道友神通,未必差了御千道多少。仍是那句话,尊师太元混空在教中,哪个敢放肆?便是尊师碍于身份不好干涉,掌教也不会允许。” 赵昱这才笑道:“可也。便随道友一道。我与师父许久未见,甚为想念。这些年一人修持,又多有疑惑之处。” 便道:“道友若无事,这便走?” “这便走。” 玄离大笑一声,与仙霞仙君道:“师妹在此,不可外出。如今寰宇混沌,未免沾染劫数,实非云游之时。” 仙霞仙君轻轻颔首:“我自心中有数,师兄不必担忧。” 赵昱也对仙霞仙君道:“我此去,不知何时能回。待我那徒子徒孙出关,劳烦仙霞告知一声。” 仙君也应下。 便则赵昱与玄离,结伴离开这小世界,来到虚空深处。 那玄离一边走,一边笑道:“我元初魔教山门太初大世界,位于那寰宇最高处。此去还有些路程,道友且莫急躁。” 所谓最高处,非是那方向上的最高处,而是时空的最高处。较之于寰宇任何一处,是最近于时间长河,最近于大道的地方。赵昱听了也不觉得奇怪,这等去处,赵昱并非没见过——当初太初仙会,便是在那样的地方举办的。而元始仙国的仙都,其所处,也是在那等层面。 元初魔教既然与元始仙国同为太初仙寰两大上门,在格调上,自然不会差了元始仙国一丝。 两人不多时走出虚空,在星海中漫步。所过许多暴乱星海,但见星空凶兽厮杀激烈,仿似个个失去灵智,化作杀戮的机器。又见那许多寰宇,仙门征伐,修士狠斗,星辰陨落,昊阳熄灭,简直一派灭世之象。 两人看似身处于星空之中,以道君之身,实则在时空中漫步。见这一片气象,玄离谓赵昱道:“这便是大道劫数啊。” 赵昱也为之感叹:“如此厮杀,待劫数一过,这仙道盛世,也大抵是毁了。” 玄离道君闻言哈哈大笑:“此言大谬。” “道友以为,何为仙道盛世?”他指着那些混乱厮杀之中的仙域:“他们?” 他连连摇头:“非也,非也。此蝼蚁耳,死的再多,也不损仙道盛世一丝一毫。仙道盛世是什么,是元始仙国,是元初魔教。是太元先天,是太明金仙。是你我这等金仙道君。” “除非元始仙国破灭,元初魔教毁败,太元先天陨落,太明金仙归灭,金仙道君全身死道消,否则便是寰宇生灵尽灭,也无损仙道盛世分毫。” 玄离道君脸上少有的露出一丝嚣狂:“你看这些所谓仙门,若尽数破灭,你看这些生灵,若尽数灭绝。待得劫数一过,便则不从那虚空深处无尽大小世界搬迁生灵,只等个几百几千万载,便又繁盛起来了。是时,只须得几尊金仙开山门讲大道,十万八万载,那些小门小派便又如雨后春笋,数之不尽矣。” 听完此言,赵昱默然。 玄离的话,并非没有道理。 或者说玄离说的,才是本质。 仙道盛世,不是多少低级修士支撑起来的,不是多少生灵支撑起来的,而是仙道大能们支撑起来的。他们才是仙道的根本。只要他们还在,道统就还在,分分钟再造一个‘仙道盛世’不在话下。若他们不在了,道统没了,便是再多的生灵,那也不是仙道盛世了。 正是那一尊尊惊天动地的仙道大能,斥除星空凶兽,才给寰宇的人道生灵营造出一个安稳的环境。若是没有他们,那些生来就可能是金仙道君级数的星空凶兽,会把这寰宇间的生灵看在眼里? 如是那般,不知这寰宇,对普通生灵而言,该是多黑暗。 也许在无数年前,仙道尚未鼎盛,而星空凶兽纵横无忌之时,那时的人才能深切的体会罢。 “道友此言直指本质,确是我感叹有谬。” 赵昱点头。 玄离道人大笑:“我辈修士一心向往大道,那蝼蚁之辈,不屑凌之,但若要取,也予取予求。此弱肉强食,大道之理也。说来道友大抵不知,若非我辈中人,这寰宇不知何其混沌。教中亦有典籍,曾言宇宙衍化至太易之劫的元古莽荒时期,星空凶兽横行无忌,比我魔教中人不知要狠毒多少倍。像这样的仙寰,随便一头星空凶兽过来,一口吞个一干二净。那衍化之初的凡宇宙,也多遭劫数。许多星空凶兽跨过宇宙虚渊,吞食无数凡宇宙。正是太易之劫后,仙道崛起,才斥除星空凶兽,剿灭无数,方才定下法理,泽被至今。” 赵昱默默点头,表示明了。 这一番言语,教赵昱也是感概颇多。 他自修持以来,也算是一步登天,几十万年就修成道君。比起玄离这等修士,神通不差,但对真实法宇宙的见识和阅历,却差了不知几多倍。便如玄离,就修持了以亿计的年月,年长日久,见多识广。不要说玄离,以赵昱的岁数,一些地仙也比他阅历更广。 当然,看到这劫数中的动乱,赵昱也并非是什么怜悯。也并非动心要去帮助多少凡人。只是一种感慨。 在赵昱这等人物的眼中,凡人多则多矣,却数百年转瞬黄土。而正如那草芥,春秋轮回,一茬又一茬,茫茫然懵懵懂懂。这寰宇之间,也没有那等众生平等的道理,于修士,于凡人,无论生命层次,还是智慧层次,都是天差地别,怎生教人平等呢? 只是一种感慨,基于劫数的感慨而已。 如果大道有知,一切生灵在她之下皆如一也。但在修士本身,在凡人本身,却不一也。 正如这劫数,无论修士凡人,皆在其中。但对修士本身而言,那些大能,又是自劫数之上的。 赵昱沉默行行,与玄离道人穿过一片浩瀚的暴乱星海,忽然玄离道友抬手一击,引的赵昱回神,待一看,正见远处已经生灵尽绝的一方仙域之中,一尊亿万里之巨的巨神被这一击打死! 五十七章 太初山门 那巨神被玄离道君一击诛杀,但见道君袖中滴溜溜飞出一面旗幡,弹指间将其精气、元神摄拿一空,顿时残肢不存,飞灰了去。 赵昱微微一怔,耳畔怒吼乍起,仿似整片星域如烧开的水沸腾起来,一颗颗星辰在怒吼中炸裂,好大烟花灿烂。原来这片死寂仙域之中,竟有十余尊亿万里巨神! 赵昱抬眼望去,这些巨神散于四方,周身左右皆环绕许多星辰。他不禁念头一动,正待说话时,那玄离道君又出手了,只见他将手没入时空之中,便这么一捞,如捞鱼一样,那散于数十万光年星域之中正怒吼十几尊巨神齐齐一颤,顿时飞灰湮灭。 玄离道君缩回手来,才见他手掌之中一团缤纷明光,赵昱看的分明,那正是十余巨神的元神、肉身之精! 玄离道君将这团明光投入旗幡,又收了旗幡,这才笑道:“我与这牧星之人有些仇怨,今日遇上了,自不能饶了性命。”他轻描淡写,浑然没有半点弹指诛杀十余尊天仙巨神的杀气。 “原来如此。” 赵昱淡淡的点了点头,便不再多说。 这牧星之人,赵昱也曾见过一回。还是当初奉道殿于元和域设计于他,他匆匆赶来时瞥见过一眼。当时只觉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没想到与玄离竟有仇怨。难怪玄离一出手就要人性命。 至于如何仇怨,赵昱并不关心,也不想知道。 甚至此时,赵昱大抵也明白此前玄离要付出先天五行宝材请他出手的目标,也许就是这些牧星人。 玄离见赵昱一问即止,便也不多说,一路引着赵昱,直奔太初大世界而走。 此后两人皆无言语,不多时候,两人穿过重重时空,无尽维度,太初大世界已是在望。 此元初魔教山门所在,然比及那元始仙国的仙都有许多仙兵神将巡守,这里却清净无比。想想也是,元初魔教与元始仙国毕竟大不类同,那元始仙国以仙兵神将巡守,大抵也只是一种门脸做派。作为大教山门,若有人能打上门来,那巡守什么的,恐怕也是虚妄。 这里不知多少金仙道君,不知有几尊太明金仙,甚至那混洞魔祖都常在此处静修,除了如自家师父混空老祖那等人物,还有几个能闹上门来?岂非是找死? 一入这大世界,但见广袤无边,以赵昱金仙道君的目力,也看不到边,不知几多亿万光年之巨。 其中形形色色,这里一片仙云上群山起伏,那里一片混黄中煞气滚滚,或有巨兽奔腾,或有珍禽横空,那仙山云海,仙炁、煞气之中,殿宇阁楼数不胜数,各色修士来往纵横,真个一片繁荣。 若说元始仙国仙都来往巨舰,多有凡俗红尘之象,而这里便则全然是仙家气派,不见半分俗意。 座座仙山,或雄浑伟岸,或奇诡陡谲,或阴森森,或烈耀耀。条条大川,或横空流淌穿梭于时空之中,或没入云海首尾不见。又闻仙家讲道,或听兽吼鸟鸣。也有斗法的,印证道法。也有下棋的,消磨时光。 端端是仙气飘渺,令人目不暇接。 赵昱与玄离二人皆是道君,一路过少有人知。只那道君人物,方才知晓二人。便则到了世界深处,却是一处道场。玄离引赵昱入内,笑道:“此乃我之道场。道友先在此处盘桓一阵,待我去见祖师时,再来请道友同行。” 便唤来道童,安排赵昱,玄离则又反身离去。 赵昱不以为忤,便则在一处殿宇之中安顿下来,只是静候。 玄离谒见混洞魔祖,定然不是说见就见的。以玄离身份,虽已为道君,但要见混洞魔祖,怕也不是那般容易。此中道理,赵昱心里有数。如今到了这太初大世界,既来之则安之,此间气象,倒也合赵昱脾胃,稍稍等候些时日,也是无妨。 却说玄离道人将赵昱请入道场,便则去见万劫道人。 道:“师尊,那天一道人已至教中。” 万劫道人笑道:“吾早知之。你怎将他请来?” 玄离道:“他以与御道君有怨,我道是将见祖师,他也欲见其师太元混空,于是同来。” 万劫道人分明心中有数,不知可否的点了点头:“来也罢,不来也罢。你去见见御道君,就说是吾教他按捺。” 玄离颔首称是,转言便问:“师尊,太元混空是否还在教中?” 万劫道人笑道:“自是在的。这位前辈与师尊论道,已数万载矣。你将天一道人请来,想必这位前辈必定高兴。” “那是最好。”玄离笑道:“徒儿这便去见御道君,免得他发难。搅了祖师兴致。” 玄离稽首拜别,正要离去,便察觉时空微震,与万劫道人对视一眼,不禁道:“看来晚了一步。” 师徒二人忙走出殿宇,举目遥望,正见数十万光年外的玄离道场之上五色光炁冲霄,万法万道震动天地! 这一时间,许多金仙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投射过来,聚集在那一处,偶尔神念交流。 “是御道君,这是在与何人斗法?” “那不是玄离道君道场么?难道二人又在斗法?” “非是玄离道君。你看那五色光炁,分明五行俱全,后天五行大道圆满。啧啧,这等根脚,我远不如也。未曾听说玄离道君将后天五行修持圆满,这是哪个?” “出来了。” 但见那光炁闪过,一尊道人缓步走出,与御千道遥遥相对。 赵昱微微一笑,稽首道:“御道友,别来无恙?” 御千道面无表情,良久才道:“不想你这小儿,竟也修成道君。” 赵昱哈哈大笑:“你能修的道果,我如何不能?今日非斗法之时,道友且去罢。玄离道友请我来此,我亦不愿折了贵教颜面。” “笑话。” 御千道冷笑连连:“折我教门颜面,你好大的口气。” 言罢弹指点开,啵的一声,便见赵昱面前一道法则如鞭,被赵昱拂袖消去,赵昱仍是笑道:“道友自视过高,我非当初之我,道友还是当初的道友,不可同日而语。” 御千道心中不虞,作爪没入时空,但见赵昱原地一个转身,隐隐他周遭时空之中,无论过去未来,皆见一只手抓拿,却被他分毫不差的让了过去,同时反手一击,在时空深处与御千道拼了一记,将御千道打了回去。 又笑道:“此小道耳,何必丢人现眼。” 御千道心中生怒:“大言不惭。” 五十八章 入彀 分明试探,也只两合。 御千道便要动真格,就见玄离与万劫师徒二人来到面前。 “且住。” 玄离忙伸手拦住,道:“御道君莽撞了。天一道君乃是贫道请来的客人,御道君为何如此失礼?” 御千道先是对万劫道人稽首一礼,这才怒道:“我与此人有仇,见他送上门来,如何不出手?” 万劫道人才笑道:“吾元初魔教上门大教,既是贵客,便有仇有怨,也须得不能失礼。御道君,你且回去罢。” 御千道点了点头,再看赵昱,闷哼一声,转身已离去。 赵昱这才上前。玄离便道:“此吾师尊,万劫掌教。” 赵昱忙一稽首:“原来是万劫至尊,贫道天一,有礼了。” 万劫道人还了半礼,捻须笑道:“来着是客,还请道友不要计较御道君莽撞之举。” 赵昱笑道:“掌教言重了。” 万劫道人笑道:“玄离,好生招待天一道君。若是有暇,可至贫道处盘桓一阵。”便也转身走了。 待得万劫道人离去,玄离这才抱歉道:“却是我的疏忽,原以御道君不会如此冲动。” 赵昱失笑摇头:“我与他结怨已深,并非道友之过。” 这才双双回了道场不提。 这边一触即分,周遭看热闹的许多金仙此时才聊开了。 “竟是此人,端是了不得呀。” “道友知晓此人?我看的面生,不曾见过。” “听说御道君与人结仇,不但折了两个根性深厚的血脉后裔,连他那奉道殿,也一并覆灭。他那大弟子空心小子,也死在一块。似乎就是此人。” “那还真是仇深似海了。以御道君的脾性,早该出手了结仇怨,怎此时此人还好生生的?” “嘿,诸位道友大抵怕是不知吧?此人来历非凡,修行了得。御千道折了后裔,折了奉道殿,折了大弟子算什么?可知道此人在数十万年前,只不过区区一个元神小儿。” “信口雌黄。你那言语,岂非几十万年修成道君?你以为是混洞祖师?” “真话你好不信。此子乃太和仙门之人!” “太和仙门...” 顿时一片默然。 有人道:“那与盘桓教中的太元混空,有些关联?” “便是太元混空的亲传弟子者也。” “原来如此!” “我听说太和仙门的道友个个了不得,如今可见一斑。听诸位道友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几十万年前太元混空上门,教御道君讨要说法,莫非便是此子之故?大抵结怨便是彼时?” “正是如此。说来本是一宗小事,听说此子在一处遗迹之中,险些被御道君烙印在时空深处数百万年的一道指印所杀,此子当时不过元神修士,险些死在道君手中,确是有些过了。于是...” “由是太元混空到教中讨要说法,御道君大失颜面,便教他当时一个元神境的血脉后裔去杀此子。不以大欺小,以寻回颜面,却也折在此子手中。” “说来说去,便是此子厉害。不声不响断了御道君左膀右臂。万余载之前御道君与玄离道君斗法之事,便也因此子之故。” “此间事若在你我头上,怕也好不了多少。其未成天人之前,如你我这般,不好亲自出手。遣些喽啰去,也是肉包子打狗。却一跃天仙,便成气候了,不好对付,还要顾及太元混空,实在是束手束脚。” “数十万年成道君,欸,我看他根基深厚,五行皆满,实在是令人羡慕啊...” ... 赵昱此时与玄离叙茶。 玄离道:“我已禀明师尊,不日便可谒见祖师。” 赵昱自是高兴:“那是最好不过。” 两人闲扯几句,玄离便说到此间,道:“我看道友与御道君斗法,竟旗鼓相当,实在令人敬佩。御道君修行十余亿载,在教中道君之中,也是数得着的人物。当初御道君在宇宙虚渊截杀道友,我与他一番斗法,险些被他打死,比起道友,我不如也。” 他叹道:“回想起来,当初我与道友也有过一番试手,那时道友手段,看来不过如此。不料才区区数万载,道友已是超过了我。” 赵昱听他言语,不禁微微一怔,仔细打量玄离,才叹道:“难怪我觉察与道友因果颇深,原来道友与我竟有如此大恩?!” 当初赵昱在宇宙虚渊以太初混沌先天神通困住御千道,一番逃遁,不见御千道追来,还以为御千道顾及脸面,不好一而再再而三的纠缠。如今才知晓,原来是被人阻了。 一时间,赵昱不免心中纠结。 此前玄离道人以先天五行宝材请他相助,却被他所拒。如今看来,实在不该。当初若无玄离阻拦,那御千道必定速速追来,后果难料。说不得就要死在御千道手中。 如此一来,便欠下玄离道人一番大因果,教赵昱好不沉重。 他早察觉与玄离之间因果深重,还以为是仙霞仙君与玄阳仙门之故。便没有深究。如今知晓,还有这救命的因果在其中。 玄离暗观赵昱神色,心中不禁暗笑,却道:“道友不必介怀。此间也是掌教吩咐,我听令行事而已。尊师在教中盘桓,与祖师相交莫逆,道友虽与御道君有仇怨,但我元初魔教也不能任凭道友被御道君害了,免得伤了和气。” 听了此言,赵昱自然心中明白。 师父混空老祖的颜面毕竟在这里。虽然赵昱当时已是天仙,师父必定不会再像天人之前那样如保姆般维护,但元初魔教未免恶了师父,自然不能任凭自己教中之人害了赵昱。 如是此间因果,虽说极大,但根源上,还是在自家师父。 这教赵昱心头松活了不少,但即便如此,玄离阻御千道是事实,总有因果在这里,若不了结了,赵昱心中挂牵。 他思忖一番,道:“道友阻御千道,于我有善因。此前拒道友之请,实在有些不该。便与道友说个明白——我可为道友出手一番,了结此间善因。” 玄离道人心中大喜,却面色淡然:“道友不必勉强。” 赵昱笑道:“无妨。” 玄离这才喜道:“如此甚好。道友放心,许诺的先天五行宝材,这便给道友。” 二话不说,便取出五色五块宝材,交给赵昱。 赵昱拒之,玄离笑道:“虽与道友善因,但于我本人并不重大。我请道友出手,也不能亏待了道友。” 赵昱无法,只好收下。 玄离分外高兴,笑道:“过几日待谒见了祖师,再行此事。” 赵昱自无不可。 五十九章 入彀非我愿 因果之妙,于修士而言,不似那凡人可以蒙蔽。有因就有果,谁的因,谁的果,如此当面说了通透还没感应,那便也不是修士了。何况赵昱得了道果修成道君,有把握因果之能。若不深究还则罢了,一旦深究如何不知? 一番叙过,玄离道君离去,赵昱则暗暗思忖。 “玄离此人,大抵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人物。说来此间,他将仙霞道友因果承接过去,只等的大道轮回即可与我了结,却在这时间要将我卷入又一宗因果之中,恐怕没有什么好心思。” “只是...”赵昱暗叹不已:“恶因恶果是小,善因善果是大。人情最是难欠,也最是难还。我宁肯为他出手厮杀,与素不相识者结下仇怨,也不愿欠他此间因果。” “这元初魔教之人,哪里有善茬?我此前拒之,他看似不以为意,但随后处处无不着眼,终归我性子如此,被他看透,不得不入他彀中。” “不过也是无妨。大抵此间,若劫数能过,我以金仙道君之修为,必回太和仙门...” 赵昱思绪万般,终归一并斩杀,渐至于无。 玄离道友别了赵昱,也是暗暗计较:“我早知此人,心性与我教中之人大不类同。果然入我彀中。他未必不知其中道理,但却是心甘情愿。这等人物用的妙,便是把锋利的好刀。” “只是可惜了先天五行宝材,欸...” 玄离道人看似颇多讲究,又以因果牵绊,还以宝材为代价。却也令他肉痛。 那先天五行宝材,乃是玄离成就道君,教中予他的贺礼。独此一份,日后皆无。可为了心中计较,他连这宝材也给了赵昱,可见其心。毕竟玄离不是赵昱,他虽强横,但根基却不比赵昱深厚,金仙一道之上,还须得借宝材之助体悟先天。 “好在此间若成,所获之大远非几块先天宝材所能媲美。” 想到这,他心中肉痛稍歇。 随后又想到御千道,不禁思绪转动:“我将天一道人引来教中,御千道老谋深算怎会莽撞出手?区区几个血脉后裔,区区几十尊天仙而已,折了便折了,无外乎颜面而已,以其心性,又怎会挂碍?他这一番作态,实在令人不好猜测。” ... 不几日,玄离来见赵昱。 “道友等的急了罢?” 玄离笑道:“这便去谒见祖师。” 赵昱大喜,忙道:“速走,速走。” 于是两人驾云,玄离道君在前,赵昱在后,一路奔那太初大世界高天之上而走。冥冥蒙蒙之中,不知穿梭多少时空,也不知往返过去未来几回,终见云端一座道宫,分明镇压在时间长河之中,任凭长河浩荡,也岿然不动,有万劫不磨,万法不沾,万道不灭之象! 两人到了宫外,御千道躬身深深一拜:“祖师在上,后辈金仙玄离拜谒!” 道宫三门耸立,闻声侧门洞开,也不见道童出来。 玄离道人忙恭步要入内,却不见赵昱跟随,回首一看,发现赵昱正仰首看那道宫上的匾额。 正是‘混洞’二字。 赵昱一见此二字,便觉那二字正如其意,若一混洞,将心神吞入其中。他如鱼在其中徜徉,分明见证许多奥妙,一时不免沉醉其中。待得玄离唤他:“道友?!” 赵昱才从中回过神来。 道:“失礼,失礼。实在是这混洞二字玄妙非凡,令人不由自主沉醉其中。” 玄离一听,顿时了然,笑道:“当初我第一回来此,也如道友一般,被匾额吸引心神。” 赵昱微微颔首,缓步赶上,道:“我见这二字玄奇,非我所见任何一种道文、神文。” 所谓道文、神文,大抵是修士所用某种文字。乃取自道中,便是认不得,一看也知晓其中之意。此类多与修士修为有关。修为不同,道文便不同,随所悟大道而变。 “此先天道文也。” 玄离道人笑道:“非悟道先天者无以书之。” 赵昱顿时了然。 两人说着话,毕竟不敢耽搁,忙便入了混洞道宫之中。 这一步跨出,正见混沌之象。抬眼远处一座高山险峻,半截没入时间长河,半截耸于仙云之端。一缕缕先天造化沁润霞光,浩浩荡荡,令人惊叹。 山巅云端,有两道人影对坐。远远见之分明渺小,却又似乎镇压在时空长河之上,将寰宇踏在脚下,无比的伟岸。 就见一道神光飞来,作一登天之梯,两人战战兢兢,登上那梯,一步步攀登上去。 这一攀登,便如在时空长河因果错乱之中徜徉,不知过了多久,不朽不灭的元神都已恍惚,金仙道君的道果都将朽坏,才觉豁然一阵开朗,赵昱喜极道:“师父!” 玄离道人也自攀登上来,神色还有迷蒙,闻的赵昱喜极而呼,这才有些回神,忙不迭拜道:“祖师!” 那相对而坐的二人,其中青年惫懒模样的混洞魔祖撇了撇嘴,谓混空老祖道:“你这个徒弟不错,比我这后辈可强多了。” 混空老祖笑而不语。 赵昱这又对那魔祖拜道:“见过魔祖!” 魔祖摆了摆手:“你这小儿自与你师父老鬼叙话去,别理老子,老子心情不好。” 赵昱瞠目结舌。 玄离只觉臊得慌,低头不语。 魔祖冷笑连连:“怎的,老子我不像魔祖?” 他那宽松的玄袍一拂,把玄离收了进去:“乃乃的,老鬼,你说老子是不是吃饱了撑的?给玄阳那老混蛋培养弟子?” 赵昱在一旁心中发冷:玄离还以为他根脚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在魔祖这里,如剥光了一般! 魔祖瞥了赵昱一眼:“你们这些小混蛋,自以为了得,不过是井底之蛙,哪里知道天下之大?怎么?老子没跟他计较,你觉得不理解?蝼蛄怎知鲲鹏的眼界?” 赵昱一张脸都憋红了。 混空老祖抬起一脚踹过去:“老祖的弟子,要你来教训?” 魔祖毫不示弱,一跳让过,反手就是一巴掌拍回去:“老子没资格怎的?!” 赵昱只是心中...惊奇,是的,就是惊奇,不是大跌眼镜。 这哪里是人们仰望之中的太元先天,分明两个市井毛孩闹腾嘛。 六十章 问道 这个揪着对方的胡子不放,那个拧着对方的耳朵撕扯,吹胡子瞪眼,骂骂咧咧,实在是不堪入目啊。 赵昱低头垂首,都不敢看了。 生怕被灭口。 闹腾了好一会儿,这两个老小孩才松开对方,还你瞪我一眼,我还你一眼,好像你抢了我一颗糖,我抢了你一件玩具似的。 正在赵昱不知说什么是好的时候,混空老祖一袖子把赵昱也收了。 只觉得天旋地转,全然没有半点抗拒之力,待回过神来,赵昱微微有些发愣。这眼前景象,分明是当初自天衍镜幻境出来时候的那座山包上一模一样。 “师父,别又是幻境罢?” 他不禁脱口而出。 混空老祖一巴掌把赵昱扇了个跟头:“幻境个屁。为师这是教你呢。” “教我?” 赵昱一阵愣神。 混空老祖又是一巴掌:“你想得太多。” 赵昱摸了摸额头:“师父,我有好些疑惑,亟待请益。” 他知道是自己想多了,忙转移话题。 老祖教他坐下,这才道:“你问来听听。” 赵昱这才将心中疑惑,一一道来。 “我自玄离口中得闻先天五太故事,知晓了见道碑的来历。对大道先天衍化与寰宇劫数之间,颇有疑惑之处。一则是劫数时,大道之机为何物?二则见道碑与劫数又有什么关联。三则除大道之机外,劫数起时,还有什么奥秘?” 赵昱一开口,问的便是先天之谜。 这其中疑惑,萦绕赵昱心头已久,不问不快。 老祖闻言,不禁笑道:“果然我徒儿,当初还是一凡人,如今也接触到先天之谜了。” 这老祖先是一番感叹,随后才道:“你道是大道衍化,先天五太,此无差池。太易,太初,太始,太素,太极,一一衍之,是为先天。那大道衍化,自无至有,自混沌至先天,自先天至后天,其中自有大道至理。而大道衍化,五太之后,宇宙乃生,也化五方仙寰,是为太易仙寰,太初仙寰,太始仙寰,太素仙寰,太极仙寰。我太和仙门,便在太极仙寰。” “由是便有劫数,正应先天五太。合该自太易仙寰起,至太极仙寰终。一旦五劫圆满,大道衍化便则圆满。大道圆满,仙道圆满,才能破太元先天而窥大道,证那至大至强,至尊至贵,至神至圣之位。” 赵昱听的神往,不禁竖起耳朵。 老祖道:“大道每每劫数,便有一缕道机降下。若得道机,如得一把钥匙,等到大道圆满时,便能占了先机。由是令修士争夺,无所不用其极。” “原来如此。这便是大道之机?”赵昱心中明悟。 大道劫数降下一缕道机,得了道基,便得了证那至大至强至尊至贵之位的首要机会。如此怎能不令人垂涎? 他不禁问道:“如此以来,此前四劫,有四道机,已为人所得?” 老祖颔首:“自然为人所得。” 说着,老祖不免叹息:“为师也是生的晚了,不过百亿岁数,此前四劫,皆是无望。如若不然,而今四尊道祖,必有为师一尊,可惜,实在可惜呀。” 赵昱哑然。 “四尊道祖?”他问。 老祖捻须颔首:“太易、太始、太素、太极四道祖,彼等得了道机,领先为师这等太元先天不止一步,其威凌寰宇,贴近大道,教人羡慕哇。” 老祖感叹过后,又为赵昱解答疑惑:“依大道衍化之数,本该自太易至太极,五太有序。但太易之劫时,太易道祖得了道机,却有一尊大道之宝自大道之中跌落下来。” “便是那见道碑?”赵昱精神一振:“我听玄离说,见道碑便是彼时被诸多大能打碎,散落于寰宇之间,由是乱了大道先天之数。” 却见老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赵昱惑然。 便听老祖道:“大道先天之数由此而乱,然也。然则那见道碑,非为众大能击碎,而是自碎之。” “啊?!” 赵昱愣住了。 老祖道:“其为大道先天之宝,坚固之处,哪里能打的碎?莫非能打碎大道不成?” 赵昱怔滞半晌:“是啊,大道先天之宝,怎能被打碎?” 老祖捻须叹道:“概为自碎之,散落万方,不知几多。亦曾有大能穷尽心力搜集,却终无可得。大道之宝碎片,神物自晦,便是为师这等太元先天,也算不到其去处。非得要等大道劫数来临之时,才会一一现世,为人所得。” 他指了指赵昱:“你那块见道碑,也是你得到之后,为师方才知晓。” 赵昱恍然大悟。 难怪那御千道穷索此碑不可得,杀人灭门也没得到。而那星兽仙门的开山祖师逐星道人得到此碑之后,也没有被当时的玄阳仙门索要。概为一旦为人所得,才会为人所知,一旦遗失,便立刻自晦,怎么也算不到去处。 若玄阳仙门开口索要,逐星子不忿之下将之丢入虚空,那玄阳仙门也是竹篮打水。 更重要的是,赵昱的这块见道碑,并没有真正被逐星子炼化。如若不然,逐星子应该也得到其中的太初混沌先天神通才是。得了这神通,必定有生机,也不会轻易被御千道诛杀了。所以他存的一缕残神,但于见道碑,却是事实上的遗失。御千道杀了他,穷搜不得,最后还是落在了赵昱手中。 “那这见道碑...”赵昱皱着眉头:“师父烛照时空,知晓徒儿与玄阳仙门有些关碍。无论当初那仙霞仙君,还是现在的玄离道人,与我结下因果,多因此碑。莫非此碑在大道轮回之时,破有好处?” 老祖颔首:“是有些好处。大道轮回,道机降下之时,以此碑为引,可引来大道玄妙。于金仙颇有好处。甚至此碑还能引动大道之机,于抢夺大道之机时,有些先手。” 赵昱又明白了。 问道:“如此,我这里一块见道碑,师父要取那大道之机,正好用的。” 赵昱知晓自己这块见道碑非同寻常,但若老祖要用,赵昱必定毫不犹豫交给师父。赵昱能入修行之门,概为老祖引入道途。如今修成金仙,莫不因此而起。 赵昱感念,深怀其恩。便是见道碑天大的机缘,比之起来,赵昱也不屑一顾。 老祖闻言哈哈大笑:“你这小儿,倒也是个孝顺的。不过你那见道碑,便自己留着罢。” 就见老祖手掌之中,九块一模一样的见道碑浮现出来:“你道为师这些年苦心孤诣,没有提备么?” 赵昱顿时哑然。 想想也是。赵昱以区区元神修为,便得了一块见道碑。以老祖太元先天的手段,要搜罗见道碑自然不难。想必赵昱这块见道碑,当初在逐星子手中没有被玄阳仙门索取,大抵那玄阳祖师手中,也有好些块,有并不稀奇之故。 六十一章 众生平等 大道之宝,非为寻常。神物自晦,人皆无察。独独大道劫数来临前夕方才现世,绽放光彩,为人所知。便是老祖这等屹立于法宇宙之巅的太元先天,在其现世之前,也不能推算出来。 左右这等至宝现世,落在修士手中,有得其妙者,突飞猛进。有不得其妙者,懵懵懂懂。譬如逐星子,便是得了见道碑,也不曾真正炼化。自然,与这块见道碑的特别之处有关,但也可见一斑。 老祖百亿修行,这么多年,能搜集九块见道碑不足为奇。有人得了此碑,却也无望大道,老祖这等人物索取,正好换些实实在在的好处。或如落在一些小修士手中,譬如元神、地仙之徒,便则天仙、金仙,老祖若执意要取,大抵也能轻易取来,而不至于被人丢入虚空。 御千道取而不得,只因其不过金仙而已。而老祖乃太元先天,差之不可以道理计。甚至便是取走了宝物,人尚不知,也是理所当然。 加之百亿载,便是乱撞也能撞上几块了,何况以其大能? 赵昱犹豫了一下,思忖着是否该将自己这块见道碑的玄妙告知老祖,便就听老祖道:“大道轮回之时,以种种手段激发此宝玄妙,或在争夺大道之机时占取先手,或引来旁支末节,得一丝丝大道玄妙,以增进修行。大道轮回是劫,也是机缘,那许多修士,无外皆为此而正持斗狠。” 赵昱听是了然,自忖有一块见道碑,于大道轮回之时,必定也有些好处。只是想到此间与玄离有些算计,便不禁心中微沉,于是问道:“这见道碑乃大道先天之宝的碎片,然将以何手段,才能激发以引大道玄妙?” “若在为师手中,便则勿须他法,稍一催动即可。然太元先天之下,要以此宝引动大道玄妙,须以寰宇衍化五十之数为引。”老祖如是道。 “寰宇衍化五十之数为引?” 赵昱神色一动:“大道衍化,五十有五。去先天五太,余五十为宇宙衍化之数。这五十之数,乃宇宙根基,万千后天大道所在。若取其一或取其多,于这法宇宙莫非有妨害?” 老祖抚掌大笑:“自有妨害。任取其一,宇宙就失去稳固,若取其多,有崩塌毁灭之患。” “既是如此,哪个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取寰宇之数以引大道?”赵昱忍不住道。 若是如此,见道碑在太元先天之下的修士手中,于大道轮回之时,便是摆设。除非冒着毁灭法宇宙的风险以宇宙之数为引。然则此何为之?谁敢? 老祖失笑,指着赵昱道:“宇宙之数五十,衍其四九,余一为何?” 赵昱听了这话,顿时怔滞片刻恍然大悟:“余一为人道耳。若取四九之中任何一数,宇宙根基有损,便有崩塌之患。若取人道之数,便如那草芥,割了一茬还有一茬。” “正是如此。”老祖哈哈大笑:“四九之数,造化宇宙之本。而余一之数,融于众生灵之中。这寰宇之间,生与非生,概为区别。由是生灵得一,方为人道。或曰生道,亦曰灵道。皆其意也。” 赵昱了然恍悟。 若在生灵之中,尚且要分个族类,分个有智慧无智慧。但在宇宙范畴,生灵概为一类也。合而为人道。 这便是五十之数中,除开宇宙四九数之外,独余的一数。 这一数,可谓大道垂怜一线生机。将以予众生自择命运之理。由是众生因果纠缠,纷乱如麻,非为大道掌控,乃自衍化之。 那凡人往往哀叹命运,以有神灵编制命运,由是恨天仇地。岂不知此此中大谬! 大道余一数,予众生一线生机。其何怜也? 无论那万众生灵,多有悲哀无奈者,但终归其中,有择之正者,超脱于其上。这其中,与大道运转,又牵连颇深。譬如大道运转,宇宙本源撒播真灵,并不以确定之数,而是随机而为。或有根性,或无根性,皆为随即,并不确切。得其根性者,并非刻意安排,而为随机。 由是转过来一想,这人道一线,毕竟在大道之下,五十之数中的一数。终归还是要受大道所制。 然则于个人而言,譬如那凡人,无有根性者,其一生成就,与红尘因果牵绊,但终归有自己的选择在其中。若小时知晓努力,充实自身,便是打好一个根基,一旦遇到红尘机遇,便能青云直上。而不知努力,不作根基,再大的风云,也吹不起来。 左右此中道理,实在繁复。若说宇宙五十之数,人道之外四九之数皆井然有序,那么这人道一数,则最为繁杂。所谓人心难测,人道亦是如此。红尘因果,牵连繁复,不成金仙,便理不通透。 “由是取人道之妙,以激见道碑,正是宇宙五十之数之一,方可引动大道而得其妙。” 赵昱这下终于知晓为何劫数来临之时,这寰宇之间杀戮纷纷了。 甚至已是想通透,那玄离为何要请他出手,取人性命。 大抵皆是为此耳。 或说不仁,而天地不仁。 也不见得什么英雄人物出来反抗——自然,这反抗也是徒然。 要与无数太明金仙、金仙道君为敌。 “又哪里有如此人物?”赵昱想到这些,不禁感叹出声。 老祖知晓他意,笑道:“倒也并非无人。” 赵昱一愣:“真有这般人?” “如何不有?”老祖笑道:“太素仙寰便有这等人物,只是势单力孤,也只能眼不见为净,只管其势力范围,余者有心无力。” 赵昱不禁失笑:“其不长久也。” 老祖果然点头:“是不长久。说来这般,还是一个古老宗门,亦曾为太素仙寰上门大教之一。其秉持众生平等,势力范围之内,人道鼎盛。然则正因如此,于几番大道劫数之时,都置身事外,由是那许多得了大道玄妙的宗门金仙突飞猛进,独其不得,由是成太明者愈少,金仙者愈弱,逐渐衰落。如今已少有闻之。” 赵昱闻言,不免感慨:“以人道之德行,规仙道之修行,谬矣。那凡人讲个平等,实则也是口头说说,强者欺弱,官者欺民,富者欺贫,这世间哪来的平等?大道之下,弱肉强食耳。” 六十二章 人道之毒 宇宙是多样性的,人道亦是如此。若概无区分,人人皆一,便没了上进的心思。弱者趋强,贫者趋富,民者趋官,正是有这等级差别,才激发前进之心,方能衍化出红尘万丈。 若非如此,与那土石沙砾又有什么差别呢? 便是树木花草,也要争夺阳光。 万事万物,皆在一个争字。而弱肉强食,其中至理。 口呼平等,恨天仇地者,概为弱者也。人为以平等,概为逆乱人道也。人道尚且如此,况乎修士? “谢师父提点。” 赵昱听了此间奥妙,明白许多,便又问道:“如此一来,那元始仙国在劫数之中,便占了先机。” 他道:“元始仙国分明以人道国度为根基,甚至勿须杀人取人道之机,亦可以其制,操控人道引大道玄妙。如此一来,这仙道国度,较之于宗门岂非更优越几分?” 老祖不免失笑:“万事万物,优劣合一。宗门有宗门之优,仙国有仙国之优。你道是元始仙国以其仙国之制,便可操控人道,却哪里那般容易?人道红尘,千变万化,正如人心,翻覆纠缠,有大毒。” 说到这里,老祖顿了顿,略微露出一些回忆,道:“我游历时空,曾漫游自太易之劫前后。虽不能插手那过去之事,却看到许多。太易之劫,大道降下道机,为太易道祖所得。劫数过后,许多大能总结其中奥妙,便才知晓以人道为引的奥秘。于是不少大能突发奇想,做了许多实验。这元始仙国的规制,便是从那时开始的。” 老祖道:“其中有别于仙国之制,还有一类。便是神灵之制。” “神灵?”赵昱心头一动。 老祖颔首:“然也。正是你所知之神灵。那凡宇宙之中,尚且还有些遗留的痕迹。然在法宇宙,早已湮灭在太始之劫中。” 老祖感叹连连:“以仙国之制,与人道正是中庸,不偏不倚。而神灵之道,则极为极端,较之于仙国之制,神道与人道纠缠几化为一体。有大能立神教,自封神灵,教万众信仰。以此攫取人道之机,妄图在太易之劫后的下一个劫数之中,夺取大道之机。” “那后来呢?”赵昱虽已猜到结果,但仍忍不住问出声。 “自是竹篮打水,功亏一篑。”老祖笑道:“不但功亏一篑,还累及自身。当时有一位太元先天,乃神道之首。其信仰广大,有无数信徒,攫取人道之机数之不尽。于太始之劫时,他第一个引动大道。然则那红尘万丈,人道之毒奈何不得他,也已引动了大道,甚至一度险些夺走大道之机,然则大道以纯粹,虽然人道之机可引动大道,却因其毒,也要受到大道反噬。他以神灵之首,乃大毒之源,大道反噬之下,以太元先天万劫不磨之身,也顷刻之间飞灰湮灭。” “啊!” 赵昱瞠目。 “竟然被大道反噬致死!” 真是料想不到。 大道以纯粹,而人道有毒。以人道引大道,便要受到大道反噬。那神灵之首,以神道与人道纠缠一体,成了大毒之源。大道一经反噬,便直接加诸其身。自然飞灰湮灭。 又听老祖道:“此前所言‘众生平等’者,便是自神道衍化而来。神道极端,以至于失败,余孽如丧考妣,心思一转,便反神道,又至于另一个极端了。” 赵昱不禁笑了起来。 这倒是符合人心。 非对即错,不知中庸。 “仙国正因其中庸,由是传承至今。然则仙国虽能操控人道,确也不敢肆意妄为。便如元始仙国,以帝霄之能,也只能杂以仙国之制,有限度的以人道为引,同样也要杀戮许多以补足方可。” 帝霄,便是天霄帝尊。 “杀戮不担人道之毒,由是无所顾忌。大道反噬,也只加诸于整个人道,而非修士本身。”老祖道:“由是每每大道之劫后,人道便会衰落许多年。你看如今杀戮纷纷,多为修士出手,为取人道之机。等到大道劫数过去之后,这杀戮仍不会停止,却是人道受反噬而至于内部纷争。直到大道反噬之力散去之后,才又会繁荣起来。” 赵昱听的连连点头,大是明悟。 这寰宇之间,真个是缤纷异彩。无数年,不知发生了多少有趣的事。甚至于修行之上,多有借鉴之处。又增长阅历。 却问道:“师父说漫游于时空深处,竟至于太易之劫前后。徒儿如今,前不过一元之数,后不过一会之数,比起师父,真是差了好远。” 赵昱如今证道金仙,已能游走于过去未来。但却有个限度。 往前过去,最多十二万九千六百载。往后更少,只一万八百载。 而混空老祖却可以回溯漫游至太易之劫前后,那是不知多少亿载之前了。 老祖大笑:“你方才登堂入室,怎能比的为师?” 赵昱嘿嘿一笑:“倒是在漫游时空之时,过去不可逆,未来却可改。一旦生出插手过去既定之事的心思,立刻警兆大起。师父当初予我的混沌珠,实在是玄妙,竟能教我逆改既定之事。” 老祖闻之,颇为自得,却也嘱咐道:“为师炼那混沌珠,也正是在漫游时空之时生出的心思。但终归无可得。休要以能逆凡宇宙之过去,便以了得。实则不过皮毛而已。那凡宇宙算的什么?便是无穷凡宇宙皆因过去逆乱而毁灭,法宇宙也不会伤及分毫,大道也不会多作理会。然而这法宇宙,时空长河的主流,却一丝一毫也更改不得。便是为师,也不敢。一旦插手过去之事,大道便要降下劫数,瞬间飞灰湮灭。” 他语重心长:“修行须谨慎,千万莫要肆意妄为。也许证了那至尊至贵,至大至强之位,方可有些未能。余者皆不可。” 赵昱记在心中。 说来此间,赵昱常常牵肠挂肚。当初妻妾五人寿终而去时,赵昱便思忖,等到自己修为高深,自时空长河之中,将她们抓回来。然如今看来,怕是不易。 “还须得再做努力呀...” 赵昱暗叹。 六十三章 过去未来 宙光浩荡,有过去,现在,未来之别。 大道之下,那宙光长河之主流不可逆,却是定数。一旦有逆,便有大道劫数。任凭太元先天也要顷刻飞灰。飞灰湮灭还不算完,便是在灰飞那一瞬,将过去既定之事作了些更改,也会被大道瞬间抚平,不会起任何波折。 修士成就道君,得了道果,便是超脱了宙光长河,于一定程度上可往返漫游于过去未来。然则无论如何往返,皆与过去未来隔着一层,尤以过去,不能插手,不可更改。 虽说道君斗法,在过去未来之中攻伐,然则非为攻伐敌手过去、未来之身,而是从过去、未来,攻伐现在之身也。 道君者,金仙不朽,道果者,唯我唯一。由是金仙道君无过去身,无未来身,只现在身也。无论攻伐,皆在当下,过去也好,未来也罢,一击打出,打的都是当下之身。 譬如道君算计,往往难以直观算到同为道君之人。却是漫游时空,回溯因果之时,对手没有过去未来之身。只能在过去、未来之中,以目标相关的某些人和事,来计较推演。 而过去尚可,毕竟既定之事。而未来则千变万化。 未来如何变化,决定于现在。一个念头不同,未来便有变。而这个变,会成为既定的事实,时光流逝而成为过去。 由是过去不可逆,而未来可变。便是因当下现在之故。 “成就道君之后,一切的一切,便把握在你自己的手中。”老祖尊尊教诲:“便是为师,也再不能看你未来。也不能改你过去。最多是引导——这便是大能算计之所在。他看不到你的未来,但可以引导你走向他希望的未来,以此来算计于你。由是每每遇事,须得谨慎思忖,避免落入人彀中而不自知。” 又道:“那凡宇宙之中,可插手过去之事,那是因为神通广大,且旁支末节大道不予理会之故。且莫以为如你那地球上某些虚妄小说漫画,便以更逆过去为等闲。除非能高过大道,否则便是妄想。” 赵昱心中明悟,道:“这便可称之为大势不可改?” 老祖笑道:“仍有偏颇。该当为主流不可改,旁支却无碍。法宇宙之中,便是一个凡人的过去,也不能更改,但也说不上是大势,凡人怎关大势?只是因其在宙光长河的主流之中耳。” 赵昱了然。 老祖又道:“你根性在时空,正是那宇空、宙光大道。这两条大道,概莫深也。宇空尚有迹可循,而宙光则无头无尾。而宙光与大道息息相关,若得悟透,必定前途广大。你看那诸般修士,到了金仙之境,皆能漫游时空,然切莫以为彼等便悟到了宙光之妙。只因道果超脱,不为宙光影响而已。乃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赵昱听的出神,多有所获。 老祖道:“你以五行圆满而证金仙,根基深厚,阴阳在握。太明金仙之道,水到渠成。然先天大道渊深,也不可小觑。你于金仙之境,当也知晓道果之中蕴含后天大道越丰满,金仙之境便越畅通。而那太明金仙之境,也不能脱出此藩篱。若你道果化道之时,所涉先天大道之源越多,太明金仙一道便越好走,有更大的机会证道太元。” 赵昱忙道:“我以后天五行圆满合宙光宇空而成道果,正是打算悟透阴阳,把握造化,将后天五行皆推至先天五行,将阴阳大道修持圆满,宇空宙光再进一步,方证太明。” 赵昱修行以来,最重根基。便是到了如今金仙之境,亦是如此。他从未想过到了金仙之境便驻足不前,或只证一条先天大道而至太明。与此前一样,赵昱想的,仍是将自身根基所涉诸般后天大道皆推进至先天,将根基夯实到极点,方才证道太明。 老祖很是了解赵昱,满意颔首。 虽说这么些年,老祖从未见赵昱一面,但以老祖神通,赵昱所为,历历在目。赵昱是怎么修行的,老祖如何看不到?说来赵昱这样的徒弟,也实在教他省心许多。踏踏实实,一步一个脚印,根基牢固,不需他时时提点。 老祖随后道:“你此番必入劫数。得了见道碑,便不得不入。那玄离小儿一番算计,你便接下就是。正好教他吃个闷亏。毕竟见道碑,也须得以人道之机才能激发,从而引动大道玄妙。你根基深厚,若得大道玄妙,必可悟到许多先天之妙,以此大大推进金仙之道,缩短证道太明的时间。” 赵昱深以为然。 此间听了老祖许多隐秘,赵昱对玄离的算计,已是了然于心。无非是算准了赵昱的性子,以因果牵绊,教赵昱帮他出手搜集人道之机。赵昱正好借此搜罗激发见道碑的人道之机,而将其中杀戮因果全数推到玄离道人头上,到最后玄离道人为赵昱作了嫁衣,狠狠的吃个闷亏。 老祖见赵昱心头有数,却叮嘱道:“这玄离小儿起了异心,他以为师这等人物不知?便则他证了金仙,令人看不到他未来,然以为师阅历,怎推算不到?不过混洞这嫩脸混蛋最喜起哄,未必不会提醒玄离,看个乐子。你仍须得小心谨慎一些,未免着了他的道道。” 赵昱记在心中。 玄离生了异心,但在混空老祖这等人物眼中,也只是小儿之举,博个一乐。那混洞魔祖的确有可能提醒玄离,告知玄离赵昱也许知道他的算计。以此看猴戏。 这不是混洞魔祖要刻意为难赵昱,而是这些老混蛋的恶趣味。 或者是为打混空老祖的脸——在他们这一层次的人物而言,打同等级人物的脸,那必定最是爽快。 正如两个认识的开玩笑一样,对他们来说不值一提。 而在赵昱或玄离,则是关乎重大,甚至涉及生死。 最后老祖再作叮嘱:“此间大道轮回,除了那四位道祖之外,无不为之垂涎。先天五太,对应大道五劫,如今是最后一劫。过了此一劫,谁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夺取大道之机。由是此番劫数,最为激烈。不知多少人物暗中窥伺。便是为师,也不敢作何保证。你是为师最小的徒弟,也最省心,千万莫要在这劫数之中疏忽大意肆意妄为呀。” 六十四章 牧星 赵昱心中已是知晓。 大道劫数虽乱了先天之数,但无论如何,只此五次。而已去四次,独余一次。五大仙寰,不知多少活了无数年的老怪物,太元先天,为之垂涎。其争斗之激烈,必定远超此前四劫。 此前四劫失败,还有机会。这一回失败了,就看不到机会了。 所以便是混空老祖,也不敢有任何保证。 赵昱心中,也是沉甸甸的。 这大道最后一劫,分明是前面四劫累积叠加。他虽证道金仙,但在这等劫数之中,也是个蝼蚁。 怀着这种沉甸,赵昱又问了许多平素修行之时遇到的疑难,皆得解答。不知过了多久,恍然间天旋地转,待回过神来,已在混洞道宫大门外。同时,玄离道人也出现在身边。 玄离道人面色红亮,分明所获不小,很是高兴道:“我早盼着拜谒祖师,果然如见大道也。” 赵昱看他神色,仿似只一回听道而无其他。 他们这样的人物,喜怒不形于色,那是最基本的。赵昱也不知道,这玄离道人是否得了混洞魔祖的提示。 但赵昱也同样装作不知。只是心中,觉得这玄离大抵是有些悲哀的。他有异心,却早为混洞魔祖这样的人物所知,他却不自知,以为瞒过了所有人,毕竟也是井底之蛙。 回想当时,混洞魔祖将玄离收入袖中之后说的一句话,赵昱就知道,混洞魔祖早知玄离乃玄阳仙门的暗子。 或许这些年,玄离演的一出出大戏,都在魔祖眼中,大抵是觉得可乐。甚至连元初魔教之中,譬如那掌教万劫道人,甚至于一些人,也知道玄离的根脚,只是不说,只是看,看猴戏。 若此间被玄离知晓,不知他是如何表情,如何悲哀。 赵昱升起明悟:“大道之下,要作那强者。否则看似逍遥自在,也未必不在别人的算计之中。你在桥上看风景,而人在远处看着你呢,看你耍猴戏呢。” 他神色不动,也是面孔红润,笑道:“我自凡宇宙而生,得了师父青睐,由是踏上道途。而至于如今,才见师父第二面,许多疑惑终于得到解答,真是爽利的紧。” 两人相视一笑,浑然不知对方心中计较一般,便离了混洞道宫,不多时回到了太初大世界玄离道场之中。 因所获甚大,皆坐关梳理了几载。 这天,玄离将赵昱请来,奉上茶水,开始说起正事。 “我与道友相交,也算是一见如故。此中因果,说来令人感叹。” 玄离道君先是一番叹息,才道:“道友如今想必也是知晓我请道友所为到底为何。” 赵昱微微颔首:“取那人道之机也。” 玄离笑道:“正是。教中虽有取之,但那是教中的,非是我的。而我初成金仙,说不上话,便是分配下来,我也只能拿个小头。此间大道轮回,机缘深重,我如何甘心?正是要自己为自己考虑一番。” 赵昱深以为然:“所谓朝闻道,夕死可矣。皆为大道,自然要好生考虑。” 却又笑道:“如此我倒是不比道友。道友奋发向上,而我却觉疏懒,更喜清净。虽然大道轮回有机缘,但我自忖便是无这机缘,我证道太明也能顺风顺水。” 玄离闻言,不免有些艳羡:“我不比道友根基深厚。后天五行只得其三,阴阳大道难以把握周全,只好借大道轮回之时的大道玄妙,以增进道行。” 玄离的确羡慕赵昱。 此前便知晓赵昱厉害,尤以前番赵昱与御千道试手,展现了五色神光,他一看便知晓是后天五行大圆满之象。后天五行圆满,阴阳大道在握,自然如赵昱自己所言,太明金仙不是关隘。 这如何不教他艳羡? 玄离心中闪过一抹杀机,瞬间而逝,却笑道:“只是此间把道友拖进来,实在有些于心不安。” 赵昱摆手笑道:“我欠道友因果,合该还给道友。道友说罢,取那人道之机,目标是何?” 玄离神色微微有些涩然,道:“当初我请道友,只道是诛杀一些仇家,不曾说明根由,还请道友见谅。实在是我当时也不知此中奥妙,只是见教中搜罗,我方起心思之故,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也。” 赵昱不以为忤的笑道:“无妨。左右了结因果而已。” 见赵昱不在意,玄离心中稍安,道:“前番与道友来此,半途之中,我杀的那些巨神,便是此番目标所在。” 他随之叹道:“道友或许不知,此间杀戮纷纷,然则那凡俗之辈,概为低劣。一座仙域杀尽,也只堪堪抵得上一尊真仙,还需的精炼一番方可。而如今教门大肆夺取人道之机,我不能与教门抢食,只好把目标锁定在一些特殊的人群身上。那牧星之人,少有低于天仙者,多为天仙,取一尊便超过千尊真仙。只需得杀个三五千,便足矣。” 赵昱听了,也不免对玄离的计较心生惊叹。 一出口就是几千尊天仙,这玄离果然心大。 却问玄离:“牧星之人,我曾见过一眼。却不知这个势力,有什么关键之处?天仙虽不比金仙,确也是中坚层次。那牧星人,有那么多天仙给我杀么?” 话音一落,又立刻抛出第二个问题:“若牧星人有这么多天仙,想必不缺金仙道君。以我一人之力,杀的十个百个,一旦引得金仙前来,怕是道友计较夭折呀。” 玄离闻言微微一笑,道:“道友问到点子上了。” 他道:“牧星之人,也算是极为特殊了。说来道友有一个随侍,也可算作牧星人。” “哦?”赵昱微微一怔,念头一转:“道友说的,可是八云?” 玄离颔首大笑:“正是此女。” 他才道出缘由:“所谓牧星之人,实则是星空凶兽与人结合诞下的生灵。星空凶兽散漫无比,生而不养。由是这些人自出生便多有挫折,因其具星空凶兽的特征,而难以融入他人之中,为人所排斥。” 赵昱了然。那八云,可不正是如此么。 八云在大道冥蒙之中为赵昱所制,其一概来历,皆为赵昱所知。其童年悲苦,历历在目。 “由是便自发结成群体,相互守望?”赵昱不禁道。 玄离闻言,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大抵是有这个意思的。然其中,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道友知晓修士须得根性方可成大道。而这些星空凶兽混血的牧星之人,虽因得了凶兽血脉,而能成长至堪比真仙天仙,但大多是没有根性的,由是无法证道金仙。而其中有根性的,多又为仙门吸纳。这也是这个势力之中,天仙真仙居多的原因所在。但最重要的,与某位大能相关。” 六十五章 大清洗 八云的血脉源自于一头一代星空凶兽。所谓一代,便是天生地养的一代,由天地孕育而生,无父无母,生来肉身强横,具备大神通,颇是了得。 而所谓一代凶兽,也有强弱之别。强的生来便是金仙,甚至更强。弱的生来或天仙,或真仙,不一而足。且会成长,臻至血脉极限方止。天生地养的一代凶兽,最弱的生来也是真仙,绝无可能在真仙之下。此其得天独厚也。 但修行大道,仍为根性所限。若有根性,方可突破血脉极限而大道有望。若无根性,便天生地养,终归也不过如此。 而这等凶兽强则强矣,然其血脉后裔,若无根性,便是传承的金仙之上的凶兽的血脉,也无法修成金仙,而牢牢卡在金仙之下。根性珍贵,由是牧星之人多天仙。 其承自凶兽血脉,多为肉身强横,天生具有一些神通。然则其优势,也只在于此。没有根性,只能吃血脉老本。如八云这等,又是星空凶兽血脉,又有根性的,才是真正厉害的角色,而少之又少。 由是牧星之人虽然也算得上强横,但与修士比起来,皆为天仙,同等层次,便敌不上修士。 譬如于元神之时,同层次修士多不及星空凶兽,而随着修为增进,其中血脉的差距,逐渐被修行抹平,到了真仙,几已齐平。到了天仙,修士便更具优势。 这也是仙道修士能斥除星空凶兽,发扬仙道的根本原因所在。因为修士修行越高,便越强,而星空凶兽不及也。 自然,天生地养的一代星空凶兽也有身居根性者,而这等往往也是修士猎杀的主要目标,以其天生地养的体魄,生而具备的神通,再得根性,修持起来颇是了得,具备威胁,自然要杀之。 就算不杀,也须得拘禁起来,作那山门护山神兽之类,为修士所用方可留的性命。 “我所言者,便是一尊天生地养的古老星空凶兽。” 玄离如是道。 赵昱闻之,神色微微一动:“道友之意,这牧星之人,乃是一尊星空凶兽的势力?” 玄离笑道:“然。” 道:“道友也知晓,此间无数年,自宇宙开辟以来,星空凶兽以其天生地养的神通而逞凶威。后来被仙道大能斥除、诛杀,方有当今之世。” 赵昱微微颔首。 玄离便道:“然则总有漏网之鱼。” 赵昱顿时了然。 便听玄离道:“这尊星空凶兽,我不敢直言其名。甚至你我这里只说星空凶兽,他便已是知晓。却也不怕。没有直接因果,他不敢把你我怎样。何况大道轮回在即,此之者也必定战战兢兢。这太初仙寰只此一尊,也是厉害角色,与祖师修为怕不类等?这也是许多年来,与牧星之人相安无事的一个因素。” 他道:“另一个便是牧星之人从不沾染与仙门修士之间的因果,多视而不见。这才是他们明哲保身的法门。” 赵昱闻之,深以为然。 有个靠山,但这靠山并不牢固。虽然此凶兽厉害,但却是人人喊打的角色。凭恃神通,虽少有人敌,但几大上门,几位祖师,才是这方仙寰的执掌者,因此平素都不敢冒头。 或许因其神通,而难以诛杀,但若敢兴风作浪,几位祖师必定不会坐视不理。 由是要自保,便须得做那缩头乌龟。 赵昱不禁问道:“那牧星之人,我见其牧养星辰,不知所为者何?那粒粒星辰,虽然于真仙之下,或可炼成法宝,但于天人便已无用。搜罗恁多,是何缘故?” 玄离笑道:“铸巢耳。” “铸巢?”赵昱一怔。 玄离道:“便是铸巢。太初仙寰有一处最是蛮荒的暴乱星海,乃是星空凶兽之巢穴所在。那牧星之人搜罗牧养星辰,便是为了铸巢。道友修行才几十万载,许多事尚且不知。每每一百元会,我元初魔教与元始仙国便会颁下法旨动员修士,针对那处暴乱星海进行一次清洗。” 赵昱闻言,讶然道:“竟有此事?” “如何不有?”玄离笑道:“若任凭其发展壮大,未免于仙道有妨害。由是每每清洗,遏制。而一次大清洗之后,那巢穴所在便多有缩减,许多凶兽巢穴被打破,便需要重铸。说来这牧星之人,也不过是那尊凶兽麾下的棋子而已,盖因其类人,不至于一眼憎恶,可以在寰宇行走。道友试想,若是一群凶恶凶兽在仙寰之中搜罗星辰,修士又怎会放过?” 赵昱恍然大悟,果然是这个道理。 却不免问道:“如此,这牧星之人,非人也。其多天仙,想必不少道君都会把主意打到他们头上罢?如今大道轮回在即,正须得杀戮以夺人道之机,星空凶兽如此繁多,何不杀之,为何要自凡人取之?” 人道,便是万众生灵之道。星空凶兽,花草树木,只要有生机者,皆在其中。 玄离不禁微微摇头:“并非这般道理。说来临近大道轮回,数百万数千万载开始,有志于此的仙门和修士,便在为此作准备。然则针对星空凶兽,却有个默契成规。百元会一次大清洗,此乃规制。于此之外,不好大肆杀戮。” 赵昱闻之念头转动,想到那尊厉害的星空凶兽,不免皱眉:“也是那尊凶兽之故?” 玄离叹道:“正是。那也是个厉害角色,可以遏制,但不能太过逼迫。否则一旦闹翻,这太初仙寰,岂不会被打碎?” 赵昱了然,果然是这个道理。 就好比那凡俗之间,你有核蛋,我也有核蛋。但不以多少论,皆为危险。由是不好太过欺压,未免核蛋爆炸,得不偿失。 只能遵守某种潜规制,而双方都不去打破。 大抵这星空凶兽也是如此。毕竟有一尊惊天动地的角色。便是混洞魔祖、天霄帝尊,一时半会也拿不住,只好与之对峙。这与玄阳祖师,大不类同。 混洞魔祖和天霄帝尊能算的玄阳祖师,未必能算的那星空凶兽。其与修士先天是敌,不知有多警惕,怕是无论什么手段,也无法引诱出来。 六十六章 肆虐 “而此间并非大清洗之时,”玄离道:“因此教门不能撕毁默契。我也只能以个人身份,以寻仇了结因果为由,去诛杀一些。自然,与我有同样心思的一定也有,但并不多。大多数的道友,在这关键时候,想的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赵昱听他所言,也是深以为然。 如玄离这等胆大包天的,又能找到赵昱作为刀子的,毕竟是少数。大多数怕都只是暗暗等待,潜养精神,等着大道轮回来临的那一刻。而不会去节外生枝。 “牧星之人群体广大。”玄离道:“天仙级的不知多少,诛杀个几千尊,小事耳,当不会掀起多大波澜。那尊也知此时关键,不敢妄动,生怕触怒祖师等人,应该不会太过在意。但一定会遇到金仙级的牧星人或凶兽阻拦,这便要看你我自己的手段了。” 赵昱微微颔首:“道友言之有理。” 在赵昱看来,那尊漏网之鱼能存活到现在,还能与元初魔教、元始仙国对峙至今,绝非寻常角色。多半是自家师父这等层次的太元先天级大能。说不得此番,这尊星空凶兽,也在暗暗谋划大道之机。如此一来,杀一些牧星之人,倒也应该不会引来此凶兽的目光。多半没有那个闲暇。 此中或许还有些更深层次的因果,但赵昱终归是定下心来。 既然是星空凶兽的势力,杀之便无关自己的原则了。若教赵昱去灭绝几多仙域,杀光多少凡人,覆灭多少仙门,赵昱不取之。而若杀星空凶兽之属,赵昱则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尤其如今听说这星空凶兽还有个首脑,便更加没有负担了。 若无首,星空凶兽一盘散沙,不足道哉。若有首,则极具威胁。正好杀之,也便算是为这寰宇,奉献一分。 见赵昱神色,玄离心下欢喜,笑着从袖中取出一面旗幡,双手递来,道:“此乃摄元幡。用以收摄元神、肉身精气所用。道友拿去,诛杀之时,以之取其元神、精气,五千尊而止,你我因果了结。” 赵昱接过摄元幡,细细一看,讶然道:“还是一宗仙器。” 玄离笑道:“自是仙器不可。若非仙器,如何收取五千尊天仙元神精气?” 赵昱失笑,将摄元幡收入袖中。便站起身来:“所谓事急,宜早不宜迟。大道轮回只余不到两千载,我这便动身,前往了结此事。” 玄离大笑:“静候道友佳音。” 赵昱转身便已离去。 ...... 虚空深处,小世界。 仙霞仙君自仙霞宫中走出,蛾眉轻锁,有些心神不宁。 似有事将发生,心生警兆,这才从坐关之中出来。 她抬起臻首,目光穿过世界胎膜,望向虚空深处,片刻后道:“童儿?” 便有道童从宫中疾走出来:“老师。” 仙霞仙君道:“你去偏殿,将那几人唤醒。” 童儿领命而去。 不多时,杨先天等人随童儿来到此处。皆是一拜,道:“不知仙君前辈唤我等何事。” 仙君道:“怕是有些事要发生,令妾身心生警兆,这才教童儿将尔等唤醒。” 众人一听,不免心惊。 连仙君都觉警兆,于他等而言,岂非灭顶之灾? 八云如今在真仙天人一道之上,已走到半途,稽首拜道:“不知何事,竟能令仙君警兆?” 仙君微微摇头:“不知也。妾身唤尔等出来,便则做好准备,一旦事发,便于避开。” 八云了然。 正则此时,那虚空之中,忽然一片阴云袭来,浩浩荡荡,不知其广,不知其大。影影绰绰,不知其虚,不知其实。 仙君神色一动,略显失色,道:“速速进宫,休要出来!” 八云一听,一袖子卷了杨先天等人,一步入了仙霞宫,那童儿也快的很,忙也进去了。 仙霞仙君无暇顾及彼等,纵身跃上宫顶,镇在那道神光之下,忙把法力一催,神光盈盈暴涨,化作霞幕,将整个一方小世界笼罩其中。便见那世界之外,一张大口吞天吐地,一口噬来,把个虚空都咬出个窟窿! 那口之巨,难以计量。分明施展神通,这一口吞吐,所涉这片虚空,无量广大无数大中小三千世界被吞入口中。而其中,仙霞仙君这方小世界,只是之一。 然则这小世界毕竟非同寻常。若说神通,怕是仙霞难敌那巨口。然则这小世界有一缕神光镇压,待那巨口吞噬时,正如一点明光,只在巨口外盘桓,任凭吞噬之力风暴卷席而不入。 仙霞仙君面色严整,丝毫不敢怠慢,心中暗惊:“怎的来了一头金仙级的星空凶兽?!如是大胆,吞噬三千世界?也不怕被修士诛杀?!” 自仙道光大,星空凶兽被斥除,便则各有默契。星空凶兽,尤其真仙之上的星空凶兽,绝不允许随意肆虐。若敢吞噬生灵,毁灭仙域,必定遭到修士狙杀。 无论法宇宙的仙域,还是虚空中的三类千世界,亦或者凡宇宙,皆是一般。 仙道有绝对优势,而每每百个元会大清洗一次,星空凶兽则连吞噬凡人也要受到限制。 若说偶尔有那么一回,吞噬一二个世界,便立刻逃离,大抵能逃过修士狙杀。但如这般,肆无忌惮,分明金仙凶兽,一口吞下无数世界的,仙霞仙君自修行以来,还从未听说过! “大道轮回,真是劫数啊!” 她不禁暗道。 也暗暗有些庆幸:“亏得有祖师这一道玄初神光,否则我难以幸免。” 虽然仙霞仙君已窥到金仙之妙,但毕竟还未证道。面对这等金仙级的星空凶兽,实在力有不逮。 她以神光镇压世界,那凶兽吞不下去,却毕竟催动神光,显了奥妙。若不催动神光,便则隐藏,但要被星空凶兽不知不觉吞噬下去。而催动射光,则为星空凶兽察知。 实在是不得已。 那凶兽果然察知,竟似来了兴致,于虚空之中追逐这一粒光点,竟乐了起来。都说星空凶兽散漫,以其金仙之境,智慧也必定深远,然却如斯顽乐,实在教人匪夷所思。 仙霞仙君亦是骑虎难下,若散去神光,不免被吞噬,若不散去,竟教这凶兽追逐玩乐,她不禁面色铁青。 “这畜生肆虐,怎不见道君来狙杀?!” 她暗暗焦急。 六十七章 五千 皆言修士神通广大法力无边,若得一个实锤,大抵金仙道君才算是名副其实。 在这法宇宙中,元神之下是修士,若无宝贝护身,连元星都走不出去。元星外天罡大气风雷滚滚,非元神真人而不可出入。元神九品三等,一等一个天地,下品元神尚只能于元星之内逞威,到了中品元神,才算是登堂入室。上品元神才有些伟力。而举手投足破灭一颗元星,非地仙不可。当然,如赵昱那般,在元神境界就有地仙神通的,毕竟凤毛麟角。 越是修行,神通法力便越不可测。大成地仙在凡俗看来,便已惊天动地。若得成就真仙,也算是有了威震仙寰之能。若两尊真仙斗法,打破一个仙域,也只等闲。 地仙便可开辟世界,小千不难,中千不易。真仙便有开辟大千之能。譬如当初那星兽仙门的遗迹,便是一座大千世界,方圆以几多光年计,实则也不过一尊真仙开辟而已。虽说那开辟之人,在陨落前分明已是天仙,但为隐瞒见道碑,毕竟只展现真仙神通。 而天仙纵横寰宇,开辟三千世界已是等闲。 然则真仙也罢,天仙也好,不得道果,不证金仙,在大道一途上便算不得登堂入室。没有把握因果,纵横时空之能,没有不假外求,自给自足的神通,称之为神通广大法力无边,便总是差了那么几分。 金仙道君方为大能,自然有他的理由。 赵昱以金仙道君之身,亲自出手诛杀些天仙,那自易如反掌。只是如今大道轮回,天机混沌,不好算计,须得用笨办法一路去寻。寻到了再杀。无法掐指一算,就能算到那牧星之人在何出。 不过他神通广大,脚程又快的不可计量,只把几根毛发撒开,千百万化身四面八方散落星空,哪里有消息,真身几步就到,举手投足五色神光一刷,任凭十尊二十尊,百尊二百尊,那牧星之人,皆被他摄走元神精气,化为飞灰。 那化身也不必有什么神通,只需脚程快即可,倒也不必费多少心力。 如是一路杀去,不几载时光,五千尊天仙便已经够数。 其中实令赵昱诧异。 他与玄离曾以为会有金仙级的牧星之人或星空凶兽前来阻拦,不料竟不见一尊,顺利的令人疑惑。 赵昱不觉失算:“玄离需要元神精气以引大道玄妙,我又何尝不是?原以诛杀牧星之人,会引来一尊金仙,杀之,一来印证道法,二来正好收取其元神精气为我所用。毕竟失算。” 赵昱接过此节,自然有自己的算计。玄离要五千尊天仙,杀之便是,然后作一些手脚。而赵昱则想的,是杀一尊金仙。一尊金仙,抵五千尊天仙绰绰有余。 正好也满足自己需求。 金仙确也难杀,赵昱最期盼的,是来一尊金仙级的星空凶兽。在修士修为尚浅薄时,星空凶兽凭恃肉身强横和天赋神通,能压修士一头。而天人之后,修士便占上风。尤其金仙级的星空凶兽,未必是有根性的星空凶兽——便是那一代天生地养的星空凶兽,其有根性者也少之又少。只因秉持天地所生的血脉,才能有那般神通。而金仙级的牧星之人,则必定有根性——若无根性,这些混血种绝无可能破入金仙之境。 因此赵昱更希望遇到一尊金仙级的星空凶兽,比其修士,更容易杀死。 没有根性的一代星空凶兽,便是金仙级,也修不得金仙修士的神通。在金仙修士面前,这类星空凶兽的神通极其单薄,其也有类似遨游时空的神通,却不比修士,修士是一步步修持而来,知其然也知其所以然,凶兽则不然,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所以赵昱最希望的,是遇到一头金仙级的星空凶兽,杀之,取其元神、肉身精气。 却不知这一路杀来,不但没有遇到阻拦,连以前偶尔在暴乱星海可以见到的金仙级的星空凶兽,也完全不见了踪影。 这教赵昱分外诧异。 在这个过程中,赵昱也遇到一些‘同道中人’。与赵昱一般无二,也在搜寻牧星之人,杀之以取其元神精气。照个面便分开,互不干扰模样。甚至也有专门诛杀真仙级以上星空凶兽的,也是同道中人。 但不多。 大抵如玄离所言,大多数的修士,还是遵循那点默契的。或者秉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理念,不愿节外生枝。 不过即便如此,在赵昱看来,这一番过去,无论是牧星之人,还是星空凶兽,都免不了大伤元气。 够数之后,赵昱略微有些踌躇。 玄离所需五千之数已足,但赵昱自己所需的还不见踪影。法宇宙广大,而牧星之人也不知道有多少,猎杀牧星之人的道君,虽然不多,但也使得搜寻困难。有僧多粥少之象。 正在赵昱心中计较之时,远处有一尊道人,似是看到赵昱,与赵昱点了点头,算是打个招呼。 赵昱想了想,忙疾步追了上去。 那道人见赵昱追来,不免有些皱眉。这同道中人,都为取人道之机,但皆不愿发生冲突,由是照面即走。赵昱这一追,自然教他心中不乐。但也不见得惧惮,顿住脚步,反身道:“道友何故追我?” 赵昱笑道:“道友莫要误会,有一问,想请道友解惑。” 这道人一听,神色微松,道:“自无不可,道友且问。” 赵昱打了个稽首:“多谢。”便道:“往常那较为原始的暴乱星海之中,偶尔或可见到金仙级的星空凶兽,此番却则不见?” 那道人一听,不免露出些诧异之色,打量了赵昱一番,笑道:“我观道友深不可测,当也是见多识广,竟不知此中缘故?” 赵昱根基深厚,一成道君,便非同寻常。难怪教此人误会。 赵昱闻言笑道:“确是我孤陋寡闻,还请道友解惑。” 那道人便笑道:“却是这大道轮回,机缘深重,有大道玄妙,无不觊觎垂涎。非只我辈修士,那星空凶兽亦然。你我可屠戮生灵以取人道之机,那星空凶兽又为何不能?” 赵昱更见疑惑:“如是,又为何不见其踪影?该当频繁能见才是。” 六十八章 缘故 道人哈哈大笑:“以道友之见,是我辈修士强横,还是那等畜生厉害?” 他却反问。 赵昱道:“自是仙道光大,修士强横无疑。” “然也。”道人笑道:“如是,这法宇宙,哪里有那畜生纵横的余地?法宇宙乃大道之下的主流,其所孕育生灵,人道之机最盛。我辈修士取之无碍,但若那畜生也来抢食,你道那一干畜生,有那胆量?” 赵昱闻言,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照道友这么说,那畜生莫非在虚空深处的三类千世界去取人道之机了不成?” 道人颔首:“正是。” 这下赵昱如何还不清楚? 法宇宙是修士的,平素只要那星空凶兽不乱来,便也没甚大碍,不予理会就是。而此时,这法宇宙的人道之机,乃是香饽饽。各大教门,许多道君皆虎视眈眈。那星空凶兽,又怎敢与修士抢夺? 必定只能去吃些边角——法宇宙乃大道主流,人道鼎盛,其生灵所含人道之机最盛——便则这法宇宙的凡人,其生命本源都要比虚空中三类千世界和凡宇宙的生灵要强的多。 “难怪不见金仙级的凶兽的踪影,必定深入虚空去了。”赵昱心中暗道:“只是这牧星之人还如往常一样出来牧养星辰,莫非是那尊凶兽首脑抛出来用以交换的筹码?” 与那修士道谢别过,赵昱扯开空间,步入虚空。 心中计较:“若在寻常时候,便是这虚空深处的三类千世界,也在修士的保护之下,凡宇宙也当如是。任凭修士打生打死,毁灭再多的世界也无所谓,但却轮不到金仙级这等毁灭性的凶兽作恶。如今那凶兽也要取人道之机,又不能在法宇宙与修士争夺,只能将目标放在虚空之中。然而还要付出代价——这代价,多半就是这些牧星之人,专门放出来给修士杀,以便换取修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方便星空凶兽在虚空深处的作为。” 想到这里,他不免觉得玄离算计有些可笑:“怕是那玄离,竟也不知其中道理?” “他还教我帮他出手,却原来杀之易也,不过是抛出来交换的筹码而已。想来玄离虽然修持亿载,见实比我广,但毕竟初成金仙,对金仙层次的一些广为人知的东西也不知的缘故。” “他恐怕心心念念的算计着自己的事,而忽视了这些东西。毕竟元初魔教底蕴深厚,肯定有相关的记载。便是没有,那教中许多强横人物,见实更广阔,又怎会不知?” 赵昱不免失笑。 “大抵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罢。” 赵昱微微一叹,又想到自己也是如此:“我独自一人修行,说来至今,连个‘道友’都没有。亦不曾认门归宗,这些再简单不过的常识,竟也不知。而师父站的太高,这些鸡毛蒜皮多半也是忽略了。” “此间过后,当早归宗门。一人漂泊,毕竟计短。享受不到宗门底蕴,实在有些不是滋味。” 赵昱进入虚空,果然察觉虚空之中无处不在的煞气。隐隐夹杂蛮荒暴戾的味道,震动人心。 “这回找对路了。” 赵昱暗暗惊喜。 说来修成道君,赵昱也只在元初魔教的时候,与那御千道稍稍试过一下手段。尚不曾真正印证自己的道法,总有些手痒。如今这虚空之中,必定凶兽纵横,找来一尊,正好一试。 前方虚空,一道巨大的沟壑黑漆漆好似什么也无,前不见来处,后不见去出。本该如繁星点点的三类千世界,在这条沟壑之中一粒也无。就好似被一块抹布一路抹掉了。 蛮荒暴戾的气息极其鲜明的烙印在这条沟壑之中,赵昱心下了然。 他前后一看,找准方向,沿着这条沟壑追了上去。 譬如在法宇宙,此时以个人身份取人道之机的同道中人毕竟也不多。凶兽取人道之机,便是抛出了筹码交换,想必也不敢太过肆意。虚空广大,便是几千上万尊金仙级的星空凶兽,散落其中,也如那沙砾丢入星空。 一进来就遇到一尊,也算是运气。 虽说掐算不得,但既然痕迹就在眼前,又如何能瞒得过赵昱? 若是天仙在此,见这沟壑,还以为是虚空中的某些绝地。但在赵昱眼中,绝无遁形可能。他几乎能看到一尊庞然凶兽摇头摆尾从这里经过,张开大口,吞噬了所过之处的一切三千世界。 赵昱脚程何其快也? 不几时,便见前方虚空,无尽深处,果然一头庞然大物,尾小头硕,身躯广大,背有翅翼,身无趾爪。 正是张开巨口,摇头摆尾,在虚空中晃荡。 赵昱一见这凶兽,正是大喜,忙赶将上去,二话不说,抬手便是一道五色神光。 若说金仙级星空凶兽,便是最小的,首尾也有光年之巨。而大的更不可计量。修为越高,体态越硕大。而这尊星空凶兽,前后不知几多光年,若只看体型,绝非金仙能够媲美。但赵昱如何不知底细?为方便吞噬世界,分明已是施展神通,如法天象地。实则只是一尊金仙级的星空凶兽而已。 赵昱在这凶兽背后,渺小不可计。但那五色神光,却恢弘无比,一霎那照耀虚空,仿似一个巨大的五色昊阳自虚无升起。 那凶兽如何没有反应?只是不及赵昱来的快,还不等它翻身,便被这神光刷了进去! 赵昱后天五行大道圆满,五行生生,永恒轮转。如今已把握阴阳,这一道神光圆满无暇,陡然一刷,便是金仙道君,也觉棘手,一个不慎,也要被刷进去。 何况区区一头凶兽?赵昱还有偷袭之嫌! 不过五色神光虽然凌厉,金仙级星空凶兽也难挡,但刷进去归刷进去,要杀之,却难。 但见五色流转,顺逆难测,其中阴阳变幻,消磨无穷。但那凶兽在其中若隐若现,虚实不定,却分明展现时空之妙,将五色神光生生抵住。 这凶兽也是厉害,咆哮之间,巨口吞吐,有吞天噬地之能。将五色光炁吞入口中,卡巴卡巴,咀嚼如有实物。嚼的光炁四溢,烟霞滚滚。却也嚼的满口鲜血,獠牙崩飞。 赵昱深知杀金仙之难,只把五色神光搬运到极致,后天五行大道种种玄妙在其中施展出来,却是在试法。 六十九章 大道炼根性 大道之下,万类霜天竞自由。争锋逆行,不见大道不罢休。 凶兽之属,与万物族类生来不同,以其天生地养、血脉神通称尊。在仙道不曾光大起来之前,任何一个族类,都只是星空凶兽的食粮。直至于仙道光大,诸大能斥除凶兽,方才有如今气象。 仙道则凌驾于族类之上——无论星空凶兽,还是万灵族类,有根性者皆可修持。乃是直通大道的法门。不以族类区分。然而道不以族类分,生灵却要以族类分,自然就有了仇怨。无外生存空间的争夺,正是弱肉强食的大道之理。 方今大道轮回在即,那一线大道之机,为五太之最后一劫,便是些边角玄妙,也概为诱人。无论仙门修士,还是那星空凶兽,皆欲取之,而致使人道大劫,较之于此前四劫,不知重了多少倍。 赵昱思忖那牧星之人乃是抛出来交换的筹码,倒也不是没有道理。虽说牧星之人皆真仙天仙,一尊真仙抵得上一方仙域所有生灵,而抛出如许之多,何不自家取了,为何以作筹码换取虚空中三类千世界生灵? 毕竟牧星之人有数,而虚空中三类千世界无数。星空凶兽虽为兽,却也不是蠢物,自然好处更大才会这么干。 仙道光大而致使星空凶兽弱势,越是强大的星空凶兽,受到的限制就越大。平素时候,也只能在暴乱星海遨游,若去仙域,则须得化了人身方可。还不能肆意妄为,否则必遭诛杀。 毕竟如金仙级这等强横凶兽,摇一摇头,摆一摆尾,一方仙域大抵就毁灭了,破坏性太大。由是受到关注,不敢妄为。天人之下的凶兽,倒无所谓,没有大能关注,地仙、元神境的星空凶兽就算兴风作浪,也有个极限,自有仙域坐镇的仙门区处。 往常里,虚空中的三类千世界也自安稳,偶有地仙、元神境的凶兽,大抵也很难破开世界胎膜。而如今金仙级的星空凶兽肆虐,便远远超出了三类千世界本身的防御极限。 一口吞过,千百世界化作食粮,炼取其中无量生灵人道之机。这虚空无边,世界无量无数,只需百八十尊星空凶兽,一番肆虐,怎么也能把本钱捞回来。 这尊星空凶兽被赵昱五色神光一刷,正是惊诧莫名。只道是抛出筹码有了交换,怎又来个道君,看模样要取它性命? “哪里来的道君,如何坏了默契?” 这凶兽怒极,竭力施展神通,欲图借时空之妙挣脱五色神光逃离出去。 他惊骇于五色神光之强,那一缕缕光炁,全然是五行大道所化,没有半分法力参杂,纯粹的令人发指。五行生克之间,形成一方读立的宇空世界,有消磨万法,毁灭一切之能! 星空凶兽竭力挣扎,一身虚实不定,却挣脱不得,又以筋骨之强爪牙之利撕扯啃咬,反倒被神光刷的遍体鳞伤。 怒吼震动虚空:“那道君,你坏了规矩,不得好死!” 赵昱冷笑一声,也无言语,只将后天五行大道一切玄妙一一在五色神光之中试法,那凶兽半身没入时空,就又被拉扯出来,刷的鲜血淋漓白骨可见。如是往复,元磁撕扯消磨,雷霆劈杀绝灭,光炁四溢之间,任凭那凶兽肉身何其强横已至不朽,被刷掉一层又生出一层,也渐渐抵挡不住。 “看来不具根性。” 赵昱暗暗观察,心中有数。 这凶兽手段单一,若具根性,修持了仙道法门,绝无如此单薄。有根性者,得了道果,神通无量法力无边,手段难测层出不穷,较之于修士,虽不像元神、地仙之时那般具有绝对优势,确也不见得会落在下风。毕竟都是仙道一途。 这等凶兽,说是金仙级的凶兽,然则除了能遨游时空、肉身强横之外,比起厉害的天仙修士,也不见得能占多大上风。 不过即便如此,也杀之不易。 赵昱若杀天仙,翻掌即灭。而要杀这凶兽,却也要费一番手脚。 自然,此时在试法,不曾用出几分力气。 毕竟其肉身有金仙本质,能遨游时空,大抵有许多后手,留下许多烙印在过去未来时空之中,若不能一并抹杀,便留下生机可以复活。赵昱以五色神光困住此兽,一边试法,一边也在牵连因果,算计时空,定位其烙印所在。 那凶兽愈挣扎便愈是觉得无可挣扎,渐至绝望,尤以觉察这道君手段似愈发强横,便更是心中沉底。 “此贼厉害,不能相争,还是逃命要紧。” 它巨目闪烁,猛地口中吐出一团万彩缤纷的神光。这神光仿佛无穷丝线杂乱一团,繁复纠缠,看一眼便教人心头烦乱。但见神光炸开,迷迷蒙蒙,化作亿亿万里红尘,与五色神光碰撞在一起,如水火相交,化出一片混沌来。 混沌蒙蔽之下,这星空凶兽破釜沉舟,借此狠狠挣脱五色神光镇压,半截身子一头扎入时间长河,余下半截轰然炸开,仿佛开天辟地一般,将无量虚空炸开一个巨大的无可计量的窟窿来! 时间长河浩浩荡荡,宙光流淌如水,这头凶兽扎入其中,掀起一抹涟漪,便没了进去。 却便往过去回溯,又往未来顺流,再横渡往复,藏身于宙光深处,好久才微微舒了口气。 “此贼定是个新嫩,竟不知金仙斗法要封锁时间长河,教我逃走。” 这凶兽身躯已是回复原样,巨大的双目之中,厉芒闪烁:“待教我知晓是谁,定要找个机会,灭他徒子徒孙,教他满门死绝,否则难消我心头之恨!” 又叹道:“白走一番过场,恁多人道之机全白费了,可恨,真教可恨啊!我虽天生地养,却不得根性,费尽心思从老祖那里求来机会,欲趁此大道轮回之时,借大道玄妙淬炼真灵烙印根性...断我道途,如何教我罢休?!” “咦?” 忽然一声洪钟大吕,这凶兽如被踩着尾巴的猫一样,猛地抬起头来,正见那遥远冥蒙之外,一张巨大的面孔纤毫毕现。 它大叫一声,几欲晕过去! “竟能借大道玄妙淬炼真灵,以得根性?!” 赵昱的声音袅袅宏大。 而那虚空之中,巨大窟窿侧畔,赵昱一手托着一团万彩缤纷的人道之机,一手托着时空轮回,正望那神通之中一头凶兽,露出讶异之色。 七十章 有根性者强 仙道以根性为本,不得根性,不可修持。 便如这天生地养,生来就有大神通的星空凶兽,便是号称金仙,也打不开大道之门。 赵昱深知根性难得,也曾听闻此中因果深重,若不付出绝大代价,便是大神通者,也难以助人赋予根性。想当初赵昱妻妾五人,眼睁睁看着寿元耗尽而亡,何其一种悲凉。便只因没有根性,而无可奈何。 如今竟听以人道之机在大道轮回之时,可牵引大道玄妙淬炼真灵得到根性,如何不教赵昱惊喜?! 此中奥妙赵昱不知,只因阅历不足。但赵昱又想到,那仙门大能必定知晓。既知晓,又为何任凭这些凶兽取那人道之机?得了人道之机,许多没有根性的一代凶兽在大道轮回之时得了根性,岂非是一种放纵? 但转念间,赵昱又笑了起来。 “皆是些老谋深算之辈,如何会如此疏忽大意?恐怕这些凶兽一番忙碌,到头来为人作嫁衣也未尝不是啊。” 赵昱翻手先收了那团人道之机,又看那在掌心神通之中发狂绝望的星空凶兽,微微一笑,也收入袖口。随后抬步,继续往虚空深处而走。 说来那星空凶兽自以逃遁无碍,实则早在赵昱算计之中。赵昱以五色神光试法之时,早将时空轮回神通提备妥当。那凶兽一头扎入的,那里是时间长河,分明是赵昱掌心无疑。还自以逃脱,不料竟是入彀。 虽是金仙级凶兽,但无有根性,哪里被赵昱放在眼中?这一入彀,大抵是无处可逃了。 反倒教赵昱听到了根性之妙,生出一番心思来。 “这虚空之中,必定还有不少星空凶兽在肆虐。不知取了多少人道之机。单此一头所得人道之机,便及的上摄元幡中五千尊天仙的量。虽质有些差距,但量却不差。” “岂非正是为我作的嫁衣?”赵昱淡淡一笑。 他自不愿去杀戮生灵以取人道之机,但若从凶兽手中夺取,便不违原则,不伤道心。 何况在赵昱看来,这些凶兽所为,大抵最后多半也是各家仙门算计,终归是要作嫁衣的,如此赵昱为何不取? 人道之机越多,大道轮回之时所得大道玄妙便越多。不曾掺和进来还则罢了,既然必定身遭劫波,赵昱自然要积极应对。 虚空之中劫气滚滚,赵昱一边暗暗炼化那头星空凶兽,一边细细搜寻。正是打算再捉几头,不但要夺了其所获人道之机,连其本身也要杀之。 正行间,忽然赵昱神色一动,有些感应。 劫数愈近,天机愈是混沌。便是赵昱这等金仙道君,也远远不如平素感应灵敏。便则有人直呼其名,大抵也很难感应的到了。而此时,却竟有些感应。 他忙顺着感应而走,忽见前方远处一头凶兽遨游而来。赵昱眼神一定,看到那凶兽巨口外盘桓一点明光,神色便为之一动。 “这气机分明有些熟悉,待我看看...” 赵昱仔细一看,顿时明了:“这不是仙霞道友那小世界仙霞宫上垂下的那道神光么?” 随即暗叹:“所谓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诚哉斯言。劫数之中,哪里有清净乐土?她这小世界深藏虚空,还不是被星空凶兽找上门了?” “我那徒子徒孙尚在其中,却如何能教这畜生一口吞了?” 当下迈步便赶了上去。 却就在此时,那笼罩着神光的小世界闪烁间忽然消失不见,凶兽咆哮一声,一头扎入虚空深处,也跟着消失不见。赵昱这才赶到,四下里一看,眉头皱了皱:“怎去了虚渊?!” 当即一步,也跨出虚空,来到宇宙虚渊之中。 这虚渊,乃法宇宙与无量量凡宇宙之间的所在,无可形容之处,虚无浪荡之所。 仙霞仙君也不曾料到,这头凶兽竟如此纠缠不休。她也是名门出身,知晓一些奥妙。这宇宙虚渊,是绝不允许天人之上的星空凶兽驰骋纵横的地方。盖因此处临近无量量数的凡宇宙,以天人之上的星空凶兽之能,一旦穿过虚渊,不知多少凡宇宙要遭劫数! 在法宇宙中,有修士压制。而在虚渊那边的凡宇宙,哪里又有能压制天人之上的凶兽的人物存在?! 由是在仙道光大之后,星空凶兽退避,这宇宙虚渊便成了星空凶兽的绝地。 也正因如此,仙霞仙君被这头凶兽纠缠的无法可想,这才搬运小世界,打算进入宇宙虚渊,以避凶兽锋芒。却不料这头金仙凶兽,也竟追了上来。 只一瞬间,虚渊便为之震动。 那金仙凶兽进入虚渊,似是想到什么,不禁顿了一顿。 随后立刻欢快咆哮,一边追逐着仙霞小世界,迅速跨越虚渊,往无量量凡宇宙所在一侧而走。 此时,赵昱也赶了上来。 “好胆!” 赵昱闷哼一声,抬手五色光炁照耀虚渊,要阻那凶兽。却终归慢了半步,被那凶兽跨过虚渊,眼睁睁看它一头扎入无量量凡宇宙之中。那金仙级的气机横扫,蛮荒暴戾,一霎那,不知几多凡宇宙本源破灭,化作朵朵烟花,无量生灵灭绝,人道之机沸腾,被那凶兽摇头摆尾,张开大口如巴蛇吞象,长鲸吸水一般,吞入腹中。 赵昱终归是赶到近前,探掌先将仙霞小世界摄来,滴溜溜化作一粒明珠被他收入袖中,随后弹指找准凶兽脑顶便按。 那凶兽哪里怕赵昱? 抬头生生一顶,啵的一声,将赵昱一指顶开,只在脑门留下一个血洞,痛的咆哮连连,大口吞吸,鱼跃冲顶,要把赵昱也一并吞了。 赵昱直觉无量大道纠缠周身,好似一只大手把他握住,要拉入那巨口之中。不禁神色一动:“有些神通!” 却见那大口吞来,哐当一声,把虚空都咬穿了,却赵昱仍在那位置,仿似不曾变动,距离那巨口还是那点距离。 无穷无尽的法则浩浩荡荡,四面八方化作混沌一片,将赵昱笼罩其中。那一团混沌,如同一只气球,正好被凶兽牵住,滴溜溜的缩小,瞬间回到凶兽口中,那凶兽还砸吧了一下巨大的嘴巴,但随之一怔,见那赵昱还在原处! “怕是有根性者罢。” 赵昱目中神光大放,不禁来了兴致。 此前那头,没有根性,手段单薄,翻手就被他拿住。而这头,分明不同。只一合,便给赵昱一种与御千道斗法的感觉。 七十一章 无名之火 修士斗法,往往见的宏大,毁天灭地也只等闲。然而到赵昱这等道君人物,举手投足,神通自成,于细微渺小之处,便可见的真章。也是与凶兽斗法,盖因那凶兽庞硕,摇头摆尾惊天动地。若两位道君斗将起来,便不见得有这般恢弘,而局限于一隅之地。 什么法天象地,什么五色神光,端不必硬生生要显个恢弘,而弹指一点拂袖一扫,则诸般神通皆蕴藏其中。 此前试法,自然见的恢弘,此时这尊凶兽,分明身居根性,很是了得,哪里还有试法的余地?它那一张巨口,吞吐吸噬之间,一切神通皆在其中。 真是千变万化,无穷无量。 诸般后天大道只在这一吞一吐之间。 看似与此前凶兽一般单薄手段,实则内蕴奥妙,不教人小觑。 赵昱抚掌如研磨,五炁淡淡,几或不见,乍然黑白二炁自五炁而生,不等其避开,便被按住头颅,碾磨之下积毁销骨,痛的这凶兽咆哮连连,吞吐愈甚,却无可奈何,连挣扎都有些吃力。 它闪烁虚实,在时间长河与物质层面之间来往,借此避过阴阳二炁,却哪里料到赵昱正擅宇空宙光之道,以时空轮回之神通,将之锁在一隅之地,怎的也挣脱不得。 “道人好生了得!” 星空凶兽狂呼一声,猛地一挣,巨口吞吐之间,乍然一点先天之妙炸开,将赵昱时空轮回神通破去,一头便扎入了时间长河。赵昱抽空看了无量量无数凡宇宙一眼,转身也没入时间长河,追逐而去。 便好似一渔夫,在长江大河之上,追一猎物。那猎物在浩浩荡荡的宙光之中若隐若现,却总是无法避过赵昱目光锁拿,教它好生气恼。 “道人,我已认输,何不罢手?!” 赵昱也惊讶于此兽法力,竟已悟的一点先天,分明在金仙大道之上走的登堂入室了。这等层次的金仙道君,已极难诛杀。往往斗将起来,分个胜负,道一声认输,便也可矣。 然则此间,赵昱非杀不可。 若得此兽没过宇宙虚渊,赵昱见其身居根性难以诛杀,大抵也会放过他。若得只毁灭些凡宇宙,赵昱不识得,也会放过他。毕竟纠缠起来,没完没了,实在不好诛灭。 然则赵昱分明心中侥幸,侥幸之后怒火中烧。若非此间赵昱追的及时,自家生养之地,非得毁在这畜牲口中不可。那孕育赵昱的凡宇宙,就在旁侧,这如何不教赵昱背心生出冷汗? 无名之火烧的赵昱七窍生烟,一时间生出杀心,非得诛了这畜牲不可! 由是穷追不舍,把这畜牲追的上天入地,徒呼奈何。 它连连告饶认输,赵昱充耳不闻,却在心中暗暗算计,要掐准机会,一击必杀。 宙光长河是极其玄妙的地方,没有上下地方,只有过去未来。这条长河的每一个位置,就是一个不同的层面,说来往往借时间长河逃遁,正是因为时间长河的特殊性。 而赵昱精擅于宇空宙光之道,这才能在时间长河之中,屡屡缀上其尾巴,而不至于被它逃脱。毕竟此兽,要说道行层次,绝不差于赵昱,只因赵昱根基深厚,已把握阴阳,又精擅时空,才能压住它,迫其服输。 想当初,玄离阻御千道,以初成金仙之身,生生把御千道拖住几千年,正是因此之故。御千道虽然道行高深,但在宙光长河之中,要牢牢缀住玄离,却也不易。如是才能被玄离拖住。 而赵昱比玄离,自忖强的多。如是缀上此兽,寻求一击必杀之机。 无论五色神光还是时空轮回,都杀不得它。五色神光虽是圆满大成,却局限于后天大道。而时空轮回,也还不到能诛杀金仙道君的层面。独以先天神通,方可杀之。 但却要寻求良机。 一旦不中,便再无机会。 先天神通之强,赵昱以天仙的道行施展之,便困得金仙御千道一时三刻。如今成就金仙,驾驭先天神通大道之力,要杀金仙,易也! 只是此神通毕竟太过强横,超出了赵昱的道行层次,驾驭艰涩,若无时机,一旦施展,未免教人逃走。 “欺我太甚,欺我太甚!” 那兽怒极,暴吼连连,又返身来斗赵昱,霎那几合,又被赵昱按住,险些被赵昱抓住机会施展先天神通。它心惊肉跳,以半截身子的代价才逃脱开去,吼叫道:“道人,你杀不得我,何必急追?莫非你我曾有因果?” 赵昱只闷头缀着,也不言语,教那兽好生郁郁。 它暗暗自忖:“这道人厉害的紧,但要说道行,却不见得比我高。竟能在宙光长河之中把我缀住,实在教人疑虑。看他誓不罢休模样,莫非玉石俱焚?” “大道轮回在即,若与他这般纠缠下去,机缘稍纵即逝,真是可恨之极。” “须得想个法子,把他驱走才好。” 思忖间,星空凶兽摇头摆尾,又一头扎穿宙光长河,赵昱尾随之,已至于一处暴乱星海。抬手推磨,阴阳一把,按住此兽又是一顿暴打,被它挣脱,又入虚空。 这两个一番正持,搅的寰宇不静。好在大道轮回,天机混沌,又四处都是厮杀,未曾引来关注。入了虚空,赵昱急追,心中无名之火竟愈甚,不知怎的,难以平复。 恨不得一把抓住此兽,生生把它撕碎才能消去心头之恨。 追追打打,搅的虚空翻覆,突然那兽一声高叫:“蛮龙,还不快来助我!?” 赵昱一惊,忙抬头望去,正见远处一片阴影——又一头星空凶兽! 那阴影闻声散去,露出一头庞硕威武,蛮横凶暴气息惊天动地的巨兽,但见那兽,四蹄五爪,头顶鹿角,狮鼻阔口,龙须飘荡。一粒宝珠在颌下,熠熠生辉;三只神目光湛湛,照破天地。 分明如龙似麒,高贵威严,镇压天地,非同凡响。 却谓之曰,蛮龙。 蛮龙见那兽慌乱,不禁叫道:“大嘴何以如此狼狈?!” 细细一看,才见追逐而来的赵昱,诧异道:“哪里来的道人,怎坏了规矩默契?” 七十二章 以一敌五 “休要废话,速来助我!” 赵昱追那兽,竟名大嘴,实教人啼笑皆非。然星空凶兽之属,并不在意名字称谓,往往随意无比。 便叫大嘴,又有几个敢嘲笑于它? 身居根性,修的仙道,乃是实打实的道君。不是那没有根性,空有金仙凶兽之名的西贝货可以相提并论的。 蛮龙喝道:“那道人,速速退去,休要纠缠。此间大事要紧,若在平素,定要教你好看!” 大嘴叫道:“此贼凶暴,不依不挠。蛮龙,不要与他废话,你我联手,把他逐走!” 蛮龙纵身一跃,不知跨越几多虚空,亿亿万万分之一个生灭,便已来到面前,颌下一粒宝珠放出神光,把赵昱阻了一阻。大嘴忙与蛮龙并列,与赵昱相对。 蛮龙道:“那道人,大道轮回要紧,你我皆求大道玄妙,何必此时争个你死我活?忒也不划算了些。” 赵昱被这一阻,更是怒火熊熊,哪里与它废话? “受死!” 只合身一扑,正如一粒尘埃,好似扑向太阳,分明那般渺小,却伟力无边,只这一扑,便扑的两头凶兽连连退避。 蛮龙怒极,喝道:“罢罢罢,你如此无礼,今日定要见个胜负,教你告饶不可!” 它把一粒宝珠当空一镇,镇住时空,庞硕身躯如山崩塌,海翻覆,横里便撞来,那暴烈霸道,只把这一片无量虚空撞的凹陷下去,把个赵昱当成尘埃碾压。 却轰然一声炸响,蛮龙巨大超越数万光年的身躯侧里一个跌撞扑腾,不禁叫道:“好力气!” 扭头便是一口。 这一口啃的,虚空错乱,獠牙相撞,绽放出朵朵火花,每一朵都堪比一颗昊阳。其中种种大道,于细微之中,仿佛一张大网,要把赵昱网住,拖入口中磨灭不可。 赵昱面前,好似隔着一层时空,任凭他这一口把虚空咬穿,也咬不到赵昱。却旁侧大嘴吞噬而来,撕扯赵昱,赵昱怒的紧,双手一推,阴阳大磨,把那大嘴生生要撕开,纵身一跃便跳上大嘴脑顶,一路尘埃落昊阳,看似混不起眼,却把那大嘴镇住,动弹不得。 亏得此时蛮龙扑来,与赵昱狠狠撞了一记,才将大嘴解救出来。 蛮龙语气郑重:“果然厉害人物。道人,你休要胡闹。无论大嘴与你有何因果,此间罢斗,待得大道轮回之时,再作个了结,如何!?” 赵昱心中无名之火烧的愈旺,此前便怒火中烧,越追越难以按捺,后来被这蛮龙一阻,更是怒极,如今斗了几合,怒火已作实质,自七窍喷出,烧的虚空哔哔啵啵,赵昱哪里罢休? 分明被怒火压住神智了。 他闷哼一声,一粒宝珠飞起,与蛮龙镇住虚空的宝珠连连碰撞,却摇身一晃,显了先天混元之体,几不差于这两头巨兽之庞硕,探手一把,竟拿住蛮龙头角,把它按住就打。 蛮龙惊骇,竟不知道人如此迅速,猝不及防被拿住,脑顶挨了几拳,打的他元神晃动真灵不稳。好在有大嘴策应,才教他缓过气来,而赵昱便弃了蛮龙,去拿大嘴。 赵昱双手如环,内藏五行阴阳,又有宇空宙光,把那大嘴拿住,挣脱不得。只大道如鞭,一鞭鞭抽打,抽的大嘴血肉横飞白骨皑皑,痛的它呼天喊地。 蛮龙忙扑来,将赵昱撞飞出去,赵昱却翻手把住它头角,反身又把蛮龙镇住,大道为鞭,狠狠抽打。 竟两尊金仙道君,星空凶兽之体,也被赵昱生生压住,不是敌手。 三者如是一斗,斗的虚空山呼海啸,不知多少三千世界化作齑粉。来往宙光长河,或在暴乱星海,或在宇宙虚空,打的是真火乱冒,不知追逐多久。 不几时,竟又遇到一头星空凶兽。见之赵昱一圈,把它也圈了进来,以一敌三,竟还不落下风,反倒三头道君凶兽,也被他压制。 这等强横,实教那星空凶兽惊骇莫名。 “这等道君,哪里是寻常道君?便是上门大教,怕也是前列人物。苦也,怎就招惹了他?!” 不论大嘴还是蛮龙,皆心中郁郁,连连叫苦。 斗到狠处,赵昱似失了神智,双目喷火,与之斗,拳打脚踢没有半分规制,哪里还有半点仙家气度? 后来那头如一球状凶兽叫道:“此子失了神智,苦也。两位,想个法子罢,如此拖下去,何时才有个了了?” “如何设法?”蛮龙一颗大牙被生生打断,含混叫道:“再唤来几个相熟的,合力把他驱走罢。以你我三个,怕不是敌手啊。” 赵昱似失神智,而在蛮龙三者引诱之下,又遇到一头道君凶兽,四者合力,才暂时斗个旗鼓相当。 然则不等蛮龙等舒一口气,却见赵昱拳脚,愈发沉重,大道愈发高妙,竟又被压住,徒呼奈何。 “此子凶暴,如何是好?!” 最后来那尊道君凶兽被赵昱一拳打瘪了脑袋,忙退到一边叫道:“再叫个相熟的!” 于是又引来一尊道君凶兽,整整五尊,赵昱以一敌五,竟还不落下风。 端是摇身一晃,显了三头六臂,任凭五个围殴,也被他六臂拿住狠揍,揍的头破血流,叫它胆战心惊。 “此子没有极限怎的?如此难缠?!” 最后来的那个,如一雄鸡,几个回合便被赵昱扒光了屁股上的毛,气的跳脚不已,叫道:“再叫几个相熟的来!” 第四个一条长蛇,盘成蛇阵将赵昱团团围困,却被赵昱几只手拿住,瞬间撕成几段,痛呼连连忙退避开去,瞬间接了身躯,又扑上来,叫道:“不妥不妥,你我五个都被他压住,再叫个来,岂非贻笑大方?我晓得个好去处,定能把他困住。” “哪里好去处?” “岂是忘了太初之墟?”长蛇道:“彼处大道混蒙,正好困他!” 蛮龙等一听,顿时大喜:“快快将他引去!” 五个轮番狠斗,一边斗,一边引着赵昱远奔,不知何时,仿佛穿透一层膜,竟至于混沌鸿蒙一片了! “走!” 五个道君凶兽将赵昱甫一引入此间,便四散奔走,霎那间已淹没在混蒙之中。赵昱仿似没有神智,这个看看,那个看看,似不知该追哪个是好。 便缀上走的最慢的,分明就是大嘴,咬住尾巴就追。 那大嘴急了,使出浑身解数,要把赵昱甩开,却不得。不禁哀叹——一番争持,到头来又回到原样了! 却正逃遁,前方竟遇蛮龙,大嘴大喜:“蛮龙,蛮龙!” 蛮龙一看,惊骇莫名,叫道:“不好,你我也被困住了!是哪个不要脸的龟儿子,如此狠毒?!” 竟一时间,连其他三头道君凶兽,也撞到一起,顿时明了,他们五个,也被困住了。而赵昱扑来,五个无奈,只好又战在一处。 七十三章 一击 “道人精力之盛,深不见底。如是这般,岂非被他熬死?” 蛮龙脑门上鹿角断了许多枝杈,一身鳞甲破碎,仙血横流,无量大道缠绕消磨,五色光炁流转磨灭,压住他不朽之躯,竟愈发难以恢复伤势。颌下宝珠早与赵昱先天珠纠缠一起,皆显黯淡,早无光彩,一时愈觉棘手,却分外无奈。 “哪个手段,竟把我五个也困住,端是狠毒,这是要我等与这道人同归于尽不成?!” 大嘴更显萎靡,它早与赵昱斗法,吃亏最多,此时以金仙道君凶兽之躯,也气喘吁吁,有些坚持不住。闻言大叫,声色狠厉:“与他拼了罢,不杀这道人,哪得活路?!” 道君斗法,诸般后天大道信手拈来,举手投足开辟破灭,也只一瞬。然则只表象而已。此间斗的,不是神通,不是手段,而是自身大道最直观的比拼。道君不朽,难以诛杀,盖因得了道果,道心圆满,无可动摇之故。 要杀道君,非得先坏了道果,破了道心不可。 此间五尊道君,星空凶兽之体,说来皆非寻常,强横已极。赵昱手段再强,败之易,杀之难。不破道心,不坏道果,如何可杀?这可不是那空有金仙凶兽之名而无根性的西贝货。 那等货色,只以天生地养才得金仙之躯,却无道果,与有道果者,差了不刻意道理计。 便是这般消磨,最多也只坏其肉身,而伤不到根本。 蛮龙五个此时发狠狂攻,非只是怕了赵昱把它们磨死,更忌惮的,是那藏在暗处的黄雀。 是哪个如此算计,竟算的这般精妙?竟算到它几个把赵昱引到这里来? 想想就心中胆寒。 然而此间,越是躁,便愈是无力。心中躁动,道心不稳,反倒被赵昱打的愈是狼狈,五个完全落在下风。不得已之下,只得有拼命一途可走。 那蛮龙一吼,震动混蒙,与先天珠纠缠不休的宝珠乍然爆开,其伟力不可估量,将先天珠卷入其中,随之一并炸开。先天珠与赵昱心神相连,这一毁去,赵昱不禁微微一滞涩。 蛮龙狂吼:“按住他!” 长蛇间不容发,数万光年悠长身躯如弹簧一样,当中一缩,正趁赵昱滞涩一瞬把赵昱死死缠住。便见大嘴扑上来,一口咬住赵昱三头六臂中一颗头颅便拧。其他两尊各施手段,打头的打头,扯臂的扯臂,击胸的击胸,一时间赵昱被四头凶兽围的水泄不通。 也只一瞬,赵昱滞涩过去,先天混元之体微微一晃,毫光大放之下,要把四头凶兽震开。那力大,无穷,那光强,如刀,只见的火星四溅,一声暴戾叱咤之中,四头凶兽被齐齐掀翻起来。 然咬头的不松口,扯臂的不松手,缠身的血肉飞溅骨节琵琶也咬牙不放。却正好赵昱这一震掀起四头凶兽致使空门大开,那蛮龙炸开宝珠此时也缓过气来,当下低头垂首,把那头角找准赵昱胸口空门,便就这么一撞。 这一撞,端是如天倾覆,推金山倒玉柱,天柱崩塌,不周绝维,无量大道端只一点,与赵昱先天之躯护体神光击在一起,只僵持了亿亿万万分之一个生灭,噗的一声,神光破开,那锋芒毕露的头角直直没入赵昱胸口! 仿似大道停滞,时光不流,那一瞬,如按下暂停。 然后霎那,神光绽放,仙血如长河滚滚,巨震之中,混蒙都被炸成一片混沌。但见混沌里,五尊凶兽道君横飞出来,肢体破碎奄奄一息。而赵昱却没了声息。 这五个虽是元炁大伤,此时却不禁齐齐松了口气,忙聚在一起。蛮龙沉闷的呼吸在这什么都没有的混蒙太初之墟中卷起阵阵风暴,咬牙切齿道:“哪位道友,该现身一见了罢?” 此时,那炸成一团混沌的另一侧,出现两个人影。 其中一人顺手将一面自混沌中炸飞出来的旗幡摄入手中,看一眼,对旁侧笑道:“五千尊天仙,这天一道人也是个信人了。” 旁侧那人影淡漠道:“既是信人,你还是不要杀他。” “各取所需而已。”这人微微一笑,不以为忤。 淡漠者道:“你且不要高兴的太早。这天一道人不的等闲,怕还未死。若是让他缓过气来,有你好看。你看这五个,哪个不比你强?你有那能耐以一敌五?” 微笑者笑容一收,微微点了点头,抬步便走入那片还在沸腾的混沌之中。 而淡漠者一步跨过,就来到蛮龙等人面前。 那蛮龙一看,诧然道:“御千道?” 淡漠者,不是御千道,又是何人。 大嘴斥骂:“好你个不当人子的御千道,竟敢算计我等?定不与你罢休!” 五个怒目而视,如有实质的暴戾气机齐齐锁住御千道,似一言不合就要大打出手。 御千道却漠然一笑:“若你五个尚是全盛,我还忌惮三分。如今嘛,呵,何必在吾面前色厉内荏?” 他拂袖当空一扫,便见这周遭太初之墟中,隐隐一张大网,困天锁地,上下四方,八荒六合,滴水不漏,笑道:“便则乖乖奉上人道之机,献出尔等肉身,便放尔等一条生路。” 到这里,蛮龙五个哪里还不明白? 不禁怒急,蛮龙骂道:“御千道,你实不当人子。坏了老祖规矩,早晚横死,魂飞魄散。” 长蛇阴**:“蛮龙,我看与我等相斗的道人,怕也是遭了这不当人子的狗东西的算计。你看他神智大失,以道君之尊,便是大道轮回劫气弥漫,又何至于此?” 御千道面无表情:“废话恁多,何不束手就擒?莫非还想全须全尾不成?” 那网罗于周遭的大网如有一绳握在御千道手中,言语间收缩起来,要将蛮龙五个锁拿其中。蛮龙五个确也是色厉内荏。虽以性命相拼,拼去了赵昱,却也是强弩之末。而御千道,更是一尊老资格的道君,若是全盛,五个联手倒还不怕,如今却是难了。 蛮龙兽脸之上,恨色一览无遗,道:“信不过你。” 七十四章 反转 御千道开口索要它几个搜罗的人道之机,还要它几个的肉身。 但蛮龙确也信不过御千道。或者说元初魔教的人,哪里值得信任?这是太初仙寰的常识。如蛮龙这等道君级的凶兽,与元初魔教打过的交道可不少,吃的亏更多。心中如何不警惕? 人道之机也就罢了,给了就给了,左右还有几百年时间,再去搜罗一些不难。但若弃了肉身,若御千道不守信诺,那问题就大了。 弃肉身,余道果,没了肉身护持,道果便少了一道防护,虽说杀不死,但一个不甚被伤了道果,这大道之路,便断了未来。 而御千道不是信人,叫蛮龙几个,如何不进退维谷? 眼看那天地罗网收缩,御千道也不说话,蛮龙几个心中焦躁之时,便见那团混沌之中,一尊道人拎着另一尊道人走了出来。 道人手中毫光湛湛,拎着人,分明也以神通压制着,不留下任何疏漏,一步就到了御千道面前。 御千道忙看来,眼中神光一扫,神色稍稍松懈,道:“此子凌厉,须得谨慎。” 说来御千道本已高看赵昱许多,但不曾料到赵昱神通仍是超出了他的想象。以一敌五,便是御千道自忖以自家的本事,也做不到赵昱这般轻松。若非赵昱被蒙蔽了心智,蛮龙五个哪里讨的好?最后那一击,必定伤不到赵昱。 由是即便眼看赵昱如一破布娃娃被人拎在手中,也分外谨慎。 待看了个通透,见赵昱确是深受重创,这才放松稍许, “你道如何区处此人?” 御千道道:“杀之?” 那道人失笑:“若能杀之,自是好的。然则我已试过,杀之不死。此子肉身实在强横,除非我不要命了,否则只能寻个山清水秀的好去处,镇压了事。” 御千道点了点头,道:“你也是个狠角色。说来他与你也是善因,到头来却落得如此下场。玄离,你说,本尊是不是该警惕你几分?” 竟是玄离。 玄离道君微微一笑,不以为忤:“诚哉斯言。便如我,不也对御道君极为警惕?” 御千道微微点了点头。 玄离又道:“至于善因,这世间哪来善因恶因之说?于我有益,便是善因,他也算是自得其所。” “教门有你这等人物,果然大善。”御千道不禁抚掌赞道:“深得教门精髓也。” 蛮龙几个在一边,听的是咬牙切齿。 如此无耻之辈,也只元初魔教能养的出来。 这几句话,如何教五个不知?分明斗法的那道人,与这玄离还有善因。却不料被玄离算计,落得如今下场。这太初仙寰,与谁为敌,也莫与元初魔教的为敌,与谁为友,也莫与元初魔教的为友。 到的此时,蛮龙等再无侥幸。这道人下场,历历在目。如何教他几个敢相信御千道? 御千道也知晓蛮龙等必不甘心抛弃肉身,便则把天地罗网一收,困的蛮龙五个,滴溜溜落入掌中。蛮龙五个也不反抗,左右元炁大伤,也不挣扎,就在那罗网之中聚在一起,暗暗恢复伤势不提。 只道是便是被御千道拿住,要把他五个怎样也难。大道轮回在即,总能寻的破绽,逃脱出来。 玄离拎着赵昱脖颈,掌心符印一道又一道的打入赵昱后脑,笑对御千道道:“说来我并非一定要与他为难。也是御道君所托。那见道碑,该予我一块了罢?” 御千道笑道:“你且把他交给我,我便给你一块见道碑。” 玄离踌躇了一下,却问到:“道友何以如此恨他?不过是两个后裔,几个走狗而已,死了就死了。怎偏生要在此时,算计于他?莫非,有什么道理不成?” 御千道面无表情:“正如你我越定,把他交给本尊,本尊给你见道碑,如是而已。” 玄离有些犹豫。他分明有些猜测。御千道何其凉薄之人?以玄离看来,绝无可能因御万法和御神通,及空心子、奉道殿的那些蝼蚁之故,而与赵昱这个有太和仙门、太元混空为靠山的人死磕。 这天一道人,必定关乎一些什么紧要的事。 只是玄离猜不透。 此时一句试探,教玄离更是肯定了这一猜测。 由是他犹豫了。 但御千道就在面前,他不是御千道敌手,思来想去,便将赵昱提起,还是要交给御千道。 正这此时,赵昱缓缓抬起头来:“我道是谁如此算计,竟要蒙蔽我元神,原来是你们两个。” 此言一出,无论御千道还是玄离道君,皆心中警铃大作。却还不等反应,迷迷蒙蒙,大道先天,神通展开,一瞬间便将这两人包罗其中! 赵昱身子一直,脑后无数法印被崩飞炸开,双臂一合,便如抱着一紫混紫混的圆球,其中两道人影奋力挣扎,却愈发缩小,被赵昱合在掌中。 “我如此忍辱负重,等是就是幕后黑手。这太初混沌先天神通,如何?” 赵昱冷笑一声,拂袖收了这颗圆球,展步已是走出太初之墟。 “这里倒也是个好地方。” 他回头看了一眼:“太初之墟么,怎是给我一些朦胧感应?” 然感应模糊,不得要领,只好暂时压在心底。却思忖:“我如今方才知晓元初魔教为何是魔教。果然令人心寒。玄离早前算计,我虽知晓,却也只打算教他吃个闷亏,没想到他要的却是我的命。虽说是御千道在其中穿针引线,以见道碑为诱,但此人心性之凉薄,可见一斑。” 虽说只听了御千道与玄离几句话,但赵昱已明白这两个之间的算计。 恐是御千道寻玄离,以见道碑为诱,才构成了这一番因果。 同时,也更让赵昱明白,御千道对自己的这块见道碑的奥秘,必定知晓一些,就算不多,也必定知晓与其他见道碑有所不同。正如玄离所言,赵昱虽然几番落他面皮,但赵昱也有靠山,不至于教御千道这般不死不休模样。必定有所图谋。 而玄离心性之谅薄,也可见一斑。本是善因,却为恶果。玄离所言,于己有益者,方为善因,倒也没有错。善因未必得善果,得恶果也说不得。只因遇到的人不同,自然结果就不同。 赵昱早在心生无名之火之时,便有所察觉。警觉遭到算计。正好将计就计,于是状作神智蒙蔽,果然把这两个引了出来。最后教赵昱寻到机会,施展太初混沌先天神通,将之一网打尽。 却毕竟也付出一些代价。 七十五章 炼死 蛮龙五个最后合力一击,赵昱生受之。便以先天混元之体,也有些吃不住。何况要把御千道和玄离引出来,装样子也须得装到位。否则瞒不过二人法眼。 由是真身受创,如今颇有些虚弱无疑。 倒是那玄离,擒拿赵昱之时,确是要下狠手,但赵昱虽受创,却以玄离手段,奈何不得。想当初玄离一条矩尺,打的赵昱狼狈不堪,而如今,却连赵昱受创之身也破不得,实在教人有些唏嘘。 玄离彼时天仙第一,而赵昱初成天仙,尚未稳固修行。而如今,玄离为金仙,虽与寻常普通初成之道君要强上一筹,但比之赵昱根基,又差了许多。 赵昱成就道君,先天混元之体得以不朽之造化,激发先天之妙,更是强横了无数倍。此前与蛮龙五个,若非放水,那蛮龙最后一击,怕是连他护体神光也破不得。 而蛮龙五个,任何一个,也不比玄离来的差,甚至强了不少。 彼时赵昱见大嘴险些毁灭了生养家乡,无名之火乱冒,差些压制不住。待回味过来,与大嘴斗法之时便仔细思忖,一番自查,才发现那摄元幡中,有些暗手。 摄元幡乃玄离亲手交给赵昱的后天仙器,品质极其不凡。当时赵昱还有些诧异,被玄离三两句含混过去,也没在意。才发现其中竟有些手段,一待赵昱心神有丝毫动摇之时,便外引劫气,内勾心火,悄无声息蒙蔽他元神,混淆他神智。 然则却是失算。 若换个人来,多半要着了此道道,被玄离害死。但赵昱却不然。 非是赵昱道行高的没边,而是赵昱修行与寻常不同。 赵昱没有元神。 当初在元神境,赵昱外修肉身内炼元神,却早定下修成混元之体的法门。当时是思忖着将元神一境修持到极致圆满之时,孕育出道种,又将肉身修持到滴血重生之境,然后剥离真灵道种合于道心孕育大道灵根,而元神则要与肉身合一,修成混元之体。 后来一番造化,修成先天混元之体,多了先天造化,确毕竟没有超出赵昱既定的道路。 他没有元神,肉身便是元神,元神便是肉身。 那摄元幡中手段,隐秘且阴毒,确也险些扰乱赵昱神智,但赵昱元神肉身是一体,并未被蒙蔽,被他反应过来,设下将计就计之策。 状作被蒙蔽神智而与道君凶兽狠斗,一边暗暗等待。 果然一番作态,将这两个引了出来。 那玄离拿住‘重伤欲死’的赵昱,下狠手却无可奈何,便以禁法奥妙,打算禁锢赵昱。却也是托了赵昱没有元神好处,那玄离一番禁锢,端是无用之功。 于是被赵昱抓住机会,一网成擒。 赵昱行走于虚空,心思转动:“距离大道轮回,只余下几百载。我如今有些创伤,须得寻个安稳之处好生将养一番才是。” 又思忖道:“而法宇宙乱象正盛,便是虚空当中也有星空凶兽纵横...倒不如回家乡,一则也是一番看护,避免大嘴旧事重演,二则正好避开法宇宙乱象,静待时机。三则凡宇宙时间流逝与法宇宙主流有十倍差距,这里数百年,凡宇宙便是数千年,正好也需要这些时间。” 打定主意,赵昱便奔宇宙墟渊而走。 却不防袖子里此时震动起来,赵昱眉头一皱,忙驻足盘膝,袖口一粒紫混蒙蒙的珠子飞出来,涨缩不定,颤抖不停。 赵昱闷哼一声,抚掌打出无数禁法,只见那珠子里,两个人影挣扎,受了这禁法,才又渐渐定住。 “落入我手,还不死心。” 赵昱冷笑连连:“此番不把你两个弄死,我天一颜面何存。” “罢了。” 赵昱动念间,暂熄了去凡宇宙将养的心思:“先把你两个炼死,我再去也不迟。” 言语不落,赵昱拂袖打出一道神光,神光卷动,把这片虚空切割开来,读立于天地之外,避免被人打搅。这才捧起紫蒙珠子,张口吐出一道白茫茫的炁,化作一朵白莲,将珠子托在当中。 白莲摇曳,一朵紫火自莲心生出,屡屡火炁浸入紫蒙珠子,化作一尊炉鼎,滴溜溜一转,便将玄离罩入其中。 那玄离骇的魂飞魄散,本就被太初混沌先天神通消磨的不堪承受,被这炉鼎飞来,顿觉死气萦绕心头,忙大叫道:“道友饶我一命!我修持一亿余载,证的道果,成就道君,看我如此不易,高抬贵手网开一面罢!” 非是玄离没有骨气,实在是凶险之极,再无侥幸。 若得寻常手段倒也罢了,禁不住道果,便是坏了肉身,杀了此身,也可从过去未来之中重生。然而此间先天神通之下,哪里还有过去未来?! 这先天神通,大道冥蒙,抹杀过去,不见未来,方才是金仙道君的克星! 赵昱哪里理会?听他告饶也如犬吠,只把他吞入炉中,见那炉鼎一转,又去收御千道。 御千道心中沉底,连连哀叹:“想我御千道,修行十余亿载,已见一丝先天,将窥的太明之妙,却落得如此下场。天一,天一,你莫非天生的克星,我道的劫数?!” 竟似束手,再无挣扎。 赵昱混不理会,只就要把他收进去炼死。却在御千道半截身子没入炉鼎之时,陡然御千道弹指一动,一头凶兽自他指尖飞出来,轰然炸开。赵昱定睛一看,冷笑道:“在我先天神通之下,一概皆为无用。” 御千道借此一炸,好歹稍稍抵住些炉鼎吞吸,又忙从袖中飞出三尊凶兽道君,随之炸开。三尊道君炸开,在那先天神通之下,只掀起一些微澜便被抹平,御千道不禁心中一凉,再无侥幸之理,张口吐出一道明光。 那明光如灯火,黯淡且渺小,却有一股先天神意。 赵昱眼神一缩,忙叱咤一声,又一道太初混沌先天神通施展出来,顿时额头青筋暴跳,险些坚持不住。 而珠中,御千道明光飞出,化于无形,仿似有一只手,柔弱却把太初混沌先天神通搅乱了几分,他趁势一挣,又从袖口放出最后一头凶兽替身代之,自便一遁就要逃出。 却这一遁出来,便长叹:“好,好!” 轰然之间,御千道一身爆开,赵昱刚刚施展的又一道太初混沌先天神通之中,如开天辟地,混蒙一片。 七十六章 逃脱 一点根由渺渺茫茫,从赵昱掌缝中飞走,抓之不住。赵昱无奈一声长叹,却反手一合,怀抱中这片混沌湮灭,再摊开,掌心一尊破破烂烂的蛮龙奄奄一息。 “好个御千道,果然决断狠辣,把一身根基抛却不要,终归让他逃得一命。” 赵昱不禁切齿,拂袖把蛮龙收了,转身就走。 端是那御千道果决的紧,也是天意如此,赵昱拿捏不住。怪只怪赵昱此前将计就计把自己搞的伤了元炁,怪只怪那先天神通施展不易,怪那几尊凶兽道君作了御千道替劫之人。 赵昱本就有伤在身,而先天神通浩大深妙施展不易。愈是修为高深,先天神通愈是厉害,然施展起来,却不见得容易几分。赵昱此前瞅准时机把御千道等一网成擒,本就有些后继无力。御千道先弃自身即将凝聚的一点先天之源搅乱赵昱神通,赵昱忙又竭力施展一道,御千道又弃了一身根基再破之,而赵昱再也无力阻拦。 御千道弃了一切,独余道果而走,非先天神通不可阻。赵昱若得缓一口气,他便走不脱。然而就是这一口气的功夫,被他抓住间隙,逃之夭夭。 “罢了。” 赵昱心中暗叹:“好在此番坏了御千道根基。虽则道果尤存,但重生之后要重新修持,又不知几多时日。等再见之时,我看他还有什么手段能再活一命。” 赵昱没能杀的了御千道,自是扼腕。然御千道被赵昱坏了根基,虽然道果尚在,但要重新修持到之前的程度,怕是难了。等他修持起来,而赵昱那时,又是什么光景? 此消彼长,御千道不足道哉。 “金仙道君之不朽,便在于道果。而道果之妙,超脱因果之上,不在时空之中。正如一言: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由是方称不朽。却在先天之下,由是先天神通方能制金仙道君。” 赵昱心头有数。 说来大抵也是御千道运气不好遇到了赵昱。 如赵昱这般,早早修成先天神通的,从未有见过。修成先天神通者,在太明之中,亦是前列。若是太明金仙先天道君,御千道也不敢招惹。说来此间,赵昱得先天神通,依持的正是那见道碑。而那块见道碑,却是御千道穷尽几番算计也不曾得到的宝物。 其中实在教人唏嘘。 得后天大道而成道君,把握阴阳逆反后天至先天得先天之源而成太明,号曰先天道君。若能修持出一道先天神通,非得在先天大道之上有极高的建树不可。这等人物,必定是太明金仙先天道君之中的厉害角色。 赵昱凭一块见道碑,在宙光秘境之中,便已触碰到先天神通的奥妙,那时还不过真仙道行而已。 此中机缘,端是大道无形,难以揣测。 若非如此,没有先天神通傍身,与御千道对上,赵昱怕还拿不住他。即便赵昱根基深厚,已把握阴阳,但还未曾化道凝练先天之源。御千道却已走到了这一步。 也许御千道根基不如赵昱,对阴阳大道的把握,也不及赵昱全美。但毕竟已将凝练先天之源,一身神通之中,沾染了一丝先天之妙。赵昱若无先天神通,任凭后天大道圆满,也伤不得御千道一根毫毛。而御千道虽有一丝先天,要全然压住后天五行圆满,神通生生不息的赵昱,也难,怕也是半斤八两了。 “这太初混沌先天神通,正是应了那句话——知道的越多,疑惑的越多。在真仙道行之时,我便摸到这神通的皮毛。彼时只觉与五色神光、时空轮回差也不离。而至天仙时,这先天神通已经全面超越五色神光与时空轮回。到了现在,已成我撒手锏,却愈发深不见底。拨开一层还有一层,永远不知道这神通到底有多少层。” “师父说太明金仙修先天,果然这神通,不是我这个境界可以轻易掌握的。我凭恃见道碑,才得了这机缘。若无机缘,必定要到太明金仙的层次,才会接触到先天神通的奥秘。” “如此,我也算是领先了一大步了。” 想到这些,赵昱不禁失笑。 却行间,便就跨过宇宙虚渊,望那无穷数无量凡宇宙,念头一动,锁拿因果,找准生养家乡,抬步已至。 那家乡,凡俗变化,几千载,已勿须赘言。 于赵昱这等层次的道君而言,已是虚妄。只是这里有一丝根由,与赵昱牵连。生养之处,挂怀于心。虽把握因果,但赵昱并未消解这因果,反倒藏在心中,时时回味。 前次回来,还现身一回,此番回来,再无必要。 只在那炎黄庙下,当初开辟的小世界仍是那般模样,便盘膝一座,将养静修。 大道轮回在即,而这凡宇宙,也受到影响。似也战火连天。然与赵昱无关。他先将养伤势,一边琢磨先天之妙,一边祭炼见道碑。 那见道碑,每每修为增进,便可祭炼深入,而越祭炼,便越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祭炼圆满。 只是不懈努力,多一分是一分。而每多祭炼一分,对先天神通的奥妙,便多领会一分,其中好处,自不言喻。 当初修为尚浅,自然以后天大道为主。如今修成道君,求的便是先天,自然以修成先天之源为主。 这一点先天之源,赵昱并不打算自见道碑中求得。而要从自身后天大道之中,衍化出来。见道碑中先天茫茫,只将作以他山之石,作为印证,避免走错路。 大道轮回只数百载,而这凡宇宙,便十倍,数千载而已。 数千载,也不过弹指一挥。 赵昱早得不假外求之妙,无论环境如何变化,都不会对他造成任何影响。后天大道的圆满,标志着无论什么样的世界,那后天大道的表象有何等的变化,都动摇不了赵昱的道行。 在这凡宇宙,也同样如鱼得水。 无论元炁丰沛与否,活跃与否,便是一丝元炁也无的绝地,对赵昱也没有影响。 修行到这一步,已是有所成就了。 七十七章 太和七道主 几千年一晃,赵昱睁开双目。身前卧着一头威武神骏的兽,正是那蛮龙。 这尊道君级的星空凶兽,也算是个厉害角色了,但落到赵昱手中,终归身不由己。 大抵也是无奈,以蛮龙的修为,赵昱能杀他,甚至以先天神通,绝他的根,从本根上将他抹杀干净,却也难以制住他,教他俯首称臣。 实因其受创太重,还伤了道果,才被赵昱趁虚而入,制住真灵,从此为奴为仆,也只在赵昱一念之间。 早前蛮龙五个与赵昱狠斗,本就受创不浅。后来被御千道拿住,在赵昱先天神通之下作了御千道的替劫之鬼,蛮龙还算运气不错,留待最后一个,终归未死于先天神通之下。更可叹的是另外四者,于那先天神通之中,与玄离一般,灰飞烟灭,再无生还可能。 御千道连破神通,也给了蛮龙一丝生机,没有死在其中。却也伤了道果,几欲死去。终归被赵昱制住,作了附从。 凡宇宙几千载,眼看大道轮回已在眼前,蛮龙伤势也好了几分。至少外表上看来,已无大碍。却也慵懒许多,只因伤了道果,前路无望,又为人所制,心灰意懒。 “我的劫数就要到了。” 赵昱淡淡道:“法宇宙已去几百载,御千道必定已再造肉身。他如今伤了根基,再无可能从我这里讨的便宜,甚至大道轮回的机缘,也与他越来越远。但御千道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蛮龙打了个呼噜:“若我是御千道,一定会在大道轮回关键前夕,给你找些麻烦。” 他看了赵昱一眼:“若能杀了你,或阻你机缘,方消心头之恨。” 赵昱哈哈大笑:“不错。你都如此,况乎御千道?我已有警兆,大抵祸患将至矣。” 又叹息一声:“只怪当时没能把他诛杀,否则...” 赵昱站起身来:“走罢。” 他抬步跨上蛮龙肩背,蛮龙站起来晃了晃威武狰狞的头角,一步便已来到宇宙虚渊,再一步便跨过虚渊,进入法宇宙浩瀚虚空之中。 “御千道非孤家寡人。他寻仇无望,元初魔教不会坐视不管。也不知元初魔教怎生区处?”赵昱端坐蛮龙之背,心中暗暗思忖:“我诛杀玄离,又坏了御千道根基。若只如此,倒还罢了。吾师在上,元初魔教此前还平衡我与御千道之间的仇怨,避免惹恼吾师。然而若御千道一怒之下将我这见道碑之事泄露出去,那怕就真的难以善了了。” 如果只是折了玄离与御千道两尊金仙,凭着师父混空老祖的颜面,元初魔教当不会大动干戈。但若教元初魔教知晓赵昱这块见道碑的非同凡响之处,那才是真正的祸患。 赵昱不能肯定御千道完全知道这块见道碑的奥秘,但无论如何,御千道一定有些了解。此前玄离与御千道几句话,赵昱便知道御千道手中有见道碑,而且一定不止一块。否则也不会拿见道碑作筹码换取算计赵昱的机会。 而赵昱与御千道之间的因果,除了御神通御万法等人的性命,便只赵昱手中这块见道碑。若非这块见道碑,御千道何以如此纠缠,甚至不惜以性命厮杀? “宝物能者居之,这见道碑在我手中,大抵我还是有些不相配罢...” “不过既然是我的宝物,那谁也休想轻易夺去。御千道也好,元初魔教也罢,我何惧之?” 赵昱虽然想法如是,但并非狂妄。只因师父在此,才有这底气。 蛮龙大道无望,被赵昱制住,已是座驾无疑。大抵也算是无欲无求了。道果被伤,再无前路,什么大道轮回,什么机缘,还有什么好期盼的呢? 却也正是如此,倒教他心绪平和。 托着赵昱,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了。 正行间,蛮龙忽然停下来,道:“有人来了。” 赵昱正在思忖,闻言抬头一看,正见远处虚空之中,一尊赤膊壮汉静立,目光望这边,正好落在赵昱身上。 这壮汉目光平和,还隐隐有一丝欣赏,并无恶意。赵昱微微一笑:“上前去。” 便就到了面前。 赵昱翻身下来,打了个稽首:“道友莫非等我?” 那壮汉哈哈一笑,声如雷震,气魄端是不同凡响,道:“然也。” 便也不说二话:“这虚空之中,实在寂寥的紧,前面说话。” 当下先行,赵昱紧随,不多时便进入虚空中一方大千世界。 这大千世界也无甚可赘述的,便在一座石山上,两个就着几块石头相对而坐。 赤膊壮汉上下打量赵昱,笑意溢于言表,片刻道:“曾闻师叔收的个好弟子,今日一见果然不凡。天一小师弟,吾乃冡乾,家师玄天道主。” 赵昱一怔,不禁愣然。 冡乾大笑:“怎不识的太和同门?” 赵昱张了张嘴:“师兄。” 赵昱万万不曾料到,面前此人,竟是太和同门! 多少年了,自天衍镜幻境铸就道基以来,赵昱时常有想过太和仙门是怎样存在。登临法宇宙,第一个想的,也是认门归宗。但数十万年下来,被牵绊在这太初仙寰,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宗门。 如今一位师兄活生生出现在眼前。算起来,这是他见过的第二个太和仙门的人——第一个是师父混空老祖。 话一说开,油然便有一种亲近涌上心头。 但赵昱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好在冡乾十分理解,便主动与赵昱说起宗门之事,才教赵昱在心中逐渐对太和仙门有了一个具体的印象。 太和仙门为太极仙寰两大上门之一,与恒教并列为尊。 而恒教,乃是太极道祖所创教门! 先天有五太,寰宇有五劫。已去四劫,诞生四位道祖。概为大道之下唯四之人。太极道祖就是其中之一。 而太和仙门与恒教并列为尊,其势盛,可见一斑。 太和仙门有七尊道主,道主者,只在道祖之下,太元先天者也。以玄天道主为首,其下有玄元道主、玄明道主、玄穹道主、元虚道主、元灵道主、元黄道主六位道主。 其中元虚道主便是赵昱的师父,混空老祖。 元虚是道号,混空是尊号。全称为:太元先天混空仙尊元虚道主。 七十八章 冡乾 元神真人,地仙真君,真仙天人,天仙仙君,金仙道君,太明金仙先天道君,太元先天仙尊道主,合四位道祖,无数宗门、仙国、无量生灵,共同勾勒出了大道之下最精彩的图卷——仙道。 太和仙门便屹立在仙道的巅峰。 七尊道主,以玄天道主为首,其下一百四十九尊太明金仙先天道君,八百余金仙道君,及不到千数的低级弟子,造就了一方威震寰宇的大教,在太极仙寰与拥有一尊道祖的恒教并列称尊。 听冡乾娓娓道来,赵昱不禁神往非常。 “早想认门归宗,不料牵绊于太初仙寰,也不知宗门何等光景,实在令人唏嘘呀。” 冡乾闻言大笑:“宗门气象,师弟早晚能见,也不急在一时。我辈修士,大道独行,宗门虽好,却也不能太过依赖。师弟你不曾踏足宗门一步,如今不也修成如此神通?” “机缘巧合耳。”赵昱笑道:“若得一个选择,我倒是希望在宗门常年坐关,而不理半分俗物。” 冡乾一听,不禁道:“师弟与混空师叔大为不似也。” 他道:“混空师叔最喜云游,而不喜坐关。师弟却恰恰相反。” 赵昱失笑:“个人有个人的缘法。我喜静不喜动,却总不可得。倒是师父,云游四海,最是逍遥自在。” 一番叙言,逐渐熟悉起来。 冡乾是个极其直爽,气魄长阔的人,气度令人心折。赵昱也自亲近。 便问道:“师兄何时到的?” 冡乾笑道:“刚到不久。大道轮回在即,太初之劫将开,我也来凑凑热闹,撞一撞机缘。” 道:“非只我,还有不少同门也来了。” 赵昱喜道:“还有同门?真个是好。” 冡乾大笑:“自然不坏。若遇到麻烦,招呼一声,群起围殴,最是爽快。” 赵昱闻言不禁哑然。 他早知宗门脾性,果然也是如此。 倒是心中,狠狠的松了口气。 却道:“大道五劫,如今唯此一劫,不知门中长辈有什么计较?几位道主师叔师伯,可有来?” 冡乾摇头:“我也不知。老鬼们的想法,哪个晓得?不去管他。” 赵昱再次哑然。 只觉得太和仙门,有一种不同的气氛,教人分外轻松。赵昱心中,很是欢喜。 便听冡乾道:“我太和仙门没有恁多规矩,敬在心中,口头随意。混空师叔最是不喜规矩,你也不知?” 赵昱更是哑然。 他与师父相处的时间极少,总共见面也不过两回。但也有些体会。自家师父的确不是那种生硬死板的人。 “你这座驾倒是不差。”冡乾注意力在旁边卧着的蛮龙身上扫过:“金仙道君,收服不易。我当初遇到一个形貌不错的,废了好些功夫,也没降伏,只好打死了账。” 赵昱也看了蛮龙一眼,道:“却也是巧合。蛮龙受创,道果受损,我才趁虚而入将他制住。师兄神通光大,竟也不曾收服个座驾?” 冡乾叹道:“寻常座驾倒也罢了,如你这蛮龙,虽然不错,形貌威武,但修为不入为兄的法眼。怎的也是个太明才好,否则拿不出手,平白教人笑话。” 赵昱一听,顿时无语。 这模样,分明冡乾果然看不上蛮龙。他言语之中不曾降伏只好打死的,怕是个先天道君级的凶兽罢? 想想就觉得恐怖。 自己这位师兄,非常人也。 蛮龙一旁听着,不禁缩了缩脖子。 冡乾自然不凡。作为玄天道主弟子,比赵昱不知年长多少岁数。早已是先天道君太明金仙,便是在先天道君的层次之中,也是顶尖人物。难怪不把先天道君级的星空凶兽放在眼里。 何况太和仙门弟子本来就不凡。 “师弟修行至今才数十万年罢?”冡乾道:“数十万年而成金仙,遍数寰宇,也是首屈一指。为兄大是不如。你积累深厚,五行俱全,这根性...咦,宇空宙光,了得,实在了得!” 他目中放光,不禁抚掌赞道:“以你根性,早晚追上为兄。” “师兄说笑了。”赵昱笑道:“修行之前便在师父的天衍镜中走了一遭,不知几多年岁。后来又在宙光秘境里修持了几百万载。如此机缘,若不得道果,哪里还有颜面。” “欸,”冡乾摆了摆手:“这算什么机缘。混空师叔有天衍镜,却也非独一无二。门中弟子,哪个不曾有相似经历?至于宙光秘境,呵,等你到了宗门,就知道有多少了。” 赵昱怔滞。 果然家大业大,底蕴深厚啊。 “我到这里已有几日功夫。”冡乾笑道:“先去那元初魔教拜了师叔,得闻师弟之事,这才来寻师弟。师弟初成道君,便如此凌厉。听说元初魔教就有两尊道君折在师弟手中,真个是大快人心。我辈修士,纵横寰宇,就是要杀伐果决。该出手时,就不犹豫。” 赵昱苦笑:“小弟也是不得已而为之。那两个逼迫太甚,竟算计于我,不杀不足以平怒火。只是教其中一个逃走了道果,怕是前面还有些麻烦等着。” 冡乾笑道:“为兄此来,也正是为此。” 他道:“师弟有手段能杀的道君,怕是所涉先天。然则师弟修为境界毕竟差了一层,先天之妙强则强矣,施展却不易。为兄正好有些手痒,若有人来寻师弟,只金仙倒也罢了,师弟自能区处。若来先天道君,为兄便不客气了。” 赵昱听了,俯身一拜:“多谢师兄。” 冡乾浑不在意的摆了摆手:“我太和仙门的弟子,从来都是欺负别人,哪里有任凭人欺负的?层次相同倒也罢了,若是以大欺小,如何干休?师叔身份不同,不好插手,我却没有恁些顾及。区区元初魔教,怕他来哉?” 这一番,真教人提气。 赵昱道:“诚如师兄所言,若来些金仙道君,三五七八个小弟也不惧。但若来先天道君,小弟便只能落荒而逃。大抵不是敌手,逃命都得看运气了。” 面对冡乾,赵昱自是亲近。但有些话,还是不好说。 便是自己这块见道碑。如是面对师父,赵昱毫无顾忌,说了也就说了。但在冡乾面前,赵昱仍有所保留。毕竟初次见面,虽亲近好感,但顾忌亦然。 七十九章 洪鲲 此前心中隐隐警兆,如今见了冡乾师兄,果然警兆散去。 无论是元初魔教知晓冡乾师兄来寻他而放弃打算,还是不知,仍要来寻赵昱的仇,终归冡乾在此,以先天道君之尊,太和仙门之高士,哪里还有什么祸患? 除非来的是混洞魔祖,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自家师父也不是摆设。 “师兄来的仓促,大道轮回就在这几百年内。人道之机尚未备足罢?” 赵昱从袖中取出一团万彩斑斓的光,弹指划出一大半,奉与冡乾。冡乾一看,哈哈大笑,也不与赵昱客气,抬手收了,笑道:“倒是为兄占了师弟的便宜了。” 赵昱失笑:“师兄言重了。分一些给师兄,余下的我还嫌多。具足即可。” 人道之机,在大道轮回之时,对个人而言,并非越多越好。有一个极限,便是一元数。这也是当初玄离教他取五千尊天仙,而不是五万的原因所在。一尊真仙当一数,一元数便要当的十二万九千六百尊真仙,五千尊已经略有超出。 于宗门而言,盖因金仙繁多,须得大量分配,自然大杀特杀。而个人,一元数便是极限。超过了,也不会引来更多的大道玄妙。 其中的道理,还是从蛮龙口中得知。赵昱此前并不知晓。 这一番,赵昱所获甚大。蛮龙五个搜集的人道之机,最初那头空有金仙之名的凶兽,还有玄离那摄元幡中五千尊天仙所涉人道之机,合起来已有十元数,远远超出了赵昱的个人需求。 如今分一大半给冡乾,赵昱还有两个元数。 冡乾刚到不久,赵昱也不知他是否有准备,虽然先天道君在大道轮回之时引动大道玄妙,对人道之机的需求降低,但也并非没有需求。既然有多余的,分予同门,非为不可。何况冡乾的到来为他消弭祸患。 左右还有其他同门到这里撞运气,看冡乾模样,大抵恐怕都没有提前准备,便给冡乾,也能惠及其他同门。 “倒也是正好。” 冡乾笑道:“有好些个同门都没有提备,正打算四处打劫。你这里够好几个足用,也免去了他们一些奔波。” 赵昱闻言笑道:“我这就是劫道来的。” 如冡乾所言,自己去搜集,哪里有劫道来的快?只需得拦住一个,伸手夺来,一次性大功告成。以太和仙门弟子的脾性,还真能干出这样的事来。 倒是赵昱这一番,恐怕间接救了不少人。 蛮龙一旁心中腹诽,都是匪类,果然劫道,他就是受害者。不但劫了人道之机,连他一条性命,也都给劫了,虽然心灰意懒,但毕竟还有些郁郁。 赵昱与冡乾言谈,哪里管蛮龙怎么想。正是说的畅快,冡乾道:“这一番太初之劫,乃应先天五太最后一劫,虽然乱了先天之数。于许多道主道主而言,大抵也是成就道祖的最后一条捷径,由是此劫最是凶险。” 他正色道:“此间非你我主角,既入劫中,便须得谨小慎微,免得亿万苦修沦为画饼。” 又道:“五大仙寰,多位道主,门中的老鬼们,此时也都暗暗窥伺。便是为兄,也不敢奢望那大道之机。元初魔教的祸患,为兄帮你挡了,最后这几百载,须得不能再惹出麻烦,盖因牵涉太大,非只一元初魔教所能相提并论。若是那道祖大教起了龃龉,便不好区处。这几百年,太初仙寰之外四大仙寰之中,陆陆续续许多厉害角色都会冒出来,你要小心才是。” 冡乾之言,虽然不甚委婉,但赵昱却知道这是为他好。连冡乾这样的先天道君都要如此谨慎,遑论区区赵昱? “师兄告诫,铭记于心。” 赵昱正色应道。 冡乾神色一转,便大笑道:“好。” 说着话,他便站了起来,雄壮魁伟的身躯好似天柱般的伟岸,望那大千胎膜之外,道:“来了。” 便谓赵昱:“我去逐走彼等,你自便之。” 正要走,又顿了顿:“对了,这玩意儿你收下。” 他从怀里摸出一块符印,递给赵昱:“这是我太和仙门的仙牌,人手一个。你未至山门,虽早早录入名目,但却未得此仙牌。此间来时,师尊教我给你带上。” 赵昱一看,忙接过,拜道:“劳烦师兄了。” 冡乾摆了摆手:“劳烦个甚。我走了。” 抬步便已消失在这方大千世界,亿亿亿亿分之一个生灭之后,虚空中传来一道恐怖的气机,隐隐有斥骂:“滚!” 赵昱仰望良久,心中轻轻一叹,浑身都放松下来。 看来那元初魔教不知冡乾来寻他,或许知晓,却不甘心。总是教人来,如今被冡乾拦在虚空之中,也不知是怎个光景。不过赵昱却没有观摩的想法,任凭随意。 蛮龙一旁道:“有靠山真好。” 赵昱看他一眼:“你不也有靠山。” 蛮龙闷哼一声,鼻孔里喷出两道炁来:“不及你靠山硬实。” 赵昱笑而不语。 制住了蛮龙,赵昱对蛮龙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蛮龙天生地养,也是一代星空凶兽。又得根性,修持法门,证的道果,成为道君。说来也不差了。但星空凶兽与修士不同。他虽是那头洪鲲的从属,但依星空凶兽的性子,却更读立,同样受到洪鲲的庇护也更少。 便若是元初魔教,折了金仙要找回场子。而星空凶兽则不然。 除非蛮龙与洪鲲的什么大事关键紧密,涉及洪鲲大计,洪鲲可能才不会放弃他。否则便是洪鲲儿女血脉,死在了外面,洪鲲也不会眨一眨眼皮。 洪鲲,便是那头‘漏网之鱼’。 太初仙寰最强的星空凶兽,太元先天级的道主大能。 这等大能,赵昱不敢直呼其名。蛮龙也不敢口头告知赵昱,赵昱只从蛮龙记忆之中获取,才知晓这尊存在。是一尊能与混洞魔祖、天霄帝尊、玄阳祖师相提并论的存在。 当然,就算洪鲲力挺蛮龙,这靠山,也不及太和仙门硬朗。洪鲲也只一尊,而太和仙门有七尊道主。万万是无法相提并论的。 八十章 落脚 赵昱站在石山之巅,眺望这大千世界。其中芸芸众生,皆在他眼帘里。莽莽红尘,蝇营狗苟,百年黄土,转瞬草芥。 大抵恐怕也算是有些运气,这方大千世界不曾撞到星空凶兽的刀刃上,没有被炼化成人道之机。而那芸芸众生,却也茫然不知。说来那被吞噬炼化的无数三千世界,想必其中众生也是没有痛苦的,毕竟只一瞬,不及反应,就已没了。 虚空之中,三类千世界毕竟无穷无尽,每一刻都有毁灭的,每一刻也都有诞生的。大道之下,任凭凶兽逞威,也不能把虚空中的千世界扫荡一空。 这世界之中,也是劫气弥漫。 赵昱的眼中,到处都是兵戈厮杀。人与人,国与国,争锋杀斗,杀气漫卷,果然劫数之中,没有净土。 不过对赵昱而言,倒也只是浮云。 “便就这里落脚罢。” 他转念有了决断:“数百年而已,只等大道轮回。” 蛮龙不吭声。要在什么地方落脚,不是他的决断,而由赵昱决断。 这石山虽高,却不是风景秀丽之处。赵昱翻身跨上蛮龙,便寻了一个山清水秀的荒僻所在,又设下禁法,避免被凡人战火打搅,造了个茅屋,便住了进去。 茅屋中,赵昱从袖子里取出一粒明光。那明光闪烁,一道人影从中跌落出来,赵昱又把明光收了起来。 这明光,正是仙霞仙君等人藏身的小世界。 仙霞仙君出来,看着赵昱,欣喜道:“果然是道友。” 若非知晓没有恶意,仙霞仙君必定不会出来。反而会催动那小世界,抗拒赵昱。那小世界有一道神光,分外了得,赵昱也奈何不得。 赵昱淡淡一笑:“坐。” 仙霞仙君与赵昱相对而坐。 仙君道:“多亏了道友,否则难以善了。当时那凶兽吞噬,追逐不放,真教妾身心焦。” 赵昱笑道:“道友这小世界有神光镇压,怎的也被凶兽发现?” 仙霞仙君无奈道:“大抵是个巧合。那凶兽吞噬而来,小世界正在其当口。妾身只好催动神光,便显了行迹,被凶兽追逐。” 赵昱颔首:“原来如此。” 却就转言:“好教道友知晓,此间有一桩因果,实在不能不说。” 仙霞仙君一怔:“道友且说来。” 赵昱这才道:“玄离已死,死在贫道手中。” 仙霞仙君一听,便怔住了。 良久才失神道:“何以至此?” 赵昱将其中因果原本道来:“当初道友转嫁因果予玄离,我便与他去了元初魔教。道友知晓,在那此前,玄离也说过请我出手,为他‘解决’一些仇怨,实是助他搜集人道之机。我见过师尊之后,便应下了,接下了他五块先天五行宝材为报酬。” 此间仙霞自是知晓,当时还是当着她的面说的。 只是那时赵昱拒绝了。 就听赵昱道:“先天五行宝材自然不能白拿。我便去寻那牧星之人,杀之以取其元神、肉身精气。五千尊方止住。” “道友出身也是不凡,不知是否知晓这人道之机的妙用?大道轮回之时,以之为引,便可引动大道玄妙,以增进道行。” 仙霞仙君叹了一声:“不甚明了。” 赵昱点了点头,道:“左右便是如此。我为他取了五千尊天仙,而我已入劫,自然也要迎头而上,得知星空凶兽在虚空之中私掠以搜集人道之机,便入虚空,打算诛杀一尊金仙凶兽,便足矣。” “却不防遭了算计。”赵昱道:“玄离与御千道苟合,在那摄取元神精气的摄元幡中,暗下手段。我在虚空之中,本已拿住一尊凶兽,却试法不过,便打算再寻一尊有根性的,正好遇到道友被凶兽追逐。” 仙霞仙君强自按捺住一些悲意,也明白了为何会被赵昱所救。 “尤其见凶兽在凡宇宙肆虐,险些波及我生养之地,我心中便有无名之火按捺不住。才暗暗警觉,察觉到那摄元幡中的暗手。后来一番将计就计,把玄离与御千道引出,一网成擒。” 赵昱虽然说的简单,但仙霞却知晓其中凶险。却也为赵昱神通,感到惊诧。 一网成擒?! “玄离手段不及,被我诛杀。御千道却跑了道果。”赵昱道:“大抵便是如此。一番狠斗,我也受了些创伤,在凡宇宙静修一段时日,这才回到法宇宙。如今乃虚空中一方大千,我不欲瞒道友,便与道友说个明白。玄离算计与我,要取我性命,我杀之。道友与玄离牵连不浅,只看道友如何区处。若觉仇怨,道友自离去,下回见面便做过一场。若道友理解,便则罢了,你我仍是知交。” 赵昱说完,便闭目不再言语。 仙霞仙君沉默良久,一声长叹道:“师兄在元初魔教久矣,所谓近墨者黑,加之作了祖师暗手,里外压抑,心性早变。妾身早已有所感触。他此间证了道果,野心膨胀,甚至不自量力,计较着取那大道之机,妾身便知晓他没有好下场。只是不料竟死在道友手中。” 赵昱睁开呀,但见仙霞完美的容颜上满是伤感。 “尤自记得亿载之前,妾身还是凡人之时,那时被师尊引入门中,师兄如何温润如玉,教人仰慕。修行之初,多得师兄提点照顾。然到头来,却是这一番模样。” 她看着赵昱:“妾身并不怪道友。师兄早已不是当初的师兄,他算计道友,为道友所杀,正是自得其所。此中因果,还要落在元初魔教头上。若非元初魔教,我教门不破,师兄也不会变得如此陌生。” 她缓缓站了起来:“道友,妾身这便要离去,后会无期。” 赵昱看着她,心中不免有些怅然。 他知道仙霞所言乃是真心,作为道君,看透天仙的心思不难。但也为仙霞感同身受。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良久才道:“如今正是混乱,你能去何出?不妨就在这处大千落脚,待劫数过后,再行区处如何?” 仙霞怔了怔,默默点了点头。 赵昱把小世界取出来:“道友将我那徒子徒孙都放出来罢。” 小世界有神光镇压,赵昱奈何不得,只有仙霞能够操控。 仙君接过小世界,拂袖将八云等人放了出来,转身便走:“妾身心伤,来日再拜会道友。” 已是消失在远处。 八十一章 父女 “师父!” “师祖!” “前辈!” 赵昱看着面前拜倒的申公豹、杨先天、玉英子、易明子、玉函子、闻仲和云中子,心中高兴之余,不免有些怅然。已去许久,自那幻境之中鸿钧炼假成真后至今才相见。而许多熟悉的人,早已淹没在宙光之中。 杨戬夫妇今何在?鸿钧三清早无踪。 “欸...”轻轻一叹,拂袖将众人扶起来:“都坐,坐罢。” 八云此时立在一旁,自不给赵昱脸色好看。赵昱也不管她。毕竟非心甘情愿为赵昱所制,这么多年,不能释怀,也在情理之中。倒是那蛮龙,一个劲的瞅八云,分明看透了八云根底。 八云如今,已有真仙上乘修为。说来极是了得。却被蛮龙这么一看,心中莫名便是一跳,问道:“你是哪个?” 这边赵昱正与申公豹等人叙话。 于申公豹等人而言,与赵昱相离已三十余万载。此时见了师尊,感慨自不必多言,更多了心中安稳。赵昱这些年来,看似就那么几件事,一坐关就年长日久。而申公豹等人,却在红尘之中滚了又滚,不知多少回遇到生死之危。 “当初鸿钧所为,不知若何?” 赵昱道:“有几人得了真实?有几人得了根性?” 赵昱毕竟还是有些好奇。此间事,他也是出了力气的。 申公豹闻言忙道:“回师父的话,有数百人得了真实,而只十余人得了根性。师兄得了根性,邓婵玉师妹却不得根性。三清俱得根性,西方二圣唯接引得根性,四方帝君有两人得了根性,余者三教之中,也只几人。” 说着,他言语低沉:“只是根性浅薄者居半,杨戬师兄未能熬过元神一关...” 赵昱听了,也是叹息不止:“彼时诛那御万法,却因故深陷冥蒙,不曾与尔等一道出来。待我出来,已是三十万年之后啊...” 要说心中没有些怨气,必定不然。若彼时赵昱在,杨戬等人哪里会有后来蹉跎?至死连见都没能见一面。但毕竟无可奈何之事,申公豹等人听了,也是唏嘘不已。 好在事远,唏嘘归唏嘘,总是揭过去了。 赵昱道:“前番事,大抵也是为师计较不甚周全。竟险些牵连到尔等身上。好在无事,否则为师还真要孤家寡人了。” 又道:“还须得多谢仙霞道友,否则...” 赵昱与仙霞仙君,因果也算是深重。有恩有怨,难以理清。此间若非申公豹等人藏在仙霞仙君处,否则恐怕还会闹出一些事来,哪里教赵昱这般清闲? 说起仙霞仙君,申公豹等人便有些疑惑,杨先天问道:“师祖,说起仙霞前辈,怎的不在?” 仙霞仙君将一干人等放出来,转身就走了。以天仙神通,他们都不曾有所反应,由是不知。 赵昱道:“我杀了她师兄,此间心中郁积,已是离去。” 赵昱没有多说,但这句话也教申公豹等人心中惊诧。仙霞仙君的师兄,那玄离道人,他们都是见过的。知晓比仙霞仙君还要厉害许多,甚至还知道是证的道果的金仙。却听到死在赵昱手中,怎能不惊? 但惊过之后,又分外心安。 自家师父、师祖,竟已厉害如斯了么? “左右大道轮回,太初之劫就在眼前。众生皆在劫数之中,那玄离也逃不过这一劫。死则死矣,何足道哉。无复多言。” 便道:“尔等修为,尚有不及。此间劫数,恢弘广大,便是为师,也是战战兢兢。尔等是能躲则躲。劫数最后,就在这数百年中。便则在这方大千世界,休要出去。” 又道:“正好趁此,耳提面命,讲道则个。虽说尔等根性不足,但也不能丢了为师的颜面。” 正说此间,那边惊呼传来,将赵昱等人注意力吸引过去。 便见蛮龙与八云大眼瞪小眼,满是惊疑不定的神色。赵昱见之,道:“你两个怎的?” 便见那蛮龙大叫一声,凶猛扑了过来,张牙舞爪,大吼连连:“好你个天一道人,不当人子。你是大的小的一网打尽呐!” 赵昱神色一沉,拂袖把蛮龙打翻在地,便见八云也扑了上来,也被赵昱按住,道:“翻天了不成?!” 一番拾掇,争持之后,才教众人恍然大悟。 也不知是机缘巧合还是怎的,赵昱竟把父女两个是一网打尽——原来八云与蛮龙,正是血脉至亲! 虽说星空凶兽散漫无情,蛮龙曾造的孽,如果不提,怕是他自己都忘了。但如今既然见了面,便由不得蛮龙不恼。不说其他,这一张脸皮,是全然没了。 父女两个,天各一方,最终竟都落到一人手中,为人所制,失了自由,这怎能不心生恼恨? 赵昱一袖子把两个卷出去,喝道:“端是血脉至亲,皆与我作对。如今为我所制,你待怎的?!” 蛮龙闷哼一声,俯卧不语。八云怒目而视,恨不得把赵昱撕成碎片。 “都与我滚出去,休要再闹,否则定有惩处。” 把两个撵出茅屋,赵昱也不免心中感叹,竟是父女皆被他制住,此间也教人哭笑不得。然则既与他作对,便是这般下场,无可更改。 待得蛮龙与八云两个被逐出茅屋之后,杨先天等人才忍不住笑出声来。 “真是...大道垂怜,教父女团聚。”申公豹嘿嘿笑道:“否则怎皆为师父所制。” 赵昱摆了摆手:“休要妄言。蛮龙堂堂金仙道君,虽被为师所制,你也须得不能不敬。” 众人一听,又是讶异非常。 但又觉得情理之中。 连那八云都厉害如斯,她父亲又该如何厉害?道君也不是不能啊。 “劫数大开之前,几百载便在这方世界落脚。稍后为师设些禁法,将这世界掩藏一二。尔等便留在这里,随我修行。” 赵昱道:“这里简陋,需要些什么,自己去提备。” 一干人铸造宫宇道殿不提。 于是随后数百年,便皆在赵昱座下耳提面命,修持不提。毕竟皆是根性寻常,要证的真仙天人,免去寿元之忧,须得不能放松。否则便是有赵昱提点,赐予机缘,也未必能成。 而彼等一众人,虽皆大成地仙,但寿元已去三十余万载。不成真仙,早晚一抷黄土。 八十二章 劫开 数百载,正如云烟。 申公豹等在赵昱座下修行,便则连带玉英子、易明子等人,也皆被赵昱收为记名。虽不入太和,但也算是天大机缘。否则以其根性寻常,哪里能入得金仙道君的法眼,还能随道君膝下修行? 太和仙门收取弟子,非根性超然者不可。但太和仙门的弟子自己收取弟子,那又是自己的事了。只是不能录入太和名目。 金仙道君在大道之上登堂入室,已为大能。那许多仙门,若证的道君,便有了相当的自主性。只要不乱来,便则随意。太和仙门也不能脱出这个藩篱。 几百年耳提面命,以金仙之尊传授弟子,自然有所成就。 总算有人跨过仙凡之隔,炼成天人之身——却是那玉英子快了一步。 赵昱并不觉得奇怪,虽然玉英子的根性,看起来跟杨先天等人差不多,但在本质上,玉英子却要高出一筹。杨先天等人乃是从虚幻之中炼假成真而来,而玉英子本为真实。这才是差距所在。 由是玉英子先其夫杨先天一步,证的天人,成为真仙。 而杨先天等人,仍卡在最后一关,举步维艰。 此间赵昱也别无他法。涉及根性,便是金仙道君,也无可奈何。甚至赵昱取了一块先天宝材,以其中一丝先天造化弥补,都仍然差了那么一丝丝。 “天人天人,非凡人也。只不能急,慢慢磨,尔等修为具足,有朝一日终能成为真仙。” 赵昱只如斯道。 说来这几百年,看似短短,却也有些事。一干人等在赵昱座下听道之余,并未闲着。便则赵昱说了,在这里落脚,便就决定在这里落脚,竟再开山门——正是那五姥宫,就在这片群山之中,屹立起来。 只是换了个名儿,称五姥宫已不合适。杨先天夫妇,易明子夫妇,加上申公豹、云中子和闻仲,计七个,便合称七仙门。 其中已有不少弟子——正是当初五姥宫的弟子。彼时玉英子将五姥宫许多弟子收入她那白玉宫中,到如今才算是放出来。零零总总有数百人。除此之外,当初收取的元和域的凡人,也有好些座城池,在她那白玉宫中虽然有所限制,但也发展不小,如今放出来,有十数亿人。便也在这片群山之中,重新繁衍。 于是便也有纷争,与山外的国度。 然而与赵昱没有什么关联。正如蚂蚁打架,蚊虫争锋,哪里被道君看在眼里? 只任凭些个弟子随意,赵昱也不去管。 左右玉英子证了真仙,又有八云这尊上乘真仙在,在这大千世界,完全可以立足。这方大千,虽也有修士宗门,但最强者也不过寻常地仙,比当初易明子等人的家乡,要强上一些,但也有限。 八云蛮龙父女的乌龙,已是放下。事已至此,便也没什么可说的。为奴为仆,大抵也是自家天数,无可奈何。除非赵昱放了他们,否则永生永世都是如此。 而所谓自由,大抵蛮龙有些不爽利,不能遨游寰宇。但另一面却未必不是好事。赵昱本身强横,靠山也硬实,那太和仙门威震寰宇,与赵昱为奴为仆,总算多些安稳。 这劫数之中,蝼蚁尚且偷生。何况彼等? 加之接触日久,许多事就渐渐放下。 当初也是没什么接触的缘故——八云被赵昱制住,一出来就放她远行,没有过多的相处。而如今数百年,皆在眼皮子底下,自然有所变化。而赵昱也并不是一个吝啬的人——至少提点修行,从来不藏着掖着。 不说八云,便是蛮龙,在赵昱这里也有不少收获。 借着这几百年的短暂的安稳,赵昱在敦促弟子修行之余,自己也不曾丝毫放松。每日里修行,道行渐深。因根基深厚,正是进展迅速。于阴阳大道之上,建树已深。 只是时日毕竟尚短,若给赵昱十万八万载,在见道碑的辅助之下,大抵就能达到凝练先天之源的境界,窥的太明之妙了。 这修行之道,越是深入,便越是举步维艰。先天大道浩渺渊深,比那后天大道更是无头无尾,难以捉摸。由是在金仙一境,修士修行往往艰难。普遍年长日久,以亿岁计。 赵昱若非占了个底蕴根基深厚,占了见道碑的好处,否则与其他道君相比,大抵也快不了多少。 就譬如蛮龙,生来至今,已近二十亿载。其天生地养,得天独厚,身居深厚的根性,到如今也不还差些才能摸到先天之源的奥妙。化道正在途中,尚未见尽头。 这一日,赵昱正在讲道。 一干弟子座下聆听,蛮龙父女也在一旁。 正说的天花乱坠之时,赵昱声音戛然而止。 众人听的不上不下,正是抓耳挠腮,便见赵昱站了起来。 那蛮龙也站了起来。 “时已至矣。” 赵昱摆了摆手:“为师要去历劫,尔等自处之。下去罢。” 他翻身跨上蛮龙,道:“走。” 蛮龙看了八云一眼,托着赵昱一步便已跨出世界,两步便已穿梭虚空,第三步,正好来到一片混蒙之中。 赵昱叹息一声:“原来是这里。” 蛮龙闷声闷气道:“太初之墟。” 正是当初蛮龙五个把赵昱引到这里来,想要借此处混蒙摆脱赵昱。 当时赵昱就有些感应,不料今日又来了。 “小师弟!” 远远呼唤传来,赵昱笑道:“冡乾师兄!” 正见七八人联袂而来。为首的正是冡乾。 赵昱便知晓,这七八人必是同门中人,稽首道:“天一见过诸位师兄!” 余者几人皆笑言道:“尝闻师弟之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各自见礼,便则就这里环坐下来。 冡乾笑道:“劫数将开,大道将现。你我师兄弟同心合力,稍后占个好位置。” “怕是不好一起。”有个师兄笑道:“以冡乾师兄的能耐,与你一起,怕是皆给你作了嫁衣不可。不好,不好。” 众人大笑。 一人道:“冡乾师兄老谋深算,哈哈,这回没算着。” 冡乾一巴掌拍过去,笑骂道:“编排你哥哥!” 这一番气氛,着实轻松。便是大道劫数将开,那沉重气氛,也松缓许多。 赵昱笑道:“这位置还有什么差别不成?” 他毕竟不知。 一位师兄笑道:“自然越近越好。劫数一开,大道乍现,就在这仙寰之墟最深处。越是靠的近,大道之妙感悟便越深。且不能聚在一起,否则修为高的,必定夺走一切,而修为不及者什么也得不到。” “原来如此。”赵昱恍然大悟。 看来此间,确是不能聚在一起。否则只一人得好处,其他人都白跑一趟了。 八十三章 常识 随后蛮龙说了一些常识,多是给赵昱听的,毕竟赵昱年岁颇小,见识远远不及冡乾等人,许多不一定知晓。 “唯谨唯慎,方是持身之道。” 冡乾道:“这劫数之中,个个争先,欲夺大道玄妙的,哪个不是金仙道君?先天道君也不在少数。若无谨慎,一不小心撞到厉害角色手头,多年苦修沦为画饼,何其悲哉?” “知晓一个进退,明白自己有几分能耐,不可太过造次。为兄等到时也大抵自顾不暇,若遇险,难以相助。”他叮嘱道:“上回太极之劫,为兄便是亲历。劫数也是了结因果之时。寻常有仇怨的,多在此时做个了断。你亦非无因无果,那元初魔教的,恐怕不会放过你。这劫数之中,死了便死了,便是师叔恐怕也无暇救你。” 赵昱微微颔首,也是深以为然。 劫数果然也是了结因果的好时候。这大道轮回,机缘深重。若不作一个了结,不把仇家扼杀,难不成等仇家得了大道玄妙修为更进一步再杀?那便是蠢物了。 而此间个个争先,都欲大道玄妙。也都有各自的仇家,要了结各自的因果,自然难以空出手来帮助其他人。 冡乾虽然厉害,但他的仇家必定也不差。混空老祖虽然厉害,但他的对手也都是道主。 赵昱若不慎被人诛杀,恐怕也是无可奈何了。 冡乾这一番话,无非告诉赵昱,这眼力劲要提起来。事不可为,即便放弃这番机缘,也要先保住性命。虽说朝闻道夕死可矣,但对赵昱而言,便是没得大道玄妙,以他的根基,未来仍然恢弘。保住性命,最是要紧。 “也勿须太过谨小慎微。”一位师兄笑道:“若有能耐,谁招惹你杀了他便是。当然,冡乾师兄所言,也未尝没有道理。若遇到厉害角色,还是暂避为妙。小师弟根性深厚,根基十足,便是错过这大道轮回,只要保的性命,其他都好说。” 几位师兄笑着齐齐颔首。 冡乾道:“天一师弟独自修行至今,必定有自己一番体会,我等为兄的,说得多了反倒讨人厌。” 赵昱忙道:“师兄言重了。我虽已修成些神通,但阅历远不及众位师兄。师兄们的指点,我高兴还来不及。” 众人皆笑。 冡乾道:“除了谨慎之外,这大道轮回之时,还有些关要之处,你也须得知晓。” 他道:“一者,劫数开启之时,诸般大道有变,时空长河被大道镇压,金仙道君持之以依仗的不朽之妙,此时便不作数了。若在这仙寰之墟被杀,便无法借时空长河遁走,大道镇绝一切,道果也要显形,勿须先天神通便能截住道果。即便留有许多烙印于时空长河之中,此间身死,道果被破,也必死无疑,劫数过后再无重生可能。” 赵昱一听,顿时打起精神,不敢放过一个字。 “如是说来,劫数开启,大道乍现,果然有大凶险。”赵昱不禁正了正身子。 劫数开启之时,大道镇压一切,道君的不朽,竟也成了虚妄。早前赵昱诛御千道之时,便以先天神通镇绝一切。而大道乍现之时,比那先天神通不知强了多少倍,更不在一个层次。 御千道逃命,能打破神通,而这里,谁能打破大道? 寻常时候,道果冥蒙,不显于后天。要截住道果,必先天神通方可。而此间,大道镇压,道果显形,哪里须得先天神通?以道果脆弱,一旦伤及,悔之晚矣。 赵昱不禁暗惊,果然劫数,危机重重。 “二则大道镇压之下,后天神通便似烟火。独先天神通方能施展自如。由是肉身强横者,可具优势。我观小师弟肉身玄妙,非同一般,但也要小心一些。虽说到了道君层次之后,法宝之属多已无用,但仍有些偏门的后天仙器,能破肉身。” 法宝、仙器,在金仙道君之下,颇具伟力。但无论什么法宝,都是后天层次。修士成就金仙,至少将一条后天大道修持圆满,那些法宝仙器俱属后天,便没什么用处了。 不过正如冡乾所言,凡是有例外。以他的见识,想必是知道一些专破肉身的宝贝,由是提醒赵昱不可小觑。 此间大道镇压一切,道君不朽失效。若在寻常时候,道君举手投足神通无边,什么宝贝也近身不得。而此时,后天神通失效,许多加持神通的仙器也没了用处,但以坚破坚,专破肉身的,却正好是用武之地。 赵昱不禁心中一凛,暗暗记在心头。 不过他并不十分担忧,他的肉身已具先天之妙。要破他肉身,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当初蛮龙五个围攻,若非他为引出御千道两个而放水,先天混元之体也不会被破。 赵昱自忖在金仙道君的层次,要轻易破他肉身的,大抵是没有几个了。而真正的危险,是太明金仙先天道君。其已修先天大道,赵昱这肉身,赵昱这肉身怕是难挡。 “若遇先天道君,我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心中有了计较,便听冡乾又道:“此间你不可小觑。若有人定要致你于死地,借来一宗先天仙器,你当如何?” “先天仙器?!” 赵昱一怔。 一位师兄道:“先天仙器极少,只有冡乾师兄这等在先天道君层次修行至极,照见一条先天大道,便可炼成先天仙器。寻常的先天道君没那能耐。但不能不防备。” 又一位师兄道:“倒也不必太过惧惮。先天仙器一则炼来不易,须得先天道君修行大成。二则没有太大必要。正如金仙道君对仙器的态度一样,先天道君大成的,也未必会花那闲工夫去炼制先天仙器。” 听了这些,赵昱也是释然。 便如他自己一般,当初也曾费心思炼制法宝、仙器,总觉得要有个持身的东西,杀人、护体。而成为道君之后,这种心思便淡了。什么仙器法宝,既然没有超出自身神通的伟力,那还有什么用? 大抵那先天仙器便是炼制出来,却正如后天仙器之于金仙一样,对大成的先天道君没有什么用处。因此会花心思炼制先天仙器的,一定是少数人。 而先天道君修行到冡乾这一步的,大概也没有多少人。 八十四章 在即 这器物之属,皆为外物。修行越高,便越看淡。 也许一些厉害人物身边,有些小宝贝,但多是早年修行的时候炼制的,带在身边,权当作一个纪念,或者是一种习惯,并非因为这些宝物有多大的神通。 譬如混空老祖的天衍镜,恐怕就是这样的。 不过赵昱还是记在心头。 万一真撞上了,也好有个心理准备,免得猝不及防。 说话间,几位师兄你一言我一语,将许多赵昱不知道的常识一一告知,令赵昱分外感激。也自觉得,自家太和仙门,果然与许多仙门不同,独树一帜。 冡乾说笑间,伸手在怀里掏了掏。他一身赤膊,不似赵昱这般衣袂大袖,因此掏东西,往往从怀里掏。 便见他取出半块甲片递给赵昱。 “说来我太和仙门没有恁多俗礼。上回见面也只匆匆,但这次事凶,怎的也要给师弟一个见面礼。”冡乾笑呵呵道:“这是为兄许多年前诛杀的一头先天道君凶兽的龟甲。那可是个大家伙,老乌龟。我也废了好些功夫,才打破它龟甲,把它诛杀。正因艰难,我便取了它半块龟甲,留作纪念。你持此甲,自有好处。寻常先天道君,一时半会也破不开。” 赵昱一听,顿时知道这宝贝珍贵。 也许在冡乾而言算不得什么,但对赵昱,却是个救命的宝物。 连冡乾都费工夫才能打破的龟甲,虽时久,威能或许有所削减,但以先天道君凶兽的根底,再怎么减,也减不得几分。金仙便已不朽,何况先天道君? 他也不与冡乾客气,忙接过,拜道:“多谢师兄。” 其他几位师兄一看,皆笑骂道:“冡乾师兄一出手就是宝贝,教我等如何自处?” 冡乾笑道:“当初你几个入门的时候,我不也一样大出血。如今见了小师弟,怎就不舍得了?” 众人笑骂连连,也各自予了赵昱一些宝物。 赵昱拒绝不得,一一收下。 而这宝物,多是一些宝材。或先天宝材,或凶兽尸身。毕竟到了他们这样的层次,外物愈发看淡。很少有入的法眼的。无外乎也就先天宝材这些东西了。 太初之劫将开,但大道妙炁弥漫,但关键时候,还有些日子。 便几个师兄弟,在这里谈玄论道,也算是自得其乐。 偶尔也有经过的其他的修士,远远望见这里一群人,也不敢靠近。毕竟此间大道轮回,谁都小心翼翼。免得一个不慎糟了劫数,身死道消。 大抵过了些时日,这太初之墟之中,不知进入了多少人物。而最次的,便是金仙道君。至于天仙,哪里有那胆子到这里来晃荡?怕是被人随手打死,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偶尔也有杀机弥漫,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在了结因果。 越是接近劫数开启,杀斗便越频繁。甚至有先天道君的恐怖气机横扫,教人心惊胆战。 “快了。” 正闲谈间,冡乾一句话说到一半,便站了起来:“走罢。往里面去看看。” 他乃先天道君之中的厉害人物,自然不会在这太初之墟的边缘晃荡。那内里深处,才是他该去的地方。 几位师兄齐齐起身,笑道:“冡乾师兄自去,你那里面,我等还差了些火候。” 冡乾哈哈一笑,抬步便走:“那便劫数之后再见。” 随后一行人,连带赵昱,在冡乾之后一起往深处赶去。所过果然见道许多金仙散落在太初之墟,或一个两个,或三五个,或独身,或结伴,都在暗暗等候。 而赵昱一行人所过,这些金仙皆是退避。这一行人,除了赵昱,只有两个金仙。其他的都是先天道君,气机萦绕之下,哪里不教人害怕? “便就这里罢。” 一位先天道君师兄笑道:“再往里面,便是先天道君的地盘。三位师弟,可在此处驻足。” 赵昱与另外两位金仙师兄稽首一拜:“合该如此。” 于是几位先天道君师兄皆入深处去了,而赵昱三人在原处看了片刻,这才说话。 赵昱道:“两位师兄,我便去那边看看。” 他指了指方向。 这两位师兄笑道:“师弟自便。” 前时便说,若聚在一起,道行高者得一切,低者什么也得不到。因此即便那些成群结队的金仙道君,也同样在逐渐散开。太初之墟无比广大,然而却各有资格。那最深处,是道主的场子。其次是先天道君,而金仙,只能在外围。 便也非是有所规制,而是不敢。 金仙若闯入深处,哪个先天道君不爽利,翻手打死那也是白死。或是遇到先天道君斗法,瞬间波及,也没活路。 自然而然形成了这样的区分。 赵昱这两位金仙师兄,道行自然比赵昱高。太和仙门此间来了多少人,赵昱不知。或许还有正在半道上没有赶到的。但每一个,都不是小角色。如这两位金仙师兄,赵昱就觉得,若是放对,自己不一定是敌手。 太和仙门招收弟子条件太过苛刻,以至于一方大教宗门,也不过千多人而已。比起许多小门小派,都要少得多。然而每一个,都是根性非凡之辈。哪一个,都根基深厚。 赵昱虽然得了机缘,但毕竟修行日短,大抵也只凭一门先天神通,才有些能耐。否则还差得远呢。 自是不敢与师兄在一起,否则一番忙碌,岂非白来? 便则一路寻了个人少之处,周遭一看,亿万光年之内,没有一位修士,便则盘膝一坐,暗暗等候起来。 太初之墟中,一种玄之又玄的气息愈发深重,在这种气息之下,赵昱分明感受到一身后天大道的迟滞、萎缩。任凭五行俱全,生生不息,也如草木逢秋,变得滞涩、僵硬。 便是宇空宙光大道,也逐渐被冻结。 除了那太初混沌先天神通反而有种跃跃欲试,一身本领,去了泰半。 “果如冡乾师兄所言,大道镇压之下,除了先天神通,后天神通便已虚妄了。” 他抬起头来,四面张望,却听的哀嚎。 一道流光飞逝,哀嚎声声:“吾历两次大道劫数,此番定要夺了大道之机!大道在上,吾当为第五位道祖矣!” 赵昱闻声惊诧,不禁一看,然后叹息。 八十五章 大道之机 “道心失守,可怜可叹。” 赵昱悯然看去,那是一位鹤发童颜的道君,其横冲直撞,神似疯狂。 竟言当为第五位道祖,可见疯狂非假。在劫数即将开启的愈发深重的玄妙气息之中,难以持住道心,失守了。 修士非无欲无求,概为有大欲,有大求。求的非是钱权美色,求的是那无上大道。越是心向大道者,执念便越深重。若这老道君真已历经两劫,其资格之老,可见一斑。但也正因如此,无数年下来,修为不得寸进,熬不住了。 两次大道之劫,不知几多岁月。他便是道君永恒,也难免在此关键时候心襟动摇。 这大道之路,无穷无尽。几多人折在半道上,魂飞魄散。几多人寿元熬尽,归于黄土。而几多人卡在当中,不得存进,更是一种悲哀。心向大道,却不可得,渴望、愤恨、纠结、失落,种种交杂,何以自处? 十亿年无妨,百亿年尚能坚持,更长久呢? 见之,不免有兔死狐悲之感。 赵昱自忖若跟性不足,根基不固,也被永恒在道君境界不得寸进,怕不也是这老道君的下场?大抵这等人物,或许放弃向道之心,找个地方养老,才是最好的选择罢? 只可惜,修士不是凡人。走上这一条路,修行到道君境界的,哪个向道之心不坚固? 这等执念,何以放下? 老道君所过,不知几多金仙面露哀色。 大道悠远,难量啊。 赵昱心有所悟。大道之下,修士也罢,蝼蚁也好,若争不到那一线生机,大抵修士比蝼蚁也好不到哪里去。果然勇猛精进,又要如履薄冰,根性根基具足,大道才能照见。 “此老太过执着。若见不得道,何不把道统传下去。开山立派,寄托希望于后辈也非为不可。或含饴弄孙,弄一棒子血脉后裔,也非为不可。转移一下注意力,也不至于这副模样,已是入魔了。” 此魔非彼魔,非是魔道修士的魔,而是自己的魔。 那老道君一路遁光直撞而来,赵昱见之叹息,便抬步打算让开路来。正如遥远处那些道君一样,不愿意与这样的人触霉头,完全没有必要。 老道君呼喊者,从这里经过。赵昱负手而观,面无表情。却突然之间,一张大网从老道君手中洒出,正好找准赵昱,兜头盖面而来! 赵昱心中一惊,忙要让开,却就见那老道君身上几点明光洒下,正好把赵昱围在当中。 那老道君身子此时微微一顿,似打了个踉跄,又狂呼着远去了。却分明一道影子,从老道君身上脱下,在赵昱面前显出模样来。 “果然是你,御道友。” 赵昱话音不落,合身便撞。 周遭围困几人,也齐齐出手,几般仙器锋芒毕露,或指首,或指心,狠辣无比,好似一瞬之间就要把赵昱弄死。 赵昱冷笑连连,浑然也不顾那几宗仙器,只找御千道,口里呼道:“还敢送上门来,今日不杀你,我如何干休?!” 赵昱哪里还把御千道放在眼里?! 早失根基,如今不过几百载,便是复生而来,又还剩下几分神通? 一方大印,一口宝刀,几枚黑刺,一面大鼓,不分先后,落在赵昱后心。一块龟甲滴溜溜转出,正好挡住,擦出几点火花,便湮灭于无。而赵昱伸手便就要拿住御千道。 那御千道只是冷笑,竟也不怕。 天地罗网瞬即合拢,把赵昱罩住,手中忽然一点黑芒飞射,直扑赵昱面门而来。 正是电光火石,快逾亿亿万万分之一个瞬间,便是这般模样了。 赵昱见那黑芒,不禁吃了一惊,分明先天大妙,心中警兆顿起。哪里敢有丝毫怠慢?那龟甲一转,垂下道道玄光,条条瑞气铺面,却被那黑芒一穿,只顿了一顿,便穿了个窟窿,赵昱闷吼一声,双手不知何时已挡在面门,先天混元之体莹莹毫光闪烁,却也被那黑芒一穿即破! 便则正好刺在龟甲之上。 噗! 如裂帛,龟甲咔咔咔裂开无数纹路,先天之妙散佚开来,化出一片混沌。 “诛杀此人!” 御千道大喜过望,哈哈大笑之间,仍不敢有丝毫放松,高呼道:“快快杀了此贼就走!” 那四人围攻,之前一击不中,被龟甲挡住,此时龟甲眼看被破,也是欢喜的紧,忙一拥而上,只把拳脚施展开来,一瞬间,这片太初之墟微微一震,轰然炸开。 “死!” 闷吼从中传出,一颗人头如流星飞出,当空炸开,半截身子化作肉泥,血洒一片,一尊肉身当胸打穿,踉跄飞退! 遥远处已有金仙察知,却也不见人过来。此间劫数在即,哪里有心思掺和别人的因果? 却闻求饶之声:“绕我一命...” 便听咔嚓作响,仿佛一颗鸡蛋被捏碎,一股玄之又玄的道妙散佚开来,迅速被大道气息抚平消散。 待得混沌散开,正见赵昱披头散发立在当中。手里还捏着一人的脑门,脑子都捏瘪了。而赵昱自己,眼睛以下半张脸都不见了,一颗头颅几被抹去大半。而身上几个窟窿,血光盈盈。 怎一个凄惨了得?! 他周身玄光弥漫,伤处血肉涌动,先天混元之体竭力恢复着。 却不敢在这里停留,手一抖,将手中捏住之人斗的血肉溃散,抬步便走。 正当此时,冥冥之中,仿佛什么裂开似的,赵昱整个人为之一顿,便感大道气息浩浩荡荡,一瞬间深重了无数倍。这方太初之墟一切都被凝固了! “大道之机!” “滚!” “是我的!” 轰轰轰!!!! 太初之墟震动起来,凝固霎那解除,赵昱只觉数十道恐怖的气机横扫而出,一瞬间仿佛刀斧加身,有身死之忧! 咔嚓嚓裂帛一般,这什么也没有的太初之墟,如一张空蒙的图卷,被撕的四分五裂。影影绰绰数十尊伟大的难以形容的身影,在交错着。光个和,在这里乍现,无数的先天大道碰撞着,交织着,仿佛有一片宇宙将要在这里开辟! 八十六章 玄阳祖师 只这一瞬间,便不知多少修士被波及! 一条巨大的裂缝从赵昱不远处数百万光年之外裂开,一尊金仙猝不及防,被撕的烟消云散。赵昱跌跌撞撞,好似一个新生的婴儿一样无力。浩浩荡荡的余波,好似太初之墟如同一张布帛一样,抖动着,一浪接一浪的奔涌,赵昱就好似布帛上的一只蚂蚁,冲的稳不住身形。 “不,怎如此,怎如此!” 有仙家狂呼:“前番都不曾如此,劫数啊!” 声音戛然而止。 赵昱再不敢停留,他心惊肉跳,这完全不是想象中的样子! 那些道主,为何一出手便如此惊天动地,没有半分收敛?什么大道玄妙,哪里还有闲心?这余波之中,金仙道君的不朽之躯如同纸糊的一样,如此的脆弱! 正如那呼声,前番不是这样的。 冡乾便有说过,便是前次大道劫数,道主动手,也是轻描淡写。完全不会波及到其他的修士。但眼下,又哪里那般? “道祖无耻!” 一声暴喝,让赵昱明白了什么。 “道祖么?” 他跌跌撞撞,头也不回的往太初之墟边缘奔去。什么大道之机,什么大道玄妙,他宁愿没有丝毫关联! 赵昱心跳的厉害,胸口上的窟窿正在迅速恢复着,却不能给他丝毫安全感。与赵昱一样,许多侥幸逃过一劫的金仙道君,甚至从深处逃遁出来的先天道君,也狼奔豚图的避走。 “逃,逃,逃!” 赵昱心中只剩下这一个字。 只想一瞬间逃出太初之墟,藏得越远越好。 只可惜大道镇压之下,无法遁入宙光长河。 眼看就要离开遁出太初之墟,赵昱忽然停住了。 一道玄之又玄的气息,从深藏在道心之中,立在大道灵根道果之下的见道碑上浸润出来。这气息是如此的深妙,是如此的不可测。却沉重的令人无法负担。 大道灵根摇曳着,却仿佛被什么拉扯着,枝条悬垂。道果都难以持住。 而赵昱一颗道心,被镇的死死的,连思维都几乎完全停滞。 隐约有一个声音:“时机至矣!” 但觉天旋地转,赵昱的神念在亿万分支一个瞬间恢复了一下,又停滞了。而在那一瞬间,他好似看到了什么,一条清幽幽的玄光,正勾勒着什么。 然后便再也不知了。 “玄阳老儿!” 暴喝声中,无声无息,无象无形,数十身影碰了一记,待散开,便见当中一人,虽狼狈不堪,肉身破碎,却哈哈大笑。 “大道之机,非吾不可当之!哈哈哈...” 玄阳祖师手托着一块见道碑,那碑分外不同,有一股大道玄妙萦绕。而在他头上,一道清幽幽的玄光之中,一尊人影正在逐渐被消磨。就在那人影之上,好似一道门户,正在缓缓闭合。 数十尊伟岸的身影高高低低,显出身形来。 尤有四尊,最为伟岸。一尊淡笑,周身一缕玄光先天俱全,变化莫测。一人面无表情,一缕元炁定然不动,却似万法万道的源头。一人捻须不语,脑后一道匹练般的玄光素白素白,纯净到极致。一人身背阴阳,太极化生,自无至有。 余者高高低低,数十人,皆各具先天,大道加身。 正是那太易、太始、太素、太极四位道祖及寰宇间大道之下一概太元先天道主是也。 四位道祖乃仙道之首,大道之下最强者。但仍在太元先天之境,只是得了大道之机,比其他道主距离大道更近一步。大道五劫,早去其四。此前四次劫数之,除了第一次太易之劫,余者三次于这些道主而言,也算是平淡如水。第二次太始之劫时,太易道祖便没有掺和。第三次太素之劫时,太易和太始道祖也没有掺和。第四次太极之劫,太易、太始、太素三位道祖皆未掺和。 由是许多人以为,这次太初之劫时,必定也不会掺和。 却不料这四位道祖都来了。 这才是真正的大劫。 道祖一至,其他道主哪里还敢留手?不但不能留手,还要联合相抗,否则这最后一道大道之机,哪里还有他们的份? 但却教那玄阳祖师,取了个巧。 便是四位道祖,也没有料到,玄阳祖师会有这一手。这个破家灭门的破落户,竟有这般算计。 尤以混空老祖最是恨怒。 他此前还与玄阳祖师一起有过谋划。 而也是混空老祖,最先明白过来。 他看那道被大道之机逐渐消磨而去的人影,不禁咬牙切齿。 四位道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太易道祖缓缓开口:“大道之机既已有主,吾四人当去。” 余者三位道祖微微颔首。 太素道祖谓玄阳祖师道:“待道友炼化大道之机,便至太易道友处,有大事。” 玄阳祖师忙道:“善。” 而此时,混空老祖喝道:“玄阳老儿,你敢如此欺我!” 众人齐齐看来,连四位道祖都顿住了脚步。 玄阳祖师笑道:“此间大道之机,各凭手段,道友何出此言。” 混空老祖闷哼一声:“你将吾弟子如此算计,实不当人子!” 玄阳祖师笑道:“怕是道友被我蒙在鼓里,心有不忿罢。区区一个弟子又算什么。老道连玄阳仙门都可以不要。” 混洞魔祖此时抚掌大笑:“还是玄阳祖师厉害,吾不如也。” 玄天道主此时问混空老祖道:“便是你那小弟子?” 混空老祖横眉怒目:“正是。” 便有其余五尊道主皱眉,元坤道主喝道:“从来都是太和仙门的人欺负被人,如今当着你我道友七人的面被人欺侮,如何与他干休?玄天师兄,你怎么说。” 七人冷笑连连,浑然哪里顾得其他道主?只便围了上去,把那玄阳祖师围在当中。 周遭众人一看,不禁都乐了。 一时间,此前狠斗的气氛暂消。 太易道祖笑道:“太和七子的臭脾气,呵呵,玄阳子有的苦吃喽。” 他看特意看了太极道祖一眼。 太极道祖不以为甚,笑道:“太和七子都是厉害角色,老道都要避其锋芒啊。” 这里吃过太和仙门的挂落的,不在少数。闻言都笑了起来:“玄阳子惹谁不好,偏偏要惹太和七子。他虽此间侥幸得了大道之机,本就教人不忿。若换个人还则罢了,但太和仙门嘛...若他不证至尊,怕是有的好看。” 八十七章 化道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玄之又玄无可形容的,赵昱道心微动,一缕气息萦绕,散去了迟滞。这一瞬间,他好像看到一座门户,又似乎看到一条大鱼,又见有,又见无,见一切,一切也不见。 赵昱恍然。 他一下子知道了,这就是道。 一切的开始,一切的过程,一切的终点,寰宇的衍生,时空的归宿。 大道无形,无名,无象,每个人看到的道都不一样,每一眼看到的都不一样。它在变,而在变中又似乎深藏着亘古不变。 “吾照见大道,何其幸哉...” 这一个念头闪过,赵昱才想起自己的处境。 “那见道碑竟早藏暗手,是哪个算计...哦,玄阳祖师,是他。可为何是我?” 虽然有一缕玄之又玄的气息护住道心,但赵昱是念头仍然显得非常迟滞。比凡人都慢了半拍。 一些记忆从道心中流淌而过,就好像放慢了无数倍的影像,从他登临法宇宙、来到元和域,进入星兽仙门遗迹,得到见道碑,往后的种种,一帧一帧的画面,清晰无比的呈现出来。 他知道是玄阳祖师,这是一个念头,非常肯定的念头,没有理由。就是知道。 他知道那块见道碑,恐怕很早就落在玄阳祖师手中,星兽仙门是一颗棋子,而赵昱也是一颗棋子。 但为什么是他。 耳畔隐隐有些声音传来,他好像听到了师父的怒斥,听到了玄阳祖师的辩驳,但那又怎么样呢? 他很清楚,自己就要化道了。 但此化道非彼化道,不是金仙道君化去后天大道而得先天之源。而完完全全的化入道中,归于虚无。这与化道失败飞灰湮灭的道君,下场大抵是一样的。但过程是决然不同的。 赵昱心有不甘。 “为什么是我呢...我为何会得到见道碑?” 他纠结于这个问题,怎么也想不通。 或许就是机缘巧合。 “玄阳祖师就为了这大道之机么?可是这大道之机,明明已经是我...与我一体...他为什么说是他的?师父他们要围攻玄阳祖师?要打起来了...玄阳祖师一定不是对手。大道之机明明在我这儿...” 赵昱更清楚的知道,大道之机已经与自己融为一体。他将随大道之机化道而去。玄阳祖师什么也得不到,但他好像非常高兴。 赵昱竟然能够清晰的感应到这尊太元先天道主的情绪。 这是多么的不可思议。 他只是金仙啊。 “他为什么会高兴呢...” 道心之中,大道灵根逐渐在枯萎,最后一粒道果跌下来,被一缕玄之又玄的气息托起,一层层的剥离。赵昱的道在散去,道行一步步的飞退,从金仙道君,到天仙仙君,到真仙天人,从道果一路削减,又聚合成元神,然后飞快散去,留下一点空蒙真灵。 这一瞬,赵昱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明。心中剔透到了极点。 他比任何时候都更直观的理解真灵的存在。 在这粒晶莹剔透的真灵上,竟然前所未有的看到了两条灰蒙蒙的光。就好像两只鱼儿在追逐着,嬉戏着。真灵,就是大海,它们就在里面,永不停歇。 赵昱升起一些恍悟:“这就是根性么...” 这就是根性。 真灵的根性,宇空宙光。 正是这两条好似鱼儿一样的光。 随着一切剥离,真灵显现出最真实的存在,两只鱼儿好像察觉到了什么,从真灵中探出一丝来。 那缕玄之又玄的气息将真灵托起,一道清幽幽的玄光从冥冥之中降下,眨眼没入真灵之中。真灵便变得幽幽一片。微微毫光散发,两只鱼儿开始厮杀,最终,那条灰色的鱼儿把空蒙的鱼儿给吞吃了。 清幽幽的大道之机最终与这条灰色的鱼儿融为一体,一瞬间,变得无限大,又一瞬间,变得无穷小。一种孕育一切之前的那一瞬间的味道,弥漫出来。 赵昱心中好似一炸霹雳,他明白了。 “先天有五太,自太易始,至太极终。易者初动,初者萌变。太易,太初,概莫如是。这便是太初的道理...” 大道亘古,也许在某一霎那,开始萌动。先产生了变的概念,然后才开始变化。这一个过程,一直持续到太极,才能将先天之数衍化的尽善尽美,随后才孕育出这无穷广大的寰宇,后天由此始。 先天衍五太,后天当生五劫。以应先天之数,将后天之数推衍到大圆满。方可使寰宇无尽,永无毁败之患。 由是大道每一劫,其降下的大道之机,都对应先天一数。第一劫为太易之机,得之为太易道祖。然则对应先天之数的大道之劫自太易而乱,越过太初,直接跳到太始之劫。 乱了先天之数,寰宇终不得圆满,有毁败之祸。 于大道而言,先天之数乱则乱矣,大不了重来一回。但于寰宇而言,却是大祸。 便则这最后一道乱了秩序的太初之机为人所得,又一位太初道祖诞生,这宇宙仍然终究要归于虚无。 “吾坏先天之数,今日吾将性命以补天!” 玄阳祖师豪迈的大笑隐隐传来,赵昱在迷惑之中,有些明白了。 “是这位玄阳祖师乱了先天之数?他哪里来的本事?”这个念头闪过,赵昱又想到:“难怪他会高兴。太初之机为我所得,而我将化道。本该诞生的太初道祖,便无从说起。没了太初道祖,寰宇虽乱了先天之数,却终是差了一步,永远走不到毁灭的那一步么?” “不...缺了最后一尊道祖,五劫虽乱毕竟皆已衍化,没了这位道祖,后天对应的先天之数便少了一道。寰宇将归于虚无矣!” 赵昱隐约感受到一丝丝震动,自大道传来。而此时,他的真灵已经化去,但见那清幽幽的太初之机,竟化作一个扭曲的字,这个字在无穷变化,充满了无尽的奥妙。 而他的根性,那吞噬了空蒙的灰色的光,此时好像镀金一样,在这字符上镀了一层古拙又永恒的灰色。 赵昱的心愈发的迟滞了:“我将化道而去了么...或许不是的...” 当此时,有一股无穷无尽的道妙,破开一切冲了进来。 霎那之间,一切化作虚无。 赵昱在最后失去念头的一瞬,好像看到了长河倒流,看到了天地翻覆! 第二章 嬴翌 嬴翌提着一根手腕粗的乌黑哨棒,腋下夹着头硕大的野猪,从蔫嗒嗒的荆棘丛里挤出来。 他不禁微微松了口气。 为了猎到野物,嬴翌昨天进山,到现在才出来。即便他体魄强大,也累得够呛。 站在林边山岗眺望,山下干涸的小溪好像一条破破烂烂的麻布带子,在荒凉的大地上蜿蜒到尽头。几个山包外,一片枯黄的树林间,有个村落若隐若现。 嬴翌吸了口气,把野猪放在脚下,拄着哨棒歇息。 嬴翌八尺之躯,生的高大魁梧。面孔硬朗,眉毛粗重,尤其眼睛极为有神,隐隐透射出刺人的光。嘴角颌下贴肉的短须好像钢针一样,洋溢着极重的男子汉气息。 他穿着一件麻布短褂,脚下是一双几乎已经快要散开的草鞋。 抬脚甩掉草鞋,嬴翌略微有些可惜。这可是张家嫂子特意为他编制的。昨天进山的时候还是崭新的。 “这头野猪给张大哥家半片,要不是他两口子心善,我早就饿死了。” 心里这样想着,嬴翌耳畔好似听到了小丫的欢呼和清脆的笑声。 想到那小丫头,嬴翌不禁露出一个笑容。 歇息几分钟,嬴翌抓起三四百斤的野猪夹在腋下,把哨棒往肩膀上一扛,甩开大步就往山下走。 “这次进山收获不大,摄取到的真灵数不过百,根性就更不用提了。欸...根性,这根性到底是什么玩意?” 他眼角显现出一块旁人决然看不到的光幕,上面有极为简单的几行数据。 嬴翌:凡人 体魄:3 真灵:1 根性:0 真灵数:129 根性数:0 这几行数据,体魄、真灵、根性三个数据后面,都有个加号。除了体魄后面的加号,其他两项都是灰色的。真灵数可以为体魄和真灵两项加点,但要加根性,必须要根性数。 而从去年来到这个时空,至今已经大半年时间,根性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嬴翌都还不知道,见都没见过。 这是个金手指。 穿越者的必备。 虽然这个金手指看起来寒碜了些,但其厉害之处,嬴翌已经深有体会。 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嬴翌的体魄和真灵属性,都是1。半年多下来,体魄经过两次加点,增长到3。已经远远超出普通人的层次。别看只增加了2点,实际上他的体魄强度、体力、反应等等相关身体的方方面面,都翻了两番。 也就是说,每增加一点属性,实际效果翻倍。看似三点,实际上是翻了一倍之后再翻一倍。 如果说最初的时候,有一百公斤的力气,如今就是四百。 嬴翌本身就是条大汉,不止一百公斤的力气,如今恐怕已接近一吨。也就是一千公斤。如果不是有这底气,嬴翌也不敢一个人进山。就好像初来乍到的时候,他连山下的小王庄都不敢远离一样。 这半年多以来,嬴翌逐渐适应了穿越者的生活。对这个金手指单一却强大的功能,除了根性这种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东西,其他都已经了然于心。 这个金手指,来源于深藏在嬴翌脑海中,只有睡死的时候才能看的见的一个字符。 字符歪歪扭扭的,好像一条扭曲的龙盘绕在一起,形成的一个极其立体的存在。金手指就是字符的一种延申。说起来,这个金手指,也并非字符主动造就,而是根据嬴翌自己的想法衍生出来的。 这就是嬴翌为什么知道金手指来源于字符的原因。 穿越者嘛,一经穿越,首先想到的,就是金手指。他想着如果有个升级什么的金手指,那就完美了。于是... 虽然衍生出来的金手指不是经验升级的那种,但也差不多。反正加点嘛。 加点用的真灵数就是通过‘打怪’摄取到的。 杀死一个生灵,就可以主动摄取其真灵。越是强大的生灵,摄取到的真灵数越多。比如最初的时候,嬴翌打死一只老鼠,得到真灵数零点一。而后来加点一次,进山杀了只鹿,就得到了一点真灵数。 就他腋下夹着的这头野猪,应该能摄取到一点五甚至更多一些的真灵数。但是一旦摄取了真灵数,后果就是尸骨无存。直接化作一捧灰。所有的精华,被一下子吸干。 所以他这头野猪,是没有摄取真灵数的。 当然,如果现在摄取,也不行了。生灵死亡超过一个小时,就再也不能摄取真灵数了。这是嬴翌经过实验得出的结论。 第一次加点,还是在一个月前。没办法,穿越之初没有安全感,也远远不及现在强大,真灵数的获取显得有些困难。只有从老鼠、鸟这类小动物身上获取。零点一零点一的积累,几个月才积累到第一次加点。 在积累真灵数到10点的时候,体魄后面灰色的加号才亮起来。而第二次,要了20点真灵数。现在如果要加点,就是40点。这次进山收获虽然没有想象的大,但也累积了129点,按照规律,应该可以连续加两次。但嬴翌没有急躁,按捺住了。 加点令嬴翌又是期待又是惧惮。期待的是加点过后,自己会变得更加强大,在这个时空有更多的生存本钱。但每次加点都痛不欲生,就好像有人用大铁锤把自己打成肉泥,再重塑一遍。 那种痛苦,比女人生孩子还要凶残的多。 加点的时候,必定是嬴翌最虚弱的时候。而在山里,他不敢。 这个时代的山林,可不比他穿越之前。连老虎都有。 嬴翌看了看天色:“已经过了中午了,回家后大吃一顿,然后关门加点。” 他早有定计。 望山跑死马,之前在山岗上眺望,村子只隔着几个山包。但等嬴翌翻过这几个山包,已经是半个小时过后了。 村子依山面南,村前有一片树林遮挡,小路通幽,穿过树林,才是村子。 这个时代气候残酷,已是四月,但因为气候和雨水的缘故,这片树林显得极其颓败。嬴翌已经司空见惯,他轻巧的跳下山包,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曲儿,正要朝树林走去,忽然他停住了脚步。 “这么多马蹄印?” 第三者 噩耗 嬴翌心里咯噔一声,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肋下一松,丢掉野猪,提起哨棒往村中奔去。 脚下的蜿蜒通幽到林中的黄土小径被马蹄践踏的体无完肤,嬴翌深一脚浅一脚,心中愈发沉重。 林间小道不过半,嬴翌便嗅到一股淡淡的血腥气,他面色大变,狂奔疾呼:“张大哥!王老爷子!张大哥!” “张...” 当嬴翌冲出树林来到村口,他猛的一个驻足,张大了嘴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村边的大树下竖起几根木桩子,木桩上钉着十几具血淋淋的尸体。暗红的血液的流了一地,已经几乎干涸。一双双死灰死灰的眼睛看着嬴翌,扭曲的面孔上,还残留着一丝丝怨恨和恐惧。 “张大哥!” 嬴翌大吼一声扑到近前,手中的哨棒当啷掉在地上,他缓缓的伸出手,把一个身子干瘦的汉子从木桩上解下来,缓缓蒙住他的面孔,按下了他的眼皮。 但这双死灰的眼睛,怎么也不肯闭上。嬴翌失神,看到张大哥的手指着村里,不禁喃喃道:“我知道张大哥死不瞑目,是了,嫂子,小丫!” 他大叫一声,跌跌撞撞的冲进村子,本该祥和安宁的村子里,横七竖八的全是老人的尸体。白发苍苍的头颅,干涸的躯体,是那样的触目惊心。 “嫂子!小丫!” 嬴翌疯了一样的撞进一间小院,一个小小的身子,赤果果的,被钉在门板上。 “小丫!” 嬴翌一下子扑过去,扑通一声跪在门板前。 “小丫...” 嬴翌浑身颤抖起来,面色变得铁青铁青! 这个小小的身子,身上淤青遍布,下身血淋淋的。胸口被破开一个大洞,那本是枯黄但可爱无比的面孔,都被血污掩盖。那双永远快乐的眼睛大大的睁着,残留的扭曲和惧怕还依稀可见。 “畜牲!畜牲啊!” 嬴翌嚎啕大哭。 他嚎哭着,撕下自己的麻布衣服,小心翼翼的把这个小身子包裹起来,把她搂在怀里:“小丫...小丫...叔回来了,叔回来晚了。叔对不起你呀!” 一个昂藏大汉,哭的泪涕长流,谁能够体会到嬴翌现在的心情?! 憎恨!无比的憎恨! 憎恨自己为什么要进山!憎恨这世间怎会有如此丧尽天良的事! 猪狗不如,天打雷劈! “报仇!” 嬴翌忽然抬起头来,大叫一声:“我一定要报仇,不杀恶贼,誓不为人!” 忽然,嬴翌听到凌乱单薄的脚步声,他猛地转过身来:“贼子!” 他好像一个点燃的炸药包,一下子从院子里跳出去,就看到一个血糊林拉的人踉踉跄跄正跑到院前。 “嬴哥儿!是你吗,嬴哥儿!” 那人一下子瘫软在地,哀嚎连连:“嬴哥儿,你去哪儿了,怎么现在才回来呀!你去哪儿了!乡亲们死得好惨啊!” 嬴翌绷紧的身子一下子软绵绵的,与这人抱在一起哀嚎痛哭。 哭罢,嬴翌扶起血人,声音低沉到了极点。 “是谁?” 孙秀才抽泣道:“是流贼!流贼!” “流贼?” 嬴翌咬牙切齿:“是哪里来的流贼?” “是一只虎!” 孙秀才又嚎哭起来:“天杀的贼子,不是人啊,我的妻儿啊!” “别哭了!” 嬴翌双目通红,怒喝道:“一只虎是谁?快告诉我!” 孙秀才咽泣着断断续续的,好一会才让嬴翌知道所谓的一只虎是哪里来的畜牲。 原来所谓的一只虎,就是闯贼李自成的侄子李过。 李自成肆虐已久,一只虎作为李自成的侄子,在流贼当中颇有名气,因此广为人知。孙秀才虽然只是一个破落的秀才,但也是读书人,偶尔也去附近的县城与同窗交流信息。因此知道一只虎这个人。 今天晌午,一只虎带着百十人的马队闯入村中,见人就杀,孙秀才在混乱之中晕了过去,侥幸捡了一条性命。等他醒来,一只虎还未离去,孙秀才心中恐惧,不敢动弹,却听到了流贼的交谈。 才知道,原来闯入村中的,就是一只虎。 “这畜牲好像是奉闯贼的命令去联络什么人,经过附近发现了小王庄...可怜我乡亲父老,妻儿兄弟,不是被杀了性命,就是掳走了哇!” 听完孙秀才的哭诉,嬴翌激愤的心已经逐渐镇定下来。 他忙道:“也就是说,一只虎这个畜牲还掳走了不少乡亲?!” “嗯。” 孙秀才连忙点头:“他们只杀抵抗的和老弱,掳走妇女和青壮...呜呜...我的乡亲啊!” 嬴翌心中一沉,又略微生起一些希望。 他并没有发现张家嫂子的踪影,一定是被一只虎这畜生掳走了。嬴翌可以想象,被流贼掳走的下场。不是从贼,就是... “我会把他们救出来的!” 嬴翌紧紧的攥着拳头:“既然知道是李过这畜牲,那就不急。孙秀才,你我先为乡亲们收殓尸体,入土为安。” 如果是不知名的流贼,嬴翌哪怕把着先不收殓尸体,也要立刻去追,就怕逃的没有踪影再也找不到。但既然有名头,嘿,随时都可以找上门,不怕他跑掉。 孙秀才惶然的点头。他早就没了主意,嬴翌说什么就是什么, 村中的财物粮食被流贼搜刮一空,嬴翌把那头丢弃的野猪捡回来,两人胡乱吃了点,然后把乡亲们的尸体都收殓起来,在村口挖了个大坑,草草掩埋。 只有张大哥和小丫,被嬴翌单独入土。 夜色之中,树林边一堆篝火畔,嬴翌和孙秀才围着篝火取暖。 嬴翌体魄强壮,倒不怕夜间的寒冷。但孙秀才一个弱书生,这会儿冷的瑟瑟发抖。 嬴翌掏了掏火堆,把火挑大,沉声道:“孙秀才,你日后打算怎么办?” 孙秀才一愣,憔悴的脸上露出一抹疑色:“嬴哥儿难道不为小丫报仇吗?!” 嬴翌咧了咧嘴:“不杀一只虎,我誓不为人。” “那好。”孙秀才咬牙切齿道:“我娘子,我小儿皆死。如今孑然一身,难道嬴哥儿以为,我孙秀才还会怕吗?” 嬴翌微微摇了摇头:“你一个弱质秀才,怎么去报仇?仇自有我来报。” “不可。”孙秀才激动道:“我怕死,连我妻儿死在我面前我都无能为力。嬴哥儿,我愧呀!我也要报仇!” 嬴翌怔了怔,他可以体会到孙秀才的决绝。 第四章 追踪 天亮时分,旷野之中,两个人影形影相吊。嬴翌提着哨棒,孙秀才也拿着根棍子,一脚深一脚浅的沿着黄土路走。 “嬴哥儿,闯贼如今正围困开封,我们是直去开封还是...” 孙秀才此时已经恢复了一些精气神,但未免昨夜的决绝就软了几分。所谓秀才造反,三年不成。说是就是孙秀才这样的人。他读过书,又知道流贼势大,前怕狼后怕虎,少了决断。 他道:“依我看,不如去寻官兵。” 嬴翌听他说话,脚步都每顿一下,道:“你如果要去寻官兵,那就去。我自己去寻一只虎报仇。” 对于明末的官兵,嬴翌不抱一点希望。 那些官兵,与流贼几乎没有什么两样。王朝末世,人心离散,一切秩序都崩溃了。匪过如梳,兵过如篦。官兵比流贼又能好到哪里去?也许当地县城的当地官兵,为了保卫妻儿财产,还有底线。但如左良玉之类的,却也大把大把。 昨夜嬴翌半宿未睡,想了很多。 他来到这个时空,本就惶然,没有安全感。得知是崇祯末期,更是心中不安。他知道流贼肆虐,人民流离,知道天不垂怜,天灾连年。更知道蛮夷南下,窃据中原,诸夏文明将迎来一个最黑暗的时期。 他惶恐,只好做起了缩头乌龟。他不是他曾经看的那些小说中的主角人物,没有一穿越就心怀天下的气魄,没有把自己当作龙傲天。他只是一个人,一个孤零零的异时空来客,举目茫然,惶惶无依。 他只能自欺欺人的视而不见。只畔躲在小王庄这个偏僻的地方,盼望着能安安稳稳的过。 即便有金手指,有那个被他称之为真灵系统的金手指,他也没想到如何如何去力挽狂澜。 然而终究没有躲过去。 他没有大气魄,但却是个古道的人。恩怨分明,知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知道圣人说的以德报德的道理。他来到这个时空,饿的快死的时候是张大哥救了他,张家嫂子就好像亲姐姐一样待他,小丫是那样的伶俐可爱。 但这一切,都化为了泡影。 那些流贼,畜牲,嬴翌决心用自己的手,为张家三人和小王庄的乡亲讨一个公道。 说起来嬴翌对李自成这些人,依稀还有些记忆。在后世的历史课本上,对这些人是持正面态度的,称之为农民起义军。虽然嬴翌早已不是那种能被随意忽悠的年纪,也知道李自成这些人不一定是好东西。但他怎么也难以想象,这些流贼是如此的丧尽天良。 张大哥多好的人,小丫才七岁呀,小王庄的百姓与世无争,他们犯了什么错?! 嬴翌一遍又一遍的问自己。 那个李过,在后世好像还被称之为什么狗屁民族英雄,这就是英雄?去他他吗啊狗屁! 嬴翌恨不得抓住这个畜牲,把他一寸寸撕成碎片,也难消心头之恨! 而报仇,是嬴翌如今最大的念想。但他没想过假他人之手。大明覆亡在即,一切秩序崩溃,哪里还有指望?周边的城镇都是惶惶不安,区区一个小王庄被屠戮,又怎么可能会有人出兵去攻打流贼?躲都来不及。 所以孙秀才的提议,完全没有被嬴翌放在心里。 他知道孙秀才的德性,虽然想报仇,但冷静下来过后,又害怕了。 这就是小民。 孙秀才一听就急了,道:“可只你我两个,如何报仇?嬴哥儿,我知道你力大无穷,但能敌得过十人可敌得过百人?敌得过百人可敌得过万人?流贼几十万啊!” “我有我自己的办法。” 嬴翌不为所动:“你如果要去找官兵那就去吧,你我就在这里分别。” 孙秀才一脸的纠结,片刻后咬牙道:“好,我跟你去。大不了不要这条命。我妻儿都没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嬴翌扯起嘴角笑了笑:“走吧。” 这算是统一思想了。 边走嬴翌就问:“你昨天说一只虎是奉闯贼的命令去联络什么人?” 孙秀才道:“没听大清楚。但肯定是的。好像是去南阳,迎哪个。” “一定的迎接某个贼头。”嬴翌心里有数,道:“那他们是去的路上还是回的路上?” 孙秀才摇了摇头:“不清楚。” 又道:“马蹄印还算清晰,要追过去吗?” 嬴翌紧了紧手中的哨棒:“越快越好。如果只是一只虎百来人的马队还不算什么。要是有几千人几万人,就不好办了。” 孙秀才顿时明了。 却纠结道:“可他们骑马,你我步行...” 嬴翌道:“所以你不能跟我一道。我脚程快,你跟不上。” 两人走着,到了一个三岔路口。一条小道就是嬴翌他们过来的这条,直通小王庄。另外两条一条往北,一条往南。都有深深的马蹄印。嬴翌仔细观察了片刻,道:“他们往南去了。是去的路上。” 便道:“闯贼围困开封,在北边是吧?” 孙秀才连忙点头:“往南就是南阳府,往北就是开封府。” “那好。”嬴翌想了想:“我往南去追一只虎这畜牲。你往北,找个地方等我。如果事成,我来找你。如果事不成,我同样要来找你。” 孙秀才思忖道:“那就叶县吧。一只虎返回开封,必经叶县。” 说着话,孙秀才松了口气,又说:“也不知道叶县怎么样了。我有几个同窗,正好去跟他们打听打听消息。” 嬴翌自无不可,最后道:“叶县的情况谁也不知。一只虎只有百来人,应该没有打下叶县。但不排除有其他的流贼。你小心一些。” 孙秀才点了点头。 两人就在路口分别了。 嬴翌迈开大步,沿着黄土路追踪着马蹄印往南边走。孙秀才便往北边的叶县去了。 嬴翌这一追就是一天,途中撞到过流贼埋锅造反留下的痕迹。但那些痕迹,触目惊心,令人发指! 他们吃人! 一些幼小的骨头,洒落一地,稚嫩的头颅望着天穹控诉着流贼的丧尽天良。 嬴翌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流贼的可恨。 这世间一切的罪恶,都在这些流贼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他们已经不是人了,是比畜牲还要畜牲的畜牲! 第五章 夜色 嬴翌强打起精神,大步流星,一刻也不放松的追逐着马蹄印。他有些疲惫了。山里两天,本就没有休息好,又发生一连串的噩耗,昨夜里也没有怎么休息,还咬紧牙关连续进行了两次加点。 虽然身体更加强悍,但心灵上的疲倦,却难以平复。 而一路上的末世见闻,更加重了精神负担。 曹操有一句诗,放在明末,也极为应景: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茫茫大地,阴寒森冷,举目一望,人烟俱无。道路两旁的白骨,干瘦的尸体,鬼叫的乌鸦,构筑起了一幅是极度压抑的画卷。 中原,本该是最繁华的地方。但自万历后期气候逐变,天灾骤起,频频连年,中原历经沧桑,本就疲敝不堪。自崇祯以来,流贼数次肆虐河南,把这一片繁华生生变成了废墟。 闯贼李自成几十万大军哪里来的?不都是挟裹的百姓么? 这样一片繁华,如今成了皑皑白地,是怎样的罪恶? 嬴翌以前自欺欺人,以为视而不见就可以做缩头乌龟,但如今经历的和看到的一切,让他遍体生寒。这片大地上的人们,承受了怎样的苦难啊! 见的越多,嬴翌心中的怒火就越盛。几乎要化作实质,烧的他寸心难安,让他喘不过气来。 路边的一片矮坡上,嬴翌举目眺望。周遭原本是农田,如今苍茫一片,全是野草。矮坡上的树皮,都早已被刮了一干二净。也不知曾有多少饥民从这里经过。 末世里,树木花草都难以保全。大概也只有深山老林,人烟难及的地方才行。 嬴翌吸了口气,冰凉的空气进入肺部,使得他精神一振。 官道上的马蹄印愈发清晰,留下的马粪愈发新鲜,他知道,流贼应该就在前面不远处了。 跳下矮坡,嬴翌踏着荒草,沿着官道前行,在夕阳即将落山前夕,嬴翌耳朵听到了隐隐的马嘶声。 前面有一片枯死的树林,也许是因为这些年降雨稀少而枯死,但更可能的是因为树皮被剥光了而死。官道从树林边绕过,形成一个拐角,但嬴翌隐约已经看到了几个人影。 他连忙趴在了枯草丛中。 “马嘶沸腾,人不少啊。” 嬴翌听着夹杂在马鸣声中的人声,不禁皱起了眉头。 孙秀才说只有百来人的马队,但嬴翌如今听到的,绝非只这么点人。 嬴翌念头一转:“难道李过这畜牲跟另一个贼首已经接上头了?” 一定是这样的。 嬴翌心中不免一沉。 如果只是李过百人马队,嬴翌是不怕的。他自信凭本事摘下李过的脑袋。但如果李过这畜牲已经跟另外的贼头接上了,那就不好办了。 嬴翌眼角显出光幕,体魄5,比昨天再翻了两番。举手投足,近四吨的力气,如果披甲执锐,应该是千人敌。真灵加点是全面的,无论力量,敏捷,反应还是耐力,关于体魄的方方面面,都在其中。因此加点之后,不存在适应的问题。只是觉得有些飘,但也只一会儿。凭着这样的体魄,嬴翌绝对算的上是个超人。 但超人还是人,如果几千几万人围攻,也能把他耗死。何况他没有铁甲钢枪,少了防护,虽然体魄强悍,皮肉越来越坚固,但还没到刀枪不入的境界,仍然会受伤,会流血。 “李过这畜牲,一定要死!”野草下,嬴翌想起小丫的惨状,面孔分外狰狞,:“天就要黑了,我不跟这些流贼硬刚,等到了晚上...” 嬴翌摸了摸怀里藏着的一个布兜,感受着里面的打火石,微微叹了口气:“如果有百十人听我的命令就好了。这些流贼乌合之众,竟然把营地扎在枯树林中。也不知道是自信还是无知。如果放一把火...” 嬴翌咧了咧嘴,露出寒光闪闪的牙。 天色逐渐暗了下去,树林外一片开阔。除了呼呼的寒风,什么也没有。一些火光从树林中升腾起来,驱散了些微黑暗,而愈发人声鼎沸。 嬴翌一个多小时不动弹,但一直竖起耳朵倾听。他知道,流贼一定是埋锅造饭了。 偶尔嬴翌抬起头来,看着林边巡逻的贼子,眼神微微闪烁:“这些流贼恐怕打算在这里歇一晚。这是个好机会...” 他动了动,让身子更舒适一些,然后完全躺下来,闭上了眼睛。 他需要休息,把精神养足。眼下并不是好时机。至少要等到流贼大多入睡了,或者凌晨黎明前夕,才是最好的时候。所以嬴翌还有时间休息。他虽然恨不得马上把李过碎尸万的,但也知道急不得。 夜色愈深,流贼鼎沸的人声逐渐散去,除了巡逻放哨的,其他的都睡下了。子时过后,气温越发寒冷,有水汽降下,在火光中,这片天地被水汽蒙上的一层清幽幽的纱。 嬴翌醒来,摸了把脸,湿乎乎的。他体魄强壮之极,外界的气候,对他的影响越来越低,并没有打搅到他休息。就着满脸的露水,嬴翌胡乱摸了几下,权当洗脸。 然后翻了个身抬起头来。 他此时虽然肚子很饿,但精神充沛。经过几个小时的睡眠,精神上的疲惫得到抚慰。看了看天色,没有月亮,无从判断准确的时间。但嬴翌思忖着,应该是半夜了。 枯树林边,一堆即将熄灭的火堆前,围着的几个放哨的流贼,此时都在你来我往的点头。流贼毕竟是流贼,便是所谓的老营,除了杀人凶狠,也没有半点正规军的纪律性。巡逻放哨的打个盹,太正常了。 忽然枯树后伸出一双手,电光火石间,一把捂住靠着树干打盹的流贼,把他拖入了黑暗之中。悄无声息。 其他几个流贼,竟然没有丝毫反应。 片刻之后,隔着火堆百多米远的草丛里,嬴翌松开了捂着的瑟瑟发抖的流贼嘴巴的手:“一只虎是不是在里面?你们有多少人?” 他一双眼睛,在黑夜中好似发光,魁梧的身子背对着那边隐隐的火光,映衬起庞大的黑影,俯瞰着这个流贼。流贼张嘴,嬴翌反手就是一巴掌,顺势又把他嘴巴给捂住。 “在我面前,不要有小心思。否则...” 咔嚓一声,流贼好像触电筛糠一样颤抖起来,被嬴翌捂着的嘴里发出沉闷的痛呼。 第六章 风高 流贼一只手耷拉下来,小臂的骨头断成了三截。另一只手死死的抓住嬴翌的手腕,拉扯抓挠,额头上汗水滚落,眼睛暴突,青筋都绷了起来。 好一会儿,嬴翌才松开钢铁一般的手,道:“说。” 嬴翌体魄强化到如今这样的境地,感官异常敏锐。在黑夜中,流贼嘴部肌肉的颤动,还有他的眼神,都被嬴翌看的一清二楚。他之前松开手,这个流贼就想大叫,但嬴翌早有警惕,没让他叫出来,给了他一巴掌,还折了他一条胳膊。 这下流贼再也不敢了,忙颤抖着道:“在,一只虎就在里面。” 嬴翌微微点头:“你们有多少人?” 流贼道:“一千五。” 又倒豆子似的:“一只虎来联络曹操大王,大王叫我们作先锋,跟一只虎去开封。” “曹操大王?”嬴翌听了,只觉荒谬:“哪个狗屁敢自称曹操?” “是罗大王,罗汝才!” “罗汝才...”嬴翌好像记得是有这么个人,但不太清楚。但无关紧要。 心中转动:“只有一千五百人么...不算严重。” 他稍稍安心了一些。 不过也知道,这只是罗汝才的先锋,罗汝才肯定也是个大贼头,老畜牲。绝非只一千五百人这么点兵马。后续肯定有大队的人马。必须要速战速决才行。 嬴翌想着这些,又问:“一只虎挟裹的百姓在什么地方?” 这才是嬴翌真正顾忌的。 小王庄的百姓虽然有小民的斤斤计较,但这半年多相处,对嬴翌也不算坏。这个世界上,他也就这么些熟悉的人了,仇要报,人也要救。但如果鲁莽了,仇也许报了,但小王庄被掳走的百姓,肯定也要遭殃。 流贼痛的面色发青,颤颤巍巍道:“在里面,进林子就是!” 嬴翌顿时心里有数。 他回过头看了看枯树林,反手已经扭断了这个流贼的脖子。他对流贼没有半点怜悯。李过那帮畜牲的所作所为已经让嬴翌恨上了所有的流贼 ,这些流贼也许在之前也是百姓,但他们现在,已经不是人了。 杀了这个流贼,嬴翌心里没有半点不适。因为他觉得自己杀的不是人,而是畜牲。杀只猪狗,也许心里还有些不忍。但杀这样丧尽天良的流贼,嬴翌反而觉得心中快慰。 他心里想到:“流贼把挟裹的百姓放在前面,其心歹毒,但也方便我救人。不过巡逻的放哨的,必须全部悄无声息的干掉才成。” 看了眼流贼的尸首,嬴翌忽然心中一动,便觉得一股热流涌入手心,眼角的光幕显化,真灵点数增加了整整一点。然后流贼的尸体就化成了一捧灰。 他心中微微一颤:“果然,杀人也能摄取真灵数...” 嬴翌对此,早有猜测。但他一直回避这个问题,只猎杀野物。杀人也能摄取真灵数,这是何其的邪恶?如果是一个肆无忌惮的人,一定会成为灭世的大魔头。 所以他不愿去想,但如今,却做了。 不过一瞬间,嬴翌又释然了。 “我杀的是畜牲,不是人。”他暗道:“人有好人坏人,有人和非人。我只杀坏人和非人的畜牲,不违本心就好。这些畜生留在世上就是罪恶,倒不如便宜了我。” 然后悄悄又往巡逻的流贼处潜了过去。 流贼放哨和巡逻的,大概有三十人左右,拐角这边有十多人,分成三个火堆。拐角那边也有十多人。嬴翌体魄强悍,出手如电,夜黑风高,正是杀人的好时候。而放哨的流贼,又没有纪律性,个个都在打盹,就给了嬴翌大好的机会。 他悄然摸过去,一出手就好似一道幽灵闪过,不出三秒,一个流贼就在他手中化成了灰烬。 用了半个小时,嬴翌才把放哨的杀干净。 也是为了稳妥起见,嬴翌小心再小心,不敢弄出动静。否则一旦惊动了流贼大部,就要连累到小王庄的乡亲。 拔掉了放哨的,嬴翌悄悄往林中潜去,藏在一棵枯树背后,嬴翌看到了小王庄的乡亲。 大概只有二十多人,其中青壮只有七八个,其他的都是妇女。 他们挤成一团,瑟瑟发抖。妇女们衣衫不整,睡梦中还惶惶不安。几个青壮鼻青眼肿,身上还有血迹。 嬴翌咬了咬牙,他可以想象他们受了多少侮辱! 心中怪火乱冒,嬴翌告诉自己不能急,要忍。他慢慢潜过去,一把捂住一个人的嘴,把他拖到的树干后面。这人一下子惊醒,却叫不出声,骇的浑身颤抖。 “别叫,二牛,是我,嬴翌。” 张二牛一下子就软了下去。 嬴翌放开手,二牛就呜咽起来:“嬴哥儿...” “别哭。” 嬴翌抿着嘴道:“别把流贼闹醒了。你去,悄悄把大家伙唤醒,我先救你们出去。” “嗯!” 二牛抽了一下,爬了回去。 不一会儿,七个青壮都被二牛叫醒,与嬴翌接上了头。 然后近二十个妇女,也被一一唤醒。 嬴翌让二牛等八个青壮引着妇女们先走:“你们先出去,悄悄地,找地方藏起来。” “那你呢,嬴哥儿?” 嬴翌眼中寒光闪烁:“我要杀了一只虎。” 他咬牙切齿:“小丫才七岁,张大哥也...” 一个妇女呜咽起来,正是张家嫂子。 嬴翌道:“嫂子,我一定会给张大哥和小丫,还有乡亲们报仇。你们快走。” 这一波流贼,大概是因为先锋的身份,除了被李过这畜牲挟裹的小王庄乡亲之外,并没有其他的妇孺。这些畜牲,青壮对他们来说是兵员和炮灰,而妇女,则是他们发泄的工具。 嬴翌拄着一人高的乌黑哨棒,等到小王庄的乡亲都离开树林远去了,才行动起来。 他搜罗一些树枝,将火堆点燃,夜风中大火乍起,他直接提着哨棒就杀了进去。见到火堆就把火星挑开,四处都是,在流贼惊醒过来的时候,这片树林已经开始燃烧。 顿时,炸营了。 嬴翌并不会什么棍法武术之类的杀人技。但他力量无匹,身体协调能力强悍的没边,在猎杀山中野物的时候,也总结了一些杀生的经验。炸营的流贼,并不比野物难杀,相反,更脆弱。 嬴翌哨棒抖开,强大的力量把棍子幻出无数道影子,每一道影子落在一个流贼头上,流贼的脑袋就随之爆开,红的白的一大片。 随后在几秒钟之内,就化成灰烬。 嬴翌周围三米范围,是生命的禁区。 第七章 悲哀 干旱和大火是一对孪生子,夜黑风高放火天,不一会儿枯树林就燃起了熊熊大火。流贼不明就里,以为是官兵杀到,慌乱之中大呼狂吼,如没头苍蝇乱撞,甚至自相践踏残杀。 嬴翌一人一棍,往流贼营地中央杀去,遇到一个打死一个,砍瓜切菜一般,短促的惨叫声,与嬴翌一声声‘官兵来了’的呼喊,更加剧了流贼的恐慌。 他一棍子砸碎一个流贼的脑门,眼睛则一眨不眨的锁住营地中央,劈波斩浪的杀过去,正看到几个头目在慌忙着甲,还一边大吼着弹压乱兵。 “找到你了!” 嬴翌闷吼,如平地炸雷:“一只虎!” 其中一个贼头听到声音猛地抬起头来,隔着数十米的距离,迎上了嬴翌森寒的眼神。 “死!” 嬴翌一个虎跃,七八丈的距离消失在脚下,那贼头一看吓得一大跳,忙叫道:“杀了此人!快杀了此人!” 几个老贼嚎叫着扑上来,嬴翌停也不停,哨棒横扫,呜的一声爆鸣,几个老贼直被扫飞出去,落地一滚就没了生息。 有贼骑上马,举刀冲来,看似凶猛,但在嬴翌眼中,却缓慢无比。他侧身让开,随后间不容发的肩膀一靠,就将这马贼连人带马撞翻在地。又几个老贼或持刀,或骑马,三面扑杀,被嬴翌一条哨棒尽皆打死。 数十米的距离,只在几个呼吸之间,就缩短了一半。同时有至少十个老贼,死在嬴翌棍子下。 李过等贼头惊骇莫名,叫道:“用铳,用铳打他!打死他!” 啪啪啪几声爆响,烟火之中,李过不见了嬴翌的踪影,却有旁边的老贼叫道:“虎哥,休要与这莽汉纠缠,不知道有多少官兵围堵,速走,去寻曹操!” 兵马炸营,大火漫天,李过也知道回天无力。闻言也不说话,一把扯来一匹马,翻身就上:“走!” 呜! 陡然一声嗡鸣,李过背后生起一抹寒意,想都没想便趴倒在马背上,一道乌光在那一瞬间从他脑门上飞过去,穿透了前面一个骑在马背上的老贼的背心,带着他飞出七八丈,最后狠狠的钉在一颗枯树上咽了气。 背后的吼声传来:“畜牲!一只虎,拿命来!” 李过惊出一身冷汗,大叫连连:“快走,快走!” 有老贼反身打铳,阻拦嬴翌的脚步,嬴翌缩身闪避,捡起地上的石子一把一把的撒出去,几十米内就好像子弹一样,把那几个老贼全部打了下来。 但李过已经远了。 嬴翌举步急追,每每有老贼阻拦,虽被嬴翌打死,却终于不见了李过的踪影。 “畜牲!我认得你了!” 狂吼一声,好似夜枭,凄厉怨恨。他抡起夺来的一把朴刀,一刀把一颗枯树拦腰斩断。 他咬牙切齿:“天涯海角,我必杀你!” 随后一个转身,又没入火海之中,所过之处,所有的尸体都化成灰灰。逢着狂乱的流贼就是一刀,再夺其真灵。又追出树林四杀流贼,一直杀到眼帘里再也看不到一个鬼影子,这才拄着几乎已经钝了的朴刀,微微喘了几口粗气。 最后嬴翌回头看了眼火光照天的枯树林,把朴刀肩上一扛,大踏步往北走去,很快消失在黑暗之中。 “嬴哥儿,是嬴哥儿吗?” 二牛的声音低低的传来,嬴翌听到,松了口气:“是我。” 就见二牛从旁边枯草丛里爬了起来:“好大的火,嬴哥儿你没事吧?” 嬴翌摇了摇头:“我没事。大家伙呢?都没事吧?流贼四散,我怕撞上你们。” “没事。”二牛道:“我看到几个流贼,都往南边逃了。” 嬴翌心头顿是松快下来。 二牛一脸狂热的看着嬴翌:“嬴哥儿好英雄人物,一个人就把流贼打散了。” 如果是孙秀才,一定说霸王之勇什么的。但二牛没读过书,心里知道,却无法用言语形容。 嬴翌摇了摇头:“没能杀了一只虎,我心有不甘。” 二牛神色黯了黯:“俺知道嬴哥儿是顾及着咱乡亲,要不然以嬴哥儿是勇力,悄悄摸进去定能摘了一只虎这畜生的脑袋。” 嬴翌一听,不免有些讶然。二牛平素看起来憨杵杵的,不料还有些激灵心思,能想到这点。 的确是顾及着小王庄的乡亲,要不然以嬴翌的身手,趁夜色悄悄摸进去,睡梦中只要一刀就能取了一只虎的性命。正是顾忌着小王庄的乡亲,害怕被累及,嬴翌才不得不大张旗鼓,震慑贼心。甚至最后都没有去追李过那畜牲,而是尽量的多杀一些流贼,害怕逃走的流贼太多,万一在四散溃逃的时候撞上小王庄逃离的乡亲,那就大事不妙了。 好在虽然有逃脱性命的流贼,但都往南边去了。大抵是去寻罗汝才的大队人马。这乌漆嘛黑的夜晚,不明就里,流贼惶恐之中第一时间想到的,恐怕就是罗汝才。 “乡亲们在哪儿?” 嬴翌道。 二牛道:“前面一个坡下。” 二牛在前面引路,远处一处小坡,二十多个乡亲都藏在下面。还没到近前,便传来一阵阵呜咽声,嬴翌叹息一声,心中一揪一揪的。 等到嬴翌和二牛到坡下,看到的,却让嬴翌沉默了。 十几个枯萎的人并排着躺在血泊里,血腥气萦绕鼻间。其他人咽泣着,在这夜色之中,凄凉的难以形容。 嬴翌一下子爆发了:“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照看的!” 他暴怒,又悲哀无比。声音好像孤狼夜枭。 “张家嫂子呢?!” 一个青壮指了指那躺着的十多人中的一个,嬴翌缓缓走过去,蹲下来,定定地看着这熟悉亲切但已冰冷的面孔,良久,狠狠的一拳捶在地上。 “嬴哥儿,张家嫂子她们...”旁人欲言又止。 “不用说了!” 嬴翌深深的吸了口气:“我都知道。” 在这个人吃人的末世,这些妇女恐怕在流贼袭村,家破人亡,身遭被辱的时候就存了死志。 “是哪里来的刀?” 张家嫂子脖子上是一道刀痕。 “逃出来的时候捡的。”一个青壮咬牙道:“张家嫂子把我们支开,然后...” 嬴翌紧咬着嘴皮,已经明白过来。 被畜牲侮辱,又家破人亡,张家嫂子她们已经没有活下去的欲望了。他们逃出来的时候,捡了嬴翌杀死的贼哨的刀,逃到这里之后,又支开了几个青壮,然后一起自杀了。 第八章 山谷 二十多人,刚刚被救出来就自尽了十几个,这叫嬴翌心里非常不好受。 他能够理解,但更多的是愤怒。这种愤怒不只是对死去的张家嫂子和妇女们的轻生行为,更是对这个吃人的世道,对那些畜牲一样的流贼的憎恨。 嬴翌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良久低沉道:“我应该昨天一回村就追上来的。” 一个没有自尽的妇女,叫做王四嫂子的,闻言安慰道:“嬴哥儿,这不怪你。家破人亡,心死了,以她们的刚烈性子,还有什么好活的呢?”她悲苦道:“昨天和今天,又有什么两样?” 又说:“奴家苟且偷生,说起来才最是心歉。” 嬴翌一听忙道:“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该轻生。世道虽然不好,总也能...” 他说到这里,又是连连叹息,不知道怎么说的下去。 “还是入土为安吧。”二牛一旁低声道。 然后一起动手,用刀,用手,就地刨了个大坑,连一张草席都没有,就这么入土了。 嬴翌独自没入黑暗,回来的时候提着一块粗糙的木板,用刀在上面刻下了张家嫂子等人的名字,把木板用力的插在坟前。 “等我报了仇,我就接你们回去,跟家人葬在一起。” “现在怎么办?”二牛等人一脸茫然。 嬴翌道:“回村。” 他又道:“村里不能留了,不过山里有个好地方。我带大家伙先去落脚。” 小王庄被毁,乡亲家破人亡,现在哪里还有什么依靠?嬴翌救了他们,就是他们的依靠。 一行不过十来人,饿着肚子,连夜往北边赶路。 一脚深一脚浅,跌跌撞撞,好像孤魂野鬼一样。也亏得嬴翌护着,半道上跑老远去打猎,才支撑下去。也不敢沿着官道走,生怕被罗汝才的大队人马追上。 一直到三天之后,才风尘仆仆的赶回小王庄。 明明才过几天,小王庄已经好似过去了几十年一样的老旧。血迹早已干涸,只有地面上留下的一滩滩的黑色。看着村口孤零零的大坟,二牛等人都嚎哭起来。 随后把村子里里外外再搜罗了一遍,觉得有用的,都随身带上。流贼搜刮过后,村里已经没什么东西了。好在这灾荒年间,家家户户都深藏着一些口粮,倒是大多没有被流贼搜走。 第二天一大早,背上口粮,带着一些还能用的轻便的生活用具,嬴翌一行人进山了。 小王庄这么偏僻的地方都被流贼屠戮,这天底下,大概也只有深山老林才能有那么点安稳。这片深山虽然有野兽,但经过嬴翌此前一番猎杀,大型的,凶猛的,要么被杀了干净,要么被驱走。否则这十多人,恐怕也没办法在老林子里生存。 嬴翌为取真灵,已经好几次进山猎杀野物。对这片山林的了解,不在许多资深的猎人之下。他前次进山的时候,在山中十多里的深处,找到一个谷地,谷中有一座山中小湖,还有半湖水。面积也不算小,应该有十多亩地。 他是追踪着一头豹子,发现的这处山谷。 在山谷中,他收获巨大——山中的野物,很多都到谷中饮水,只要守株待兔就有收获。 当时并没怎么在意,却没想到现在却派上用场了。 能从浩劫中走脱性命的,不能说有多强壮,但肯定不柔弱。歇息了一晚上,精力恢复了不少,进山脚程就快了。 而嬴翌不知道的是,在他们刚刚进山不久,大概一个多小时之后,一只虎李过带了五百人来到了这里。看到嬴翌他们留下的新鲜的痕迹,他愤怒无比,一把火把小王庄烧了个干净。 ... “大家伙加把劲。”嬴翌在前引路,一边打气道:“就在前面不远,翻过山脊下面就是。” 又道:“山中谷地,很是隐蔽,还有个小湖,有水,也有地。是个世外桃源。” 王四嫂撑着腰杆喘了口气:“嬴哥儿,你话都说了八百回了。” 嬴翌无言以对。 他只是觉得,应该给他们一个希望,告诉他们那里有多好。 一行人除了嬴翌,都是气喘吁吁。山路不好走,就算是山边的山民,一口气十多里山路下来,也不免疲惫。 翻过山脊,眼前豁然开朗。 山下正是一处谷地,半个湖泊的影子,呈现在大家伙的面前。即便是身遭劫难,众人也不由得欢呼起来。这就是希望。 也不停歇,一口气下到谷地中,嬴翌道指着对面的悬崖道:“那边有好几个山洞,暂时就住在里面。日后慢慢建房,就建在山洞下面。那边地势高,以后湖水涨了,也淹不到。” 山谷说来十多亩地,但并不大,一眼能望到头。也没有什么好看的。当下就开始安家。 山洞有七个,大大小小高低错落。人有十四个,男的八个,女的六个。正好两个人分一个山洞。活下来的不是鳏夫就是寡妇,没有家庭,男女肯定要分开。 嬴翌则叫上二牛,往山谷那头走了出去。 “我进山几次,发现一片盐崖。”嬴翌道:“很多畜牲野物都在那片崖下舔盐吃。距离山谷不远,我带你去,教你个法子,以后吃盐就不必外求。” 二牛一听,顿时惊喜无疑。 在这样的深山老林里,与外界几乎完全隔绝。但一些生活用品,却又要依赖于外界。比如盐这种必需品,历来都是到镇子或者县城去买。这里虽然是世外桃源,但生活肯定不易。 但二牛也没想到,盐这个最大的问题,竟然被嬴翌解决了。 这是常识问题。山中的野物,跟人一样,也要吃盐。没有盐同样得死。所以如果要在山里找盐,跟着野物去找,不说一定能找到,但几率还是有的。 以前找到那片盐崖的时候,嬴翌也生出过一些心思,用盐为小王庄谋取一些好处。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一来是深山之中,运输不易。小王庄没能力开发。二来怀璧其罪,一旦小王庄凭盐发财,一定会引来不怀好意的目光。 加之那时候嬴翌铁了心要做缩头乌龟,于是盐崖的事就深深的藏在了嬴翌心中。 现在派上用场了。 第九章 下山 小王庄隶属于南阳府,位于南阳府东北的方城山地界。往北去是叶县,往南是裕州,再往南才是南阳。大抵应该受裕州管辖。不过现今这世道,河南一地,官府对治下的村镇已经几乎完全失去了掌控,像小王庄这样山旮旯边上的,怕都没人记得了。 方城山绵延几十里,东西走向,正好处于叶县和裕州之间,小王庄就在方城山的山东头。 世道不好,又是天灾又是人祸,连洛阳这样的大城都被流贼攻破了,可见河南糜烂到了什么地步。小王庄的百姓,原以为地处偏僻,可以避过人祸,没想到还是遭了灭顶之灾。 嬴翌带着侥幸生还的十多人弃了小王庄废墟,进入方城山中,在山谷落户。让其他人收拾山洞作为暂居,他就带着二牛往山谷那头出去,沿着一条已经干涸的山溪,走了大概三四里,来到一片斜崖下。 这片斜崖不过二三十米长,十多米高,处于山溪的一侧。远看青灰一片,光秃秃的。走到近前,嬴翌用朴刀好似切豆腐似的,切下一块石头,露出里面青黄交加的色泽。 “这是盐崖?” 二牛捻起一些粉末,放在嘴里一尝,呸呸几声又咸又涩,惊喜叫道:“果然是盐!” 叫声乍起,盐崖那边惊起几头鹿飞奔而逃。 “当然是盐。”嬴翌看了一眼,没有在意那些鹿,拄着朴刀道:“这片盐崖只是地面上突出来的一小部分。如果全部开采出来,不知能产出多少青盐。早前我发现的时候,还曾想过为小王庄牟利,但害怕怀璧其罪,被人觊觎,就按捺下来。” 说着,嬴翌指了指那边:“那块大石头后面还有个盐潭。把里面的水舀出暴晒,可以晒出精盐。山中的野物常到这里来吃盐,我虽然驱走了许多野物,但这里并不安全。以后取盐,要小心一点。” 二牛一直处于惊喜之中,听了嬴翌的话,他虽然不太明白怎么个怀璧其罪,但隐约感觉到如果小王庄真能大批量产盐,恐怕真不是好事。 两人沿着盐崖走了一圈,来回看了个遍。二牛道:“盐潭都快干了,如果老天爷爷再不下雨,半月功夫见底干。” 嬴翌点了点头,夹起一块盐石,两人往回走,边走边说道:“盐潭干了不要紧,盐崖质地松软,木棒都能轻易敲下来几块。拿回去碾碎,在水里化开,用麻布过滤几回,再把水晒干也是一样的。回去之后我把步骤演示一遍,以后照着做就是。” 两人回到山谷,王四嫂他们已经把山洞稍微收拾了一遍,勉强可以住人。山洞里毕竟阴冷,好在流贼搜刮村子只搜走了粮食财货,像衣服被子之类的,看不上。前面进山的时候带了一些。 王四嫂说道:“带少了。有空还得回村一趟。” “暂时不要急,外面太乱。”嬴翌道:“等我下回回来再说。” 听到嬴翌这话,四嫂子和二牛他们都愣住了。 “嬴哥儿还要出去呀?” 嬴翌点头:“不杀了一只虎这畜牲,我心不安。孙秀才还在叶县等我呢。” 孙秀才的事,嬴翌昨天就跟大家伙说了。但也没想到嬴翌会这么急。这里落脚未稳他就要离开,一时间叫二牛等人心里有些不安。 刚刚经历了厄难,正是惶惶之时。是嬴翌给了他们安全感,但此时却要走。 嬴翌把朴刀往地上一杵,道:“刀我就留下,磨一磨作防身用。这里是深山老林,料想流贼没那本事寻到这里来。我这一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但左右就在几个月间。闯贼正围困开封,那畜牲是闯贼的侄子,有名有姓,终归不会跑没了。等我杀了他,取他人头回来,为乡亲们祭奠。” 二牛等人听了,都沉默了。 虽然劫难已经过去几天,大家伙也刻意不去想它,但心中的恨,是如何也不能掩盖的。这时一说起来,就咬牙切齿。 嬴翌道:“都别多想。我发过誓,一定要杀了那畜牲,就必定要应验。” 随后过滤盐的事,嬴翌也教了一便,并不复杂,看一遍就知道该怎么做。只是以前没做过,很多百姓不知道盐是怎么来的。既然知道了,那就简单了。 “大家伙安心在这儿住着。现在还是四月间,能种一些粮食就多种一些。山里有野物,你们几个大男人要注意防备,不要从流贼刀口下逃出来却被野物给吃了。” 嬴翌一番叮嘱,就准备离开。 二牛道:“嬴哥儿,你还是把朴刀带上吧,你跟一只虎拼命,带上好防身呐。” 嬴翌摇了摇头:“不差这把。” 四嫂子道:“嬴哥儿,我看你一个人,很多事怕是不能分身,孙秀才又是个四体不勤的。不如让二牛跟你一起,也好打个下手。” 其他人也连连劝道。 二牛一听,顿时来了精神:“是啊是啊,嬴哥儿,让俺跟你一起去。俺也要杀贼报仇!” 最后嬴翌没有拒绝,带了些干粮,与二牛一起离开山谷,下山去了。 出了方城山,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到小王庄,嬴翌看到了新鲜的马蹄印,心里不禁有些庆幸。 二牛也惊了惊,说道:“这么多马蹄印,比上回还多。” 嬴翌四下里打量了一阵,道:“恐怕我们刚刚进山不久就有人追到这里来了。看来一只虎也并非蠢货,脑子还算灵活,这么快就想到了小王庄。” “是一只虎?!”二牛惊讶道。 “一定是他。不是他,谁来这犄角旮旯?”嬴翌道:“今晚就在村里歇息,明天一早去叶县。如果能赶在一只虎这畜牲前面,就找机会宰了他。” “嗯!”二牛狠狠的点头。 翌日一早,天刚麻麻亮,两人就动身了。 小王庄到叶县有好几十里路。以嬴翌的脚程,几十里路不算什么。但二牛却不行。嬴翌有些后悔带上二牛了。如果只是他一人,最多一个小时就可以抵达叶县。但带着二牛,紧赶慢赶也要一天。 第十章 心塞 但嬴翌转念一想,觉得带上二牛也未必都是弊端。 王四嫂的话说的不错,嬴翌毕竟只是一个人,遇到事的时候无法分身。带着二牛,确是可以打打下手。就像之前夜袭一只虎,如果有人帮忙放火,四面齐围,怕是李过那畜牲也逃不了。多一个人,多一分力。 虽然二牛拖慢了速度,嬴翌又希望能赶到一只虎这畜牲的前面,在其与闯贼汇合之前宰了他,但现在想想不大可能。 那贼子骑马,来去如风,怕是昨天到小王庄来寻仇不成,当天就已经过了叶县,到开封府去了。 嬴翌心里,不免有些沉甸甸的。 都说人满一万,无边无岸,闯贼几十万人,李过这贼子一旦汇合闯贼,怕是找他都难。一个人在几十万人里,就如沧海一粟。何况此前要杀一只虎,敌人最多不过千数,但如今要杀一只虎,敌人就是整个闯贼大军。 也难怪嬴翌心中沉重。 但沉重归沉重,杀一只虎的心嬴翌是决然不会变的。 不杀此人,难消心头之恨,想起小丫的惨状,若不报仇嬴翌心中永世不安。 一路上两人埋头苦行,嬴翌也没怎么说话,自顾自思索着。 报仇的最好时机已经错过,再要杀李过那贼子,不免跟闯贼大军对上。但嬴翌只一个人,便是铁打的汉子,又有几斤?他忍不住想起孙秀才最初的提议。 孙秀才当时建议去寻官兵,借官兵之手报仇。嬴翌拒绝了。 但此一时彼一时,现在面临的情况与此前截然不同。一旦那畜牲汇合了闯贼,要杀他就难了。 “现在闯贼围困开封,崇祯不会坐视不理。我虽然记不大清楚了,但肯定有大明的军队来解围。虽然必定是失败了,但未必不可以借助大明军队的力量。” 对于大明一朝,嬴翌是敬仰的。朱洪武虽然手段酷烈,但并非是个暴君,反而是大大的明君。虽然永乐帝之后,大明再没出几个明君,但大明的风骨,却教人心生向往。 皇明混一海宇,超三代而轶汉唐,际天极地,罔不臣妾。 朱洪武起于微末,驱除鞑虏恢复中华,何其壮哉?! 而有明一朝,无论经济,文化,政治,军事,甚至技术,都有其独到厉害之处,领先于世界。比后来吹的震天响的满清,不知强了几千几百倍。 嬴翌敬仰大明,但此时的大明,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崇祯帝再怎么勤勉,再怎么努力,也无济于事。他力不能及,才具不足,又被下面的人蒙在鼓里,回天乏术,明灭几乎已经是必然。 想来这时候,东北的满清也正攻的激烈。而中原河南,李自成之流又肆虐的烈火烹油。只想一想,就为京城的崇祯帝感到心寒。 中原是重地,必定是要救的。一边跟满清打,一边跟流贼打,天灾不断,人民流离,群臣尸位,内忧外患,正好应了那句话: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翻覆;天人合发,万化定基! 这就是天人合发呀! “是这老天不愿意看到汉人王朝的延续啊!”嬴翌心中哀叹:“偌大一个神州,竟只出了李自成这样的贼寇之流。一个真正的英雄人物都没有,最后竟然被区区只有百万人口的鞑子捡了便宜,这是怎样一种悲哀?!” 这片大地上,从秦汉以降,诸夏的子孙是越混越卑微了。 鞑子强大吗? 比起匈奴,比起鲜卑,比起突厥,又怎么样? 秦灭后高帝立汉,而彼时匈奴控弦百万,也没有把初生的汉朝给打灭。汉末乱战连年,诸侯也没叫周边的蛮夷捡到便宜。司马晋不论,这是个耻辱。唐朝初立的时候,也没有被控弦百万的突厥给灭了。虽有白登之围,城下之盟,但也要有抵抗的力量,人家才会跟你谈外交。 唯独李自成这样的货色,一战就被满清给打的一败涂地,谈都没的谈。 人说鞑子有枪炮,但李自成没有吗?明军没有吗?在同一个时间点,诸夏神州对比周边蛮夷的技术力量,比例是一致的。汉奸带路党没有吗?鞑子有,匈奴也有,突厥也有。 怎么到了这里就不行了? 说白了,神州万马齐黯,就是没有一个真正枭雄人物站出来。全都是李自成之流的贼子,畜牲。这样的人,除了烧杀抢掠,还有什么能为? 嬴翌想了很多,想到小王庄的惨剧,想到小丫,想到张大哥夫妇,想到之后几百年的黑暗,他只有蔚然叹息。 “想多了...” 他心中一时间有些自嘲:“我一个匹夫,想那么多干嘛。杀李过,报血仇要紧!” “闯贼围困开封,也不知道大明的军队现在在哪里,都有哪些。孙秀才在叶县,也不知道打听到消息没有。” 天黑前夕,嬴翌和二牛终于抵达叶县。 在黯淡的夕阳下,叶县显得极其苍凉。斑驳的城墙上,有刀砍斧劈和火焰灼烧过后留下的痕迹,分明叶县也曾遭到攻打。也不知是否陷落过。嬴翌很谨慎,他站在远处仔细打量了一阵,没看出什么蹊跷,这才带着二牛往城门走去。 “嬴哥儿,城门没开。” 二牛苦着脸道。 走了一天,嬴翌没觉得怎么,但二牛却有些受不了了。嬴翌走的太快,二牛跟的吃力。 嬴翌点了点头。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流贼几十万大军就在开封府,叶县离的并不远,何况李过那贼子,甚至罗汝才的兵马都在附近,叶县怎么可能大开城门? “看看再说。” 距离城门不远处,嬴翌四下打量。城头上就有叫喊传来:“是什么人?!速速离开!” 嬴翌叫道:“我是小王庄的,城门什么时候能开?” 回道:“滚滚滚!” 嬴翌立刻知道,至少短时间内,叶县的城门不会打开了。 “孙秀才...”嬴翌就有些担心起来。 看起来叶县紧闭城门不是这几天的功夫,恐怕早就这样了。那孙秀才怎么进城? 二牛憨杵杵的,但也有些眼力劲,他说道:“嬴哥儿是在担心孙秀才么?” 嬴翌道:“是啊。看样子叶县早就紧闭城门了,孙秀才...” 二牛却笑了:“嬴哥儿担心过头了。” “怎么?”嬴翌愣了愣。 就听二牛道:“孙秀才是读书人,有秀才功名。叶县还有同窗,怎么能进不去呢?” 十一章 西山楼 诸夏神州的历史是跟着读书人走的。因为书是知识的载体,而掌握了知识的读书人,自然就是这片大地上左右风云的群体。随着朝代的变迁,读书人的地位越来越高,但读书人的节操,却越来越低。 有明一朝,读书人的社会地位达到一个巅峰状态。但整体的节操,已跌落到了水平线以下。 宋灭之际,有十万人蹈海赴死。明亡之时,这样的人已少之又少。 水太凉,头皮痒,这是如何的讽刺? 他们在这个朝代拥有高到能左右帝位更替的层次,拥有的社会地位达到历朝历代的巅峰,却在国家危重之时,没有担负起相应的责任,反而使劲的挖这个国家的根。 明朝的灭亡,汉儿为奴,在嬴翌看来,至少有七成的罪孽要落在这群读书人的脑袋上。 孙秀才就是个读书人,功名在身,虽然只是个秀才,家里也不算豪强富贵,但在叶县和裕州这两个地方,他还是有地位的。他是读书人这个阶层中的一员,能享受到百姓享受不到的地位和待遇。 嬴翌担心叶县因为早闭城门,孙秀才进不去。但二牛一句话,让嬴翌明白过来。这不是几百年后知识大爆炸的时代,这个时代的读书人,不能拿后来的眼光看待。 “怎么办嬴哥儿?” 二牛抓耳挠腮。孙秀才进得去,他们却进不去。难道硬闯?这不可能嘛。 “走。” 两人远远离开,嬴翌看看天色才道:“天就快黑了。等天黑我们再进去。” 二牛懵懂。 夕阳很快坠下西山,天色迅速黯淡下来。不知何时,城头上已燃起灯火。二牛和嬴翌蹲在一棵树下,时不时张望张望。二牛冷的瑟瑟发抖,抱着双臂瑟缩成一团。 嬴翌站了起来:“走吧,进城。” 二牛茫然的跟在嬴翌后面,借着夜色,避开城头的视线,悄悄摸到城下。 叶县并不是一座大城,城墙不高,不过丈余,三四米而已。这点高度普通人不能及,但对嬴翌却算不得障碍。 “来,咬着。” 嬴翌递给二牛一截木棍。 二牛茫茫然,嬴翌说什么他就做什么,一口把木棍咬住。 嬴翌又道:“噤声,千万不要叫喊。” 没等二牛回味过来,他只觉得腾云驾雾一样,一股巨大的力量托着他飞了起来,飞上城墙,一个踉跄险些一头栽倒。他吓得想要大叫,嘴里咬着的木棍这时候起作用了。 嬴翌一只手抓住二牛的脖子,一只手托着他屁股往上一推,轻轻松松就把二牛百多斤的身子推上了城墙。随后脚下用力蹬地,一窜也上去了。 “走。” 嬴翌拉起二牛从城墙上跳进了城里。 一条漆黑的小巷子里,二牛这时候才回味过来,狠狠的拍了几下胸口:“吓死俺了!嬴哥儿,你好歹说一声,俺魂儿都飞了。” 嬴翌没理他,从巷口探出脑袋两边看了看:“二牛,你以前来过叶县没有?” 二牛道:“来过几回。” 嬴翌颔首:“知道西山楼在哪儿吗?” “西山楼?”二牛挠着脑门想了想,恍然道:“是叶县最大的酒楼吧。我以前跟张大哥卖野物去过,那儿价钱最好。就在大街上,左手边。” 嬴翌听到二牛说张大哥,沉默了一下,又有些哭笑不得:“大街上,左手边?” “是啊。” 嬴翌一巴掌扇在二牛脑门:“哪条大街?” “进城的那条大街。”二牛莫名其妙,不知道嬴翌为什么要扇他一巴掌。 嬴翌心里叹了口气:“那就走。” 又叮嘱道:“眼睛放亮点,躲着点。” 叶县防备流贼,肯定要下些功夫。不说滴水不漏,滴水不漏是不可能的,但宵禁、夜巡,肯定是有的。 嬴翌心中计算了一下,发现自己进来的这个地方,跟进城的大道相距不远。但计算归计算,叶县虽然不大,里面乱七八糟的巷子不在少数,黑暗中险些迷路。 亏得叶县的大道独一无二,好不容易才找到。避过几波夜巡的兵丁,等到西山楼前,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之后了。 西山楼果然是叶县最大的酒楼,门面开阔,主楼就有三层。内里还不知道有多大,有几个院子。 嬴翌带着二牛翻过侧边的围墙,进入了西山楼的一个偏院。然后嬴翌也抓瞎了。 早前跟孙秀才说好的就是这西山楼。嬴翌是不知道西山楼,但孙秀才知道。这里是叶县的一个标志,很容易找到,所以约定在这里。然而嬴翌却不知道,孙秀才住在哪间房哪个院子。 这乌漆嘛黑的,难不成要一个一个院子去找,一间房一间房的去敲门? 二牛也发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低声道:“现在咋办,嬴哥儿?” 嬴翌皱着浓眉想了想:“见机行事。” 正此时偏院的门嘎吱一声打开,嬴翌忙扯着二牛藏在角落里,就看到一个小二模样的小厮从院子外面走了进来,嘴里还骂骂咧咧的抱怨着,大抵是在抱怨掌柜的怎样怎样压榨。 嬴翌心中一转,就从黑暗中站了出来:“小二。” 那小二吓了一大跳,只看到一个魁梧大汉从黑暗中走出来,不禁抖了抖。 “你...你是谁?” 嬴翌温声道:“我有点事想要问问小二哥则个。” 小儿看清嬴翌面孔,虽然略显粗犷,但并不狰狞阴鸷,不禁稍稍松了口气,道:“这位客官,这里是偏院,我们这些小厮住的地方。您怎么到这儿来了?” 嬴翌道:“我和我这位兄弟喝了些酒,本想去找孙秀才说说话,没想到到了这里。” 二牛也走了出来。 嬴翌问:“孙秀才住哪个院子?乌漆嘛黑的,找不着路。” “孙秀才?” 小二哥一听,说道:“可是二十五六岁,小眼睛,白面无须的读书人?” 嬴翌听了,不禁为这小二哥的激灵感到诧异,他笑道:“孙秀才可不是小眼睛,也不是白面无须。你说的是哪个孙秀才?” 原来这小二哥竟然是在试探呢。 毕竟嬴翌两个太突兀了。 小二哥一听,才长长的吐出口气:“客观您别怪我小心思多。现今世道不太平...” 嬴翌摆了摆手:“应有之理。” 十二章 消息 有小二哥帮忙,嬴翌总算找到了孙秀才住处。 他其实还有些担心孙秀才没能进得了叶县。虽然孙秀才是读书人,但毕竟不是全能,万一被拒之城外,以孙秀才的细胳膊细腿,几天过去怕是人都凉了。 敲门,里面传来孙秀才熟悉的声音:“谁呀。” 嬴翌道:“是我,孙秀才。” 就听到里面一阵忙乱,门一打开,孙秀才披着袍子出来,露出惊喜的面孔:“嬴哥儿!” 小二哥在一旁看着,见嬴翌果然是孙秀才的熟人,这才道:“那几位客官请便,小的这就告退了。” 孙秀才跟小二哥摆了摆手,就将嬴翌和二牛迎了进去。 关上门,把油灯中的火光挑亮些,三人围着圆桌坐了下来。 “二牛也来了。”孙秀才吐出口气:“看来嬴哥儿事成了一半。” 二牛道:“怎么一半了?” “白天下午有流贼马队从城外经过,还耀武扬威一番。有人认得为首的贼头,就是那一只虎。所以我说嬴哥儿成了一半,一定是救出了乡亲,但没能杀的了一只虎那畜牲。” 嬴翌听了,不禁刮目相看。读书人果然是读书人,也许没有节操,也许贪生怕死,但有功名的读书人,聪明劲怎么也是有那么点的。 他点了点头:“是没能杀了一只虎这畜牲。” 二牛也明白过来,当即绘声绘色,把那晚上的情形说了一遍,虽然颠三倒四,也让孙秀才听了个明白。 孙秀才叹息道:“嬴哥儿是怜惜乡人的性命,要不然一只虎死定了。” 又有些低沉:“只是可惜了张家嫂子她们...欸,这世道啊...” 嬴翌也不禁暗叹,稍后振奋精神,道:“一只虎我一定要杀。孙秀才,你这几天在叶县,打听到什么消息没有?如今错过了杀一只虎最好的时机,他已经去了开封,不日跟闯贼汇合,几十万流贼,找他都难。我想了想你早前的提议,恐怕还真要借官兵的手才行。” 孙秀才顿时欢喜起来:“这就对了。嬴哥儿你虽然厉害,可单枪匹马势单力孤,怎能比得上大军压境?这几天我在县城拜访了几个同窗,得到一些消息。” 嬴翌连忙打起精神,侧耳倾听。 孙秀才道:“三边总督汪乔年二月败亡于襄城,为闯贼所杀。朝廷复起孙白谷,令都督兵马剿贼解围,又代汪乔年为三边总督。复起侯恂,督保定七镇军务,辖制左良玉、虎大威、杨文岳等诸部兵马,协同解围开封。” “孙白谷是谁?” 侯恂嬴翌隐约记得,好像是那个什么四公子之一的候方域的老子。至于怎么记得侯方域,是因为李香君。秦淮八艳的名头,在几百年后可比文臣武将要大的多。而孙白谷嬴翌就不知道了。但他能代三边总督,这孙白谷一定是青史留名的人物。 “孙白谷就是孙传庭,号白谷。”孙秀才道:“与我五百年前是一家。” “孙传庭!”嬴翌顿时恍然。 明末的名臣名将,嬴翌记忆最深刻的,除了卢象升、秦良玉,就是孙传庭。这个人挺能打的,但时事艰难,最后也免不了与卢象升一样战死沙场。 似乎就是在解围开封的某次战役之中,先胜后败,被友军牵连,终至于败亡。 “孙传庭么...”嬴翌仔细思考起来。 明末的领兵人物,什么左良玉,什么侯恂,都是些狗屁。孙传庭虽难免败亡,但毕竟是个能打的。要借力,只有从孙传庭这里,才能借的到。其他的地方,别说借力,不被坑死就算老天爷保佑。 “孙传庭如今兵马在哪里?” 嬴翌连忙问道。 “孙白谷复起之时,汪乔年未亡。如今接汪乔年为三边总督,当是去关中聚兵去了。” “关中么...” 嬴翌面露思索:“河南到关中不远吧?” “往西去,过洛阳、潼关卫就是关中地界。”孙秀才道:“也就几百里地。” “哦...”嬴翌一时间想了很多。 孙传庭刚刚复起,代汪乔年为三边总督,到关中聚兵,怎么也要几个月的功夫。但嬴翌心里却有些等不及。每每想起张大哥一家三口的惨状,嬴翌心中的火烧得煎熬无比,总想立刻逮了一只虎把他千刀万剐。 可现在一只虎入开封,与闯贼汇合,凭嬴翌一己之力,先不说其他的,单是找到一只虎,就难如登天。虽说嬴翌在袭杀一只虎过后,又经过一次加点,体魄再增,但仍然没有绝对的信心。 孙秀才看的明白,想了想,道:“朝廷的兵马要么还没来及汇聚,要么就是战败后正舔伤口,嬴哥儿要杀一只虎,恐怕还要等等。” 他随后又说了些之前几个月发生的事,比如汪乔年是怎么败亡的,比如左良玉、杨文岳已溃到襄阳休整,侯恂还在河北等等。 听着这些,嬴翌气笑了。 原来自去年闯贼肆虐河南,朝廷就已调兵遣将。湖广兵、保定兵、陕兵,从南、北、西三面围攻。湖广兵以丁启睿督师,保定杨文岳,陕兵汪乔年。三面合围,丁启睿和左良玉率领的湖广兵与杨文岳的保定兵在襄城被闯贼围困,汪乔年连忙举兵去救,没想到左良玉是个白眼狼,汪乔年救了他,他撒腿就跑,动摇军心,使得汪乔年败亡战死,他自己则逃了出去。 他这一逃,这一次合围战略就失败了。 而左良玉凭着手中几万人马,坏了战略,害死了一位三边总督,却没有受到惩罚。 之后崇祯启用侯恂,也正是因为侯恂与左良玉有旧。 可见这大明已经败坏到了什么样的地步。 嬴翌听着孙秀才的唉声叹气,无语之中,也隐隐有一股悲哀。 “这么说,要杀一只虎,只能等了?” 嬴翌还是有些不甘心。 “只有等。”孙秀才道:“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嬴哥儿,我知道你很厉害,但不能鲁莽。” 二牛也在一边连忙点头。 嬴翌思来想去,只好叹息道:“好吧。” 然后道:“秀才,救出来的乡亲我安置在方城山里。明天我去关中,看看能不能见一见孙传庭孙督师。你跟二牛回去,把乡亲们照看好。你是读书人,总比他们懂得多。山谷里有水源,有地,你主持开荒,能种粮食就种,不能等死。” 孙秀才一听,先是点了点头,随后道:“要见孙传庭怕是不易。” 嬴翌一介白身,而孙传庭是三边总督,哪里是说见就能见的。 嬴翌点了点头:“我自有办法。” 十三章 耳闻 夜深了,二牛和孙秀才挤在一起和衣而眠,嬴翌睡不着,吹灭了油灯之后定定的坐着,黑暗中翻来覆去的思绪连篇。 从来到这个时空,大半年的时间里,经历的一切从眼前流淌而过。初来乍到时的窘迫和饥寒,被张大哥所救时的感激和庆幸,张家嫂子的亲切,小丫的可爱伶俐,小王庄贫寒中的宁静和村民们之间的鸡毛蒜皮,最后定格在小丫那张血淋淋的稚嫩脸上。 他心里揪了一下,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眼角光幕乍现,体魄一项已加点到6。噩耗前从山上下来的时候才3,真灵数129。连许两次加点消耗了120,体魄增加到5,余下真灵数9。后来夜袭一只虎,杀了很多人,夺了不少真灵点数。跟二牛从山上下来,在小王庄歇息的晚上再次加点,体魄增长至6。而真灵数的余额,现在还有265。 也就是说那一夜,从流贼身上,嬴翌夺了424真灵点数。 他不清楚那一夜具体死了多流贼,单只他亲手所杀的流贼,应该接近一百人。乱起炸营流贼相互践踏残杀和被火烧死的才是大头。一千五百多流贼,逃走的绝对不会超过五百人。 杀一个人,夺取的真灵数平均为1。很多被火烧的半熟的,已经没办法摄取真灵,否则不只424。应该接近千数。 摄取真灵的前提,第一个是一个小时之内。第二个还要新鲜才行。烧熟的,多半是不算的。 体魄为6,嬴翌的体质再翻一番。如今也算是一个小超人了。举手投足七八吨的力气,速度快,耐力强,回气快,反应极其灵敏,身体极其协调。皮肉筋骨也更加坚固,虽说还不能完全抵御刀枪剑戟,但这些冷兵器要对他造成大的杀伤也不容易。再则自我愈合的能力,也已经初露峥嵘。 以他这样的体魄,冷兵器军阵中斩敌首级,不算难。若披坚执锐,大抵也算的上是所向披靡。 然而这个时代,火器已初露峥嵘。 之前袭杀一只虎的时候,就见识过火铳的威力。手臂上还被叮了一下。虽然只入肉些许,轻易被他抠掉弹子儿,但也让嬴翌心中微寒。对于热武器,几百年后过来的嬴翌有种天生的畏惧。 这个时代的军队,火器已经得到大规模的运用。也许普通的火铳,火枪对体魄达到6的嬴翌很难造成伤害,但有炮啊! 乱军之中,炮子乱轰,万人围攻,嬴翌心里也没底。 这才是他转变思想,愿意寻求官兵助力的主要原因。 “如果体魄再加点几次,达到10就不怕了。”6到10,再翻四番,那就真的是超人了。炮弹嬴翌也不会畏惧。然而要把体魄加到10,所需的真灵数,却让人望而生畏。 5到6,用了160真灵数。继续下去就是320、640、1280、2560。看起来的确不是很多,只要杀四千多人就够了,但嬴翌也有顾忌。 杀流贼不算什么,杀的心中快慰。然而杀人夺真灵,尸体瞬间飞灰,显露人前就太诡异了。 这才是嬴翌担心的地方。 他害怕被人看到这样近乎于魔的手段。 “夜袭才是王道啊...”他低声自语:“就像前天晚上一样...” 他思索着:“或许我去关中之前,这样的买卖可以干几回。孙传庭在关中聚兵,耗费几个月是一定的。去关中几百里也不远,要不了多少时间,并无耽搁。不如先入开封。流贼人虽多,但不可能几十万都聚在一起。我在外围杀一些,一者取真灵,二者也先出一口气。” ... 翌日一早,孙秀才找小二哥要了几个馒头,三人就着一壶水吃了个早饭。 都是囊中空空,没办法的事。 孙秀才本就不是什么大富之人,小王庄又被流贼搜刮了一遍,什么钱财都被搜了个干净。他来叶县,连住客栈都是同窗资助的,哪里有大吃大喝的本钱。 吃了个馒头,连底都没垫上,嬴翌说道:“县城看似安稳,但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流贼来攻打。我稍后就走,你们两个早些回去,不要在这里盘桓。” 孙秀才点了点头:“嬴哥儿说的是。叶县的大户都跑的差不多了,我那几个同窗,陆陆续续也都南逃去了。叶县毕竟就在开封府的眼皮子底下。不过...”他转言道:“嬴哥儿不带上二牛吗?” 迎着二牛巴巴的眼神嬴翌摇了摇头:“此去前路不知,带上二牛做什么?” 二牛眼神一下子黯淡了许多。 嬴翌又道:“叶县城门紧闭,你们要出去恐怕还有些困难。不如跟我一起先出去。” 他忽然想到叶县紧闭城门的事,说出这句话来。 孙秀才听了笑了笑,道:“嬴哥儿不必为此担心。进城难,但出城不难。郑县尊虽然要与城共存亡,但也不会强逼着城里的人跟他一起赴死。否则那些大户是怎么逃走的?每日午时,如无意外,城门会大开半个时辰,我会跟我那位同窗一起出城,就在这两天。” 嬴翌听了点了点头。 “能出城就好。” 随后好奇的问道:“郑县尊是哪个?” 孙秀才道:“郑县尊就是叶县县令郑允芝。” “哦。”嬴翌神色稍动,道:“他还是个有骨气的。” 孙秀才叹道:“郑县尊是崇祯十二年的一甲进士,虽然年轻,但才具斐然,已拒敌数次,流贼的诡计都被他识破,否则叶县早就陷落了。他誓与城池共存亡,但人单力孤,如之奈何呀...” 嬴翌默然。 人说时穷节乃现,这个时代的读书人虽然很多都没了节操,官做的越大越没节操,但总有那么几个,骨头是硬的。 当然,县令有守土之责,明律之中似乎有这一条,哪个县令丢了县城却自己逃了,斩。 不过大明已经崩坏,就算逃走,朝廷恐怕也没力气追究了。而他仍能坚守,骨气还是有的。 “就这样吧。”嬴翌站起来:“你们两个早些走,不要耽搁。” 言罢,嬴翌推门而出。 西山楼也许以前生意兴隆,但现在却人烟冷清。嬴翌路过大堂的时候,只有一桌人在吃饭。除此再无其他。他摇了摇头,往大门走去。却忽然驻足。 嬴翌耳聪目敏,听到了一些感兴趣的东西:“...从赣西运来的军饷...闯王...劫取...” 他眼睛一亮,不着痕迹的看了那桌人一眼,缓缓走出了西山楼。 十四章 郝摇旗 出了西山楼,嬴翌快走几步,钻进斜对面的一条小巷中。 叶县如今已经没有多少人了。县尊郑允芝限入不限出,百姓都知道偷生,有门路的都走了。从郑允芝的行为上,嬴翌可以看出他是个好官,但却不是一个合格的官。 他作为县令,他守土有责。放县城的人逃难,使得县城人烟一空。这看起来做了一件好事,但却把叶县推到了悬崖边上。没人的县城,怎么守?百姓逃离,原本或许有些坚守之心的官兵,怕也早已人心惶惶。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一哄而散了。 最后剩下他一个孤家寡人,与城池共存亡。名节是保住了,却于时事无济。 孙秀才说他是崇祯十二年的一甲进士,颇有才具。但在嬴翌看来,也不过如此。当然,或许是郑允芝看透了世事,早已心死。 站在嬴翌的角度来看,既然郑允芝做了官,就要担负起做官的责任。流贼凶狠,天灾连年,那又如何?岂不正是官员应该解决的问题吗?不去解决问题,反倒消极以对,算不得才具。 努力的解决问题,就算最后解决不了,那也是尽力了,才对得起那身官皮子,死也死的无愧于心。 嬴翌也知道,这大抵是一种理想状态。多少做官的,也许心里都知道这个道理,但做起来又是另一回事。能言行合一,知行合一的,并不多。无论是这个时空,还是几百年后的时代,他们在本质上,都是一样的。 嬴翌藏身小巷,感受着空气中弥漫的颓败消极和空虚的气息,这恐怕是大明末期普遍存在的现象。不过嬴翌没有那么多精力去感概,他死死的盯着西山楼,站在他这个位置,正好可以看到西山楼前窗里面,那一桌人的情形。 总共有五个人。都是干净利落的劲装打扮。其中有三人行为举止气质草莽,另外两个则不然,尤其那个脸嫩的,给人一种大家闺秀的气质——那是个女扮男装的女子! 嬴翌一眼就能看出来。 出客栈的时候,嬴翌听到他们的谈话,似乎是涉及到官兵军饷的事。还跟闯贼有所牵连。而他们称闯贼为闯王,说明与大明朝廷不是一路人。尤其一个‘劫’字,让嬴翌生出一些心思来。 “这些人跟闯贼有关,或许可以加以利用。” 原本嬴翌决定一早出城,就跟昨夜进来的时候一样,找个偏僻的地方一跃了事。 但现在,他决定先等等,看看再说。 大概一刻时间过后,五个人从西山楼走出来,四下里张望一会儿也入了一条小巷。嬴翌远远尾随,见这五人到了城墙拐角的一处偏僻地方,掀开一块破烂的门板,露出一个不过两尺大小的洞。 嬴翌吃了一惊! 看那洞大小,完全满足一个人的通过。 三个草莽四下里戒备,那假男人和另一个很恭敬的中年先爬了出去。随后剩下三个草莽也出去了两个,最后一个没出去,用门板将洞子重新盖上就要走。却不防背后一只手伸出来,捂住他嘴巴,把他拖到一边。 这人吃了一惊,死命挣扎,却哪里挣的开?嬴翌的手钢铁一样,死死的把他制住,几步拖到巷子里,先给他腹部来了一拳,打的他身子一弹好像煮熟的虾子一样,痛的喊都喊不出来,然后嬴翌蹲下来,问他:“说吧,你们是什么人?” 这人喘息了一会儿,状作惊慌,虚弱叫道:“你是谁?为何打我?” 嬴翌面露冷笑:“跟我装?” 反手就是一巴掌,打的他吐出半口带血的牙:“说,那假男人是谁?赣西来的军饷是怎么回事?你们跟闯贼是什么关系?有什么计划?!” 这人一听,顿时骇的面色铁青,他闷吼一声,翻身弹起直扑嬴翌,嬴翌巴掌如闪电,啪的又把他打翻在地:“落到我手里,还想反抗?交代清楚我给你个痛快,说不明白我叫你生不如死!” 说着话,嬴翌冷酷的踩断了他一只手,不等他惨叫出声,又把他嘴巴给捂住了。 片刻之后,嬴翌松开手:“说。” 这人看似是个硬汉,实则也不过如此。贼寇之流,吃了苦头,当下倒豆子似的,把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他们的确是为了赣西来的军饷的事在这里聚首。包括此人在内的三个草莽,都是闯贼麾下大将郝摇旗的人,是积年的老贼。郑允芝虽然紧闭城门,却也被他们潜了几个进来。 这个狗洞子,就是他们这些天的手笔。 那个女扮男装的,姓袁,具体叫什么名字他也不知道,只唤作袁公子。赣西军饷的消息,就是从袁公子口中来的。这位袁公子铁了心投靠闯贼,联络上了郝摇旗,把南京六部秘密从赣西调来军饷的消息,作为投名状。 这批军饷数目不小,足足有二百万两银子。 袁公子透露的消息说,这批军饷,正是剿贼军饷。是大明朝廷用以振奋军心的底牌。大明如今已将倾覆,调集这二百万两银子,不知耗费了多大功夫,却被个女人坏了事。 嬴翌听到这里,也不知心中是什么滋味。 那流贼又说,这批二百万两银子的军饷,不日就将抵达叶县。而他们奉了郝摇旗的命令,到这里来打前站。而袁公子和那个中年——中年人是袁公子的随从。他们这次出去,就是实时联络郝摇旗,准备军饷一到,就立刻动手。 “郝摇旗如今在什么地方?” 嬴翌问他。 “在禹州。” 嬴翌听了,脑子里浮现出一些信息。叶县属南阳府,处于三府交界的位置。西北边是汝州府,东北边就是开封府。临近有两个县,汝州府的郏县,开封府的襄城县,而禹州位于襄城县北边与襄城相邻。 前次官兵剿贼失败,汪乔年兵败身死,就是在襄城。距离叶县,还不到一百五十里。 嬴翌一瞬间想了许多,如果军饷调集到叶县来,只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剿贼大战又要开始了。说不定正在湖广舔伤口的杨文岳和左良玉,已经大军开拔。 嬴翌动念之间,又问他:“我听说一只虎和罗汝才刚刚经过叶县。而且以你们流贼的声势,要打下叶县并不难,为何多此一举,搞这么多小动作?” 那人道:“掌家的不愿打草惊蛇。” 十五章 起心 打草惊蛇? 嬴翌心中一转,不禁微微点了点头。 如果流贼率先一步打下叶县,那么这批军饷一定不会再运抵叶县,其中就有了变数。这是其一。嬴翌还认为,或许郝摇旗想独吞也说不定。二百万两银子不是小数目,以郝摇旗贼寇心性,吃干抹净更符合常理。 嬴翌一时间又想到那个姓袁的女人,说不定这个女人一番心思,最后要吃大亏。她投靠闯贼,以军饷的消息为投名状。但如果这批军饷被郝摇旗暗中吞了,为避免消息传到闯贼耳中,焉知郝摇旗不会下狠手杀人灭口! 嬴翌思维清晰,一下子将可能不可能的,都想到了。 甚至还想到叶县的县令郑允芝的所作所为,之前还以为这个人虽然是好官,却无能。但如今看来,恐怕与这批军饷有关。 照如今的形势,军饷一到,叶县一定会成为再次剿贼大战的前沿核心,等到湖广兵开拔到此,这里便是军镇。百姓留在这里,以左良玉之流的恶略,怕是深受其害。倒不如早些放他们走,自谋生路去。 同时又空出县城,用于安置兵马,再则鱼少水清,免去鱼龙混杂,混淆耳目,也少了许多麻烦。 想到这些,嬴翌顿时扭转了对郑允芝的看法,也许这位县尊,的确是有能为的。 动念不过一瞬,嬴翌思忖之间,又问:“那你们有什么计划?” 问出这个问题,还没等老贼回答,嬴翌自己转念就想到了。无外乎等军饷一到,郝摇旗大军兵临城下,将叶县团团围困,然后里应外合,吃干抹净。 这其中的关键,是时间差。 也就是说,军饷一定要比湖广兵来的早。否则湖广兵先来,军饷后到,那郝摇旗可能存在的独吞心思,就打水漂了。以郝摇旗自己的本部兵马,绝对拿不下几万湖广兵。 “即便是流贼,能走到这一步,也必定是有些聪明的。我现在可以肯定,如果能独吞军饷郝摇旗不会放过,不能的话一定会告诉闯贼,然后大军齐攻,他也少不了功劳。” 到此时,这个流贼对嬴翌再无价值,他正想一把扭断此贼的脖子,取了他真灵。却忽然停住了。 想到:“孙秀才和二牛还在叶县,万一事起就在这两天,而我离开了,他们就危险了...” 想了想,嬴翌拇指在老贼脖子上一按,老贼没吭一声就晕了过去。然后嬴翌提其老贼,走街串巷,不多时又回到了西山楼。肋下夹着老贼,翻墙而入,避开几个小二哥,悄悄摸回了孙秀才的房间。 这时候,孙秀才和二牛都在房间里。 “嬴哥儿!” 见嬴翌带着个人回来,两人吃了一惊。 孙秀才道:“这是谁?” 嬴翌把门关上:“听我说。” 就把之前的事,一一道出。 孙秀才两个一听,都张大了嘴巴。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这里面还有这样紧要的事。 说完之后,嬴翌给两人一点消化的时间,然后才道:“现在有两条路。第一,不管不顾。你们立刻跟我出城,早些离开这是非之地。第二,把这个老贼交给郑允芝,然后将计就计,给流贼来一记狠的。” 孙秀才两个听了此间消息,正六神无主。虽然孙秀才是读书人,但在机变上,却没什么天赋。遇到突发事情就会抓瞎。二牛就更不必说了。听到嬴翌两个提议,孙秀才和二牛反应过来,做出了截然相反的选择。 二牛认为应该立刻离开。而孙秀才觉得,应该把老贼交给县尊郑允芝。 这就是身份地位的不同,导致选择的不同。二牛只是个平头百姓,平头百姓最大的特点,就是不愿意惹麻烦。而孙秀才却是个读书人,读书人的眼界普遍要高于普通百姓。 两人做出选择,最后齐齐看向嬴翌。 嬴翌沉默了一会儿,道:“我有个想法,你们帮我参详参详。” 孙秀才和二牛立刻打起精神。 就听嬴翌道:“二百万两银子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决然是不能落到丧尽天良的流贼手中。但官兵也都是些饭桶,如左良玉之流,恐怕秀才也听说过,其恶劣之处不下于流贼。” 嬴翌说到这里,就停了下来。 孙秀才却渐渐回味过来了,一脸吃惊道:“嬴哥儿,你太胆大包天了!那可是二百万两银子!” 二牛一头雾水。 嬴翌道:“我倒也不稀奇那几百万两银子,但...” 嬴翌心中隐约有些念头,但还很模糊,一时间没有什么头绪,道:“小王庄乡亲的遭遇,让我时时难以释怀。这世道如此,多少百姓跟小王庄一样遭遇?如果有这二百万两银子,或许能多做一些事。” 二牛懵懂不知,但孙秀才却长长的吸了口气,他咬了咬牙,眼中迸射出前所未有的光,狠狠道:“我帮你!” “俺也帮你,嬴哥儿。”二牛没头没脑。 嬴翌点了点头:“好。我们先计较一番...” ... 县衙。 郑允芝实行限入不限出的策略之后,叶县的人口大量流失。到现在,能走的差不多都快走光了。除了一些家业不小,搬迁不易,需要多做准备,或者没有好去处仍在犹豫的,留在叶县的人口,老老小小加起来恐怕不超过一千人。其中兵丁就有五百以上。 连县衙的常备衙役都早已解散。 整个县衙里,冷冷清清的,透露出一股子荒凉。 郑允芝三十来岁,正值盛年。他这个人说不上刻板,但极重规矩。尤其对自己,要求严格。即便叶县都这般模样了,他每天还是官袍一身,归归整整的。 此时郑允芝正在书房,坐直了身子捧者一部书翻看。他脸上神色沉静坚毅,没有半分颓废气息。 几声敲门声,郑允芝放下书籍,淡淡道:“进来。” “老爷。” 一个四五十岁的老管家推门而入。 郑允芝露出一抹笑容:“怀叔,有事啊?” 这位怀叔,是郑允芝的老仆。相处几十年,比亲人也不差。 怀叔道:“老爷,本县的廪生李秀才求见。” “李秀才?”郑允芝想了想:“是北坊的李明益?” “正是李秀才。”怀叔道:“跟他同来的,还有两人。一个看起来也是读书人,另一个不好说。” “不好说?”郑允芝来了兴趣,道:“怀叔久历人事,也有看不好的人?” 怀叔忙道:“老爷哪里话。老奴只是觉得那人气质分外不同。身材高大魁梧,说是个江湖草莽吧,也不像。气质沉稳,说是个读书人吧,又少了些书香气。” 十六章 招揽 郑允芝笑道:“那便请来一见,我倒要看看是个什么人物。” 怀叔点头,躬身退去,不片刻,就带着三个人到了门外。 “老爷在里面,三位请。” 他自己就侯在门外,帮三人把门打开,请进去又关上门。 李明益李秀才,是孙秀才的同窗。跟着他来的,就是孙秀才和嬴翌。 进门,李明益和孙秀才道了声‘县尊父母’,施礼。嬴翌站直了身子,也礼了一礼。来到这个时代已经大半年了,对人与人之间平素的一些礼节,嬴翌也已适应。只是对卑躬屈膝,总不太爽利。即便是当着这位县尊,也不曾躬下去。 郑允芝目光从两个秀才身上扫过,最后落在挺拔魁梧的嬴翌身上。 他这一看,果然觉得这个昂藏的汉子,有着不同一般的气质。站在那里,就好像一堵城墙,厚重沉稳,好似什么也不能令他折腰。说起来只是个小民,但面对他这位县尊,却没有应有的卑微,反而有种平等而视的傲然。 嬴翌自己并不觉得怎样。 所谓平等与否,不在言语,行为也表达不了什么。关键是要有与人平等的本事。自忖有本事,才觉得能与人平等。否则没本事,再怎么觉得,再怎么上蹿下跳,也是枉然。 连几百年后,口口声声的平等,也不过是给小民的自我安慰。不要说面对世界首富、一国元首,就算是一镇首富、公务科员,平头百姓在他们面前,都自觉低了一头,该巴结的巴结,该谄媚的谄媚。 “坐。” 郑允芝言语简练,等三人坐下,便道:“不知两位廪生有何事要见本县?” 他虽然觉得嬴翌气质不凡,但终归是个小民,并不真的有多在意。 李秀才道:“县尊容禀。确是一件大事,但内里详情,还要问学生的同窗和这位嬴翌嬴壮士。” “哦?”郑允芝看向孙秀才。 孙秀才道:“回县尊的话,嬴哥儿对此事最是了解。” 嬴翌这才说话:“敢问县尊,是否有一批军饷即将抵达叶县?” 嬴翌并不啰嗦,一言直指核心。 郑允芝一听,身子绷紧了一霎,神色肃然,眼神瞬间凌厉:“你如何知晓有军饷抵达叶县?!” 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 嬴翌道:“县尊听我说来。” 就把袁公子、郝摇旗、流贼的事,一一道出。 “我是小王庄的人,与孙秀才同乡。几日前我去山中狩猎,不曾想一只虎屠戮小王庄的乡亲。我下山之后,连夜追踪,寻一只虎报仇...作日我来叶县,趁夜入城,找到孙秀才。原本打算今日一早就去北边,看看能否寻到诛杀一只虎的机会,不料出西山楼的时候,意外听到了这个消息。” 嬴翌有条不紊,从头说起:“彼时西山楼大堂只有一桌人用饭,我耳聪目敏,听他们说什么从赣西来的军饷,又说什么‘闯王’之类,觉得他们不是好路数。我与流贼不共戴天,我大哥大嫂,侄女小丫,皆死在流贼手中,听到这消息,我如何肯放过?我等他们出来,暗中尾随,未曾想他们竟然在城北偏僻之处的城墙下开了个洞!” 说到这里,嬴翌看着色变的郑允芝:“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县尊不能耳听八方眼观六路,有些疏漏在所难免。” 郑允芝叹了口气,又听嬴翌道:“五人,从洞中离去四人。我抓住最后一人,从他口中问明了消息。” “请壮士速速道来!”郑允芝心中狂跳。 嬴翌道:“赣西军饷的消息,是其中那个女扮男装的袁姓之人传递给流贼的。我不知道朝廷是怎么保密的,但却坏在一个女流之辈手中,实在啼笑皆非。” 郑允芝涩然。 嬴翌道:“这个女的似乎铁了心要投靠闯贼,以军饷的消息投名。却联络的,是闯贼麾下的贼将郝摇旗。那三个老贼,就是郝摇旗的手下。他们不知用什么手段混入城中,又在城墙上开了个洞,等军饷一到,郝摇旗大军兵临城下,团团围困,然后里应外合,来个吃干抹净。” 郑允芝听的冒了一身冷汗,心中顿觉无比庆幸。 他连忙道:“壮士拿住的老贼现在何处?” 嬴翌道:“还在西山居,孙秀才的房中。县尊可以立刻叫人去提。另外,城北城墙下的洞,该怎么对待,县尊也要尽快拿个主意。如果要稳,那就把洞子堵上。如果要出其不意,将计就计,就留着洞子,等贼将郝摇旗得意的时候,给他来下狠的。” 郑允芝没有立刻拿主意,把守在门外的老仆唤了进来:“怀叔,你叫小五立刻带人去西山居把人拿来。另外,去看看城北的洞,先不要填了。” “是,老爷。”怀叔不敢怠慢,急急忙忙就要往外走了。 嬴翌此时提醒一句:“我当时没有问城里是否还有贼人,老爷子去拿人的时候,最好不要声张,免得打草惊蛇。” 郑允芝一听,暗道正是,也连忙嘱咐。 怀叔道:“老爷放心。” 等怀叔离开,郑允芝也顾不得县尊官威,感激道:“嬴壮士心怀大义,是为楷模。若无嬴壮士,此间大事不妙!” 嬴翌摇了摇头:“我一匹夫,县尊言重了。我与流贼之仇,三江之水也洗刷不净,如果能叫流贼吃个大亏,怎么做我都愿意。” 郑允芝露出欣赏之色,心头一转,笑道:“嬴壮士大义在心,何不为国为民?流贼势大,嬴壮士一己之力,报仇也难。如今朝廷再次剿贼,正是大好机会,县中正缺个百户,嬴壮士何不担当?” 却是招揽起来。 嬴翌本心是没有做官为将的心思的,但此间所谋,若不与郑允芝绑上一条船,其后的事就不好参与了。他早与孙秀才商量过,如果郑允芝招揽,那就暂时答应下来,等事成之后,再做他想。 于是嬴翌露出犹豫,道:“我小王庄百多口人的性命,我本打算倾力以报,定要杀了一只虎。此前追至,本是最好的机会。但害怕连累被挟裹的乡亲,让一只虎给逃了。如今一只虎北去,与闯贼汇合,再杀他难了。县尊是好意,我一匹夫,也不懂得什么天下大义,只要能为我大哥大嫂侄女乡亲报仇,我都愿意。” 郑允芝一听,笑道:“好!” 十七章 百户 郑允芝做了一番安排,唤人带着嬴翌等人离开。 不多时,怀叔回来了,随同的还有个精悍的年轻人。 “老爷!” 两人作揖。 郑允芝摆了摆手,正色道:“情况怎样?” 怀叔道:“城北僻角果然有个狗洞,能通行人。老奴察看了一下,洞子就是最近挖的。从城墙下直通城外,有半里长。口小腹大,出口在城外的一个废弃的枯井之中。” 郑允芝吸了口气,心中后怕:“亏得早早察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 怀叔也忍不住点头:“若是紧要时候被流贼利用起来,大事危矣。” 郑允芝微微颔首,看向精悍青年。 青年躬身道:“小人已安排人手藏于洞口附近的民居中,随时监控情况。西山居的老贼也已悄然提回,正在牢中审讯。” 怀叔一旁提醒道:“老爷,被抓捕的贼子尽快区处才好。若此人久不归,未免让城中可能潜藏的贼人心生警觉。” 郑允芝微微颔首:“速速审讯一番,查明城中贼众的情况。那洞子有半里长,自非几个人短时间内可以掘成。查明之后立刻擒拿,尽快审讯,我要知道他们的一切。” 顿了顿,又道:“流贼无义,策反无益。问明之后,不如令人假扮,以麻痹贼将郝摇旗。” “老爷英明。”青年应诺。 “小五,你先下去办好此事。”郑允芝挥退精悍青年小五,这才对怀叔道:“那嬴翌此人,怀叔你以为如何?我看他不像是贼寇之属。” 怀叔点了点头:“如果是流贼,那他的所作所为,代价不可谓不大。” 言下之意是认同了郑允芝的说法。 郑允芝嗯了一声,思忖道:“那孙秀才我是知道的。李秀才便更不必说了。既然与此人为伍,想必不是贼寇。恐怕也是草莽之中的厉害人物。”说到这里,他微微叹了口气:“世道纷乱,草莽丛生。深山之中藏猛虎,大泽里面隐蛟龙。欸...” “老爷的点评的或许过了吧?”怀叔疑道:“虽然此人气度不同于常人,但要说猛虎蛟龙,怕还不及。” 郑允芝摇了摇头,便转开话说道:“我已招揽于他,暂时做个百户,听命帐下。赣西来的军饷,不日就要抵达,而流贼已知道消息,我正愁人手不足。” 怀叔闻言不禁道:“此事恐怕不便让他参与吧?” 郑允芝道:“他既已知晓,参与又能如何?县中兵马皆我亲信,我给他百人,不止是权力,也是监督。” 怀叔放下心来:“老爷思虑周全。” 郑允芝笑了起来:“我也是惜才。此人单枪匹马,要为乡亲报仇,可见气魄非凡。虽然我不太相信他曾将一只虎杀的落花流水,但一定有些本事。如今国事艰难,正是因为人才流落江湖的缘故。若放任流落,未免又是个李闯之流。不如收之。” ... “县尊老爷果然大方。” 嬴翌穿了一身鸳鸯战袄,头顶八瓣铁尖盔,看起来着实威武了不少。 虽然这鸳鸯袄、八瓣盔都很陈旧,但还算完整。至少八瓣盔不缺帽沿,鸳鸯袄的罩甲没有散架。 再选了一把眉尖刀,手腕一翻,耍了两下,刷刷带起几道刀光。 二牛也在一旁,着甲配刀,他乐的跟什么似的。 郑允芝许了嬴翌百户之职,下辖一个百户,一百一十二人。嬴翌已经见过了新手下,只是见一面,混个眼熟,也没多说什么。在嬴翌的心目中,这只是暂时的,权宜之计。他并不想从军或者当官。 大明倾覆在即,这官当的也没什么意思。 镇守叶县的兵马有五个百户。总共不超过六百人,框架是鲁阳千户所,但大多数都是新募的本地青壮。鲁阳千户所早就被打残了,千户都死的不知哪儿去了。 这五个百户的组建,是郑允芝的功劳,借了鲁阳关千户所的壳,倒也不算逾制。 见过一班新手下,嬴翌还把两个总旗官留下,询问了一下情况。 他手下两个总旗官,一个名叫周力,是个粗壮汉子。一个名叫连彪,倒也算得上精悍。虽然对于嬴翌这个空降的陌生百户表示不太理解,脸上的神情也是一目了然,但嬴翌有问题,他们就回答,并不遮掩。 从他们口中,嬴翌才知道许多自己不知道的事。 这两个总旗官,都是叶县本地人。按理说此时叶县人去楼空,家眷亲族不在,这些本地青壮兵丁应该人心惶惶才是。但却并不是嬴翌料想的那样。原来叶县的百姓的确是迁走了,但并没有远去。 郑允芝并不是让百姓自谋生路,而是跟嬴翌安置小王庄的幸存者一样,把这些百姓,安置在了方城山中某处。 兵丁们都知道内情,因此心中安定,并不慌乱。 按照周力两人的说法,只待朝廷击破了流贼,再回来就是。 故土难离,这是人之常情。如果能有一丝丝可能不抛弃家园,谁又愿意背井离乡? 而这些百姓藏于方城山中,不但安全了,也能稳定军心,让兵丁们放开手脚。 这件事,在年前,大概是嬴翌穿越而来的那段时间,郑允芝就在安排了。叶县鼎盛时期是万户的大县,但天灾人祸,这些年或是横死,或是逃荒,或是被贼众挟裹,只剩下四千户。豪强大户不论,这四千户百姓,在半年时间里,被郑允芝安排的妥妥当当的,这会儿恐怕在山中正田园呢。 “我果然小瞧了郑允芝。” 嬴翌知道之后不禁心中暗叹。 “这个县尊老爷不但能力强,更知变通。如果是平安盛世,未必不能做出一番事业,名垂青史。” 嬴翌的这个百户,也担负着轮换巡逻、镇守城墙的职责,嬴翌做了些了解,也没多说,只是让周力和连彪照惯例行事,把两人打发离开。 城中许多房屋空置,郑允芝叫人给嬴翌暂时安排了一座小院,孙秀才和二牛也都住这里。 “我之前以为官兵人心惶惶,没想到县尊早有安排。”嬴翌跟孙秀才道:“叶县的百姓,也都被郑县尊安置在方城山,让我好生诧异。” 孙秀才讶然道:“这事我也不知。” 随后转言道:“嬴哥儿,你觉得县尊之后对你会怎样安排?” 嬴翌思索道:“我看县尊手里人手不足,总会有安排,等着就是。” 十八章 横勇 蹉跎半天,到下午夕阳下山前的时候,郑县尊派人来叫嬴翌去县衙。 嬴翌离开前叮嘱的二牛一句:“里面那人一定给我看好。” 二牛点了点头,孙秀才一边道:“嬴哥儿放心。” 到了县衙,嬴翌见到郑允芝的时候,旁边除了早前见过的那个老仆怀叔,还有一个精悍的青年。此人身材不及嬴翌高大,但很结实,眼神很亮,手口老茧覆盖。 “这是郑五。”郑允芝随口介绍了一下,然后道:“本县已察明,确有贼众隐匿县中。打算入夜动手,一体擒杀,以绝后患。小五无法分身,我意将此事交给嬴百户处置。” 嬴翌心中一笑,这是考验么? 面上正色抱拳道:“区区贼子,翻掌即灭。县尊放心便是,绝不走脱一人。” 郑允芝捻须笑道:“好。” 旁边郑五见嬴翌说的豪气,心中颇为有些不屑,面无表情道:“贼众藏身于城西严举人的宅邸之中,多则五六十,少则四五十。皆有兵器,不好相与。我虽无法分身,却可调集一个百户从旁协助。” 嬴翌笑道:“举人宅邸,想必不小...有协助当然最好。” 郑允芝见嬴翌自信满满,心下有些好奇,但并没表露出来,道:“贼首本县要活的。” 嬴翌点头:“县尊放心。” “那便早些去作准备。”郑允芝摆了摆手:“嬴百户退下吧。” 等嬴翌走后,郑允芝对怀叔和郑五道:“你们看嬴翌这人怎样?藏匿于严举人宅邸的贼人皆凶悍老贼,小五,若是你,要多少人才能擒杀之而不走脱一个?” 郑五道:“倾全县兵力,方可万无一失。老爷,县中五个百户,多是新募的青壮,虽严加训练,但毕竟没有经历过战阵。面对杀人如麻的老贼,讨不到好处。” 郑允芝闻言叹了口气:“还是时间不够啊。若能多给我一年的时间,贼人安敢小视我叶县?” 说着,他神色一整:“这回虽是考验嬴翌,但不能因小失大。你调集兵马,做好提备,为嬴翌查漏补缺,务必不能走脱一人。” “是,老爷。” ... 嬴翌离开县衙,先回了趟住处。 郑五口中所谓五六十贼人,则不被嬴翌放在心上,一旦动手,嬴翌怎会给贼人逃脱的机会? 回到住处,把这事跟孙秀才说了一下,孙秀才非常高兴:“嬴哥儿的谋划,离不开郑县尊。越是用你,越是紧密,才好有所作为。” 嬴翌点了点头:“几十个贼人,手到擒来,勿须赘言。里屋那个人,则万万不能有失。她那随从是个狠角色,我虽拿住她作为要挟,但未必此人不会潜回来,趁我不备救走她。我稍后走了,你们两个把她悄悄转移离开,就算那人潜回来,也叫他扑个空。” 孙秀才一听,忍不住连连叫好:“嬴哥儿放心,我和二牛立刻就办。” 嬴翌这才放心离开。 他找到周力和连彪,道:“奉县尊之令,今夜擒杀贼人。你们二人先去做准备,集合兵马。天黑之后,随时听候调遣。” 周力连彪应喏,看样子早就知道消息了。 嬴翌也不在意。 这些兵马是县尊的兵马,要说亲近,肯定亲近县尊,而不是嬴翌这个突然空降的百户。 一个百户不过百人出头,很快集结完毕。而夕阳已经落下远处的方城山,天色迅速黯淡下来。 嬴翌顶盔着甲,拄着眉尖刀,对周力和连彪道:“周力,你带着人悄悄前往城西严举人府邸正门外,先潜伏起来。连彪,你去寻郑五,请他将协助的一个百户兵马调集到严举人宅邸后门外候着。” 两人应喏而去。 等到天色完全黑了下来,嬴翌也到了严举人宅邸。 周力带着兵马从黑暗中出来,随在嬴翌身后。 “可曾打草惊蛇?” 嬴翌问道。 “不曾。”周力道:“分散悄来,里面的贼人浑然不知。” “连彪呢?” “百户,我在这里!” 连彪站了出来。 “协助的百户可做好准备?”嬴翌问。 “已于后门外提备妥当。” “好。”嬴翌点了点头:“砸门。” “砸门?” 周力、连彪愣了愣。周力道:“只堵前门后门,未免贼人翻墙而逃。” 他大抵也是好意提醒。 嬴翌失笑:“放心便是。只要够快,摧枯拉朽,一个也休想逃掉。” 两人对视一眼,周力一挥手,便有十个兵丁冲上前,大脚连踹,轰隆一声巨响,严举人宅邸的大门轰然倒塌。 嬴翌持刀一马当先:“走。” 细碎凌乱的脚步声惊破了黑夜,嬴翌带着麾下兵马穿过前堂,进入中院,迎面与影影绰绰几十个贼人一头撞上。 嬴翌眼神一凝,死死的钉住了为首的贼头,闷哼一声,整个人好似一颗炮弹,撞破空气,发出呜的一声响,还不等人回过神来,一道人影从天而降,跌落在周力面前,才听到嬴翌的声音:“绑了!” 随即惨叫声乍起! 周力手忙脚乱的捆人,待抬起头,只看到凌乱的贼众之中,一道刀光好似匹练,又似月轮,所过之处人头滚滚,尸骨俱碎。几十个贼众呼吸之间,在这刀光之下折了一半! 贼人魂飞魄散,哪里想会遇到这样的凶人? 一时间无从反应,就被杀死二三十人,其他贼人待反应过来,就要一哄而散。 然而嬴翌手快,脚快,刀更快,往往贼人逃出十步,他只要一步赶上就是一刀。见一人杀一人,见两人杀两人,砍瓜切菜,杀的血肉横飞。 周力等人看着眼前一切,只觉如在梦里,恍然不知。好在连彪回过神来,叫道:“快快围住贼人,务使逃走一个!” 如一炸惊雷,惊醒了众兵丁。一时间士气如虹,嚎叫着冲杀上去,却贼人,已没剩下几个了。 嬴翌追着最后一个贼人,在墙上削下他脑袋,再举目一看,大局已定。正看到后院那边一溜火把往这边过来,不禁笑了笑,从墙上跳下来。 周力等人连忙围上来,一个个神色狂热的看着嬴翌,好像看着一位战神。 周力大叫道:“嬴百户厉害,我周力服了!” 这时,火把照耀,从后院杀出一队人马,为首的正是郑五。 郑五面露诧异:“贼众呢?” 连彪忙上去:“皆已伏法!” 又道:“嬴百户横勇无敌,贼众摧枯拉朽。贼首已被擒拿。” 嬴翌把刀挂在腰间,走上来笑道:“幸不辱命,贼俱死,我这便回去了。劳烦郑兄弟与县尊说一声。” 十九章 袁崇焕之后 县衙。 郑允芝露出惊诧的神色:“你是说嬴翌一人,便擒了贼首,杀光了五六十个贼众?” 郑五站在郑允芝面前,神色郑重的点了点头,有些感叹道:“老爷,这嬴翌怕是有霸王之勇!周力、连彪两位总旗官自不敢欺瞒。从嬴翌砸开严举人宅邸大门,到尘埃落定,还不到半刻时间。小人原以为颇费些功夫,付出些死伤才能擒杀贼人,没想到...” “竟然这般横勇?”郑允芝露出不可思议之色:“我以前听说已故卢尚书用八十斤大刀,可冲锋陷阵,原是不大相信的。没想到如今天下还真有这样的猛将?!便是猛将,也要亲兵维护,抵挡左右才是啊。” 怀叔惊叹道:“羽之横勇,千古无二。老奴看这嬴翌,怕也不差哟。那贼人俱是老贼,杀人无数,心狠手辣,却一个照面就被杀了干净。比杀鸡宰羊都要轻松。难怪此人敢以一己之力为乡人报仇,果然是有本事的。” 郑允芝心中振奋,大笑道:“有此人在,我心中忧患大减!” 怀叔提醒道:“还须好生对待才是。” 郑允芝连忙点头:“怀叔说的是。这样的人,一身傲气,只能以情义牵绊,而不能以官威压制,否则适得其反。” 又道:“他这样的人,必定不是贼寇之属。若是贼寇,早把闯贼踩死,自己做了头目。我须得好生拉拢,以诚相待,以收其心。” 然后看向郑五:“如今大事紧要,我意将全县兵马交给他来节制,小五,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此间把兵马交给嬴翌节制,倒是有些对不起你。” 郑五正色道:“老爷说的哪里话。叶县危如累卵,需要一个强力人物镇压。小五更愿意时时刻刻伴在老爷身边保护老爷。” 郑五是郑允芝的家生子,对郑允芝忠心耿耿,在他看来,什么领兵将领,也不及伴在郑允芝身边来的好。 郑允芝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道:“怀叔,明日你去,代我请嬴翌过府吃顿饭。” “老爷英明。” ... 嬴翌回到住处,脱下血淋淋的甲胄丢在一边,稍作洗漱一番,二牛便带着他翻强越过几座院落,来到一个陌生的院子。孙秀才正等着。 “没出什么意外吧?” 孙秀才摇了摇头,把油灯交给嬴翌:“没有。” 嬴翌颔首,提灯推门而入。 屋里角落中,一个人影蜷缩着。见嬴翌进来,微微动弹了一下。 这人被绑的跟个粽子似的,看来二牛没少下功夫。 嬴翌走过去把她提起来,放在灰尘满布的椅子上,然后坐在她对面。 微弱的灯光下,露出这人一张大花脸,泥土血迹掩面。但眉宇间可以看出,她正是那个女扮男装的袁姓女人。 原来白天上午的时候,嬴翌抓住那个贼人带到西山楼之后,又出去一趟。以嬴翌的脚程,很快便追上了袁姓女人一行四人。其中两个老贼被嬴翌打死,袁姓女人被嬴翌抓住。 袁姓女人的那个随从,却是个厉害角色。 嬴翌也没想到还真有会武功的。那中年随从,便是这样一个人。当然,会武功也没什么,嬴翌速度快,反应敏锐无比,一力降十会,三拳两脚也给撂翻了。 但嬴翌并没杀了他们。 只抓了袁姓女人,放走了中年随从。 “走狗,鹰犬,恶贼!” 袁姓女人看到嬴翌,咬牙切齿:“你不会得逞的!” 嬴翌不以为意:“走狗鹰犬?”他笑了:“你跟流贼搅在一起,又是什么东西?” “闯王雄才大略,推翻腐朽的明廷就在眼前,朱家王朝要完了!”女人嘿嘿冷笑,好似夜枭。 嬴翌心中不屑,他嬴翌现在是鹰犬走狗,这女人就是天下大义?笑话!李闯是什么货色,别人不知道,嬴翌还不知道吗? 不过嬴翌可以感受到她眼神中的无与伦比的仇恨,那种恨意,不是对嬴翌,而是对大明朝廷。 “看起来你与大明朝廷有深仇大恨。难怪跟丧尽天良的流贼搅和在一起。闯贼雄才大略?嘿,不过黄巢朱温之流,丧尽天良之辈,吃人的畜牲能成大事?” “呸!” 女人桀骜无比,一口口水吐过来,嬴翌连忙让开。 他冷笑连连:“你视流贼丧尽天良而不见,铁了心投靠。我看到头来竹篮打水,你一条小命,也要落在里面。” “那又怎样?”女人不屑道:“只要能推翻朱家朝廷,我便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嬴翌不禁哑然。 这是个被仇恨淹没了一切人。 嬴翌站起身来,不打算再说什么。跟这样的人,是没办法说话的。如今还要用到她,如若不然,杀了就是。嬴翌可没有无脑怜香惜玉的性子。 “站住!狗贼,你站住!” 女人尖叫。 嬴翌皱了皱眉:“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你那随从若是把我交代的事做好,到时候放了你也无所谓。左右如此而已,你也不必多说。” 袁姓女人见嬴翌停下脚步,神色一转,配合着脸上的泥污血迹,变得可怜兮兮:“天下大势,朝代更迭。明廷必亡,你这么厉害,怎么看不清形势呢...” “呵呵...”嬴翌笑了:“你还兼职做说客?” 他摇了摇头:“你这样的人,我是不屑的。闯贼我也是不屑的。李过那畜牲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早晚连闯贼我也一起杀。你或许是个可怜人,但与我无关。做好此间事,我大发善心饶你一命。如若不然...” 嬴翌露出一丝杀气。 说完,嬴翌一把提其灯,一把提其女人就往外走。 那女人挣扎,叫道:“你知道袁督师吗?袁崇焕袁督师!” “袁崇焕?” 嬴翌怔了怔,笑了起来:“知道,怎么不知道。此人志大才疏,能力不大,口气不小。五年平辽,嘿嘿,好厉害的人物。擅杀大将不说,见事不对就与敌媾和,卖国卖家,死得其所。” “你!血口喷人!”女子死命挣扎,哭号连连:“我父为国为家,怎么就卖国卖家了!?你血口喷人!血口喷人!” 嬴翌嘿然道:“原来你是袁崇焕的后人。难怪如此仇恨大明。袁崇焕自取灭亡,怪的谁来?” 二十章 死有余辜 明末这个时期,嬴翌记得的人和事不多。人嘛,正面人物也就那么几个,譬如秦良玉这位女将,嬴翌就崇敬无比。如卢象升,也是个很好的。如孙承宗、孙传庭,只知道个大概。 倒是头皮痒,水太凉的人,扬州十日,嘉定三屠,嬴翌记忆更加深刻。至于袁崇焕,自然也是知道的。 人说袁崇焕是名将,但嬴翌不这么认为。 袁崇焕千刀万剐而死,家眷流放三千里,是自得其所。满清谥其忠义,依嬴翌看来,是幸灾乐祸,大抵是心存感激。若无此人,满清要在辽东真正打开局面,打通进兵京师的路,没那么顺畅。 在袁崇焕之前督师辽东的孙承宗,主张稳打稳扎,筑城推进,逐步限制鞑子生存空间,虽然大捷之中似乎都没有这位老大人的名字,但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孙承宗才是老成持重。 袁崇焕也是孙承宗提拔起来的,却跟孙承宗闹翻。孙承宗督师辽东之时,鞑子一步不能进。等到袁崇焕督师辽东之后,却让鞑子大军越过宁锦防线,兵锋直达京城。 孙承宗稳打稳扎,被人认为靡费巨甚。然而袁崇焕督师辽东之后,耗费的军饷却更多,建树除了几次无关紧要的‘大捷’,在战略上,没有半分值得夸耀的地方。 他大放豪言,说五年平辽,把崇祯糊弄的一愣一愣的。耗费大量钱粮物资,却让鞑子大军打到京师。他数次私自与鞑子议和,也难怪朝中的大臣认为是他放鞑子大军进来的,认为他与鞑子暗中勾连养寇自重。 崇祯再怎么信任他,到了这样的境地,他的下场也就可想而知。 袁崇焕此人,可以为将,但不能为帅,在孙承宗麾下,他可以干的很好,但作为督师一方的帅,他战略眼光层次却太低。因文人清高,毛文龙对他‘不敬’就杀了毛文龙,弃大局于不顾。 这样的人,安敢称之为名将? 说他自得其所,绝无差错。他既然是明朝的官,吃明朝的俸禄,坐拥高位,却没有建树,有私心,使得局势更加糜烂。竟至于敌军打到京师心脏,这样的罪过,便不论他是否与鞑子有勾结,也该杀。 嬴翌提着女人走出来,对秀才和二牛道:“回去吧。” 回到住处,把袁崇焕后人关好,嬴翌对孙秀才道:“不想这个女人竟然是袁崇焕的后人。” 孙秀才道:“我听说袁崇焕是有个女儿,也许就是她。不是被流放三千里,怎么在这里?” “要么是逃回来的,要么是被人救了。”嬴翌坐下来:“被人救出来的可能性更大。她知道赣西军饷的消息,这个消息极其隐秘,如果不是有人刻意告诉她,她绝不可能知道。” 孙秀才一听,不禁吸了口凉气:“这么说,她背后一定有个地位难测的人?” “或许还是朝中高官。”嬴翌点了点头。 “狗贼!” 孙秀才大怒:“吃里扒外的狗东西,跟袁崇焕一路货色!” 嬴翌摇了摇头:“大明这艘大船千疮百孔,什么魑魅魍魉都有,没必要如此恼怒。” 孙秀才平复了一口气,问道:“那嬴哥儿可问出来是哪个?” 嬴翌摇了摇头:“这个女人已经疯了,绝无可能从她口中问出此事。最大的用处,是要挟她那随从。暂时就这样吧。” 自从嬴翌看到她眼中那蒙蔽一切的仇恨,就知道不可能从她口中问出什么消息来。本来嬴翌是打算今夜审问一番,掏出一些有用的消息,但他放弃了。 随后嬴翌说道:“军饷的消息泄露,郑县尊一定会做出反应。他有两个选择,第一,是从叶县派人去迎接护送。第二,是让人立刻传信湖广,请左良玉大军速来。我认为他会双管齐下。” 说到这里,嬴翌顿了顿,道:“郑县尊如果派人护送,很大可能会是我。最多也就在这一两天时间。一旦确认是我,我会把二牛悄悄送出城去。” 他看着二牛:“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吗?” 二牛连忙道:“记得,怎么不记得。城北十里外的刘家庄,俺知道那里。” 嬴翌点了点头:“等我送你出去,你就去刘家庄。告诉袁崇焕女儿的随从,让他去禹州见郝摇旗,就说事情有变,郝摇旗的计划被叶县的郑县尊察觉,已派人去请左良玉速发兵来。然后你就找个地方先藏起来,等尘埃落定,再去刘家庄,我会来找你。” 二牛忙把话记在心中,又重复几遍,一个字不差,道:“记下了。” “还有秀才,一旦我离开叶县。你就把这个女人转移到另外的院子,以防万一。她是我算计郝摇旗最大的依仗,一旦她那随从杀个回马枪,很可能功亏一篑。” 秀才忙点头:“嬴哥儿放心,我会小心的。” ... 翌日,嬴翌一大早起来,洗了把脸,门外就传来敲门声。 二牛早把门打开,郑五从门外走了进来。 郑五一看到嬴翌,眼睛就是一亮,二话没说,合身一动猛虎般扑了过来。嬴翌心下诧异,不知道郑五是什么意思,但他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郑五的手腕,一用力就把郑五掀飞了出去。 郑五落地打了个滚,扭腰打挺翻身而起,抱拳笑道:“嬴兄弟果然厉害!” 原来是试身手。 昨夜嬴翌杀贼,摧枯拉朽。但郑五没有亲眼看到。之前嬴翌大放豪言,郑五心中就有不屑,虽然事实不容置疑,但他仍是心疑。今日一早奉郑允芝的命令来请嬴翌,正好试一试。这一试,就让他心服口服。 郑五也是练武的,从小锤炼力气,练习技法,要说身手,叶县没有一个人比的上他。但在嬴翌这里,突发袭击,也被一把掀翻。虽然只是一瞬间的接触,但那种澎湃的力量让他心中震憾。 嬴翌抱拳还了一礼,笑道:“得罪了。” 郑五摇头道:“是我失礼才是。昨夜嬴兄弟大发神威,我也是个练武的,听了难免手痒。没想到嬴兄弟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厉害,果然有霸王之勇。” 嬴翌忙道不敢:“我一匹夫,那里敢跟西楚霸王相提并论。” 然后转言:“一大早的,不知郑兄弟到我这里来是有什么事吗?” 郑五笑道:“老爷叫我来请嬴兄弟过府吃酒。” 嬴翌一听,不禁道:“难道有什么喜事不成?” 郑五笑道:“是有喜事。嬴兄弟这样的人物坐镇叶县,难道不是喜事吗?” 这一把捧的,嬴翌都有些脸红,忙道:“不敢不敢。既然县尊老爷有请,我就不客气了。” 回头跟二牛打了声招呼:“二牛,我去拜见县尊,你与秀才自便。” “哦。” 二十一章 百户 县衙本来只是办公的地方,作为县令,应该还有个府邸。但郑允芝没有,或许有,但他一直住在县衙。 明朝的官,尤其是到了这个时期的官,极其怪异。大多数当官的家里金碧辉煌,但如县衙、府衙这样的官府办公场所,反而显得破落颓败。也不知道是没钱修理,还是要做‘清官’模样。却平白,丢了国家的威严。 不过以叶县如今的状况,想翻修县衙,大概也没有那个可能。 跟郑五一道,说说笑笑便到了县衙。 进一偏厅,见郑允芝正在喝早茶。 “嬴百户来了?快坐,快坐。” 郑允芝的热情,让嬴翌有些吃不消,忙道:“不敢。” 坐下之后,郑允芝笑道:“未曾想嬴百户横勇无敌,本县心中欢喜。听说嬴百户是小王庄的人?” 嬴翌笑道:“算是吧。” “此话怎讲?”郑允芝一怔,奇道。 嬴翌神色稍敛,道:“县尊不知,我是在去年入秋前夕落户小王庄的。” “哦?”郑允芝道:“这是怎么回事呢?” 嬴翌道:“世道不好,天灾连年。我本是襄阳人,但...孤家寡人一个,流落到小王庄附近,险些饿死,被张大哥所救。于是落户小王庄,平素以打猎为生。” “原来如此。”郑允芝听着嬴翌编的身世,不禁有些怅然:“世道的确不好,人民流离失所,是我们这些做官的没有做好啊。”随后振奋精神道:“不过这只是暂时的,等到剿灭了流寇,一切都会好起来。” 嬴翌点了点头,心里却连连摇头。 剿灭流寇?以大明现在的情况,没那个可能。 当然,这话是不能说出来的。 “说来我流浪已久,在小王庄落户期间,深感张大哥一家的恩义。又见小王庄僻静,本打算就在小王庄平静的过下去,孰料...欸!” 说到这里,嬴翌神色分外沉重:“流寇之属,丧尽天良。我不过进山一次,待回来,却是满目的惨状。县尊,张大哥与我救命之恩,他就被钉死在村口,死不瞑目啊!小丫才七岁,便遭侮辱而杀!张家嫂子也自尽而去。我若不杀一只虎,还有什么颜面留在这天地之间?!” “这是我的过错。” 郑允芝看着嬴翌泛红的眼眶,叹息连连:“如果我能派人早早把小王庄的百姓迁入方城山,也就没有这惨剧了。” 嬴翌摇了摇头,心里有些感动。 道:“小王庄不是叶县下辖的村子,而是裕州。此事与县尊无关。” 小王庄的确不是叶县下辖的村落,郑允芝迁移百姓,管不到裕州去。 郑允芝苦笑连连,道:“百万流贼肆虐河南,叶县就在河南边上,将作剿贼前沿。我去年赴任以来,生怕百姓遭到流贼荼毒,便想方设法,把百姓迁走。亏得我麾下新慕兵马当中有个猎户出身的,知道方城山中有块宝地,要不然我也没有办法呀。” 又道:“军饷是事你也知道。早在几个月之前,去年年末,锦衣卫就有人传来消息,叫我早做提备。这批军饷,主要供应湖广大军。你也许知道那左良玉的为人,我怕他大军到了叶县,流毒百姓。” 嬴翌闻言,点了点头,心里也不禁为这位郑县尊的处境,感到棘手。 他只是一个县令,左良玉之流是他力所不能及的。只有把百姓迁走,以解祸患。 也不知他这几个月费了多少心思,才做好此事。 乱世之中,人心思变。而心不变的,着实值得敬佩。 “县尊是一位好官。” 嬴翌真心实意道。 郑允芝神色黯淡的摇了摇头:“我寒窗十年,一心要做一番成就。但世道艰深,我区区一县令,如之奈何呀...” 总是说不高兴的话,不是个好事。于是随后又说起其他的,天南海北,想到什么说什么。郑允芝发现,嬴翌竟然比他还能侃。许多他都不知的东西,从嬴翌口中说出来却头头是道。 倒是让他肯定了嬴翌流浪多年的说法。 若不是见多识广,必定没有这么多的见解。 这么一聊,就到了中午。 又跟郑允芝吃了顿饭,席间还见到了郑允芝的家眷。 郑允芝一妻一妾,有两个孩子。大的是女儿,十四岁,大家闺秀,温和礼貌书卷气,相貌也不差,唤作梓娘。小的是个男孩,才五岁,非常调皮,名叫郑瑜,小名鱼儿。 席间说话不多,主要是郑允芝家眷当面,规矩又多,一顿饭下来,嬴翌吃的浑身不自在。饭后告罪一声,一溜烟就走了。 回到住处,嬴翌长长的吐出口气。孙秀才笑道:“怎的,县尊家的饭好吃不好吃?” 嬴翌抱怨道:“吃的不痛快。” 孙秀才哈哈大笑:“官宦人家规矩多,要吃的痛快,当然不比自家。” 嬴翌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便道:“席间郑县尊让我督领本县兵马,你怎么看?” “什么?!”孙秀才吃了一惊:“这么大方?!” 嬴翌神色沉静:“确是大方。倒是叫我有些不好意思算计了。” 孙秀才犹豫了一下:“如果事成,嬴哥儿,县尊是个好官,你不能放着不管。” 嬴翌默默的点了点头,眼中浮现出郑允芝一家五口的模样,心中微微叹了口气。 他道:“我本来是要追杀一只虎,没想到阴差阳错,竟走到这一步,实在是叫人难以预料。等事成之后,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孙秀才目光一闪:“走一步看一步,到时候再说嘛。” 嬴翌点了点头。 又道:“县尊叫我入夜再去见他,我认为之前猜测可能事到临头了。我回来的路上想了想,叶县可能会有危险,我打算把你和二牛都送出去。。” 没想到孙秀才摇了摇头:“二牛可以走,我不能走。我太显眼,走了不好。” 嬴翌皱了皱眉。 就听孙秀才道:“你这一去,怕是就有大战。我留在县里策应,关键时候未必没有用处。” 嬴翌也知道孙秀才的话没错,但他道:“可危险重重...” 孙秀才洒然一笑:“我区区一个秀才,能参与这样的大事,平生足矣。若是死了,是我时运不济。若是不死,必有后福。” 嬴翌不禁笑了起来。 “也罢,那就这样吧。” 二十二章 督领 嬴翌回家不久,郑五就到了。 一下午时间,郑五带着嬴翌走了一圈,交接军务。 县中五个满编百户,总计五百六十人,一个不多,一个不少。其中百户四人,空缺一人。嬴翌仍是百户。他虽然督领这五个百户编制,但千户一职郑允芝没资格授予。 就算百户之职,大抵也是权宜而为。 大明朝的地方卫所军制,从低到高,小旗、总旗、百户、千户、卫指挥使、都指挥使这几级。其自成一体,与地方文官区别开来。军职提拔,不是一个县令可以说了算的。 嬴翌的百户之职,虚的很。只不过是因为中原地区的地方军队早已打没了,作为御守地方的县令,郑允芝行的权宜之计。 这里面的道道,一路上郑五跟他说的很清楚。只百户一职,郑允芝可以授予,甚至有办法化虚为实,成为实实在在的百户。但千户这个职位,郑允芝就无能为力了。其中关于大明卫所军制,也是郑五告诉嬴翌的。 嬴翌本身对此,并不了解。 当然,对于军职,嬴翌本不在意。他就没想过要做官为将,给行将就木的大明朝卖命。郑允芝是权宜之计,他也是权宜之计。 五个百户编制,算上嬴翌在内,也只有四个百户官。不是郑允芝不想任命最后一个,的确是无人可用。 虽说做军官对文化的要求不高,但最基础的识字读文总是要的。连字都不认得,公文什么的都看不懂,怎么做官?之前叶县不是没有识字的,但要么四肢不勤,孱弱无比,要么就是不愿意从军。而后者更甚。 这就要诟病一下大明朝的户籍制度了。 卫所军必定是军户,做了军户,就不能科举。这对读书人来说,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当然,在嬴翌看来,这不是根本。根本原因是,百户官的官职,太低。如果能授予千户甚至指挥使,那些读书人恐怕抢着也要做了。本质上还是利益不够。 所以五个百户编制,却只勉强有四个百户官,空缺一个。这四个百户官,除了嬴翌,其中还有两个,都是郑允芝的家生子。可见郑允芝的确是无人可用。 叶县的百姓都被迁移走了,而豪强大户,也都跑了。谁愿意留在这地狱边缘等死?一旦战火燃起,后果可想而知。平常的百姓没地方可去,所以郑允芝安排。但读书人大多是有选择的。 说来之前带着孙秀才和嬴翌去见郑允芝的那位李秀才,就是在刚刚走的。别看只是个秀才,但车马也有好几辆呐。孙秀才不能比,人家是县城的秀才,孙秀才是山旮旯里的秀才。 站在城头上,郑五对嬴翌道:“李秀才恐怕是最后一个了。连西山居都关门了。” 嬴翌默然。 在城头上举目四望,只觉一片灰白,茫茫大地尽是沧桑颓败,让人心中抑郁。偌大一个县城,空荡荡好似鬼蜮,风雨欲来,黑云压城啊。 郑五拍了拍嬴翌的肩膀,低声道:“希望明天起来还能看到太阳。” 言罢,他转身就走。 “记得稍后去县衙见老爷。” 嬴翌站立了好一会儿,三个百户和十个总旗官都在他身边。眼看太阳就要下山了,他转身道:“如今各位兄弟也都认得我了,叶县的情况,各位兄弟比我清楚。暂时还是按照之前的惯例巡守。” “是。” 一干军官齐声应喏。 嬴翌点了点头:“我要去见县尊老爷,各位打起精神,小心提备。” 嬴翌督领兵马,如果放在昨天,一定会有人提出异议。但今天却不会。昨夜杀贼,嬴翌的横勇早已传遍军中。有这样一个强人做大家的头,在这乱世之中,那是求都求不来的。 对于大头兵来说,他们唯一的指望,大抵就是跟对一个头头。跟着厉害的将领,不说什么前途,至少心理上的安全感,要强得多。 天黑之前,嬴翌来到县衙,在书房见到了郑县尊。 “坐。” 郑允芝摆了摆手。 嬴翌坐好,身姿挺拔。 郑允芝对外面道:“怀叔,百步之内,不许有人。” “是,老爷。”怀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好一会儿,郑允芝才开口,他神色郑重:“嬴百户非常人,本县唤你来,你当有所猜测。” 嬴翌点了点头:“县尊莫非是为军饷的事?” 郑允芝笑了笑:“正是。” 他看重嬴翌,除了嬴翌横勇无敌,更重要的是,嬴翌看起来不像是个没读过书的。言语有条有理,为人不卑不亢,这都是极好的品质。如果只是个莽夫,只知道打打杀杀而言语无状,郑允芝也不会看的上眼。 “军饷之事,事关重大。流贼荼毒河南,前番剿贼失利,此番则万万不容有失。否则一发不可收拾。由是这批军饷,必须万无一失。只是如今消息泄露,我唯恐有差池,不得不做一些准备。” 听着郑允芝的话,嬴翌点头道:“县尊有事,只管吩咐。” 郑允芝露出笑容,却露出一丝惆怅:“我登科之后,在京城做了一年翰林。去年不顾好友劝阻,执意来此为官,原想有一番作为,没想到流贼却肆虐而来。流贼之毒,天下之最,人心惶惶,百姓流离,我任职尚浅,手中无人可用,实在是无可奈何。幸亏如今遇到了你,叫我好生松了口气。” 他一番感叹过后,才正色道:“军饷将至,消息泄露,我害怕流贼半道截杀。而前日里遣去襄阳的人也没有消息,湖广左良玉暂时不能指望。我意教你率领一些人手前去护持,你意下如何?” 嬴翌心道果然如此。 如果左良玉的军队先到,自然没有这个必要。但如今襄阳那边还没有消息传来,为防万一,郑允芝只能从自己这边入手。叶县只有不到六百兵马,可见他心中必定为难。 嬴翌洪声道:“县尊放心就是。” 说着,他眼中闪过一丝狠色,咬牙道:“如果有流贼截杀,我还巴不得呢。正好杀几个出气。” 郑允芝一听,不禁哈哈大笑,却嘱咐道:“此间军饷要紧,万万不能因小失大。杀贼有的是机会。” 嬴翌闻言,状作勉强的点了点头。 二十三章 锦衣卫 “刘总旗,你出来吧。” 这时,郑允芝转头对屏风后说了一句,便见一人转出。 只见这人约莫三十来岁,与郑允芝相仿。脸上有一道疤,从左眼下斜拉到右边的腮帮子,看起来极为狰狞。但吸引嬴翌目光的,却是他一身衣着——飞鱼服,绣春刀! 锦衣卫! 锦衣卫的大名,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嬴翌也露出惊讶的神色。 实际上在进入书房的时候,嬴翌就察觉到屏风后面有人。但没想到是锦衣卫。 “此番实教郑县尊为难了。” 这人一开口,又让嬴翌心中讶然。他脸上伤疤狰狞,但说话却轻声细语,斯斯文文的。 郑允芝捻须摇头道:“皆为天子,为国家,何出此言。刘总旗,本县兵马虽少,但有一员大将。有他出马,必定安然无恙。” 刘总旗目光落在嬴翌身上,露出一个狰狞却温和的笑容。 郑允芝才对嬴翌道:“这位是锦衣卫总旗官刘赟。他...” 刘赟笑道:“还是在下自己来吧。” 他声音温和,但却有种不容置疑的桀骜。 嬴翌暗道:“这才是锦衣卫嘛。” 刘赟一笑,脸上疤痕扭曲,道:“上峰得闻郑县尊的消息,心中不安,遣我先行一步来打个前站。之前在牢中审问了贼首,形势的确不容乐观。由是我请县尊发兵,以保万无一失。” 郑允芝被他打断话头,面色不虞,却也没多说,道:“我打算分出两个百户编制的兵马,嬴百户以为如何?” 嬴翌想了想,道:“不知护送军饷而来的,有多少人?” 刘赟道:“一千七百人。” “那就够了。”嬴翌自信道:“加上两个百户,就有近两千人。如果郝摇旗这贼将亲自截杀,我就摘下他脑袋!” 刘赟笑了起来:“嬴百户果然豪迈。” 郑允芝道:“刘总旗先行歇息,本县还有事与嬴百户商议。” 刘赟笑了笑:“应该的。” 便走了。 等刘赟走后,好一会儿,郑允芝才道:“锦衣卫天子亲军,桀骜不驯。此番前去,若是遇衅,且按捺下来,以大事为重。” 嬴翌没想到郑允芝一开口,竟然是劝他。 不禁为郑允芝的公心,感到敬佩。刘赟语气虽温和,但对郑允芝这位县尊并没有太多的尊敬。若是换个气量狭小的,怕是不顾大局,反倒叫嬴翌给锦衣卫找麻烦,而郑允芝却叫嬴翌忍耐按捺。 嬴翌诚恳道:“县尊放心,我省的。” 郑允芝叹了口气:“国事多艰,我辈能忍则忍,要顾全大局呀。” 随后道:“你此去要小心谨慎,贼人如果知道确切的消息,必定截杀。” 说到这里,他犹豫了好一会儿,良久才道:“若事不可为,就...走吧。” 嬴翌听了这句,眼睛睁的大大的,他完全没想到,郑允芝会说出这句话来。一时间心中不禁有些暖意流过。恍然还有些记得,每次他进山的时候,张大哥也是这样。 他默默的点了点头:“县尊放心就是。” 随后振奋了一下精神,问道:“敢问县尊,何时开拔?” 郑允芝或许也觉得自己说的不妥,沉默了一下,道:“子时过后。” 道:“军饷从赣西而来,昼伏夜行,今日早上已到舞阳,匿于二郎山中。你子时出发,天亮之前可以抵达。然后立即护送军饷前来叶县。” 嬴翌一听,心中转动之间,犹豫片刻道:“流贼之事,不可不谨慎。为防万一,我有个法子,或许有用。” 郑允芝笑道:“哦?有什么法子说出来,先参详参详。” 嬴翌道:“晓军饷消息既已泄露,何不用计混淆视听?” “计将安出?”郑允芝奇道。 嬴翌道:“眼下天刚擦黑,距离子时还有两三个时辰。我想或许可以制备一些木箱车马,等到了二郎山,来个金蝉脱壳,行虚实之道。让锦衣卫护送的兵马在明处吸引贼人注意力,而我则悄悄带着军饷沿小路赶回叶县。” 郑允芝一听,不禁思忖自语:“倒是个好办法。消息既然泄露,锦衣卫便已经摆在了明处,若一虚一实,的确可以混淆贼人视听。” 他目光落在嬴翌身上,露出一丝审视。 嬴翌恍如不见,道:“此间重大,不如让郑五兄弟带队。” 郑允芝一听,心中怀疑顿消,却又犹豫起来,道:“郑五虽然稳重,但...” 随后心中想到:“或许是我多想了。县中兵马皆我亲信,必定不会阳奉阴违。嬴翌只一人,又怎能异心?” 他随后笑道:“小五稳重归稳重,却不及你能力。还是你去的好。” 又道:“此事须得先与锦衣卫通个气。” 便对门外道:“怀叔,你去将刘总旗叫来,说有要事相商。” 不多时,刘赟又回来了。 他刚刚离开又被叫回来,但并没表现出什么不耐烦的地方,还是那副温吞模样。 郑允芝便将嬴翌的法子说了出来,道:“军饷事关重大,锦衣卫如今已摆在明处。嬴百户的计策,我看正好。刘总旗以为如何?” 刘赟听了计策,不禁暗暗叫好。就他自己而言,是赞同的。但护送军饷并非他一个总旗官可以做主,上面还有个锦衣卫千户。 他道:“计策不错。不过我不能做主。还要看千户大人怎么区处。” 郑允芝点了点头:“等见到你家千户,你将本县的意见告知他。锦衣卫是天子亲军,流贼乃天子心腹之患,千万莫要意气用事。” 刘赟正色道:“郑县尊放心,我一定如实相告。” 又对嬴翌道:“计策成与不成,暂时不说。不过嬴百户可以先做准备。” 嬴翌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抱拳礼了一礼:“县尊,刘总旗,那我这便下去准备了。” 郑允芝摆了摆手。 嬴翌走出县衙,回头看了眼这破败的衙门,不禁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然后大步流星,往住处而走。 回到住处,天色已黯淡下来。 他把二牛和孙秀才叫到里屋,道:“果然不出我所料,县尊叫我率兵前去护送。我向县尊提议....”他将之前与郑允芝说的,一一道出,最后道:“二牛,我这就送你出去,你马上去刘家庄见袁崇焕女儿的随从,让他速速去禹州办事。告诉他,如果明天早上郝摇旗的兵马没有出现之舞阳二郎山,我就杀了袁崇焕之女。” 二牛腮帮子绷紧,狠狠的点了点头:“嬴哥儿你放心吧。” 二十四章 途中 嬴翌带着二牛避过巡守,不着痕迹的把他送出城外。随后马不停蹄来到城头,让人把三个百户官和十个总旗官叫到面前。 这三位百户官,两个是郑允芝的家生子,都姓郑,一个叫郑六,一个叫郑九。剩下一个,就是郑允芝之前说过的,告诉他方城山中宝地的猎户。 叶县有四千户百姓,人数超过两万。这么多人迁移到山里,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最大的难点,就在于山中贫瘠没有安身之地。而这位猎户张石,在郑允芝最需要的时候,给他提供了条件。 因此破格提拔,成为百户官。即便他不识字。 另外十个总旗官,包括周力、连彪在内,原本鲁阳卫千户所的老人,只剩下一个,其他都是新募集提拔的。 郑六和郑九面孔极为相似,却是一胞双生的兄弟。两个人都长得五大三粗的,比郑五看起来还要粗壮几分。但脑子不及郑五灵活。张石则是个面孔憨厚的矮壮汉子,皮肤略黑。 至于百户官,除了其中鲁阳千户所遗留下来的那位,其他都是本地的良家子。 各自的精神面貌都很不错。 便是那位鲁阳千户所的老人,也是个老实敦厚的。要不然的话,以郑允芝的手段,若是油滑龌龊之辈,恐怕早被掳下去了。 郑允芝建立起这五个百户,可不是作样子,是有一番抱负的。作为体制内的人,郑允芝当然知道卫所制度的败坏,知道其中的腐化。所以这支队伍,在郑允芝的努力下,与已经败坏腐朽的其他卫所兵,是截然不同的。 士兵都是本地青壮良家子,而军官则以郑允芝的家生子为首。可谓是牢牢掌控。 “奉县尊老爷之令。”嬴翌正色道:“今夜有要事,需要划拨出两个百户。周力、连彪,你二人与我所属百户算一个,另外一个谁愿意?” 郑六、郑九对视一眼,郑六抱拳道:“属下愿意。” 嬴翌毫不犹豫,点头:“那就你了。” 然后道:“其他人按惯例轮换巡守,不得有误。少了两个百户,人手可能有些紧,今夜各位兄弟就担待担待。” 随后嬴翌带着两个百户集结。 嬴翌道:“郑百户、各位总旗官,我需要五十个木箱,二十辆车马。周力、连彪,你二人带着本百户人手前往制备木箱,子时之前必须完成!,记住,木箱不能敷衍。” “是,百户!” 周力、连彪带人离去。 嬴翌又对郑六道:“二十辆车马的事就交给郑兄弟了。” 郑六爽快道:“嬴兄弟放心,俺老郑绝不耽搁分毫。” 到子时前半个时辰的时候,木箱、车马,都已齐备。木箱置于车马之上,两个木箱上垒一个,一辆车马置三个木箱。子时时候,刘赟到了。 嬴翌跟他点了点头,按刀喝道:“开城门。” 火把之下,城门嘎吱嘎吱的打开,嬴翌手一挥:“出城。” 言罢,他翻身上了一匹挽马,抓住缰绳,侧脸对同样上了马的刘赟道:“刘总旗,请。” 一行二百余人,二十辆车马,很快出了城门。嬴翌回过头来,正看到城头上眺望的郑允芝。 嬴翌在马背上抱了抱拳,吆喝一声,一行人渐渐没入黑暗,消失了。 郑允芝看着他们消失在黑夜之中,脸上闪过一抹忧色,也下城墙,回城里去了。 ... 嬴翌跟刘赟骑马并行,郑六在后压阵。两个百户一左一右,护着车马前行。因木箱空空,因此速度不慢。虽然夜黑,但沿着官道,倒也不虞看不见路。 嬴翌会骑马,但并不精通。好在身体协调性无与伦比,骑着骑着就越来越顺畅。 “按照眼下的脚程,天亮之前应该能抵达二郎山。” 刘赟道:“嬴兄弟的计策很好,千户大人一定会采纳的。” 嬴翌摇了摇头:“希望如此。此间消息泄露,流贼几十万大军就在眼皮子底下,说实话,如果有流贼截杀,而且人数太多,恐怕事情堪忧。” 刘赟笑了笑:“我听说嬴兄弟横勇无敌,之前也信心豪迈,如今怎忧虑起来了?” 他言语温和,并不存在讽刺的味道。 嬴翌笑道:“我虽自视甚高,百人、千人,都是小意思。但若来个数万人,如果不能尽快杀掉贼头,我也不能保证安全。郑县尊面前,总不能唉声叹气。” 刘赟笑着点了点头:“数万人不可能。” 嬴翌诧异道:“刘总旗能够肯定?” 刘赟笑道:“不要忘了我是什么人。” 嬴翌一怔,随即恍然大悟:“是了,刘总旗是天子亲军锦衣卫,耳目遍及天下。难道知道什么内情?” 刘赟道:“此间嬴兄弟参与进来,有些事没必要隐瞒。我们从流贼方面得到一些消息,经过推测,料定军饷的事,在流贼之中,只有贼将郝摇旗知道。流贼性贪婪无度,如果我是郝摇旗,一定不会声张,而是封锁消息以待独吞。既不能声张,那么郝摇旗麾下的几万贼人,就不能有大动静。他如若要截杀,必定只会派遣少量精锐前来,绝不会超过五千人。” 嬴翌心中惊讶。 锦衣卫的名头,几百年后也是如雷贯耳。最鼎盛的时候,缇骑遍布天下,耳目无数。几百年后,很多人认为,在大明末期,也就是崇祯登基,扳倒魏忠贤的时候,矫枉过正,把锦衣卫和东厂给弄残了。 这其中,许多大臣推波助澜,借皇帝自己的手,弄瞎了皇帝自己的眼睛。 因此崇祯屡屡被官员蒙蔽,欺瞒。 大明朝真正的明君,在嬴翌看来,只有三个。第一个就是太祖朱洪武,第二个就是成祖永乐帝,第三个便是弘治皇帝。而这三位之外,其他的,都有这样那样的缺陷,譬如嘉靖帝,几十年不上朝。但朝政依然在他的掌控之中。这不单单是帝王术厉害,更因为他一直牢牢地掌握着这个国家的眼睛和匕首——锦衣卫和东厂。 这两个机构的存在,是对大明朝所有官员最大的威慑。因此被官员所忌。崇祯登基之后,经验太浅,被些个大臣唬弄的一愣一愣的,傻兮兮的把自己的手和眼睛给搞残了。 嬴翌有时候会想,如果崇祯手中的锦衣卫和东厂仍是鼎盛,那么李自成这些人是不是会在某天夜里不明不白的死在自己床上? 二十五章 二郎山 锦衣卫虽然势力大损,他们已经无法左右李闯这些人的性命,失去了极具威慑的暴力,但情报方面,应该还有极强的能力。崇祯被蒙蔽,锦衣卫和东厂被搞残是其一,其二就是因为失去了崇祯的宠信,站不起来了。或许崇祯也后悔,但等他后悔的时候已经晚了。文官门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时机,收买、把控,这两个机构到现在还有多少人忠于崇祯,连崇祯自己恐怕都不知道。 而且他没钱。 锦衣卫、东厂这样的机构,需要大量的金银支撑才能重建。然而如今崇祯还拿的出几个钱? 说起来明朝后期皇帝暴毙,实际上已显出端倪。或许这两个机构,在万历之后就已经逐渐脱离皇帝的掌控了。 大明朝的皇帝,此时周身漏风,无力回天是必然的。 闲话休提。 按照刘赟的说法,郝摇旗为独吞这笔军饷而不敢声张,如果截杀,最多五千人。这与嬴翌的预料相仿。嬴翌早前也有类似的猜测,他认为郝摇旗可能心生独吞二百万两银子的心思。 如今在刘赟这里间接得到一定的证实。 郝摇旗这个贼头要独吞二百万两银子,就必定不敢走漏风声。如果闯贼知道了,多半没有郝摇旗的份。闯贼如今挟裹百万,各种缺乏。银子是最需要的。 不要说流贼买不到东西——这个时期的大商人其节操之无底线,能突破人的想象。无论是苏杭江南的商人,还是北地晋商,都是一路货色。晋商卖国卖的欢,鞑子要什么,他们就卖什么,卖粮食,卖军械,卖技术,卖地图,卖情报,就没有他们不敢卖的。 而江南的商人,盐商什么的就不必说了,那是躺在百姓的尸体上喝血的吸血虫。海商也差不了多少。这大明朝这么穷,沿海那么乱,他们出了大力气。 这些商人前面勾结文官,背后勾结贼人鞑子,使劲的挖这个国家的根,挖到最后,一个个都做了奴才。 闯贼只要有钱,什么都能买到。甚至人家送上门来卖。 所以郝摇旗生出独吞之心,也是有原因的。银子不愁花不出去。 他要独吞,就不能搞出大动静。 五千人,也是嬴翌猜测的底线。 “五千人,不少了。”嬴翌面露沉重之色。 他其实并不怕五千流贼,但他希望护送军饷的锦衣卫能够采纳他的计策。这才是嬴翌的目的。 刘赟也露出忧色。他知道嬴翌,他来到叶县之后,很多消息他都知道了。郑允芝并没有任何隐瞒。因此他知道嬴翌横勇。但嬴翌能杀数十人,那五千人呢? 这不在一个量级。 所以他对嬴翌的沉重,表示深以为然。 这也是嬴翌愿意看到的。 一行人车马快速,深夜里静默前行,除了偶尔的马嘶声,兵丁们并无喧哗言语。嬴翌也很是满意,看起来郑允芝对他们的训练,并没有丝毫落下。比起如今这天下那许多贼子一样的军队,他们好了十万八千里。 说来郑允芝是文官,也没有得到朝廷允许领兵的权利,也亏得如此。否则怕是要当作家丁标营。正因为他是文官,又没有得到领兵的权利,因此五个百户还要借鲁阳关千户所的壳子。 一路直到舞阳境内,在刘赟的引导下,一行车马离开官道,进入旷野小路。到天亮前夕,二郎山到了。 二郎山自然有许多传说,关于灌江口二郎真君,这里就不废话。在一座废弃的庙宇之中,嬴翌见到了护送军饷的锦衣卫千户官。 是个面色沧桑神情疲惫的中年,两鬓都已有斑白。 看来护送这二百万两银子,对他压力不小。 说起来嬴翌还是很佩服他们的。大明崩溃在即,这些人还能尽职尽责,很不容易。如果换个人,未必不会起心思,半道上监守自盗。 当然——跟着他的一个宦官,应该也有功劳。 这笔军饷,大概是大明朝廷或者说崇祯皇帝对中原剿贼的一根救命稻草,自然十分看重。护送的队伍,必定精挑细选,还派来宦官监督。 嬴翌只一眼,就把情况,看了个大概。 “在下叶县百户嬴翌,奉县尊郑允芝之命,前来护送军饷!” 嬴翌抱拳。 刘赟早到千户身边,耳语几句,那千户露出一个笑容:“有劳嬴百户了。嬴百户连夜赶路,想必疲敝。不如先休整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后,再来这里议事。” 嬴翌点了点头:“在下告退。” 等嬴翌走后,千户官挥退左右,这间庙堂里就只剩下三个人。他自己,刘赟,和宦官。 他疲惫的坐下来,按着眉心,一边摆了摆手:“王中官也坐吧,累了这么多天,总算快到头了。” 宦官也很疲惫,一屁股坐下来,顾不得满地灰尘,尖着嗓子道:“刘总旗快跟咱家说说,叶县那边情况怎样?” 刘赟不敢怠慢,忙道:“叶县还算安稳。县令郑允芝提备妥当,城中百姓早已迁走,大户也都逃离,正好用于屯兵。叶县有五个百户编制,不到六百人,此番来了两个百户二百二十四人,由百户官嬴翌统率。” “军饷消息泄露的事,属下已经确认。就在两天前,县令郑允芝擒杀了潜藏在叶县之中的流贼,并生擒贼首。属下经过一番审讯,得到确认。与流贼那边传来的消息吻合,是闯贼麾下的郝摇旗。” “可以确认只是郝摇旗此贼?”千户官神色郑重。 “可以确认。”刘赟道:“千户大人,属下的审讯手段,您还不知道吗?” 王中官一边笑了起来,声音阴柔,若是突然听到,不免起一身鸡皮疙瘩,道:“咱家东厂和你们锦衣卫的手段,不需要怀疑。” 千户官点了点头:“既如此,看来的确可以确认了。距离叶县只有一天的路程,今天必须要赶到。” 说到这里,他恨恨道:“狗贼泄露消息,若让我知晓是谁,抽筋扒皮点天灯,杀他全家!” 王中官闻言神色也沉了下去:“军饷的消息只有王公公及内阁几位、南六部的主官和经手的少数人知道,传出消息的人,必定在他们之中。可恨吃里扒外,猪狗不如啊!” 几个人神色都有些黯淡。 王朝将末,他们看不到未来,心里都极为压抑。 二十六章 王中官 刘赟这时候道:“离开叶县时,郑县尊有一个提议,叫我务必告知两位大人,请两位大人裁决。” “哦?” 千户官和王中官都是一怔,千户道:“说。” 刘赟道:“是一个计策。还是刚刚那位嬴翌百户最先提出来的。他此来已做好准备,备了五十口木箱,二十辆车马。” 千户官和王中官一听,脑子一转,就明白是什么计策了。 王中官不禁拍手叫好:“这倒是也好法子。” 他看着千户官:“赵千户怎么说?” 赵千户也点了点头:“的确是个好主意。” 他顿了顿,看着刘赟道:“我们消息已经泄露,藏是藏不住了。叶县来的兵马暂时没有人知道,让他们带着军饷走暗处,我们走明处吸引贼人目光,可保军饷万无一失。” 说到这里,他话音一转:“不过那嬴翌可值得信人?郑县尊我是知道的,但嬴翌此人...” 刘赟明白赵千户的担忧,笑道:“这一点郑县尊已经考虑到了。其一,嬴翌是本地人,是裕州与叶县交界小王庄的人。前不久,嬴翌进山狩猎,小王庄被流贼一只虎所部屠戮,他因此立誓报仇,在叶县被郑县尊招揽到麾下。根底是清白的。” 赵千户与王中官微微点了点头。 刘赟又道:“其次,嬴翌刚被郑允芝任命督领叶县兵马,而叶县兵马皆郑允芝亲信。” 赵千户听完,微微颔首:“如此,倒是有保障。” 王中官嘿嘿笑了起来:“咱家再给他加一层保障。咱家亲自出马,跟他同行。” 赵千户面无表情:“如此最好。” 然后道:“王中官既要与嬴翌同行,不妨与他先熟悉熟悉。” 王中官轻笑一声,站起身来:“应该的。” 等王中官离开庙堂,赵千户整个人躺了下去,道:“这阉人怕死,他不敢跟你我在明面吸引贼人,他怕了。” 刘赟道:“不说阉人。赵爷,我们未必有危险。” 他侃侃道:“郝摇旗将兵截杀,概率不小,至少八九成。但最多五千人,而我们有一千七百人,并非没有还手之力。这是其一。其二,我们在明面的职责,是拖住流贼,便于嬴翌将军饷顺利运到叶县。不需太久,只要能拖住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后我们弃了马车就走,等流贼反应过来,嬴翌的人恐怕已经快要抵达叶县,追之不及了。” 赵千户一屁股坐起来,抚掌道:“言之有理。你我怕是要跟流贼玩一玩躲猫猫了。” 刘赟笑道:“我还有个主意。或许能起到妙用。” “快说。” 刘赟道:“若流贼来,等发现流贼踪迹,拖一阵我们就带着假的车马往西去。” 赵千户一怔,随即恍然大悟,口中连连叫好:“果然是好主意!我们往西去,流贼会以为军饷不再往叶县,而是要去襄阳,从全力引走贼人注意,保证军饷的安全...再度混淆了流贼视听不说,襄阳那边还有湖广大军...” “不单如此。郑县尊早遣人去湖广求援,也许半道上能撞上湖广的援兵。” “就这么干!”赵千户狠声道:“你立刻安排人手,注意监视动静,防备流贼到来。我马上去见嬴翌。” “是。” ... 嬴翌正安排休整,王中官就到了。 嬴翌对宦官没有偏见,虽然历史上很多罪孽归咎于宦官,但在嬴翌看来,他们大多都是背锅的。 只不过历史不是宦官书写的,而是文人书写的,因此有什么罪恶,只管归咎于宦官,那就是政治正确。 就大明朝,如刘瑾、魏忠贤之辈,说多么多么可恶可恨,大抵也是文人极恨他们。舆论在文人手中,所以他们就成了罪恶之源。实际上刘瑾、魏忠贤的出现,是一种必然。明后期以后,文官势力越发庞大,以至于动摇国家根基。皇帝为了对抗文官,不得不扶持宦官作为刀子。 这是政治斗争。 而宦官也有厉害人物,名垂青史。比如造纸的那位蔡伦。比如七下西洋的郑和。比如到死忠心耿耿的王承恩。并不在少数。 见王中官到来,嬴翌将手里的事交给郑六安排,自己来接待王中官。 “中官劳苦功高。”嬴翌笑道:“从赣西到河南,何止千里。” 王中官一听,一下子对嬴翌的感观好了几倍。 “哎呀,嬴百户才是知道咱家的人呐!”王中官感叹连连:“这一路上风尘,艰辛,实不足为外人道哇。” 他就着一块石头坐下来:“咱家这腿,都快断了。你呀是不知道,走路累,骑马累,昼伏夜出,还要小心防备剪径的贼人,又要遮掩消息,真是提心吊胆。” 虽然这宦官看起来有些做作,但嬴翌却能体会到其中的艰苦。 这的确,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他道:“王中官忠心耿耿,为天子,为国家,史书上必定有名。” 王中官听他吹捧,脸上笑开了花,连忙摆手:“咱家有自知之明,青史留名就不想了。咱家这些宦官,若青史留名,除非是三宝老祖宗那样,要不然都是魏忠贤、刘瑾了。” 嬴翌惊奇,没想到这宦官还看得很清楚嘛。 却笑道:“那可说不定。此番军饷一到,剿贼大功告成,这功劳明摆着,怎能少了中官一份?” 王中官咧嘴笑的,只觉得心里更爽快了许多。 “你这人还真不错。”他道:“别人都嫌弃咱家,你能跟咱家有说有笑,咱家承你这个情。” 嬴翌也坐下来,摇了摇头:“中官作为天子的近臣,高高在上,自然不能与平常人为伍。别人怎么看,没必要在意。” 王中官大笑,拍掌道:“说的好,说的好!这话说到咱家心里去了。咱家认得你了!” 嬴翌倒也不是刻意吹捧,一来他对宦官没有什么多余的看法,二来他对宦官表示好奇。正因如此,他的眼神,语气,没有半分鄙视、看轻,让王中官对他感观大好。 如王中官这样的人,也许在宫里地位不高,但皇帝门前的人,终归还是有地位的。平常也没少被人吹捧、谄媚。但跟嬴翌,却不一样。宦官身体残缺,因此变得极其敏感。许多人吹捧巴结他的背后,藏着一股子鄙夷。一次两次也许感受不深,但次数多了,又怎能不知? 但在嬴翌这里,他没有感觉到一丝丝的鄙薄。 这让人觉得受到了真正的尊重。 二十七章 押送军饷 聊了一会儿,嬴翌对王中官逐渐有了些了解。 大抵这些宦官,也是寂寞的人。在宫里,还有一样的宦官可以交流,但出来之后,人就躲着他,暗地里鄙夷他。这会儿跟嬴翌一聊起来,话多的不可思议。 说的要么是京师的一些趣闻,要么是朝中文武大臣的黑料。倒是让嬴翌耳目一新。 “你那个计策,咱家和赵千户都同意了。” 王中官说到这事:“你带军饷走暗处,咱家跟你一起走。赵千户带着他的人在明处拖住流贼。” 嬴翌一听,神色顿了顿,道:“中官也跟我一起走吗?” 王中官低声道:“咱家也不怕人笑话,咱家就是怕死。赵千户要拖住流贼,万一出个意外,刀兵加身,咱家可受不了。” 嬴翌闻言,心中不禁暗笑。 这倒是个坦诚的。 正说着,那边赵千户来了。 “嬴百户!” 赵千户近前,招呼了一声,道:“你想必已是知道,我和王中官同意你的计策。时间紧迫,不知流贼什么时候就要来了,速速将车马换了,你们立刻启程,不要耽搁。” 嬴翌心中长长的松了口气,正色抱拳道:“但凭千户吩咐。” 随后嬴翌把刚刚休息不到一刻时间的兵丁叫起来,开始换车。 二百万两银子听起来很多,但实际上只装了四十口箱子。也不必麻烦,直接整车整车的换,嬴翌带来的空车交给锦衣卫,锦衣卫装满了银子的车马则交给嬴翌。 不多时,就换好了。 而后锦衣卫那边,则开始往空车空箱子里填入一些石块,这边嬴翌立马就要启程。 天色已经开始泛白,东边日头将要升起。 正在这个时候,刘赟小跑着过来,大声道:“千户,发现流贼!” 一下子,周围所有人齐刷刷的看了过去。 刘赟道:“刚刚接到探哨回报,流贼马队已到十里外。眼下应该快到五里外了。” 赵千户深深的吸了口气,喝道:“立刻集结,做好准备。” 然后对嬴翌道:“嬴百户,速走。” “快走快走!”王中官第一个按捺不住,尖叫道:“胡苗,人呢,快些,快些!” 嬴翌面露无语,贼影子都没看到,听到风声就跳脚了,这王中官可真是怕死。 嬴翌忙道:“中官莫慌。我们走小路,急不得。” 王中官跺脚道:“你还磨磨蹭蹭,咱家心急如焚呐!” 嬴翌指挥着手下二百多人,三十辆马车,缓缓启程了。他让郑六到前面开路,自己在后面压阵。山路难行,不比来时空车,此时马车沉重,遇到障碍的时候,还需要人去推抬。 至于王中官,早不见了踪影。 他作为监督的宦官,带了五十个东厂番子,跟他一溜烟跑到前面去了。 嬴翌并不着急,虽说流贼到了,但怎么也还有好几里地。再说了这是山边,道路难行。嬴翌难行,流贼也一样。何况还有一千六百多人的锦衣卫牵制。 骑在马背上,嬴翌心中分外轻松。他许多计较,如今都实现了。银子也到了眼皮子底下,虽然还没落袋,但早晚的事。 背后隐约传来呼喊厉喝,想是流贼到了。但也仅此而已,连嬴翌的背影,流贼也看不到。嬴翌只希望赵千户能多拖延一点时间,虽说他不把流贼放在眼里,但若是被流贼缀上,也不是一件好事。 绕过几面山坡,穿过山中小道,嬴翌一行从二郎山背后离开,进入旷野之中。 王中官一溜快马又从前面赶回来,有些忧虑道:“也不知流贼来了多少人,万一不止一路人马,咱家看这旷野平阔,恐怕...” 嬴翌小道:“中官放心,我早有提备。” 他唤来周力:“你带上两个小旗的人手前面探路。只走小路。若是见到流贼踪迹,立刻快马回报。” 周力点了点头,应喏一声,吆喝之间,就带着两个小旗的人手远去了。 嬴翌才对王中官道:“我们专走小路,虽然会耽搁一些时间,但更安全。再则有探哨在前,就算遇到流贼,也有时间反应。” “那就好,那就好。” 王中官拍了拍胸口:“咱家真怕呀!生死大事,咱家生来胆小。” “人之常情。”虽然王中官的确是夸张了一些,但确是人之常情。人哪里有不怕死的?王中官这样的,又不是心怀正气的文天祥。 “咱家还是跟你走一起。前面不好,心里担惊受怕,空落落的,生怕突然冒出流贼来。”王中官如是道。 嬴翌笑道:“中官随意。” 嬴翌回头看了眼二郎山,也不知山那边怎么样了。不知赵千户能拖住多久。 他自己是不怕的,但这笔银子万万不能有失。最初嬴翌生出这样的心思,还有些模糊。如今愈渐清明。这笔银子,或许有大用。 沉默中,车马粼粼,两个时辰就这样过去了。 嬴翌还好,但其他人,每一分每一秒,都绷紧了心神。尤其是王中官,好似惊弓之鸟,稍稍有点动静就大呼小叫的。 嬴翌眺望前方,叫来郑六:“距离叶县还有多久?” 郑六面色有些疲惫,昨夜没睡,今天又急急忙忙的赶路,担惊受怕,便是铁打的汉子,也不可能精神抖擞。当然,嬴翌除外。 郑六道:“至少还要三个时辰。” 嬴翌点了点头,嘱咐道:“叫兄弟们都打起精神。越是到最后,便越要警惕。行百里者半九十,如果半道上功亏一篑,你我罪莫大焉。” 郑六深以为然,抱拳道:“嬴兄弟放心,我这就去。” 他策马奔驰,口中呼喝,让兵丁振奋精神。 而嬴翌,则屡屡望向前方,心中暗暗嘀咕:“周力怎么还没消息...” 正思忖间,嬴翌耳朵微微一动,忽然回头,目力及远,隐约看到黄尘腾空。他不禁心中一叹:“前面的没等到,后面的却来了。” 他勒马停下,招手把连彪叫了过来:“后面有不速之客,你稳住军心,让大家伙继续走不要停。” 王中官一边听的分明,不禁大惊失色:“后面来了?!” 二十八章 杀光 王中官不及嬴翌目力、耳力,闻言先疑后惊,倒是连彪丝毫不疑,二话不说听命而去。 片刻之后,跟在王中官身边的一个东厂头目,唤作胡苗的,忽然大叫道:“果然有人!” 王中官顺着他手指举目一看,但见烟尘远来,顿时大惊失色,忙拔马惊走,险些从马背上跌下去。亏得嬴翌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拉住,否则这一跌下去,不得给惊马踩的筋骨寸断? 嬴翌看了眼烟尘,道:“中官莫慌,不过三五十人而已。” 王中官惊魂未定:“焉知只三五十人?后面必有大队!” 嬴翌摇了摇头:“赵千户凭山而守,手下一千六百余人,几个时辰还是拖得起的。依我看当是流贼传递信报的人,后面也没有大队人马。” “嬴百户休要骗我。”王中官不信。 嬴翌笑了笑:“中官稍待,等我杀了这几十个贼子,中官再看就是。” “啊?”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嬴翌已策马而出。 “这这这...”王中官指着飞马奔驰迎贼而去的嬴翌,不禁脸皮抽动:“他这是要寻死么?!”这中官急得跳脚,面上纠结不已:“咱家是救他还是不救?” 他忙问胡苗:“你们五十个可战的过贼人?” 胡苗神色犹豫,不知该怎么回答。他也跟王中官一样,害怕后面还有大队人马。 正是犹豫之时,耳畔便传来连番惨叫,两人忙举目去看,顿时被看到的一切惊的目瞪口呆! 只见嬴翌一人一骑一口刀,一霎那杀入流贼之中,刀光飒飒,顿见人仰马翻! 说来这几十个流贼,确如嬴翌所料,乃是贼众联络之人。郝摇旗果然独吞,遣来三千兵马,此时正被赵千户拖在二郎山。赵千户依山而守,流贼来的急,轻骑简从,没有携带重武器,一时间竟僵持在山下。 领队的贼首见急切间不好攻打,思来想去便派了这一队人回去。路上发现车辙,一路追来。 初时还不明就里,不知这支车队是什么来头。但近了一看,不免回味过来。一时间兴奋难当,只道是大功就在眼前。并不以几十骑为少,反而杀气腾腾,要把车队留下。 正好嬴翌一头撞上来,与贼人嚎叫怪笑间,轰然撞在一起。 贼人杀气腾腾的面孔,迎着嬴翌的刀光,一颗颗人头飞上天,一蓬蓬肮脏的血液洒落黄土。好似一道龙卷卷过,刀光轮动,劈波斩浪一般将几十骑流贼从中剖开,一分为二。 待得嬴翌拔转马头掉过头来,贼人已经丧胆! 只这迎面一杀,便有近二十人被嬴翌刀光卷下黄泉! 嬴翌心如平湖,刀如匹练,杀人之心如磐石。策马一纵,又杀了回去。贼人本是放荡轻松,哪里见过这样的凶人?骇的魂飞天外,四散而逃。却被他追上狠杀。杀到狠处,将手中眉尖刀也投了出去。 待举目,还有三人分散逃走。 嬴翌高声叫道:“中官稍待,我去杀了这三个丧家之犬!” 却便纵身从马背上跳下来,脚下一动,践地如雷霆,炸开空气,身子一下子射出去,比奔马还要快了几倍! 王中官与胡苗面面相觑。 胡苗憋出一句话来:“这是个狠人。” 王中官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忽然道:“咱家这下心里安稳了。” 车队虽未停,但这里情形,早被兵丁看在眼中。见过嬴翌杀贼的,是眉飞色舞。之前没见过只耳闻的,此时也是心悦诚服。只道是传言不假,嬴百户果然有霸王之勇! 郑六长长的吐出口气,对连彪道:“没想到嬴兄弟真的这样厉害。” 连彪幸有容焉:“百户勇力,古时候的大将也未必比得上。” 不多时,嬴翌孤身而回来,捡回自己的眉尖刀,但见已是卷刃。 王中官迎上来,大赞道:“百户勇力无双,咱家看那关公吕布,也比不上。” 嬴翌见他笑容满面,不禁谦虚道:“哪里敢跟关公吕布相提并论。” 言语间对胡苗道:“还要劳烦东厂的兄弟帮忙收拾一下,把这些尸体都丢远些,血迹掩盖一下。马匹也收拢起来。” 胡苗抱拳道:“敢不从命!” 一番收拾,收回来二十多匹马,走失了接近一半,王中官都不免可惜:“马匹最是值钱,这些马都还不错,一匹少说几十两银子。” “时间紧迫,没办法的事。”嬴翌道:“这些贼人多半是流贼的联络人员。我这里杀了个干净,一时半会流贼不知。但时间一长,必定生疑。须得快些离开。” “对对对。”王中官想起正事,忙道:“快些走,快些走。” 稍稍提起速度,又走了半个时辰,前面有几骑飞奔而来。嬴翌认得,正是周力带走的两个小旗中的三个。 “嬴百户!嬴百户!” 三人急到面前,气都没喘一口,道:“不好了嬴百户!” “莫急!”嬴翌按了按手:“先喝口水。” 旁边有人递上水袋,三个传信的忙咕嘟嘟灌了一肚子,急忙道:“县城郊近有大队人马的踪迹。周总旗害怕叶县有变,亲自探查去了。叫我兄弟三人快马回报!” “什么?!”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嬴翌面上惊色,心里却猛的一松——总算没有百忙活呀。 王中官急的跳脚:“怎么叶县又有大队人马?不是说贼子不敢声张吗?” 郑六面色沉重,对嬴翌道:“事情或许有变,嬴兄弟,现在该怎么办?!” 许多眼睛都看着嬴翌,等他决断。 嬴翌面色虽沉,但神情却稳,斟酌道:“如今事情有变,无论叶县情况如何,军饷暂时都不能押送过去。须得先找个安稳之处,把军饷藏起来才是!” 王中官一拍脑门:“对对对,军饷要紧,军饷要紧。嬴百户,你可有什么主意?!快快道来呀!” 嬴翌想了想,问郑六道:“方城山就在附近?” 郑六点头:“往左五六里就是方城山地界。” “好。”嬴翌道:“那就先把军饷藏入方城山。” 又道:“等藏好军饷,我立刻回叶县。容不得贼人逞凶!” 二十九章 藏饷小王庄 “往那边就是小王庄。” 嬴翌站在路口,指着小道绵延,道:“小王庄在方城山边。本该是平静地方...”他叹了口气:“如今事急,我意先将军饷运到小王庄,先藏起来,然后立即去叶县。” 他说完,看着王中官等人:“各位意下如何?” 王中官哪里还有什么主意?忙道:“先藏起来再说,咱家管他大王庄小王庄的!” 郑六也是点头。 嬴翌道:“那好,我们立刻去小王庄。” 一行车马沿着嬴翌熟悉的小路,小王庄已近在眼前。 穿过枯黄的树林,看着烧毁的村口那座荒凉简陋的坟茔,嬴翌心绪一下子低落了许多。却忽听响动,望村中喝道:“是谁?!” 便见毁败的村中有人走出,竟是熟人:“郑九兄弟?!你怎么在这里?!” 竟然是郑九! 郑九也是惊讶,忙大步走来:“嬴兄弟,你护送军饷,怎么也到这里来了?!” 郑六从后面走过来:“怎么回事?” 随后听郑六解释,嬴翌才明白过来。 郑九是送物资来的。 这里面的事,嬴翌也被蒙在鼓里,一直都不知道。却是郑允芝所为。他让郑九送来二十石粮食,一些布匹衣物、食盐、生活用具。 其中的原因,不用说,嬴翌也知道了。 他不禁心中微微触动。 “早上时候,我奉老爷的命令送些粮食物资过来。”郑九道:“孙秀才跟我一道,他现在进山去了,还未归来。我正在这里等着。” 便问:“你们这是...” 他看着后面迤逦进来的车马,不禁道:“莫非把军饷运到这里来了?” 郑六道:“县城有变,或有战事。我们不敢把军饷直接运到叶县,嬴兄弟建议先把军饷藏起来,摸清楚状况再说。” “什么?!县城有变?!”郑九顿时心急如焚:“那老爷怎么办?!” “不行,我要立马回去。老爷手中兵马已经不多。若是有事,恐难支撑啊。”他急急忙忙就要走。 嬴翌一把拉住他:“别急。稍后,我跟你一起。” 眼下不是废话的时候,没有那么多时间浪费。嬴翌指挥着兵卒将军饷先运入被烧的残垣断壁的庄子里,挖了个大坑埋起来,上面覆上草灰掩盖。做好一切,又是半个时辰。 嬴翌对王中官道:“叶县有变,不晓得情形如何,我务必要回去一趟。不知中官是何打算?” 王中官犹豫道:“若是叶县有变,会是怎个变法儿?” 嬴翌沉吟道:“或许贼军围城。” “那咱家就不去了。”王中官连忙道:“咱家就在这里先歇息一阵。” 嬴翌知道他肯定不会去,这王中官怕死,怎么会跟嬴翌去闯‘龙潭虎穴’? 嬴翌点了点头:“那中官先在这里歇着,我看最好入山去避一避。这里未必安全。我这便去叶县,若是叶县无碍,我就回来。若是...” 王中官理解的点了点头,尖声道:“你勇力无双,也要小心谨慎啊。” 嬴翌笑了笑:“多谢中官关心。” 他道:“我这一去,时间紧迫。这里的马我就先骑走了。” 中官摆了摆手:“应该的。” 当下二百多人,嬴翌、郑九、郑六,再无耽搁分毫。将拉车的马匹解下来,步兵权作骑兵,马匹不够,就两人一骑,三人一骑。连东厂番子的五十匹马也被嬴翌拿来用。 王中官看着二百多人绝尘而去,不禁叹息,对胡苗道:“咱家这回是栽了。也不知他这一去,还回不回得来。” 胡苗道:“我看如果他一个人,千军万马也未必拦得住他。但若要保叶县,恐怕不行。” “咱家如今无法可想。还是等那个孙秀才下山,跟他早些藏进山里去吧。这兵荒马乱的,不是咱家的地儿啊。” ... 嬴翌一行快马加鞭,亏得距离叶县并不遥远,不多时,便抵近叶县郊外。 越是近的叶县,嬴翌便越发感受到一种紧迫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之中。嬴翌骑在马背上,举目眺望,前方烟尘滚滚。便连忙挥手,将兵丁止住:“下马歇息,备战!” 这些兵丁并非按照骑兵训练,他们是步卒。虽然不少人会骑马,但骑战却不行。又是新丁,遇到敌人,下马迎战比在马上,要从容的多。 郑九、郑六、各总旗官、小旗官连忙指挥兵丁列阵。 郑允芝组建起来的这支小军队并不复杂,兵种只长枪兵、弓手,长枪兵有五百人,弓手六十人,一个百户编制,只有十二个弓手。至于火器,说实话,叶县有。但不多,而且库存的火器质量普遍不过关,锈蚀的、炸膛的、卡壳的一大堆。除了城头上的几门虎蹲炮,叶县基本没有更多的火器可用。 郑允芝虽苦心孤诣,但奈何手里资源匮乏,能组建起这几百人,已经很不容易了。至于骑兵什么的,想都不用想。 在各级军官的指挥下,二百多人列作一阵,长枪兵在前,弓手在后。士兵盘膝而坐,静养精力,扶着长枪高高竖起,好似成林。 烟尘已近,嬴翌目光一凝,道:“是周力。” 他回首对郑九几人道:“我去迎他们,小心戒备。” 言语不落,嬴翌已策马驰出。 周力狼狈无比,本是沮丧欲死,忽见前方有人成阵,又见一人驰出,仔细一看,不禁大喜过望:“是百户!” 几个兵丁惊喜的狂呼乱叫:“百户!” 嬴翌一马驰来,喝道:“周力,速速归阵。” 便扬刀一头扎入了追着周力几人而来的贼兵群中! 刀光漫卷,一番狠杀,血肉横飞,只一阵,便杀的上百个贼兵惊怖丧胆,四散崩溃而走。 嬴翌也不死抓不放,任凭贼兵溃散,忙回马阵中。 “情况如何?” 他来不及多说,开口就问。 周力大口喘气,面色沉沉:“贼军围困叶县,我近前查看,被贼人驱杀。幸亏百户来的及时,否则...”他神色黯淡:“十几个兄弟都折了,我...” 说到这里,周力大叫道:“百户,你勇力无双,去救救县尊吧!县中只剩下三百余人,县尊独木难支啊!” 嬴翌面色如铁,却很冷静:“围城的有多少贼兵?!” “不下五千!”周力连忙道。 “五千。”嬴翌嘴角露出一抹冷笑:“可知道是哪个贼头领兵?” 周力摇了摇头:“不知。” 旁边郑九等人急叫连连:“嬴兄弟,速速发兵吧!” 嬴翌深深的吸了口气,压了压手掌:“先听我说。” 三十章 回军叶县 “贼兵十数倍于县中兵马,但来的匆忙,必无重型武器。”嬴翌冷静道:“以县尊的本事,凭借县中的战备,暂时挡住贼军一些时间不难。” 郑允芝是个有本事的,这一点早已毋庸置疑。 县城里虽然只三百多兵马,但其他的人手零零总总加起来,再翻个一倍不成问题。加上叶县为即将来临的剿贼大战早做的完善战备,凭借六七百人,几门虎蹲炮,暂时挡住几千贼人不难。 从眼下的状况就能看出来——流贼围困叶县,应该有一些时间了。但如今必定还没有拿下叶县。流贼毕竟是贼,说实话,在嬴翌看来,只要抵挡足够坚决,流贼基本上是没有办法的。 不过嬴翌也知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郑允芝手头毕竟人少,短时间还可以稳住。一旦时间稍长,必定城破人亡。 “我们这里有二百多人,但要为叶县解围,却须得好生计较,不能莽撞。”他道:“若没头没脑杀过去,先不说能不能杀到城下,单说伤亡就是个大问题。流贼可以死五百一千,我们却无法承受太大的伤亡,否则于事无补。” 听了嬴翌的话,郑六郑九都冷静下来。 郑六吸了口气:“嬴兄弟,你说怎么办,我们就怎么办!” 嬴翌微微颔首:“流贼围困叶县,虽不知为何,但肯定与军饷有关。此前猜测贼将郝摇旗欲独吞而不敢声张,我如今仍坚持这个看法。他不知道军饷到没到叶县。围困叶县,恐怕是他为防万一之举。也就是说,他攻打叶县的决心,并不坚决。” 郑六等人听了,不禁微微颔首,觉得嬴翌说的有道理。 “如今我们已经把军饷藏起来了,而截杀锦衣卫的贼人恐怕还不知道。二郎山的那波贼人一定以为,军饷仍在二郎山。赵千户依山而守,流贼一时半会必定无计可施,之前半道上杀掉的贼人,必定是前往叶县这边报讯的。一旦这里的贼人知道二郎山那边的情况,必定分兵,甚至一窝蜂全杀到二郎山去,如此叶县之围自解。” “如今最要紧的,是贼人在得到二郎山的消息之前,保证叶县不破。因此我们这二百余人,能少折损一个,就少折损一个,最好能全部入城。” 嬴翌说来说去,就是为了入城。 五千贼人嬴翌不怕,只需他单枪匹马杀进去,宰了贼头,以流贼心性,必定溃散。但这波流贼,现在还不能溃。还有用。 对郑六、郑九而言,嬴翌的话,正中下怀。因为他们最想要的,是保证郑允芝的安全。作为郑允芝的家生子,郑六和郑九第一个想到的,不是其他,只是郑允芝。 就听嬴翌道:“稍后进兵,我先杀进阵中,搅乱贼众,吸引注意力。你们二人瞅准机会,带人杀到城下,然后立刻进城。” 听了嬴翌这话,郑六、郑九不免心中触动,郑九忍不住道:“我跟嬴兄弟一起!” 嬴翌笑了笑,摆手道:“不必。我一人转圜更容易。” 郑六拉了拉郑九,郑重对嬴翌抱拳一礼:“嬴兄弟,兄弟我承情了!” “走吧,不能耽搁了。”嬴翌叹了口气,道:“给我换一把刀。” 他的眉尖刀早就卷刃了,不锋利了。虽然嬴翌体魄之强,无所谓锋利与否,便是个棍子,杀起人来也砍瓜切菜,但嬴翌喜欢用刀。越锋利自然越轻松,杀人消耗的力气越小。 郑六二话不说,把手中朴刀抛给嬴翌:“用我的刀。” 嬴翌也不跟他客气,伸手接下朴刀,在马背上抱了抱拳:“我就先行一步了。” 郑六和郑九抱拳还礼:“我等稍后就到。” 嬴翌拔转缰绳,打马而走。 马背起伏,嬴翌一手拽着缰绳,一手握着朴刀,心中升起一股子兴奋。练武的人喜欢用拳头解决问题,而嬴翌虽然没有练过武,但本质上是一样的。因为他的力量足够强大。 以前瞻前顾后,几百年后的行为准则一直影响着他。如今早开了杀戒,这种影响自然烟消云散。何况杀生关乎他的根本——夺取真灵,加强自身。一直顾忌着他人的看法,总不敢在人前施展。但不妨碍他杀人尽兴。 五千人! 哈,真个是好大一块肥肉啊! 只可惜了大白天的,不能夺取真灵。 当初追踪一只虎,但害怕波及到被挟裹的乡亲,并没有真正尽兴。今天一定要杀个痛快! 贼人,畜牲,不死何来?! 大丈夫在世,纵横天下,横刀立马,快活! 他想到爽利之处,不禁哈哈大笑。一口朴刀扬起,搅动空气,拉出一道道雪白的气浪,发出呜呜的厉鸣! 前方,已见贼人影子! 之前追杀周力却被嬴翌打溃的贼人又卷土重来,此间便不止百人,一眼看去,黑压压少说有三五百。其中数十人骑马,余者如野兽一样飞奔。各种乱七八糟的兵器在森冷的阳光下散发着冰凉的光。 嬴翌大笑一声,刀光拖动,气浪翻卷,也没有什么章法,当胸一刀扫过,快如闪电,四尺多长的朴刀在他手中翻卷,一截截残肢纷飞,一蓬蓬脏血飞溅,裂帛一般,人头滚滚! 无匹的力量带起电光火石的速度,卷动着锋芒,什么兵器盔甲,都如纸糊的一样。 一颗人头飞起,脸上还残留着狰狞,正在失去神采的眼中,一抹疑惑正在消散,随后跌落尘埃,一只只脚板踏过,踩成一团血污。刀光翻卷,嬴翌一只手化成了幻影,好似一个巨大的刀球,把他和胯下的马匹包裹在其中。刀球所过,气浪阵阵,人仰马翻。 厮杀声瞬间变成惨叫,随后变成惊怖,轰然之间,几百流贼便溃了。 那些四散奔逃的流贼茫然失措,呼喊着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的音调,好像眉头的苍蝇,互相践踏、杀戮。嬴翌一人所过,毫不停留,这些已经被打溃的流贼,哪里还有什么气候? 前方,叶县的城墙,已隐约可见。 城下,全都是流贼。 “杀!” 嬴翌面露狞色,朴刀一摆,轰然杀了过去。 三十一章 县尊的气魄 郝摇旗策马横刀眺望叶县城头,看了一会儿,沉着脸对身旁的人道:“这狗官看起来有些章法呀。” 从晌午到现在,郝摇旗将兵来到城下,轮番攻了七八回,都被打退回来。一时间心中恼怒,好生没有颜面。 这叶县城墙不可谓高,城池不可谓大,以五千兵马之众,攻区区数百守卫之城,本该是手到擒来。但郑允芝战备完善,其他三面城墙外,大坑小坑密布,唯独正面城墙,确也提备妥当。城头上几门虎蹲炮太过凌厉了些,郝摇旗此番又来的匆忙,没有携带火炮,连炮灰流民都没带。 流贼攻城,往往有个章程。攻城之前,先将些老贼摸入城中,来个里应外合。若不成,再驱赶流民妇孺作炮灰打击守城士气、消耗守城资源。若再不成,才强攻。 一旦强攻不下,若不围困,便只能退走。 而此番郝摇旗来的实在匆忙,原本指望早前埋在城中的钉子立功,没想到吃了个闷亏。他一来,就将人从地道入城,等几十人下了地道,地道却炸了。才知道城中的钉子,怕是被郑允芝给拔掉了。 于是强攻。但其他三面城墙下摆不开阵势,只好从正面攻打。于是一次次被郑允芝打退,气的他暴跳如雷。 但他又无法下定决心全面强攻——一则是他觊觎的军饷恐怕没有抵达叶县,二则是害怕损失。流贼毕竟是流贼,譬如闯贼,声势浩大,号称几十万上百万,但都是些乌合之众。真正的骨干老贼,并不多。就算是闯贼,恐怕也只有几万精锐老贼。而郝摇旗则只有不到四千。 二郎山那边,他遣了两千过去,这里五千人中不到两千老贼,其余三千多都是寻常的流贼。 经过几番攻打,三千多比炮火稍好一些的流贼已士气全无,若再强攻,就必须派上老营。但他舍不得。 “早知道拉来几门红衣大炮,轰死他酿的!” 一个贼将暴躁道:“这狗官,待破了城,把他千刀剐,银了他妻儿老小!” 正在此时,后面传来骚动。郝摇旗回头看了一眼,只看到大军后方略微似有骚乱,没看大清楚,便也不理会了。流贼嘛,骚乱什么的,家常便饭。 但这种骚乱正在加剧! 贼军中一抹刀光破空席卷,初时还有流贼上前阻拦,却皆作了刀下之鬼。后来便没人敢上去送死,被那道刀光追的狼奔豚走,不多时骚乱便传播开来。等郝摇旗醒悟,却为时已晚! “怎么回事!” 便有人来,惊怖道:“有个凶人杀进来了!” “什么狗屁凶人?”一个贼将暴跳如雷,喝道:“掌家的,我先去看看。” 不多时,又有来报:“掌家的不好了,刘大将军被杀了!” 这时候的流贼,还没有形成建制。其中乱七八糟,要么称大王,要么称掌盘子、掌家的,要么就是这个大将军,那个大丞相。随便一个贼头,都敢叫大将军。 就郝摇旗这样的货色,手底下大将军都有几十个。 但刚刚去的那个,却是他身边的猛士,历来冲锋陷阵,很是凶猛。没想到转眼间就被杀了。 郝摇旗大怒:“给老子杀了他!” 他一刀把报讯的砍了,喝道:“还不快去!” 就有几个贼头冲入已经显出乱象的军中,郝摇旗忙直起身子眺望,只见那乱军之中,刀光连连闪,好似闪电,眨眼之间就不见了那几个贼头的踪影! 到这时,郝摇旗才看到嬴翌。 只见一条昂藏大汉持一口朴刀,浑身染血,如地狱中来的恶鬼。运使刀光如轮,杀的他麾下兵马满地扑跌,不要说杀了此人,便是近身也近不得。 而在此时,一支两百多人的队伍从后军杀了进来。 两相一合,本就惶惶的贼军顿时大乱! 嬴翌运刀如雷霆,一刀斩过,便是一声刺鸣,空气裂帛似的裂开一道白浪。白浪排空,竟如飓风,卷的周遭流贼跌跌撞撞。而刀光所过,什么狗屁都一刀两断。 几个贼头模样的狰狞杀来,被他一刀就杀了个干干净净。他抬起头,血污下一双冰冷明亮的眼睛正好迎上远处郝摇旗的目光。 嬴翌只看了一眼,便不管那看似贼首的人,只在军中杀的畅快,一边则关注着刚刚突入贼军之中的郑六等人。却不知道,他这一眼,把郝摇旗看的冷汗长流。 郝摇旗心中狂跳,被那漠视的眼神看的惊怖不已。甚至想要转身就逃,好险才按捺下来。看到那血污大汉没有望这边杀来,他才微微松了口气。 贼军大乱,郑六一行突入,遇到的阻碍前所未有的小,兵锋一到,贼军仿佛自主退避一般。不多时便杀透,眼看临近城下。却谁也没想到,城门此时竟打开了。郑允芝竟一马当先,举着一口剑,带着三百人杀了出来! 嬴翌在乱军中一看,不禁暗暗叹了口气,一边也为郑允芝的胆魄感到佩服。 当下不再盘桓,往郑允芝方向杀了过去。 不一会儿便与郑允芝、郑六等人会师于城下。 郑允芝胡须纷乱,举剑喝道:“嬴翌、郑六、郑九,可敢随本县再杀一阵?!” 郑六郑九高声叫道:“愿为老爷效死!” 嬴翌暗叹,道:“怎么不敢!” 一番好杀,流贼分明纸糊的沙堆的,乌合一群。被杀的狼奔豚突。郝摇旗见势不妙,闷头就跑。其余流贼哪里还有半分心气?惶惶溃散去了。郑允芝哈哈大笑,又带人追杀了一阵,这才回军县城。 “流贼乌合之众,不足为虑。” 郑允芝捻着胡须,脸上通红一片,看来激动不轻。他本是个读书人,没想到也有领兵上阵,带人冲杀的时候。这如何不叫他心绪起伏? “五千流贼被我五百人击破,可见外厉内虚。此番剿贼事,必定功成!” 嬴翌闻言,暗暗为他的信心感到无奈。如果大明朝还有掌控力,要击败乌合之众的流贼并不难。但难就难在,如今的大明朝,已经掌控不住的局面。 比如左良玉之流,祸害百姓、跑路,比剿贼可上心多了,还擅于坑队友。 而流贼之患,也不在于其人多。而在于政局的败坏。否则就算这回打压下去了,不多久又会蜂起。 三十二章 劝说 嬴翌不得不给郑允芝泼冷水:“县尊不可小觑流贼。” 郑允芝笑道:“嬴百户有霸王之勇,我看你一人纵横千军也如等闲,怎出此言?” 嬴翌拨了拨缰绳,往脸上摸下一把血污,道:“贼人这回战败,固然是其乌合之众,但也有猝不及防的缘故。加之其必定来的仓促,不曾携带火炮等重型武器,否则依照流贼历来的做法,先以流民妇孺附庸攻城,再以火炮击之,随后蜂拥而上,以叶县如今这点兵马,县尊以为可抵挡得住?” “这...” 郑允芝捻着胡须的手一僵,脸上的激奋之色顿时消退下去。 便又听嬴翌道:“这回内外夹击,破了流贼。但我人少,流贼人多,虽看似大胜,但对流贼而言,却并不伤筋动骨。以流贼心性,此一败必定恼羞成怒。待反应过来,想起县中兵马微弱,再起大军来攻,彼时携了火炮、附庸,叶县如何自守?” 郑五、郑六、郑九一边听着,顿时面色大变,一个个看着郑允芝欲言又止。 郑允芝闻言,神色肃然起来,道:“那以嬴百户之见,本县要怎么做才好?” 嬴翌断然道:“不如避开的好。” “怎么个避开的法儿?”郑允芝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嬴翌浑然当作没看见,道:“撤出叶县,由明转暗。静待湖广大军抵达。” 此言一出,郑五三人皆是连连点头,郑五道:“老爷,嬴兄弟说的不错。虽然嬴兄弟带走的兵卒此番归来,五个百户满编,但较之于流贼势大,却不能相比。若流贼卷土重来,便无法抵挡啊!” “是啊老爷!” 郑六郑九也连声附和。 “住口!” 郑允芝神色一变,斥道:“休要胡言乱语!” 他望北方作了一揖,正色道:“我奉皇明为叶县县令,有守土之责。你们却叫我弃叶县而去,岂非陷我于不忠不义!我郑允芝虽位卑力弱,却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叶县在,我郑允芝便在,叶县破,我郑允芝便死。” 说完怒气冲冲打马而去。 留下嬴翌几人面面相觑。 嬴翌叹道:“县尊德行高尚,我也很佩服。但...守土不等不于不撤退,撤退不等于放弃,这...三位兄弟是县尊亲近的人,还是设法劝一劝县尊。叶县不能守,这是必定的。” 郑五闷声道:“老爷脾气如此,我们也没办法呀。” 随后又道:“我稍后去找怀叔,看怀叔能不能说动老爷。” 嬴翌点了点头:“须得尽快。流贼不会给我们太多的时间。” 说完嬴翌抱了抱拳:“我先去休息,若有事,便来叫我。” 郑五三人抱拳还礼,各自作别。 嬴翌回到住处,空荡荡一片。忙到后屋,见姓袁的还在,嬴翌微微松了口气。就听那姓袁的女人道:“我听到厮杀声,怎么,闯王的大军到了?” 她嘎嘎笑了起来,好似鬼笑。 嬴翌淡淡道:“你想多了。” 然后关上门退了出去。 本来孙秀才应该在的,但早上郑九送物资去小王庄,孙秀才也跟着去了。而二牛帮他给袁姓女人的随从传递消息,此时也不知藏在哪里。嬴翌一时间竟觉得有些孤单。 他看了看黯淡的天空,微微叹了口气,悄悄离开了住处。 城北十里刘家庄。因流贼肆虐而早已废弃。嬴翌来到这里的时候,远远便看见一人孤零零站在村边。 那人看到嬴翌,急忙迎上来,叫道:“我家小姐呢?!” 正是袁姓女人的随从。 这人中年模样,身材不高不矮,双手五指自然弯曲,给人一种极强的力量感,好像古树虬结的老根。但此时他神色紧张,一眨不眨的盯着嬴翌,生怕嬴翌撕票。 嬴翌道:“你家那疯子小姐完好无损。” “你的事我已经给你办好了,为何不带我家小姐过来?莫非...”他不信嬴翌所言,露出决然之色:“若你敢害了我家小姐,我袁通就算是死,也要...” 嬴翌面无表情:“事情还没完。” 袁通身子一顿,狠狠的瞪着嬴翌,咬牙切齿道:“你说!” “你立刻去开封,想办法见到李闯。告诉他军饷的事,我要引他兵马来此。至于其中怎么应变,不用我教你吧?”嬴翌道:“做完此事,我还你小姐。” 袁通握拳微抖,一字一顿道:“希望你不要欺我!” 嬴翌不屑道:“一口唾沫一颗钉,你家小姐在我眼中不值钱。” 袁通转身就走。 嬴翌看着他的背影道:“记住,最多十天,十天之内若李闯大军没到叶县,我不保证你家小姐的性命。” 袁通背影颤抖,双拳握的嘎吱响。 嬴翌又道:“看来你有信心见到闯贼。只是我不明白,为何你们起初不把这消息直接告诉闯贼,而是联络郝摇旗?” 袁通:“只要能给明廷带来麻烦,告诉谁重要吗?” 嬴翌一怔,默然。 看着消失在旷野中的袁通,嬴翌不禁有些自嘲。他大概是想当然了。 作为袁崇焕的后人,那个女人只是想要给袁崇焕报仇,给大明朝廷找麻烦,并非要投靠谁。军饷的消息告诉谁,的确不重要。郝摇旗也罢,闯贼本身也好,不都一样吗。 悄然回到叶县,嬴翌给袁姓女子喝了水吃了些东西,休息了好一会儿,天黑的时候,郑五来了。 “老爷叫我来请嬴兄弟过去。” 嬴翌点了点头,跟他一起到了县衙。 郑允芝此时,神色有些憔悴。与之前打败流贼之时的兴奋截然不同。 “坐吧。” 他摆了摆手。 嬴翌坐下,道:“不知县尊唤我来,有什么事。” 郑允芝按了按眉心,疲惫道:“你此前所言,本县也想过了。叶县兵马单薄,若流贼大军来攻,的确侥幸不得。只是我思来想去,或许有解困之法。” 嬴翌道:“请县尊明示。” 郑允芝道:“叶县唯一的生机便是湖广大军。” 嬴翌顿时恍然,却道:“但我们并不知道湖广大军如今到了何处。” 郑允芝道:“我早遣了人前往襄阳,如果事情顺利,湖广大军应该已经启程。只要能在叶县坚守几日,必定迎来曙光。何况流贼未必会在几日之内再攻叶县,我们还有机会。” 三十三章 撤退 嬴翌不得不承认郑允芝说的有道理。 但他却道:“然而我们也不知道,闯贼是否还有大军在附近,如果有,兴许明天就会卷土再来。湖广兵马的确是救命稻草,但恕我直言,县尊,我并不信任湖广兵。左良玉是什么样的人,县尊应该比我还清楚。” 郑允芝闻言默然。 嬴翌可以看出他的纠结。 郑允芝良久叹道:“然而叶县太过重要。不能丢啊!” 嬴翌道:“古人云: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县尊读的书可比我多的多。” 郑允芝道:“我非是不知其中道理。也非是不知变通的人。但你毕竟不知,叶县藏有三万大军半年所需的粮草物资!” “粮草物资!” 嬴翌一愣,顿时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嬴翌也没有想到,除了二百万两军饷要运到叶县,还有三万大军的粮草物资,也囤积在这里。如此一来,叶县的重要性,果然不可舍弃。 就听郑允芝道:“这批物资从去年便开始暗中囤积。我到此任职,为大军囤积物资看守粮草,乃是一大重责。我将百姓迁走,让叶县变成空城,也是为了削弱流贼攻打叶县的心思。原以为灯下黑,可以瞒过流贼,没想到叛徒泄露军饷消息,将叶县放在火堆上烤,如今叫我进退维谷。” “一旦撤离叶县,大批物资,单单三万大军半年粮草,就是整整二十万石啊,如何运的走?!岂不是要拱手送给流贼?!”他痛心疾首。 嬴翌沉默了。 二十万石粮食,大批物资,在这样的世道,太不容易了。如果就这么舍弃,不要说郑允芝,就是嬴翌自己,恐怕也要跳崖。 他心中连连转动,忽然问道:“我曾在城中转过几圈,没有看到明显储藏粮食物资的地方。” 郑允芝道:“粮食物资藏于县衙下的地窖之中。毕竟要避过流贼耳目,不能明目张胆。否则若叫流贼知道城中有大批粮草,不需叛徒泄露消息,流贼早就该发兵来攻了。” 听到这里,嬴翌长长的吐了口气,笑道:“如果是这样的话,县尊便可以放心了。” 郑允芝气道:“如何教我放心?!” 嬴翌道:“县尊是身在局中,一时没有想透澈。我们撤离出去,未必是把粮草拱手送给流贼。” “此言怎讲?”郑允芝惑然。 嬴翌笑道:“县尊听我说。如果我们撤退的时候,放一把火,把叶县烧个干净,县尊以为如何?” “这...”郑允芝神色一动,仔细想来,片刻之后,露出恍然之色,忽然抚掌笑了:“是了,是了。我身在局中,把粮草看的太重,竟然没有想到这点。你说的不错,如果我们撤退,放火把县城烧了,流贼一看烧成了白地,自然不会想到在地下还藏着二十万石粮食。” “正是。”嬴翌道:“等流贼退走之后,或夺回叶县之后,再起出粮食就是。终归不会让流贼占了便宜。” 郑允芝一下子放松,吁了一口气:“看来是侥天之幸。当初为了避过流贼耳目,我拟以地窖藏物。如今果然救我一命,哈哈...天不绝我郑允芝啊!” 嬴翌提醒道:“只是地窖藏粮不知有多少知情人。军饷的消息泄露导致这么大祸患,粮食物资的消息可千万不能泄露。” 郑允芝摆手道:“不必担心。地窖藏物乃我拟定的计策,只限于叶县。经手的绝无外人。” 朝廷在叶县藏粮,至于怎么藏,是郑允芝的事。不必上报。因此地窖藏粮,是郑允芝做的主。经手的,就是他的几个亲近之人,除此再无外人知晓。便是这过程中运送粮草来的人,也只是把粮草暗暗运到叶县,至于藏在那里,也是不知。 他又道:“叶县百姓皆去,空城一座。虽然百姓有藏粮地窖的习惯,但百姓皆去,粮食自然要带走。流贼一见城中烧成白地,便再无怀疑。” 当然,这里面并非真的万无一失。 什么事都有个万一。万一流贼运气好,突然发现了呢? 但这话,嬴翌不会说。郑允芝也选择性的无视了。做什么没有风险呢? 嬴翌便道:“现在没了后顾之忧,县尊,早些撤走。” 郑允芝深以为然,道:“那就今晚。” 两人商量好此事,郑允芝才问起军饷的事。 嬴翌道:“军饷如今在小王庄。”他把一路运送军饷发生的事一一道来:“我见叶县有变,不敢把军饷运来,暂时运到小王庄藏匿。” 郑允芝听到军饷尚好,于是心情轻松:“只要军饷尚在,我就放心了。” “军饷、粮草皆在,看来流贼气数已尽。” 他笑了起来。 嬴翌只暗暗摇头,并没说什么。 入夜子时,嬴翌带着一个百户编制的人手,先行护送郑允芝等人家眷和一些工匠离开叶县。 叶县虽说是空城,但还有一些匠户。许多军备,都需要匠户操持,少不得他们。加上郑允芝家眷,总计有二百余人。今夜撤退,先将没有战斗力的撤走,为防万一,嬴翌亲自护送。等把他们送到小王庄,再回来接郑允芝,然后一把火烧了叶县,彻底离开这里。 这段时间中,郑允芝还要在县里做一些假象,以迷惑流贼。比如将本就损毁、无法修复的军备堆积在一间屋里,比如弄一些粮食出来,等大火一过,自然会留下痕迹,流贼一看,见都烧掉了,就不会再生出细搜叶县的想法。 同样也会将无法带走的良好的军备也藏进地窖中。等待日后再来起出。 夜色之中,郑允芝嘱咐妻儿道:“有嬴百户护送,必定万无一失。若遇事,只需要镇定就好。” 他妻妾儿女虽然忧虑,但也只好点头。 随后郑允芝对一旁的嬴翌点了点头:“就要劳烦嬴百户了。” 嬴翌拱手道:“义不容辞。” “走吧。”郑允芝摆了摆手。 嬴翌翻身上马:“县尊稍待,最多寅时,我便返回。” 郑允芝笑道:“一路小心。” 等嬴翌一行没入黑暗之中再也看不见了,郑允芝才微微叹了口气,对身边郑五道:“速速去准备,不要耽搁。” “是,老爷。” 三十四章 进山 一路护送,并没遇到幺蛾子。嬴翌还担心会遇到白日里被打溃的流贼,引起些小麻烦,没想到白担心一场。 为何要把家眷、工匠送到小王庄,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虽然迁了许多百姓到方城山中,但在山中深处。为避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郑允芝并没有在山外设立据点。加之时间紧迫,又是夜晚,没时间把他们一口气送到山里,便选择了小王庄。 轻车简从,很快抵达小王庄,嬴翌把带来的人留下,以保护县尊家眷和工匠,便要独身一人返回叶县。 郑允芝之妻李氏颇为担心,叮嘱嬴翌道:“将军一路小心啊!” 梓娘和小鱼儿也站在一边,怯生生的看着他。 嬴翌抱了抱拳,翻身上马:“夫人放心,天亮之前必将县尊安然送到。” 然后对周力、连彪道:“注意戒备,不要放松警惕。若有意外,立刻遁入深山。” “是,百户!” 两人齐齐顿首。 寅时前一刻,嬴翌再度回到叶县,见到了郑允芝。 郑允芝举着火把笑道:“要是你再不回来,我就要放火了。” 说着他叹息道:“多好的一个县城,竟要付之一炬。我这个做县令的,愧对百姓,愧对天子!” 嬴翌道:“暂时的退避是为了来日,只要能保住粮草,一切都是值得的。县城没了日后可以慢慢修,粮草没了当时就得饿死。如果留在县城,必定挡不住流贼,死也死的没有意义。还让流贼怀疑我们为何抵抗如此坚决,粮食恐怕还保不住。我们主动退避,流贼便会以为县城没有留恋,也就不会怀疑了。” 实际上郑允芝正是这么想的。 他所作的,都是为了保住粮草。如果死守县城能保住粮草,他并不介意与县城共存亡。这一点,嬴翌也看出来了。这个读书人,比这个时代大多数其他的读书人,拥有更高尚的品质,这也是嬴翌佩服他的原因。 正是因为知道死守也守不住,反而会引起流贼的好奇和怀疑,他才毫不犹豫的同意了嬴翌的建议。 “走吧。” 郑允芝脸色平静,将手中火把抛入屋里,转身就走。嬴翌跟着他,背后火光渐起。 街道上,兵卒们将火把丢入两侧的屋里,浓烟开始升腾。等到所有人出了城门,县城已经开始燃烧。 郑允芝头也没回,一马当先,没入黑暗之中。 这一夜,叶县火光照夜,烧的半边天红彤彤的。 天亮时分,郝摇旗带着兵马来到叶县,只觉得一股子热气扑面而来,他不禁连连皱眉:“叫人进去看看。狗入的,那狗官好大的手笔,竟然烧了县城跑了!” 昨天战败,郝摇旗狼狈逃窜,好不容易才把溃散的兵收拢起来,一数,折了近两千人,气的他暴跳如雷,连杀了七八个人才熄了怒火。他左思右想,极不甘心,但又害怕这里的事被闯王知道,想到还有三千兵马截杀军饷去了,便打算休整一夜,先放过叶县,等劫了军饷吃下肚,再合兵回来找叶县的麻烦。 叶县是在寅时凌晨燃烧的,彼时郝摇旗睡得正香,竟浑然不知。早上带兵南下去二郎山,路过附近,才发现不对头,忙过来一看,才见叶县已是一片白地。 这让郝摇旗心中隐约畅快之余,还有些憋屈。 狗入的狗官,昨天杀了他一阵,还没等他来报仇,就跑了! 进城查看的老贼很快回来,道:“全烧光了,掌家的。要不要仔细搜一搜?” 郝摇旗闷哼一声:“搜个屁。这叶县早就人去城空,些草民能带走的都带走了,现在一把火,连根毛都剩不下。有什么好搜的。走,去二郎山,那里才是大买卖!” ... 小王庄。 天亮前,嬴翌再度抵达。 从马背上下来,嬴翌指着村口的坟茔:“被屠杀的乡亲们都葬在里面。”又指了指旁边一座小坟:“我张大哥、侄女,就在这儿。” 郑允芝整了整衣冠,到坟前长身一拜。 “世道多艰,为官的却不能造福百姓,护不得百姓安危,实在是有愧于心啊。” 嬴翌摇了摇头,只是叹息。 历来王朝末年,皆是如此。几千年都没有改变。要彻底扭转,除非有万世王朝永世镇压,永保和平。否则就是一次又一次的轮回,永远数之不尽的劫难。 郑允芝的到来,让很多人松了口气。说起来他很有威望,这是毋庸置疑的。无论是兵丁,还是工匠,吃的都是郑允芝给的饭碗。而且郑允芝为人为官,都是极好的,人们自然对他有一定的认同。 而郑允芝家眷,自不必多说。如今也算是安稳了。 “军饷就藏在这里?” 郑允芝进了庄子,开口就问。 嬴翌点了点头:“就在里面。”他带着郑允芝,来到一片草灰覆盖的地方:“就在这下面。” 郑允芝打量了一番:“很不错,如果不是知道,一定看不出来。” 嬴翌道:“二百万两不是小数目,需要起出来运到山里去吗?” 郑允芝摇了摇头:“不必。暂时这里就好。数量太大,山路崎岖,眼下运送起来太麻烦。等稍后有时间再说。” 嬴翌微微颔首。 稍作休整,把村子掩饰一下,抹去痕迹,一行人便进山了。 山路崎岖,荆棘密布。郑允芝这样的读书人,大概是没有走过这种山路的。而且也不方便骑马。尤其他妻妾儿女,书香门第大户人家,穿山越岭最是不便。 嬴翌看他们走的艰难,便抽空做了两个框,一边是小鱼儿,一边是梓娘,他一肩挑着走。 郑允芝和妻妾相扶而行,在后面看着,不由得露出微笑。 嬴翌挑着两个人,也跟稻草似的,并不觉丝毫沉重,一边说话道:“当初我进山狩猎,没想到一回来就是噩耗。只有孙秀才逃了一条性命。我于是去追,也是夜里,放了一把火,将被挟裹走的乡亲救出来。但小王庄被毁,没有丝毫安全可言,想到狩猎时在山中发现的一个谷地,便将幸存的乡亲安置在里面。” “当初追杀一只虎,我嫌秀才手无缚鸡之力,便打发他去叶县,让他等着我。如果我杀了一只虎,就去接他。如果没能杀了一只虎,我还要去开封追杀,也要经过叶县,正好他在叶县帮我打听消息。没想到却阴差阳错,到了现在这模样。” 三十五章 回谷 “你虽勇力过人,但要杀一只虎却不易。我知道那一只虎,名唤作李过,乃是闯贼侄儿,海捕文书上有名有姓的贼首。他去了开封,有闯贼几十万贼人在,有长枪大刀,有火铳火炮,要杀他必须先击溃闯贼大军。” 听郑允芝之言,嬴翌也点了点头,道:“县尊说的,正是我所想。闯贼人数众多,先不说能不能杀了他,单说要找到李过那畜牲都不容易。我到叶县之后,跟孙秀才商量过,听说孙传庭已接任三边总督,正在关中聚兵。我听说他是个能打的,本打算去关中寻他。却不料意外发现了贼人踪迹,后来的事县尊也都知道了。” 郑允芝一听还有这回事,不禁笑了起来:“孙督师确是个能打的。当初还险些击毙闯贼。” 又道:“果然也是因缘巧合,要不是你察觉了贼人踪迹,叶县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我应该感谢你。” 嬴翌摇头道:“我与贼不共戴天,当时也没多想,只想着贼人不爽利我心里就舒服。” 郑允芝不禁哈哈大笑。 他道:“你勇力无双,却非粗莽之辈。言语有条有理,颇具智计,以前应该读过书吧?想必早先家里,不是寻常百姓。” 嬴翌道:“是读过一些书,但并不多。到如今都快忘却了。大概还知道一句‘人之初,性本善’或者‘有朋自远方来’。家里要说书香门第,也算不上,有些资财,但也仅此而已。一次天灾,就付之流水,父母皆不在了。” 嬴翌的话,并不算撒谎。他对古文知道的的确不多,而家庭也只是比普通家庭要好那么一点。穿越也可以算作是天灾,父母也的确不在。 郑允芝微微点了点头,对嬴翌又多了一些认同感。 读书人对读书人,当然有认同感。这不是几百年后,而是大明朝末年。这时候,读书人是不同的。 小鱼儿和梓娘仰着脑袋认真听着,尤其梓娘,脸蛋红红的,好像染上一层云霞。 郑允芝道:“我看你一身勇武,但用起来并没有什么章法。” 嬴翌道:“我只是天生有些蛮力,并没有练过武艺。” “天生神力得天独厚。”郑允芝叹道:“古之大将,历来生而不同寻常。多是天生神力。那西楚霸王有举鼎之能,你也不差。不过武艺还是要练的,战场不是儿戏,蛮力不足为凭,一旦力竭便束手待毙。还要多读书,悟的圣贤微言大义,上马治兵,下马安民,做个文武双全的。” 嬴翌无奈道:“我倒也想过习武,只是不知道到那里去习。读书的话,如今也不知还能否看的进去。” 郑允芝微微摇头:“习武倒是不难,小五会些章法可以试着学一学。读书更是人生大事,活到老学到老,怎么能学不进去呢?等安稳下来,我赠你几本典籍,若有不懂,可来问我。” 嬴翌心中暗叹,口里道谢:“多谢县尊。” 闲聊间,时间好像过的特别快。眼看就要到了。 翻过最后一片山,谷地出现在眼前。 虽然只过了几天而已,但嬴翌恍然觉得,好像过了很久似的。谷中比起离开的时候,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几块刚刚开出来的地,方块一样,铺在小湖边。 连那几个山洞的洞沿也作了些添置,好像屋檐一样,遮盖了一些茅草。 “是嬴哥儿!” 四嫂子惊喜的声音传来,整个山谷便活了。 王中官从一个山洞里跑出来:“哎呀,咱家的小兄弟回来了!” 这声音比公鸭嗓子还让人起鸡皮疙瘩。 一行人下到山谷,王中官快步走来,看他满面红光,想必在山谷中无忧无虑,这一两天过的很是不错。 “王中官。” 嬴翌抱了抱拳:“这是郑允芝郑县尊。” 郑允芝早从嬴翌这里听说过这位中官,板起脸微微施礼:“本县郑允芝。” 王中官笑脸顿时没了,轻哼一声,理也不理,只对嬴翌道:“咱家可是担心了。生怕出个万一。这下好了。” 嬴翌笑道:“劳烦中官担心,是我的错。” “谁都没错。”王中官道:“跟咱家说说,事情怎么样?” 一番叙说,里里外外,说了个通透。 王中官听了,不免叹息:“天杀的流贼,真是死不足惜呀。现今弃了县城,那该如何是好?” 嬴翌道:“我们毕竟人少,只能避实就虚。唯有等到湖广大军来了,再作区处。” 郑允芝也道:“正是。一旦湖广大军抵临,叶县自然能夺回来。” “欸...希望如此。”王中官道:“这兵荒马乱的,咱家想回京师,也没路走哇。” 他任务算是完成了,但眼下这情况,却没办法回去。流贼肆虐中原,正好把北上的路堵住了。除非先往东,避过河南地界,从徐州往登莱走,才能回京师。 但他一个宦官,身边就五十个东厂番子,他又怕死,因此不敢。 “一夜劳累,想必都疲惫不堪。”嬴翌道:“先安排休整,等精神饱满,再做计较。” 郑允芝也是一夜没合眼,又走了十几里山路,有些扛不住了。当下二话不说,让郑五安排兵丁休整,他一家五口则被嬴翌安排到山洞里休息。至于王中官,聊了一阵,跟东厂番子打猎去了。 嬴翌这才空闲下来。 把孙秀才、四嫂子等人叫来,问了问这几天的事,发现没什么问题。倒是二牛,竟回来了。这叫嬴翌颇为惊奇。原本让二牛去给那袁通传讯,嬴翌叫二牛传信过后就藏起来,没想到他竟一个人回小王庄。正好遇到孙秀才从山里出来的时候。便一起跟王中官等人回到了这里, 倒是省去了嬴翌一些担心。 “这谷中也算是块宝地,如今粮食什么的都不缺吧?” 孙秀才道:“不缺不缺。之前县尊送来二十石粮食,就十多个人,省着点吃半年都不成问题。我们正努力开荒,半年后,粮食怎么也种出来了。只是如今人多了起来,怕是经不住吃。” “没事。”嬴翌摆了摆手,道:“谷中十多亩,尽快开出来,种上粮食。” “我省的,嬴哥儿你放心就是。”孙秀才等人连连点头。 嬴翌随后把孙秀才和二牛叫到一边,低声道:“我还要出去一趟。那个女人还有些手尾,须得处理。不能放着不管。稍后我就走,很快回来。如果有人找我,就说我进山打猎去了。” 孙秀才和二牛正色点头:“放心吧嬴哥儿。” 三十六章 月牙谷 嬴翌又道:“县尊休息好了之后,不会在这里多作停留。叶县四千户百姓,两万多人藏在这深山之中,县尊必定会过去。到时候秀才你跟着去看看。” 孙秀才目光闪动,笑道:“能藏两万多人,想必山中还有块大宝地。” 随后作别,嬴翌独身悄然离开了方城山。 嬴翌体魄之强横,是常人难以想象的。他只凭一双腿,走起路来比奔马还快。苍茫旷野,一人独行,不多时就回到县城附近。 县城已是一片白地,除了城墙,里面几乎被烧了一干二净。嬴翌微微叹了口气,转道往刘家庄方向而去。 刘家庄还是那废弃模样,嬴翌进入庄子里,左拐右拐,来到一口枯井前。 枯井上压着一块几千斤的大石头,只露出一丝缝隙。嬴翌伸手一推,石头轻若无物被他推开,随后捡起卡在井口的绳头,几下从井中提出来一个人。 正是那袁姓女子。 昨夜嬴翌护送郑允芝家眷和一干工匠前往小王庄,回来的时候先悄悄的把袁姓女子从城中转移出来,再状作初归。谁也不知道嬴翌手脚这么快。 对于这个女人,嬴翌不屑之。说起来,若是不管不问,任凭烧死在城里,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嬴翌毕竟有底线,既然约定的交换,袁通把他交代的事办成了,嬴翌也不屑杀这个女的。 袁姓女人精气神很是颓败,虽然嬴翌并没有刻意虐待,但这几天嬴翌太过忙碌,孙秀才和二牛都不在,于是饱一顿饥一顿,总是不好过的。 “我不明白,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女人低声开口。 嬴翌笑了笑:“这与你无关。只需袁通办好我交代的事,你就可以走了。” 说话间,嬴翌取来一块木板,徒指在木板上写下‘十日后于此,崇祯十五年四月二十三’,将木板竖在村口后,带着袁姓女人离开了刘家庄。 这块木板是留给袁通的。 嬴翌知道,袁通去开封回来之后,必定会来刘家庄。除了刘家庄,他也没地方可去。而他给袁通的时间,就是十天,从今天,也就是四月二十三开始,到五月初三在这里见面。 只要袁通办成了他交代的事,他就把袁姓女人还给袁通。 嬴翌带着袁姓女人回到方城山,已是天黑前夕。 此时郑允芝早已离去,王中官竟也跟着走了。倒是两百多的匠户,还留在这里。 “嬴哥儿,县尊老爷问起你,说是有事相商。”二牛道:“让你明天去见他。” 又补充道:“说是明天叫张石的百户官来接你。” 嬴翌点头:“我知道了。这个女人暂时交给你看管,记得不要疏忽。” 二牛挠了挠脑门:“放心吧嬴哥儿。” 一夜无话。 翌日。 上午嬴翌组织匠户帮忙开荒,只十多亩地的山谷,二百多人一起干活,即便工具严重不足,也全部勉强开出来。中午的时候,张石就到了。 “月牙谷距离这儿不远。”张石道:“从此谷的另一头出去,往右手边翻过五个山头就到。” 嬴翌想了想,所谓的月牙谷看样子应该是在方城山北麓。那边嬴翌还没有涉足,难怪不知道。如果没有小王庄的噩耗,恐怕过不了多久,嬴翌追着猎物也会杀到那边去。 “月牙谷有多大地面?”嬴翌问道:“两万多百姓能自给自足吗?” 张石道:“嬴百户不知,月牙谷的确是块宝地。大大小小有十多个山谷,大的有上千亩,小的也有几百亩、几十亩的。串联在一起,好似一弯月牙,因此得名。” “噢。”嬴翌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你稍等一下,我交代几句就走。” 嬴翌叫来二牛,道:“我这就去见县尊。你暂时按照我上午交给你的,把匠户组织起来,这几天先沿崖修建房屋,然后把谷中的土地平整好。” 二牛点头:“我知道了嬴哥儿。” 嬴翌知道二牛恐怕压不住两百多匠户,但眼下孙秀才不在,也只好托付给他。 张石在前面引路,出了小山谷,从盐崖附近攀上北边山坡,一路翻山越岭,天黑的时候,才抵达月牙谷。 黯淡天光之下,嬴翌站在山头,只见星星点点的火光聚集成一团团的,中间有些间隔,但串联起来,的确如一弯月牙,实在是极美的。 “名副其实的月牙谷。” 嬴翌笑道。 张石道:“原本这里许多野物,是我们这些猎户的宝地。只是如今来了人,野物早被驱走了。” 又道:“半片山脉的山溪都在这里汇聚成湖泊、水潭,水源也不缺。种地比山外都强。” “只是面积小了些。”嬴翌道:“我看这十几个山谷加起来也不过几千亩地。四千户百姓,每户最多二三亩,养不活人的。” 张石挠了挠头:“这就不知道了。” 嬴翌暗叹一声,道:“走吧,下去吧。” 虽然是一块宝地,但山里可以耕种的土地,太过稀缺。这几千亩地,支撑不起两万多百姓的自给自足。现在不是几百年后,粮食的产量远远低于嬴翌的那个时代。这时期,就算是和平年间,一家若是五口的话,怎么也要二十亩地才能过得稍微滋润一些。 月牙谷的建设,初具雏形。毕竟郑允芝迁移百姓从年前就开始了。房屋也都是沿着山崖修建的,避免占据过多的肥沃土地,而且房子都很简陋狭小。另外还有许多山洞,看起来也是人为掘出的。 总的来说,就是这里的土地资源稀缺,能少占地,就少占地。 在一个较为宽阔的山洞里,嬴翌见到了郑允芝。 山洞被布帘、木板隔开几个空间。卧室、厅堂,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郑允芝毕竟是个讲究的人。 一盏油灯,两个石墩,郑允芝叫嬴翌坐下,道:“这里的情况,你大致应该看见了。” 嬴翌颔首:“面积太小。” 郑允芝叹了口气:“是啊。十多个串谷,总面积还不到六千亩。除开生活占地,可以用在耕种的,不到五千亩,自给自足难啊。” “山外兵荒马乱,山中狭**仄。”嬴翌道:“世间哪里有两全其美。” “只盼早些剿了流贼。否则最多三个月。”郑允芝忧虑道:“三个月后,就要饿肚子了。” 三十七章 劝 嬴翌心里一闪,想到埋藏在叶县废墟下的二十万石粮食,不禁轻轻一叹。 郑允芝是个合格的官员,那二十万石粮食,是军粮就是军粮,他不曾想过用那二十万石粮食来养这两万多百姓。只是期盼着朝廷的大军剿灭流贼,然后再把百姓迁出去。 但嬴翌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崇祯十五年了,大明朝就要完蛋了。覆灭流贼?不存在的。 “希望如此。”嬴翌低沉道。 郑允芝笑了笑,转言道:“如今虽身处山中,却不能闭塞耳目。我叫你来,便是为此。湖广兵何时能到,叶县何时夺回,必须要及时知晓,便于应变。” 嬴翌点头:“县尊所言极是。” 郑允芝道:“另外我打算征募更多兵马。五个百户编制太薄,受不住大战。这里有两万多百姓,青壮就有八九千人。三千怎么样?再征二千五百人。” 顿了顿,他道:“山中土地稀缺,反倒劳动力过剩。许多人无所事事,整天惹事生非。不如加以整编,以军令缚之。” 嬴翌听了叫好:“这是个好办法。不过县尊,三千兵马,粮草消耗可不比百姓。” 郑允芝微微颔首:“我也知晓。由是...” 他犹豫了一下:“山中存粮不足,我的意思是,既然是兵,那就用军粮。” 嬴翌一听就明白了他的想法。 郑允芝果然还是知变通的。 军粮的确不能动,但用军粮来养军队,那就比较合理了。虽然那批军粮是给剿贼大战准备的,但如今募集兵马,不也是为剿贼大战作准备嘛。 “县尊英明。”嬴翌笑了起来:“县尊放心,我会想办法从叶县起出一批粮食。” 郑允芝捻须叹道:“我这也是无奈之举呀。记得取粮的时候,顺带取一些铁料出来。三千兵马,甲胄不奢望,但兵器总要齐备。” “那此事宜早不宜迟。”嬴翌道:“明日就开始吧。用一天时间挑选兵员,然后我带去训练,顺便探听消息、找机会取粮。” 别过郑允芝,嬴翌出了山洞,见孙秀才正在外面等候。 两个人走到偏僻处,孙秀才道:“嬴哥儿,那批军饷我看还是尽快转移走。小王庄并不安全...我是说,知道军饷在小王庄的人,太多了。” 嬴翌沉吟了一下:“那你的意思呢?” 孙秀才道:“县尊如今还无暇顾及军饷的事。湖广兵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来。我想暗中把军饷先转移到碧波谷附近。” 碧波谷,就是嬴翌发现的那个小山谷,如今小王庄幸存百姓的居处。 因为有个小湖,便被孙秀才起名碧波谷。 “未必。”嬴翌道:“县尊刚刚跟我说要扩军至三千。恐怕会动用军饷。” 叶县储藏的军粮能动,为什么不能动军饷?这位县尊毕竟是个知变通的人。 孙秀才一听,吃了一惊:“三千?” 他思索片刻,拍掌道:“这是个好机会!嬴哥儿,正应该趁这个时候,把军饷掌握在自己手中,进而掌握住这支军队!” “掌握军队...” 嬴翌抿了抿嘴。 孙秀才急了:“嬴哥儿,你可不要意气用事啊!这支军队无论如何都要掌握住。否则战事一起,如何保全...保全百姓?!郑县尊虽有才具,但我认为他太过乐观了,并没有看清形势!” “可是...”嬴翌暗叹:“我若抓住军饷,便无异于与县尊翻脸。” 孙秀才摇了摇头:“若是不得已,那翻脸又怎样呢?在我看来,反倒是那位王中官,更难以应付。” “王中官...”嬴翌也想到了他。 孙秀才道:“太监和东厂番子可不好相与。以我之见,不如...”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色,手指在喉咙上抹了一下。 嬴翌讶然:“太过了。” 他道:“王中官虽是天子近臣,但在这里却是无根之苹。只要好生哄着,不会闹出什么麻烦来。退一万步来说,就算闹出了什么麻烦,也能翻掌镇住。” 孙秀才听了微微点头:“倒也是。” 两人不知不觉,走到了山崖上。 今夜月明,薄暮如纱。孙秀才抬头望月,忽然问嬴翌道:“嬴哥儿,你给我交个底,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嬴翌悠悠道:“正如早前所言,借官府之力,以报深仇大恨。” “仅此而已?”孙秀才道。 “不然呢?”嬴翌道。 孙秀才摇了摇头:“借人之手复仇,依我看落了下乘。不如用自己的手复仇。” “噢?”嬴翌笑了:“你当初第一个想到的不就是官军吗?” “此一时彼一时。”孙秀才不以为然:“当时只你我两人,势单力孤。如今却有机会把握几千兵马,再加上你的勇力,又何必还把希望寄托于他人?我算是看明白了,就连郑县尊这样才具的人都没有看清局面,我还有什么好奢望的呢?他竟然认为朝廷剿贼能够大功告成,这不是笑话嘛。流贼越打越强,朝廷屡剿不力,此消彼长,越到后来就越无力。各方兵马心不齐不说,左良玉之流其行为比流贼还不如。若任凭郑县尊区处,别说三千兵马,三万拿出去,也得给那些混蛋坑死。汪乔年就是前车之鉴!” 嬴翌不禁刮目相看:“秀才,你...” 孙秀才笑了笑:“是不是觉得我跟以前不同?不是我变了,只是我这些天,看透了。” 他怅然道:“大明朝就要完了吧?” 嬴翌默然。 所谓有识之士,未必要多聪明。大明朝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多少人都能看得见一二。只是有的人不愿意去相信。比如郑允芝。 孙秀才猛地转过头来:“嬴哥儿,你有智计,有情义,有胆魄,有勇力。你看看这下面谷中这些人,再想想小王庄。这天下有多少厄难?我不相信郑县尊能保住他们,但我相信你。” “你太高看我了。”嬴翌面沉似水。 孙秀才嗤笑道:“如果我看错了,我把眼珠子挖出来。嬴哥儿,流贼屠戮,官兵杀良,白骨于野,人竟相食。我孙秀才没有大气魄,我只是不愿意我妻儿老小的遭遇,再发生在我面前。你愿意吗?!” 我愿意吗? 嬴翌扪心自问。 “不愿。”他闭上了眼睛。 心中道:“我不愿末世流毒,更不愿诸夏沉沦...” 三十八章 心意 “兵马必须要掌握在你的手中。”孙秀才断然道:“希望更不能寄托在烂到根子里的官兵身上。” 他露出希冀:“掌握了这支兵马,就大有可为。嬴哥儿你就能击败流贼,杀了一只虎那畜牲,甚至解救开封。到时候天子必定降旨嘉奖。南阳、开封这一片,是块宝地呀!” 嬴翌以前所未有的目光看着孙秀才,他发现孙秀才是如此的不同以往。 有一种陌生感,更有一种让嬴翌感到踟蹰的意。 孙秀才见嬴翌不言,不禁笑了,振奋道:“明日募兵过后,一定要想办法把兵马带走,不要留在郑县尊眼皮子底下。这些新募的兵,要培养成自己人。我会留在这里,帮你看着这里。” 又道:“军饷要尽快暗中运走。这是底牌,千万不能松手。” ...... 翌日募兵,兵员很快募齐。 倒也不是说百姓们争相从军,主要是为了混口饭吃。兵荒马乱的年代,政局颓败,百姓大多数对朝廷失去信心,要说什么为了朝廷打流贼的大义,人家眼皮都不会动一下。反倒抬出军饷切合实际。 正如嬴翌所料,新兵所需的军饷,一概从那二百万两银子里面划拨。 “我会让郑五把那批军饷运到月牙谷。”这是郑允芝的原话。 嬴翌默然。 新募两千多人,加上此前五个百户编制,郑允芝大手一挥,整整凑齐三十一个百户,也就是三个千户多一个百户,总共三千四百八十人。 最初的五个百户,除了郑六的那个不变,转为郑允芝的标营,其他四个百户都打散与新兵重组。最后形成三个满编的千户营。嬴翌成为其中一个千户营的千户,并代为督领三个千户的兵马。 另外两个千户官,一个是郑九,一个是朱炳琨。 朱炳琨此人,可以说是这支军队里最老资格的,他是最初的鲁阳关千户所的老人,也是此前五个满编百户的四个百户官之一,早前有提到过。 这个人很低调,很老实,又识字,本就是老军户,因此郑允芝这回把他提拔起来。 三个千户,嬴翌虽代为督领,但本身只占一个,郑九呢,是郑允芝家生子,而朱炳琨此人,嬴翌也不太了解,没有什么交情。 嬴翌因此知道,郑允芝并非真的信任他——或者说,这是上位者的共性。 整编重组用了半天,天黑之前就完成了。三个千户,崭新崭新,虽然因为大部分都是新丁,看起来极为松散,但这是一个好的开始。至于具体的训练,暂时交给下面的人。 嬴翌也只管自己麾下的这个千户的训练事宜。 他把周力、连彪及新提拔起来的八个百户官叫到一起,商量好训练事宜,孙秀才就来了。 “整队训练是军阵的基础,各位一定要牢记。戚爷爷有云:开大阵,对大敌,比场中较艺擒捕小贼不同。堂堂之阵,千百人列队而前,勇者不得先,怯者不得后,丛枪戳来,丛枪戳去,乱刀砍来,乱杀还他,讲究是就是一个‘齐’字。”嬴翌道:“第一个要练的,就是军阵。要练堂堂之阵,从整队训练开始。” 一番嘱咐,嬴翌打发走了十个百户官,这才与孙秀才叙话。 孙秀才神色沉凝,低声道:“嬴哥儿,军饷你要交给郑县尊吗?郑五带着标营刚刚出发了。” 嬴翌面孔上看不出情绪,道:“那以你之见呢?” 他叹了口气:“郑五去取军饷,难道我去阻拦?他是郑县尊心腹,一旦这样做了,就真的与郑县尊翻脸。” “到了眼下,哪里顾得许多?一旦军饷被郑县尊掌握,军队是听他的还是听你的?”秀才跳脚道:“我如何不知郑县尊的心思?他这几千兵马训练稍许,一待湖广兵抵达,他必定派出去策应。湖广兵是什么德性?左良玉是什么狗屁?连汪乔年他都敢卖,郑允芝算什么?!莫非你要眼睁睁看他把这几千人送去送死?” 面对秀才的激愤,嬴翌默然。 良久,他道:“我去去就回。” 言罢转身就走。 孙秀才看着嬴翌的背影,脸上露出笑容,眼睛里的光,前所未有的明亮。 “嬴哥儿,我是为你好啊...” 嬴翌默默的行走在黑夜中的山林里,黑夜并不能阻挡他的视线。他心里很复杂,一时间想了许多。 他想到自己一番谋划,为了那批军饷,如今真的要交给郑允芝吗?秀才的心思,嬴翌越来越清楚,但他竟踟蹰,心里竟有些退缩。他不禁自问:我该怎么做。 百万流贼,亿万百姓,鞑子虎视眈眈,大明危在旦夕。神州就要陆沉了。而他嬴翌,早晚有一天,脑后长根猪尾巴!这是他愿意的吗? 眼睁睁的看着吗? 一声长叹,嬴翌眼中终于闪过一抹光亮。 郑五带着标营一路摸黑,半夜子时过后,才走出山林,来到小王庄。 夜鸦绕树,枭枭鸣叫,幽幽寂寂,让人心寒。望着那小王庄,郑五振奋精神:“军饷事关重大,今夜必须运走。进村!” 穿过林中小道,郑五一马当先,抬头忽然心头一颤,顿住了脚步! 夜色中,一个模糊的人影竟站在村口坟茔前。 有人惊叫:“鬼!” 顿时乱作一团。 “住口!” 郑五大叫:“这世间哪里有什么鬼!” 他背后冷汗直冒,把刀一晃,强撑着胆子走出几步:“是谁?!” 人影走了两步,熟悉的声音传来:“是我。” 郑五闻言心中一松:“是嬴兄弟!”随后惑然道:“嬴兄弟你怎么在这里?!” 众人一听竟然是嬴翌,顿时松活下来,好些都后怕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喘气。 嬴翌的目光穿透夜色,落在郑五脸上,他沉默片刻道:“这批军饷不能交给你。” 郑五一怔,脸色就变了:“嬴兄弟何出此言?!” 嬴翌重复道:“军饷不能交给县尊。” 郑五握着刀柄的手一紧:“嬴兄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嬴翌缓步走来,郑五不禁退了好几步。他对嬴翌,此前是敬佩,但此时是畏惧。嬴翌有多厉害,别人不知道,他却知道。那是无可匹敌的人物! 嬴翌叹了口气,道:“郑兄弟莫要紧张。” 他走到近前,缓缓坐了下来:“不妨先听我说几句。” 三十九章 民心 “这批军饷谁也不能动。” 嬴翌一开口,第三次强调了军饷的归属,然后才道:“县尊忠于朝廷,是个好官。但正因如此,军饷才不能交给他。” 郑五紧握朴刀,突然自嘲一笑:“是我看错了你。我以为你重情义,知忠孝...老爷对你也算是有知遇之恩,没想到啊...人果然都有贪念,你看上了这二百万两银子,想据为己有。” 嬴翌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我的确看上了这批银子,也的确要据为己有。不过与你想的,可能有些差距。” 嬴翌心平气和道:“郑五兄弟,我问你一个问题。” 郑五把刀一摆,断然道:“你要银子,就杀了我。不必废话。” 兵卒们此时,早已茫然失措。他们对郑允芝有好感,但也知道嬴翌的厉害。不是自己人吗?怎么现在搞成这样了? 一片鸦雀无声。 郑五的话嬴翌权当作没听见,自顾自道:“县尊是个好官,他所作的一切,都是从朝廷,从天子的角度出发。所以我才不能把军饷交给他。不但不能把军饷交给他,三个千户的兵马,我也不会交给他。” 他道:“大明朝倾覆在即,这是看得见的。即将到来的这次剿贼必定不会成功。而郑县尊组织这支兵马的用意,我想你应该比我还清楚。一待左良玉等人的湖广兵抵达,我们将作为策应,屈从于湖广兵之下。” 郑五神色微动。 嬴翌又道:“左良玉是什么狗贼?连三边总督汪乔年也被他卖了,死的凄凉。多少次剿贼,都是这样的货色第一个跑路,生生把大好局面败坏。郑县尊忠于朝廷,但他左良玉可不是。郑县尊可以把这三千人送给左良玉当炮灰,但我却不能。” 他神色如铁:“所以,军饷我绝不交给县尊。军队,更不能交给他。军饷在县尊手中,我就无法掌控军队。无法掌控军队,就要被当成炮灰。没有军队,我就无法报仇雪恨,没有这三千人,更无法护住这方城山里两万多百姓。郑五,你说我该怎么办?” 郑五脸色一片铁青,却不等他说话,嬴翌又道:“我绝不会给一个狗贼策应,更不会因为郑县尊去听从左良玉这样的狗贼的命令,作他炮灰,被他卖。如果我遇到他,我甚至会杀了他。这个狗贼比流贼也不差分毫。流贼要打,但不是跟左良玉打,我自己来。” 然后嬴翌看向郑五背后的百余兵卒,道:“你们呢,怎么说?是愿意跟我嬴翌,还是愿意听从县尊的指挥?” 郑五终于说话:“嬴翌,如果不跟你,你待如何?” 嬴翌淡淡道:“那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 黑夜压抑,气氛一下子沉凝到了极点。沉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好像暴风雨就要来临。 突兀叮铛一声,打破了这份沉重。不知是谁起了个头,随后这百余人陆陆续续丢下兵器,从郑五身边越过,来到嬴翌身后。 郑五看的面色通红,浑身发抖,指着他们说不出话来。 有人鼓起勇气道:“郑哥,县尊是好人。但...嬴大人说的也没错。我们只是想保护家人,不是为朝廷,也不是为天子。” “是啊。记得前年大旱,朝廷连赈灾的都没有,我大哥就是生生被饿死的。” “流贼杀来的时候,永远看不到朝廷的影子。” 一声声怨声载道,顿时让郑五精气神全消。 嬴翌叹道:“大明朝早就失了人心。可叹郑县尊还视而不见。郑五兄弟,你是郑县尊的亲近心腹,我想你首先考虑的,应该是郑县尊,而不是朝廷。如果郑县尊此番卷入剿贼之战,失败之后以他的性子,你以为后果如何?” 郑五脑子里闪过无数的念头,他闭上了眼睛。 良久,道:“你要怎么做?” 嬴翌露出了笑容:“军饷我一定要掌握在自己手中,军队更是如此。我更希望郑县尊以治理民生为主。山里两万多百姓,如今还有好多没有着落。” 顿了顿,然后道:“剿贼之战,我当然会参与。但绝不是郑县尊所想的那样。回去之后,我不会去见县尊,但希望你把我的话,转达给他。” “你要软禁老爷?”郑五开口道。 “不得已而为之。”嬴翌道:“等此间事了,任凭县尊自由。” 随后嬴翌精神一振,道:“先取军饷要紧。这里的确不安全。大家伙都行动起来,不要耽搁时间。” “喏!” 士兵们的心态转换的很快。这不是说他们都是白眼狼,而是他们的意愿,与郑允芝相左。郑允芝是站在朝廷的立场上,而在百姓眼里,朝廷早已失去信任,不值得为之付出生命。 实际上,历代王朝末年,军队的战斗力下降极快,除了汉朝之外,其他的无不如此。根本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朝廷在百姓心目中,失去了地位,已经不值得百姓为之生,为之死。 没有这个信念,还怎么打仗?往往一触即溃,都逃命去了。 后世有一支军队,在那么恶劣的情况下,都能坚持下去,直到夺取天下,他们的装备不是最好的,地盘是最贫瘠的,资源是最苛刻的,但为什么能坚持到最后? 那就是信念。 有人愿意为之死,前赴后继。这才是根本原因。 与之相对的,正好是同时代的另一支军队。不但人数更多,装备更精良,还占了天下大义,却也是因为失了民心,最后被赶到一个小岛上苟延残喘。 郑允芝不可谓不好,有才具,有能力。但他的立场,却与民心背道而驰。 这才是嬴翌三言两语,就能策反士兵的根本原因。 郑五并没有擅自离开,他知道此时嬴翌不会放他回去。嬴翌还没有完全夺取军权,在尘埃落定之前,会瞒着郑允芝。 两人站在一旁,看着一箱箱的饷银被抬出来装上马车、牛车,各自神色不同。 嬴翌忽然道:“对于县尊,我是敬佩的。但敬佩归敬佩,我与他看问题的角度不同,站的位置不同。郑五兄弟,如果我是你,我会劝县尊,劝他不要为大明朝陪葬。” 嬴翌看着郑五:“短时间内,我不会让县尊离开月牙谷。除非...” 四十章 夺权 天亮前夕,嬴翌带着郑五和这百余人回到月牙谷。 这半宿当中,二百万两军饷被嬴翌转移到碧波谷附近埋藏起来,而具体的地点郑五也不知道,因为那时候他被嬴翌打晕了。嬴翌也算是谨小慎微。 回到月牙谷,郑五就一直跟在嬴翌身边。 他对嬴翌的‘背叛’,的确不忿。但又不得不承认嬴翌说的有道理。郑允芝心怀大明,但郑五却非如此。他可以想象,一旦此间事败,郑允芝区区一个县尊绝对落不到好下场。作为郑允芝的家生子,他不得不考虑这个问题。 “恭喜嬴哥儿,你终于下定决心了。”孙秀才一脸喜意的作了个揖。 嬴翌微微一叹:“这并不是我所愿意的。” 孙秀才笑道:“时势造英雄,哪里有人生来就是英雄?!” 嬴翌摇了摇头,道:“多余的话就不必说了。秀才你跑一趟,你帮我把郑六、郑九和朱炳琨请来。对了,怀叔也请来吧。记得不要打扰到县尊。” “就在这里?”孙秀才四下里看了看。 嬴翌道:“那边。”他指了指不远处的崖顶:“就说我有事跟他们商量。” 孙秀才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转身就走。 嬴翌对郑五道:“走吧。” 郑五一声轻叹:“...罢了...” 崖顶,嬴翌迎风负手而立,郑五站在他身边,忽然对他道:“我是老爷是家生子,祖辈已四代为郑家附从。老爷一家皆心善,待人极好,我实不愿看到老爷为难。” “但你更不能看着郑县尊走上末路。”嬴翌道:“他是大明朝的进士,是叶县的知县,他与大明一体,更是守土有责。而大明如今,已覆亡在即。” “这样的话,你若在老爷面前说,他一定骂你个狗血淋头。”郑五嘿笑一声:“说你大逆不道,不忠不孝。” 嬴翌不以为意,笑了笑:“我只是个平头百姓,苍生中的一员。大明已失人心,自然得不到我的忠诚。无所谓大逆道不道的。我只是做我自己觉得应该做的事。” 随后嬴翌道:“我知道,县尊不一定会干休。所以你如果为县尊好,最好看着点。” 郑五咧了咧嘴,无言无语。 不多时,孙秀才带着怀叔、郑六、郑九和朱炳琨都到了。 怀叔看起来更加苍老了一些,但精神头还不错。他一双阅人无数的眼睛,盯着嬴翌,透露出莫名之色。 而郑六、郑九则笑呵呵的,完全没有感受到什么奇怪的地方。 至于朱炳琨,还是那副憨厚模样。 嬴翌转过身来,在几个人身上一眼扫过。 “我让秀才请诸位来,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嬴翌神色淡然。 “有什么事嬴兄弟叫人传句话就是了嘛。”郑九傻乎乎的。 “闭嘴。”郑五道了一句。 郑九一怔,看了看郑五,又看了看嬴翌,摸着脑门一头雾水。 就听嬴翌道:“我有一句话,要问各位的意见。我要掌控军队,你们怎么说?” “掌控军队?” 郑六和郑九一脸茫然。朱炳琨眼睛闪烁了一下,低下了头。 怀叔叹息,一双浑浊的眼睛看着嬴翌:“果然不是池中物。嬴千户,老朽是不是可以认为,你打算架空老爷?” 嬴翌看着这位老人,郑重的点了点头:“可以这么说。” 郑六和郑九终于反应过来,郑九不敢置信道:“嬴兄弟,你这是什么意思?!架空老爷?” 嬴翌看着他们:“是的,我必须要掌握这里的一切。” 郑九张大了嘴巴,忽然一声怒吼,就扑了过来。郑五连忙上前,一把抱住他。 嬴翌道:“郑九兄弟是直肠子。” 然后道:“军饷在我手中,而郑县尊组建兵马的最终用意,我也不赞同。” 这时候,郑五拉着郑六郑九走到一边,低声解释,三个人隐隐开始争执。 而怀叔却一脸叹然,道:“老爷是朝廷的县令。” 嬴翌颔首:“所以我理解他。但我不会跟着他的思路走。” 怀叔点了点头:“老朽已近六十,见过的人和事,不敢说多,但也不少。老爷心里并非不清楚,只是他不愿意去想。老朽年纪大了,没几年好活了,所以老爷说什么就是什么。当初第一眼看到你,老朽就知道,你并非是个寻常的人。如今果然应验。或许你这么做救了老爷,但老爷不会感激你。” 嬴翌道:“我知道。县尊是个值得敬重的人。但我和他看待问题的角度不同,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怀叔,你是县尊身边的人,我希望你能劝一劝县尊。” 怀叔笑了笑:“如今军饷在你手中,军粮也只有你才有能力安然取出来。大局在握,老头子也不逆了你的意思。老爷那里老朽自然会劝,只是老朽有一问,不知该问不该问。” “怀叔请说。”嬴翌正色道。 “老朽就是想问问你,你这样的心思,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嬴翌听了,不禁默然,良久道:“我也不知道。” 怀叔点了点头,转身缓缓离开:“老朽知道了。” 这时候,郑五、郑六、郑九三人走了过来。郑五面无表情,郑六和郑九一脸复杂,有愤怒,有释然,也有其他的。 郑九闷声道:“俺不知道你竟然是这样的人。五哥已经告诉俺们了,俺们以后不会跟军队沾上一丝一毫,俺们就跟在老爷身边。你可以放心了。” 郑五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嬴翌目光最后落到朱炳琨身上:“朱千户,你有什么意见?” 朱炳琨做了好一会儿透明人,此时听嬴翌问他,不禁浑身一个激灵,连忙道:“唯大人马首是瞻!” 嬴翌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希望如此。” 随后从崖上下来,将三千多兵马召集起来,嬴翌当场让周力做了千户。至于朱炳琨,暂时没动。因为嬴翌没有更好的人选可用。士兵们大多数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们并不关心。这里大多数人刚刚募集,又都选的最老实的良家子,一天而已,与郑六等人,还没有那么亲密的关系。 又让孙秀才担负后勤,负责一应粮草军饷及军规军功奖惩的事。 再把连彪提拔起来,拨给他一个百户编制的兵力,用于镇守月牙谷。当然,更有看顾软禁郑允芝的意思。 四十一章 滋味 “老爷要见你。” 郑五此时走过来丢下一句话,转身离开。 嬴翌神色一顿,心中叹了一声,对孙秀才、周力、连彪、朱炳琨四人道:“我去见县尊,你们先组织训练,不要怠慢。” “是。” 嬴翌心中踌躇,但脚步却毫无停顿,很快来到郑允芝所居住的山洞。 怀叔就站在洞外,见嬴翌来了,对他点了点头:“进去吧。” 嬴翌拱了拱手,掀开洞口的门帘走了进去。 还是那个隔出来的小书房里,郑允芝背对着嬴翌静静的坐在石墩上。 “县尊。” 嬴翌声音极沉,已经做好了被郑允芝破口大骂一顿的准备。 但出乎嬴翌意料的,郑允芝并没有骂他。郑允芝转过身来,定定的看了嬴翌好一会儿,拂袖道:“坐吧。” 嬴翌缓缓坐下:“县尊...” 郑允芝摆了摆手,有些自嘲道:“我自诩有些眼光,毕竟却看错了你。” 嬴翌摇了摇头:“那在县尊眼中,我是什么样的人?” 不等郑允芝说话,嬴翌就道:“忠于大明,忠于天子的人?处心积虑野心勃勃的人?莽汉无知之辈?” 郑允芝笑了起来,笑的有些苍白:“实则是我太过草率,把大事交托于你手。” 嬴翌又摇头:“不是县尊草率,县尊对我,毕竟没有达到深信不疑的地步。只是县尊以为,这大明的天下,百姓自然而然就该忠于大明,我也不该例外。县尊身在叶县,处境之艰,却又无人可用。于是用我,所以县尊现在很后悔。” 他看着郑允芝,神色很是真诚:“大明是伟大的。洪武帝驱除鞑虏恢复汉家衣冠,又怜惜百姓,我历来无比的崇敬。成祖令大明威加于海外,使万国来朝,功绩铭刻于青史。但如今不是洪武,也不是永乐,而是崇祯朝。县尊,你是读书人,是智者,我相信你能够看到王朝将末的气象...” “住口!” 郑允芝呼吸急促,声色俱厉:“休要胡言乱语!” 嬴翌摇头道:“我是不是胡言乱语,县尊心里很清楚。如今大明,外有鞑子虎视,内有流贼遍地,天灾人祸连年,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县尊组织起这一支兵马,为的是什么,我知道。但我不愿意。左良玉是什么东西?剿贼成功?不存在的。” 郑允芝眼睛都红了:“住口!” 嬴翌笑了起来:“我只是不愿意为看不见的未来去卖命,不愿意被左良玉之流指使,不想被他坑的一脸血,更不愿意做鞑子的奴隶。所以,县尊,我做了。这遍天下,有几个能打的呢?能打又怎么样?孙传庭厉害吧?卢象升厉害的吧?他们是什么情况县尊比我清楚。更多的,却是左良玉这样的贼子。剿贼?成功?不存在。以大明朝如今的局面,失败乃是必然。所以我打算自己干。” 他站了起来:“在剿贼之战没有尘埃落定之前,县尊,你不能离开月牙谷。” 嬴翌转过身,眼角瞥到旁边隔间的帘子后几双惶恐的眼睛,不禁脚步顿了顿,道:“县尊,我很尊敬你。但请恕我这回无礼。” 郑允芝一脸惨白的看着嬴翌离去,良久失声。 妻妾儿女从里间转出,个个惶恐不安的看着他,几个侍女在屋里的低泣,让他心里愈发难受。 说憎恨嬴翌吧,是有。但要说杀之而后快,却又似乎没有。反倒心中,竟隐隐多了一丝轻松。 他伸出双手,把妻儿揽在怀里,幽幽叹息。 走出山洞,嬴翌在门外站了一会儿,对默然的怀叔道:“怀叔,我会安排一些人手来服侍县尊。” 怀叔安静的点了点头。 他当然知道嬴翌的意思。但这是必要的。不论放在何人身上,都一样。而嬴翌只是让人来软禁,要是个心狠手辣无情无义之辈,怕是就要祭起屠刀了。 不远处,郑五三人默默的看着,直到嬴翌远去。 怀叔走过去:“或许对老爷是一件好事。” 郑五默默的点了点头。其他两人闷哼。 月牙谷人多地少,军队的训练实在有些为难,很难展开,还占据了一个谷地无法耕种。嬴翌对此早有计较。山中并不是训练军队的好地方,他打算尽快带着军队出去,在小王庄或者附近一些地方进行训练,同时设法早些从叶县废墟下取出一些粮食,并窥伺战局变化。 这两天发生的事很多,好像过了很久,但实际上才一转眼而已。 如今郝摇旗的军队,也不知道与赵千户那边怎么样了。按照嬴翌最初的算计,湖广兵应该也快要抵达这片区域。而他又让袁通去见闯贼,必定会引来闯贼一支兵马。 二百万两银子,这可是块肥肉。 因此,在叶县附近,必定有一场混战。 心里思索着,嬴翌就来到军队训练的山谷。远远的听到秀才的声音。 “你们的军饷,你们吃的粮食,都是嬴翌嬴大人给的!要牢牢给我记住!” “嬴大人勇力无双,什么流贼都不的对手,想当初...” 嬴翌站了好一会儿,听着秀才的吹捧,不禁笑了。 这是在为他给这支军队打烙印啊! 嬴翌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心中一股热流涌出,几乎压制不住。 “这支军队,现在是我的,呵...真是造化弄人啊!” 嬴翌大踏步走了过去,孙秀才见他到来,躬身便是一拜:“大人!” 嬴翌一怔,身子一缓,嘴角动了动,最后崩出一句话来:“起来吧。” 他已经是上位者了。孙秀才在为他造势! 孙秀才直起身子,脸上红光满面。嬴翌对他点了点头,迎着一双双眼神与之前已经不一样的眼睛,他越走,心气便越盛,目光扫过,一颗颗头颅低下,不敢看他。 一种把握一切的感受,涌上心头。 “这种滋味...还真是令人回味呀...” 嬴翌心中想着,口中洪声道:“既是我的兵,便都是我兄弟。我嬴翌...绝不辜负!” “好生训练,不要怠慢!” 把一切训练事宜暂时交给周力和朱炳琨,嬴翌把孙秀才和连彪叫到一旁。 四十二章 对碧波谷的定位 “秀才,你与朱炳琨和周力商量着尽快拿出一分军规军纪及奖惩条例出来。另外鉴别一下谷中能做事的人,今后的事会越来越多,你一个人忙不过来。”嬴翌如是道。 秀才点了点头:“大人放心,属下省的。最多三日,属下会与周千户和朱千户商量妥当,拿出条陈给大人过目。谷中有两万余人,虽说叶县有名有姓的都自行迁走,但落魄如属下这般的还有不少,选拔一些小吏不难。” 嬴翌看他样子,不禁心中一叹,点了点头:“尽快把架子搭起来,叶县原本的吏员能用的也不要太过排斥。” 本来一个县衙,除了县令等少数是官,下面还有一批小吏。但叶县情况不同。郑允芝手下,能用的人极少。有条件跑路的,基本上在郑允芝决定放行之后,都跑了。因此上上下下只有不到十个小吏。而这些人,是郑允芝提拔起来的。 所以嬴翌才有此一说。 没有小吏,当官的就是瞎子和残废。小吏是必不可少的。 孙秀才应喏称是,表示明白。 嬴翌随后对连彪道:“月牙谷很重要,所以要一个信的过的人镇守,我选择了你。平时维持谷中安定,郑县尊那边你只要看好就行,保证不要离开视线,其他的不能苛刻,你知道了吗?” 连彪虽然跟嬴翌时间不长,但早已心悦诚服。如今嬴翌夺权,他虽然对郑县尊也有些愧疚,但更有一种兴奋感。因为他觉得,跟着嬴翌,比跟着郑县尊更有期盼,更符合自己的心意。 闻言连彪把胸口拍的咚咚响:“请大人放心!” 虽然他暂时只领一个百户的兵马,而周力都已做了千户。但他并没有不满。一来他不比周力悍勇,二来月牙谷对嬴翌的确很重要。把镇守月牙谷的事交给他,这是嬴翌对他的信任。 “谷中务必要保证安定。”嬴翌认真叮嘱道:“我接下来最重要的事是练兵,因此这里,就交给你们两位看着。如果有闹事的,从严从重处置,不能让月牙谷生乱。” 又道:“月牙谷地少人多,很多百姓整天无所事事。那就想办法给他们事做。碧波谷那边有个盐矿,秀才你是知道的,那就组织人手,开矿制盐;山中虽然贫瘠,但未必没有似盐矿一样的宝藏,组织人手去探查,搜寻,也可以消化许多无所事事的劳动力。” 三人边走边说,孙秀才听着嬴翌的话,心中很多地方豁然开朗。 他道:“碧波谷的盐矿很大,开采制盐,需要很多的劳动力。这样的话,或许可以先专注发展碧波谷。” 嬴翌微微颔首,笑道:“我正是这么想的。碧波谷不比月牙谷,只有一处谷地,面积不过十多亩。种植粮食并不划算。那边有盐矿,还有二百余工匠,我的想法是把碧波谷建成工坊。军队需要兵器、盔甲,种地需要犁耙,等等各方面的需求,都可以集中在碧波谷完成。” 孙秀才深以为然,道:“大人英明。不过那边,恐怕需要一个信任的人看着。” 嬴翌点了点头:“我打算让二牛和四嫂子暂时负责碧波谷的事,你觉得怎么样?” 孙秀才一怔,不禁道:“二牛和四嫂子值得信任,但他们的能力...” 嬴翌道:“所以我需要一个有能力的,去辅助他们。” 孙秀才想了想,道:“属下会尽快选出合适的人。” 嬴翌满意的点头:“越快越好。三千兵马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有。至少要尽快在碧波谷把锻造兵器盔甲的工坊建起来。等我从叶县运来一些铁料,就先造一批枪头,把军队武装起来。” 如今千头万绪,嬴翌只觉得好多事乱得一团麻,都需要去考虑去梳理。他不禁心中暗叹,做掌权者,看似风光,但的确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只这里两万多人,三千军队,就让他有种沉甸甸的感觉,若是偌大神州,亿万百姓都扛在肩膀上,那该是多么巨大的负担? 眼下嬴翌,心中也有计较。眼前而言,只要能保证月牙谷的稳定,也就是说,要保证百姓不饿肚子,这是最重要的事。同等重要的,就是把军队武装起来。 至于其他的事,都可以暂时放在一边。 “如果有机会,大人,应该尽可能的把叶县储藏的物资都运出来。”孙秀才提出建议道:“粮食、铁料等等。山里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什么都要从头开始。” 嬴翌深以为然。 “我稍后去碧波谷一趟,把工坊的事先落实。”嬴翌最后道:“这边就交给你们了。对了,还有那位王中官,连彪你好生关注他。如果有什么事,就立刻找我。我不在,就找秀才。” ... 趁着天色尚好,嬴翌独自一人离开月牙谷,直奔碧波谷而去。 碧波谷如今,总共有两百五十多人。除了小王庄幸存的十多人,其他都是工匠。这批匠户,他们的家眷,在很早之前就从县城迁到了月牙谷。嬴翌到了碧波谷,工匠们就推举了一位老匠户来问嬴翌,只道是什么时候可以去月牙谷与家人团聚。 他们心中很忐忑。来到碧波谷已经有一两天了,但一直没有音讯,这让他们很不安。 名叫蒲铁锤的老匠户在匠户之中极有威望,他虽然须发斑白,个子也不高,但腰身胳膊极其粗壮,满手的老茧,面孔神色又极其老实。他面对嬴翌,显得踌躇,姿态极低。 大明的匠户,地位很低。尤其是王朝将末的这个时期,匠户们大多数朝不保夕。因为他们要靠朝廷的‘订单’才能过得过去。但朝廷越是衰弱,订单就越少。而且越来越腐化,当官的上下其手。就算有订单,有银子,但一层层的盘剥,最后落到匠户手中的,恐怕连几十分之一都很难得到保证。 而如果自己接活,也就是做民间的需求,在这样的世道里,也同样不好做。百姓连饭都吃不起,还能有其他的需求? “大人,大家伙心里没底,不知何时能与家人团聚。” 四十三章 工坊 在这样朝不保夕的年代,妻儿老小是唯一的牵挂。嬴翌非常理解匠户们的忐忑。 他说道:“老叔不必担心。我这次过来,为的就是此事。” 他请蒲铁锤坐下,和颜悦色道:“月牙谷那边一切安好,诸位的家人亲眷,也都十分安全。此番新慕三千壮丁为兵,需要兵器甲胄装备。我这次就是为了这件事而来。诸位是这方面的好行家,我怎么敢怠慢呢?” 嬴翌说着顿了顿:“我打算将这碧波谷打造成为一个工坊,因此诸位匠户就要在这边安家。所以诸位的家眷,等到这边的基础条件具备了,就一并迁过来团聚。” 蒲铁锤一听,咧嘴露出笑容,搓手道:“若是这样,那小老儿就放心了。” 说到工坊,这位老匠户就来了兴致,道:“嬴大人要把这碧波谷建成工坊,依小老儿来看,正是合适。十多亩不大不小,有水源,又隐秘。只是要锻造兵器、制作盔甲,材料不知从何处来?” 嬴翌笑道:“材料的事我来想办法。诸位眼下最要紧的,是把工坊的架子搭起来。三千多兵马,首先需要装备兵器。复杂的我暂时不苛求,第一个枪头需要一批。” 蒲铁锤点了点头:“大人的意思小老儿知道了,是要制一批长枪么。只要铁料一到,准备妥当,只要一个月,小老儿保证给大人制备万枚枪头。” 嬴翌笑道:“那不知万枚枪头需要多少铁料?” “那就要看大人的要求了。”蒲铁锤道:“要求越高,铁料需求越大。普遍来讲,一枚枪头用一斤铁料已绰绰有余。万枚枪头若不计损耗,万斤铁料足矣。” “万斤铁料么...”嬴翌点了点头:“三天之内,我会设法将铁料运来。” 作为手艺人匠户,有活做心里才安稳。听嬴翌这么一说,蒲铁锤心里不知多高兴。 嬴翌笑了,道:“请诸位做工,我自然不会亏待。有酬劳可拿。” 他顿了顿,便详细道来:“我的意思呢,是根据工匠的手艺精湛程度,设定不同的酬劳级别。最低级别的工匠一个月八钱银子,然后一两、五两、十两,以此类推。再设立一个奖励制度,根据贡献进行一定的银钱奖励。奖励的上限不定。比方说一个月之内,谁做的最多最好,奖励十两银子,比方说谁发明了一个新的有用的有意义的事物,奖励五十两一百两都不是问题。” 蒲铁锤一听,几乎兴奋的跳起来。说实话,他根本就没想过有酬劳可拿。只想着能有饭吃,能保证家眷亲人不饿肚子就够了。这样末日般的年代,大概也只有对生存的诉求,至于其他的,谁还想那么多? 他暗暗盘算,觉得如果嬴翌承诺的能够兑现,那对他们这些匠户而言,绝对是一件天大好事。 他正恍惚呢,又听嬴翌道:“工匠的手艺精湛与否,我并不清楚该怎样界定。但老叔经验丰富,我想把这件事,交给老叔你来办。工匠们做工的具体活计,我不直接插手,老叔既然是匠户们推举出来的,那干脆就当碧波谷工坊的大匠,所有的工匠做工的事,由老叔负责。而后勤、工坊以外的事,我让另外的人来辅助。” “以后我有任何需求,不论是需要兵器还是盔甲,或者农具、工具,我只管给工坊下订单、提供材料。你们只需要在限定的时间内,拿出成品就好。” “工匠等级暂时限于三个级别,酬劳从八钱银子到五两为止。以后看表现,并通过手艺考核,可以继续晋升。成为更高级别的工匠,拿更多的酬劳。” “老叔你作为大匠,一月十两可满意?” “满意,大人这样说,小老儿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蒲铁锤感激连连:“只要大人能兑现,小老儿就是死也心满意足了。” 嬴翌知道他们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被官府坑惯了,害怕呀。 虽然嬴翌说的好听,但蒲铁锤兴奋过后,不免还是有些将信将疑。 “这个,老叔放心。”嬴翌笑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我说了不算。老叔只管看着,我哪里做的不好,你以后只管骂我。” “不敢不敢,大人说笑了。” 随后嬴翌跟蒲铁锤一番商量,着重于碧波谷内工坊建造的格局。这个地方,嬴翌暂时把它当作一个秘密工业基地来建设。不但打造兵器、制备盔甲,工具农具的制造,也一并在这里。制盐也要在这里。因此工坊的格局,怎么安排,就需要有个细致的规划。 这个格局,主要就是围绕小湖来建设。比如制备兵器对水源需求很大,自然要靠近湖泊。制盐对水源也有极大的需求,也要靠近湖泊。凡此种种。 除了工坊区,还要有居住区。居住区又该建造在哪个方位,也有一定的规则。 蒲铁锤还把匠户中几位有威望,手艺极好的,都叫来,一起商讨。直到天黑,才定下工坊格局。 “老叔你们尽快把工匠做个统计,设定好级别。然后便开始建造工坊和居住区。”最后嬴翌道:“我最多在这里留一天,后天我必定要离开此处。” 打发走了匠户,嬴翌这才有时间跟二牛他们叙旧。 小王庄就十多个幸存者,如今也是唏嘘。好一会儿说了不少,嬴翌把二牛和四嫂子留下,先对二牛道:“碧波谷将来会成为一个大工坊。工坊里面的专司制造的事,我交给蒲铁锤来管,至于外面的事——比如工匠们有什么诉求,有什么怨念,或者我有什么命令要传达,这些事,我打算交给二牛来做。” 二牛一听,顿时手足无措,道:“嬴哥儿,俺...俺不成!俺做不了。” 四嫂子一看,不由呸道:“你还大男人呢,饭你能吃,事你就不能做了?” 二牛顿时满面通红,梗着脖子道:“谁说的!俺做就是了!” 嬴翌不禁哈哈大笑:“行,就你来。” 然后对四嫂子道:“那这后勤的事,就要交给四嫂子你来。匠户们集中干活,集中吃饭,这吃喝拉撒,就四嫂子你来管。需要的人手,四嫂子你看着办,要多少就招多少,有酬劳可拿。” “有酬劳就没问题。”四嫂子心气不低:“老娘可不是二牛这软蛋。” 二牛吭哧吭哧的,说不出话来。 嬴翌微笑者点头道:“工坊制造的事,蒲铁锤管。外部的事,二牛管。后勤四嫂子管。我再叫个人来,管账房支出明细。这架子就搭起来了。” 四十四章 计划开路 把工坊建立在山旮旯里,并不是一个明智的的选择。 主要的问题,就在于交通不便。 材料要运进来,成品要运出去,不知要费多大功夫。 唯一的好处,就是隐蔽,安全性更高。 好在如今需要的就是安全性和隐蔽性,也不缺劳动力,月牙谷那边还有五千青壮,可以劳作的健妇也有上万人。月牙谷的土地早就开荒出来种上了粮食,如今大多数无所事事。既然劳力不缺,交通不便的问题,暂时可以用人力来抵。 山外如今太过纷乱,朝廷的兵马,流贼的兵马,犬牙交错一触即发,并不是安心发展的好去处。 一夜无话。 第二天嬴翌在碧波谷盘桓了一整天,确认了两百四十七位工匠的等级和类别。 就等级而言,按照嬴翌之前跟蒲铁锤所说的一样,暂时定为三个等级。其中三级工匠只有八人,二级工匠四十一人,剩下一百九十八位都是一级工匠。其中蒲铁锤作为三级工匠暂代为工坊的大匠。 又分类别,根据各自擅长,分为金木水火土五类。这其中,也是有些说道的。金就是制备金属器具的工匠,木自然就是木工相关的工匠,水呢主要是打井、修渠一类的工匠,火自然是冶炼、烧制方面的工匠,土自然就是石匠、泥瓦匠一类的工匠。 分门别类,然后登记造册。 搞得很正式,让工匠们群情涌动,非常高兴。越是正式,越能使人信任。如果太过随意,自然就不可信。 登记造册之后,整个碧波谷就开始进入大建设。这些工匠几乎包含了所有的类别,要搞建设,他们是行家里手。眼看着有盼头,都使足了力气,在蒲铁锤和另外七位三级工匠的带领下,分工合作,伐木的伐木,采石的采石,一时间热火朝天。 八位三级工匠,五个类别都有。其中金类、木类、土类、火类都有两位,被嬴翌任命为正副领头,负责一个类别的工匠。水类三级工匠只有一位,便没有副手。 又将二牛、四嫂子正式介绍一番,告知所有工匠他们两个以后要负责的事。碧波谷暂时的架子,就搭起来了。 在嬴翌离开之前,四嫂子把他拉到一旁,说道:“谷里的粮食不多了。二百多张嘴巴,都是些大肚汉。二十石粮食,才两天就去了七八百斤。嬴哥儿,你得想想法子。” 嬴翌含笑道:“四嫂子你只管放心。粮食会有的。” 又把二牛喊来:“从现在开始,你和四嫂子就要把责任担负起来。有什么事,能解决的立刻解决,解决不了的记下,或者去找秀才,或者找我。” 便在两人略有些忐忑的神情中,嬴翌离开了。 回到月牙谷,天色刚刚暗下来。兵卒们正好解散。嬴翌在一边看着,微微颔首。虽然才一两天,但比起最初的时候,总算能看见一点章法了。 戚继光戚爷爷在兵书里说过,挑选士兵,是有严格要求的。不要油滑的市井混混,不要逞强斗狠的强人,专挑老实本分的良家子。这其中自然有他的理由。 市井里的混混,逞强斗狠的强人,说白了就是刺头,不服管教,心思重,以自我为中心。 而戚继光的主张,是开大阵,对大敌,练堂堂之阵。怯者不退,勇者不前,全军如一体,千夫如一臂。越是老实的人,就越容易训练。而越不老实的人,在关键时候,就越容易掉链子。 这方面来说呢,嬴翌是极其赞同的。虽说军队是个大熔炉,什么样的人都能给炼化了。但对当下而言,时间紧迫是关键。刺头当然可以熔炼,但需要的时间更长,嬴翌暂时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磨。 所以这三千多的人马,选的都是老实人。 严苛军法之下,只两天时间,就颇具雏形。如果不是老实人,那必定不能。 军队解散之后,安排吃饭、休息,之后嬴翌跟周力、朱炳琨两位千户交流了一下意见,随后把孙秀才和连彪叫来。 “我估摸着必须要开路。”嬴翌开口就道:“把月牙谷通往碧波谷的路、碧波谷通往小王庄的路一起开出来。山里交通不便,碧波谷那边又要作为工坊建设,无论是材料的运入还是成品的运出,都极困难。左右如今无所事事的人多,开路的事可以暂时计划起来。秀才以为如何?” 秀才听了连连点头:“大人不说,属下也会建议。” 嬴翌微微颔首:“那你就计划着组织人手。依我看分三批,月牙谷这头一批,从这头往碧波谷方向开路。碧波谷两批,一批往月牙谷方向开路,一批往山外小王庄开路。不过在开路之前,先要探好路径,沿着山谷、溪流走,不能硬来。” 孙秀才应喏道:“大人放心,属下省的。” 他道:“不过山里开路艰难,工具方面...” 嬴翌点了点头:“放心,我会尽快从叶县起出一批材料。碧波谷那边架子一旦搭起来,满足军备之后,所需的工具很快就能自己造。你先组织好人手,其他的我有区处。” 又道:“叶县有五门虎蹲炮,说明应该还储有一些火药。碧波谷的工匠也有会制火药的,不过需要材料。如果火药足量,开路就轻松的多。但暂时可能没办法,只能人力去做。” 他顿了顿,叹道:“如今万事刚开头,处处都有难题。还是以军队为先。我打算等工匠把我需要的第一批枪头制出之后,就着手制铳呢。” 孙秀才也叹了口气,但很快振奋精神:“只要开了头,以后就会越来越顺利。大人切莫灰心。” 嬴翌失笑:“我既然走上了这一步,哪里还有资格灰心?” 便转言道:“除了开路,还有一件事,你要立刻提上日程。” 秀才道:“请大人吩咐。” “碧波谷那边先制枪头,那么枪头有了,枪杆子就不能少。因此我要你组织一些人手,立刻着手制杆。这枪杆的制造,恐怕有些说道,如果不懂,就去碧波谷找几位工匠过来指导。”枪杆是首要的需求,因此嬴翌说的很郑重。 随后他又道:“除了兵器,盔甲方面...暂时恐怕没得想。但我思忖着,如若有条件或许可以先把军服统一起来。只是谷中没有资源,恐怕暂时只能按捺了。” 孙秀才想了想:“属下下去之后想想办法。” “有办法就好,没办法也不必强求。”嬴翌道:“记得不能逼迫百姓。” 孙秀才郑重的应喏。 四十五章 千头万绪 嬴翌随后又对连彪道:“一旦谷中各种事务忙碌起来,你带领的人也要动起来。修路监工、驱逐野兽、保护百姓,等等,都是你的职责范围。任重道远呐。” 连彪吸了口气,抱拳:“大人放心,连彪绝不出篓子。” 嬴翌颔首,谓秀才道:“不论做什么事,首先就要定下规矩。开路也好,制枪杆也罢,我并不打算以劳役的形式去要求百姓。军队有军饷,百姓为我做事,也要有酬劳。开路的要给工钱,制杆的也要给工钱。至于工钱该多少,秀才,你来定。记得不要苛刻。” 秀才听了,不禁有些吃惊道:“属下知道大人好心,但只二百万两银子,如果这样肆意消耗,恐怕经不起多少折腾啊。” 嬴翌摆了摆手:“我自然知道。我暗暗盘算过,碧波谷那边,一应酬劳,一个月大抵二百多两左右。军饷一个月是四千多两左右,如果有战事伤亡,还要更多一些。一万条长枪的枪杆,我的预算是二千五百两。也就是制一根枪杆给四钱银子酬劳。开路的一人一天二十文,三批人手算三千人,一天消耗六十两银子,一个月一千八百两。这里加起来,第一个月耗费的银子不到万两。” 孙秀才一边听一边记,微微颔首。 嬴翌道:“如果有法子制军服,那也放在百姓当中。春秋算一件、夏一件、冬一件,三件各两套。每个兵丁六套军服。三千余人,近两万套军服,根据军服的质量定价。若是质量普通,几十文上百文也而已。军服一年一换,也就是说军服一年的开支,最多不过几千两。倒是甲胄是个大头,但暂时没的想。” “无论怎么算,二百万两银子,至少几年之内,没有问题。”嬴翌做总结道:“我还要外联商人,购买物资,等到我们自己发展起来了,还可以卖出货品。到那个时候,就形成了健康良好的运转机制,就不必再座吃山空。” “而且银子虽然看似消耗掉了,但实际上落到了百姓手中。一旦百姓手中有钱,便可以恢复经济循环。粮食、食盐等等各种生活物品,就不必再无偿供给,可以建立商店,卖给百姓,便能回收银两。” “总的来说,这是一个长远的计划。暂时只能呈现在书面上,也许还有许多疏漏。”嬴翌说着,微微叹了口气:“终归是人不足用。” 最后嬴翌斟酌了片刻,对秀才道:“郑县尊有经验,有才具。我今天说的这些,你如果不懂,或者在处事的时候遇到难题,可以去请教他。” 孙秀才不禁眼睛一亮:“大人说的是。” 正这个时候,洞外传来咋呼:“嬴小哥,嬴小哥!” 那公鸭嗓子一样的声音,不是王中官又是哪个? 嬴翌笑了笑,对孙秀才道:“你去做你的事吧。” 就见王中官从洞外冲了进来,看他一脸欢喜,想必是遇到什么好事了。 孙秀才和连彪跟王中官礼了一礼,离开了山洞。 王中官哈哈大笑着从怀里摸出一个毛茸茸的小东西,欢喜连连道:“嬴小哥,你看!” 嬴翌一愣,不禁仔细瞧了瞧:“哟,中官厉害呀!” 他竖起大拇指:“山大王都给中官逮了!” 竟然是一只虎仔。 王中官笑的欢喜:“可不是!咱家今天运气好。跟胡苗进山,竟然看到个山大王。好不容易打死,还带崽的。咱家想着这崽还挺可爱,就给带回来了。” 嬴翌吃了一惊:“真打死个山大王啊?” 说来他早前也是山中常客,但就是没遇到过山君。没想到王中官进山一回,不但打死山君,连崽都给一并拿了。 “来,送你。”王中官把虎仔一抛,笑嘻嘻道:“咱家一个没卵子的,养不活它。” 嬴翌一怔:“中官这是什么话。辛辛苦苦一番操劳,在下可不敢夺中官所好。” 就要还给中官。 王中官连连摆手:“别别别。咱家总是要回京师的。带着个虎仔不是回事。” 嬴翌一想也对,不禁叹了口气:“中官要回京师,我这里也有的忙,都没时间照顾这小东西。” “那干脆杀了。”中官道:“好歹有几斤,炖了算一餐。” 嬴翌失笑:“中官之前没杀它,那是它福气。既然有福气,那就先养着,也不能拂了中官的好意。” 王中官嘎嘎大笑。 随后他话音一转,便问道:“不知山外眼下是个什么情况。咱家每天等的是心急如焚。万岁爷那边恐怕还不知道,该有多急呐。” 他叹息连连。 嬴翌道:“中官莫急。我明日就带人出去,一待有消息,就立刻告知中官。” “那是再好不过了。”王中官舒了口气:“你别看咱家整天打猎游玩,可这心里,着实不好受哇。” 嬴翌暗笑,面上深以为然的点头不止。 随后就听王中官道:“那郑县尊整天不见踪影,躲在山洞里,咱家看也不是个好东西。亏得有你给他忙前忙后,要不然早被流贼杀了。” 嬴翌一怔,不禁心头一转,这是在试探他么。 郑允芝已被他软禁,看样子被王中官看出什么蛛丝马迹来了。 嬴翌道:“县尊如今有的忙呢。这谷中两万多百姓,吃喝拉撒,没完没了的事。别看县尊整天不见人影,但却是在考虑大局呢。” 王中官嗤笑一声:“大局?万岁爷考虑的才是大局。他区区一个县令,算什么狗屁。” “算啦。”他摆了摆手:“咱家就等你好消息。” 这一夜,嬴翌半宿没睡。 脑子里思考着种种,把一团乱麻理了又理。想到山外的流贼,想到一只虎,想到这满谷的百姓,又想到自身,只觉千头万绪。 翌日,天刚麻麻亮,嬴翌就起来了。 遥遥看见对面的山崖上,几个人正在行拳走脚,原来是郑五、郑六、郑九。 说实话,如今嬴翌面对他们,还是有些尴尬。毕竟他做的不算厚道。不过嬴翌心中并无愧疚。他只是做了他认为应该做的。当初郑允芝让他习武学文,如今他也不好去见郑允芝。 这下看到郑五三个在山头练武,便不禁悄悄打量起来。 四十六章 练兵 嬴翌目力超然,虽然隔得远,天色又不好,但却看的分明。 郑六在练力,耍石锁。那石锁看起来粗糙,想必是新制的。而郑五和郑九则在练习杀法。 一拳一脚,威猛如刀,每一招每一式,都是奔要害而去。开合简练,没有丝毫花哨,这比起几百年后所谓的武术,不知强到哪里去了。这是正宗的杀人技,而且看样子还是军中技法。 所谓武功,其本质就是杀戮。加入武德、忍让什么的,那就不是武功了。武的来历,源自于上古时代的老祖宗们与自然、与野兽竞争的时候,伴随着杀戮和争斗应运而生。 人比起野兽,没有筋骨之强,爪牙之利。但人有智慧,懂得怎么去总结,去思考。在这个过程之,总结思考出杀戮的办法,这就是武。最初是时候,人跟野兽一样,没有工具,所以也是拳脚爪牙。但拳脚爪牙不比野兽强健,于是武器就诞生了。 武器,就是武的运用的工具。 人说武是止戈,但嬴翌不这么看。分明是一把戈加诸于人的脑门之上,是杀戮之象。 武的真正的圣地,就在军中。因为军队专司杀伐。 不是小说中那些二不隆冬的玩意儿,什么江湖,什么大侠,什么什么厉害人物。真正的厉害人物,永远在军队里。练习前辈传下来的技法,杀人杀的多了,有经验了,自然就厉害了。 因此军队里的杀法,才是最凶狠,最暴戾的。 绝无什么弯弯绕绕,花哨多余。最是直接,一动手就取人性命。 各种武艺,都是为了适应兵器的用法。因此拳脚功夫之中,往往能看到兵器的影子。郑五和郑九此时演练的杀法,就是刀的用法。直接、凌厉,但不好看。还有滚地躲避的招法。 嬴翌看了一会儿,明白大概是刀牌手的杀法。 刀牌手,也就是刀盾兵,一手持刀,一手持盾。用刀杀,用盾挡,战场上的姿态很低,尤其面对骑兵的时候,多有滚地的动作。用盾牌一垫,一个翻滚,一刀砍下骑兵马腿。 形象不好,但却实用。 嬴翌自然不看盾的用法,只看刀的杀法。他也用刀,但历来是以蛮力取胜。不讲什么技巧。 不过嬴翌也承认,如果技巧出众,就能用最小的力气办最大的事。 郑五两人的杀法很简洁,来来回回就那么几招,全都是刀的最基础的用法。以劈砍为主,以切削为辅。凶狠凌厉,暴烈刚猛。这两个都颇具武力,他们探掌如刀,劈的风声呼呼,极有威势。 嬴翌又看了片刻,郑五先演练的刀牌杀法。后来练双手刀的杀法,便没有盾牌的用法了。却更适合嬴翌。 他仔细看,以出众的目力,将郑五的每一个动作都解析开来,甚至暗暗逆推郑五一身筋骨在出刀的时候的运动和换气发力,那才是真正精华。 正这时候,吆喝斥骂声从远处传来,惊醒了嬴翌。 嬴翌回味了片刻,这才迎着嘈杂声音传来的方向,到了军队训练的山谷。这时候,三千多兵马已经开始集结,准备用早饭。 嬴翌也去凑了一顿,然后回山洞,喂了虎仔。最后想了想,叫来孙秀才,把虎仔交给了他。 也没有恁多话说,嬴翌随后让兵卒们带上准备好的干粮及各种必须物资,开拔往山外而去。 ... 小王庄的位置是极好的。背后靠着大山,面前有树林遮挡,树林外便是一片适于耕作的旷野。如今临近村子的土地上已显露出一片青幽,那是之前小王庄的人们种下的番薯。 这年头,番薯已经小规模的在大明朝传播开来。 因为气候的原因,其他的作物产量骤降。尤其中原地区,天灾频频,水旱连年。因此不少的地方,都开始种植番薯。说起来几百年后的历史书上,所谓的康乾盛世,就是这样打下的基础。 站在林边,望着这片幽幽的番薯地,嬴翌心中一叹。 “番薯长起来了。” 周力啧啧道:“倒是多了一味菜肴。” 番薯的用途就不用说了。块根是核心,但茎叶也可以当作蔬菜食用。当然了,如果油水不下重些,味道不怎么好。然而这年头,味道不是追求。 正因为番薯上上下下都可以利用起来,对环境的要求也比麦子、稻子更低,因此才能逐渐为人接受。 “这片番薯地不能糟蹋了。”嬴翌道:“传令下去,谁糟蹋了一株,就打一鞭。” “喏!”两个千户,三十个百户各自对视一眼,齐齐应喏。 嬴翌随后指着番薯地旁侧干涸的溪流,对众人道:“溪中早已干涸,两岸多有平地,寻些开阔宽敞的段位作为训练场。一练阵,二练力,三练杀法。以阵为主,余者为辅助。上午练军阵排布,下午练力气、杀法。不过在这之前,先挖井打水。” 既是练兵,便急如火,没有丝毫耽搁。 嬴翌吩咐下去,先在溪中择地挖水,其他人则取树为棍作为训练用的长枪。 水源是重中之重。虽然小王庄有一口井,但干旱已久,水量不足,远远无法满足三千人的需求。便择溪中合适的地方打井,挖了好些,上下绵延几公里,才挖出六口有泉眼的。 又在小王庄里安下营寨,这样一天就过去了。 翌日一早,训练正式开始。 大明朝的军队里,自有其规制。比旗语、鼓声节奏等等,以此来传达不同的命令。这些东西,嬴翌不知道。但朱炳琨知道。这也是嬴翌仍然用朱炳琨的一个原因。 朱炳琨是老军户,一早就是百户官,也经历过战阵,这方面的经验,不是嬴翌或者周力这样新丁可以相比的。 相关这方面的训练,都由朱炳琨主持。先让军队以小旗为单位,各自训练小阵。而总旗官以上的军官,则都集中起来,先学习旗语、鼓语等军官必须要铭记的知识。 嬴翌也在其中。 每个人的学习能力不同,嬴翌自不必说,实际上只用了半天时间,他对军队的指挥方式,就已了然于心。而周力等绝大多数的军官,对此都是抓耳挠腮,记住一个忘一个,总是记不全。 看样子还要些日子才能完全学会。 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四十七章 运粮 天刚杀黑,士卒解散休息之后,嬴翌把百户官以上的军官都叫到面前来。 “眼下我们在这里训练,三千余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未必不会引来注意。”围坐着火堆,嬴翌的面孔在火光中明暗不定:“因此对周围的环境,要做到及时了解。” 他目光扫过众人:“明天从各千户编制里挑选一些精悍善骑的兵卒,组成一支斥候队伍,撒出去随时监控周围十里之内的情况。暂定为一个百户编制。至于斥候百户官的人选,诸位有什么意见?” 军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想了想,周力先开口:“大人,您看张石怎么样?” 此言一出,众人把目光,落在张石身上。 “那...那啥...”张石有些手足无措。 朱炳琨也笑道:“大人,属下也觉得张石合适。他是猎户出身,狩猎追踪最是厉害,山中的野物,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众军官一听,也觉得有理。便齐齐点头,表示赞同。 嬴翌笑道:“好,那就张石。” 张石忙道:“大人信任,属下一定不让大人失望。” 嬴翌颔首:“我相信你。” 然后便道:“斥候是军队的眼睛。斥候队一旦建立起来,监控周围环境、警戒寻找敌人、甚至第一个与敌人接战,往往是最的危险。因此斥候的饷银翻五倍,训练要求也最高。没本事的不要。” “明天先把斥候选出来,我亲自来练。一边练,一边实践。” ... 挑选斥候并不难。 之前有说过,选择兵卒,军队的主体以老实本分为主。然而斥候则不一样,在嬴翌看来,斥候就要选刺头。因为斥候往往经历人数极少的战斗,并不以军阵为能,反而以个人能力为能。 这三千多的兵马,普遍来讲,都是老实本分的人。但老实本分的人里面,总也有稍稍冒头的。很容易选出来。 一个百户的编制,一百一十二人,只用了半个时辰就选出来了。 然后自然是训练。 斥候的训练,嬴翌亲自来。 所谓刺头,往往是自视甚高的角色。天老大第二老二他老三。要折服这样的人,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告诉他,你比他更强。这一点放在嬴翌身上,不存在任何问题。 说嬴翌力拔山兮气盖世,那也是等闲。 对斥候的基础训练,不以军阵为主,反而以杀法和气力为主。 嬴翌并不会什么杀法,也不会武功。但他体魄强横,如今又经历过几多杀戮,加之观摩了郑五等人的杀法,体会过后也有一番心得。指点起来,不能说效果有多好,但也不差。 这批斥候嬴翌有急用。 他之前跟蒲铁锤承诺过,三天之内就要把铁料运到碧波谷。而铁料如今还在叶县地下埋着。此外,三千兵马要耗费的粮草,也在叶县地下埋着。此番出来,只带了三天的干粮,不从叶县取粮,要饿死的。 这批斥候的第一个任务,就是铁料和粮食。 因此只训练了一天,天黑的时候就打发休息,子时被嬴翌叫起来,他亲自带队,赶着三十辆马车悄然往叶县方向而去。 说起来嬴翌什么都缺,但不缺银子,也不怎么缺车马。叶县的车马、锦衣卫运送军饷来的车马,单单挽马就有二百多匹。又缴获了流贼几十匹马,加上东厂番子的五十匹马,暂时是够用的。 这时候斥候队人手一匹马,还赶着三十辆双马拉的马车,一路悄悄往叶县方向而去。 半道上,嬴翌把张石叫来:“你带上两个小旗的人手先行一步,看看县城附近有没有什么障碍。如果没有,不必回报。若有异常,立刻回报。” “喏!” 张石低声吆喝,便有两个小旗的斥候队出列,迅速远去。 随后嬴翌又撒出一个小旗的斥候,放在南边,关注南边的动静。 也许是运气不错,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麻烦,十分顺利的抵达了叶县县城。 这个被烧成了白地的县城,众人见了,都不免有些唏嘘。 当下不敢犹豫,来到原县衙所在的位置,很快找到地窖的出入口。 “打开。” 嬴翌挥了挥手,兵丁刨掉浮土,露出一面门板。揭开门板,一股子闷气冲上来,冲的人呼吸不畅。 “等一会儿。”嬴翌道。 粮食这种东西,有呼吸作用。地窖不通气,里面氧气稀薄,须得通风一会儿,才好搬运。 等了大概一刻时间,嬴翌道:“速速搬运粮食、铁料,不要耽搁!” 地窖中储藏的粮食是大头,铁料并不多。郑允芝曾告诉嬴翌,铁料总共才不过五万斤而已。五万斤铁料,有多少?区区四十吨(取一斤十六两,一两五十克来算)。双马的马车,只要二三十辆就能轻松拉走。这回嬴翌只取万斤,五六辆马车足矣。 更多的马车,还是要用来运粮。 手快脚快,尤其嬴翌亲自动手,更是快得很。不多时,三十辆马车装满,将地窖复归原样,借夜色掩护立刻原路返回。而嬴翌走最后,带着一个小旗的人手,抹去车马留下的痕迹,谨慎之极。 也不怪嬴翌谨慎。 叶县地窖中的东西,可以说是他的命脉。是绝对不能暴露的。没有这里二十万石粮食,没有这里的铁料,嬴翌就算有通天之能,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回到小王庄的时候,天边已经微微泛起鱼肚白。若是轻车简从,来回两趟不是问题,若嬴翌一人,随随便便走个七八趟十几趟也不在话下。但装的满满的三十辆马车,极吃速度,也是没办法的事。 好在没有遇上意外。 卸下满满十辆车的粮食,其他的继续。要运到碧波谷去。斥候队累了一晚,暂时让他们去休息,嬴翌让周力召集一个百户编制的休息好的精神饱满的士兵,随嬴翌运送粮食、铁料。 中午的时候,才运到碧波谷。没办法,山里路太难走。 等到返回小王庄,已是下午夕阳。 斥候们已经休息好了,嬴翌也不休息,继续训练不提。到了晚上子时,又是一趟叶县之行。取粮食物资的同时,也让斥候们轮换着进行实践。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每天晚上取物资的过程中,斥堠们的活动范围都在逐渐加大。 四十八章 贼兵 一连三天嬴翌没合过眼。 不过他体魄强健,精力充沛无比,倒也没什么大碍。 但周力等人作为属下,没理由眼睁睁看着。 于是从第四天开始,晚上取粮还是嬴翌负责,但运送到小王庄之后,再运送到碧波谷这段,就由周力等人轮流着来。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嬴翌也在一天天的数。自叶县撤退开始算起,已经过了八九天。他不知道袁通那边怎么样了。二百万两银子,不怕闯贼不动心,但时间恐怕还是急迫了些。 对闯贼如此,对嬴翌自己而言,也是如此。 流贼是个臃肿庞然的大物,开封境内数十万以百万计。以闯贼那点能耐,其混乱可想而知。越是如此,闯贼的反应就越难以预料。也许会立刻派遣一支兵马来夺取军饷,但同样也有可能难以成行。 不过嬴翌趋向于前一个猜测。 而嬴翌这边,三千兵马刚刚募集,几天的训练还是太过浅薄。要上战场,还拿不出手。 他心里,总是有一种紧迫。 这天晚上,嬴翌带队继续去叶县取物资,去的半道上接到张石回报,说叶县附近驻扎了一支兵马! 嬴翌精神一振,忙问张石:“具体在什么位置?人数大概多少?” “就在县城城南不远,依树林扎营。具体有多少人不清楚,但属下根据路上的痕迹判断,应该超过万人。”张石郑重道。 “超过万人...” 嬴翌深深的吸了口气:“是开封来的流贼!” 张石道:“大人英明。那支军队的确不像官军。路上的痕迹直指北边。” “很好。”嬴翌点了点头:“看样子今晚运粮的事不能成行了。分出一半人手,我带着押送马车返回小王庄。给你留一半,记住,牢牢监视住这支流贼兵马的动静,我要随时知道他们在哪里。” “是!” 半道返回的路上,嬴翌心思万转。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是跃跃欲试,但同样也觉得头痛。 松了口气,是因为袁通把事情办成了。跃跃欲试,是因为嬴翌已迫不及待想要碾压流贼。至于头痛,则是因为麾下的三千兵马都是菜鸟,还没有训练出火候。 回到小王庄,周力等人被嬴翌叫起来。他们见嬴翌这时候返回,就知道肯定有事发生。 果然听嬴翌道:“夜不收探报,县城城南驻扎了一支流贼,逾万人。取粮之事,只能暂时中止。” 夜不收,就是斥候的别称。 “我让张石随时监控,这边也要做好准备,避免一切可能发生的意外。”嬴翌叮嘱道:“一旦小王庄这里被流贼发现,便遁入深山,不得与流贼照面。如今兵器、甲胄俱无,我们打不起仗。” 周力和朱炳琨不禁齐齐点头,深以为然。 嬴翌道:“我随后就回山一趟,看看山中具体情况。这里你们两个好生看着,不要大意。” 又道:“张石会随时来报,若有重要的事,便遣人进山来寻我。” “是!大人。” 嬴翌当即进山,往碧波谷而去。 正是夜半时分,碧波谷中寂静一片。几天不见,这里模样大变。微黯的月光下,谷中已拔起几座工坊的雏形。碧波谷被嬴翌暂时作为工业基地建设,这里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但如今这个地方,没有任何防护。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嬴翌早就有计划,打算等兵马训练到一定火候,就遣一个百户的编制镇守此处。 碧波谷的建设,有个先后顺序。先建工坊,再建居住区。因为眼下对工坊的需求,更为急迫。所以居住的还是最初那种简陋的木棚子。而二牛等人仍是住的山洞。 嬴翌没惊动任何人,直接到了二牛住的山洞。 把他唤醒。 倒是吓了二牛一大跳,待看到是嬴翌,才松了口气。 嬴翌也不跟他啰嗦,当即问了碧波谷的情况。 因为军需问题,金字号工坊和火字号工坊的建造放在第一位。按照预估,最多还要七八天,这两个工坊就可以初步投入使用。而最低三千枚枪头的制备,还要十天左右。也就是说,要拿到枪头,还要十七八天。 至于成品长枪,恐怕还要多个几天。 这跟嬴翌心中的计较差不离。 碧波谷如今已经走上正轨。此前嬴翌出山之后的第三天,秀才就送来三个吏员,担负起了碧波谷各项支出的账目录入。随后陆陆续续,两三天的时间里,将工匠的家眷,也都迁到了这里。 四嫂子也担负起了后勤担子,她从工匠家眷里,招募了十个健妇,负责工匠们平素的生活饮食。 嬴翌对此,很是满意,问二牛道:“那开路的事呢?” 二牛道:“还没动手。秀才说人是齐了,但没有工具。要等工坊出产工具。” 嬴翌心中有数,便别过二牛,又去看了看被囚禁在一个山洞里的袁姓女子,见她吃的好睡得好,这才放心离开碧波谷,往月牙谷而去。 秀才睡得正香时候,被嬴翌唤醒,也吓了一大跳。 随后嬴翌说起开封来的流贼抵达叶县的事,秀才的瞌睡一下子就醒了。 “开封来的流贼...看样子叶县这片更混乱了。”秀才目中精光闪烁:“这片浑水,是大人最好的机会。瞅准了一击而中,以大人的勇力,必定大获全胜。” 嬴翌摇了摇头:“没那么容易。三千兵马才刚刚开始训练,火候不到,上不得战场。要不然就是送死。何况兵器甲胄俱无,也没法打。只希望他们纠缠的时间更久一些,如果多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把握就大的多。” 秀才笑了起来:“历来大战,都不是三两天可以了结的。大人只管放心,大战之前,双方还有的试探呢。” 嬴翌微微颔首:“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战场瞬息万变,谁也没有个料定。你这边必须要加快速度,枪杆子早些备齐,等枪头一出来,三两天给我出成品。” “大人放心。”秀才自信满满道:“合适的枪杆子,只这几天的功夫,已经制备了不少。等枪头一出来,很快就能完成。” 他道:“因为大人慷慨,有酬劳可拿。百姓们十分踊跃。有工匠指导,挑选、制备都很顺利。” 说着,他好似想起了什么,忽然道:“对了,大人,有一件事,如果大人今天不来,属下明天也会着人去小王庄。” “哦?”嬴翌道:“什么事?” 四十九章 夜不收 事情如果不重要,秀才自己就能解决。他专门遣人问嬴翌,说明不是小事。 嬴翌打起精神,侧耳聆听。 秀才便道:“早前大人说军服、甲胄的事,属下一直记在心里。这些天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来。但山重水复,没想到无意间从一个妇人口中,听到个主意。” “哦?”嬴翌眼睛一亮:“快说来听听。” 就听秀才道:“是一个制备枪杆的妇人无意间说起...” 月牙谷的人力,如今秀才已经理清。月牙谷总共两万三千多人,其中青壮年接近九千人,健妇的人数稍多一点,剩下的才是老弱儿童。征兵去了三千出头,剩下五千多青壮,将要全部投入到月牙谷和碧波谷建设当中。因此,制备枪杆这些事,人力的选择,只能是青壮健妇。 在督促制备枪杆的时候,秀才从一个妇女口中听闻了一件事。 这是个沉沦的年代,普通百姓水深火热。吃不起饭,穿不起衣服。那个妇女无意间说起,说是方城山中有一种刺藤,割下来放水里沤,沤个半月左右,拿出来清洗干净,整理一下,就变成一把一把的麻线。把这些麻线用桐油浸泡三天,晒干,然后再放进水里沤两天,拿出来清洗晒干之后,就可以用作纺织,制造出来的衣服极其耐穿。 “此女还说,如果用桐油反复多浸泡几次,这种刺藤麻线织出的衣服,会更加耐用。” 嬴翌听完之后,忍不住道:“秀才看过三国演义吗?” 秀才笑了起来:“我知道大人的意思。演义中孔明征南蛮,有个兀突骨带着一支藤甲兵,给孔明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对,就是藤甲兵。”嬴翌道:“我听这个刺藤织衣,有种藤甲的既视感。” 秀才点了点头:“属下当时也是一样。因此觉得可能符合大人的要求。” 嬴翌颔首:“如果能与藤甲相提并论,不,只要有一半的效果,我就记你一大功。不过这种刺藤是否普遍,是否满足几千甚至几万套军服的需求?” 秀才道:“大人的担心属下也想过。我问那位妇女,说是这种刺藤在方城山极为普遍。我琢磨着几万套一时半会不能,但几千套应该是可以的吧?” 嬴翌笑了,道:“既然如此,那还犹豫什么?放手去做。” 他道:“人力银两随你调配,在不耽搁枪杆的制备的前提下,尽可能的尝试藤甲的制造。” “是。”秀才很是高兴:“必不辜负大人期望。” 嬴翌也很高兴。一支军队,兵甲要俱全,才能上得战场。但眼下的处境却极难。如过能寻到替代之物,无异于开启一番新局面。这对嬴翌好处不言而喻。 “如果这种刺藤制甲效果很好,要记得不要断了刺藤的根。最好与种粮食一样准备进行规模化的种植。我们不可能只这三千兵马,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多。”他转念便细细的嘱咐道。 孙秀才心领神会。 “叶县附近的情况越来越严峻。”嬴翌道:“可能不短的一段时间内,我没法兼顾山里。这里的一切,就交给你了。” 孙秀才郑重作揖应喏。 在月牙谷,嬴翌没有多作停留。见过秀才之后,连夜返回碧波谷,悄悄将袁姓女人带走,回到了小王庄。 如今这个女人,已经没必要藏着掖着。以前小心翼翼,是为了瞒着郑允芝。如今郑允芝都被他软禁了,自然不必再遮掩。 “这个女人是袁崇焕的后人。” 嬴翌把周力和朱炳琨叫来:“军饷的消息就是她泄露给流贼的。” 两人一听,周力还没什么,朱炳琨就骂了起来:“果然是老鼠儿子会打洞,袁崇焕是什么货色,这贱人也是什么货色。”袁崇焕千刀万剐而死,全天下为止哗然,当时京师的百姓甚至吃他的肉。 可见他多招人恨。 作为辽东督师,统帅几十万大军,竟让鞑子的打到京师城下。 猝不及防万一京师被攻破,百姓是什么下场就可想而知。又怎能不恨他?! 周力也许不太清楚,但朱炳琨却知道,一时间不禁起了怒火,大骂贱人。 “行了。”嬴翌摆了摆手:“这个女人已经疯了,跟疯子有什么好计较的。她还有用,暂时羁押起来看好。” 把袁姓女人交给周力看押起来,嬴翌便道:“流贼大军南下,我不放心张石那边,打算立刻去看看。你们小心谨慎一些,记得我之前的叮嘱。” 闻言周力忙道:“大人奔走劳累一夜,不如属下去吧?” 朱炳琨也如是道。 嬴翌以毋庸置疑的语气道:“我去,你们守好此处。” ... 叶县城南,树林畔。 一支军队在这里安营扎寨。 火堆火把星星点点,交相辉映。 凌晨五更,除了偶有马嘶声、隐约巡逻放哨的,全然一片寂静。 大约二三里之外的一处草坡上,有几个人影匍匐着。张石抱着双臂,蜷缩成一团,一边紧紧的盯着流贼大营,一边牙齿打颤的道:“娘的真冷。王二李三,你们先睡一会儿,我盯着。稍后继续轮换。” “睡个屁。”一人道:“冷的基儿尖尖痛,睡不着。” 张石咧嘴一笑,黑暗中吐出一口白气:“冷就吃点干粮。” 另一个人忽然道:“头儿,你说这流贼突然南下,咱们嬴大人会怎么做?我听说嬴大人勇力无双,杀人如杀鸡,死在他手中的流贼,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会不会跟流贼战一场啊?” 张石嘿嘿笑道:“怎么,怕了?” “怕个屁。”那人不屑道:“流贼都是畜牲,我李三会怕畜牲?!我恨不得多宰他几个!” 王二拍了拍李三的肩膀,道:“头儿你不知道,李三老家被流贼屠了...” 这年代,大概除了还没有被流贼肆虐过的地方没有切肤之痛,天底下的百姓,有几个不恨流贼?烧杀屠城,尖银掳掠,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流贼干不出来?! 大明的官府虽然腐到了根子里,但终归还是维护稳定的。对绝大多数的百姓而言,稳定大过天。只要劳动还能让自己活下去,再艰难也不会去打破稳定。 流贼口号喊得震天响,什么不纳粮狗屁的,但其行其为,比畜牲还不如。也许最初的时候,人们还相信他们,但等到看清楚畜牲面目之后,怎一个恨字了得? 五十章 履约 “打是肯定要打的。” 张石虽然只是猎户出身,但随着地位的增长,眼界攀升,跟着嬴翌又耳闻目睹,更多的不知道,但知道打仗这事是一定的,他道:“若不打仗,嬴大人也不会招募这么多兵马。三千多大肚汉,你想想要多少粮食,养三千只猪吗?” “只不过眼下兵器没有,甲胄也没有,训练也才开始,这打仗的事,恐怕还要等一阵子。” “张石说的不错,是要再等等。” 嬴翌的声音突然响起在几人背后,吓得几个险些蹦起来。 “大人!” 听到是嬴翌,才如过山车一样,猛地又放松下来。 嬴翌趴过来,问道:“情况怎么样?” 张石连忙道:“没什么动静。” 嬴翌点了点头:“我摸过去看看。” 不等几人开口,嬴翌就似一抹幽影,青烟一样已经到七八丈之外。借着夜色掩护,嬴翌很快摸到树林外,看到巡逻的贼兵哈欠连天的从树林边走过,不禁心中冷笑。 贼就是贼,跟当初一只虎的人几乎没有什么差别。 他轻易避开流贼耳目,潜入树林之中。来来回回把驻扎在树林的流贼大营看了个通透。 正如张石推测的一样,这里驻扎的兵马,不少于一万人。应该有一万二三千左右。单单马匹,就有两千多匹,虽然良莠不齐,战马、挽马都有。但对嬴翌而言,也免不了有些垂涎。 经过仔细观察,嬴翌发现,这其中真正的老营,可能不超过三千人,驻扎在大营的核心位置。剩下的,都是普通流贼——地位比被挟裹的炮灰高那么一层。不过在没有炮灰的前提下,这些贼人,便也要充当炮灰。 嬴翌心中思忖:“看来闯贼对那二百万两银子颇为上心,来的颇快,炮灰都没带。不知道领头的贼首是哪个...” 他悄悄观望,寻找旗牌大纛的踪影。 正规军队的核心,流贼学不会,但皮表却学了个十成十。像旗牌、大纛,表明身份来历,宣扬威风的,这些流贼也有,还做的颇为气派。 不要以为流贼就没有旗牌、大纛,郝摇旗为什么叫这名号?就是因为那厮最初的时候,是给闯贼扶旗的。所以被人称之为郝摇旗。 嬴翌观望片刻,在垓下位置,看到了一溜子旗牌、旗纛。尤其那一杆大纛,很是鲜明,虽然夜色遮掩,但嬴翌也看清了大纛上的字——刘! “姓刘...” 嬴翌不禁皱了皱眉。 他非常希望这回来的贼首,是一只虎李过。但来的却是个姓刘的。嬴翌对闯贼麾下的贼将,知道的不多,姓刘的是谁,嬴翌不清楚,但能独领一万多兵马,还是没有炮灰的兵马,想必在闯贼麾下地位不低。 他看着这安静的贼营,不免有些跃跃欲试,但还是按捺住了。 “罢了,现在不是动手的时机。暂且放过,待时机一到...” 他悄然退出了树林。 张石等人急切的望着流贼大营,直到嬴翌出现在他们眼前,才不禁齐齐松了口气。 张石犹豫了一下,想要劝嬴翌,终归觉得不好开口。 嬴翌道:“流贼有一万二三千人,马匹两千多,粮草物资也不少。为首的应该是个姓刘的贼将。张石,你知道闯贼手下有哪个地位不低的贼将姓刘?” 张石哪里知道? 摇头道:“大人,属下不知。” 嬴翌也只是问问,闻言也不纠结于此,道:“天亮之后,这支兵马必定南下。你们先休息一阵,养一养精神,天亮给我缀住他们。” 当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流贼大营开始喧嚣。但直到一个时辰之后,天色都已大亮了才开拔。流贼的效率,大概要体现在逃命的时候。除此之外,没有效率。 而流贼也不曾发现距离不过二三里的嬴翌等人,很快拔营,掀起滚滚烟尘,往南而去。 嬴翌又叮嘱了张石一番,让他们小心谨慎,这才又独身一人回到小王庄。 这时候,小王庄的兵马,已经训练的热火朝天。 他把周力和朱炳琨叫来,道:“贼兵已经南下,暂时叶县附近必定没有危险。我想尽快把叶县的物资全都搬运出来。” 当下便将训练的兵卒分出一半,架了车马,光明正大往叶县去运物资。嬴翌仍来回护送。果然一个白天,没有见到半个贼影子。超过一千五百人一起行动,又是大白天的,效率比夜晚可快多了。只一天时间,就抵得上之前几天。 跟队的周力十分高兴:“再来个三五天,县城的物资就能运完。” 嬴翌微微颔首:“流贼刚刚南下,而开封闯贼那边,暂时应该不会继续派人。除非南边有变,否则叶县附近短时间内一定是安稳的。三五天不是问题。” 眼看天黑,嬴翌道:“这一趟过后,晚上就算了,白天运粮。明天换朱炳琨。你两个轮流着来,兵卒轮换训练。” “是,大人。” 回到小王庄,周力带人继续将物资运到碧波谷,嬴翌吩咐朱炳琨看好家,就提了袁姓女人,往县城方向而去。 当初与袁通约定十天时限,明天就是。如今开封的贼人已经来了,袁通必定在刘家庄等着。嬴翌自然要去了结了这点手尾。 袁姓女人大概也想到了,一路上被嬴翌拎小鸡一样拎着,沉默着没有说过一个字。 天色杀黑的时候,嬴翌抵达刘家庄。 麻麻的夜色下,一个人影站在村口,正是袁通。 “小姐!” 袁通看到嬴翌,目光猛地落在嬴翌拎着的袁姓女人身上,好似一下子就要扑过来。 嬴翌站定,道:“我今天来履约。我的事你都给我办好了,我很满意,你家小姐还给你。” 他手一抖,将袁姓女人抛了过去:“但是,十天之内,你二人不能离开我视线。” 袁通把袁姓女人扶起来,闻言怒目圆睁:“姓嬴的,你什么意思?!想反悔?!” “反悔?”嬴翌冷笑一声:“我若想反悔,现在就杀了你们。甚至不带她来。我带她来,就是表明我的诚意。” 袁通立即不说话了。 嬴翌淡淡道:“走吧。” 他转身就走。 袁通解开袁姓女人身上的绳子,犹豫了一下,跟袁姓女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各自颇有叹息之色。他扶着他家大小姐,缓缓跟了上去。 五十一章 十鞭 无论是袁通还是那袁大小姐,他们心里都很清楚。在嬴翌面前,是没有别的路可走的。 逃?没可能的。 逃的唯一后果,恐怕就是死。 不过袁通心里还算安稳,既然嬴翌此时没有赶尽杀绝,那么想必不会食言。左右再等十天而已,捱一捱就过了。 当然,袁通也知道这是为什么。他因为嬴翌挟持了袁大小姐,不得不听从嬴翌的指派,把流贼玩弄于股掌之中。而如今,虽然他的事完成了,但嬴翌的目的恐怕还没有达到,为防中途有变,比如放走袁通两人之后两人立刻去给闯贼通风报信,就会打乱嬴翌的计划。 虽然袁通不知道具体是什么计划,但肯定是坑。 因此嬴翌要留他们十天。 与此同时,袁通心里不免有些嘲讽。若换成是他,必定杀人灭口。 嬴翌当然不知道袁通两人的想法,就算是知道了,也必定不当回事。各人有各人的原则,更重要的是,这两个人的死活,对嬴翌来说,并不重要。 捱过随后十天,就算这回放走了,那袁大小姐要找机会报仇,嬴翌会害怕吗? 嬴翌现在为难的地方,是那三千兵马,两万百姓。至于袁通袁大小姐的报复什么的,他根本不在意。若是下回再落到他手上,那就没这么好运气了。唯死而已。 ... 训练士兵是最要紧的事。但叶县的粮草物资,又实在太过重要。由不得不上心。因此起初嬴翌都是亲自来往护送。随后的几天时间里,嬴翌放手了,把这事全部交给周力和朱炳琨。 下面的人,总要有些独当一面的能力。 运粮这件事一面要防备可能出现的敌人,一面要保证粮食物资的安全,安排斥候,戒备防御,在各个方面都有要求,这对任何一个军官来说,都是一种考验。 军队是杀器,因此时时刻刻要如履薄冰,要时刻保持警惕。兵书云:兵者,国之大事,生死之地,存亡之道。如果连兵事都做不到紧张、严肃,那基本上没的搞。 嬴翌自己便坐镇小王庄,将士兵训练的事,一把抓起来。 上午练军阵,下午练力气,练杀法。 暂时嬴翌对他们的要求不高,从没想过一下子练成膀大腰圆,能所向披靡。他眼下最急需的,是令行禁止。让他们进,一个都不能退。让他们退,一个都不能进。 按着这个思路,结合这个时代本身的练兵方法,杂以一些嬴翌自己的想法,效果还不错。 又过了五天,叶县储藏的物资,全部都运出来了。二十万石粮食,各种军备物资,在各方夹缝里,就这么被运走了。 粮食大部分运送到碧波谷,铁料等各种物资,也都运到碧波谷。除此还有一批军备,兵器盔甲,火药虎蹲炮等等。 叶县储藏的军备,其中鸳鸯战袄有二百套,能用是能用,但都是旧的。长枪有三百多条,各种刀具有七八十把,质量也极寻常,破烂的不少,需要维护。还有八十张弓,五千多支箭。火药有八百斤,虎蹲炮五门。 “虎蹲炮保养的不错。”嬴翌道:“你们谁会这玩意儿?” 周力道:“大人,我会操炮。” “那行,这五门虎蹲炮,交给你处置。记得好生保养,这玩意儿可是大杀器。” 周力嘿嘿一笑,乐的咧开了嘴。 会操炮的,不止周力,朱炳琨就会。但他不跟周力争,因为周力跟嬴翌关系更亲近。朱炳琨是个极为知机的。 “这八十张弓好的只有五十多张,其他的都要修一修才能用。”嬴翌又道:“既然虎蹲炮给了周力,这五十多张弓就给朱炳琨。其他的尽快拿到碧波谷,修好之后再用。” 朱炳琨一听,也高兴起来,道:“大人放心,我一定好好挑选弓手。” 传统的战争之中,弓手的重要性不亚于骑兵。一个好的弓手,需要严格的挑选,要臂力出众,耐力强悍的,才能胜任。好在有三千多兵马,挑选几十个弓手,不难。 “这些长枪、刀具的杆子差不多都朽了,刀头枪头磨一磨还能用。也送到碧波谷去翻新。”嬴翌说着,最后道:“鸳鸯战袄军官优先,各挑一套吧。” 闻言,周力手脚最快,瞅准了一套七八成新的鸳鸯袄一把抢到手就往身上套,其他的军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要一哄而上,忽然听嬴翌道:“周力罚十鞭!” 周力一僵,脸上顿时不自在。 嬴翌把面孔板起:“军队讲究纪律,看到好东西就抢,流贼吗?” 周力羞愧的低下了头。 “一个一个来,千户先来,百户随后。百户官领到自己的再多拿两套,给麾下总旗官带去。多余的都送到碧波谷。” “喏!” 分发完鸳鸯袄,军官们散去之后,嬴翌不免叹了口气:“这军队的架子,还差些火候啊。” 至少还要军法官,军需官,一个掌管军法,一个掌管后勤,但现在都没有。对了,还要一个记录军功的。 他心中思索间,缓步穿过番薯地,远处河岸两边,三个千户编制形成三个阵型,正在演练军阵。 以千户为单位,众兵卒持木棍为枪,丛枪成林练习军阵,前后左右,命令一下,不得掉队,不得超前,不得乱方向,否则便罚一鞭。起初的时候,很多人都被鞭打过。到现在,已经很少有人再犯这样的小错。 这阵型,已经像模像样了。 说起来诸夏历代,军阵这方面,研究颇为深奥。什么一字长蛇阵,什么二龙出水阵,各种各样的阵法。但随着火器的诞生,冷兵器战争的许多复杂军阵,逐渐被淘汰了。 而那些复杂的军阵,嬴翌也不懂,麾下也没人懂。因此只取最简单的方阵、圆阵来演练。 无外乎一个攻,一个守,仅此而已。 周力见嬴翌到来,连忙捶胸敬礼。 嬴翌摆了摆手:“单纯的军阵训练的差不多了,从明天开始,用军阵演练冲杀、防御。” 周力点头:“是,大人。” 上午练阵,下午练力、练杀法。 练力气就是扛树越野,一根两三丈的圆木,重几百斤,五个人扛着来回冲刺奔跑。不但练力气,还能培养五人之间的默契,一举两得。练杀法就简单了,因为嬴翌对士兵的定位,除了少数弓手,其他暂时都是枪兵,因此只练一招,那就是刺。 大抵就是所谓的中平枪了。当胸刺杀,神鬼难防。只要能做到令行禁止,怯者不后,勇者不先,丛枪攒刺,不说所向披靡,至少流贼那样的军队,是绝对挡不住的。 五十二章 忧虑 “眼下起步之初,单一兵种的劣势显而易见。” 嬴翌有自己的思考:“枪兵对远程杀法几乎没有防御力。但若能全军着铁甲,都戴上八瓣盔,就会好得多。可惜我连给他们装备长枪都还要等十多天,盔甲更是镜花水月,一旦上战场,就只能拿人命去拼。” “时间,资源...欸...” 他思忖良久。 “我有二百万两银子,如果能把这批银子用到实处,未必不能在短时间内把军队装备起来,只是有银子没地方花呀。” 他想着这些,心中千头万绪。 “如果能跟某个大商人搭上线就好了。” 这个念头一闪而逝。 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入夜饭后,嬴翌组织全军比武,这也是他刚刚才想到了。 军队训练,那是往死里练,对士兵极其压抑。这才十天半月,军队里就已显得沉默。虽说练兵就是要把士兵练成机器,但太过了也不好,容易引起厌恶和反弹的情绪,因此需要排解。 嬴翌思来想去,便组织了这次比武。 什么唱歌呀,跳舞啊,这不是几百年后。反倒是比武,更切合实际。 以百户编制为单位,各自围成一圈,点起火堆,愿意比武的,自己上场。胜了的记上一笔,日后军功升迁的时候优先。这个好处一提出来,便得到兵卒们踊跃的支持。 朱炳琨客串记录,没办法,这支军队里面,识字的只有那么几个人。 嬴翌还想着等有空了,就组织全军识字,全是文盲总是不太爽利。另外,他已经让人给秀才传信,在月牙谷招收一些识字的,派来任职书记官,管理军法后勤等事宜。 此起彼伏的叫好声、大笑声、哗然声,将小王庄点燃。嬴翌缓步行走在火堆之间,士兵们拳拳到肉的比试,虽然入不得他的法眼,但看着兵卒们的情绪在其中得到释放,也微微松了口气。 “以后可以固定下来,每隔一段时间进行一次大比。”嬴翌对身边的周力道:“一来看看手底下的兵卒有没有长进,二来排解压抑情绪,增进兵卒之间的感情。” 周力只懂半句,但他对嬴翌是盲目信任的,道:“大人英明。” 嬴翌失笑:“外围探哨可有安排?” 周力道:“大人放心,一应明暗探哨绝不失职。” “那就好。”嬴翌道:“任何时候,军队都不能放松警惕,这一点要牢记。古来多少厉害人物,都是败在疏忽大意之下,不可不借鉴。” 周力默默的点头。 说着话,两人一路走到番薯地。 夜色之中,番薯地显得漆黑一片。这十多天过去了,因为干旱的原因,番薯生长并不茂盛,反而蔫嗒嗒的。但已经开始为兵卒提供菜肴。 每日里割百十斤藤叶,大锅翻炒,虽然味道不怎么样,但已经很不错了。 看着深沉的夜色,嬴翌叹了口气:“干旱已久,不知何时下雨呀。如果再不下雨,就算击败了流贼,百姓迁出来,也没办法种地。” 周力也是沉重。平民出身的他,对于农事有着极深刻的体会,他道:“大人,大旱之后必有大蝗,如果...欸...” 嬴翌默然。 旱灾往往伴随着蝗灾,这几乎是不可避免的。从去年入秋到现在,大半年没下过雨,土地干涸开裂,庄稼难以生长,如果再有蝗灾肆虐,那对百姓的打击,简直是不可想象的。 “最近几天少见天日。”嬴翌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周力:“或许要下雨了也说不定。” 周力摇了摇头:“近些年不是大旱就是大涝,大旱过后还没等百姓高兴,大涝又来了。大人,也许会下雨,但我怕一下就下个不停啊。” 嬴翌顿时说不出话来。 作为几百年后的来客,他对这个时代的气候了解,大多数都停留在书本和隐约记忆中。虽然来到这个时代已经大半年了,但除了眼下的大旱有些体会,其他的并不太多。 但他却知道,这个时代的苦难,天灾人祸是怎样让诸夏陆沉的。 旱灾、洪涝、蝗灾、兵灾,你来我往轮番肆虐,百姓苦不堪言,神州哀鸣阵阵。 良久嬴翌叹了口气:“人总不能被憋死,总是有出路的。”他振奋精神:“几千上万年前,我们的老祖宗面临的环境,比这时候恐怕还要严峻,但他们都坚持下来了,还披荆斩棘,为我们这些后人打下这么大的生存空间。如果我们坚持不下去,以后有何颜面去见泉下的祖宗?” 他道:“无论干旱洪涝,我们并不是没有办法抵御。水利建设就是抵御的办法。这叶县附近,有几条大河?” 周力一怔,道:“我知道叶县城北有一条沙河,还有这条河...”他指着村外干涸的这条小溪道:“应该是舞河的支流。不过舞河是往舞阳那边去的。除此之外还有一条河,就是方城山北麓发源的灃河,也要流经叶县境内。我们这片大抵在沙河跟灃河之间的位置。” “沙河、灃河...”嬴翌微微点了点头:“这两条河水量如何?” “肯定不会干。”周力道:“这些年都没干过。” “那就好。”嬴翌眼睛一亮:“你说,如果能借助这两条河,开挖一些水渠水道,这种地的问题是不是就能解决了?” 周力哑然,片刻才小心翼翼道:“大人,这可不是小事。” 嬴翌点头:“我知道不是小事。但凡事先计划,计划好了,才好实现。” 他目光幽幽,望着夜空,心里不知在想什么。 “过几日我回山中一趟。” 突然嬴翌道:“早前秀才说的藤甲的事,不知道现在有没有什么头绪。到时候你和朱炳琨好生看着,记得要谨慎小心。” 谨慎小心,这句话嬴翌不知提醒过多少次。但无论多少次嬴翌都不觉得太过。敌人就在眼皮子底下,敌强我弱,如果连谨慎都没了,那还有什么可念想的呢? 周力抱拳道:“大人放心。” “我就是不放心呐。”嬴翌自嘲道:“当初我单枪匹马,就有胆子杀进开封去寻一只虎报仇。但如今我不是一个人,顾虑就多了。我软禁了郑县尊,就要把责任担负起来,不能有丝毫怠惰。” 五十三章 釜底 “你叫袁仇明?” 王中官神色奇异的打量着眼前这个女人好一会,忽然阴测测道:“仇明,嘿,你当咱家不识字怎的?” 袁仇明露出一个淡淡的嘲讽:“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嬴翌。” “嬴小哥怎么了?”王中官冷笑道:“你一个来历不明的妇人,也敢在咱家面前说嬴小哥的不是?莫非以为咱家东厂手段不够高明?” “东厂的凶名人尽皆知。”袁仇明话是这么说,但神色却浑不在意,道:“但东厂再怎么凶名赫赫,眼下恐怕也不管用。”她冷笑道:“你辛辛苦苦运来的二百万两银子,如今已落到嬴翌的口袋里。那郑允芝苦心孤诣只为剿贼,但如今的境况,你未必看不出来。嬴翌野心勃勃,你们却都在他彀中,一旦他哪天不爽利,祭起屠刀,嘿嘿嘿...那下场怎样?” 王中官神色一变,甩袖道:“敢在咱家面前搬弄是非,糊弄咱家?胡苗,杀了她!” 站在一旁的胡苗犹豫了一下,拔出绣春刀,缓步上前。刀光映照,照出他的犹疑,也照出了袁仇明的冷笑。 绣春刀加身,袁仇明好像一点也不害怕,冷笑更甚,眼看刀刃就要砍到脖子上,王中官开口了:“住手。” 胡苗忙撤了绣春刀,长长的吐出了口气。 “那么,你来找咱家,想要做什么?”王中官神色阴沉。 袁仇明收了冷笑,一下子变得郑重其事:“嬴翌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软禁郑允芝,蒙蔽你王中官,几千兵马掌握在手,百万银子藏于怀中。等到他把军队训练出来,你猜他会怎么做?岂非又是一个闯贼?” “危言耸听。”王中官嘿然道:“嬴小哥是什么人,咱家比你清楚。” 袁仇明浑不在意:“他是否会是下一个闯贼暂且不论。但他侵吞军饷,软禁县官,蒙蔽你这中官,是不是大逆不道?!” 王中官顿时默然。 良久,迎着袁仇明锋芒毕露的眼睛,他缓缓道:“那依你之见,咱家该怎么办?” “正该釜底抽薪!”袁仇明毫不犹豫道:“嬴翌在这里留了多少兵马?” “一个百户。”一边的胡苗连忙道。 “那就好办了。”袁仇明道:“中官手下有五十个好手,只要计议妥当,打他个措手不及,灭了他留在这里的兵马,再救出郑允芝。以郑允芝威望,振臂一呼,还有谁会听他嬴翌的?随后征募青壮,整编兵马,等嬴翌反应过来,还能有什么能为?他的兵马都是这谷中招募的,家人亲眷都在这里,只需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必无人敢动。是时只嬴翌一头孤狼,还有什么好惧惮的?!” 胡苗不禁忙把目光投向王中官。 王中官此时脸色阴晴不定,却道:“嬴翌有万夫不当之勇,你这釜底抽薪,恐怕不太好用。” 袁仇明嗤笑出声:“你无非怕死而已。怕他万夫不敌,直接取你性命。” 王中官闻言恼羞成怒:“是又如何?咱家就这一条命,不比你这疯女人,咱家就是怕死怎的?” 袁仇明道:“保命何难?嬴翌那小王庄的幸存乡亲、那孙秀才、那连彪,不都是筹码?何况郑允芝对嬴翌有恩,你再寻郑允芝庇护,嬴翌恐怕也不敢动手。” 胡苗于是道:“公公,我看这女人说的不错。此番奉圣命押运军饷,却万万不能落到嬴翌此人手中啊...”他说着,还对王中官连连眨眼。 王中官微微一怔,目光闪烁了一下,道:“你这女人先下去,本公公还要计议片刻。” 袁仇明的目的已经达到,她看得出来,这个阉人已经动心,不禁无声一笑,缓缓退了出去。 洞中,等袁仇明走后,胡苗迫不及待道:“公公,那可是二百万两银子!” 王中官露出贪婪之色,但又有些纠结:“可却是军饷啊!” “军饷又怎么样?!”胡苗露出狠色:“如今大明,倾覆在即。公公,你难道看不出来?!” “住口!”王中官面露骇然之色:“你怎敢口出这等大逆不道之言?!” “公公!”胡苗咬牙道:“这可是二百万两!只要取了这二百万两,你我二一添作五,然后隐姓埋名,找个安稳之处过完下半生,岂不比如今好了一万倍?!” 王中官沉默了。 良久,他轻声道:“你说的对。”好似梦呓一样:“二百万两啊!” 胡苗大喜,连连点头,眼睛看着王中官,隐隐闪过一丝厉芒。 便道:“正好趁热打铁,公公,先去见郑允芝。若没有他,难以成事。” 王中官已下定决心,当下不再犹豫,起身就要往外走。 正此时,洞口门帘掀开,凌乱的脚步踏入洞中,王中官神色一变,连退几步,退到胡苗身后。胡苗也忙把绣春刀拔出来。便见连彪带着七八人大步走了进来。 同时,还有袁仇明与袁通,皆被捆缚如茧,被连彪一把推倒在王中官两人面前。 “大胆!” 王中官声色俱厉:“连彪,你敢冒犯咱家?!” 连彪冷笑一声:“你这阉人,果然歹毒!我家大人哪里对不住你,你竟敢如此恶毒算计?!若非秀才察觉,还真要着了你的道道!” 说着话,他持朴刀欺近:“胡苗,放下武器,束手就擒。如若不然,乱刀砍死!” 胡苗面无人色,叫道:“你敢动我?!我还有五十个...” “嘿嘿...”连彪哈哈大笑:“你道秀才没有防备?!你那五十个东厂番子,秀才早有监控。如今已是阶下之囚!” 胡苗顿时如泄了气的皮球,手中绣春刀当啷一声落在地上,低下了头。 “绑了!” 连彪手一挥,兵卒如狼似虎扑上来,把胡苗和王中官按在地上,片刻捆成了一团。 “若非不知大人之意,这里就把你两个斩成肉泥!” 连彪闷哼一声,对兵卒道:“留两人在这里看着,其他人跟我走。” 当下便带人出洞,渐渐远去。 洞中,王中官已是骇极败坏,也不管两个看守的兵卒,只对那袁仇明怒骂道:“你竟敢害咱家,你不得好死,千刀万剐!” 袁仇明早无人色,默然不语。 五十四章 秀才 一行人快步往郑允芝居住的山洞而去,连彪和秀才走在最前面。 连彪道:“亏得秀才你明察秋毫,否则这回就糟了。” 秀才笑着摇了摇头:“不是我明察秋毫,我区区一个秀才,哪里有那本事。只是这两个刚好落入我算计之中。” 他道:“月牙谷重之又重,也是大人的软肋所在。无论是郑县尊还是那王中官,皆是隐患。而今大人在外练兵,不能分心谷中,我作为大人的从属,自然要为大人分忧,消除隐患。” 顿了顿,他道:“尤其那王中官,区区一个阉人,大人对他怎样,你我平素也是看得见的。但自大人外出练兵,他便阴阴测测,我就知道这阉人不可信。但大人之前有吩咐,不好严苛对待,我也只看在眼里而不能动他。直到前几天大人把那女人送来,我才生了心思。” “我知道那女人不是个好东西,丧心病狂之辈,才安分了一两天就在四处探听消息。我猜测她可能煽风点火坏大人的事,于是叫你暗中盯着。果然今天按捺不住,被逮个正着。”他道:“那袁通是个厉害人物,但我也知道他软肋就在那女人身上,只要先逮住女的,袁通便会束手就擒。” 说到这里,秀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我早想收拾了那阉人,消除谷中隐患,这回是正中下怀。” 连彪听完深为敬服,道:“秀才思虑周全,难怪大人如此信任。” 秀才自得一笑:“我也是殚精竭虑了。亏得是早有准备,否则恐怕还要乱上一场。” 连彪不禁深以为然。 王中官手下有五十个东厂番子,都是好手。如果不是秀才早有提备,让人备了麻药,瞅准袁仇明有动作便找借口先一步麻翻了他们,恐怕还有的打呢。毕竟谷中只有一个百户的编制。 连彪这时候道:“那郑县尊那边...” 他毕竟露出犹豫之色,道:“阉人死不足惜,但县尊...” 秀才哈哈大笑:“你担心我借机对县尊不利?!” 连彪不言。但意思很明显。 秀才摇头道:“我没那么狠毒。说起来这些天谷中很多难题,我都去请教县尊,往往豁然开朗。县尊于我有师之谊,我怎敢不敬?!” “那...”连彪疑惑了。 秀才道:“你说咱们大人怎么样?” 连彪不知道秀才为何突然问这么一句,脱口道:“大人是个大英雄!” 秀才失笑摇头:“英雄不好,枭雄才好。” 他没多说,转言道:“那你说跟着大人,有没有前途?” “有!”连彪深信不疑:“大人勇力无双,智计过人,又善待百姓,这样的大人,哪里去找?” “你知道就好。”秀才道:“那你说,县尊家的梓娘小姐如何?” 连彪一愣:“郑娘子大家闺秀,温和有礼,自然是好的...”突然他一怔,不禁露出讶然之色:“嘶,秀才,你的意思是...” 秀才微微点头:“若是县尊与大人成了一家人,如何?” “好!” 连彪眼睛大亮,拍掌大喜道:“这是天大的好事啊!” “对,这就是好事。”秀才道:“大人英雄了得,郑娘子大家闺秀,正是般配嘛。” 连彪深以为然,却露出疑色:“但是郑县尊会答应吗?” 秀才道:“县尊会不会答应我不知道,但李夫人会,怀叔会,郑五他们多半也会。” 又道:“此番阉贼毒计,已涉及县尊,由不得县尊不答应。” 秀才虽然不会把郑允芝怎么样,但该有的强硬,是必定会有的。把坏事变好事,这是秀才的终极目标。 两人言语间,已到郑允芝住处洞口。 郑五等人见秀才来势汹汹,不禁变了颜色,忙上前拦住。 郑五道:“孙秀才,你带这么多人,是什么意思?” 郑六、郑九,皆戒备非常。 孙秀才淡淡一笑:“我是为道喜而来。” “道喜?”怀叔的声音在郑五后面响起,他拨开郑五,走到秀才面前:“是什么喜事,老朽可有幸一听?” “这是自然。”秀才笑眯眯的,但在郑五等人眼中,却极为危险模样。 坏叔神色平和,笑道:“洗耳恭听。” 秀才道:“怀叔可知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怀叔疑道:“发生了什么事?” 秀才道:“我家大人前几天送到谷中的两个人,怀叔应该知道吧?” 怀叔微微颔首。 秀才道:“那两个可不是好东西,只是因为还有用,被大人留到现在。他二人作为阶下之囚才安稳了几天,就生出毒计,想要暗中勾连阉人,来个釜底抽薪,坏大人的根基。” 说着话,秀才目中厉色闪烁:“还要来寻县尊,请县尊出来振臂一呼...” 怀叔等人听到这里,心中一凉,顿时色变。 怀叔忙正色道:“此间事,我家老爷并不知情。” 郑五等人也道:“大人从未接见过那两人!” 见人惊慌,秀才笑了起来:“诸位不必慌张。我知道县尊并未参与,否则便不会在这里与怀叔说这些话。但毕竟有所联系,不能不查。” 怀叔此时已经平静下来,他目光深邃,看着秀才:“秀才所言皆是坏事,这喜又从何来?” 秀才道:“为免了县尊牵连,更为了免去我家大人后顾之忧,我思来想去,想到一个法子,可以两全其美。” “哦?”怀叔隐隐露出一丝笑容:“愿闻其详。” 秀才躬身一揖:“县尊有女,年方十四,正待字闺中。我家大人二十有三,英雄了得,也没有结亲。我厚着脸皮,愿意代我家大人向县尊求亲,以结秦晋之好!” 这话一出口,怀叔露出奇异的笑容。而郑五等人,一下子面面相觑。 秀才起身道:“郑家娘子与我家大人天作之合,若能结亲一家,岂不是天大的好事?!怀叔...” “本县不同意!” 一声怒吼,从洞口传来,秀才抬起头来,正见郑允芝满脸怒容。 秀才微微一叹,却不气馁,笑道:“县尊勿怪,实在是郑娘子与我家大人太过般配的缘故。县尊可以考虑几天再做答复。” 然后一拜:“在下告辞!” 转身一挥手,带着连彪等人离开了,留下郑家一干人等默然以对。 五十五章 李夫人 眼见孙秀才等人走远,郑允芝怒气冲冲返回山洞,怀叔不禁微微叹了口气,淡淡道:“小五哇,孙秀才说的你怎么看?” 郑五一怔,忙道:“此老爷家事,小人不敢胡言。” “家事...”怀叔笑了,点了点头,好似自言自语:“好个家事。” 言罢入洞去了。 留下郑五三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神色各有不同。 刚刚孙秀才求亲的话一出口,说实话,郑五心中有那么一霎那是高兴的。嬴翌夺权、软禁郑允芝,要说不忿怒,那不可能。半个多月下来,郑允芝几乎没走出过山洞,每日里唉声叹气,人都清瘦许多,叫郑五怎么能不恼恨嬴翌? 但嬴翌这个人,郑五虽然接触的时间不长,可也知道是个非常之人。而且当初嬴翌所言,他打心眼里,也是认同的。如果事成,以嬴翌眼下的作为,将来未必没有大前途,他郑五也能沾沾光。 若能化干戈为玉帛,成了一家人,那不得不说是一件好事。只是他也知道,以老爷的固执,恐怕不容易。 “只盼着怀叔能说动老爷。”郑五低声道。 郑六和郑九听了,都默然无语。 怀叔进了洞中,见郑允芝背对着洞口,气息急促,一起一伏,一时间斟酌着该怎么开口。而郑允芝不等他说话,便摆手道:“怀叔,你不要多言。乱臣贼子,想娶我女儿,下辈子吧!” “老爷...” “住口!” 郑允芝转过身来,满面激红,怒道:“他窃据军饷,害我失职,软禁于我,视我无物。到了如今,还要我巴巴的送女儿不成?!” “恁难听的话,怎生说的出口?!”这时候,侧里隔间门帘掀开,李夫人怒道:“郑允芝,你几十年的书白读了么?!” 郑允芝一听,气的胡子乱斗,指着妻子李夫人说不出话来。 李夫人又道:“什么叫送女儿?” 她气恼的瞪了郑允芝一眼,对怀叔道:“怀叔,你休要听你家老爷胡言。” 怀叔低着头,躬身而立。毕竟主仆有别。 “怀叔,你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李夫人走出来:“里屋没听清楚,刚刚外面是孙秀才吧?” 怀叔点了点头:“是的夫人,就是孙秀才。” 随后怀叔将之前的事,原本道来,最后说道:“孙秀才希望嬴翌娶了大娘子,以结秦晋之好。” 哗啦一声,隔间帘子乍响,怀叔分明看到一张通红的脸蛋。 “夫人。”怀叔道:“这里面的事,着实有些不好言说。说复杂也复杂,说不复杂也不复杂。嬴翌和老爷之间...老爷是站在朝廷的角度,而嬴翌是站在自己平头百姓的角度。老爷组织兵马,是为了配合朝廷大军剿贼,但嬴翌不愿意。他认为朝廷大军跟流贼一样,尤其左良玉之流,不值得信任。他是不愿意被任何人钳制,打算自己干,自己打流贼,不跟朝廷掺和。” “乱臣贼子,大逆不道!”郑允芝怒骂。 “你安静些。”李夫人又瞪了自家夫君一眼:“是这么回事么?那怀叔你怎么看?” 怀叔斟酌了一下,道:“夫人,若是站在老奴等下人的角度来看,更赞同嬴翌的做法。” 郑允芝大怒:“奸仆!” “你住口!”李夫人出离愤怒了:“你能不能等怀叔把话说完?!” 郑允芝狠狠甩袖,转过身去。 怀叔叹道:“我们是郑家的家奴,为郑家生,为郑家死。夫人,大明天下沉沦,便是以老奴这点浅薄的眼光,也看出不妙来。这回有二百万两军饷,二十万石粮食,可是上回呢?比这回多。但也失败了,连三边总督汪乔年都死了。老爷忠于朝廷,但朝廷已不可持。老奴是不怕的,左右一条老命,命数到了死就死了。但夫人、老爷不能啊。大娘子、少爷也不能啊!” 他道:“嬴翌有本事,有智计,不是池中物。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连闯贼这样的畜牲都能做出声势,有什么理由不相信嬴翌也能呢?我这些天看他行事,颇有章法,虽然细微之处或有疏漏,但已是不凡。或许...这未必不是一条出路啊。” “你怎能说出这样的话来?!”郑允芝再也忍不住,大骂道:“什么秦失其鹿?大明江山万代,眼下只是暂时...” 李夫人根本不理,思忖道:“怀叔这话未必有错。若是流贼不入中原,此言不能说,但眼下...老爷,流贼破洛阳,围开封,已阻断南北,大明的形势,我这个女流之辈也看的见一二了。何况老爷,你难道要一辈子在这山洞里过?难道梓娘和小鱼儿也要一辈子在这里?你不为我想,也要为梓娘和小鱼儿想想!” 郑允芝脸色黯淡到了极点,默然无语。 李夫人道:“这事,我来做主。我看嬴翌不错,配得上梓娘。怀叔,你去告诉孙秀才,这事,我允了!” 怀叔躬身一礼,缓缓退出了山洞。 耳畔隐约听到李夫人的呵斥:“...你要陪上全家,妾身决然是不允的...” “可朝廷...” “朝廷,朝廷,你就知道朝廷。你区区一个县令,朝廷的大事,轮得到你说话吗...这儿是月牙谷,你自己都是阶下囚了...” 怀叔听的黯然摇头。 ... 连彪看着自信满满的孙秀才,不禁道:“你就这么肯定,县尊会答应?” “由不得县尊不答应。”孙秀才笑道:“我虽然不会对县尊不利,但一直软禁下去却不是问题。县尊或因对朝廷的忠诚而拒绝,但李夫人和怀叔必定不会。况且...” 孙秀才笑道:“你可知我每次去请教县尊,郑娘子都会悄悄问我大人的事?” “啊?” 连彪不禁愣神。 “这么说...” 孙秀才笑着点了点头:“我看郑娘子早已属意大人喽。” “那还真是...真是天作之合了。”连彪不禁摇头晃脑。 “自然是天作之合。”孙秀才吸了口气:“一旦大人娶了郑娘子,这月牙谷便再无隐忧。县尊才具高妙,若能放开朝廷桎梏,一定会对大人的大业有巨大的帮助。如此一举数得,岂不快哉?!” “此事已成定数。”孙秀才道:“暂时莫管,早晚都有结果。眼下还是处理阉人要紧。” 连彪点了点头:“杀了这阉人?” 孙秀才犹豫了一下,道:“此人毕竟不同寻常,直接杀了,恐怕不好。还得看大人的想法。” 连彪点了点头:“那我稍后,就叫人下山。” 孙秀才颔首。 五十六章 妄言 “连百户,你说这月牙谷怎样?” 秀才忽然说道:“有两万多百姓,三千多兵马...” 这话突兀,连彪乍然一听是一头雾水。 “太祖洪武皇帝怎么样?”秀才又问出个莫名其妙的问题:“洪武早年放牛牧羊,做过乞丐,当过和尚,造就了三百年大明江山。” 连彪更见迷茫。 秀才眼中光芒闪烁:“你说,大人比起洪武,又怎么样?” 连彪一下子愣住了。 “这...”他哑然,良久才道:“不能比吧?” 秀才嗤笑一声:“怎么不能比?大人一身勇力,洪武可比得?” 连彪摇了摇头。 秀才又道:“大人智计,善待百姓,我看亦可比洪武。当初洪武起家,也不过是义军小校,手里有多少人?大人却已具根基。大明江山乱成一锅粥,正是逐鹿定鼎的良机。连百户,你我是大人起家的亲信,未来的开国功臣,封侯拜将,名留青史也不在话下。” 连彪听的目瞪口呆,心中有一股热流隐隐升腾。他不知道秀才的话有多少偏颇之处,但也为封侯拜将名留青史感到热血沸腾。 是啊,连闯贼那样的畜牲,也能有如今的声势,大明就要完了,自家大人为什么不能取而代之? 人都是有野心的,永远在尘埃里打滚,野心便也无所谓野心了。但如果能遇到风,野心有实现的可能,自然就会发芽开花。他不免回味秀才的话,觉得很有道理。 太祖朱洪武,不也是尘埃里的草根么? 朱洪武能起家夺天下,嬴翌为什么不能? 乱世草莽藏龙蛇,一遇风云腾九天。他心中狂跳,血气冲脑,满面通红。 秀才笑眯眯看着,适时道:“前途远大,但也要步步为营。你我是大人起家的老人,更要尽心竭力小心谨慎的为大人办事。等到大人化龙,你我自然富贵万代。” 连彪狠狠的点了点头,眼神好似要吃人一样。 正此时,怀叔来了。 孙秀才一喜,跟连彪点了点头,忙带头迎了出去。 ...... 五月十三,嬴翌把军队训练的事作了交代,后勤等方面的书记官也都到位,全部交代一遍,嬴翌直奔山中。 第一站碧波谷。 大半个月过去了,碧波谷已经有模有样。 二牛、蒲铁锤和蒋锡跟在嬴翌身后。 “金字号、火字号工坊于五天前开工。”蒋锡如数家珍道:“第一天锻造出来的合格的枪头只有五十支,第二天翻倍,达到一百支,产量逐日提升,到昨天为止,日产量已经达到三百支。预计产量还会进一步提生,三千枚枪头总数最多还要六天的时间就能完成。” 蒋锡就是孙秀才派来主管收支账目记录的吏员之一。三位吏员,以他为首。 蒋锡也是个秀才,曾经给大户人家做账房管事,因此具有经验。像他这样的破落秀才,叶县并不少。有门路的都自己走了,但也有不少跟着被迁移到月牙谷。如今被孙秀才招募起来,为嬴翌做事。 “从属下到任开始,至今为止,碧波谷工坊已经消耗铁料两千三百五十斤,粮食一万五千八百斤,银两酬劳预计本月最终支出为二百二十七两八钱。” 嬴翌听他报账,字目清晰,言语有条有理,感觉很满意。 铁料、粮食和银两的最终消耗,没有超出嬴翌的预计。自金字号、火字号工坊开工以来,枪头成品已生产出八百支,这一项耗费的铁料不到千斤。但两个工坊初期所需的各种工具的铁料消耗,比这几天生产枪头本身消耗还高。工坊第一次开工,这是难免的。 碧波谷有两百多工匠,加上已经全部迁移过来的工匠家眷,有五六百人。而工匠做的劳力活,都是大肚汉,十来天的时间总共吃掉一万五千多斤粮食也在嬴翌的预计之中。 银两酬劳的预计支出,也大致符合嬴翌的预期。 还没走进火字号工坊,一股炽热的气息便铺面而来。火字号工坊的主要职责是冶炼。 这个时代的冶炼技术,自然不能与几百年后相提并论。火字号工坊暂时只有两座化铁炉,每天冶炼的铁料极限在一千斤。燃烧木材,用鼓风机加温,十分耗费劳动力。 见嬴翌等人进来,火字组工匠的领头连忙迎上来。 他光着上半身,红彤彤的皮肤上汗水如油。 “大人!” 嬴翌摆了摆手,望着两座化铁炉:“化铁炉的极限,一座每天只能产出五百斤铁料么?” 火字组长道:“大人不知。因为枪头需求急迫,更大、更精致的化铁炉没有时间建造。” “哦。”嬴翌了然,枪头的急迫,这是没办法的事。问道:“那最好的化铁炉,效率怎么样?” “一座日产五千斤。”工匠低眉顺目道:“小人曾在南阳的大铁坊做过工,那里的化铁炉,每天冶炼矿石,产出的铁料就是这个数。” “矿石...一天五千斤...”这个数字,放在几百年后完全可以忽略,但在这个时代,已经很厉害了。诸夏民族一路走到到现在,虽然历朝历代都有反复,但技术在整体上是前进的。从纯粹的个人手工作坊,到如今已经形成了一定的流水线规模、大工坊。不要以为这个时代就没有流水线,只是不比几百年后那样的规整。 如果一座化铁炉日炼精铁五千斤,只要化铁炉够多,矿石跟得上,只碧波谷,一天产出个几十吨应该不成问题。当然,那对嬴翌来说还是有些远。 “现成铁料的再次冶炼,也只能达到这个标准吗?”嬴翌又问。 这个问题,一边的蒲铁锤回答了:“回大人的话,生铁、粗铁的二次冶炼需要严格的配方。火字号工坊对精铁的二次冶炼的配方,就是李三四的。这样冶炼出来的铁料品质更高,可以直接锻造枪头。使用粗铁,则要用古法捶打十炼以上,才能锻造出合格的枪头。二次冶炼的工序,比矿石的一次冶炼,还要耗时一些。” 嬴翌顿时明白了,这大抵类似于冶炼合金?这是个人才呀!他看着李三四,竟然有这样的配方! 他对蒋锡道:“配方极重要,我不会巧取豪夺,不可无偿使用。” 说着转脸对李三四道:“李工匠,你献出配方,我要给你奖励。首次五十两银子,如何?以后每按照你的配方冶炼出两千斤钢铁,你再得一两银子。” 要想马儿跑,就得给马儿吃草。人们对技术看的很重,往往师徒或家人传承,一旦遇到意外,技术就极有可能失传。根本原因在于技术得不到利益保障。一旦技术流传出去,很快遍天下都是,而技术本来的所有人一个铜板也得不到。 五十七章 火器 虽说几百年后的技术专利体系,也有这样那样的缺陷,但总体来说是好的,不妨碍嬴翌借鉴。 他道:“期限定为十年。十年后失效。这十年中,用你的配方锻造两千斤精铁,你得一两银子。若是两万斤,就是十两。二十万斤就是一百两,以此类推。” 他说着,许多念头冒出来:“若在这期间,你再钻研出一种新的技术,也按照同样的规矩来定。” 这几句话一出口,无论是李三四,还是蒲铁锤,都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大人,您说的可作数?!” 蒲铁锤急声道。 嬴翌正色颔首:“作数,怎么不作数?!除非我嬴翌死了,否则一概按照这个规矩来办。” 他对蒋锡道:“这事做单独记录,相关的技术,要详细录入。依据每种技术的重要性,予以相应层次的奖励和补偿,就叫技术专利吧。至于技术的重要与否,该定位为什么层次,该多少专利,你跟蒲大匠他们商量着来,早日拿出一个章程给我过目。” 说完又对蒲铁锤道:“每一个工匠,只要有独门技术,都依照这个规矩来。当然,并不强制,按照自愿的原则来办。”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周围好多工匠都听到了,一时间激烈议论。李三四和蒲铁锤更是热泪盈眶,作揖不已。 “这是你们应得的。”嬴翌笑呵呵道:“以前没人重视,是不理解匠人的重要性,但在我这里,不同。匠人很重要,匠人的技术更重要。只盼大家伙以后多多钻研出一些有用的新技术,到时候个个都大富大贵。” 离开火字号工坊,又到金字号工坊,蒲铁锤还沉浸在喜悦之中无法自拔。 嬴翌问他的时候,他还愣了愣。 “金字号工匠组有没有制铳、制炮的匠人?”嬴翌问他。 蒲铁锤怔了怔,道:“造火器?” 嬴翌颔首:“火器威力可观,无论是朝廷还是流贼都有火器。若我没有,就容易被克制。眼下条件艰难、时不我待,暂时虽然不考虑制造火器,但以后是一定的。” 蒲铁锤咧嘴笑道:“大人可算是问对人了。小老儿就会制火器。三眼铳、九头鸟、虎蹲炮小老儿都知道怎么造。” “哦?!” 嬴翌大喜,道:“蒲大匠会制火器?!好好好,我这下放心了。” 他斟酌了一下:“等这一批万支枪头订单完成之后,你就着手给我造火器。”又顿了顿,道:“先以轻便的为主。” 明末已经是火器称雄的时代,各种火器种类繁多,威力不可小觑。没有火器就先天弱势,一旦打仗,面对敌人的火器部队,境况可想而知。眼下嬴翌也是没办法,什么都没有,只能先装备长枪。但并意味着嬴翌不重视火器。暂时无法装备,那也要做好装备火器的准备。 而火器的威力,嬴翌体会过。当时追杀一只虎,那天晚上,他猝不及防还被火铳钻了一下手臂,虽然只破肉而不伤骨,但也是因为嬴翌体魄强悍的缘故。普通人手臂上挨一下,基本上是残废的下场。 郝摇旗攻打叶县,郑允芝也是靠着五门虎蹲炮,让郝摇旗数次进攻败退。 “要说轻便,三眼铳不过几斤,九头鸟二十多斤,都不算重。”蒲铁锤见嬴翌对火器这么有兴趣,连忙道:“虎蹲炮也是最轻便的炮。但若说威力,弗朗机炮比虎蹲炮厉害,红衣大炮更厉害些,打的远。铳的话,鲁密铳比三眼铳强。可惜小老儿不会造这三样。” 嬴翌已经很满足了,笑道:“火器的技术,都有相通的地方。先慢慢来,边造边钻研。技术出来了,我也给你专利。” 蒲铁锤笑的咧开了嘴巴。 随后他给嬴翌详细解说了这个时代火器的特点,让嬴翌对火器更加了解。这个时代的火器还较为原始,多为前装火器,用火绳点火。一旦遇到下雨天和湿气重的天气,就不好用。 而制造火器的难点,首先在于枪管、炮管的制造。涉及到气密性的问题。 用一整根实心铁棍从中间钻洞则耗时日长,一个月也不见得能造几根出来。用铁皮裹枪管气密性又得不到保障。除此之外,就是材料的限制。这个时代的钢铁,硬度也许达到了,但延展性或者说韧性却不足。用来造枪造炮,使用寿命很短。铜的延展性更好,但比铁贵重。 嬴翌听着,偶尔插口道:“也就是说,先要解决材料的问题,然后是枪管炮管的问题。材料方面我也没有什么好建议的,希望你们多钻研钻研,看看有没有什么配方,能让钢铁更具韧性。至于枪管...” 他心中连连转动,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嬴翌对机械、对制造方面,并没有太多的认知。 “多多钻研吧。”他叹了口气:“或许可以借助水力。” 蒲铁锤道:“碧波谷没有合适的地方。眼下又是干旱,山溪水流浅薄。小老儿倒是知道怎么起水磨子,就是没地方可起。” “水磨子?”嬴翌奇道:“什么是水磨子?” 虽然他心里已有猜测,但还是忍不住问出来。 蒲铁锤道:“大人应该见过水车吧?在水稳定、湍急的地方,就可以起水磨子。跟大水车一个道理,只稍稍有些差别...” 随后他说了一遍水磨子的原理,嬴翌仔细听完之后不免惊叹。 大概就是一种水力带动的齿轮传动结构的机器,不但能用来钻枪管,也能用来锻压、锯割。 按照蒲铁锤的说法,这样的技术,在大的工坊里面,都有普遍的运用。 嬴翌听了,不禁为人们的智慧,感到赞叹。 古人不是没有技术,不是没有智慧,只是在诸夏的历史上,技术被妖魔化被压制,而得不到重视。 他突发奇想:“那是否可以用畜力代替水力呢?” 他道:“就像用驴推磨?” 蒲铁锤摇了摇头:“大人的想法,以前也有人试过。但畜力不比水力稳定。畜牲也有尥蹶子的时候啊。” 嬴翌哑然。 的确,如果机械无法稳定,产出的产品质量就得不到保证,还不如全人工打造呢。 五十八章 初中没毕业 随后蒲铁锤又道:“山溪在谷口处倒是有个落差。” 他指了指远处谷口:“谷中的溪流从那边下去,如果水量足,完全可以起水磨子。只是如今...” 大半年没下雨,碧波湖虽然还有一定的储量,但沿湖流经的山溪几乎已经干涸。 “所以谷口那边,小老儿预留了一块地。如果老天爷下雨,山溪水量丰沛,就可以在那边再起一个金字号工坊。或者这边整个搬过去。一旦有了水磨子,造枪管就方便多了。” 嬴翌听着连连点头:“有蒲大匠在,我放心。” 他心中也在思忖,如果‘水磨子’能够达到要求,也完全可以用来锻甲。大明朝的铁甲,多是用一片片铁片串联起来的,不是一个整体。而西方有一种板甲,防御力还不错,关键是水力锻板甲压比制鳞甲省事的多。 了解完碧波谷的状况,嬴翌还是满意的。离开前,他还让蒲铁锤给他造一口大刀。从开杀戒以来,嬴翌就惯于用刀,觉得顺手。只是他杀人的效率太高,以至于一口兵器落到他手中,基本上用一次就报废。 而且以前用过的任何一口刀,在他而言,都太轻了点。他体魄之强,力气之大,十来二十斤的兵器,耍起来跟稻草一样,反倒限制了他的杀伤力。 所以定做的这口刀,以重为主,以锋利为辅。 用嬴翌的说法,就是能有多重就要多重。一口刀,再长再大,也有极限。也就是说在极限范围之内,能有多重就要多重。 “形制就按照朴刀来。”他一只手提起一箱子上千斤重的铁料,木箱都承受不住咔咔作响。蒲铁锤见状,惊骇之中,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大人用的刀不能随便造。”蒲铁锤按下心中的惊骇,道:“小老儿亲手锻造,估摸着半月能成。” 造一口刀要半个月,自然是精心打磨。以蒲铁锤的锻造技术,造出来的肯定不差。 离开之前,嬴翌还到盐矿去瞧了瞧。盐矿已经开始运作,虽然暂时因为工具不足的原因,只有几十人在开采制盐,但随着工坊的运作,工具齐备之后,这个地方也会热闹起来。 跟盐矿的负责人聊了几句,嬴翌这才奔月牙谷而去。 当初所言的开路的事,暂时仍然没有踪影。连盐矿都才刚刚开始,何况开路?问题还是集中在工具上。工坊如今专注于军备制造,其他的工具只能靠后。 孙秀才对月牙谷的青壮年男性的劳动力分配,暂时以搜集燃料为主。也就是伐木劈柴。工坊运作起来之后,对燃料的需求暴增。尤其是火字号工坊,每天要烧掉大量的木材。 另外就是派出人手,四处寻找矿藏。不在意是否能找到,只在意人们不要无所事事。左右会给工钱酬劳,百姓也不会怨怼。 至于制枪杆和其他的,多是青壮年妇女来做。 这次嬴翌回来,还有另外的事,大抵也要落在妇女们身上。 不过当嬴翌到月牙谷的时候,情况却出乎了他意料。 “王中官被你拿下了?” 嬴翌看着孙秀才和连彪,一脸讶然。 孙秀才作揖道:“大人,那阉贼跟袁氏合谋,要来个釜底抽薪,坏大人根基,属下于是将其拿下。” 连彪也道:“大人,属下之前刚刚派了人往小王庄去禀报此事,不料大人回来了。” 孙秀才随后把事详细的说了一遍,嬴翌听完皱了皱眉头:“那袁氏女人你怎么不看押起来,还放她满谷乱跑?” 孙秀才对嬴翌的责备生受了,躬身道:“大人恕罪。实在是月牙谷乃大人根基,无论是王中官还是郑县尊,皆为隐患。属下擅作主张,以其为引,杜绝后患,请大人责罚!” 嬴翌默然。 连彪忙道:“大人,秀才皆是为了大人呐!这回不但拿下了王中官,县尊那边也得到了妥善的解决。” “哦?”嬴翌一怔:“县尊那边如何妥善解决?” 说起来,对王中官,嬴翌没有丝毫怜悯。因为嬴翌自觉没有任何对不起王中官的地方,吞下军饷他也不觉得对不起朝廷,因为他对朝廷本来就没有忠诚。若王中官敢乱来,嬴翌就敢下杀手。但郑允芝则不然。嬴翌下不了杀手。 因此最是棘手,只能软禁。 突然听到妥善解决,嬴翌也不免有些讶异。 孙秀才此时低头不言,连彪则欢喜道:“恭喜大人,贺喜大人。郑县尊要将郑娘子许配给大人为妻,结秦晋之好。如此大人与县尊成了一家人,隐患自然就没了。” 孙秀才头垂的更低了。 嬴翌则先是惊讶,随之瞪大了眼睛,咬牙切齿道:“这就是你说的妥善解决?!” 连彪没有反应过来,欢喜的点头道:“是啊大人,郑娘子是大家闺秀,年龄也合适。大人是英雄人物,又未婚...” “年龄合适?!”嬴翌吼道:“梓娘才十四岁!” “是啊。”连彪懵懂道:“属下的娘子就是十四岁嫁于属下的。” 嬴翌无语凝噎。 他狠狠的瞪了连彪一眼,瞪的连彪莫名其妙,然后才看向秀才:“秀才,这是你的主意?” 秀才作揖一礼:“大人,诚如连百户所言,郑娘子大家闺秀姿容出众,大人也是英雄人物,一个未婚,一个未嫁。属下也是想着一举数得...” “而且郑县尊已经答应,大人,反悔不得呀。否则就是杀了属下,又置县尊颜面于何地?”孙秀才一下子变得苦口婆心:“县尊威望隆重,若能与郑家结亲,对大人的事业好处甚大。我听说郑家颇有资财...” 嬴翌几乎说不出话来,良久指着秀才道:“你又知道郑家有资财了?!” 秀才笑道:“属下跟郑五他们闲聊的时候打听过,郑家祖籍江南,家中主要做丝绸生意,家资巨万不说,还颇有人脉。郑县尊的兄长在江南也是有头有面的人物。大人如今事业刚刚起步,如果能与郑家结合,不说多的,单说需要的各种物资,完全可以借用郑家的渠道购买,还不必担心被坑。” 听到这,嬴翌不免动心。 的确,如今他有银子,但却没有渠道。如果有一条渠道能把银子尽快变现,对他的好处不言而喻。不说其他的,单说铁料,以叶县储藏的那几万斤,根本用不了多久。早晚会从外面购进。到时候该怎么找渠道,就是个大问题。 嬴翌倒不在意跟郑允芝家里结亲,问题是梓娘的岁数。才十四岁,放在几百年后,初中都没毕业。他下不了手啊。 五十九章 不矫情 “...郑娘子对大人有意...” 嬴翌思考着,孙秀才喋喋不休,他突然听到这句,忙道:“你说什么?” 秀才见嬴翌瞠目结舌的模样,不禁窃笑,道:“大人不是让属下有不懂的地方去请教县尊么?” 嬴翌吞了口气,勉强点了点头。 “属下每回去见县尊,郑娘子都会悄悄问属下,问大人在做什么,现在怎样...大人,若非对大人有意,郑娘子又怎会问属下这些问题?大人可是软禁了郑县尊呐!” 嬴翌木然。 这年头,小女孩也太早熟了吧? 他良久才道:“罢了,先就这样吧。反正忙的晕头转向,暂时...” 孙秀才道:“这么说这事大人应下了?!” 嬴翌瞪了他一眼:“应下了。” 嬴翌并非矫情的人。这事好处太大,一举数得,何况梓娘长的也颇为出众。他只是在意梓娘的年龄,若再等几年,等梓娘十七八了,那时候嬴翌可不会手软。 “那大人最好尽快去见见县尊。”孙秀才趁热打铁道:“县尊心里有疙瘩,但李夫人却不然,大人要心里有数。” 嬴翌指着他连连摇头:“你呀!” 然后道:“我稍后就去见县尊。至于王中官和袁氏...” 他顿了顿:“也是自己寻死。我本看着十天已到,这次回来顺便放了袁氏。自己作死,拦都拦不住。你把他们看押好,我离开的时候一并带走。” “是,大人。”孙秀才点了点头,又道:“那东厂番子怎么处理?” “也一并带走。”嬴翌摆了摆手,心里已经定下了这些人的去处——这么多天忙里忙外,一个真灵数都没入账,这回正好废物利用,带到半路上,一并飞灰了便是。 然后道:“我这次回来,除了记挂着枪杆和藤甲的事,还有几件事。” 孙秀才一听,忙道:“大人,枪杆已备足两千。前些天在山里发现一大片红棱木树林,工匠说是极好的制杆材料。眼下不必漫山遍野去寻杆材,制杆的速度大大提升,属下保证不超过五天就能备齐五千之数。” “红棱木?”嬴翌对制枪杆的材料,说实话并不十分了解。 他道:“你把工匠叫来我问问。” 旁边连彪忙道:“大人,我这就去叫。” 便急急忙忙的走了。 孙秀才道:“至于藤甲...应该说藤衣才对。”他顿了顿,道:“大人,藤衣已经制出几套,效果嘛,还要大人看了才知道。” “你还卖起关子来了。”嬴翌失笑:“那稍后试试。” 孙秀才笑道:“绝对不会让大人失望。” 然后道:“这些天发动健妇上山收割了上万斤刺藤,都在水中泡着。但要全部制成藤衣,恐怕还要不少的时日。另外,桐油也不足用,幸好是山中,且自去年入秋开始都没下过雨,去年的桐子落地就干了,正好搜集起来榨油。只是属下想着,这榨油的工具,碧波谷那边应该尽早造一些出来。” 嬴翌点了点头:“蒋锡说枪头还要六天能完工,完工之后,工坊便分出一部分精力用在各种工具上。” 说到这里,他对孙秀才道:“藤甲...藤衣若能让我满意,必定大规模织造。该怎么安排,还有这里面的酬劳,你要心里有数。” 孙秀才点了点头:“大人放心,属下早有计较。藤衣不比枪杆,织造更麻烦更费时。属下的想法也是落实到户头。之前就已经在这么做了。我让妇女上山收割刺藤,谁家收割的,就属于谁。然后教给她们工序,泡水、浸油,再定下标准,以六尺为最低,以七尺为中,以七尺五为上,织造大中小三个号的腾衣,以便于满足不同身材兵卒的需求。制好之后,直接付钱向她们购买。” 嬴翌闻言笑了:“这倒是个好法子。那你觉得,一套藤衣该多少钱?” 孙秀才伸出一个巴掌:“五两银子。” 嬴翌闻言不禁诧异:“五两可不便宜。” 孙秀才道:“历来甲胄都比兵器贵重,不是没有理由。而且百姓们的确辛苦,五两银子说实话并不多。如果可能的话,属下觉得二十两都值。一套藤衣,从上山收割刺藤,泡水泡油,直到织成成衣,少说要二十天。五两银子一套,算下来一天也才半两而已。” 嬴翌点了点头:“你能这么想,我很高兴。百姓们要有钱赚,生活才有奔头,你我做的事才有意义。” 孙秀才默默的点了点头。 “稍后试过效果,如果满意,暂时就定为五两。”嬴翌抚掌道:“以后看情况再说。” “是,大人。” 嬴翌随后道:“除了枪杆、腾衣,我这次回来,还有三件事。第一,火药。长枪已经落伍,火器才是王道。这批长枪也只是应急。如果可能,我甚至想全军立刻装备火器,长枪只作为辅助。但现在没办法,只能将就。不过火药的制备,需要提上日程。所以我要你想办法制火药。” 孙秀才直接应喏:“属下会尽快想办法办成此事。山里开路也少不得。” 嬴翌点了点头,叮嘱道:“你知道就好。火药很危险,必须与居住区隔离开来。这一点,你要记住。至于需要的人才,你自己去想办法,从谷中挑选招募也好,去找碧波谷的工匠帮忙也罢,我只看结果。” “属下知道了。”孙秀才虽然觉得为难,但还是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除了火药,另外一件事,就是开设店铺。” “店铺?现在?”孙秀才一愣。当初嬴翌就跟他提过,只是秀才没想到这么快。 嬴翌点了点头:“如今百姓们为我做工,我付给他们银子,但银子要花出去对百姓才有价值。因此,开设店铺,就势在必行。” “但是大人,我们没有可卖的东西。”孙秀才纠结道。 “怎么没有?”嬴翌失笑:“盐可不可以卖?我们有一个盐矿,出产的盐不卖留着干什么?不但要卖给谷中的百姓,以后产量起来了,还要卖出去。不然就二百万两银子,坐吃山空吗?” “除了盐,还有粮食。”嬴翌又道:“谷中百姓迁移进来的时候,带的粮食不多。恐怕几个月后就要饿肚子了。我们有二十万石粮食,可以拿一部分出来卖,这样做也让百姓心安。” 孙秀才听了,不免豁然开朗。 嬴翌还道:“除了这两样,其他的商品,完全可以从百姓来嘛。衣食住行,源自于百姓,用于百姓,店铺就是一个平台。” 六十章 建设 “我们的店铺,主营盐、粮。”嬴翌很仔细的道:“盐和粮食,是根本需求,不能放纵,暂时要拿捏住。同时还要鼓励百姓开店铺——衣食住行,什么都可以。” “这里面具体怎么操作我不管,你可以专门划拨出一个小谷作为商业买卖的专用区域,把所有的店铺都集中在一起,或者其他的也行,反正怎么方便怎么来。” “月牙谷有两万多百姓,不是个小数目,各方面的需求都有。有需求,就有买卖,就有商业...再则...” 说到这里,嬴翌突然想起了什么,道:“税收,商税!” 明朝的商业已极发达,但大明官方,却穷的一笔。民间的富商家里金山银山用不完,朝廷却穷到连几百万两军饷都拿不出来。嬴翌想起一种说法,就是明朝的税收不平衡。 所有的税收都集中在种田的平头老百姓身上,而那些大发横财的商人,却几乎游离在税务之外。 官商勾结,抢夺、出卖国家的利益,一句‘与民争利’,搞得崇祯这个做皇帝的穿的都是打补丁的衣服。 防微杜渐,因此嬴翌立刻就想到了商税! 在最细微的时候就定下规矩,免得以后难做。 “商税?”孙秀才露出一丝茫然:“大人,有必要吗?” “当然有必要。”嬴翌没有细说,只是道:“税必须要收,商税更要收,但章程该怎么定,你下去之后先琢磨一下。你按照这个思路来:赚得越多,收的越多,赚得越少,收的越少。” 秀才对这方面没有太深的理解,只是历来的惯性思维,让他觉得这种收税的法子与以往颇为不同。但既然是嬴翌吩咐,那他就去做。 “店铺的事说完了,剩下一个,就是搞养殖。”嬴翌道:“鼓励百姓养殖六畜势在必行。不但要鼓励百姓养殖,我们自己也要养。军队光吃粮是不行的,营养跟不上,体力提升太慢,拖延训练进程。我这次回来,就准备从百姓手中购买一些猪羊。但这不是长久之计,三千多兵马,一天吃十头猪也是等闲,不多养殖经不起消耗。你招募一批擅饲养的人手,专门养猪养羊养牛,百姓迁移进来的时候,拖家带口的,也带了些牲畜进来,我们出钱买崽,集中繁育饲养。” 又道:“这山中虽然可耕种的地少,但养殖牲畜却不难。圈一片山坡,放养就是。” 虽说如今连人吃的粮食都紧巴巴的,但嬴翌已经想的更远。山里种地不行,但养殖还算可以。也不需要用粮食去喂畜牲,放养多方便?只要杜绝了野兽侵袭,其他的都不是问题。 早前嬴翌没想过,但在训练军队的时候,体会太深。没有肉吃,就只能吃粮食,但粮食的油水不足,就需要量来补足。士兵们训练一天,体力消耗巨大,个个都成了大肚汉,消耗的粮食,已经开始超出嬴翌的预计。 嬴翌觉得这不是办法,必须要补充肉食。一来减缓粮食消耗,二来吃肉也更涨力气,有利于军队的训练。月牙谷多养牲畜,对百姓也是好事。 这时候连彪回来了,跟着的还有几个工匠。 “大人!” 嬴翌摆了摆手,笑道:“都坐下说话。” 这几个工匠嬴翌看的眼熟,在碧波谷见过。因为擅长制兵器,被秀才调过来,指导制枪杆。 在嬴翌面前,他们都很拘谨,战战兢兢模样。 “听说你们发现了一片红棱木,也就是说枪杆的制备完全没问题,对吗?”嬴翌问道。 其中一个工匠连忙道:“大人,红棱木是制杆的良材,只比牛筋木、枳木等稍差。不过因为时间急迫,可能首批枪杆制的不够精良,数量是决然不会有差的。” 嬴翌点了点头:“暂时不考虑质量,只要过得去就行。但这批过后,必须要把质量重视起来。” “大人放心。”工匠连连作揖。 嬴翌道:“不必如此拘谨。碧波谷那边枪头已经产出近千,这边枪杆也已有不少,可以将杆子运过去了。你们都是这方面的行家,怎么做更好,更快,更方便,我全权交给你们处置。一句话,我只要成品。” 又道:“碧波谷那边,首批枪头最多六天就能完成,这边枪杆秀才说最多五天。那么我给个期限——十天后,我要看到成品长枪,能不能做到?” 为首的工匠想了想,肯定道:“大人,小人要二百人帮忙。” 嬴翌摆了摆手:“要多少人,跟秀才说。现在月牙谷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劳力。” 秀才一边点了点头:“二百人如果不够,五百、一千也不是问题。” 工匠道:“若有五百人,明天开始只要八天。” “好。”嬴翌一拍手:“那就这么定了。” 兵器的事,算是尘埃落定。打发走了几位工匠,嬴翌跟秀才去试藤衣。 藤衣的灵感来源,是一个名叫周娥的妇女。第一套藤衣,也是周娥亲手织造、裁剪的。秀才在前面引路,穿过几个谷,才来到周娥居住的谷地。 两万多百姓在这片月牙谷中,十多个谷,大的里面有上千户百姓,小的也有上百户。要么住在崖壁上的山洞,要么就是在靠山靠崖的小木屋中。 要竭力避免多占地,因此十分的拥挤凌乱。 有孩童嬉戏,有猪狗嚎叫,有妇女在穿过谷地的山溪中洗衣,更多慵懒的百姓则无所事事。 “现在好多了。”秀才道:“很多劳动力都已利用起来,早前的时候,这里更像一座大坟。百姓们慵懒到一种绝望,感觉死气沉沉的。如今总算有些活力了。” 嬴翌笑道:“这都是你的功劳。” 秀才连忙谦虚:“都是大人的主意,属下不敢居功。县尊也帮助良多,否则属下起初也不知道该从何入手。” 嬴翌微微颔首。 孙秀才毕竟只是个秀才,没有治理百姓的经验。遇到问题就听嬴翌的去问计郑县尊,这才逐渐施展开来。要不然,他恐怕也是一头茫然。 “那就是周娥。” 远远看见一个妇女正提着一把木叉在山溪边的一个水潭里搅动。嬴翌知道,那水潭中浸泡的,就是刺藤。说实话,谷中的空气有股子腐沤的怪味。根源就在这里。一条山溪下来,每个山谷沿溪都开出许多水潭,里面泡着刺藤,这气味就是从水潭中散发出来的。 “这条山溪的水越来越少,”秀才露出一丝忧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断流,到时候有大麻烦。” 六十一章 藤衣 虽说穿过月牙谷的溪流是方城山北麓大大小小多条山溪汇聚而来,但天不下雨,这水就是无根之源。加上两万多百姓日常生活消耗,即便一早开始就筑坝堵水,又沿溪开挖水潭蓄水,到现在也显现出干涸的迹象。 “最近几日少见天光,偶有乌云,雨水应该不远了。”嬴翌说这话,也不知道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秀才。 秀才看了看天色:“大人说的有道理。” 人力有时穷,除非是神仙,能随便呼风唤雨,否则免不了为老天爷所制。秀才虽然也很担心,但这种事再怎么担心也没用。倒不如自我安慰一番,左右嬴翌说的也不错,这几天的确天象有些变化。 “也不是没有其他的办法...”嬴翌面无表情,想起之前跟周力说过的话,想到那几条大河:“只要平了流贼...” 秀才笑了起来。 “周娥,周娥!” 到近前秀才叫了两声,周娥抬头一看,忙把木叉一扔小步跑过来,拘谨行礼道:“孙大人。” 一边偷偷打量嬴翌。 秀才笑道:“这是嬴翌嬴大人。” 又对嬴翌道:“这就是属下说的周娥。” 周娥中等身材,看起来二十七八岁模样,面容虽瘦削,但精神不错。 听了秀才的话,周娥露出惊色,忙不迭作揖不已:“小妇人见过嬴大人!” 嬴翌的名字,月牙谷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知道嬴翌长什么样的人就不多了。秀才掌管月牙谷,方方面面做了很多。就像当初他在那些兵卒面前说嬴翌怎样怎样厉害一样,在月牙谷,他也不遗余力的宣传。 大人小孩,谁不知如今月牙谷是嬴翌说了算? 但毕竟没几个人见过嬴翌。虽说当初嬴翌了解过月牙谷,转过几圈,但那时候还没夺权来着。人们也不会记得一个路人的模样。 “不必多礼。”嬴翌笑着虚扶一下,道:“孙大人说你善于织造剪裁,藤衣就是你提出来的。我今天过来看看,试一试效果。如果藤衣达到要求,必定重重有赏。” “谢谢大人!”周娥惊喜不已,紧张的搓着手。 “走吧。”嬴翌温和笑道:“先看看,希望能给我个惊喜。” 一路到了周娥家——一个狭窄的山洞。 两个干瘦的小孩,一个十一二岁,一个五六岁,还有一位老妇人。至于周娥的丈夫,孙秀才说被招募起来伐木去了,早出晚归。 到周娥家的时候,老妇人,也就是周娥的婆婆,正在洞边摇着一台老旧的织布机,咔咔的声音里,一匹略带灰黄色的麻布正在成形。 “这就是刺藤织造的布?” 嬴翌问道。 周娥忙道:“大人,这就是藤布。刺藤水泡油浸过后的麻线就是这色儿。” 那老妇人认得孙秀才,见嬴翌一行到来,忙手足无措的站起来要行礼。 嬴翌连忙拦住:“老夫人不用多礼。” 老妇人唯唯诺诺。 嬴翌笑道:“藤衣呢?先试试效果。” 周娥便从洞里抱出来几件衣服,展开来显露在嬴翌面前。 就样式而言,就是百姓穿的极简洁的样式,有衣有裤,灰黄色,毫不起眼。嬴翌接过来,手中一抚摸,便觉察到不同之处。他原本以为这种刺藤的纤维织造的布匹应该很粗糙才对,但拿在手里,却有一种细密感。比麻布要细腻,虽然比不上丝绸,但比棉布并不差多少。 一旁秀才说话了:“大人,这种藤衣比麻布细腻,而且极具韧性,裁剪都很费力气。属下跟连百户试过,这种布匹对刀剑的防御比棉麻强一些,但对箭矢防御极强。三十步以外,箭矢很难穿透藤衣,类似丝绸,会被卡住箭头。” “哦?!” 嬴翌闻言不禁露出惊讶之色,他两只手捏着衣服的一角缓缓加力,力气增加到三四百斤,衣服被拉扯变形,从一寸拉扯到四五寸都没有撕裂的迹象,手一松,又弹回去了。 这韧性、弹性,出乎了嬴翌的意料! “好!” 嬴翌大喜:“好东西,没有让我失望!” 他抚摸着藤衣,十分宝贝的样子,对秀才道:“如果以藤衣为里衬,外罩铁甲,不但防刀枪,又防箭矢,远近皆宜!就是不知道对火器的防御如何。” 秀才闻言露笑意:“对火器的防御虽然不够惊艳,但比得上半寸的棉甲。” 棉甲是这个时代对火铳防御最强的盔甲,用棉花浸湿,一层层的压制而成。往往穿一套棉甲,外面再罩一套铁甲,等闲火器打不透。似乎鞑子的精锐部队,都是这种装备。 半寸厚的棉甲,已经非常不错了。而这藤衣只薄薄的一层,其防御能力可想而知。 这可真给了嬴翌一个大惊喜。 “试试看。”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嬴翌吸了口气,忙叫人拿来刀枪弓箭火铳,将藤衣套在一个草人身上,让人一一试验。 刀枪弓箭不必说,火铳也是有的。还是从东厂番子手中缴获来的。叶县的火器,如今都在小王庄。 一番试验,从百步之遥到三十步以内,试验的结果,让嬴翌满意无比。 用刀剑劈砍、长枪攒刺,也藕断丝连。五十步以外,箭矢射上去,箭头被麻线缠住,只能射入半个箭尖,刚刚破皮那种。三十步以外箭头也会被缠住一半,三十步以内才能射透。而火器打上去,也会被卸掉很大一部分力量,会形成一个黑点,好像火烧过似的。 “好,非常好。” 嬴翌非常满意,笑道:“有了藤衣,不知能救下多少性命。” “秀才,刺藤是个宝贝,一定要规模化的种植。你组织一批人手,找合适的地方来种。”说着,他目光落在周娥身上:“周娥立下大功,必须有赏,我这里有两个选择。第一,刺藤的种植,你来负责,月银暂定为十两。第二,首批过后,藤衣要进行集中制造,成立一个直属工坊,你来当坊主,月银暂时也是十两。” 嬴翌这个奖励不可谓不重,周娥听完,激动的面孔通红,想也没想就道:“大人,小妇人选择工坊!” 嬴翌笑了起来:“好,现在开始,你就是周坊主。”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周额拜倒在地,喜极而泣。 六十二章 名器 嬴翌虚扶一把:“快起来。周坊主,藤衣工坊就建在月牙谷,需要什么,你跟秀才讲。首批因为之前的考虑,并没有集中,就不必再说。等首批过后,工坊建成,你就招募人手,暂时就定为五十人,暂时专司军服织造。” 又对秀才道:“跟碧波谷那边一样,做工拿酬劳。具体多少,你先拿个章程出来。” 秀才心中高兴,也有些无奈。因为事情太多,他已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不过心里打定主意,一定会把嬴翌交代的事办得妥妥的,不给嬴翌掉链子。 眼下嬴翌所做的一切,都是以军需为先。无论是制枪、藤衣、养殖都是从军队的需求出发。民用方面,就只有开设店铺一项。 万事有个先后,眼下军队最重要,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处理了各项事务,嬴翌便跟孙秀才来到郑允芝的居处。远远看见洞外两个人,一个娴静的站在一边,偶尔露出一丝笑容,看着另一个跟一只虎仔逗乐。 嬴翌脚步一顿,竟有些踟蹰。 “是郑娘子和瑜公子。”秀才暗笑。 不是梓娘和小鱼儿又是谁? 此前嬴翌看他们,是两个孩子。但现在,一个是他未婚的妻,一个是他未来的小舅子,这感觉就不一样了。尤其看到梓娘,嬴翌不免就有些奇怪的感觉。 才十四岁的女孩,虽然已亭亭玉立,较之于几百年后的时代要早熟的多,但总觉得不是那么回事。总会让他想起初中没毕业。 “虎仔...” 嬴翌找不到话说。 秀才忙道:“早前大人把这虎仔交给属下,属下也是忙的不可开交。见郑娘子和瑜公子都喜欢这小东西,就...” 嬴翌点了点头。 这时候,梓娘和小鱼儿看见了正在走来的嬴翌和孙秀才,梓娘惊呼一声,转身逃也似地跑进山洞去了。小鱼儿则抱着虎仔跑过来咧嘴的笑:“姐夫,姐夫!” 嬴翌露出一抹尴尬,摸了摸小鱼儿的脑袋:“我去见你父亲,你自己玩。” “哦。” 怀叔走出洞来,见嬴翌,笑道:“老爷在里面读书。” 嬴翌点了点头,吸了口气,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郑允芝的书房还是那模样,几个石墩子,一张古旧的案桌,左上方洞壁上裂开的口子投射进来的光正对着案桌。他背对着洞口的坐着,隐约可以看到他捧着的书。 “来了?坐。” 嬴翌默默走过去,在旁边一个石墩上坐下。 郑允芝清瘦了很多,看起来好像老了几岁。实际上郑允芝三十多岁,正是当年。而嬴翌大概比郑允芝小十来岁。 如今因梓娘的事,嬴翌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我本来是不同意的。” 郑允芝面无表情的看着嬴翌。 嬴翌了然的点了点头。 “或许你说的对,但你仍然是乱臣贼子。”郑允芝毫不客气道:“你要做的事,不类于流贼。但对大明的危害更大。流贼烧杀抢掠,终不得民心,而你...” 说到这里,他切齿:“你才是逆贼呀!” 嬴翌笑了:“几千年以降,朝代更迭,莫不如是。大明要完了,而正如县尊所言,流贼不得民心。流贼既不得民心,大明又要完了,我为何不能取而代之?” “你会被天下人唾弃。”郑允芝闷声道。 “那可不一定。”嬴翌冷笑起来:“等我得了大势,有的是人附从。” 就连鞑子都可以,为什么他嬴翌不能? 若说最初的时候,嬴翌做缩头乌龟,但如今已经走上了这条路,也就没什么好犹豫的。唾弃?笑话。鞑子屠刀一举,些个水太凉头皮痒的还不是一抓一大把? “没有人助你,只靠孙秀才这些人,你怎么得大势?”郑县尊嗤之以鼻。 嬴翌呵呵笑道:“那可不一定。不是还有岳父大人吗。” 郑允芝气的面皮发红:“混账!” 嬴翌正色道:“此间虽说是秀才擅作主张,但我知道以后,也是赞同的。梓娘是个好姑娘,若能结亲,对岳父大人对我,都是一件好事。” 郑允芝闷哼。 嬴翌道:“岳父大人这些天也该想明白了。这天底下,能看到大局的不在少数。我如今虽然才刚刚起步,但我有绝对信心,很快得势。但得了势还不够,我还要名。” 他看着郑允芝,目光灼灼:“大明是正统,崇祯皇帝尚在,我总不能跟流贼一样打起反旗。” 郑允芝露出讶色,指着嬴翌道:“你果然不是常人!竟能看到名器之用!” 嬴翌笑道:“怎么看不到?古人说:唯名与器不可假于人。名器在大明,若要得名器,自然要从大明入手。莫不成名器在流贼?我要借岳父大人之名,成我之名。还请岳父大人成全。” 郑允芝长叹一声,神色奇异道:“当初初见,怀叔说你不类于常人,果然如此。我知道你的意思,我郑允芝毕竟是大明的官,若我不认你,你就是反贼,若我认你,你才能名正言顺。” “不错。”嬴翌笑道:“岳父大人是叶县的县令,若岳父大人组织的兵马能在逆势之中,击破流贼,必得皇帝信重而升爵禄。我作为岳父大人手下兵马的统领,亦然。流贼荼毒中原已久,致使白地千里,别人或避之如蛇蝎,但在我看来,却是一张白纸,正好任凭书写。” “你欲得官爵。”郑允芝微微颔首,此时心绪大不相同:“将我遮风挡雨,你藏在身后积蓄实力。” “正是如此。”嬴翌好不讳言:“还请岳父大人成全。” 又道:“我与梓娘结亲,岳父大人也不能再闲着。秀才虽有聪敏,但与岳父大人万万不能相比。还请岳父大人为他指正。” 嬴翌与郑允芝说了许多,有争执,也有细谈。最后的结果就是郑允芝出来,暂时帮助秀才治理民生。还是以秀才为主,郑允芝作为引导和指正。 嬴翌仍有防备。 郑允芝一清二楚,也很理解。虽说亲事定下了,但毕竟还未完婚。而郑允芝心向朝廷,也是人尽皆知。暂时仍要以秀才为主,这是毋庸置疑的。 六十三章 方案 嬴翌留下吃了一顿饭才走。应该是嬴翌跟郑允芝一家一起吃的第二顿饭,当初还是在叶县,在县衙里有过一回。 而这回已不一样。 梓娘没有露面——按照这个时代的规矩,定亲之后在完婚之前,男女不见面。而且梓娘大抵也是害羞的,嬴翌也觉得不自在。总是觉得有种初中没毕业的罪恶感。 走出山洞,嬴翌长长的吐了口气,心中轻松了许多。 正如秀才所言,郑允芝是隐患,但嬴翌又不能把他怎么样。郑允芝不是王中官,在叶县百姓的心目中,郑允芝有很大的威望,而且没有对不起嬴翌。 至于王中官,没得说。宦官果然是好的少,坏的多。终归是太贪婪。 “袁氏狠毒,以二百万军饷说动阉贼。阉贼心动,若让他们得逞,事情就麻烦了。”秀才道:“属下原以为阉贼千里迢迢护送军饷,也是个忠心的人,没想到还是经不起考验。” 离开郑允芝住处,嬴翌见到秀才,便又要离开,自然要带走王中官等人。秀才在前引路,一边跟嬴翌说起此间详情。 嬴翌失笑摇头:“若大明强盛,自然经得起考验。正如你我,能看到日暮西山,这王中官又怎么能看不到?他怕是想着得了二百万军饷,找个旮旯一藏,安生过一辈子。” 秀才点头道:“大人说的是。大抵也是异想天开。天下倾覆,他一个阉贼,能躲到哪里去?早晚还是别人的盘中餐。” 说着,便到了看押王中官等人的山洞。 “带出来。”秀才神色一整,让看守的兵卒将王中官、胡苗和袁氏两人推搡出来。 王中官披头散发,见到嬴翌,便哭号起来:“嬴兄弟!嬴兄弟!放咱家一马,咱家有厚报!” 秀才上前一巴掌把王中官打了个趔趄:“大人是什么人物?!谁是你这阉人的兄弟?!” 嬴翌摆了摆手,淡淡的看着这四人:“不作不死,你们自己作死,何苦来哉?” 又看袁氏两人:“我此次回来,正是十日之期,本是要放你们走。没想到...” 袁氏女冷笑连连,袁通颓然无语。 “用绳子连起来。”嬴翌道:“方便我带走。” 秀才颔首,道:“还不快做!” 就有兵丁上前,拿了绳索,将四人手足连在一起。又拖着四人,到看押东厂番子的山洞,将五十个东厂番子也用绳子连起来。 嬴翌牵着绳头,对秀才道:“月牙谷仍以你为主。我那岳父大人为辅。之前说的几件事,要尽快办起来,半点也耽搁不得。” 又道:“记得尽快送些牲畜到小王庄,兵卒们大半个月没见肉食了。” 秀才道:“大人放心,绝不出半点疏漏。” 嬴翌点了点头,绳子一拖,连着五十多人,离开月牙谷,往碧波谷方向而走。 深山,隐隐求饶声,震怖的尖叫声中,很快平息。等嬴翌抵达月牙谷,已是空手一身轻。 五十多人,给嬴翌提供了六十一点真灵数。如袁通这位高手,夺的真灵数就有一点五,其他的也都在水平线以上。毕竟这一帮子除了王中官和袁氏女,都是些强壮的汉子。 早前经过加点,嬴翌剩下265真灵数,眼下再增61,总数达到326。 嬴翌看了看眼角,果然体魄项的加号亮了起来。 也就是说,他可以立刻把体魄增加到7,躯体的强度再翻一番。 想了想,他犹豫了一下,按捺住了。 这些真灵数留着,或许有大用。不止加点这一项——他的脑海中,在那个极其玄奥的字符下,一个新的光点正在生成。 这是一个方案。 所谓的真灵系统,就是字符按照嬴翌对金手指的所思所想,生成的一种方案。而眼下,第二种方案也要生成。这个方案,就是嬴翌这些天的所思所想的产物。 关于军备、关于粮食,这些困扰着嬴翌的问题产生的种种想法,促使了字符生成第二种方案。 军备困扰着嬴翌,他就思忖着如果能有什么办法制造出更加强大的军备就好了。长枪大刀,在这个时代,已经不吃香了。就算是流贼,也逐渐在装备火器。面对火器,长枪大刀没有优势。 然而如今嬴翌,又没办法大规模制造火器。 或如粮食,月牙谷两万多百姓,三千多军队,虽然有一些储粮,但如果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外患,不能尽快的击破流贼迁移出来,终究是座吃山空,早晚全饿死。 月牙谷的可耕种土地太少,而产量又太低,气候也正是严酷的时代,这些都是困扰着嬴翌的问题。 正是这种种困扰,引起的所思所想,才促使了第二种方案的生成。 至于这个方案具体是什么,嬴翌自己都不知道。 只有等到方案生成之后,嬴翌才会知道方案是什么,该怎么用。 但恐怕是脱不出真灵数的限制的。 所以留下这三百二十六点真灵数,或许在关键时候,有大用处。 他如今已经足够强大,体魄再增加一倍与否,并不能让他无所不能。倒不如留待他用,看看再说,不急于一时。 随后嬴翌在碧波谷又停留了一会儿,告知蒲铁锤枪杆随后就会运送过来,督促碧波谷这边给予相应的帮助,以便于早日给军队装备上长枪——长枪不大顶事,但比空手要好,总得给士兵们手里拿点东西,不然不安心啊。 离开碧波谷往小王子的路上,嬴翌还遇到了正在勘探的队伍。开路虽然还没有进入正题,但勘探地理,早就在进行了。嬴翌停下来跟他们聊了一会儿,得知这些天里,他们已经把月牙谷通往碧波谷的路勘探出来,如今正在勘探碧波谷通往小王庄的路。 一待勘探完毕,工坊那边工具开始出产,这条路就要提上日程了。 带领勘探的,是土字号工匠组的几位工匠,他们擅长土木工程。为首的工匠道:“大人,山中修路不易,皆要沿着缓坡、溪流走向。但这样一来就不免绕路。走小路翻山越岭,从碧波谷到月牙谷只有不到九里地。但这条路修出来,却接近二十里,绕来绕去,是个大工程。另外碧波谷到小王庄,通往山外的路,小人以为应该走一处险要,设一个关卡才好。” 六十四章 推测 工匠的提议,让嬴翌眼睛一亮,道:“这个想法很好。” 他琢磨着,碧波谷和月牙谷都很重要,只一处关卡不免有疏漏,道:“碧波谷到山外,设一处关卡,碧波谷和月牙谷之间也要设一处关卡,月牙谷那边,还要设一处管卡。你琢磨一下,然后告诉秀才,说这是我的意思。” 工匠忙道:“大人放心,小人知道了。” 嬴翌点了点头:“那你们忙。” 别过勘探队伍,嬴翌轻步如飞,很快走出山林,小王庄已经遥遥在望。 站在山岗上,正见小王庄外干涸溪流的左右,有三个大的方阵正在演练军阵。还有个小的,只几十人,却没有练习军阵,而是在练杀法和力气,那是夜不收斥候队伍。 平素里,夜不收都会撒出去一半,轮换着一边练,一边实践。眼下正是如此。 军队练的热火朝天,嬴翌看了一会儿,没见偷懒的,不禁心下满意。 其实嬴翌自己没有察觉到,他的这支军队,待遇有多少。除了训练严苛,军法严苛,其他的各种待遇,可以说是冠绝时代。这里面如朱炳琨这样的军户也有一些,腐朽的军户制度有多烂,他们深有体会。而还有一部分,是曾经叶县的五个百户编制的人,郑县尊编练他们,虽然能吃饱饭,但待遇什么的不必说,没有。 而剩下的,都是吃不起饭的百姓。如今每天能吃饱,每月还有军饷可拿,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加上嬴翌强横,在一个强横的人手下当兵,自然更让人认同。 当兵打仗,不是小孩子过家家。将雄雄一窝,这不是虚言。 嬴翌吐了口气,高高兴兴的往小王庄而去。 如今这支军队,逐渐健全。各种军法制度,十七律五十四斩,军法官、后勤官等等构架齐全,各级军官学习旗语、鼓语等指挥基础,也快进入尾声,训练的各司其职。再加上每十天一次全军比武,该松的松,该紧的紧,已经形成了一定的气象。 嬴翌相信,一旦上了战场,只要经过一两次血火的洗礼,定然会成长为一支精兵。 到了小王庄,嬴翌各阵走了一遭,观摩训练,直到天黑之后,吃饭解散。 “张百户回来了。” 饭后不久,张石回来了。 “大人!” 张石捶胸一礼。 嬴翌摆了摆手:“坐下说话。” 朱炳琨和周力也在一旁。 “如今情势怎么样了?” 嬴翌也不罗嗦,开口就问。 这些天,舞阳、裕州方向的动静,一直在夜不收的监控之下。每天入夜,张石归来,都带回许多消息。 当初那支从北边开封而来的贼兵,在叶县城南驻扎了一个晚上之后,直接南下,先到舞阳与郝摇旗所部汇合,几天之后又分兵去了裕州。 而郝摇旗所部,一直在舞阳二郎山附近驻扎。 湖广兵,就在裕州。 如今双方对峙,偶有小规模的交锋,暂时没有大战。 “刘宗敏的贼兵昨夜在裕州城下与湖广兵战了一场,一沾即走,并没有打起来。但舞阳二郎山的郝摇旗所部有些动静,有开拔到裕州的迹象,或许合兵之后,会与裕州的湖广兵拉开大战。” 嬴翌听了,想了想,道:“恐怕是这样的。裕州的湖广兵,如今大概有多少人?” 张石道:“正要禀报大人。湖广兵的主力已经到了,就是昨夜。” “难怪贼兵一沾即走。”嬴翌心下了然:“具体有多少人?” “不超过四万。”张石道:“我看城头竖起的大纛,已经换成丁字,应该是督师丁启睿到了。” “丁启睿都到了,湖广兵肯定已全军皆至。”一边的朱炳琨出言道。 嬴翌点了点头:“二百万两军饷,丁启睿不敢视而不见。否则左良玉一定不会给他好脸色。” 周力笑了起来:“他们恐怕不知道这批军饷已经是大人的了。” 嬴翌失笑:“这批军饷还在县尊手中呢...” 众人都笑了起来。 张石道:“或许还真不知道具体情况。郝摇旗所部在二郎山似乎把锦衣卫给堵住了,一直没能脱身。因为不敢靠得太近,不清楚是否已经全部被歼灭。但如果锦衣卫被剿灭,湖广兵一定认为军饷已经落到贼兵手中。” “赵千户没有逃脱?”嬴翌不禁一怔。 当初赵千户带人拖住贼兵,嬴翌则带走了军饷。原以为赵千户可以脱身,如今听张石所言,却是未必。 嬴翌转念一想,贼兵当时,以骑兵为主,或者赵千户还真没办法脱身。 又想到这些天郝摇旗的兵马一直在二郎山,嬴翌忍不住道:“恐怕赵千户还真没有逃掉...” 张石点了点头:“可能性不小。” “这样一来也是好事。”嬴翌笑了起来:“郝摇旗辛辛苦苦歼灭了赵千户,却得到几十车石头。湖广兵来的那么快,他一定以为军饷早就到了湖广兵手中。而湖广兵也以为郝摇旗截住了运送军饷的队伍,得到了军饷。这么说,我们反倒被摘出去了。” 几个人一想,还真是这样。 周力道:“叶县被烧成了白地,这么些天了,湖广兵一定也知道了。就算有锦衣卫逃到湖广兵那边,他们也会以为贼兵攻破了叶县,军饷一定落到了贼兵手中。必定会抓着贼兵不放。” “贼兵也会抓着湖广兵不放。”朱炳琨补充了一句:“除非贼兵俘虏了赵千户,从他口中得知是大人运走了军饷。” 嬴翌点了点头:“应该没有,否则贼兵一定不会跟湖广兵做无谓的对峙,反而会像疯狗似的找我们。这还真是一个好消息...”说着话,嬴翌心中思索:“眼下王中官已死,赵千户大概也是死了,郑县尊也成了我岳丈老泰山,这样一来,军饷的事还真糊弄住了。贼兵以为军饷在官军手中,而官军以为军饷被贼兵夺走...嘿嘿...” 便道:“张石,你分出一些眼睛,关注开封方向。如若猜测成立,我想闯贼还会增调兵马南下。” 又对朱炳琨和周力道:“我们要加紧训练了。火中取栗的时机就快要到了。” 六十五章 元炁方案 二百万两银子不是小数目,双方都不会放手。加上立场敌对,怎么也要战一场。这片地区,一定会集结大量的兵马。短时间内还会对峙,毕竟郝摇旗也好,之前那支贼兵也罢,加起来才不过两万人,而湖广兵有接近四万,郝摇旗和刘宗敏不一定敢跟左良玉开干。且闯贼不会坐视不管,一定会增派兵马,刘宗敏和郝摇旗也清楚。 而增派的这段时间,就是对峙的时间,也是留给嬴翌最后的时间。 这其中有个关键,那就是湖广兵是否会在闯贼增派兵马之前击破郝摇旗等人。如果左良玉不是蠢货,一定会找准机会打一场。 但左良玉不是蠢货,郝摇旗这些畜牲也不是蠢货。左良玉想打,未必能打的到。 嬴翌觉得,这其中的复杂性,一时半会恐怕理不清。 一则跟朝廷的剿贼大局相关,二则朝廷的几支兵马默契太差,三则将帅之间恐怕还有龃龉。比如丁启睿和左良玉,左良玉这贼子必定垂涎二百万军饷,恐怕迫不及待要跟贼兵打,但丁启睿一定会考虑大局,说不定想要联系河北的侯恂所部及关中的孙传庭所部。然而这必定不为左良玉所喜——这笔银子,以左良玉的贼人心性,恐怕不愿意跟其他人分享。 “如果丁启睿能压住左良玉,并联系孙传庭和侯恂。以孙传庭所部陕兵出潼关卫,从西边来,急进兵插入南阳,与湖广兵两相夹击,郝摇旗等人必定扛不住。同时令河北的保定兵南下威迫牵制闯贼。” 嬴翌跟几个军官分析道:“以急兵击破郝摇旗等,陕兵和湖广兵立刻合兵一处,借大胜之势北上,于时保定兵南下,南北夹击,说不得能解了开封之围。” 从这方面来看,朝廷仍然占优势。但话是这么说,嬴翌却不看好。 朝廷内部,实在是太烂了。左良玉这样的人一抓一大把,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就好比这次,嬴翌断定丁启睿绝对压不住左良玉。 “左良玉这个狗东西可不是老实人,二百万两银子,我不信他不垂涎。丁启睿压不住他,他必定擅自出兵急攻。如果此时有陕兵策应夹击,郝摇旗等人跑不了。但没有策应夹击的,只需要郝摇旗等人稍作拖延,闯贼增派兵马一到,左良玉必败。” 说到这里,嬴翌眼中精光闪烁:“这时候,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他道:“贼兵击败左良玉,正在得意的时候。我们埋伏在一旁,杀他个措手不及。” 说着话,嬴翌在地上先摆了三颗石子:“南边这两颗,代表舞阳和裕州,这颗是叶县。”然后他在叶县、裕州之间划了一条斜线:“这是方城山。” 他伸出手指,在方城山东南角点了一下:“这里就是小王庄。” “如果左良玉擅自出兵,贼兵增援未到,郝摇旗等贼战不过必定后撤。”嬴翌道:“或者撤往叶县,或者...” “方城山。”张石接话道。 嬴翌微微颔首:“张石说的不错。暂时而言贼兵兵力不及左良玉,要说战斗力,双方半斤八两,或许左良玉所部还要高那么一点。贼兵打不过肯定要撤退。而叶县已成一片白地,什么都没有。而流贼说实话也不善于守城,反而更善于野战。他们有很大的几率会退守方城山南麓。借山势阻挡左良玉,以待闯贼增援。” 周力和朱炳琨听了,不禁连连颔首。 “所以我们接下来,必须要随时知道湖广兵和贼兵的动向。若贼兵后撤,我们也必须要知道他们撤到了何处。知己知彼,然后瞅准机会,一击即中!” 夜里,嬴翌一个人躺着,一时半会睡不着。 他对自己的推测,还是有信心的。只是不知道闯贼会增派多少兵马,领兵的又是谁。如果是李过那畜牲,那就好了。眼下汇聚在这片的贼兵,除了郝摇旗,就是刘宗敏。要是李过再来,那就再好不过了。 嬴翌这些天忙里忙外,可从来没有忘记过心中的仇恨。 “我一定会取下那畜牲的人头!” 忽然嬴翌神色一动,眼角颤抖了一下,顿时他睁大了眼睛。 “这是...” 第二个方案,出来了。 嬴翌:凡人 体魄:6 神魂:1 真灵:1 根性:0 真灵数:326 根性数:0 这里变化不大,只多了一个神魂项。 “神魂...”嬴翌皱了皱眉,神魂这一项后面,加号是亮着的,跟体魄项一样,看样子可以加点。 “这神魂、真灵、根性,其中有什么分别?” 他心中一动,目光落在这些项目的一侧的多出来的大项上面。 这一项的起首是‘元炁’二字。在元炁两个字下面,出现两个分支项。 元符和元器。 元符:基础金元符 基础木元符 基础水元符 基础火元符 基础土元符 元器:能源类元器 军事类元器 民用类元器 嬴翌一行行一字字的看下去,看完之后,不禁若有所思。 “元符...元器,我不是该争霸天下么?怎么这画风有点不对...”他挠了挠头。 无论是元符类还是元器类,都是灰扑扑一片,没有被点亮。而元炁大项这两个字,却在微微发光。嬴翌把注意力投向这两字,瞬息之间,一些模模糊糊的奥秘就涌上心头。 片刻之后,嬴翌恍然:“原来如此,竟然还需要‘易经’。难道元炁项与易经有什么联系不成?” 元炁项可以开启,但需要嬴翌提供一部易经,也就是华夏诸经之首,那部成于春秋战国时期的超级经典。对这部书,嬴翌是知道的。易经是诸经之首,是诸夏文明的集大成者。在易经之后,诸子百家的各种思想学派,皆是对易经的解读。 在这部书里,可以看到儒家,道家,法家,墨家等诸家显学的影子,也能看到如算命、看相等神神叨叨的东西。可以说无所不包,无所不有。无论是上九流下九流,源头都在这里。无论是显是隐,源头也在这里。 一时间嬴翌想了不少,但更多的,还是激动。恨不得立刻拿一本易经来,开启元炁大项。 但手边没有,这事恐怕还要落到郑允芝头上,书籍这种东西,尤其是易经这种高深莫测的典籍,暂时嬴翌也只能想到郑允芝。 一旦开启元炁选项,元浮和元器才能打开,才能进入运用阶段。 “不知元符和元器到底有什么奥秘...”他强自按捺住心中的躁动,打算明天一早,再回月牙谷一趟。 六十六章 易经 元符这一项下的五个小项暂时还看不出什么,有点玄。但元器项下的军事类元器和民用类元器,这十个字却让嬴翌浮想联翩。眼下军事民事困顿,如果字面上的意思没有错误的话,正好是瞌睡来了送上的枕头。 大半夜的,嬴翌不好回去打搅郑允芝,昨天才回去一趟,半夜又回去,不是那么回事。大小现在也是个头领级的人物,嬴翌又不是小青年,这点沉稳还是有的。 一夜等得,但更长的时间等不得。第二天一大早,嬴翌将军队训练的事照旧交托给手下两个千户官,便立刻启程进山,往月牙谷而去。 前一天还回来过,第二天又回来,秀才以为有什么大事,一问嬴翌,才知道是为了一本书,不禁令秀才有些无语。 “你忙你的去,我去见我那岳丈泰山。” “正好与大人同路。”秀才笑道:“关于养殖牲畜的事,属下要请教一下县尊的意见。” 嬴翌点了点头:“那就一起。” 两人便到了县尊‘府上’。 郑允芝一家正在吃早餐,见嬴翌到了,梓娘哎呀一声,躲进里间去了。李夫人和郑允芝的妾室都轻笑起来。 郑允芝奇道:“听说昨天你离山,今日怎么又回来了?莫非有什么急事?” 嬴翌做了个揖:“事倒是有一件,也不是什么大事。” “坐下来一起吃吧。”郑允芝摆了摆手。 嬴翌也不客气,反正也没吃,倒是秀才笑道:“属下已经吃过了。” 郑允芝也不勉强秀才,便问嬴翌:“何事你跑的这么勤快?” “我要一本书,思来想去恐怕只有岳父大人这里才有。”嬴翌接过丫鬟递来的碗筷,笑道。 “哦?”郑允芝奇了,道:“你跑的这么勤快,就为了一本书?” 嬴翌点了点头:“易经,岳父大人应该有这本吧?” 郑允芝笑了起来:“还以为你要什么书呢。易经倒是有,但不在这里。” 嬴翌一怔。 郑允芝道:“当初走得急,书房里许多书没有一起带走,于是干脆放粮窖里了。你起粮的时候,没见着吗?” 嬴翌闻言,心中一想,好像在取粮的时候,地窖里一个角落还真看到一堆书籍。当时根本不在意,不能吃,不能用,就没管。没想到这时候要用了,却不在手边。 他无奈一笑:“当时只顾着粮食物资,那堆书还在那儿。” 郑允芝道:“你若是要,自己去取。” 嬴翌点了点头。 饭后,秀才跟郑允芝商量养殖、种植的事。 养六畜,种刺藤。种刺藤好说,组织人手,采苗寻地,圈起来一种就好。养殖方面的难处,难在督促百姓养殖。自己养也不难,跟种刺藤一样。但要百姓跟着养,就有说道了。 眼下人都不够吃,谁愿意多养畜牲? 虽说嬴翌提出放养的法子,但人们毕竟犹豫。世道不好,人们比和平时候,更加犹豫不决。 “月牙谷的百姓,吃的都是自己带来的粮食。”郑允芝道:“你让他们大量养殖六畜,他们当然不干。除非承担粮食消耗,否则必定不能成事。” 秀才道:“属下就是为此烦恼。不知道县尊有什么办法没有。” 郑允芝看了嬴翌一眼,捻须笑道:“你做事,就是太急。什么事都要一股脑儿做起来,有时候是自找麻烦。做事要看先后,看时机。我问你,要养殖,不但要百姓养,你也要开养殖场,六畜的崽呢?有那么多吗?” 秀才一怔,摇头道:“没有。属下调查过,整个月牙谷,猪牛羊加起来不超过一千。鸡鸭倒是多些,也不超过两千。猪牛羊的崽,不到二百。鸡鸭崽不到五百,蛋倒是能搜集不少。” “这就对了。”郑允芝笑道:“我再问你,你那养殖场,一次性准备养多少?” 秀才苦笑起来:“看来属下真是太急了些。我的打算自然是越多越好。” “所以就不用急。”郑允芝道:“你先将幼崽全都买来,自己先集中养着。百姓那里别管。他们如今自己都要数着米粒过日子,没精力去管畜牲。等以后时机成熟,你再让百姓养殖就是了。当然,也可以用银两为诱,多少钱一斤,多少钱一只,明码标价的买。百姓们看到有利可图,你不必去鼓励,他们自己就能做起来。不过有个前提——银子能花出去才成。” 不知什么时候,嬴翌已经离开。 月牙谷有郑允芝把关,绝大多数的问题,都能迎刃而解,不必嬴翌时时刻刻看着。 回到小王庄,嬴翌并未作停留,跟周力、朱炳琨说了一声,便自往叶县而去。 天色不是很好,这几天都是阴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下雨。嬴翌一个人走在旷野中,孤寂空荡。 看似不紧不慢,却比奔马还快。 他脚下轻轻一垫,人就到了一两丈之外。 “易经...”嬴翌神色轻松。 正行间,前面有几骑飞奔而来,嬴翌定睛一看,是自己手下的夜不收。 那几个斥候远远看到人影,都很警惕,拔出刀剑迅速围拢过来,见是嬴翌才松了口气:“大人!” 几人翻身下马。 嬴翌摆了摆手:“如此急切,莫非有事?” 为首的道:“大人,小人们发现北边有动静。” “哦?”嬴翌眼睛一亮:“可是流贼增派的兵马到了?” 斥候摇了摇头:“没见大队兵马,应该是先锋斥候。小人几个没与他们交锋,悄悄避开了。” 嬴翌点了点头:“此时没必要交锋,以监控为主。先锋斥候么...看来流贼增派的兵马快要到了。你几人速回小王庄,把此事告诉周力、朱炳琨,让他们做好提备。” “是,大人!” 等斥候走后,嬴翌继续往叶县而去。 “没想到闯贼的人来的这么快。”他暗暗思索:“昨夜才谈过这个问题,今天就有踪迹了。闯贼能有现在的气候,看来不是侥幸。说不得他也考虑到了陕兵和保定兵两方面...” “就是不知道会增派多少人...” 望着空旷的天空,嬴翌微微吸了口气,大踏步奔叶县方向。 嬴翌提起速度,很快到了叶县。 大半个月过去了,叶县看起来已经极残破沧桑。无论什么地方,一旦没了人气,很快就会败落。而有人气,便是再简陋,也会给人一种不同的感受。 进入叶县,打开地窖,嬴翌矮身走了进去。 六十七章 开启 “易经...易经...” 在地窖漆黑的角落里,嬴翌翻着书堆,寻找易经,半晌一声长笑。 蓝皮黑字的册子,翻开来一页页泛黄,字里行间还有不少的注解,应该是郑允芝平素读书的时候的一些感悟。古之圣贤微言大义,往往一句话里面,就不知道有多深奥的道理,在不同的时候,不同的人生阶段,去阅读经典,感悟决然是不同的。如易经这样的经典,读十辈子也没人敢说能读通透。 人们读书,从蒙学读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逐步逐步的深入,大学中庸等等,而易经,是最艰深的。若不读易经,对易经没有理解,就算不得真正有学问的人。 郑允芝本身家世不凡,又科举进士,做过翰林,必定要读易经的。这本书,不知被他翻过多少次,看看上面的磨损和注解就知道。 “诸经之首啊...” 黑暗挡不住嬴翌的目力,他将易经放在一边,把其他的书都原原本本的放好,这才拿起易经站起来。 嬴翌走了几步,本当离开地窖,但想了想,又顿住了脚步。 拿到易经,接下来自然就是开启元炁方案。而开启方案,自然要选择一个安全没人打搅的地方,这地窖刚刚好。于是把地窖出口处的门板重新拉回来,地窖里便再也没有一丝光线。 嬴翌一屁股坐下来,黑暗笼罩着他,无比的静谧。 捧起易经,嬴翌默念开启方案。 手中的易经瞬间消失了。 然后在他的眼角,元炁两个字扭曲着好像在挣扎一样,片刻之后,光芒大放。 这种光芒只有嬴翌看得到,地窖还是黑咕隆咚一片。 嬴翌感觉到这种光芒照射在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没有任何死角,极其温暖的感觉,好像泡在温水里。这一刻,嬴翌的身体和精神变得无比敏感,恍然感受到身体的周围有一种玄妙的东西,好像水一样,无穷无尽,无边无涯。 这就像无垠的大海,或星空,而他就是这海这星空中的一粒尘埃。 身处这海,这星空,嬴翌有种浑身被束缚,被压抑的感觉。这海,这星空只偶尔荡漾起一丝丝涟漪,近乎一潭死水,很难显现波澜。 一些细微的信息,涌上嬴翌的心头。 “元炁...” 这就是元炁,天地元炁。 宇宙中,元炁无处不在,无所不在,是完全有别于物质的存在,却又存在于任何物质非物质之中、之间、之上。再死寂的地方,也有着天地元炁。 但不同的环境,天地元炁的活跃度不同。天地元炁越活跃,激发的生机就越重。越平静,生机就越浅薄。 元炁的活跃度,在某个水平线以上,这个地方才会孕育诞生生命。在这个水平线以下,生命则无从说起。 元炁,天地之炁,宇宙之炁。 这就元炁的概念。 “我活着,就意味着我身处的这片环境,其元炁的活跃度在水平线以上。”嬴翌思绪起伏:“这片环境,在我看来,或许很大,包含了整个地球,甚至周边一些区域,但在宇宙的范畴,却可能很小。” 元炁是天地宇宙之炁,是宇宙间一个完整的巨大的循环,在这个循环之中,有惊涛骇浪,也有波澜不兴。 元炁方案的开启,给嬴翌打开了一扇门,让他看到了一个崭新的世界,是直接趋近于宇宙本质的世界。 “也就是说,元炁方案的开启,给了我一把运用元炁的钥匙。” “元炁无处不在,无穷无尽,如果能如意的运用元炁,那...”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 四十九个好似大篆一样的字符,此时铭刻在嬴翌的脑海中,好像烙铁烙印,是如此的清晰稳固。这些字符,就是开启运用元炁的钥匙。但只有一个字符在散发着光辉,其他都十分黯淡。 “难怪需要一部易经...”嬴翌感受着这个字符,亲切,厚重,好像有无穷无尽的奥秘深藏其中。易经激活的,就是这个字符。 他念头转动:“一部易经,总领诸夏文明,但却只开启一个字符,还有四十八个...” 嬴翌轻轻的吸了口气。 好在元炁方案开启,其下的元符、元器两项都微微开始发光。至于一部易经只开启一个字符,剩下四十八个怎么办,不是嬴翌现在能够考虑的。虽然从这里,他愈发体会到脑海中那个巨大的如龙蛇盘踞的字符的深不见底。 他把注意力,第一个投向了元器选项。 “开启。” 嬴翌默念。 元器两个字微微一闪,完全亮堂起来。然后嬴翌迫不及待的将注意力放在了军事类元器选项之上。但还没等嬴翌高兴,就碰了个霉头。 “竟然需要先激活元符前置。” 他心中转动:“看起来元器与元符这两个选项并非割裂,而是息息相关。” 他连忙开启了元符选项,然后把注意力又返回到元器选项下的军事类元器上,然后又碰壁了。 “需要基础五行元符前置、能源类元器前置。” 嬴翌额头上一根青筋跳了跳,深深的吸了口气:“果然,没有什么是一步登天的。” “必须要先将元符选项全部开启,元器选项才能敞开大门。” 然后他把注意力投向了元炁选项下的基础金元符选项上。 一点信息浮上心头:“需要真灵数100。” 嬴翌神色顿了顿,果然需要真灵数!他不禁看向其他四个基础元符选项,心中一下子凉了半截。 开启一项就要100真灵数,五项全开可想而知。而他现在只有326。 “开吧...”叹了口气,嬴翌念头一动,基础金元符选项轻轻闪烁起来,真灵数锐减100。 然后温泉一样,许多深奥的信息好像从冥冥中而来,几个呼吸,便储存在嬴翌的脑海中。这些信息条理森严,体系分明,就好像一本章节精校的书籍,只要嬴翌心中一想,就可以翻开来看。 这部书籍中,正是基础金元符的所有的知识。 嬴翌脸上的神色此时好像被冻僵了一样,他的思维被这些知识全部吸引了过去。嬴翌的脑海中的这些知识,由一千二百九十六个大篆一样的字符组成。 六十八章 易经子母符 这一千二百九十六个字符没有任何两个是完全相同的,每个字符看起来都好像差不多,但每个字符盘绕扭曲之间,都有细微的差别,而只这一点细微的差别,字符的意思就全然不同了。 而嬴翌发现,这一千二百九十六个字符,跟被易经激活的那个字符,都是一样的。 是的,这些字符单独拿出来跟被易经激活的那个字符比较,无论怎么看都是一模一样的。但一旦把这些字符互相作比较,却又产生了细微的差别。 嬴翌懂了。 易经激活的字符,是母符。而这一千二百九十六个字符,是子符。每个子符都是母符的一个变化。一切子符都是母符演化出的一个分支。它们源自于母符,所以跟母符比较的时候看起来是一致的。但它们互相之间演化不同,因此子符之间又各有差别。 这一千二百九十六个子符,向嬴翌叙说了基础金元符的道理。嬴翌心中升起许多的感悟,凭着这一千二百九十六个子符,他完全可以把基础金元符玩出花来! 基础金元符不是一种元符,而是一类。一个大类。这一千二百九十六个的子符,可以无穷组合,合成无数种基础金元符,产生无数的用法,无数的效果。 不过眼下嬴翌没有那样的本事。 他试着在脑海中组合子符,发现只能两两组合,而且只限于这一千二百九十六个子符的前六个。 嬴翌心中隐约有些恍然,注意力不禁瞟了下另一侧的神魂项。 “受到神魂的限制么...” 他如今只加点了体魄,神魂这个在元炁方案形成之后的新项,跟真灵一样,都只是1。 “暂时不加。”嬴翌心中定了定,注意力转移回到元符项上。元符下还有四个选项没有开启,于是他接着把基础木元符、基础水元符都打开,得到了相关的知识——每一个基础元符选项开启,嬴翌就得到一千二百九十六个子符。这些子符,都不一样,但都是由易经母符演化而来。 “还剩下26点真灵数。要把基础元符全部开启,还需要接近200真灵数。而元符开启之后,元器项还要一大笔真灵数。这是逼着我去杀人夺灵啊!” 他振奋精神,缓缓的站了起来。 元符的奥妙,让嬴翌心中跳的厉害,甚至他隐约已窥伺到元符、元器的妙用。一旦元炁方案全部开启,那扇大门就会完全打开,一个崭新的世界,将要展现在他的面前。 不过在这之前,他要行杀戮手段了。 “至少要一千,甚至更多的真灵数。”嬴翌推开地窖的木板,一跃跳了上去。迎着灰暗的天色,嬴翌咧嘴笑了笑,露出满口森森的白牙:“正好大战在即,有的是畜牲,不愁不够杀。” 他拍了拍衣襟上的灰尘,大踏步离开了叶县。 ... “闯贼增派的兵马可能就快到了。” 小王庄里的开阔地上,百户以上的军官都列坐在地,嬴翌站在前面,道:“大战即将来临,但具体是什么时间,我们无法准确得知。” 两个兵卒抬着一块门板走到近前,嬴翌一把抓过门板,狠狠的插入泥土之中:“各位请看,这就是南阳东北部叶县、舞阳、裕州三县如今的态势。” 门板上,是一幅用木炭画出的简陋的军事地图。 叶县、舞阳、裕州,包括方城山和几条大河、官道,以及小王庄。 这幅地图虽然简陋,但某些地方却极细致,尤其是方城山南麓,许多山包、谷地,险要的地方都有标注。 “这是夜不收小队这些天的成果。”嬴翌指着地图道:“此前湖广兵与贼将郝摇旗、刘宗敏所部大体对峙于裕州。湖广兵势大,贼兵人少,因此贼兵这些天,一直在缓缓北撤。” “他们撤退的方向,就是方城山。”嬴翌指头在方城山南麓狠狠一按。 “眼下闯贼增兵,我想湖广兵一定会按捺不住。有很大的几率,会在闯贼增派兵马抵达之前,与郝摇旗、刘宗敏的贼兵战一场。但无论如何,这些贼兵,都会撤到方城山南麓。具体的位置暂时无法确定,但无外乎这几个最险要的地方。牛头岭、裕方垭口和白河谷。” 地图上三个地方都有标注,而且是黑字大字。 “贼兵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是我们的敌人。湖广兵也好不到哪里去。左良玉此贼,跟流贼也没什么差别了。杀良冒功都是等闲,劫掠百姓不比流贼来的差。我更愿意看到他们同归于尽。不过这不大可能。左良玉此贼,最擅跑路,跟一条狗一样。” 说到这里,嬴翌话头一转:“我们接下来不能继续在这里安稳的训练,各百户官下去之后,做好准备,今夜开拔,我们的目的地,是这里。”他指了指地图上的一点,位于方城山南麓内,距离牛头岭、裕方垭口和白河谷都不远的一个山谷:“我们去这里驻扎,一旦战起,便于迅速反应。” 挥退了众百户官,嬴翌把两位千户官留了下来。 朱炳琨和周力知道嬴翌有事吩咐,都竖起耳朵。 嬴翌道:“流贼荼毒百姓,我与流贼有深仇大恨。而官军也不是好东西。所以我们不是任何一方,我们是第三方。” 朱炳琨和周力听了都露出心领神会的笑容。 自从嬴翌从郑允芝手中夺权开始,他们就已经有所体会了。知道嬴翌不是大明的忠犬,更不是流贼的附从。这些天,已早有心理准备。 “所以这两边,最好的下场,是两败俱伤。”嬴翌正色道:“但左良玉此贼最擅跑路,我害怕这贼子得知闯贼增派兵马的消息便退缩。如此一来,留下闯贼大军完好无损,我们就需要独自艰难应付。” 两人不禁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因此要坚定左良玉的战心。”嬴翌道:“稍后我会亲自去见左良玉,我会告诉他闯贼增派兵马的消息,但我告诉他的消息,是三天后闯贼大军方至。” “闯贼增派兵马的先锋斥候今天已出现在叶县,天黑之前,大队人马定然抵达。明日必定会到方城山南麓。而左良玉一定不知道...” 六十九章 计略 对于左良玉这样比流贼还恶毒的官,嬴翌的看法很简单——贪婪无度,色厉内荏,欺弱怕强。 纵兵劫掠百姓,杀良冒功,可见其贪婪无度。对百姓毫无怜悯,对同僚傲慢无礼,面对流贼大军的时候,又往往跑的最快,可见其色厉内荏和欺软怕硬。 这样的人,面对两百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必定按捺不住心中的贪婪。但这两百万两银子,‘落到’了流贼手中,他就会踌躇。而一旦知道流贼比不上他的兵马,他又会跳起来,但若得知流贼援兵将至,他必定又会生出退缩的心思。 闯贼增派的兵马将至,暂时左良玉不知道。而一旦这支兵马越过叶县,左良玉怎么也会察觉到一些迹象。毕竟也是老行伍,虽然为人不堪,但经验还是有的。 如果不稳住他,这狗东西一定不敢跟流贼硬刚。 何况还有个丁启睿,丁启睿必定是不赞同轻易出兵开战的。一旦左良玉退缩,正好合了丁启睿的心思,到那时候,这一片的局势,就全然要看流贼的心思了。 这是嬴翌不愿意看到的。 他更希望双方在这里火并一场,来个两败俱伤,这样嬴翌才能火中取栗。 “我告诉左良玉这个消息,左良玉就会退缩。但我又告诉他,我们这里有五千人,会在叶县竭力帮他拖住闯贼增派的兵马,请他务必夺回那二百万两军饷,你们说,他会怎怎样?!” “他会动心。”朱炳琨道。 周力也点了点头。 左良玉并不真正知道军饷如何了。就算二郎山有锦衣卫逃出去,告诉左良玉军饷被嬴翌运走,嬴翌也完全可以说半路上被流贼截了。或者说运到叶县之后,被流贼攻破了城池——叶县已经是一片白地了。 “我告诉他,那郝摇旗夺了军饷,但也想独吞,因此没有立刻返回开封,银子被郝摇旗藏在了方城山南麓。且不说郝摇旗是否真的想独吞,左良玉却一定会以己度人,认为郝摇旗肯定独吞,因为放在左良玉身上,他也是这么想的。我说三天后闯贼增兵抵达,我在叶县帮他拖住贼兵,等他击败了郝摇旗刘宗敏,再来救援我们,他必定心中高兴,觉得一帮子炮灰在他想睡觉的时候送上了枕头。” 听到这话,周力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他一定会提前动手。所以在那之前,我还要去见见郝摇旗和刘宗敏,告诉他们援兵将至,促使他们尽快撤退。左良玉就会追击,然后追到方城山南麓,此时,闯贼增派的兵马也到了...” “干柴遇烈火,一场乱战。” “最后...” “我们出来,收拾残局。” 嬴翌说完之后,顿了顿,道:“那么,就只剩下最后一件事。” 他道:“闯贼增派的兵马,不能太快越过叶县,避免湖广兵提前察觉。所以我们这里,要动起来。张石应该快回来了,他一回来,就预示着闯贼增派的兵马进入了叶县范围,因此我们要亮一亮刀子,让他们疑神疑鬼,拖延他们的进军速度。” “请大人吩咐!” 周力和朱炳琨起身抱拳。 嬴翌点了点头:“等张石一回来,我们就该动了。主力兵马连夜赶往南麓。夜不收留下。” 他看了看天色:“借着夜色,跟他们玩一玩捉迷藏。” ... 天黑之前,张石果然回来了。 他翻身下来,气息急促的跑到嬴翌面前:“大人,闯贼增派的兵马果然到了!” “好。” 嬴翌点了点头:“不出我的意料。有多少人?” “不下两万!”张石深深的吸了口气:“大人,二百万两现银,看样子闯贼十分重视。属下远远看去,这两万贼兵至少有三千马队,皆是老贼。” “三千老营...的确重视。那么贼将是谁?” 嬴翌问道。 “大纛上书一个李字。”张石小心翼翼道。 “李...”嬴翌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寒光:“总不是闯贼亲至吧?李过?” 张石摇了摇头:“属下不知。大人,闯贼亲族都姓李,应该不只李过一人。” 嬴翌眉头一皱,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但有名有姓的角色,只此一人。算了,你不要担心,我不会冲动。要杀此贼,不急于一时。” 周围几人都暗暗松了口气。 “他们已到何处?”嬴翌按捺住心中杀意,缓缓问道。 “现在应该已到叶县县城附近。”张石道。 “好。”嬴翌摆了摆手:“天快黑了,训练了这么些天,就让我看看你们夜不收的能耐。” 张石闻言一怔,随即露出紧张又高兴的神色,狠狠的捶了一下胸口,咬牙道:“必不教大人失望!” 嬴翌点头,对身边两位千户官道:“你们速去南麓。” 不是嬴翌不想多留些兵马跟增派的贼兵周旋,而是三千多兵马中除了夜不收兵甲俱全,其他都打着空手,穿着麻衣。留下来也没用。 三千多兵马早已准备妥当,嬴翌一声令下,在周力和朱炳琨的带领下,一队队没入深山消失不见。 张石早牵来一匹马,嬴翌接过缰绳翻身上马,又接过张石递来的一口朴刀,以刀身击马腹,喝道:“走!” 夜色朦胧,嬴翌心中却杀意沸腾。 不多时,嬴翌与张石及几个夜不收便来到叶县城南一处林边,张石打了几个口哨,林子里便有几个夜不收摸出来。 “大人!百户!” 嬴翌摆了摆手:“贼兵现在何处?” 夜不收道:“刚过城南。”他指了指南边:“不到五里。” “咦?”嬴翌一怔:“竟连夜急行军?!” 夜不收道:“看样子是的,大人。他们并未停留扎营,直往南去。” “兵贵神速么,嘿...”嬴翌露出一丝冷笑。他已经断定这支兵马的贼头是李过,可以说不愧是后世传扬的‘民族将领’么? “走,去他们前面。”嬴翌大手一挥,打马而去。 军队是个庞然大物,两万贼兵不在少数,说是急行军,也快不到哪里去。怎么也不能跟嬴翌等人轻骑相比。嬴翌带着张石等人,一路绕着树林南下,隔着夜色,隐约便能看到远处贼兵迤逦的长龙。 逐渐的,一个百户一百一十二位夜不收,全部归队。 七十章 胡先生 毋庸置疑,斥候是正兵。但斥候夜不收又不完全是正兵。他们的军饷比正兵拿的多,但与正兵相比,夜不收并不注重军阵,反而更着重于各人能力。 开大阵,对大敌,以堂堂之阵碾压,注重配合、进退一体的,是正兵。而夜不收则不然。但他们执行任务的时候,却同样危险,而且身负重责。 要当夜不收,就要有拿得出手的本事。 嬴翌三千多兵马,要说平均素质,不见得有多强。从八九千青壮中挑选出三千多人,还不到三比一的比例。而一百一十二个夜不收,则是这三千多人当中的佼佼者。放在整个月牙谷,就是八九十分之一的比例。 在绝大多数的士兵还手无寸铁的时候,他们已经兵甲俱全。 暂时也知有这一百多人嬴翌拿得出手。 夜色朦胧,嬴翌横刀跨马,目光扫过他们,这些夜不收,看起来好像乌合之众。有擅使刀的,用的是刀。有擅使弓的,用的是弓。每个人本事不同,兵器甲具,乃至于形象都大有不同。 依靠他们去开堂堂之阵是不行的,但要搞事,这些人就最拿手。 “贼兵人多,而我人少。”嬴翌沉声道:“但打仗也要分个正奇,人多不定就厉害。你们随我训练不过大半月,但都是有本事的人,今夜就让我看看你们的能耐。记住,我们不是来跟贼兵硬碰硬的,一沾即走,绝不拖沓,打草惊蛇,绝不恋战。” 众人鸦雀无声。 “去吧,以小旗为单位,让贼兵见识见识你们的厉害。” 沉默中,夜不收化整为零,一队对没入黑暗消失不见。 最后剩下张石一队,欲言又止。 嬴翌摆了摆手:“你自去,不要管我。” “是,大人。”张石深深的吸了口气,打马而走。 嬴翌望着远处好似一条黑龙的贼兵队伍,不禁轻笑起来:“正是夺灵的好时候啊...” 他猛夹马腹,隐隐的马蹄声中,也消失于黑暗。 ... 贼兵迤逦,蔓延数里之长。灯火黯淡,并非大张旗鼓。如果把贼兵比作一条蟒蛇,那么李过所在的位置,就是这条蟒蛇的七寸。 不错,并未出乎嬴翌的意料。这支贼兵的贼首,正是一只虎李过。李自成手下,有名有姓,有资格领兵数万的姓李的,只有李过一人。 他跨马提枪,盔甲俱全,背后披风烈烈,若不知他贼兵出身行为恶劣,合着他一张棱角分明的脸,还真当的是一个青年将军。 “也是我不知情,若早知道明廷军饷到此,又怎会闹出如今这样的动静。”李过声音沉稳,颇有些风范。只是心中所想,与口中所说,却又不同。 他前次到此,为迎曹操罗汝才而来。那时候不知道军饷的事。自忖若是知道了,这笔军饷怎么也逃不了。但心中却总有一个悍然的身影,让他咬牙切齿。 那个夜晚,那场大火,那个人! 旁边一骑中年模样,身着麻衣,不修边幅。闻言笑道:“依我看不算坏事。” 李过闻言,不禁笑道:“胡先生有什么见解?” 胡先生笑道:“闯王麾下良莠不齐,而要成大业,必定要斩除一些枯枝败叶。这回岂不正好?” 李过一怔,随即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先生所言甚是。” 却又道:“不过军饷要紧,此事暂且莫提。” 胡先生哈哈一笑,揭过这个话题,转言便道:“将军早前所言之人...” 李过闻言,不禁面露自嘲之色:“此人凶悍,我也不讳言,确是被他吓了一大跳。否则也不会向叔父借调先生相助。” 他面露回忆之色:“当初叔父叫我前来迎接罗掌家的,就在前面不远,逢着天黑,便在一片树林之中扎营歇息。不防夜半之时,四面火起,众皆惊慌,呵斥不住。有一人,突入乱军,所向披靡。少不得我几十个心腹好手折在他手中,连火铳也被他避过。那人只一条棍子,打人如割草,力大无穷,投棍而来,把我几个心腹穿了一串,带出去五六丈钉死在树上。” 说起这,李过不禁杀气腾腾:“我以为是官兵来袭,后来才知道竟只此一人,实在是奇耻大辱。那人只道是认得我了,早晚必杀我,我却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他!这等人物有霸王之勇,实在不好对付。这回就要靠先生你了。” 胡先生听完,微弱火光之下红润的脸上露出异色,笑道:“听将军这么一说,此人还真不是个寻常之辈。” 李过颔首道:“我看他的确不是寻常之辈。他只一人,而我有千余精骑,他却敢来杀我。泼天的胆子,能是常人?且还打我的落花流水损兵折将。我料想不是常人,恐怕也只有先生这样的方外之人才能对付他。” 胡先生哈哈一笑:“将军放心,这人不现身则罢,一旦现身,必擒住其人。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李过毫不犹豫道:“先生请说。” 胡先生道:“将军杀了此人,尸体归我。” 李过想到这位胡先生的来历和本事,不禁立刻道:“这是自然。” 揭过此间,李过又说起军饷的事。 “叔父围困开封已久,可恨城中乱民死不投降,害的我军中钱粮不支。这回二百万两军饷真是天降的好处。务必要夺取到手。明廷苦心孤诣,哈哈,还不是为我叔父作了嫁衣?我急行军三日,今日天明之前,定要抵达方城山南麓,彼时看准时机,一击即中,出不得差池。” “只是这里情形不太清楚。不知道军饷如今在明军手中还是在郝摇旗手中。胡先生可有见解?” 胡先生笑道:“将军携大军急来,以泰山压顶之势,哪管他明军还是郝摇旗?若在明军手中,破了明军便是。若在郝摇旗手中,稍施手段,不一样是手到擒来?” 李过微微颔首:“郝摇旗毕竟是叔父提拔起来的亲信,或有贪念,但我大军一到,他再是不甘,也要乖乖奉上。” “就是这个道理。”胡先生笑道:“斩除枯枝败叶,不能用强,也不能操之过急。对敌明军还用的着他。等破了明军,一切好说。” 李过笑道:“先生之言让我豁然开朗...” 正此时,有急促马蹄践踏而来:“掌家的!” 李过面色一变:“叫将军!” 七十一章 逞凶 胡先生在一旁闻言不禁捻须轻笑。 叫的一个将军,与叫掌家的、掌盘子,有着截然不同的意义。这代表着李过在思想上的转变——从歪门邪道向通天大道的转变。 有哪个皇帝自称掌盘子的么?有哪个国家自称什么什么山寨的么? 这具有相当重要的意义。 那人忙转口:“将军!” 便到了近前。 李过勒住缰绳,策马走到一旁:“什么事这么急?” 胡先生也到一旁。 那人忙道:“将军,有敌人!” 敌人?! 李过神色一变:“说,是怎么回事!” 那人道:“将军,夜不收在前方左右遇到阻击,这一会儿已死伤十余人。小人不敢耽搁,立刻前来回报。” 李过怔滞片刻,与胡先生对视一眼,不禁心生忧虑。 他毕竟有决断,道:“快快前去探明敌情,速速回报于我!” “是!” 那人打马而走。 李过沉吟片刻,对胡先生道:“叶县这片还有明军?!” 胡先生摇了摇头,捻须思忖道:“绝无明军。孙传庭老儿还在关中,侯恂老儿畏惧闯王而不敢过河。南边只湖广兵一支兵马。而湖广兵如今正与郝摇旗、刘宗敏对峙。叶县空白一片,怎会有兵?!” “真是奇了怪了...”李过也是同样的想法,但斥候来报又是怎么回事? “莫非是湖广兵分兵了?”他忽然道。 胡先生摇头不止道:“湖广兵不可能分兵。湖广兵以左良玉为主,左良玉这个人,将军难道不知?有名的废物,他敢分兵?至于丁启睿,要说文名,他倒是有一些,但要说兵事,呵,不是我小觑他,也是个废物。明廷的官,除了孙传庭那老儿,如今活着的还有几个有心气?” 他说到这里,神色一整:“眼下夜间,敌暗我明。依我之见,将军还是速速按下兵马,就地防备...” 还没等他一句话说完,前军便传来骚乱。 惨叫声、马嘶声,乱作一团。火把乱飞,分明隐隐有人驰骋杀戮! 骚乱蔓延,这一会儿功夫,这支贼兵便开始骚动了。 李过当机立断,传令喝道:“速与我传令,各部就地驻扎,集结防备!” 但贼兵毕竟是贼兵,李过传令虽快,但骚动却难以按下去。除了他带来的三千老营,余下一万多人都骚动起来。 他连忙叫人弹压,敢咋呼的立刻杀死,就怕炸营。 而此时,前军乱了一阵,竟又逐渐安静下来。李过一边指挥集结防御,一边叫人前往闻讯,得知敌人已退去,才长长的吐出口气。 “看来是敌人的夜不收。”李过断定道。 胡先生也微微颔首:“若是大军在畔,趁着刚刚骚乱猛攻,恐怕...” 李过惊出一身冷汗。 这就是贼兵的弱点,打不得硬仗,而且惯于流窜。一旦遇到硬茬子,受惊了就容易炸营。 闯贼自流毒以来,屡屡拉起十万几十万‘大军’,却多次在官兵几万人面前吃瘪,往往一打即溃。 这其中,不是没有理由。 李闯能活到现在,也是他善于流窜。见势不妙,立刻放弃挟裹的附从流民和低级贼兵,只带老营转身就跑。 实际上明末的军队,无论是朝廷的官军,还是流贼的兵,都是如此。打仗的时候习惯了跑路,一旦这种习惯铭刻在了骨子里,就无法扭转。 与鞑子打仗,很多时候,不是硬刚不过。而是没有足够坚韧的承受能力。一旦能熬过去,以鞑子那点人马,怎么拼的过泱泱神州? 就是跑惯了。 自从李成梁之后,辽东的所谓大明精锐,就养成了这个习惯。最初的时候是养贼自重,但跑着跑着跑习惯了,就真打不过了。 流贼也是这样,因此在原本的历史上,闯贼一战就玩完了。败了就跑,一跑就没了。 实际上流贼的弱点,像李过、这个胡先生,不少人都看到了。闯贼自己也明白。但他们身处其中,一时半会没办法改。 他们手下的中坚力量,都不是真正的军队,而是积年的老贼。除非把这些老贼都赶出去,重新练兵,才有可能练出精兵。但这是不可能做的到的。 一旦这么做了,第一个死的,就是李闯。 而任凭老贼留在军中,便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何况还不止一颗,全都是死老鼠。 就是骑虎难下,进退维谷。无可奈何的事。 所以往往起事,最初的时候就要定下规矩。这个规矩可以不严密,但一定要有。就像汉高帝刘邦的约法三章,这样的规矩立竿见影,十分有效。 而李闯也不是没立规矩,就是所谓的不纳粮。但这个规矩,从来没见过效,而且是虚的,一点都不实际,没用。 他就是一艘破船,早晚得沉。 看到这一点的人,不是没有。至少这个胡先生,就有察觉。但他认为,如今流贼正在转变,这是可以看到希望的。 “今夜不是继续进兵的时候。”胡先生斟酌道:“我看将军还是先扎下营寨,让兵卒们休息一阵。毕竟这两日急行军,很多都乏了。” 这话说的好听。 李过当下道:“就从先生之言。” 就要下令就地扎营,却不防前军又传来骚乱,李过怒色一闪,拔马就走:“我到要看看是哪个龟儿子!” 胡先生不言语,策马跟上。 却还不等两人到前军,骚乱又停止了。 李过赶上,四下一看,只见乱军如没头苍蝇乱撞,不禁大怒,抖手一枪穿杀一人,喝道:“给本将军安静!” “前军的头领还有几个,给我滚过来!” 有几人忙从乱军之中挤出来,来到李过面前,一个个面无人色。 李过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人道:“是一个凶人!” 这话还没说完,黑暗中便有一骑杀出,只见漫卷刀光,卷起几颗人头,无头尸体落地在黑暗中化为灰烬。 李过瞪大了眼睛:“是你!” 嬴翌一刀杀了四五人,夺了真灵,抬头迎上李过眼睛,顿时心中杀气沸腾,按捺不住:“畜牲!” 他展臂一刀,逐着几人杀死,一路凶猛无比向李过这边杀来。乱兵早被杀破了胆,不能挡,吓得李过面色大变。 “快,拦住此人!” 他大叫一声:“放铳,放铳!” 李过亲卫就在左右,闻言抬铳就放,烟火升腾,啪啪连响。嬴翌早消失在马背上,只余一匹马和周围一些贼兵被火铳打死,而一条黑影在地面一窜,就接近眼前! 七十二章 刀枪不入 李过一看到嬴翌,心里就凉了半截。 就算在万军之中,刀枪如林,火铳如雷,也无法给他足够的安全感。 实在是当初嬴翌给他留下的阴影太重,以至于李过险死还生,记忆深刻。甚至这回带上胡先生,实则就是因为他打心眼里畏惧。 那一夜火光中的人影,跟面前扑杀上来的重合在一起,李过只觉亡魂大冒,掌中一条铁枪都快要拿捏不稳。 “畜牲,既然遇到了,我如何不杀你?!” 话音不落,一轮刀光便卷杀而来,皎皎如明月,清冷肃杀,死意盎然。李过马蹄慌乱,脑中一片空白,只觉一股子杀机好像绳子一样牢牢地锁在脖子上,让他呼吸艰难,手足无力。几个亲卫狂叫着扑挡上去,瞬息作了几具残尸,却连滞住刀光一瞬也做不到。 正当此时,刀光映照在李过苍然的面孔上,忽然斜里杀出一条黑影。 噗! 好似刀砍棉花,斧劈软泥,轻微一声响,便听嬴翌惊异的‘咦’了一声。却也不停,刀光横卷而过,将那黑影一身袍子卷的漫天纷飞,露出一个骨架粗壮却筋肉干瘪的人来! “将军速退!” 胡先生的话此时才响起,一下子惊醒了李过,李过忙不迭拔马慌走。 又听胡先生道:“我用仆人拖住他,众军士速速围困此人,休要跑了他!” 嬴翌此时心中讶异,溢于面孔。贼人呼喊围困,他全然看在眼里,却不放在心上。只把一双眼睛,死死的盯住面前的人,手中朴刀一转,找准这人脖颈,迅捷无比的又是一劈。 以嬴翌气力,朴刀虽然用的不顺手,但一刀下去,不要说一个人,便是一块大青石,也要生生给劈成两半。但他万万没有料到,竟然有人能吃他几刀不倒。 刀刃劈下,好像砍在几十层熟牛皮上,一层层的消磨,六点体魄带来的巨大力量,就这样被消磨一空。 除了破皮,筋肉骨骼完全伤不得。 嬴翌脚下一动,洒然撤出几步,目光凝聚,一瞬间将这人上上下下看了一眼。只见这人骨架之粗壮,几不差于嬴翌自己,但身高不及,尤其皮肉干枯,好像垂垂老朽。却又泛着一层淡淡的青黑色。 嬴翌对上那双眼睛,虽然睁着,却分明毫无灵动,没有生机。似乎不是活人,而是个死物。 这人嚎叫一声,沙哑之中犹如针刺,横冲直撞便扑了过来。 这一扑看似凶猛,但行动间却显僵硬,速度不快,倒是显露出不少的力量感。 嬴翌一刀戳在这人胸口,只入半寸,倒是巨大的力量将这人带的打了个踉跄。顿时嬴翌心中有数。 这人刀枪不入,但无论力量还是速度,都远远比不上嬴翌自己。顿时,嬴翌松了口气。 虽然心中疑惑这是个什么东西,但知道了底细,自然就安稳了不少。 他抬起一脚,将这人踹翻在地,横刀一轮,将周围围拢过来的贼兵杀了五六个,耳畔又听到贼兵呼喊放铳,便忙把身子一缩,高大的身材顿时矮下去一大截,同时捏住那刀枪不入的人的后颈,把他提起来挡在面前。 啪啪啪... 火铳打来,被这人挡住,也如打棉花似的,打不进去。 嬴翌拎着此人,口鼻间闻到一股子腐朽的味道,一时间心中疑惑更重。他不禁抬起头来,看了眼贼兵环绕之下的那个中年文士,眼睛微微一眯,抖手将早已卷刃的朴刀投了过去。 随后再不看一眼,顺势拎起刀枪不入者,把他当作兵器、盾牌,抡翻了几多贼兵,轻松杀出去,几个闪烁便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胡先生此时趴伏在马背上,背后冒出一片毛汗,心中狂跳不禁庆幸。亏得他耳聪目明,见嬴翌投刀动作便趴下来,才险险避开,否则以那刀的力度,他恐怕已被分尸——他后面的几个贼兵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好一个凶人!” 胡先生心中暗惊,脸上露出一抹肉痛之色,随即又振奋起来:“果然是个好材料。虽然损了一个尸仆,但若能依此抓住马脚,拿住他把他炼了,回本不说,说不得我胡轶还有纵横天下的希望!” 又暗暗计较:“经此一闹,李过必定心生惧怕。我须得给他稳住,否则单凭我一人,必定拿不下这个凶人。还要借助李过大军的力量才是。” 他也懒得去管仍然乱成一团的贼兵,拔马便往中军而走。不多时,追上李过,道:“将军不要慌张,那人已被我驱走。” 李过此时,已经镇静不少。 嬴翌没有缀着他杀来,那种拽住脖子的杀气远去,毕竟李过也是一个久经杀戮的人物,心理素质还是有那么一些的。 只是觉得臊得慌。他堂堂李过,闯王麾下数一数二的大将,竟被吓得犹如落水狗一样,心中又如何不臊? 索性跑就跑了,也懒得去理前军乱象。 此时见胡先生追上来,才勒住缰绳,露出一个勉强的笑,抱拳道:“多谢先生相救,否则本将凶多吉少啊。” 胡先生哈哈一笑,摆手道:“将军不必如此。此人虽凶,却毕竟是血肉之躯,将军有万军景从,只要不遭突袭,自也不怕他。” 李过连忙点头,好似找到一个理由,懊恼道:“先生所言极是。此人藏在暗中突袭,实在教人恼恨。” 便道:“我原以为是明廷的兵马,如今看来,怕不是这人拉起的山头。我不知他与我有什么深仇大恨,誓要杀我。如今阻在当中,叫我有些为难。” 胡先生暗道果然如此。 分明李过已心生退意。 这可不妙,他损失了一个尸仆,还要从那凶人身上连本带利找回来。如果李过退兵,他一个人可没有几分把握。 便道:“将军不必为难,我有计策,可帮助将军杀了此人。” 李过闻言面有难色,暗道若你有计策,刚刚就杀了此人,此时分明多此一举。但转念想到这位胡先生的来历和本事,又不免有些期待,道:“先生有什么计策?” 又道:“那人实在太过凶狠,视万军如无物。连火铳也打他不着啊。就算是万军围困,以他的能耐,也能杀出去。” 胡先生笑着点了点头:“将军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不过...” 七十三章 怪物 “我看那人,果然跟将军说的一般无二,有霸王之勇。但即便是楚霸王,不也自刎乌江?兵卒发火铳,他也要躲避,而不硬吃,可见他终归是个人,不是铁打石头铸的。”胡先生笑道:“只要他还是个人,我就有办法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李过听了,心中一转,不禁暗道有理,道:“那先生有什么办法呢?” 胡先生笑道:“我那尸仆被他抓走,实是我刻意为之。他人少,看似不及将军,但人少灵活,便于突袭,将军要找他却难。我让他抓走我尸仆,便能对他行踪了如指掌。我看他对将军恨之入骨,怕是不会善罢甘休,既如此,何不设下天罗地网,我再...” 胡先生这话虽是给自己脸上贴金,但的确不无道理。他那尸仆,冥冥中与他有感应,一定范围之内,可以随时知道尸仆的位置。而尸仆落入嬴翌手中,就如同一个定位器,将嬴翌的行踪暴露出来。 ...... 黑夜深沉,但不能阻挡嬴翌的目力。 他拎着那刀枪不入的人,找了个不远不近的地方,将此人掷在地上,嘭咚一声把地面砸出个人印子来。 这要是换成血肉之躯,只一下非得给砸的筋骨寸断不可。但这人嚎叫着翻身爬起来,浑然无事继续扑向嬴翌。 嬴翌一脚踹翻这人,进步踩在他胸口上。这人两只手来抓嬴翌的腿,嬴翌俯身抓住他两只手,低喝一声,噗噗,用力生生将这人双手拧过去三百六十度。 等嬴翌松开手,这人的双手又弹回来,虽然变得僵硬了许多,但仍然没断。 嬴翌惊奇不已,拿脚去踩,踩了十几脚,把这人都踩入地里三尺,才踩的他双手双脚不能动。 这样的伤势,换个人来,怕是早该哀嚎求饶。但这人却面无表情,只沙哑嘶吼,一双灰白的眼睛好像野兽一样盯着嬴翌不放,浑然没有半点感觉。 “这是个什么东西?!” 嬴翌蹲着身子仔细打量,心中许多疑惑。 这天底下,还有这样的人? 刀枪不入,好似没有感觉似的。力气也不小,虽然不能跟嬴翌比,但嬴翌可以肯定,这人的力气,是他至今为止见过的最大的人。速度也慢,但要看跟谁比。跟普通人比起来,他一扑,绝对没几个人能避的开。 这种人物,放在战场上,绝对是个杀人机器。不会比嬴翌,差到哪里去。 “或许用炮才能打死。其他的冷热武器,都无法对他造成有效的伤害。虽然整体素质远远比不上我,但抗性防御,比我还强了几筹。世上不可能还有这样的人,除非...他不是人!” 皮肉要有这样的防御能力,嬴翌估摸着自己也要再加两到三点体魄才有可能达到这样的层次。除非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跟他一样,也能加点。否则... 嬴翌思索着,伸出手按住这人的脑门,一只手去掀开他的嘴巴,顿时一股子腐朽的腥味喷出来,熏得人受不了。 “就像是尸体腐烂的味道...” 他又弹了弹这人身上青黑色干瘪的皮肤,体会着那种质感:“像是牛皮和铁皮的混合体一样。” “莫不是僵尸?” 嬴翌脑子里闪过这样的念头。 他眼神一定,死死的看着这人,尤其是眼睛,看到其中没有一丝灵动,不禁愈发肯定了这个猜测。 “如果是僵尸...”嬴翌心中顿时有些不好了:“是我孤陋寡闻,还是这个时空并不是我所认知的明末?” 他想起之前那个中年文士,分明那人呼喝,说这个是他的仆人。嬴翌不禁心中有感,恐怕那个中年文士,不是一般人。 “难怪李过这畜牲这回大模大样,原来是有了依仗。” 嬴翌不禁沉思。 或许这世界,一直以来都不是那么简单。只是某些事的层次太高,作为普通人的嬴翌,没有资格接触。也或许,这个时空明末与他的那个时空,并没有真正的历史关联。 但终归,这东西出现在嬴翌面前。无论是不是嬴翌猜测的那样,是僵尸。但这东西的出现,都表明这个世界的不简单。 或许仍然隐秘,许多人都不知道。但它是存在的。 “孙秀才他们都不知道,但我那岳丈泰山层次不低,曾做过翰林。问他或许能得到答案。” “不过这样一来,我的某些计划,恐怕需要做一些改变了。” 超乎常人的力量,总是让人警惕。流贼之中,出现这样的存在,那么其他的地方呢?有多少?有多厉害? 由不得嬴翌不心生警惕。 “亏得今天误打误撞,要不然被一直蒙在鼓里,以后猝不及防遇上了,说不得会吃个大亏。”他暗暗也有些庆幸。 本来知道是李过这畜牲领兵,嬴翌就有杀他的冲动。但为了局面着想,他按捺着。不过在乱军之中看到李过之后,嬴翌便忍不住了。这一动,就引出了这个东西。 “不知道贼人有几个这样的僵尸。如果数量很多,事情就不好办了。”暂且就称作僵尸,这僵尸力量速度,不及嬴翌,但嬴翌没有神兵利器,也很难杀死这玩意。一旦数量太多,嬴翌也无能为力了。 随即嬴翌又想到之前的计较,不禁蔚然叹息。 原本想着打草惊蛇,将李过这支兵马暂时拖一拖。然后立刻去实施接下来的计划,但如今嬴翌不得不改变主意。 “这玩意儿有改变战场形势的能力。到头来不管怎么算计,都要归咎于这个问题。但想来这样的东西不多。左良玉那边肯定没有类似的人物,因为郝摇旗和刘宗敏没有。如果哪一方有,另一方就绝不能坚持到现在。” 郝摇旗和刘宗敏的底细,嬴翌是知道的。郝摇旗还被嬴翌坑了一回,有过接触。如果有类似的,郝摇旗不可能不拿出来。 由此可见,这个世界也许不同,但某些存在,仍然是少数。 想到这些,嬴翌没来由的想起了之前开启元炁选项时感受到的平静少波的元炁海洋,直觉告诉他,二者有紧密关联。 七十四章 股掌之中 嬴翌踩干柴一样踩了了几脚,把僵尸踩成一团,将他手别着脚,脚别着脖子,顺手还扯了根枯藤捆成个粽子,确认这东西跑不了了,嬴翌这才拍拍手站起来。 虽然早为其生命力强悍而惊讶,但如今踩断筋骨捆成一团,手脚身躯都没了形,还浑然不觉的嘶吼,仿如无事一般,这等强悍令嬴翌仍然是止不住的惊奇。 “要是随便个人就有这样的生命力,啧啧...” 他感慨几声,摇了摇头,隔着夜色抬眼观望。远处贼兵已开始扎营,偶尔周围荡漾起些微动静,想必是张石等人所为,也不知道他们如今怎样,是否有死伤。 不过料来便是有死伤,也不会太过。李过想必被他吓破了胆子,如此夜色,贼兵也成了惊弓之鸟,追不敢追,唯有加紧防备。只要把握好时机,不与之纠缠,一沾即走,必定是不会多大危险。 嬴翌观望时,心中思忖:“那中年文士并非普通人,就是不知道他还有几个这样的‘仆人’,我须得再试探试探,以便于心中有底。” 他念头转动:“我投他一刀,最后似瞥见被他避过,正好没死,若能抓来拷问,问出些平常人不知道的事,也算是好处。再则正是夜色,便于我夺人真灵,大把的贼兵当面,正好开启方案缺了大笔真灵数,不多杀几个总不甘心。” 又转念想道:“但如此一来,不免纠缠时间。左良玉、郝摇旗、刘宗敏那边,虽然计划要做些改动,但仍然不能弃之不顾。罢了...” 他暗暗估摸了一下时间,距离与张石等夜不收约定之时还有两个时辰,嬴翌便定下心来,把脚下这‘一团’埋进泥土里,又搬来一块大石头压住,这又摸进黑暗之中,望贼兵而走。 于李过这一支贼兵而言,这一夜分外难过。风声鹤唳,数次险些炸营。嬴翌杀的手热,每次都杀他个几十上百人,离开不久复又杀来,往复不止。杀的贼兵胆寒,杀的李过心惊。 李过却无可奈何。 他有心死磕吧,又心中畏惧,加之黑夜笼罩,殊为不便。而胡先生一直沉默不语,他又不好强求。 “这贼厮好生可恶!” 李过听到远处惊叫哭喊,忍不住拔剑乱砍:“只恨我炮子没带足,否则定要把他轰的尸骨无存!” 胡先生只笑而不语。 李过这话,也不过是给自己找理由。这黑灯瞎火的,就是带了百门大炮又能怎样?看不见人,往哪儿轰? 要真有死磕的心思,李过也不会把老营聚在身边死守。 分明心中惧惮已极,死磕?不存在。 胡先生此时,心中有些焦躁。他本以为那人袭了一回便罢,只盼着尸仆定位,再慢慢算计。没想到嬴翌如此可恨,分明跟李过杠上了。 这样的时候,胡先生也没办法了。根本没有时间去准备。即便他有些厉害手段,却也不是说能拿出来就能拿出来的。 “这是第几回了?” 胡先生忽然问道:“什么时辰了?” 李过神色一顿,道:“八九回了,将近子时。” “子时...”胡先生思忖道:“我看他也是血肉之躯,总会疲累。将军何必心焦?左右不过一些炮灰而已,死了就死了。只要将军手下的老营还在,其他的都不算什么。” 这话说到李过心坎上了。 实际上他也是这么想的的。 一万三千兵马,其中三千老营,其余虽不是附从老弱,却也只是寻常的兵丁,若有需要,推出去作炮灰完全没有心理负担。 他把老营集中在中军,把炮、火铳、弓手都集中在这里,实则心里早就打定了这样的主意——你嬴翌凶狠是吧,那就让你杀,一万人看你能杀多少。只要不伤及老营,李过就不会心疼。 当然,对那一万普通的贼兵,李过仍然要加以束缚,不能使之炸营。有这一万贼兵在,他就多一层防护。若炸营崩溃了,他这本阵恐怕也不免受到波及,甚至被冲溃。 心里这么想,却并不代表李过不怒。他堂堂闯王麾下大将,何时有过这样的憋屈?完全被人玩弄在股掌之中,他又怎能心平气和? 却也有些庆幸——亏得那人势单力孤,若此时有一支兵马在畔,趁势攻打,想来回天无力,他李过必败无疑。 也同样是因为嬴翌人少,虽然杀来杀去杀的贼兵惊弓之鸟,却也不能轻易将贼兵打的炸营,给李过留下了束缚贼兵的余地。 眼看子时将至,嬴翌刀光飙过,几个贼兵化为飞灰。他转身杀了出去,没入黑暗中,留下许多贼兵惶惶不安,却没有一人敢追上去。 还是最初的地方,子时,夜不收逐渐汇聚。嬴翌到时,已经有五六十人。 皆跨马按刀,杀气腾腾,又清冷寂寥,森森幽幽。 只偶尔马匹打个响鼻,反倒将夜色映衬的更是森然。 “张石回来没有?” 嬴翌举目,开口问道。 无人应声。 嬴翌点了点头:“都下马,先歇口气。” 五六十人皆翻身下马,或是就地一躺,或是靠着马背,虽乱却不躁,乱中有序。 又闻马蹄,一些夜不收四面汇来,不多时,张石也回来了。 嬴翌点了点头,又等了一会儿,不闻蹄声,知道恐怕没有人了,这才对张石道:“点个数吧。” 张石吸了口气,喝道:“各小旗报数。” 片刻之后,汇总上来,才知道有九十七人。这九十七人包括了张石在内。亦即是说,有十五人殁在了夜色之中。 嬴翌虽有心理准备,但也仍然免不了心里有些不舒服。 “瓦罐不离井边破,将军难免阵上亡。”嬴翌沉声道:“一百一十二人,少了十五个。但我知道,死在你们手中的贼兵,一定在十倍以上。” 众皆沉默。 嬴翌道:“杀一个不亏,杀两个算赚。咱们不是为了朝廷的爵禄,只是为了在这吃人的世道里,保得自家妻儿父老能安稳的活下去。已是夜半,你们今晚上的任务完成了,一个个杀气腾腾,我看到了你们的能耐,很好。但兄弟们的尸首,不能落在贼人手中。我要一个小旗留下,助我收敛弟兄尸首。其他人返回小王庄休整,等待我的命令。” 又招招手,把张石叫到一边。 七十五章 乌鹊 “之前的打算,是打草惊蛇,把李过这畜牲拖住一段时间,以便于后续计划的展开。不过如今事情有变。” 嬴翌对张石道:“你过来看。” 他带着张石来到一块大石头边,抬手掀开石头,露出被捆成一团又被石头压了几个时辰还生龙活虎嘶吼的僵尸:“你看这东西。” 僵尸冲着张石一声嘶吼,吓得张石不禁退了几步,他张大了嘴巴:“大人,这是个什么东西?!” 嬴翌吸了口气:“我也不知。这东西力大无穷,刀枪不入。连铳子也打不动。我砍他几刀,也只破皮,很难杀的了他。” 他道:“这东西一旦上了战场,除非炮子能正面打中,否则几乎没有人能挡的住。流贼之中竟然有这样的东西,我很不放心。若按照原来的计划,只是拖住李过一阵,再放他过去,最后绝非是我料想的两败俱伤。若这个东西冲阵杀敌,把左良玉给杀了,湖广兵必定大败无疑。” 嬴翌跺脚震地,把这团僵尸从地里震出来,一把拎起脖子,道:“左良玉那边,还是要给他一点督促,但我不知道除了这一个,李过这贼子手下还有几个。所以我无法分身。张石,你可有胆量,代我往南边走一遭?” 湖广兵和郝摇旗、刘宗敏,必须要火并一场。虽然因为僵尸的出现,导致嬴翌的计划有变,但火并的目的不变。 一则必须要给左良玉一些紧迫感,否则这狗东西不会下决心。但同时,又要让左良玉知道流贼的援兵不会很快到来,须得拿捏住一个度。 二则还要让郝摇旗和刘宗敏知道援兵将至,鉴定他们与左良玉硬刚的心思。 原本嬴翌是打算自己去的,但现在却不行了。 张石谨慎了看了眼嬴翌手中的僵尸,随后铿锵道:“属下愿去。大人尽管放心!” 嬴翌笑着点了点头:“很好。” 他叮嘱道:“你带几个人去,一路上小心一些。先去见左良玉,你把这份文书交给他。” 说到这里。嬴翌从怀中摸出一份文书。这份文书,是嬴翌早就准备好的,盖的是叶县县尊郑允芝的大印。其中内容,就是告知左良玉贼人援兵的消息,并告诉他郑允芝会带人在叶县一带将贼人援兵阻击一段时间,要求左良玉尽快夺回二百万两军饷。 这里面,每一个字,都是郑允芝手书。 可以说合理合法,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你将这份县尊文书交给左良玉,告诉他我们一定会在叶县阻住贼人援兵,短则三五天,多则十天半月,务必恳求他出兵夺回军饷。” 张石听着,牢牢记在心中。 嬴翌又道:“你见过左良玉之后,再悄悄去见刘宗敏和郝摇旗。自然要扮作贼兵模样。告诉他们李过带着一万多精锐已经快要抵达叶县,让他们坚持住。告诉他们,闯王要求他们在南阳击破湖广兵,断朝廷一支臂膀。” 又道:“还要告诉他们,闯王已经知道军饷的消息。并且得到确切的信息——二百万军饷,就在裕州。” 说完之后,等张石咀嚼片刻,嬴翌又来回问了几次,确定张石没有记错,这才点了点头:“见左良玉和见郝摇旗、刘宗敏不一样,一个是官,一个是贼,虽然那官比贼还贼。但态度肯定不同。见左良玉的时候,你要当成是见郑县尊,礼数要作齐活。见郝摇旗和刘宗敏的时候,你要把匪气表现出来。而且不排除郝摇旗和刘宗敏与李过早有联系——那二人军中有李过的联络之人。一旦遇到这样的情况,就要懂得随机应变。” 张石抱拳道:“大人放心,属下都记下了。” “记下了就好。”嬴翌摆了摆手:“你挑选几个激灵的,立刻就走,不要耽搁。办完事之后,立刻去南麓既定的位置,与周力、朱炳琨汇合。告诉他们二人,没有我的吩咐,按兵不动。” “喏!” 先打发走了张石,嬴翌看着他几人消失在黑夜之的背影,不禁微微叹了口气。左右是无人可用,没办法的事。只能寄托于张石,希望他能激灵一点。 这许多的计划,看似弯弯绕绕,但都基于一点——正统、名器。否则嬴翌只管竖起大旗,拉起杆子,自己座个山头就好。没必要搞的这么麻烦。 以他的勇力,即便如今连僵尸都冒出来了,确也不怕。带着几千人马,冲阵杀敌,斩将夺旗,无论是流贼还是官军,以他们的战斗意志,一旦死了将领,哪里还能扛得住? 但嬴翌要的不是这个。 湖广兵要败,还要败的惨,至少如左良玉这样的首脑,是不能活下去的。一旦没了湖广兵,湖广一带就是嬴翌的后花园。 嬴翌如今走到了这一步,可不是区区一个方城山,区区一个月牙谷能够束缚的。那太狭窄了。 整个湖广,都在他的眼中。 而湖广兵,不能存在。但他不能自己出手把湖广兵打灭。否则就是贼,就不能取得大明朝的正统名器。 大明朝如今再怎么乱,百姓普遍也仍是心向大明的。要迅速站稳脚跟,必须要有正统名器加身。 这一点很重要。就算是鞑子,以杀戮夺天下,到后来也找祖宗,正名器。而崇祯死后,南方一个个竖起的杆子,仍然以大明宗室为旗帜。就好比汉末三国之时,无论是哪个,野心再大,要稳住局面,也要先加以正统名器。 如果是名器本身,嬴翌是不在意的。他在意的是迅速站稳脚跟。这才是最重要的。有了正统的名器,治下的百姓才能安稳,这是毋庸置疑的。 越是深入到这个世道,嬴翌就越是明白。他曾想起一首诗,是曹操写的,其中有一句: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看似是一句景物描写,但细思那时的局势,就能够隐约明白曹操的忧虑。 那百姓,那曹操,就是那乌鹊。大汉王朝殁了,乌鹊该怎么办呢?何枝可依?那种失去了依靠的茫然,悲凉。 这就是国家存在的意义。 湖广兵没有存在的必要,但名器却需要人继承。而嬴翌,谋的就是这个。湖广兵没了,而嬴翌趁势而起,在乱战之中击败流贼,甚至杀入开封... 如此一来,崇祯皇帝还不抓住这根稻草?!名正言顺的占据湖广,闷头迅速发展,以待鞑子南下! 七十六章 凶猛 嬴翌并非有多忌惮鞑子,鞑子能得天下,那是侥天之幸。堂堂诸夏,亿兆黎民,没出一个英雄人物,尽是些李自成之类的货色。用一句话来讲,那就是:时无英雄,竟使竖子成名。 无论从哪个方面作比,神州的战争潜力都是鞑子阖族上下老幼妇孺加起来的无数倍,时无英雄啊! 诸夏的百姓不是不能战,而是没有一个领头羊。无法聚拢人心。若得齐心合力,诸夏是无可战胜的。 这一点毋庸置疑。 就如孙秀才说过的一句话,南阳是块宝地。嬴翌走上这条路,看的就不止是南阳。是,南阳自古以来都是中原的盐铁中心,从秦汉时期开始,南阳的钢铁、盐,在任何一个朝代,都是举足轻重的。 占据了这块宝地,底蕴就有了。 但南阳太小,嬴翌看到的,是整个荆襄湖广,甚至整个河南。 而要把荆襄湖广甚至河南中原纳入掌中,若不以名器加身,就耗时日长,需要一点点的蚕食。但神州沉沦在即,鞑子即将破关南下,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磨。如果多给嬴翌几年时间,他也未必看中大明朝的名器。 时间太短,这是硬伤。 按照原本的历史,孙传庭不久就会在崇祯皇帝的催促下仓促出兵进而战败,几个月后闯贼掘开黄河淹死开封百万人口,随后举兵北上,于次年攻破京师,接着吴三桂开关,李自成大败,神州沉沦。 留给嬴翌的时间不多了。 他虽然有金手指傍身,自己也强大到了相当的层次,但僵尸的出现,给嬴翌敲响了警钟。 他必须要取得名器,尽快占据湖广甚至河南,统御足够多的人力物力,才能迅速将金手指转化成为战争力量。 否则慢慢磨下去,不以大明朝名器开路,实力增长就会很慢。鞑子南下,留头不留发,多少百姓遭到屠杀。每每让嬴翌想起小王庄乡亲和张家大哥一家的遭遇,鞑子的狠毒,可不比流贼来的差。 绝不能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必须要尽快增进力量,鞑子南下之时,便可领兵阻击,教这些蛮夷吃不了的兜着走。 张石带走五个机灵的夜不收,嬴翌留下四个,剩下八十七人皆受命返回小王庄休整。 随后半夜,李过几无眠。 本来子时的时候,夜不收撤走,消停了一阵。李过还以为可以安稳的睡半夜。没想到不多久,嬴翌又来了。 这回嬴翌还带着四人,嬴翌杀人,这四人就跟在身后。往复来回,忽而这边,忽而那边,哪里或有夜不收战殁,就杀到哪里,只为收敛他们的尸首。 直至于寅时,嬴翌不知来回袭扰了几十次,找回来十一具尸首,其他四具再也找不到了,这才让跟随的四人将尸首带走,嬴翌却不停留,继续袭杀。 若说最初的时候是漫无目的的袭杀,只为打草惊蛇,让李过这支贼兵驻足。那么子时过后,就是为了收敛战士的尸首。而寅时过后,嬴翌的目的再变——他好几次冲击李过的中军,意图抓住那中年文士。 但李过实在被他吓怕了,炮子、火铳、弓手,全都聚集在这里。一有动静就发炮、打铳、放箭,使嬴翌屡次无功。 每回被打退回去,嬴翌就不由得对那团僵尸心生羡慕之意。那防御能力令人艳羡,若嬴翌有这样的防御,早杀进去了。 可惜如今嬴翌还不能刀枪不入,火铳打来也要受些伤害。尤其是一些威力极大的火铳,比如九头鸟,一枪打来嬴翌也险些吃不住劲。 李过那畜牲怕死到了极点,一排排的火器密密麻麻的,环绕着中军,任凭嬴翌厉害,若不愿意付出受伤的代价,也无法杀进去。 关键是其中还有个中年文士,嬴翌不敢肯定自己若是受了伤,杀进去之后,能不能敌得过。 因此他很谨慎。 不过也不是没有好消息,连番冲击中军,也不见第二个僵尸杀出来,嬴翌大约可以肯定,那中年文士,恐怕没有更多的‘仆人’了。 就算有,想来也不过一二具,须得防身,不敢拿出来。 到天亮前夕,卯时末,嬴翌再不冲击中军,转而以击杀贼兵夺取真灵为目的。直到天色大亮,他才退走。 嬴翌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大地之上,贼兵之中上到李过,下到任何一个小贼,都不由得松了口气。 李过面色苍白,一副吃人的模样,咬牙切齿道:“来人,速速给本将军统计伤亡!” 大半个时辰过后,才有来报:“余五千四百人。” 李过张大了嘴巴,捂着胸口几乎喘不过气来:“一万人,只剩下五千四百人?!可恨,可恨啊!” 这一夜,竟然生生折损了四千六百人! 这出乎了李过的意料。 在他想来,敌人就那么多,尤其后半夜,只一人而已。一人,就杀了这么多,还有比这更可恨可笑的事吗? 一场大战,都不定能死伤这么多。以贼兵的战斗意志,要是折损过半还能不溃,那就不是贼了。 比得上历朝历代的精锐。 只是因为嬴翌温水煮青蛙,每次冲杀只取走几十上百人的性命,而且一人冲杀的范围很小,影响波及不大,加上李过适时弹压,贼兵才没有崩溃。 更重要的是,嬴翌杀人,不留尸首。夺取真灵之后,立刻化为飞灰。看不到尸首,贼兵还以为没死几个,这种意识之下,才有了最后的结果。 虽然死的都是普通的贼兵,李过本来也打算当作炮火使用。但一晚上不知不觉就折了近半,仍然让他心中抽搐。 如今他几乎没了办法,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只好问计于胡先生。 “先生昨夜言道有计策,可以擒杀此人。还请先生教我。”李过长揖道:“若不杀了此人,他今夜来了明夜来,明夜来了后夜还来,可教我如何是好?!” 胡先生面色也不太好看,昨夜嬴翌冲击中军,还曾破口大骂,指名道姓他这个中年文士,他却不敢出去。 他胡轶活了几十岁,走到哪里都被人奉为座上宾,还从没有过这样憋屈的时候。脸皮都给丢到天涯海角去了。 七十七章 开启 “将军莫慌。” 胡先生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昨夜我看那人冲击中军,不惧弓箭,不惧寻常火铳,但会竭力避开九头鸟。将军多备些九头鸟,选五百精锐,再备些结实的大网,做好准备就是。” 他微微眯着眼睛,偶尔有精光从眼缝里闪烁出来,片刻后道:“我已知道此人现在何处。将军先安下营寨,我们稍后出发,直捣其巢穴。” 李过闻言,立刻知道了胡先生的打算,却不放心,道:“九头鸟也未必能打死他,大网也未必能限制他。” 胡先生笑道:“将军放心就是。休看我昨夜不动,实则在准备手段。只要将军能伤他,哪怕只一个伤口,只要流血,我就能让他生死不知!” 李过精神一振,抚掌道:“先生可以保证?” 胡先生哈哈大笑:“自然可以。” “好!” 李过深深的吸了口气:“此人太过可恨,若不杀了他,我将举步维艰。今日就舍命一搏,定要取了他性命!” 当下挑选精兵,做足准备不提。 胡先生背负双手举目远望,心中并没有他自己说的那样信心十足,在暗忖:“此人恐怕并非天生如此。一夜杀伤四五千,却少有尸首,这等分明诡谲手段,恐有些来历,怕是不好相与。李过如今惧恨在心,暂时忽视了此事,若待他反应过来,未必还敢去杀此人。我须得催促催促,不能耽搁。说不得此人身上,还有更多好处...” ...... 嬴翌心中颇为爽利,他昨夜换了好几回马,但都被火铳打死,如今信步荒野,眼角瞥着余光,看着上面的真灵数余额,心里乐开了花。 真灵数:4833 之前剩下不过两位数余额,可一夜之间,就增长到接近五千的真灵数,一时间手头宽裕起来。 昨夜到底杀了多少人,嬴翌没数过。从贼兵身上夺取的真灵数,普遍在1点左右,一些强壮精悍的,稍稍多些,夺得的真灵数数额,应该比杀伤的人多一些。 算起来,死在他手中的,应该有四千五百人左右。 想到这个数字,嬴翌自己也不免有些吃惊。 这应该是杀人如麻了。 就算是历史上被称之为杀神的人,自己亲手所杀的,恐怕也不一定有嬴翌杀的多。或许这个宝座,应该轮到嬴翌来坐了。 但嬴翌关心的不是这个,这一大笔真灵数,对嬴翌来说,可谓是期待万分。元器选项下的分支选项,终于可以全部开启了。 元炁方案形成之后,嬴翌用一部易经,开启了易经母符,随后开启元符选项下的基础金元符、基础木元符、基础水元符三个分支,各得到一千二百九十六道子符。 基础元符分五行,还有基础火元符、基础土元符没有开启,开启一项需要100真灵数,如今毛毛雨,嬴翌毫不犹豫将这两项基础元符一一开启。 又是各一千二百九十六道子符。 到这里,元符选项下的五个分支,全部点亮。 而此时这五个分支后,都有加号在闪烁。也就是说真灵数的余额,满足五行基础元符继续加点。 嬴翌试了试,发现若要将基础元符加点到中级元符,需要的真灵数,以十倍增长。也就是说,加一项到中级,就需要1000真灵数。 嬴翌叹了口气,只好住手。 随后他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元器选项上。 元器选项三个分支:能源类、军事类、民用类。 嬴翌注意力集中在能源类元器分支上,顿时便知道了开启这一分支所需的真灵数——500。 嬴翌吁出一口气,暗道:“四五千还是太少啊。” 但他仍然毫不犹豫的将三个分支一一开启。 每个分支都花掉了500真灵数,加上元符选项两个分支200,真灵数余额只剩下3133。一瞬间就去了三分之一。 然而这一刻的嬴翌,脑子里没有丝毫空隙留给真灵数余额,许许多多的信息,在这一刻,充斥在他的脑海中。 好似三部宏篇巨著乍现,许许多多的子符闪现、组合,繁杂之中有着无比的秩序。 如果说元符下的分支选项开启,告诉他每一道子符的意义,那么元器选项下的分支选项开启之后,则是对不同意义子符的用途的具体阐述。 能源类元器、军事类元器、民用类元器,三项开启,每一项开启之后都给了嬴翌一份具体的制造配方。 能源类元器开启之后的配方,是一份基础的能源元器的制造配方。根据这份配方,嬴翌可以制造一种初步以天地元炁为能源的元器。 基础元炁能源器,统合了搜集、储存、输出,三项基本功能。搜集天地元炁、储存天地元炁,并输出元炁作为能源。 在嬴翌的认知里,这就好比是一座电站。其意义之巨,无与伦比。 不过基础元炁能源器的功率不高——一座满负荷的基础元炁能源器,在配套设施齐全的前提下,月产一万吨纯精炼的钢铁。这样的效率,比起几百年后的时代,还有不小的差距,毕竟只是一种基础元器。 但它仍然有着无与伦比的优势——它直接运用元炁分离杂质,说是多少就是多少,绝对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差池。 元炁不是物质,几百年后的时代,对事物的研究,仍然停留在物质层面,无论是原子分子,还是光子夸克,都是物质形态的一种描述。甚至于各种力场,都是基于物质层面的力场。 而元炁并非物质,元炁遍及宇宙,任何一种物质中都有元炁的存在,但它无法被观测和察觉,至少几百年后的时代,没人发现元炁的具体存在。 它存在于任何物质,一旦可以对元炁进行操控,就能轻易达到分离任何物质的目的。 不过基础元炁能源器,只是一个核心,要完成这一体系,涉及到许多相关的配套设备,需要嬴翌自己去制造。这些设备,又与五行元符息息相关。只有运用元符的奥妙,才能制造出运用元炁的设备。才能与元炁能源器无缝对接。 能源是核心,这一点在任何时候,都是不变的。这一份基础元炁能源器的制造配方,其意义之重大,几乎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嬴翌心中的激动,就可想而知了。 七十八章 任重道远 在几百年后的时代,人们运用的能源,是电。无论热能、风能、太阳能,乃至于核能,都要转化为电力使用。而不存在某种设备,可以直接使用某种能源。不存在把某种设备放在大风之中,抛弃其中的电能转化程序,就可以直接使用风力。除非风筝。 而元炁能源器,则是跨越了无数障碍,直接使用天地元炁的设备。 这是何等的惊人?! 但是嬴翌也很清楚的知道,这只是一个种子。有了元炁能源器,就有了直接使用天地元炁的资格,但要把这种潜力转化出来,还需要做得更多。 比方几百年后人们使用电力,平素生活电灯电话电器,这些东西,就是对电能意义的具体阐述。 嬴翌有了元炁能源器,但还需要类似电灯电话电器这样的设备,才能将元炁,运用到方方面面。 这分明是一种开天辟地的壮举,涉及到的东西,太庞大,太繁杂,是一个复杂而且硕然的体系。 几百年后的科技时代,是经过无数人的努力,许多年的发展,打下了无数基础,才逐渐形成了完备体系,而如今,却需要嬴翌来做。 他心里不禁有些沉甸甸的。 不过想到脑海中的那个龙蛇盘踞一样的字符,嬴翌便不由得精神一振。他未必不能做到。 能源类元器的开启,奠定了后面两项分支的基础。 无论是军事类元器还是民用类元器,都是基于能源类元器的存在。 军事类元器选项的开启之后,给嬴翌的制造配方,是一种基础金元合金的制造配方。通过这种配方,通过元炁能源器的元炁供给,就能锻造出一种性能强悍无比的合金材料。 这种材料的性能暂且不说,单说其名称,金元,实际上就知道,这种合金的制造设备,需要以基础金元符的组合来打造。 元炁能源器的制造配方,涉及全部的五行元符,而这种军事类的基础金元合金材料,则只涉及金元符。 就内在的道理而言,能源器要深奥的多。但基础金元合金的制备,涉及到的设备,却更庞大。 要锻造这种合金,嬴翌首先必须要打造出一条与元炁能源器无缝对接的生产线。包括熔炉、锻压等各种设备。 只有各种设备齐全之后,与元炁能源器对接,才能锻造出这种合金。 最后一项,亦即是民用类元器,给予的配方让嬴翌为之惊喜。因为这个配方涉及的设备,与农业有关。 人生于天地之间,吃是第一位。 吃关乎于生存,是最基本的需求。而最基本的,也是最重要的,是生存。 民用类元器的配方是一种育种设备。 按照金手指的尿性,被称之为基础植物生机育种改造元器。 制造出这种元器,将植物的种子放入其中育种,通过元器的奥妙,在种子发芽的过程中进行最精微的调控,以元炁激发、滋养,达到改造育种的目的。 可以令植物生长的更高大,更强壮,无病害,调整其产量、生长周期等等。 这令嬴翌大开眼界。 竟然还有这样的操作! 这种种奥妙,放在几百年后,并非秘而不宣的奥秘。几百年后的时代,人们通过基因工程,也能达到类似的效果。但往往只能专注于某一种或者某几种,很难做到完美。 或许让作物的产量提高,但抗病害能力却降低了。植株更高大,但却不结果了。凡此种种。 但这种基础植物生机育种改造元器,却是一揽子全包。还没有任何副作用,这简直是不可思议。 而且这对嬴翌来说,相当重要。 他身处的这个时代,正是环境气候大变,作物难以适应,以至于人们喝西北风的时代。 单单月牙谷两万多人,就让嬴翌有些不堪重负。以至于他心心念念想着走出来,以便于安置百姓。 如今有了这育种元器,嬴翌心中一下子就松活了过来。 只要这种元器制造成功,吃饭将不再是问题。 元器类三大选项的开启,给了嬴翌惊喜,也给了他更大的负担。这三个选项,都极其重要,令他激动。但激动过后,问题就来了。 怎样才能实现它们,尽快的实现,释放潜力,是当务之急。 “元器...” 嬴翌叹了口气,又振奋起精神,迎着淡淡的凉风往小王庄疾走。 眼下事情乱如麻,要打仗,又要兼顾内部发展,这让他一时间有些捉襟见肘。而且这次恐怕是福利,三大选项的开启,给他配方,以后就没了。 元器类选项不能加点升级,要更强大的元器,需要嬴翌自己去钻研。而前提有两个,一个是自身的素质,一个是元符的等级。 自身的素质,主要在神魂一项。神魂选项是元炁方案开启之后更新的一个素质选项,跟元符的运用密切相关。要如臂使指的运用元符的奥妙,对嬴翌的神魂强度,有相应的要求。 眼下他只能对五类基础元符的前六个子符进行组合运用,但无论是元炁能源器,还是后面的基础金元合金及相关配套设备的制造,以及育种元器的制造,涉及到的五行子符,最少都在二十四个以上。 尤其是元炁能源器的制造,涉及到五行五类各三十六个子符的一万八百种组合方式。 神魂强度不够,根本无法完成这一壮举。 也就是说,嬴翌需要对神魂项进行加点了。 除开神魂的硬性要求之外,要钻研出更高等级的元器,对元符的等级,也同样有硬性要求。 如今开启的,都是基础元符。基础元符五类各一千二百九十六道子符,虽然其组合仿佛无穷,但每一道基础子符蕴含的奥妙,却是有限的。 要制造更高等级的元器,就需要更高等级的元符。 在神魂强度满足需求的前提下,元符的等级也要跟得上。 总的来说,每一道元符的意义,嬴翌都是知道的。他只需要完全理解它们,并借鉴开启元器三大选项时的三个配方的道理,就能进行更深入的钻研,从而得到更多的组合,制造更强的元器。 七十九章 暂歇 人力有时穷。 元炁方案的开启,为嬴翌打开了一扇通往无穷奥妙世界的大门。但这无穷的奥妙,需要无数的心力去释放。 不说多的,单说基础五行元符任何一类,一千二百九十六道子符,两两组合,三三组合,四四组合...二三组合,二四组合...单双多少任意组合,几乎无穷无尽。要把任何一类基础元符钻研通透了如指掌,都是一个令人望不到边的巨大工程。 在回小王庄的路上,嬴翌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单凭他一人,要把这一个体系完善起来,那种工作量,几乎令人绝望。也许自身素质的提升,神魂强度的无限加点增长,可以使得自身的计算、推演能力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地步,或许到了某一天,念头一动,别说一千二百九十六道子符,就是再增加十倍百倍,也能一瞬间了然。 但那是遥远的。 而且是极其枯燥的。 他需要一个办法,将自己从这些繁杂枯燥无穷无尽的元符世界里解脱出来。 “我必须要将五行基础元符落实到纸面上...或许有人拥有这样的天赋,可以学习钻研元符知识,从而为我所用...” 如果存在这种天赋的人,可以学习元符知识,虽然无法与嬴翌自身相比,但只要人多,未必不能钻研出道理来。 可以将元符知识作为一种主流的教育体系,从而培养出相关的人才。 不过这肯定是个长远的计划,一时半会摸不到头绪。 要以教育体系实现元符知识的潜力释放,不说多了,十年八年也许才能看到一点苗头。 说实话,眼下嬴翌可以说除了种子,什么都没有。什么都要从头开始。 就说要把五行基础元符五类各一千二百九十六道,合计六千四百八十道子符,全部落实到纸面上,就是一个巨大的工程。 任何一道子符,其书写都有最精微的要求。嬴翌要将脑海中的子符书写出来,神魂必须要在5点以上。 只有神魂敏锐到无以复加的地步,才能不出差错的将子符书写出来。否则只能通过年长日久的练习,才有可能偶尔写出一个真正的元符来。 元符看似简单,每一道都只弯弯扭扭一笔,但这一笔,每一个转折,每一个弯曲,每一点细微的地方,任何一点角度,都不能出差错,否则无效。 神魂强度够了,能够清晰的触碰到任何一道子符的精微之处,但要书写出来,对体魄又有要求。 手要稳,稳的纹丝不动。否则脑子知道,但书写的时候,对力度的把握有瑕疵,也写不出真正的元符。 元炁方案从这里就可以看出来,它是基于人本身的素质的。以人为本。神魂强度不够,就无法触摸到元符的精微之处,体魄强度不够,对力的把握不足,就无法书写出来。 而在制造元器设备的时候,对这方面的要求,也是一样的。任何一种元器设备,都要铭刻许多道子符组合,每一道子符都不能有丝毫偏差,否则就无法制造出元器。 而且书写元符,对承载元符的材料也有要求。 纸张、兽皮都不行,至少是玉石、钢铁这样的材料,才能承载元符。因为元符一旦书写成功,就会引动天地元炁,哪怕极其细微的一丝天地元炁,也不是纸张这些材料可以承受的。立刻就会燃烧或者崩毁。 嬴翌走着,越想越有些憋闷。 好似一个巨大的宝库就摆在面前,门都打开了,里面金山银海,但金山高大,银海浩渺,需要自己去一点点的开采,无法直接拿出来用。 “终归门是打开了,种子也有了,慢慢来,总能做出些东西。”他将这些烦恼暂时放下,却转念想到:“但这扇大门才刚刚开启,还有更多的奥妙等着继续打开,而真灵数才是关键。” “这回大杀一通,几千真灵数,看样子也不足用。不说提升元符等级,就是自身加点,也要一大笔。元炁方案才露出冰山一角,不知道以后还要多少真灵数才能挖掘出更多的宝藏。真灵数才是关键。” 他念头转动:“而我要夺取真灵数,需要自己动手。以后的时间会越来越少,这世界的生灵数量也是有极限的...就算是杀光了,也未必足够...” “尤其是时间问题。元炁方案涉及到许多需要自己钻研的地方,我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去研究。以后打仗征战,我不可能每次都亲自出马...” 他微微闭着眼睛,脑海中思索着这些,意识逐渐集中到了脑海中央的那个最伟岸的字符上:“我需要一个方案,一个可以将自己从夺取真灵的行动中解脱出来的方案。” ... 回到小王庄,还是晌午。 站在庄外,嬴翌身后九十来人,面前摆放着十具尸首。 “保家卫国者,谓之英雄。” 嬴翌道:“国已不国,暂且不说。我们生在这里,长在这里,乡亲父老就在这里,贼人凶恶,肆虐残杀,我们跟贼人打,死了,也是死得其所。” 众人默然。 嬴翌的话,并没有错。大明虽是正统,但如今已渐失民心。虽然人们盲从的,仍然向着大明,但更在意父老乡亲,妻子儿女。 保护家乡,保护妻子儿女,死得其所。 “入土为安。” 嬴翌摆了摆手,众人将战死的夜不收一一放入早已挖好的墓穴之中,嬴翌填上土,竖起木碑。 在他们的旁边,还有五个空穴,是没能找回尸首的五个夜不收的墓葬之地。只将一些留在小王庄的衣冠放入其中。 “眼下没有足够的条件,暂时就安置在这里。等日后条件具足,必当为诸位竖碑立坊,以示永垂不朽!” 嬴翌躬身一拜。 众人见之,皆心有感激。如今这世道,人不如狗,道旁白骨皑皑,又有谁去管?嬴翌有这番心意,已经让他们心中安慰。 “那僵尸放在哪里?” 昨夜打发他们回来的时候,将那具被捆成一团的僵尸也叫他们一并带了回来。 此时嬴翌问起,便有一个总旗官上前,带着嬴翌来到小王庄里的一间破屋子。 “大人,这玩意儿有点骇人。属下等用磨盘压着,一直看着,不敢怠慢。”总旗官道。 嬴翌点了点头:“很好。” 八十章 心血来潮 僵尸被一块大磨盘压着,露出个毛发枯黄的脑袋,见人来,还嘶吼喷吐腐臭气。 嬴翌对总旗官摆了摆手:“一夜厮杀,早已疲惫,你们先下去休息吧。” 总旗官握拳捶胸,转身离开。 嬴翌又仔细看了下这僵尸,白日里看它,比夜晚有些不同。看起来面孔更加青黑,好似烟熏火燎过的一样。而且并不怕光,太阳光从窗外照进来,这僵尸似乎还挺享受的。 这跟嬴翌本身的认知,有些出入。但也不足为奇。以前的认知,是从几百年后的时代带来的,都是一些影视作品给他的印象。 而实实在在的僵尸,则未必是影视作品中的脾性。 “等这里事毕,把僵尸带回月牙谷给我那岳丈泰山看看。以他的见识,应该听说过相关的传闻。” 任何事,只要存在,就会有风声。区别只在于某些层次的人知道,而某些层次的人不知。 大明朝存在了近三百年的时间,王朝高层掌权者,对于这些事一定是知情者。而郑允芝是进士,还做过翰林,这个世界的一些隐秘,就算没亲眼见过,想必也有耳闻,或者读到过一些相关的皇家藏书。 嬴翌迫切的想知道,这个世界的本质到底是怎样的。类似这样的存在,多不多,到底又有多厉害。以便于心中有数,等到遇到的时候,不会猝不及防。 他就地坐下来,微微闭目。似在休息,似在思考。 眼下元炁方案的事,千头万绪,暂时恐怕还无法实现。人力物力捉襟见肘,须得慢慢来。 尤其眼前兵事在即,不解决了南阳范围内的乱兵,做什么事,都无法安心。 因此只能暂时按捺。 “眼下最先要解决的,还是李过这支兵马。”他思忖道:“昨夜一番折腾,这畜牲势必已成惊弓之鸟,暂时不会动弹。我稍后再去转转,拖着不能让他走喽。他就那些兵马,我时刻蚕食,不需几天就能搞得他一无所有。到时候看他拿什么来挡我。” “还须得尽快才是。”嬴翌转念又想到:“他吃了大亏,未必不会舔着脸去跟闯贼求援。如果闯贼再派来大军,局势就会变得更加复杂,速战速决为妙。嗯...今夜就跟他好生理论理论。” “倒是那个中年文士,神秘莫测。或许还有什么手段,不能不防。” 心里思忖之间,嬴翌果断开始加点。 他念头一动,在神魂项后面的加号上传达了确定的念头,只觉得脑子里一股暖流流过,一霎那,整个人都变得清醒了许多,一些平常忽视的东西都冒了出来。 嬴翌怔了怔。他本已做好痛的死去活来的准备,却没料到一阵微风就过了。要知道,此前体魄加点,每一回都痛不欲生! 他不禁若有所思:“看来神魂加点跟体魄加点还是有很大的不同之处...想想倒也是,神魂是精神灵魂层面的存在,如果还跟体魄加点一样剧烈,恐怕很难承受...而且体魄加点是打碎了身体重塑的过程,自然会有剧痛,但神魂的话,也许过程就不一样...” 想到这里,他又加了一次。 神魂和体魄加点一样,第一次需要10点真灵数,随后每次翻倍。第二次20点,这一次加过,嬴翌先是感觉一股清流流过,随后脑子有些胀痛,眩了眩,片刻才恢复过来。 “连续加点还是要慎重为妙...恐怕需要适应一些时间,才能继续加点。” 他感觉如果再加,恐怕就不只是晕眩一下了。不禁心中凛然。 3点神魂,嬴翌回复过来之后,只觉得整个人都变得轻飘飘的了。不是那种寻常意义上的轻飘飘,跟体魄加点之后的感受也不同。而是思维上的轻飘飘。变得十分敏感,周围许多本该忽视的东西,都纳入心中。 好像整个人四面八方都是眼睛,没有死角,有一种掌控一切的感觉,涌上心头。 “爽!” 嬴翌站起身来走出破屋,迎着淡淡的阳光,感觉这个世界都变得新了一些。 好似被刷子刷过一遍。 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嬴翌舒展臂膊,松活了一下筋骨。忽然,他心中升起一点躁动,没来由的躁动。 嬴翌不禁皱起了眉头。 “似乎...心血来潮?!” 对,就是这种感觉。 “有什么事要发生似的,好像对我不利?!” 一瞬间,嬴翌反应过来。 “是了,我神魂翻了两番,变得无比敏感。冥冥中一些不利于自身的事,会引起潜意识的反应。这就是所谓的心血来潮。” 心血来潮,看起来玄之又玄,但实际上,在人们的日常之中,也偶有闪现。有的人出门的时候,感觉有些不对头,便回头了。然后前面就发生了塌方、车祸之类的事。 这就是心血来潮,无端无由。 而如今嬴翌知道,这跟自己的神魂有关。神魂强大,这种心血来潮,可能会成为一种常规的本能。 “我体魄强大,反应敏锐,但只局限于自身。而神魂强大,则思维敏锐,可以沟通天地么?” 他若有所思。 “是什么会对我不利呢?”他心里想着,不禁回头看了眼破屋里的僵尸,一时间隐隐有些恍悟:“是了,常规的力量,无法对我造成伤害。唯有超然的存在,才会让我产生这种感觉。我如今接触到的超然力量,除了这头僵尸,便再也没有了。看来是那个中年文士在算计我。” “也对。我昨夜一番折腾,无论那文士,还是李过,恐怕都恨不得把我碎尸万段。又惧怕我一而再再而三的去搞他,于是打算先下手为强么?” “我在小王庄心血来潮。也就是说,他们可能会找上门来。”嬴翌微眯着眼睛,意道寒光轻轻闪过:“看来这僵尸或许还有其他的妙用啊...” “他要来,我不能不让他来。他要算计我,我何不将计就计?” 嬴翌念头转动,迅速将刚刚去休息的夜不收全都叫起来。 “速去备干柴,越多越好。半个时辰,能备多少是多少,全部充入庄子里。”嬴翌下令道:“备好干柴之后,准备火把,全都给我藏起来,一待我号令下达,便给我放火烧庄!” 嬴翌一番安排,迅速开始做起了准备。 八十一章 将计 他让一众夜不收搜集干柴,成捆成捆的堆砌整齐。做出一种常住的状态——曾被李过烧毁过,后来练兵又收拾了一番的房前屋后,皆堆上干柴,不显得凌乱,反而规整。 又用枯树叶置于干柴下作引火之物,然后令一队夜不收前往路口监视,余者皆带上火把,藏在小树林深处。 而嬴翌自己,则大模大样的在庄子里升起炊烟。 他大马金刀的坐在一间院落前,脚下踩着僵尸,手边还放着一张弓和十壶羽箭。 不多时,派到路口监视的一队夜不收回报:“有大略五百人的马队,正往小王庄而来。” “五百人?!” 嬴翌眼睛猛地睁开:“贼人装备如何?” “皆是抬枪九头鸟。”夜不收道:“似还有其他的东西,但害怕打草惊蛇,不敢近前察看。” 嬴翌微微点了点头,又问:“可看见贼首是谁?” “顶盔披甲,持一条铁枪,不见旗牌,但必定不是小角色。”夜不收道:“还有个中年文士,也在一旁。” 嬴翌笑了起来,抚掌道:“好好好,果然来了。我正愁如何将这支贼兵一网打尽,乃至于杀了一只虎报我血仇。没想到他真的送上门来了。” 顶盔披甲,持一条铁枪,加之中年文士相随,不是李过那畜牲,又是哪个? “来来来,都坐下。且好生看看,这些贼人有什么本事,敢到我小王庄来!”嬴翌哈哈大笑,让这队夜不收在他背后都坐下来,这才慢条斯理道:“李过这贼子若在大军环绕之下,以枪炮拒我,我一时半会还拿不住他。他既然轻骑简从跑出来了,这回就休想再回去。” 众夜不收闻言皆笑。 跟随嬴翌越久,他们越能体会到嬴翌的厉害。昨夜一番厮杀,嬴翌闹出的动静,他们不是没有看到。一人冲阵,万军皆惊,杀伤力之凶狠,令人瞠目。 更遑论连僵尸这样的玩意儿都被抓了,可见嬴翌之强。 强兵随强将,在嬴翌身边耳濡目染久了,渐渐也有了气魄。 虽说敌人将至,人五百。而小王庄,明里暗里,也不到百数。且厮杀一宿,尚未休整妥当。 确也不惧分毫。 连万军都敢袭扰,区区五百人,又算什么? “不来便罢,来则杀之。”众人大笑道:“贼人而已,大人勇武无双,我等皆效死力!” 嬴翌哈哈大笑。 随即神色一转,道:“杀贼归杀贼,也要以保全自身为主。贼人命贱。就算以一换十,也不值当。稍时待贼人至小树林,都鼓噪起来,为藏在小树林中的兄弟引开注意力。待贼人入庄,你们全部从庄后离开,藏在庄子后面进山处守株待兔。等庄中火起,贼人必定逃窜,庄前庄后都要堵上,务必不能走脱一个。” “喏!” 众皆高呼。 忽然嬴翌神色一动,笑道:“来了。” 然后大声道:“昨夜战果丰厚,都来喝一碗壮心气。” 嬴翌声音很大,犹如洪钟,远远传出小树林去。周围这队夜不收有人瞬间反应过来,也大声笑道:“大人威武,勇力无双,请大人胜饮!” 其他人都有所反应,一个个大声吆喝,仿佛正在庆祝昨夜的胜利。 这里声音,传出小树林。此时李过与胡先生正领着五百精兵到了近前,一听小树林那头庄子里传来的声音,顿时气的七窍生烟。 “好,真是好啊!”李过捏着铁枪的手背上青筋暴露,他切齿道:“都与我下马,速速杀入这鬼庄子,今日我李过就要出这口恶气!” 胡先生忙道:“将军休要急躁!” 他道:“那人不好相与,还是谨慎一些,休要惊动他,以免此人走脱。” 李过顿时心头一凉,连连点头:“先生所言极是。” 便令精兵下马结阵,抬枪入林,李过与胡先生被簇拥环绕其中,一路便来到小王庄外。 庄中正是热闹嘈杂,李过脸色狠厉,闷声一挥手,大军入庄,同时迅速将抬枪架起,一步步循着声音传来的地方前进。 “做好准备。”李过沉声道:“见此人先放九头鸟,然后张网,务必将他限制住!” 胡先生神色也严肃起来,捋着胡须的手,悄悄多用了几分力气。另一只手藏在袖子里好似拿着什么东西! “不好,有人入庄!” 这一声,顿时叫李过暗道不妙。 他忙大喝:“快快快,杀进去!” 便听的一阵鸡飞狗跳,等李过杀到近前,只看到几个人影往庄后逃走。但李过只盯着其中跳入一处院落的背影不放,大叫道:“放九头鸟,快放九头鸟!那厮就在里面!” 啪啪啪... 烟火升腾过后,本就破落的院子,前面一面院墙顿时被打塌,轰隆一声砸在地上,掀起浓浓的烟尘。 “再放,继续放!” 李过持枪厉喝,指着院子大叫不止。 九头鸟一排接一排的放,浓烟一股接着一股的冒出来,不一会儿,就笼罩了小半个庄子,几乎看不见人影。 “哈哈哈...贼厮,我叫你厉害,还不快快出来受死!” 也无怪乎李过如此兴奋,这院子后面靠山,无路可走。而前左右三面,皆被兵卒围困,以九头鸟轰打。这一阵过去,整个院子都被打成了废墟。 这时候,废墟般的院子里,传出一声怒吼。这声吼,让李过更加兴奋。不怪李过如此,实在是在嬴翌手中,他吃足了亏,如今眼看报复有望,又怎能不兴奋? 然而此时,无论李过还是胡先生,都没发现庄子周围抛入的一些火把。九头鸟排排射击,带起浓浓的火药烟,掩盖了一些东西。 这个时代的火器,虽然才刚刚起步。各种火铳,都有这样那样的缺陷。每每放铳,火药燃烧就会带起大量的烟雾。 尤其如九头鸟这种威力巨大,需要两个人才能使用的抬枪,开火之后的烟雾,更是浓重了许多倍。 这一声怒吼过后,抬枪零星的还在开火,但让李过气得吐血的,是废墟院子里射出的箭矢。 那箭矢每一根射出来,就会带起一声厉鸣,好像什么在尖叫似的,眨眼就射倒一人。如果这人背后还站着人,甚至两三个被串成一串。 李过期待的事并没有出现——嬴翌并没有跳出来! 李过身边,几个抬着发射大网的投石器的兵丁,皆茫然无措。 八十二章 生擒 箭矢从废墟中射出,凌厉狠辣,分明一人,却如雨下,一时间惨叫连天,几个呼吸就有十多人被射倒在地。 李过吓得连忙躲避,藏于兵卒当中不敢冒头,连脸色都变了。 不过好歹是历经战阵的贼将,还算沉得住气,躲避之间连连呼喝:“放九头鸟,不要停,狠狠的打!” 倒是胡先生按捺不住了。 他藏在李过身后,手舞足蹈道:“围上去,围上去,把他逼出来!” 两个人这里叫,里面乱箭飞出,一时间几百贼兵拥堵着开始生乱。不知道该放九头鸟还是该围上去。 胡先生反应极快,叫道:“边放边逼近,把他逼出来!” 又道:“准备张网!” 李过吸了口气:“后面的打铳,前面的逼近,准备张网!” 箭矢仍在飞射,这一会儿,又射出来十多支羽箭,将前面一二十人射翻在地。惨叫声呜呼连天,贼兵们听到命令,只好硬着头皮逼近。 每逼近院落一步,就有几人被射翻,九头鸟轰鸣,院子已完全被烟雾笼罩。这时候,烟雾之中一道黑影扑出来,胡先生眼尖,大叫道:“快快快,投网!投网!” 呼的一声,一张用手腕粗的麻绳编制的大网迎着黑影投射而出,一下子将黑影兜住,砰的一声掉在地上。 “快打!” 李过急叫。 这一瞬间,不知有几十条九头鸟对准大网落下的位置轰鸣,烟火升腾,其中发出一声声嘶吼。 “不好!” 胡先生面色大变:“是我的尸仆!” “小心!” 话音不落,车轮大小的磨盘呜的一声从废墟中飞出来,以无可阻挡之势碾过贼兵,直直滚出去十多丈远,一路所过碾出一条肉泥血路来! 贼兵顿时大乱,李过竟呼喝不住。 那废墟之中,许多乱石砖块投射出来,碰着人就伤,打着人就死。胡先生反应敏捷,险险避开一块石头,面色已极苍白,叫道:“事不可为,快走!” 李过也惊骇无比,当下哪里还有半分心气?转身就走。 胡先生暗骂一声,扯来一人挡在身边,也迅速往村外飞奔。 “既然来了,何必要走?!” 一声大笑,嬴翌从院落废墟里跳出来,持一口朴刀,横扫竖劈,一路往李过和胡先生逃离的方向急追过去。 此时,才有人惊呼:“走水了!” 小王庄已被一片烟火笼罩。 几百个贼兵乱成一团,在浓烟和大火之中乱窜,一时间不知被烧死多少。有人往庄后逃遁,更多的则顺着李过和胡先生逃离的方向往庄前飞奔。 但嬴翌所过,这些人皆成了嬴翌的真灵数,阻不得他脚步一分一毫。 李过和胡先生跑得快,不多时跑到庄前,却不等放松分毫,就有十多根箭矢迎面射来,待抬头一看,才见庄外有几十人早已等候多时! 李过面色铁青,嘴皮抽搐。胡先生驻足,神色也是一片惶然。 背后传来嬴翌声音:“休走!” 胡先生一声长叹:“李过将军,今日怕是要拼命了。” 他从袖口取出一根黑黝黝的竹管,长约一尺,竹节密集,皮表光滑,似能反光。竹管上铭刻着一些歪歪扭扭的线条,线条聚合之处,有一个孔,好似竹笛的吹孔。 他拿起竹管,将嘴巴对准吹孔,猛地一转身,脸色顿时变得通红通红,呼的一声,将竹管的一头对准扑杀而来的嬴翌,震气猛吹! 隐隐间有一缕黑气射出,比箭矢还快,霎那扑射到嬴翌面前! 这一下来的突兀,若是在嬴翌没有加点神魂之前,他恐怕难以反应。但如今却不然。胡先生之前虽然背对着嬴翌,但嬴翌分明已经感受到他的动作。待他转身猛吹的一霎那,嬴翌脚下一偏,便侧里避了过去! 这一瞬间,嬴翌心中也有些躁动。在胡先生转身吹竹管的刹那,嬴翌心中便升起警兆,心跳的厉害。他避开之后,毫不停留,生怕这玩意儿还有其他变化,当下一脚将一块石头踢起来,呜的一声飞过去,把胡先生砸翻在地! 他脚下不停,几步赶上,朴刀一闪将胡先生死拽着竹管的手切了下来,顺势挑飞出去。随后摆刀,又将一旁李过攒刺而来的铁枪磕飞,抬起脚把他踹翻在地。 “给我绑了!” 嬴翌站定,深深的吸了口气。 夜不收们一拥而上,三两下将这二人绑的严严实实。 “多余的人都去庄后,务必不能走脱一个贼人。全部给我杀了。”嬴翌又道:“确认贼人死光,再来这里见我。” “喏!” 嬴翌一人堵住庄口,逃出一个贼人就杀一个,不多时,庄口处便堆了一大堆尸首。嬴翌并没有在这里夺取真灵,之前在里面,夺了真灵找不到尸首,还可以是说是被火烧掉了,眼下则不能。 庄中火势愈大,熊熊冲天,烧的热气滚滚。 等到再也不见有人出来,嬴翌才将注意力转移到一边被捆成两团的李过和文士身上。 李过此时,一脸灰白,不复英武模样。而胡先生倒是奇怪,他被嬴翌切下了一条手臂,除了开始的时候流了些血,这会儿竟已止住伤口。 想必有些手段。 嬴翌拄刀,站在两人面前,居高临下俯瞰,眼中冷光闪烁:“畜牲,你是否想到过今日?” 李过张了张嘴,面上泛起一抹红:“我不知哪里得罪了你,竟欲杀我而后快?!” 他至今为止,还不知道嬴翌为什么要跟他作对。 嬴翌听了,不禁冷笑连连:“嘿嘿,嘿嘿,好,好,想必是作恶作多了,自己都没有感觉了是吧。” 流贼流窜天下,李过这样的贼子,害死的百姓,恐怕连他自己都数不清。多了多了,就忘了,不在意了。 就成了一个畜牲。 嬴翌伸出手指,反手一指小王庄:“你可还记得这里?!四月初,小王庄阖庄上下,被你屠杀掳掠一空,可怜我张大哥一家,小丫才十来岁呀!可恨我当时不在,否则早叫你见了阎王!” 他一把拖起李过,来到村口坟前,将他掷在地上:“这里,就是小王庄的冤魂!” 又将他拖到张大哥和小丫的孤坟前:“这里,就是我张大哥和小丫侄女!” “还有我张大嫂,那夜我把她救出来,却也自尽。畜牲,你罪恶滔天,罄竹难书,今日终于落到我手里!” 八十三章 了解 嬴翌每说一句,李过脸色就青一分,到后来竟笑了起来。 大抵是自知生路无望,放开了。 他哈哈大笑道:“杀便杀了,我李过这一路走来,杀了多少人?男女老幼,无人不可杀。” “好。”嬴翌咬牙切齿:“畜牲就是畜牲。” 冷笑道:“你落到我手里,想死可不容易。一刀杀了你,倒是便宜了你。你这样的畜牲,千刀万剐都不足以剐去你一身罪孽!” 他将李过掷在一边,目光落在胡先生身上。 “果然是异人,有些手段。”嬴翌眼神凛冽:“若非我有些本事,恐怕在你面前还讨不到好。” 胡先生面色虽然苍白,但神态却颇安然。 闻言叹道:“阁下也不是常人。我道李过如何与你结仇,原来是在这里。终归是小觑了阁下的能耐,终归我修行不足,否则你我该异地而处。” 嬴翌嘿嘿直笑:“我也不跟你废话。我问你几个问题,你答上来,我给你个痛快。答不上来,呵呵...” 胡先生安然神色微变,道:“我有道术,可以助你。” 嬴翌冷笑道:“你区区道术,看样子也不过是旁门左道而已。我略施小计,就让你落得如此下场,你有什么用?休要废话,我问你答。” 胡先生叫道:“我能炼尸,刀枪不入,可纵横杀场。” “没用。” “我能炼尸煞黑气,无物不腐。” “就是你用来吹我的东西么?”嬴翌哈哈大笑:“想必有些凌厉,但阴阴鬼鬼,于我何用?” 嬴翌道:“你虽是异人,会道术,能炼尸,但与流贼合流,岂会是什么好人?我问你,你这样的人,这天下还有多少?” 胡先生闻言,眼珠子一转,闭口不言。 嬴翌翻手一巴掌打的他口吐鲜血:“快说,否则不要怪我折辱你。庄外番薯地有几口粪池,我想你恐怕不愿意去洗个澡。” 此言一出,胡先生面色大变,叫道:“你怎能如此折辱我?我胡轶一身道术,走到哪里不被奉为座上宾,你...” 嬴翌翻手又是一巴掌。 “罢了。”胡先生吐出口血沫子,脸色一下子狠厉起来:“你要问什么,我告诉就是。但你若杀我,自有人为我报仇。” 嬴翌嗤笑连连。 胡先生道:“你无非是想知道天下修道人的概况,好,我就告诉你。不过我修行不足,地位不高,知道的也不多。” “哪来那么多废话,说。”嬴翌抬起手作势欲打。 胡先生忙道:“天下修道的人,说来也不多。我修行几十年,见过的也不过两掌之数。有如我这般行走红尘炼法的,也有藏于深山老林坐关苦修的。无分正邪,只分正宗旁门与否。就我所知,龙虎山、武当山、终南山、太行山、西蜀峨眉山、西域昆仑等名山大川,都有修道之人。另有化外胡教的秃子,也有些修道人。” “多散修,师徒相传。也有传承悠久的,如龙虎山天师一脉、终南山全真一脉。还有化外北地,有萨满巫师,手段类似于苗地巫蛊。” 听胡先生道来,嬴翌心中逐渐勾勒起了这个世界的另一个层面的大体型态。 随着胡先生的叙说,嬴翌了解也愈发深刻。 总的来说,正宗传承的修道人,多是在深山老林苦修。道家一脉正宗传承,多是如此。大明朝当政这近三百年里,除了龙虎山一脉和武当山张三丰一脉与大明牵连不浅,其他的都当王朝视而不见。 如今天下大乱,但正宗传承的修道之人根本不理会。倒是旁门左道一一冒头。用胡轶的话讲,就是扶龙庭。 而这些旁门左道,多在流贼之中。大明朝毕竟是正统,历来打压旁门左道,这些人深恨之,自然不会为大明出力。而与大明有牵连的龙虎山、武当山,则甚少理俗物。除了王朝大祭的时候,这些正宗修道人会现身主持,其他时候,都不见踪影。 总的来说,神州大地上,如今是群魔乱舞,屡屡有旁门左道现身,除了如胡轶这样的人,还有些有组织有纪律的,比如白莲教。 “这么说,大明朝到了这个地步,竟然没有正宗修道人出山相助?”嬴翌问道。 胡轶嗤笑道:“个个都是求仙的,哪里管红尘?” 嬴翌皱了皱眉:“那化外北地的萨满巫师呢?” 胡轶冷笑连连:“他们可不在意这些。你道大明在辽东连连失利,真的是鞑子军队无敌么?” 嬴翌听完深深的吸了口气。 沉默片刻,再问:“那么,当今天下,最厉害的修道人是哪个?有什么厉害的手段?” 胡轶看着嬴翌,冷笑起来:“你也有害怕的时候?” 嬴翌翻手又是一巴掌。 胡轶再不敢炸刺,道:“最厉害的,自然是张天师。” “龙虎山张天师?”嬴翌道。 “不是那老儿又是哪个?”胡轶道:“历朝历代,龙虎山掌教都被封为天师,你以为只是个名头吗?要不是张家厉害,怎么坐得稳?” 嬴翌闻言,不禁深以为然。 天师这个尊号,可不是一般人受得起的。 就好像皇帝,只有一个。天师也是如此。 “张天师有什么厉害的手段?”嬴翌追问。 “龙虎山擅符箓,这一代天师听说已经炼成四象灵符,法力高强神鬼莫测。”胡轶道。 “灵符?”嬴翌再问。 胡轶道:“三山符箓正一教,以天师教为首,茅山等次之。符箓有凡、法、灵、仙之分。凡符最多治病救人,法符便可退避邪祟,灵符威力莫测,我也不知道灵符有多厉害。” 嬴翌闻言,若有所思。 这么说张天师已经把符箓炼到了极高深的层次,少有人敌。不过嬴翌并不为此有任何担心。这些正宗的修道人,大抵恐怕与胡轶这样的旁门左道不同。 否则早该下山择一明主,扶龙庭去了。 便问:“闯贼营中,还有多少你这样的货色?” 胡轶眼中闪过一抹愤懑,货色?他敢怒敢言,又怕嬴翌折辱他,只好道:“还有三人,一个是苗地的巫蛊好手,一个是北邙山的鬼道修行人,一个是回教修道人。” “这三人比你如何?”嬴翌再问。 “相差仿佛。”胡轶道。 嬴翌顿时心中有数。或者有差距,但一定不是很大。如果只是这等货色,嬴翌倒也不惧。也许这些人都有些奇异的手段,但修行不高,未必能奈何嬴翌。 八十四章 覆灭 未知的总是令人忌惮。 非是惧怕,嬴翌有自己的依仗,凭着真灵加点,他完全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拥有无匹的力量,但对于未知的东西,他仍然保持警惕。 他并不因自己拥有的东西而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世界之大,无奇不有,除非万法不侵,否则一不小心阴沟里翻船也是等闲。 古人云知己知彼,这是金玉良言。 抓胡轶的目的,嬴翌已经达到了。这人就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了。虽说他言语威胁,说有人为他报仇,嬴翌确也不怕。难不成放了他,他就能放下恩怨? 这种左道人物,最是记仇。不像当初的袁氏女,普通人一个,放了也就放了,虽然她自己作死。胡轶,则不能放,放了就是纵虎归山,说不得哪天暗算一把,让嬴翌吃个大亏。 嬴翌也没想过把这人收为己用——跟流贼混在一起的人是什么货色,嬴翌用脚趾头都想得到。 一丘之貉,留之何用? 当下一刀枭首,取了他性命。 胡轶一死,熊熊燃烧的小王庄里传出一阵绝望的嘶吼,嬴翌不禁侧目,那僵尸竟然还没烧死,果然有独到的地方。 但如今怕是活不成了。 这会儿,一干夜不收陆续汇聚过来。有人受伤,好在皆是轻伤,并未折损。虽然有不少贼人从庄后出逃,但慌乱之间兵器甲具都丢了,手无寸铁,再怎么反抗,也是癣疥之疾,不足为虑。 被夜不收一一杀死,把一条性命留在了这里。 “大人,庄中再无出逃的贼人。”总旗官捶胸道:“除非有避火的能耐,否则绝无可能有一人生还。庄后还留了几个兄弟守着,以防万一。” 嬴翌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很好。” 他指了指精气神全无的李过,仿佛在指一条狗:“先把他带下去看,大家休整,天黑之后,我们去收拾残局。” “喏。” 大火燃烧了一个多时辰,将空气都烧的干燥无比。小王庄整个已成一片白地,再也看不到一丝丝当初鸡鸣犬吠的影子。 嬴翌站在村口坟前默然良久。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小王庄烧就烧了,左右已不是第一回。等我稳住局势,再重建就是。” 嬴翌踩着白灰走进废墟,找到了被烧成一块黑炭的僵尸。这僵尸也是强悍,烧了这么久,还隐约能看出形态。好比一些贼人,在其中早被烧成了飞灰。 他踢了一脚,把僵尸黑炭踢翻过来,看能看到僵尸面漆黑面孔上遗留的一抹狰狞。 “原本还想着带回月牙谷给丈人泰山看看,呵,如今倒也没有那个必要了。我那泰山丈人,未必有胡轶知道的多。” “说来似乎也有些侥幸。这回亏得加了神魂,提前有所感应。否则还真有可能吃个亏。”他摸着手里如黑玉一样的竹管,想起那时心中警兆,不由得对胡轶这些旁门左道更警惕了几分。 “如果李过再按捺个一两天,或是退避等待时机,等我把僵尸带到月牙谷他才发动,那才是灾难。” 别看这回来的轻巧,一把火就烧了个精光。如果不是嬴翌提前有感应,未必来的这么轻松。 嬴翌之前问过胡轶,知道胡轶是循着与僵尸之间的感应找来的。僵尸是他炼制的尸仆,五十里内能感应位置。如果嬴翌把僵尸带回月牙谷,一旦这五百人杀进去,无论嬴翌最后能不能剿灭他们,月牙谷的惨状都是注定的。 “以后面对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必须要谨慎小心。”他反思道:“正如这次,如果出了差池,波及到月牙谷,我该如何跟人交代?!” 又想到:“虽说从胡轶口中撬出一些东西,但对于这些修道人的本事,我仍然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如果能有个修道人在身边就好了,也多一重提备。” 当然,嬴翌并不是后悔杀了胡轶。他就没想过把胡轶策反过来。他想的,是以后有机会的话,可以请一位两位正宗修道人,获取他们的帮助。 另外,嬴翌也有自己的依仗。脑海中的存在,仍然只是冰山一角,未必以后不会衍生这方面的方案。只要有方案,无外乎投入真灵数而已。只要真灵数足够,什么缺陷也许都能弥补。 如今李过是抓住了,但嬴翌并不急着杀他。张家嫂子还没归位,须得将她迁回来与张大哥和小丫合葬在一起,等万事俱备,再好好的把他千刀万剐。 至于其他,或许李过还有用,但嬴翌并不在意。譬如可以用李过招降贼兵。然而对嬴翌而言,暂时没有这个必要。 以贼兵的斗志,凭着李过,招降不难。但这些贼兵几乎都是满手罪孽的畜牲,当然,畜牲也是有用的,开山筑路,总能用的着。但嬴翌不屑。 何况如今嬴翌自身的体量还不大,招降几千贼兵,看押起来显得困难,粮食也不足用。倒不如杀之以夺其真灵。 于是趁着夜不收们休整的时候,嬴翌带上李过直入深山,到碧波谷,将李过交给了二牛。 只叫二牛不要弄死了,其他的随意。 可以想见,在死之前的这段时间里,李过会是怎样的煎熬——小王庄幸存的百姓不会叫他好过。 只在碧波谷看了一眼,见长枪的制备已经快到尾声,嬴翌高兴之中,便回到了小王庄。 夜色降临的时候,嬴翌及九十来人的夜不收在庄外小树林前集合。 一块崭新的木板竖起来,上面划了几条线、几个圈。 嬴翌指着木板,对众夜不收道:“今夜我要将贼兵一网打尽。贼首已落在我手中,但知道贼首前来袭我的贼兵,肯定不多。李过未归,他们不会动弹,但必定心中惶惶。一有动静,就会逃窜。” “看这里,这里就是贼兵的位置,也是昨夜我们袭击贼兵之处。”这是个用暗红色石头画的圈。 “这里,是叶县。”黑色木炭画的圈。 “然后是这里。”嬴翌最后指着白色石头画的圈道:“我们人少,而贼兵人多。要一网打尽并不容易。只有把他们逼入绝地,堵着杀,才能杀光他们。” 嬴翌语气之中,杀气腾腾。 他指着的那个圈:“这是刘家庄,是往北的必经之地,必须要堵上。” 八十五章 赶羊 “我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把贼兵赶入叶县县城。” 嬴翌指着木板道:“而要把贼兵逼入县城,就必须要堵住其的去路。但我们人少,只能虚张声势。不过好在贼人失了贼首,又是惊弓之鸟,只要小心一些,未必不能办到。” 随后嬴翌将自己的计划,详细道来:“刘家庄附近、官道以东、官道之西都需要一批人手。我在后面追杀,官道两侧加以鼓噪,震慑贼兵不乱跑。随后刘家庄附近的人手鼓噪逼迫,贼兵慌乱之下,必定逃入县城。” “而为防万一,我需要几个胆大的。”他目光扫视:“蛇无头不行,贼兵失了贼首,如没头苍蝇乱撞,我人少,便会有疏漏。因此我需要一些胆大的,扮作贼兵趁乱混入其中,引导贼众入城。” “叶县城中房屋多已烧毁,但城墙尚在。贼人必以安全,却不知城墙也是阻挡贼人逃走的巨大障碍。等到将贼人逼入城墙,便迅速堵上城门...” “至于如何堵门。”嬴翌笑道:“贼人慌乱逃遁,必定落下辎重、炮车。随我一道的便将辎重、炮车赶到叶县,以之堵门即可。” 嬴翌将方方面面的安排详细道来,又挑选了十个胆大激灵的做好准备,随后分配人手。将二十人去刘家庄附近,备足火把等物。又将二十人去官道东,二十人留在官道西,余下二十来人都跟在嬴翌身边。 随后嬴翌亲自往山里走了一趟,打来几头野味,众人吃饱喝足,大略酉时就出发了。 贼兵安下营寨,黑夜中除了星星点点的火把,也还算安静。李过这回冒险袭杀,除了他的几个心腹贼头,其他人都不知道。否则以流贼心性,恐怕会以为李过被吓破了胆逃走了,从而导致全军崩溃。 嬴翌带着三十多人,安静的藏在夜色之中,遥遥望着贼兵散乱的营寨,他脸上露出不屑之色。 大抵李过恐怕也没有在意这些,除了中军位置营寨的排布还算有章法,其他的乱成一团。 这样的营寨四处漏风,是一冲即溃的典范。 即便嬴翌没有这方面的经验,确也看的出来。 嬴翌等了好一会儿,估摸着其他地方安排的人手都已就位,便深深的吸了口气,沉声道:“稍时随我杀入其中,其他你们别管,只管给我放火。” 又道:“你们十个做好准备,一旦贼兵大乱,你们就混入其中。这边火势一起来,你们就呼喊李过已死,号召、引导贼兵往县城里去。记得注意安全,不要太过冒头。” 顿了顿,又补充一句:“入了县城之后,贼兵必会稍安。你们便寻个机会潜出来。如果找不到机会,就去地窖藏身。” “是,大人!” “真是月黑风高杀人夜。”嬴翌长笑一声,展臂震刀:“杀!” 马蹄隆隆,一瞬间打破了夜色的寂静。嬴翌人合于马,刀合于手,一人当先,不几个呼吸冲到简陋无比的营寨前,刀光破寨,轰然杀入其中。 贼兵正在安歇,闻喊杀声,顿时乱成一团。跟着嬴翌身后闯入营寨的三十来人将一根根火把点燃,抛向乱七八糟的帐篷,干冷的空气中,这些帐篷迅速燃烧起来。 “逃命啊!” “官兵杀来了!” “死死死!” “让开,让开!” 炸营了。 那十个机灵的趁着混乱混入了贼兵之中,蜂拥着往县城方向逃遁。见火势愈大,就有人藏在其中乱叫。 “掌盘子死了!” “快逃啊!” “去县城,去县城!” 一时间,整个贼兵大营随之骚动。听到喊声,都茫然无措,一个个丢盔弃甲,慌乱逃窜。 看见哪个方向逃窜的人多,就跟着往哪个方向汇聚。 中军营帐,几个贼头被惊醒,见状大惊失色。 有人道:“掌家的...将军还没回来,怎又有官兵杀来了?!” “大事不好,该怎么办?!” “炸营了!快逃吧!” 这些贼头哪里有什么严整的军事素养?见乱兵扑来,将中军营寨冲溃,一个个心惊胆战,扯起沟子就跑,什么也不顾得了。 黑夜之中逃的心惊肉跳,往左边,却听鼓噪,以为左边有伏兵,往右边,又听鼓噪,以为右边有伏兵。 听到乱军之中有人呼喊逃入县城,贼头们当下心中一喜。 连连大喝道:“入城,入城!依靠城墙阻挡明狗!” 嬴翌安排在刘家庄堵路的还没发动,目的就已经达成了。 他缀在乱兵之后,见人就杀。趁着黑夜,一刀刀夺人真灵,所过之处,只留下一捧捧灰灰。 跟在他身后的二十来人,则收拢起一些被乱兵丢弃的炮车,会操炮的直接将炮口对准乱兵来上一发,铁球翻滚,在乱兵之中滚出一条条血路。 炮车开火,更是加剧了贼兵的混乱, 贼兵一溃败,嬴翌顿时觉得轻松了不少,杀起人来更见麻溜。他一马在前,好似赶羊一样赶着大群大群的贼兵往县城方向奔腾,在他身后,二十来个夜不收驭车架炮,紧追不舍。 “大人!” 县城在望,以嬴翌目力已经看到贼兵涌入县城,这时候,在官道左右鼓噪的人手也都汇聚过来。 嬴翌勒住缰绳,不急着继续追杀,吩咐道:“继续鼓噪,将贼人全部赶进去。分出一些人手去贼兵大营搜罗车马,速速给我堵住城门。” “喏!” 嬴翌打马再追,直直追到城下,将最后一股贼兵逼入县城,这才横刀立马露出笑容。 “快,把炮车架起来。” 嬴翌立在马上,令兵卒分出十架炮车对准城门。又叫人将剩下的绕城拉到另一扇城门外架好。 又连忙吩咐搜罗各种贼兵丢弃的物资,在他的亲自操持之下,只用了一刻时间,就用粮草、石块将这边城门堵实。 随后嬴翌绕城至另一扇城门,此时这边也已架起炮车。连带安排在刘家庄的二十人也都来了,正戒备的望着这边的城门。 好在贼人入城之后便似野兽归洞,并没想着从这边冲出来,倒是给了嬴翌足够的时间来安排。 于是又将这边城门堵上,便已是半个时辰过后了。 到这时候,城中的贼兵,大概也知道了城外的动静。却是以为被明军围城,但有城墙依持,大多数贼人倒也不见得有多心焦。 只是李过的那几个心腹,此时急得上火。不知道李过情况,等的焦躁难安。 八十六章 左良玉 “先休息一阵。” 嬴翌摆了摆手,让夜不收稍作休息。 “眼下形势不错,流贼完全按照我的计划入了县城。”嬴翌颇为满意:“稍时你们只管守住城门,若有贼兵,放炮轰了就是。” 众人应诺不提。 操炮也需要技术,但入门没什么难度。装上火药,灌入炮子,点火就开炮。只是技术不行准确度不能得到保证。但嬴翌也不需要有多精准的炮击,将炮架在城外,只是一个震慑,只是为了堵住贼人而已。 嬴翌换了口朴刀,雪亮的刀刃一摆:“今夜让我来杀个痛快。” 最后他嘱咐了一句:“抽空备一些干柴,杀人太多血腥太重,需要一把大火才能涤荡这些贼人的罪孽。” 这一夜如何杀戮,已不必再作细表。 以嬴翌的能耐,堵住了这几千贼人,他一人一刀,摸入城中,见人就杀,动静还不大,直到杀的差不多了,贼人才见惊恐。 而为时已晚。 杀人如麻,诚哉斯言。 ... 张石得了嬴翌的命令,带了几个机灵的,一路南来。 南边的大致情况,没人比张石更清楚,作为夜不收的百户官,这边是监控的重点。虽然因为这一天的事而耽搁了监控,但暂时而言,局势没有太大变化。 他带着人先到了南麓周力、朱炳琨藏身的山谷,传达了嬴翌的命令,这才一路摸出方城山,往裕州方向而去。 裕州在方城山南,距离不过三五十里。刘宗敏所部贼兵驻扎在裕州正北,而郝摇旗所部贼兵,则驻扎在裕州东,舞阳方向。 两支贼兵呈犄角之势,与盘踞在裕州城的湖广兵对峙。 这期间,偶有小规模的战斗,但不影响大局。 张石带着几个人,一路避开贼兵探哨,径自来到裕州城下。 远远就听城头喝骂:“哪里来的人,快滚!” 张石勒住缰绳,不敢靠近,生怕被城头的湖广兵当作贼兵打死,他从怀里摸出一封文书,开口高叫道:“我是叶县郑允芝郑县尊麾下的百户官张石,持县尊文书,来见左良玉将军!” “叶县郑允芝?!不知道!” 城头上传来这样的话。 张石闻言,不禁皱了皱眉,叫道:“我将文书射上城头,还请城头的兄弟帮忙递给左将军和丁督师,事关二百万军饷,请城头的兄弟千万不要疏忽大意呀!” 这话一出,城头顿时传来一阵骚动。 片刻后听人道:“把文书射上来!” 张石微微吐出口气,解下弓箭,将文书系在箭头上,张弓嘣的一声,射上城头。 张石资深猎户出身,要说善射,夜不收中,他数一数二。 射罢,张石又高叫道:“请速速递给丁督师和左将军!” 城头上些微一些动静过后,便没了声息。张石沉住气,暗暗等待起来。 人说骄兵悍将,左良玉的这支军队,得其形,而无其神。人家精兵骄横,那是因为战斗力强。但左良玉这支军队的骄横,却与战斗力无关。 大抵跟流贼一路货色,在百姓面前不可一世,而一旦见到好处则跟狗嗅到热翔一样什么都不顾了。 听说是与二百万两军饷相关的大事,城头上的兵头不敢怠慢,连忙叫人传入城中,不多时,便递到了左良玉手中。 虽说湖广兵督师的是丁启睿,但实际上丁启睿在军中没有什么权力。左良玉等人把持军队,他们说的才算数。因此有什么事,第一个知道的,不是丁启睿,而是左良玉。 “与军饷有关?” 左良玉接到文书,还没打开,便精神一振。 兵卒道:“来人是这么说的。” 左良玉点了点头,忙打开文书,先看了文书上的印记,果然是县尊大印。再看其中文字内容,顿时一股子清高扑面而来。 左良玉立刻就相信了。 自土木堡之变,大明朝开国以来形成的军功勋贵集团遭到重大打击,逐渐令文人占据了军政主流,文贵武贱开始彰显。 到了明末,天下的权力,处处都是文官把持,往往品级更高的武将,见到品级更低的文官,还要下跪。即便如今,文官们不得不依仗武将,但对武将的鄙视,也仍然不变。 文书中那种文人的清高、鄙薄,跃然纸上。左良玉一看,心中恼恨之余,立刻就相信了这封文书的真实性。 他呸了一口唾沫之后,才仔细阅读起来。 等到将文书阅览完毕,左良玉脸上的表情变得很奇怪。高兴之中,夹杂着一丝纠结。 “来人,把梦庚和士秀叫来见我。” 不多时,有两人相继来到左良玉面前。 一个是左梦庚,左良玉的独子。一个是左良玉的心腹副将马士秀。 “看看吧。” 左良玉将文书丢给左梦庚。 左梦庚看完之后,露出惊喜之色,一边将文书递给马士秀,一边对左良玉道:“父帅,好机会呀!” 这会儿,马士秀一目十行,也大体知道了文书中的内容,闻言叫道:“左帅,二百万军饷啊!” 左良玉点了点头:“我知道是二百万两军饷,可此事还有些纠结之处。丁老儿哪里,怕是说不过去。” 左梦庚忙道:“父帅糊涂。这封文书不正是给丁老儿的交代嘛!叶县护卫不利,以至于军饷落入贼人手中,父帅身负天子厚望,正该出兵夺回军饷,如此才对得起天子的期望嘛!” 这些日子与贼兵对峙,左良玉本来是有心主动出击的。他看贼兵不多,加起来也不过两万左右,而他有四万兵马,闯贼主力又在开封,正好可以趁此机会击败这两支流贼,以便于向朝廷邀功。 再则二百万两军饷的事,之前扑朔迷离,流贼已到眼前,他却不知道叶县方面情况如何,害怕军饷被流贼吞没,也有心出击。 丁启睿以各方尚未提备妥当为由,拒绝了左良玉轻率出击的提议。 随着时间流逝,左良玉害怕这里的情况已被闯贼知晓,逐渐也熄灭了主动出击的想法。可没想到,这时候叶县的文书到了。 听了左梦庚的话,左良玉自然心动,他斟酌了一下,道:“我看还是先问问来人,若情况有利,再作决断不迟。” 八十七章 问话 张石左等右等,终于等到城头回话。 也不开城门,只用吊篮将张石一行五人吊上城头,直接送到了左良玉府上。 张石一见左良玉,暗道一声‘果然’。 人说左良玉长身赪面,看来不差。这人坐在那里,也比旁人矮不了几分,淡红的面孔,自有一番威势。 只是眼神闪烁,眉宇间略显阴鸷,不见正大。 他一进门,望见左良玉,当即躬身一拜:“叶县百户张石,拜见左将军!” 左良玉哈哈一笑,伸手虚扶:“张百户请起。” 张石作拘束状,俯首帖耳,十分谦卑。正如嬴翌交代的,面对左良玉,跟他当初面对郑允芝一样。 “你送来文书,本将军已经看过了。”左良玉端起茶碗,慢条斯理作态:“只是其中一些关节,本将军不甚明了。” 张石忙道:“将军若有疑问只管垂询。” 左良玉微微一笑:“郑县令文书上说,当初接到军饷,半道上却被流贼截走,具体怎样状况?” 张石道:“将军容禀。这回事小人还是亲身经历。小人本为叶县猎户,侥幸得县尊青睐提拔,做了百户。小人心中感激,县尊看在眼里,便重用小人。当时有锦衣卫来见县尊,小人就在县尊身边。说是军饷已被秘密运到舞阳二郎山。” 屋中左良玉、左梦庚、马士秀三人闻言皆微微颔首。 “但就在当日的白昼,县尊得知军饷的消息已被人泄露,还在县城里捉拿了几十个藏匿的贼人。因此县尊担心军饷有失,一边派人向将军求援,一边集合县中兵马前往迎接。” 这事,左良玉自然是知道的。 当时郑允芝的确派了人向他求援,但那时他还在襄阳驻扎。 “那后来呢?”左梦庚忍不住问道。 张石道:“县尊集结了三个百户的兵马连夜前往舞阳,小人就在其中。在天亮之前赶到二郎山,还没来得及说几句话,贼人就到了。” “小人等害怕军饷有失,便连忙做了交接。护送军饷来的锦衣卫千户留在二郎山拖住贼人,小人等则押送着军饷从山后回叶县。” “一路上倒也没有遇到什么麻烦,只是在临近叶县的时候,才发现,叶县已经被贼众围困。” 张石一边说,一边将表情也做到位了,颇有些跌宕起伏的味道。 “当时小人等惊怖,要知道叶县只剩下两个百户的兵马。而围城的,有近万贼人。” “看来军饷就是在彼处被截走的?!”左良玉微微叹了口气。 张石沮丧道:“将军英明,军饷正是那时被截走的。我们只有三个百户,城中也只有两个百户,而贼人近万。蜂拥而上,我们根本挡不住。县尊趁着贼人抢夺军饷的时候出其不意率众出城接应,小人才苟活一命。但终归是失了军饷。” 他哀叹连连:“贼人恼恨县尊竟敢以两百人出城,因此夺了军饷之后还不罢休,竟欲围困。县尊当机立断,以诱敌之计将贼人引入城中,放了把火。烧死了不少贼人,并顺利撤出叶县,至今一直在方城山中。” “原来如此...” 左良玉听完,不禁奇道:“看来你家县尊颇有些能耐呀。” 只五百人,尚能保的性命安全,就算是左良玉,也没有这样的把握。何况还敢以两百人出城击贼,真是胆大包天。 虽说失了军饷,但这里面的情况,非战之罪。实在是力不能及,情有可原。 “我说斥候回报叶县一片白地,原来是你家县尊的手笔。”马士秀嘿嘿笑道:“县令有守土之责,他失了军饷,还烧了城池,呵呵...” 张石面色一变,忙道:“这位将军怎能这样说话?!我家县尊为国为民之心,天地可鉴...” “好了。”左良玉摆了摆手:“你家县尊行文书请我出兵夺回军饷,只道是军饷并未被运走,你来告诉本将军是怎么回事?!” 张石拜了一拜,道:“好教将军知道,我家县尊失了军饷,虽是力不能及,是因为有人泄露消息,因为贼人势大,但县尊仍心中焦虑。这段时间,一直在四处探查。” “贼人虽然人多,但毕竟是外来人。而小人等却是本地人,熟知本地地理。尤其侥幸抓获了泄露消息的贼子,方才得知那二百万两银子,并未被运走。” “哦?!” 左良玉三人都吃了一惊:“竟抓住了泄露消息的贼子?!” 张石点头道:“正是。将军大概怎么也想不到这人的身份——是曾经督师辽东,却因擅杀大将、勾结鞑子卖国的袁崇焕的后人。” “袁崇焕的后人?!” 左良玉三人瞠目结舌。 张石道:“正是。袁崇焕有一女,本该是流放三千里,不知道是谁把她救了出来。我家县尊猜测,这背后,肯定还有黑手。而且地位不低。因为军饷的事除了少数一些地位很高的人,知道的并不多。” 左良玉也不禁吸了口凉气:“没想到其中还有这样的缘故。难怪军饷遗失,却是里应外合呀。” 张石叹息道:“将军说的在理呀。” 然后道:“抓住袁氏女,一番审讯,知道她是与闯贼麾下的贼将郝摇旗联络上的。而郝摇旗夺了军饷之后,并未运往开封,而是自己藏起来了。” 左梦庚嘿嘿笑了起来:“果然是贼人,莫不是想独吞了吧?” 左良玉和马士秀心里也是一样的想法。 “将军说到点子上了。”张石奉承了一句,道:“经过探查,县尊确定郝摇旗是动了贪心。他夺得军饷之后,将之藏了起来,一边装作不知情,打死不认账。后来闯贼再增派兵马,他也没说。” 里面的情况,张石几乎已经说了个通透。左良玉等人都再无疑惑。 却问他:“那你家县尊可查到贼将郝摇旗把军饷藏在何处?” 这才是左良玉最想知道的。 张石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具体的地方并不清楚,但大体却有些猜测。” “休要废话,快快道来!”左梦庚哪里还忍得住?! 张石忙道:“军饷要么郝摇旗一直带在身边,要么就是白河谷!” “白河谷?” 左良玉与马士秀对视一眼,马士秀道:“为何在白河谷?这白河谷又是什么地方?” 八十八章 丁启睿 左良玉不问前半句,只问后半句,是因为左良玉知道郝摇旗不会把这二百万两银子带在身边。 换位思考,换成他左良玉,也不会这么干。 放在军中,人多眼杂,刘宗敏一到,怎么也不可能藏得住消息。甚至这事本身知道的人绝对不会多,在左良玉看来,郝摇旗必定会瞒着大部分手下,而遣心腹好手将之藏匿,如此才能掩住他人耳目。 “左将军可有地图?” 张石道。 左良玉摆了摆手,就有人捧来一卷地图。张石接过来,在左良玉等人面前展开,目光一扫,将手指按在了裕州北方城山南麓的一个地方。 “就是这里。” 张石道:“白河谷很是隐秘,之前县尊猜测的地点除了白河谷还有裕方垭口和牛头岭,但后来我们发现白河谷有形迹可疑的人,大约有二三千之数。” “必是此处无疑!” 左梦庚大叫道:“父帅,这一片除了我们和贼人,哪里还有这么多兵马?不是我们,必是贼人!如此遮遮掩掩,我料定军饷就藏在此处!” 马士秀也连连点头:“少帅言之有理。左帅,依我看郝摇旗怕是有了自立之心。这里装模作样,等时机一到,就自己拉杆子立山头了。二百万两,不是小数目哇。” 左良玉面露沉吟之色,片刻后摆了摆手,问张石道:“军饷或藏在此处,不过文书上还有些关节,须得你说清楚。” 张石暗道左良玉狡猾,却恭敬道:“左将军只管问小人就是。” 左良玉道:“郑县令文书上说闯贼又派增援南下,眼下是个什么情况?若本将军挥兵夺回军饷之时,闯贼援兵忽至,出了闪失怎么办?” 左梦庚和马士秀一下子反应过来,都齐刷刷望向张石。 张石忙道:“将军容禀。” 他顿了顿,道:“我家县尊老爷也有此考虑。小人来之前,亦即今日早上,县尊老爷接到探哨回报,说是有开封方向来的贼人斥候出现之叶县以北。正因如此,县尊才立即命小人来拜见将军。” 左良玉微微颔首。 就听张石继续道:“按照县尊老爷的估计,最多明日,贼人援兵大部就会抵达叶县,而人数,应该在一两万之间。” 左良玉闻言,微微皱了皱眉。 张石又道:“不过小人来时,县尊亲口嘱咐,让小人告诉将军不要担心。县尊去年到任叶县的时候,就着手将叶县的百姓迁走,眼下都在方城山中。有数万。县尊撤离县城的这段时间挑选组织了五千青壮,他让我告诉将军,会拼死拖住贼人援兵。只盼将军速速发兵,夺回军饷。” 说到这里,张石唉声叹气:“县尊老爷已有死志啊!” 左良玉等人一听,顿时大喜。至于张石口中郑县尊如何,不关左良玉的事。 他忙问道:“真有五千青壮?!” 张石道:“真有五千青壮。虽然缺兵少甲,但县尊都克服了。斩木为兵,要与贼人拼死。小人来的时候,县尊已经开始动员青壮,准备出发。” “郑县令打算如何拖住流贼援兵?”马士秀忽然问道。 张石想都不想,答道:“驻叶县。县尊老爷说,若有五千人驻叶县,流贼不破叶县,便不敢南下。” 左良玉一听,不禁抚掌赞道:“好个郑县令,原来文武双全。” 他站起来:“张百户在此等上片刻,本将军就此事去面见丁督师。” 张石忙道:“将军,兵势如火,缺兵少粮,我家县尊老爷此时恐怕已将与流贼拼死,请将军务必早些发兵啊!” 左良玉一笑:“你只管等着。” 张石道:“小人斗胆请将军快些,小人要立刻赶回叶县。小人得县尊恩惠,便是死,也要死在县尊老爷前面。” 左良玉三人侧目。 马士秀道:“还是个忠义的。” ... 左良玉持文书,披甲顶盔,按剑前往拜见督师丁启睿。 丁启睿是万历四十八年的进士,早年历任南京兵部主事、兵部郎中、太原知府、山东按察使右参政等军政要职。 此人一生起起落落,总的来说,还算官运亨通。前剿贼督师杨嗣昌剿贼不利病故之后,崇祯帝擢丁启睿为兵部尚书,并赐尚方宝剑以之督师湖广、河南、四川及长江南北诸军剿贼,但丁启睿履任不顺,又见闯贼势大,不敢与闯贼大战。 去年在河南战了一场,累及三边总督汪乔年身死,可以说丁启睿自督师以来,几乎没有半点作为。 丁启睿这样的督师,与左良玉这样的将领,大概也算是天作之合了。 一个无能无胆,一个仿佛流贼。 眼下军饷的事,利益动人心。左良玉早就眼红,之前提议出兵攻打郝摇旗、刘宗敏,欲图击败这两支流贼。但被丁启睿否决。 左良玉却也没有坚持——因为他那时并不确定军饷已经落到流贼手中。何况战争不是儿戏,左良玉手底下的兵马,是他拥兵自重的本钱,不敢太过折损。 丁启睿否决左良玉,一个是害怕,二个就是各方剿贼兵马还没有全部就位。说他是稳重也好,说他是胆小也罢,终归他是不愿意轻易与流贼展开大战。 丁启睿无能,但不代表他心中无忧。崇祯帝屡屡催促,令他进兵剿贼,他以各种理由推脱,却也害怕被崇祯帝一怒之下捋到底。崇祯帝自登基以来,连首辅都跟田里的秧苗一样换了一茬又一茬,也下的了狠手杀人,丁启睿不可能不担忧。 这些天驻扎在裕州,背着人的时候,丁启睿也不免唉声叹气。 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皇帝罢官掳爵。 “可恨些兵头,骄横跋扈...” 每到这时,丁启睿就不由深恨左良玉等一干将领。他这个督师,做的没有一点滋味。无论是虎大威、方国安还是杨文岳、左良玉,都不怎么鸟他。 他自认有心剿贼,是因为得不到部下的配合,才无力回天。 这时,有侍从来报,说是左良玉求见。 丁启睿拂袖冷哼一声:“教他在前厅等着。” 话是这么说,但丁启睿却不能让左良玉久候,怎么说他也要靠这些兵头才算得上是个督师。若不给兵头面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兵头们会让他吃个闷亏。 他整理了一下衣冠,往前厅走去,转过廊道,脸上表情顿时一变,变得和煦温润,一步入前厅,就笑道:“昆山今日怎有闲暇来见本官?” 八十九章 成功 左良玉字昆山,丁启睿虽然心中对他不满,但作为一个读书人,皮表功夫至少要做到位。因此平素交流,言语称呼都很亲近。 不过等到丁启睿招呼完这一句,再看到左良玉一身戎装,顿时心里就不好了。 他脸色微黯,道:“昆山一身戎装,莫非又想出兵?不是本官谨小慎微,实在是各方大军尚未提备妥当。孙白谷尚在关中募兵,候若谷还在河北盘桓,而闯贼势大兵至百万,不可轻易开战啊!” 丁启睿曾在孙传庭手下做过官,孙传庭脾气不好,与丁启睿关系一般。而侯恂这回奉命督保定七镇兵马,在事实上分了丁启睿的权利——丁启睿作为剿贼督师,都督长江以北各镇兵马,原本保定七镇也在其中,但因为他屡屡无功,崇祯帝就派了侯恂来督保定兵,眼下连还在湖广的杨文岳,也不怎么鸟丁启睿了。 因为杨文岳是保定总督。 丁启睿不想开战,一个是惧怕,另外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按照他的想法,就算是开战,也得孙传庭和侯恂发兵之后,他丁启睿才动。因为他丁启睿是剿贼督师,无论是侯恂还是孙传庭,名义上应该受他节制——最厉害的人物,往往不都是最后出场么,这是个颜面的问题。 大明朝内部腐烂到了这样的程度,灭亡大抵也是天数如此。 他用各方尚未提备妥当的话来敷衍左良玉,已经不是第一回了。左良玉听了,也不觉得奇怪。 却抱拳道:“好教督师知道,这里有一桩大事,非得发兵不可。” 丁启睿一听,顿时面色阴沉下来,他拂袖道:“哪里有什么大事!” 左良玉便从腰带中取出了张石带来的那封文书:“督师一看便知。” 丁启睿接过文书,脸上露出一抹疑惑之色,待得看完之后,他的脸色已经变得可以滴出水来。 “废物!废物!”他恼怒无比:“这郑允芝是干什么吃的?!如此重任,竟至于辜负,致令军饷落入流贼手中,实在该死!本官定要参他一本!” 左良玉眼睛里露出一抹不屑之色,瞬息即逝。 这是参一本的时候吗? 军饷啊! 左良玉道:“督师,军饷事关重大。若无军饷,三军便无战心,无战心,便不能剿灭流贼,辜负天子期望。郑县令虽是失了军饷,却也情有可原,盖因是有人泄露了消息,引来大股流贼,而郑县令无兵无将,无可奈何。郑县令也在补救,他已挑选五千青壮,誓死在叶县拖住贼兵援军。督师,时间已经不多了。郑县令虽有五千青壮,但缺少兵甲,又没有经过训练,依我之见最多拖住贼兵三五日便是极限。如果不趁着这三五日夺回军饷,等到贼兵援军一至,事情就不好办了。” 丁启睿如何不知道其中的道理?他心中纠结无比,但终归也知道那二百万两军饷的重要性。 一旦这个消息泄露出去,必定三军哗然,那还怎么打仗? 说不定自己就溃了。 左良玉看出他的心思,再接再厉道:“督师,贼将郝摇旗夺了军饷,是生了独吞之心,这才没有宣扬。若他宣扬出来,你我该当如何是好?此次剿贼,军饷为重。没了军饷,末将麾下那些骄兵悍将哪里还肯听末将的话?说不定反过来杀了你我,一窝蜂跑掉,到时候该怎么办呢?” 丁启睿还要挣扎:“然郑允芝的文书,是否可信?” 左良玉毫不犹豫道:“可信。督师,郑县令失了军饷,那是大罪。他若想赎过,便只能寄期望于督师啊!只有督师下令夺回军饷,郑允芝才算是戴罪立功。” 丁启睿听了,不禁思忖起来:“郑允芝此人,本官知道。他是江南人士,家里也是世代书香,对朝廷对皇帝的忠诚是毋庸置疑的。此间的确要将功赎过,否则他一家老小都逃不了罪责...” 想到这里,他咬了咬牙,无比艰难的下定决心:“罢了。昆山啊,你若要出兵,须得谨慎小心一些,还要快。否则...” 左良玉心中大喜,连忙抱拳道:“督师放心,末将心中已有计较!” 然后道:“末将这便下去准备,明日发兵,定要夺回军饷。” ... “左帅,怎么样了?” 马士秀见左良玉从丁启睿府上出来,立马便问。 左良玉微微一笑:“成了。” 一边的左梦庚拍掌振奋道:“这下好了。二百万两银子,哈哈,父帅,这可比搜刮小老百姓强了海了。” 左良玉瞪了左梦庚一眼:“大庭广众,怎么说话的?!” 左梦庚嘿嘿一笑。 左良玉正色道:“你两个下去,做好准备。今日是不行了,明日发兵,我们夜战!” “夜战?” 左梦庚先是一愣,随即恍然:“是了,击贼不重要,先把二百万两银子弄到手才最重要。趁夜最妙。” 左良玉点了点头:“士秀立刻下去,撒出夜不收,先把白河谷附近给我探察一遍。郑允芝的消息,未必准确。” 马士秀心领神会。 之后左良玉再见了张石,告诉他已经求的督师发兵的命令,便将张石打发走了。 张石与随同的几个夜不收离开裕州城之后,都不由得松了口气。 一人道:“头儿,大人的意思,莫非是将我们的人做诱饵?” 张石先瞪了他一眼,才道:“叶县事情有变,原本并非是这样的计划。但如今却不得不这样做。” 几人都点了点头。 竟然出现了僵尸,这自然是匪夷所思的。虽说民间多有传说,但也只当传说。然而真出现了,那就不是小事。 原本应该是以这边为重,现在却要先解决叶县那边。 “稍后我们再去见见那两个贼头。”张石吸了口气:“不要露了马脚。” “放心吧头儿。左良玉这边都没露马脚,狗入的贼子怕还比不上左良玉吧?”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张石呵呵一笑:“再怎么着也不能大意。” 于是悄悄避开旷野,专挑隐蔽地方,离开裕州城之后,先去了郝摇旗大营,状作匪里匪气,告诉郝摇旗一些‘消息’,又去见了刘宗敏,再告诉刘宗敏一些‘消息’,这才安然离开,转身偷偷潜往白河谷。 九十章 白河谷 张石几个人掩藏行踪,望白河谷而去。这里事成,还需要跟周力和朱炳琨通个气儿,让他们心里有数才是。 作为夜不收,张石一直牢牢记住训练的时候嬴翌说过的话。时刻警惕、掩藏行踪,任何时候外出,也都是严格按照夜不收的规矩行事。 前后四方,各将人撒出去,随时监控周围的情况。 白河谷不远了,这时候前面的夜不收摸回来,道:“头儿,我发现一些动静。” “白河谷附近,有人在偷偷摸摸的观望。” 张石一听,忙道:“可看出是什么人?” 夜不收道:“应该是官兵。” 张石顿时恍然:“一定是左良玉手下的人。” 夜不收深以为然:“我恐怕左良玉不太相信头的话。” 张石摇了摇头:“这是谨慎之举。左良玉毕竟是个老行伍,就算相信,也会派人探查。” 夜不收道:“那现在该怎么办?” “避开他们,见了周千户和朱千户再说。” 白河谷将近,于是张石将徘徊周围的几个人都聚拢起来,然后避开左良玉的人马,摸进了白河谷。 “谁?!” 一丛荆棘中窜出几条长枪指着张石几人,后面隐约几张警惕的面孔来。 张石道:“是我,夜不收百户张石。” 天色杀黑,那几人仔细看了好几眼,这才确定张石身份。 “原来是张百户。” 张石点了点头:“快带我去见周千户和朱千户。” 当下不敢怠慢,谷口的暗哨将张石等人带进谷中,见到了周力和朱炳琨。 “看来大人吩咐的事张兄弟已经办成了。”朱炳琨笑道。 张石点了点头,捶胸行了一礼,道:“周千户,朱千户。”然后才道:“不负大人所托,确是成了。” 几个人坐下来,张石将面见左良玉和两个贼头的事,粗略说了一下,然后道:“左良玉承诺明日发兵,郝摇旗和刘宗敏得到我的警示,一定会牢牢盯住左良玉。左良玉一动,他们也会跟着动。但不排除左良玉会提前动手。左良玉手下人的踪迹已经出现在谷外...” 周力闻言哈哈一笑:“张兄弟不要担心。我和老朱先前已经就这个问题商量过了。我们有三千余人,虽然少有甲具,但长枪已经装备齐全。” 原来就在今天,最后一批长枪被送到他们手中,所有的士兵至少都有了对敌杀人的利器。 “白河谷地势险要。”朱炳琨在地上划拉出白河谷附近的地形:“三千人守住白河谷一段时间绰绰有余。左良玉提前动手也好,按时也罢,他有四万人,但在这里能投入的兵力一次性绝不超过一千。” 周力连连点头:“我们还带来了五门虎蹲炮,怎么也能守个几天。” 张石虽然觉得周力和朱炳琨说的有道理,但仍不乏担心:“左良玉也有炮。” 朱炳琨笑道:“白河谷内的地势高于谷外,外面林木稀疏,而谷中却林木密集。我居高临下,对敌人一目了然。而敌人却因林木遮挡看不见我。炮子轰入谷中,被林木遮挡,威力大减。而我们的虎蹲炮,却可以打到他们。而且虎蹲炮轻便,打几炮换个地方,谅他无可奈何。左良玉按时发兵,与贼兵在谷外一头撞上还则罢了,若他来的早,我和周千户自然给他些颜色瞧瞧。” 火炮虽然已经成为战争利器,也有开花弹和实心弹的区分。但因为技术问题,这时候的开花弹不顶用。不敢放太多火药在弹子里面,生怕炸到自己。实际这时候威力大的炮,基本上都用实心弹。 然而实心弹容易被限制。实心弹打出去,落地滚跳,碾伤人的性命。但如果地面太过柔软,落地就陷进去跳不起来。或者如密林这些地方,实心弹会被挡住,杀伤力大减。 嬴翌在小王庄练兵,有空就跟手底下的军官们讨论与战争相关的方方面面,这些也是有过的。 “但要谨防他放火烧山。”张石又提出一个问题。 周力笑道:“早有提备。” 朱炳琨也笑道:“早前你传达大人的命令,令我军到白河谷驻扎,我们一来,就开始做准备了。外面看不出来,但这谷中,已经挖了好几条隔火带。就算火势太大,我们也可以顺利撤走。” “我猜左良玉不会放火。”周力道:“火势一大,银子不也给烧化了么?” 听到这句,三个人都笑了起来。 本来按照嬴翌的计划,这个白河谷,还有牛头岭或者裕方垭口,是留给贼兵驻扎的地方。但因为叶县那边事情有变,僵尸这玩意冒出来,让嬴翌临时改变计划。 他让张石去见左良玉,但在之前,还要给周力和朱炳琨传达一个命令。让他们移驻白河谷,以自身为诱饵。 这其中自然是有风险的,远远不比之前的计划来的妥当。但想想,也同样合理。 左右都是用那二百万银子做诱饵,只是细节上有些变化,仅此而已。 “左良玉的人就在谷外窥探。”张石道:“两位千户准备怎么做?” 朱炳琨道:“任凭这么着吧,也不好。如果视而不见,未免太过刻意。我和周千户商量着惊他们一惊。却又怕惊动左良玉提前出兵,实在是有些为难。” 周力也点头。 张石想了想:“或许是可以惊他们一惊,但惊的时候,还是当作视而不见。” 朱炳琨和周力一听,倒是觉得有操作的空间。 “我叫人扮作巡逻,遮遮掩掩,去惊他们一惊。”周力拍掌道:“什么都不做,的确不太合理。那些狗入的大模大样,哪里是斥候?搞的我和老朱不好应对。” 三人说了一阵,张石看了看天色:“叶县那边应该动了。不知道大人现在怎么样了。我要马上赶回去看看。两位千户这边,切记大人的吩咐,以拖为主,能不打还是不要打。让左良玉跟贼兵去打。” 周力和朱炳琨道:“你回去见了大人,告诉大人一切无恙,我们两个保证不出幺蛾子。” 张石当即出发,穿山越岭,奔叶县返回。 正如他所想的一样,这时候,正是嬴翌对李过所部贼兵动手的时候。 等到张石回到叶县,在城门外见到其他夜不收,才知道嬴翌已入城中,当索命阎王去了。 九十一章 杀人如麻 嬴翌提一口单刀从叶县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四更天接近五更时分。 满城上下八千余贼兵,除了后来察觉到动静慌乱往城外奔逃被炮堵着打死在城头的,其他的被杀了干干净净。端是心停手不停,好一番狠杀。 而且杀的诡异——大部分的贼兵,都是在茫然无知的情况下,被嬴翌杀人夺灵,悄无声息化成飞灰。 本当是一个藏身的县城,却成了死命的绝地。也是呜呼哀哉了。 这一夜杀来,连手中的刀,都换了十几口。可见嬴翌心狠手辣——实则嬴翌并不把这些流贼当人看,只把当作畜牲,杀人如杀鸡。 倒是好大收获——近万真灵入手,到如今,真灵数的总数,已经达到12553点。 前一夜杀一通,几千入手,将几个没有开启的选项全部开启之后,剩下3133,眼下却暴增到12553,这行数据的背后,就是八千多条流贼的性命。 嬴翌出来的时候,淡淡的道了一个字:“烧。” 张石等人看着嬴翌,似乎能看到他周围萦绕的浓重杀气,竟都不敢直视,一时间战战兢兢。 杀气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并非不存在。便是杀猪杀狗的匠人,杀的多了,也有一种不同于常人的气质,更遑论嬴翌? 他如今看人一眼,目光就好似刀子刮过,森冷森冷的。 夜不收们缩了缩脖子,轻手轻脚的,好像生怕惊动了嬴翌一样,小心翼翼的把火把投入城中,不一会儿,大火就燃烧起来。 早前嬴翌就吩咐过他们,叫他们搜集干柴。说到底,还是为了掩盖夺人真灵这回事。 看似叶县城中死了八千多人,但实际上,只有最后逃到城边被炮堵死的还有尸体在。其他的都作了飞灰。 放一把火,也算是掩耳盗铃了。 叶县之前经过一场大火,房屋都烧成了残垣断壁,这些天又不曾下雨,这第二把火下去,烧的更欢快了。 大抵这回过后,白地就名副其实了。 “回小王庄。” 嬴翌也察觉到自己杀气太重,深深的吸了口气,冷漠的面孔上挤出一些笑容,抬步当先走进了黑暗中。 后面张石等人不敢怠慢,连忙赶着车马跟了上去。 说来这一回收获之大,对嬴翌来说,不单单只是真灵。真灵固然珍贵,但需要时间释放其中的潜力。而如火铳、炮、粮草、马匹等种种物资,也是急需的。 粮草、炮等各种军备物资,几乎全部被贼人落在城外,除了粮草,如枪炮甚至兵器盔甲,都收拾了一些。 至于马匹,嬴翌虽然在城中杀的痛快,却也没有忘记那三千老贼的马匹,都收拢起来,被城外接应出来。 十个混入贼兵之中的夜不收,早早出来,皆无事。 这一夜是大获全胜的。杀光了贼兵,收获了大量的物资,自身还没有什么损伤,这种事,几乎闻所未闻。 也使得这些夜不收看嬴翌的目光,更加热切。如果说以前是亲敬,现在则有种看神明的意味。 这样的事。不是神明,谁又能做得到? 回到小王庄,嬴翌让张石安置各种缴获的物资,自己则登上小王庄后的山岗,静静的盘坐下来。 山下小王庄灯火点点,嬴翌眺望四野,沐浴静夜,俄而一声长啸,才将一股杀气泻去。 “杀人的时候心中冷寂,杀人之后就需要一些调整。”嬴翌暗暗思忖:“只希望我想要的方案早些酝酿出来,这样的事,可一不可再。不是对我自己有多大影响,只要神魂强大,我感觉杀气无法影响到自身。只是杀的人多了,未免叫人害怕,敬畏是需要的,但不能太过,否则就与人割裂,也不是好事。” 又乱打了一通拳脚,大约一个时辰,眼看天都亮了,嬴翌才走下山岗。 张石立刻来报:“大人,缴获的物资已经统计出来了。” 嬴翌点了点头,脸上的神色,比一个时辰之前柔和了太多。 张石道:“有弗朗机炮七门,虎蹲炮二十门,其他各类火铳有三百三十杆,各种甲具有一百五十套。粮食只运回来不到一万斤,马匹三千四百六十匹,马车八十七架...” 说到最后,张石建议道:“大人,叶县附近还有大量物资没有收拢,我们的人太少了。” 这个情况嬴翌自然是知道的。 眼下这里加上回来的张石,只有九十七人。而全部应该缴获的物资则是一万多贼人的家当。 “不急。我稍后回月牙谷一趟,这些事我会交给孙秀才去办。”嬴翌道:“南边现在怎么样了?” 嬴翌这才算是问起正事。 张石精神一振,忙把这一行发生的事,各种细节,原原本本的道来。 最后道:“周千户和朱千户已经做好准备。如果不出意外,左良玉今日就会发兵。” 嬴翌刚毅的脸上露出一抹思索,点头到:“这事你们做得很好,计一大功。” “谢大人!”张石神色欢喜无比。 嬴翌颔首笑道:“你再跑一趟。告诉周力和朱炳琨,我稍后就去。把虎蹲炮全部带上,用得着。告诉弟兄们,再坚持一下。最多两三日,就见分晓。” “喏!”张石大喝一声,捶胸转身就走。 看着张石离去的背影,嬴翌不禁笑了。人,要经历许多东西,才会成长。如果没有经历,成长就无从谈起。除非那种生而知之的天才,但这样的人几千年又有几个? 张石以前也不过只是个猎户,如今已有几分气魄。将来未必不能有所建树。 眼下带回小王庄的物资,虎蹲炮及药子都要立刻运到白河谷去。好在虎蹲炮轻便,马匹也多的是,倒不虞无法运走。 至于其他的东西,暂时放在这里。稍后嬴翌回月牙谷,会叫孙秀才组织人手来处理。 嬴翌看着张石一行人赶着车马运走虎蹲炮,最后跟留在小王庄看守剩下的物资的几个夜不收叮嘱了几句,这才进山,望月牙谷而去。 “眼下形势逐渐明朗,左良玉也好,郝摇旗、刘宗敏也罢,都没有继续存在的必要...我需要为这之后做准备了...” 九十二章 巫蛊之害 嬴翌回到月牙谷,这才几天不见,谷中已经秩序井然让嬴翌都有些陌生了。 “属下之前做事多有疏漏。看似每件事都在做,还忙的不行,大感精力不济,现在才知道是少了条理。”孙秀才笑呵呵道:“如今得到县尊提点,组织吏员,分派任务,方方面面都轻松了不少。” 嬴翌很高兴,笑道:“看来你已经有些心得了。” 孙秀才叹道:“做什么事都要有个条理,否则就一团乱麻,费力不讨好。大人这次回来,不知有什么吩咐。” 嬴翌道:“事情有些变故,我需要跟我那岳丈泰山交流一下意见。” 随后道:“昨夜击灭了开封来的万余流贼,李过那贼子也被我生擒活捉,如今看押在碧波谷...” “那畜牲被大人抓了?!”孙秀才几乎跳了起来,他神色激动道:“大人,一定要把这畜牲千刀万剐呀!” 嬴翌重重的点了点头:“自然不能让他好死。” 道:“不过眼下还不是时候。南边的事还没有收尾,等过了这几天,再来好生炮制。” 孙秀才深吸口气:“是,大人。” 嬴翌道:“昨夜击灭贼人,落下许多物资,都在叶县城南。你组织一批人手去打扫一番,把能用的都收拾起来。” 又补充道:“我下手极快,李过这支贼兵全军覆没,暂时闯贼必不知情。叶县没有危险。等我收拾了南边,再挥军北上,不会出什么问题。你只管放心大胆的组织人手就是。” “属下知道了。” 说话间,两人就到了郑允芝‘府上’。 洞外变了个模样,横一块石板,垫几块石头,小鱼儿郑瑜端端正正的坐在石墩上,提着毛笔写字,郑允芝在一旁指点。 “来了?” 郑允芝面色平和,笑容淡淡,捻须道:“小瑜已到了读书识字的年纪,洞中昏暗,倒是这洞外阳光明媚。” 嬴翌拜了拜,笑道:“眼下条件不好也只是暂时的。尘埃落定就在这几天。岳父大人放心,月牙谷终归不是久留之地。” 郑允芝含笑颔首。 道:“想必你有事,入洞说话。” 进了山洞,隔着里间的帘子,隐约看到几个人影,想必嬴翌那小小未婚妻梓娘也在里面。 嬴翌看了一眼,似乎对上一双羞涩的眼睛。 “坐下说话。” 郑允芝摆了摆手。 嬴翌和孙秀才又行了一礼,这才各自坐下来。 “如今正是关键时候,你此时回来,有什么事?”郑允芝道。 嬴翌便将叶县的事一一道来,最后道:“以前从没想过会有异人异术,只当作民间传说,没想到这回真撞上了。逼得我不得不调整计划。” “原来如此。”郑允芝露出恍然之色:“我说你一身森然,威势重了很多,原来是杀人太多的缘故。” 实则也不止是因为杀人太多而导致威势过重,更有神魂提升的加持。神魂提升之后,嬴翌发现别人在面对自己的时候,会更加拘谨,自己说的话,也更加让人信服。 一旦自己情绪发生变化,就会让人特别紧张。 “本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嬴翌叹了口气:“本来只打草惊蛇,将这支贼兵拖住几日,然后放他们南下,按照我的思路跟湖广兵火并。最后我再出来收拾残局。却不料遇到异人、僵尸这样的玩意儿。僵尸那东西刀枪不入,寻常的火器打不透皮,除非用炮正面轰中,否则一上战场,必定所向披靡。那名叫胡轶的异人,也有些歹毒手段,便是我也心生危机感,我不得不先解决这个问题。” 郑允芝微微点了点头:“这事你没有做错。自古以来皆是如此,遇到异人异事,必当首先解决。否则一不小心,就要为人所害,以至于诸多努力付诸流水。” 便道:“我郑家也算是有些底蕴,这些事隐隐也有耳闻。当初考进士,成为翰林,皇家许多藏书都有阅览,其中就有诸多关于异人异事的秘闻。” 嬴翌一听,顿时精神一振,道:“那胡轶被我杀死之前,我从他口中得知闯贼麾下,还有三个他那样的旁门左道。有个北邙山的什么鬼道修道士,一个是苗地的巫蛊修道士,还有个是回回绿教的修道士。岳父大人既有见闻,不知皇家是用什么手段来限制这些旁门左道的?” 郑允芝听了这话,神色顿时肃然。 他道:“有苗地的旁门巫蛊修道士?” 嬴翌点头,不禁道:“岳父大人如此神态,难道苗地的修道士很厉害?” 郑允芝沉声道:“你不知巫蛊的厉害,难怪小觑。据皇家藏书的记载,大多数修道士虽然手段诡异,但害人也有个局限。而苗地巫蛊则不然。” 说到这里,他神色愈发严峻:“自万历以来,云贵多有叛乱而难以平定,就有这些旁门左道参与其中。要说正面搏杀,巫蛊之术只是小术,一个巫蛊修道士对上十个全副武装的精锐兵卒都不一定是对手,但他们的蛊虫却厉害的紧。这些贼人将蛊虫放出来,往往能荼毒百十里,比及瘟疫。” “啊?!” 一旁的孙秀才叫出声来。 他听嬴翌和郑允芝的对话,刚才还云里雾里,现在总算听明白了。什么僵尸,什么巫蛊,这不是传说么,怎么好像都冒出来了?! “瘟疫...”嬴翌吸了口凉气,心也提了起来。 他神色转动,越想越觉得事情严峻。如果苗地的巫蛊真有郑允芝说的这样厉害,万一闯贼手下的巫蛊修道士跑到这里来偷偷放蛊,岂不是一夜之间就能把月牙谷变成死地?! “这事不可不防。”嬴翌郑重道:“岳父大人可有应对之策?” 郑允芝点了点头:“我倒是知道一些防备的法子,只是...” 嬴翌忙道:“岳父大人不必顾虑。” 郑允芝斟酌了一下,道:“巫蛊确是厉害,但毕竟是旁门左道。龙虎山的修道士就有克制巫蛊的符箓。苗地巫蛊一直被限制在南疆,也是因为正宗修道士的压制。如果你能请来几位正宗修道士,这事就好办了。” 九十三章 人会变 就郑允芝所说,无论是鬼道修道士,还是绿教的修道士,再怎么厉害,最多也只是行那斩首战术,针对的是少数人。 但苗地的巫蛊,则是地图炮,不分男女老幼,一经释放,甚至连鸡鸭牲畜都一并杀死。 而克制他们的,就只有正宗的修道士。 尤其是龙虎山的符箓,最好用。 但龙虎山天师教地位超然,而且远在江南,一来嬴翌如今空不出手去邀请,二来以嬴翌的地位怕也请不来。 这就是郑允芝犹豫的原因。 不过虽然请不来龙虎山的修道士,但只要是正宗的道家修道士,也都有类似的手段。请来几位,必定也是有用处的。 嬴翌听了郑允芝的话,眉头微微皱起:“龙虎山远在江南,这南阳附近,可有正宗的道家修士?对了,武当山!” 武当山就在湖广襄阳府,毗邻南阳府,至多不过几百里路,倒是不远。 郑允芝微微颔首:“武当山也有修道士,只是这些修道士不好请啊。” 嬴翌默然。 片刻后他神色一厉,道:“所谓久守必失,就算是请来修道士也只能作防备,既如此,何不以攻代守?过几天我亲自走一趟开封,设法杀了那巫蛊修道士,一了百了!” 郑允芝哑然,良久道:“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嬴翌振奋精神:“区区一个巫蛊修道士,我若怕了他,还不如找棵歪脖子树一挂了账。这些旁门左道,有什么气候?不去说他。” 便转言道:“岳父大人,李过的这支兵马我已解决。接下来不两三天,南边的战事必定平复。未来的打算,我想跟岳父大人交换一下意见。” 郑允芝点了点头:“你说。” 嬴翌沉吟道:“南边还有郝摇旗、刘宗敏两支贼兵,督师丁启睿、左良玉等一干将领,我的想法是,他们都没有继续存在的必要。” 他目光灼灼的望着郑允芝:“丁启睿、左良玉等人死于乱军之中,湖广兵全军溃灭。岳父大人以万余青壮行险一搏,力挽狂澜,击灭郝摇旗、刘宗敏、李过贼兵,取其首级,后挥兵北上,火势夺襄县,迫开封。” 郑允芝和孙秀才听的瞪大了眼。 嬴翌声如雷震:“天子侧目,必以嘉奖。而中原糜烂,正需要岳父大人这样的能臣才能稳固局势。我认为岳父大人完全可以做河南巡抚——甚至更进一步——如今朝廷无人可用...” 郑允芝胡须都颤抖起来:“你...” 嬴翌呵呵一笑:“小婿勉勉强强做个河南总兵应该不难。” 孙秀才吸了口凉气,眼睛都亮了起来。 郑允芝怔滞良久,叹了口气:“你心大若此...罢了。” 嬴翌安慰道:“岳父大人忠于朝廷,而我如今所作所为,在朝廷方面,也是好的。岳父大人完全不必如此。” 郑允芝摇了摇头,说不出话来。 孙秀才这时候道:“若要保证此事顺利,不知县尊在朝中可有依仗?” 这话嬴翌和郑允芝都明白,但嬴翌摆了摆手:“现在哪里需要什么朝中依仗?只要能打胜仗,就是依仗。天子正缺一根救命稻草,只要有战绩拿得出手,就算有人反对,皇帝也不会允许。” 郑允芝叹道:“我很难相信你只是草莽出身。” 嬴翌笑道:“乱世之中,草莽如何?” 孙秀才道:“太祖洪武帝不也是草莽微末?” 郑允芝无言以对。 随后嬴翌说起自己之后的计划:“湖广兵溃灭,湖广无人镇守,这责任,我要担起来。但无论是北进开封威迫闯贼,还是南下庇护湖广,眼下我手中的兵力还远远不够。而要扩军,则需要大量的钱粮物资。” 他正色道:“中原纷乱已久,几乎千里赤地,一段时间内,各种物资的需求,难以自给自足。” 郑允芝神色疲惫道:“稍后我手书一封,秀才找人将之送到南阳郑氏商行去吧。” 嬴翌欢喜道:“多谢岳父大人。” 郑允芝摆了摆手,叹息笑骂道:“如今已被你绑上一条船,我能怎样呢?” 孙秀才笑道:“县尊与大人乃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嘛。” 嬴翌道:“这事不在这几天。等我解决了南边的事,这南阳地面,便可随意行走。” 又道:“解决了南边的事,就要着手扩军,并挥兵北上。一旦朝廷任命下来,我就会伺机进攻闯贼,解围开封。到时候还能再进一步。” 孙秀才听了不禁道:“大人,闯贼或许还有存在的必要。” 嬴翌笑了:“自然有必要。只是击败而已,不但更容易,于长远而言,也是有利的。” 郑允芝面色不太好看:“你是想把闯贼逼到河北?” 嬴翌笑而不语。 解围开封是必须的,因为那里有人心在。百万军民被困在开封,几乎山穷水尽,到那时候嬴翌把他们救出来,自然能赢得他们的心。 这对嬴翌来说,好处多多。 而闯贼如孙秀才所言的一样,还有继续存在的必要。嬴翌就是要把闯贼赶到河北去。嬴翌的所作所为,并不是为了大明,即便大明再怎么伟大,也到了日暮西山,合该改朝换代的时候了。 至于其他的,嬴翌暂时不会去想。或许嬴翌没有发现他自己已经在改变——他深恨流贼,恨流贼荼毒百姓,但如今却要养贼自重,要把流贼赶到河北去荼毒河北的百姓。在几个月前,无论如何嬴翌也不会这样做。 但他现在就是这样的想法——人是会变的。枭雄,不是生来就是。 对嬴翌来说,他眼下最要紧的,是坐稳中原,等到把闯贼赶到河北,他就会沉下心来种田发展,那是王道。 “岳父大人,秀才。” 嬴翌离开的时候,对两人道:“南边的事绝不会出现反复。可以准备迁移百姓出山了,眼下将近六月,还能种一茬地。” “月牙谷转为与碧波谷类等,碧波谷毕竟太小,发展前景不大。这月牙谷倒是不错。” 一番交代过后,嬴翌离开了月牙谷。 南边的事,还等着他去主持。 虽说诸般计较,但若没有嬴翌自己这般大杀器,绝无可能达到嬴翌设想中的结果。他心里千般思绪,穿山越岭,奔南麓而走。 九十四章 体魄7 嬴翌抵达白河谷的时候,张石他们还没到。 正是晌午时分,张石一行脚程不比嬴翌,他们要运送二十门虎蹲炮和相应的火药炮子,要穿山越岭避开各方耳目,毕竟慢了许多。 嬴翌和周力、朱炳琨三人站在白河谷一侧的山头上,借着树木遮掩往谷外眺望。 周力道:“左良玉的斥候在谷外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多,不知道什么时候湖广兵的大队人马就会抵达。” 嬴翌微微点了点头:“等张石到了,把夜不收撒出去瞧瞧就知道了。眼下正是晌午,如果我是左良玉,我一定不会大白天行动。多半要入夜之后。” 朱炳琨恭敬道:“大人所言极是。” 嬴翌呵呵一笑:“二百万两银子不是小数目。怎么谨慎都不为过。左良玉贪心军饷,又畏首畏尾,我估摸着白河谷这边,他不会投入全部的兵力。郝摇旗和刘宗敏在畔,他怎么也要防备一二。” 随后道:“将士们休息的怎么样了?” 周力道:“龙精虎猛。” 嬴翌哈哈大笑:“好。饵呢?准备的怎样了?” “按照大人吩咐,已经准备妥当。”朱炳琨道。 “很好。”嬴翌心中安定:“带我去看看。” 从山头下到谷中,隐蔽处有许多新挖出的山洞。周力和朱炳琨引着嬴翌一一看过。这些山洞里,每个都摆放着五六口箱子,每口箱子都沉重无比,打开一看,白花花的银子亮瞎人的眼睛。 然而实际上,这些都是障眼法。只有靠近洞口的两口箱子的表面是银锭,银锭下面大半箱子都是石头。 “不错,不错。”嬴翌满意无比:“只要粗看不露出马脚就够了。” 他对周力和朱炳琨道:“等到左良玉的人到了,我们不要与之纠缠,一沾即走,退入老林子。郝摇旗和刘宗敏不是蠢物,不会眼睁睁看着左良玉把银子运走。让他们打,打的越狠越好。” “一方是流贼,一方堪比流贼,有利无义,为了这二百万两银子,他们必定打生打死。”朱炳琨颇有见解:“他们一定会打起来的。” “若不是知道流贼和左良玉的脾性,我也不会这么干。”嬴翌笑道:“他们层次太低,看到的只有眼前利益。若为争一城一地,无论是流贼还是左良玉,都不会死磕。但如果是白花花的银子摆在眼前,那就不同了。” 实际上,这是如今神州这片大地上几乎所有军队的共性——都有一股匪气,而没有堂皇正大。 这样的手段,如果面对的是岳鹏举、戚继光,完全没用,或者秦良玉这位女将军手下的白杆兵,大抵也是有纪律的。但如果是流贼、左良玉,那就是正中下怀。 跟这样的军队打仗,盯准一个‘利’字,就能把他们玩的团团转。 就一个简单的比方,譬如跟流贼打,状作败退,把金银物资洒满地,他们自己就会崩溃——捡银子去了。再反过来一杀,大获全胜小意思。 并非嬴翌小瞧了他们,要说这些人,能有这番气候,并非蠢货。但这些人眼中看到的东西,跟真正的枭雄看到的不同。 实际上所谓的计谋,往往针对的就是人性。能看透敌人的性子,对症下药,再简陋的计谋,也有成功的可能性。 古之谋士,为主上出主意的时候,往往先说敌人是谁,是怎样的性子,针对其性格弱点出主意,就能大获全胜。 君子可以欺之以方,小人可以诱之以利,道理莫不如是。 “你们的任务不轻。”嬴翌道:“郝摇旗、刘宗敏、左良玉、丁启睿有我来对付。但剩下的,就是你们的。这回,我要俘虏。” 周力和朱炳琨对视一眼,莫不感到压力沉甸。 中午时候,张石一行夜不收终于到了。 将二十门虎蹲炮安置妥当,嬴翌看天色还早,让夜不收休息一阵。到傍晚时分,谷外动静愈发频繁,嬴翌这才将张石等人叫起来。 经过一个下午的休息,一众夜不收精力恢复了不少。 嬴翌道:“看样子大战就在入夜。我需要对敌人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该你们行动了。” 张石问道:“谷外动静频繁,遮掩无法做到万无一失。” 嬴翌笑道:“撞上了就动手,眼下已经没有必要担心了。箭在弦上,左良玉已不得不发。” 张石心领神会,领命而去。 谷中,三千余兵马开始集结,虽然少有甲具,但各有长枪,这段时间的训练也并非吃干饭,加上总共二十五门虎蹲炮,已经具备一定的战斗力。 不过这三千兵马绝大多数都是初次上战场,气氛沉凝,逐渐都有些紧张起来。 这时候,嬴翌也没什么好说的。精兵不是练出来的,是打出来的。他相信,经过这一回,见了血,见了场面,这支军队一定会成长起来。 嬴翌拄着一口厚背长刀,形制类似于朴刀,却更长几分,更宽大几分。竖起来刀尖超过了嬴翌的身高几寸,刀身最宽的地方,接近六寸,好似一根铁棍上镶嵌的门板,十分骇人。 嬴翌自开杀戒以来,屡屡换刀,寻常的刀都不经用。早前吩咐碧波谷给他锻造一口趁手的,便是这口大刀。 这刀有一百四十八斤重,长八尺五寸,刀背就有一寸多厚。杀起人来,必定是砍瓜切菜。 不过对又加了1点体魄的嬴翌来说,一百多斤的刀,仍然轻飘飘稻草一样,拿在手中没什么感觉。 早前嬴翌体魄加点到6,就在今天上午,也就是从月牙谷赶来的途中,嬴翌咬牙消耗320点真灵数再加了1点体魄,如今体质再翻一番,体魄数据达到7。 就嬴翌自己而言,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之中,藏着一头凶兽,气力滚滚如潮,几乎不见穷尽。 若单论力量,怕已是超过十几吨了。 大战在即,若非加点只能循序渐进,嬴翌甚至想立刻加到10。他也想体会体会,10点体魄到底有多强大,防御能力是否能超越僵尸。 体魄加点,实在是令人难以启齿。太痛苦了。似乎是因为神魂加点到3的缘故,使得他更加敏感,这回加体魄,也更加痛苦。 因此要循序渐进,否则受不了。 九十五章 银子 嬴翌静静的盘坐着,长刀横在膝间。周力、朱炳琨早已戎装齐备,神色严整的坐在他左右。 三千余兵马鸦雀无声,谷中气氛沉凝。 眼看夕阳西下,有夜不收回报:“报,大人,夜不收发现郝摇旗、刘宗敏两部贼兵的踪迹!” 嬴翌精神一振:“在何处?!” “郝摇旗所部在左,刘宗敏所部在右,皆在十余里外林中掩藏!” 嬴翌抚掌笑道:“好!再探!” 便侧脸谓周力、朱炳琨道:“我所忧者,无外贼兵不来。看来我仍是高看了流贼一眼。” 随后又道:“不过转念想来,却也合情合理。郝摇旗为了这二百万两银子损兵折将,若无收获,他怎肯甘心?刘宗敏也是奉闯贼之命夺银而来。既有了银子的踪影,他们怎么也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 “让将士们吃饱喝足,准备大战吧。” 周力、朱炳琨当即不敢怠慢,一路吩咐下去,三千余将士就地食用干粮。 南阳地面上的情况,并不复杂。除了嬴翌这支隐藏起来的兵马,就只湖广兵和郝摇旗、刘宗敏贼兵。但正因如此,嬴翌才便于火中取栗。 左良玉已知道郑允芝有‘五千’青壮。但左良玉固有的思维,却不曾把这‘五千青壮’放在敌对侧。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嬴翌会如此把他玩弄于股掌之中。还以为此时郑允芝已带着这五千青壮与开封来的李过打的激烈。 至于郝摇旗和刘宗敏,则全然不知。 他们一个个,眼睛都盯着‘银子’。 将士们吃饱喝足,夜不收又有回报。 “裕州方向有一支官兵正奔白河谷而来,已到十里之外。” 嬴翌闻言道:“有多少人?领兵的是谁?” 夜不收道:“一万五千上下,大旗上书一个‘左’字。” 嬴翌思忖间摆手道:“再探,继续注意裕州方向。” “喏!” 等夜不收离去,嬴翌对周力和朱炳琨道:“左良玉是老行伍,他一定不会忽视郝摇旗和刘宗敏。呵,十里内三支兵马,三个方向。有意思。” 周力沉吟道:“大人的意思是左良玉后面还有一股兵马?” 朱炳琨笑了起来:“都是老行伍啊。左良玉派出一万五千人,他有四万人,还有两万五千。而郝摇旗和刘宗敏一左一右,都是万余人,互为犄角。” 嬴翌笑了起来:“我听说左良玉有个儿子叫左梦庚,这一万五千人必定以左梦庚为首。左良玉还藏在后面呢。你们说到最后,是左良玉棋高一着,还是郝摇旗、刘宗敏厉害几分?” 朱炳琨和周力都笑了:“应该是大人棋高一着。” “十里,快了。”嬴翌站起身来:“传令下去,作准备吧,最多还有半个时辰,彼时天色杀下,月黑杀人夜,风高烽火天喽。” ... 虽说兵贵神速,但大军行进,也毕竟臃肿。嬴翌左等右等,半个时辰竟没来。又等了一刻钟,其间夜不收往复回报了好几次,左字大旗才出现之白河谷外。 “没想到郝摇旗和刘宗敏这两个贼头有些机敏嘛。” 嬴翌沉吟道:“竟然按兵不动。” 官兵一万五千人已到白河谷外,但这大半个时辰以来,藏在左右两侧十里外的两支贼兵竟然没有动弹。 果然能混出头的,即便是贼头,也是有能耐的。 “大人,如今该怎么办?” 周力愁眉问道。 嬴翌笑道:“都到我盘子里来了,还能走脱不成?听我命令行事,不要急。” “进来了。” 谷外,官兵按下行头,分出一队人马偷偷摸摸进来了。 “打不打?”周力有些急躁。 嬴翌笑道:“他们进,我们退就是了。不过退之前,还是要打一打的。” 他摆了摆手,旁边有传令兵挥动令旗,谷中潜藏的三千余将士大部开始撤上山梁,余下一小部分藏在林中,随着令旗挥下,三长声鹅鸣一样的喇叭响起,嘣嘣嘣的声音里,百十支羽箭飞射出来,顿时几声惨叫。 入谷的一队官兵被稀疏的箭雨按在原地,死了几个人,就有了退缩之意。 仿佛是信号,这几声惨叫响起,谷外官兵开始大部入谷。七八门炮一字摆开,对准谷中,同时约莫有一千人从大部队中分离出来,迅速往谷中杀入。 黑暗之中,弓弦嘣嘣作响,随后又有火铳噼噼啪啪,偶尔点点火光闪烁,惨叫声便密集起来。 嬴翌居高临下,脸上冷漠无比。 一千人,再一千人,总共入谷三千人,嬴翌放在谷中的百个弓手被逼的连连退却,也有死伤。 官兵很谨慎,并不冒进,一步步压缩谷中的空间,嬴翌见状,知道差不多了,对旁边的传令兵点了点头,片刻之后,又有三短声鹅鸣喇叭响起,谷中的弓手顿时松了口气,忙望两侧梁上撤走。 这时候听到谷中官兵呼喝:“贼人上梁去了!” 不多时,谷口的七八门炮分别对准了白河谷两侧的山梁。 嬴翌看的分明,并不想吃官兵的炮子,当下带人退入密林之中消失不见。官兵放了几排炮,见没有响应,又各派了一千人往两侧梁上查看,只见痕迹不见人。 左梦庚大是高兴,忙叫人探查谷中,果然有银子,于是大喜过望。 “郝摇旗为保隐秘,想必在谷中的人手不多,难怪被轻易逼走。”左梦庚心中如是想到,他非常兴奋,喝道:“传令下去,不得擅动木箱,速速全部运出来,我们回裕州!” 夜色浓重,左梦庚很快将几十口沉重的箱子运出了白河谷,并一一搬上马车,甚至来不及仔细查看,便挥兵而走。 左梦庚虽然年轻,但也是老行伍。何况来时有左良玉吩咐,只道是贼人在旁,未必没有窥伺,须得尽快。 他谨记心中,这会儿也是心急。虽然有一万五千兵马,但并不保险。 此时右侧十里外的刘宗敏听到炮声,不禁嘿嘿冷笑起来:“好个摇旗的蛮子,果然有背叛闯王的心思。” 左右疑惑:“掌盘子何出此言?” 刘宗敏吐了口唾沫道:“大家伙都知道老资奉闯王之命取银,郝摇旗却说不在他手中。这狗入的东西,他早早得到消息,却隐瞒不报,还说不在他手中,欺上瞒下,不是有反心又是什么?他分明早得了银子藏在山里,伺机要拉杆子立山头呢。” 九十六章 各方 流贼并非铁板一块,就是同一个流贼势力的贼头门也各有龃龉。流贼做到他们这个份上,一个个都是桀骜嚣狂之辈,也就李闯名头大,有能耐压服他人。 刘宗敏历来不把郝摇旗放在眼里,认为他一个扛旗的,有什么能耐?因此平素关系不算好。 此次李闯派刘宗敏引兵南下夺取军饷,刘宗敏知道之后,就怀疑郝摇旗独吞了那二百万两银子。只是没瞧见破绽,加之郝摇旗也有万余兵马在手,刘宗敏才没有跟他撕破脸皮。 如今刘宗敏终于可以断定郝摇旗有反心。 官兵既然发炮,说明是敌人。谁是官兵的敌人?他们这些流贼。昨日‘李过的人’告诉他的一些消息,现在得到印证,军饷果然早就落到了郝摇旗手中,这狗入的还装模作样,瞒的倒是严实。 “告诉弟兄们做好准备。” 刘宗敏一脸杀气:“郝摇旗这狗东西一定不会眼睁睁看着银子被官军夺走,等他跟官军打的差不多了,老资跳出来,看他还有什么话说。反骨仔子!” ... 相较于刘宗敏的愤怒,郝摇旗则满心的茫然。 怎么发炮了? 不是说军饷在官军手中吗?怎么自个打起来了? 郝摇旗一脑子浆糊,想了好一会儿,终于给自己找到了理由。 他摸着脑门自言自语:“看来军饷没有落到左良玉这狗入的手里,这狗入的也是个贪心不怕死的货色,为了军饷连友军都打。” 二郎山一战,千余锦衣卫大多死在战阵之中,只跑了几个。当时郝摇旗满心欢喜,但打开箱子一看,特么一大箱一大箱的石头,气的他几乎从二郎山上跳下来。 他就知道自己被涮了。 他没有得到军饷,军饷哪儿去了?一定是金蝉脱壳,早就被运走了!留下的锦衣卫都是障眼法。 他当时还怪自己没留活口。要是有个活口,怎么也能掏出些信息来。 而也在那时,湖广兵的前部抵达裕州。湖广兵近在眼前,郝摇旗又怎能不怀疑军饷早被湖广兵拿了? 因此他虽然兵力不足,却也蹉跎不去,就是垂涎那二百万两银子,心中侥幸,想看看还有没有机会。 郝摇旗知道南边的官军并不止湖广总兵左良玉这一部,还有杨文岳、虎大威和方国安。这几个可不是一路人。 现在听到炮声,他思来想去,就想出了这个道理——军饷没在左良玉手中,而是在其他某人手中,所以才会听到炮声。 想到这些,郝摇旗不禁嘿嘿的笑:“明廷果然该亡,自己人打自己人,比咱老资还狠。” 他对身边的头目道:“我看左良玉这厮应该跟咱闯王混,这股子匪性,跟老资一模一样。” 头目都笑道:“他是掌盘子的儿,当然跟掌盘子一模一样了。” 郝摇旗哈哈大笑。 随后道:“眼下还有些关节,这笔银子,一定要老资亲手夺来。要不然闯王那里不好交代。给老资盯紧了,瞅准机会,咱干他酿的。” 郝摇旗很清醒——他之前的确动过独吞的心思。但不料肉没吃到,却惹的一身骚,如今必定引的闯王怀疑。而要洗脱罪责,只有把军饷亲手交到闯王手中。 “必定不能让军饷被刘宗敏这杀才夺了,否则闯王面前,老资没办法交代呀。”他心中暗道。 又思忖:“这回裕州一万多兵马出来,老资和刘宗敏这杀才就在一边,左良玉这狗入的不可能不防备。说不得他早安排兵马接应。不过我与刘宗敏互为犄角,我先动手,左良玉未必敢全力打我,他还要防着刘宗敏...只要手脚快,老资夺了银子就跑,让他几个狗入的狗咬狗去。” 郝摇旗可不是蠢物。大智慧未必有,但事关身家性命,他实际上也想的通透。 他将兵马动员起来,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悄咪咪往左梦庚回路上靠近。 ... 军饷事关重大,尤其这时期,大明内外交困,能挤出这二百万两已经用尽了皇帝浑身的力气。 丁启睿知道要紧,所以万般无奈,也只得同意左良玉出兵。 但丁启睿思来想去,觉得左良玉不可靠,在左良玉调兵遣将的时候,丁启睿就叫心腹拿着自己的手书离开裕州去了襄阳。 前次剿贼失利,连三边总督汪乔年都死在战阵之中,丁启睿所督师的各镇兵马都退回湖广,驻扎在襄阳休整,并为这次剿贼做准备。 但军饷事大,当初接到郑允芝求援,丁启睿不得不提前引兵北上。甚至他亲自压阵,就是怕左良玉不靠谱,要看着他。 而虎大威、杨文岳、方国安等,此时还在襄阳。 在丁启睿的眼中,方国安跟左良玉是一路货色,而杨文岳是保定总督,如今合该听命于侯恂,跟他也不是一路人了。只有虎大威最靠谱。 因此他叫人连夜前往襄阳,调遣虎大威所部兵马立刻北上。 此时丁启睿在府中坐卧不宁,心绪十分焦躁。 “快去看看虎大威来了没有!” 这话,他都说了几十遍了。 左良玉此时还不知道虎大威即将到来,但即便知道,也顾不得了。他让左梦庚带兵一万五千人去夺银,自己则带着两万人马缀在后面,防备随时可能出现的流贼,并接应左梦庚。 夜色深沉,左梦庚从白河谷取走几十口沉重的箱子,这些箱子压得车马嘎吱作响。他骑着马,催促大军加快速度。 有的人平素凶狠残暴,但到了关键时候就原形毕露。左良玉也好,左梦庚也罢,实际上都是这样的货色。左梦庚更年轻,心理素质更差。在黑夜中,随时可能有流贼杀出来,虽然有一万五千人马在畔,也知道自家父帅还有接应,但仍然惴惴不安。 这样的人,你让他去欺负老百姓,有多残暴就能多残暴。而要让他打硬仗,则是个软骨头,一点用都没有。 “快快快,不要耽搁,早些回城!” 他这样的做派,让整支大军,都不免有些惶然了。 正当此时,斜里一声炮响,随后炮声连连,火铳如爆竹,喊杀声骤起,登时,左梦庚所部大乱! 九十七章 乱战 “快,快走...” 左梦庚惊的亡魂大冒,拔马就要走。亏得旁边有副将把他拦住,急叫道:“少帅,不能走,快下令结阵防御!” 左梦庚早没了主意,只道:“对对对,快结阵,快防御!” 副将一边将命令传达,一边道:“少帅莫慌,只要稳住一阵,左帅必来接应。” 左梦庚一听到他老子,顿时心里一安,连连点头道:“对对对,父帅有接应啊!快,防御,防御呀!” 那副将暗叹一声草包,连忙亲自下场指挥应战。 但只这一会儿,左梦庚的一万五千大军就已经溃散了不少。随着结阵防御的命令下达,将官兵卒得到确切的行动方向,才渐渐有所安稳。 但来袭的流贼凶猛的紧——实际上流贼大多都是一波流。如果能挡住,流贼就无可奈何。但若挡不住,那就是一泻千里的局。 左梦庚所部慌乱之中,虽然开始结阵、还击,但一来仓促,二来流贼势猛。郝摇旗亲率两千老营撕开了左梦庚所部的防御阵型,将左梦庚所部拦腰截断,首不知尾,尾不顾首。只一盏茶的功夫,左梦庚所部便显出颓势。 左梦庚急得满头大汗,但终归是将门之后,他看了眼那几十辆马车,忽的把心一横,举刀杀了个乱窜的兵,喝道:“火铳手给老资还击!” 又道:“家丁都跟我来!” 他在马上,居高看的远,看到郝摇旗两千老贼肆虐,情知若不止住这股兵锋,等待他的只有败亡一途。如果不能坚持下去,恐怕连等左良玉的接应都等不到。 他连忙汇聚家丁,有两千人,自己把心提起,带着这两千装备精良的家丁杀向了郝摇旗老营。 ... 这时候白河谷外,三千兵马已经集结。 左梦庚所部带走木箱之后,嬴翌便立刻将兵马从山里调出来。 同时,夜不收的眼睛,一直缀着左梦庚所部,随时了解战况。 有夜不收来报:“官军在四里外遭到流贼截杀。” 嬴翌哈哈一笑:“好,再探。” 打发走了夜不收,嬴翌对周力、朱炳琨道:“动身吧。” 三千兵马偃旗息鼓,缓缓向战场靠近。 不一里,又有夜不收来报:“贼势凶猛,官军所部已显颓势。” 嬴翌一怔:“这么快?!” 他挥手止住军队,沉吟道:“先看看再说。” 这时候,距离战场三里。 又片刻,再有夜不收来报:“官军以精锐击贼,暂时稳住局面,但流贼仍占优势。” 嬴翌闻言,吐出口气:“还好,还好。” 他就怕官军一触即溃。若溃的太快,就达不到将各部兵马都聚拢过来的目的。他需要左梦庚与流贼纠缠,从而引来左良玉,再将剩下的流贼都引来。 才便于一网打尽。 “‘二百万两银子’在左梦庚手中,左梦庚被截,左良玉怎么也不可能坐得住。他儿子在这里,银子也在这里,呵...”嬴翌对左右道:“左良玉一动,剩下的流贼也不会眼睁睁看着。水越浑越好,浑水摸大鱼。” 嬴翌让兵马偃息,所有的将士都就地坐下,除了少数几匹马偶尔打个响鼻,耳畔便只剩下三里外的喊杀声。 不多时,又有夜不收来报:“有大股官军接近战场。” 嬴翌笑了:“左良玉来了。” 左良玉的确来了。 他气得不行。 左良玉人到中年,只有左梦庚一子。因此平素里左良玉就在有意识的培养左梦庚。这次让左梦庚领兵,一来是因为银子重要,需要最亲近的的人去。二来也有培养左梦庚的想法。 可他没想到,自己这个儿子竟这么废材。 ——左良玉也不想想自己平素的作为是怎样的——除了跑还有什么能为?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打洞,在左良玉这里,体现的淋漓尽致。他怎么做,他儿子看在眼里,遇到事的时候,肯定也跟着照做。 人往往不自知,左良玉威风八面,以为自己真成了这大明朝的擎天玉柱架海金梁,却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德性。 听到夜不收带回来的战况,左良玉就坐不住了。 他就这一个儿子,而且两百万两银子也在那里,如今还能怎么办? 他原本想着左梦庚这一万五千大军也不少了,只要哪怕稍稍稳得住,将两股贼兵都引出来,他再突然杀出雷霆一击,不但银子得了,还能立下滔天的战功,一石二鸟,可坏就坏在儿子太草包。 左梦庚带着两千家丁与郝摇旗两千老营厮杀,暂时稳住局势,但左梦庚心里一股血气没撑多久,血气一散,就怕了。 他这一畏缩,家丁跟着就没了那股子杀劲,郝摇旗这个老行伍看出了破绽,当下怒吼猛攻,左梦庚再也坚持不知,败退下来。 兵败如山倒,家丁精锐一败,整个战局就开始急转直下。 左梦庚顿时绝望,但他此时还想着银子,叫道:“快,快走,带上银子!” 就在这个时候,左良玉的两万大军,到了。 左良玉虽然是左跑跑,但指挥打仗还是有一手的。他一声不吭,以家丁为锋,带着军队就杀了进来。 左梦庚没有携带足够的重火力,左良玉接应的兵马却带了三十门各种炮,但如今郝摇旗所部流贼与左梦庚所部厮杀成一团,犬牙交错,重火力就不敢施展。 乱兵之中万一把他儿子一炮打死了怎么办? 左良玉的军队一杀入战阵,便大声叫唤,分辨敌我,同时震慑流贼。 喊声一起,流贼果然被震慑,郝摇旗一时间也有些踌躇了。他只万余兵马,比左梦庚还少些,突袭左梦庚还行,但如今左良玉再添两万大军加入战局,他心中便开始动摇。 撤,还是不撤? 但时间哪里容得他思考? 左良玉生力军甫一杀进来,便摧枯拉朽,将贼兵杀的连连败退。左梦庚本当绝望,闻声见状大喜不已,连忙指挥军队要与左良玉汇合在一起。 厮杀声震天动地,郝摇旗所部流贼眼看坚持不住,却一连串炮响,黑夜中不知何处几十颗炮弹飞射而来,在乱军之中碾出一道道血肉的沟壑。 随后劈里啪啦的铳声中,点点烟火此起彼伏,又有嘣嘣嘣的弓弩炸开空气,整个战场在这无差别的攻击之中,乱成了一锅粥。 刘宗敏,到了。 九十八章 激烈 刘宗敏一直紧张的关注着战事的发展,郝摇旗突袭左梦庚的时候,他按兵不动,左梦庚看似溃败的时候,他还是按兵不动,直到左良玉大军突入,刘宗敏才率军杀来。 黑夜之中,几支军队互相之间的距离并不远,并动态接近。刘宗敏这一杀出来,显得非常突兀,分明早就按兵一旁,等着这个机会。 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郝摇旗溃败——不是因为郝摇旗是他的友军——他已经料定郝摇旗有反心,恨不得郝摇旗就死在这里。但郝摇旗不能就这么败了,他还有用。 刘宗敏的军队也不多,才万余出头。如果任凭左良玉轻易击溃郝摇旗之后刘宗敏再杀出来,恐怕也没什么用了。 那时候他面对的,将是三万官军,他没有任何优势。 如今正好,郝摇旗还没有溃败,还在与官军纠缠,他此时杀出来,也不必顾虑友军,只管先用炮轮几遍,反正都是他的敌人。 炮子轰了几阵,刘宗敏的大军才杀出来,先是弓箭飞矢,再是火铳连射,到了近前,才大喊:“郝掌盘子莫慌,咱老资刘宗敏来也!” 却是要稳住郝摇旗的心。 就见刘宗敏一马当先,领着三千老营从铳阵中杀出,一头就撞入了乱兵之中。 左良玉按刀立马,微弱的火把照耀下,他面色沉稳无比。郝摇旗、刘宗敏两股贼兵就在裕州附近,他又如何不会防备? 虽说因为左梦庚的缘故,打乱了左良玉的计划,但他同样有后备计划。 刘宗敏带着老营突入战场,郝摇旗自然是大喜过望——他也没心思去想银子的事了,刘宗敏再不来,他就要全军覆没了。于是精神大振,呼喝之间,败退的贼兵逐渐稳住局势。 而此时,左良玉也动了。 黑夜中,左良玉中军分开,后面露出一排炮车,正好对准刘宗敏三千老营。二话不说,开炮就打,几十个碗口大的实心弹飞出,将刘宗敏的老营砸的人仰马翻。 刘宗敏惊的险些从马背上滚下去,大骂左良玉阴险:“狗入的左良玉,先前怎么不发炮?!” “散开,散开!” 实心弹威慑大于杀伤,几十个炮子射出去,打死打伤的老贼不过几十人而已。刘宗敏经验丰富,当下让老营散开,左良玉的第二轮炮轰便杀伤大减。 而后面刘宗敏的操炮手也将炮口调转,与左良玉对轰。 同时,在刘宗敏三千老营之后,火铳手在刀盾、枪兵的掩护下潮水般涌来。 战场在扩大,方圆几里之内,都是厮杀。而刘宗敏大军杀来,使得战况变得白热化。 左梦庚的军队在左良玉来援的时候就稳住了,与左良玉的前军一起夹击郝摇旗,而刘宗敏大军杀来,郝摇旗的军队也稳了几分,于是厮杀更加激烈。 双方超过五万人,在这片战场上杀作一团,除了左良玉的中军到现在还有些章法,其他的就算是刚到的刘宗敏,大军一涌,便也乱了起来。 “不行,左良玉这厮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刘宗敏一刀砍死一个官兵,摸了把脸上的血,吐唾沫道:“狗入的以前见到就跑,这回不跑了!” 周围的老贼把他护住,他举目眺望,朦胧中只一片混乱:“玛德!” 刘宗敏骂骂咧咧了几句,叫道:“二百万两银子就在眼前,跟咱老资去杀了左良玉那厮,夺了银子回去大碗喝酒,大秤分金!弟兄们,跟咱老资来!” 刘宗敏大手一挥,死伤不多的老营向他汇聚,有两千余,不一会儿就化作一股洪流,以刘宗敏为首,绕过乱兵,侧里向左良玉中军冲杀过去。 左良玉看的分明。 战到现在,他心中也开始焦急。频频向另一头张望,却不见左梦庚杀过来。一时间握着马鞭的手背上是青筋暴跳。 “贼兵怎如此坚韧了?!” 郝摇旗这一支流贼阻挡在他和左梦庚之间,本来都快溃败了,但刘宗敏的到来,却给这支贼兵注入了强心剂,这会儿变得坚韧起来。 不打透这股贼兵,左梦庚和左良玉就不能真正会师。何况二百万银子,也在那头。 然而左良玉的军队,损失已经不小。军队是他立身之本,一旦折损过多,在朝廷那里就没有他说话的余地。 左良玉已呈骑虎难下之势。 正此时,他见刘宗敏绕过乱兵从侧里杀来,不禁心中恼恨:“虎蹲炮掉头换炮子,给本将好生招呼这些狗贼!” 虎蹲炮最合用的炮子,是散弹。打出去一扫一大片。但打散弹射程太近,而且黑夜中容易伤到友军。 但这时候,左良玉已经顾不得许多。 他这回带来了三十门炮,其中虎蹲炮有十门,另外二十门是弗朗机炮。虎蹲炮最是轻便,掉头转向容易。刘宗敏虽然绕过乱军从侧里杀来,迎上的却是虎蹲炮的散弹! 不过刘宗敏也是机灵人物,隐约看到左良玉炮阵掉头,当下一挥手,背后两千多老营便分散开来,继续扑进。 一轮散弹过后,死伤的老贼不多,大概数十人,而此刘宗敏已杀到近前。 左良玉再不犹豫,闷哼一声,便带着三千家丁迎上了刘宗敏的老营。 明末是一个秩序败坏到了极点的时代,名义上大明还有许多军队,但实际上这些军队都不堪大用。因为已经烂到骨子里头。 为了保证一定的战斗力,军将便建立了家丁队伍——将为数不多的军饷大多数投入到家丁队伍的建设之中,甚至自己掏腰包来武装加强家丁队伍。 结果就导致其他的军队越来越烂,而家丁队伍则越来越骄横跋扈。 如左良玉这样的统兵大将,就有家丁五千。左梦庚那边有两千,他这里有三千。往往打仗,军将就指望家丁能一锤定音,至于其他的士兵,都是炮灰而已。 一个是老贼,一个是家丁,这一撞上,干柴遇烈火,顿时死伤惨重。 刘宗敏此时已经豁出去了,他本来就是残暴嗜杀的贼头。性子一起来就什么都不顾了。隐约望见顶盔披甲的左良玉,便狂呼大喝着径自杀了过去。 九十九章 杀到 “报,大人,刘宗敏已杀到!” 夜不收从黑暗中冲出来,未及下马,便将战况报来。 嬴翌闻言长身而起,举目眺望片刻,道:“去告诉张石,给我严密监控裕州方向,有情况立即来报。” “喏!” 嬴翌喝道:“周力!” “属下在!”周力深深的吸了口气,捶胸挺立,目中露出坚定的光。 “你带一千人绕右,给我端了刘宗敏的炮阵。” “是,大人!” “朱炳琨!” “属下在。” “你带一千人迫战左梦庚。” “喏!” “剩下的人拉上虎蹲炮跟我走。”嬴翌翻身上马,喝道:“我们三面包围,都给我放机灵点,听我号令行事。” “喏!” “走!” 几万人马战的惨烈,双方几已舍生忘死,实属罕见。无论是左良玉的军队还是流贼,战斗意志都极为薄弱,但在这里,却纠缠的死不相让。 那‘二百万两银子’是核心。然而除此之外,双方都有不得不分出胜负的理由。左良玉在乎的是左梦庚,郝摇旗在乎的是给闯贼一个交代,刘宗敏更不想败,他什么都要。 然而当第三方人马杀出来的时候,一切都为之扭转。 嬴翌带着千余人,拖着二十五门虎蹲炮,迅速绕过左梦庚和郝摇旗的战场,直扑左良玉中军。 战场纷乱,嬴翌这支兵马的到来,并非没有痕迹,但却未能引起其他两方的注意。都以为是对方的乱兵。 到了数百米外,嬴翌那黑夜无法阻挡的目力已经看见了左良玉中军的状况。左良玉亲率三千家丁与刘宗敏的两千老贼混战在一起,五千多精锐不分彼此,喊杀声极是激烈。左良玉中军还有八千步兵,这八千步兵中有保护炮阵的两千还算规整,其他的则散乱成一团,有的如没头苍蝇在战场上乱撞,被飞来飞去的箭矢、炮子射杀,有一部分则顶着炮火往刘宗敏的炮阵杀去,剩下一部分则配合着左良玉亲领的家丁队伍缓缓压迫刘宗敏所率老贼的生存空间。 嬴翌把战场看的一清二楚,结合之前夜不收的连番消息,已是心中有底。 “左良玉带来两万军队,有八九千与郝摇旗的流贼纠缠,这里就是剩下的全部。如此一来,加上左梦庚的一万五千人,左良玉几乎倾巢而出。裕州最多还有五千人镇守...” “很好...” 嬴翌放下心来,喝道:“速速架起炮阵,做好准备。” 又对传令兵道:“稍时我杀入敌阵,定能擒杀左良玉、刘宗敏。是时听我号令,一待我诛杀擒拿这二人,便发炮轰打。” “喏!” 嬴翌言罢,二话不说,把大刀一摆,脚下力量炸开。整个人好像一颗巨大的炮弹,猛地撞破空气,发出剧烈轰鸣,眨眼功夫便越过几百米的距离,杀入了左良玉大军之中。 背后,千余将士视之若神,一个个激动的双目放光,士气大振。 嬴翌手中的刀有一百多斤重,他本身也是身长体大,寻常的战马已经无法托着他驰骋战场,因此他只能靠一双腿。 嬴翌杀入左军,背后空气的炸响才传来,便见刀光乍现,两米长的大刀抡起,好似一弯残月,所过之处人马俱碎。 刀光速度快如闪电,力量如潮水,残月绵绵幻成一团寒光闪烁的球,空气为之炸裂,好似炸弹爆炸,激荡起肉眼可见的气浪,将人马碎尸卷的漫天纷飞。 无论什么东西,都无法阻挡嬴翌的脚步,如天地间一座犁,瞬间撕开左良玉散乱的军阵,刀光连卷,不知杀了多少人,还不等左良玉有所反应,嬴翌便已杀到左良玉炮阵之中。 数十人的操炮手不几个呼吸全部死在嬴翌刀下。一座座几百斤上千斤重的炮,被嬴翌掀席子一样掀翻在地,炮阵随之哑火。 碾压过炮阵,嬴翌刀光一转,望左良玉、刘宗敏二人双方带领的精锐纠缠的战场杀去。他跺脚在地面上踩出两个深深的脚印,借助这股巨大的力量跳起几丈高,刀光随身,乱飞的箭矢完全无法近身,几个起落便落入乱军之中。 起落的同时,他早已将混乱的战场看在眼里。最后一落,正好在左良玉身边,不等左良玉有所反应,抬手一刀削下了他脑袋。 嬴翌展臂抓住左良玉飞起的脑袋往半空扔起,同时又是几个起落,来到刘宗敏身边,一刀砍了刘宗敏的脑袋,顺势一脚踢起来。 适时,左良玉的脑袋落下,嬴翌抬起又是一脚,两颗脑袋好像杂耍一样在半空中起伏。 “左良玉、刘宗敏已死,贼众官兵,缴械投降者,不杀!” 这一声暴喝,好似平地旱天一炸雷,震的周围几百米内的乱军脑子嗡鸣,一二十米内的乱兵被震的鼻孔、耳孔流血,神思一片空白。 巨大的声浪炸开,整个战场的厮杀声都被压下去了。 就在这时候,战场面对白河谷的方向、战场的右侧刘宗敏炮阵所在的方向、左侧左良玉中军数百米外的方向,三面同时传出惊天动地的呐喊:“贼众、官兵,缴械投降者,不杀!” 随后,左侧炮声响起,一连串二十余声炮响,飞蝗一样的散弹铺天盖地打来,左良玉中军面对嬴翌炮阵方向的兵卒瞬间惨叫一片。 嬴翌手中不停,大喝连连,声如雷震,刀光更是不停,刘宗敏的老贼和左良玉的家丁在刀光中被卷入一条又一条性命。三面劝降的声音也在逐渐迫近,整个战场之上,霎时乱如麻。 “左帅死了!” “掌盘子死了,掌盘子!” 无论是正在厮杀的流贼还是官兵,一时间都懵了。 “缴械不杀!” 三个千人方阵从黑暗中杀出来,步履整齐,踢踏震地,声势骇人。长枪如林,有逃窜者近前,瞬间被戳杀一空。 “降了!降了!” 有人丢了兵器蹲下,声嘶力竭的呼喊,生怕被杀死。也有狂乱逃窜的,这种往往死的凄惨。 周力引阵迫近,他在前排中央,手中挺起长枪指前,有乱兵扑来,丛枪戳去杀死当场。 “压住阵脚,不要慌,不要乱!” 他一边前进一边大呼:“注意配合,记住训练时的阵型!” “一起喊:缴械不杀!” 一百章 摧枯 嬴翌刀光如匹练,不知多少人死在他手中,左良玉中军附近早被他震破了敌胆,无数人放下兵器蹲地震怖,好似虫豸蝼蚁。 但靠裕州方向一侧,却有上千人逃窜而去。嬴翌冷笑一声,笑声森然,镇压全场。当下纵身几个起落追赶上去,大刀横扫,如杀鸡宰羊一般,几个呼吸便有上百人被他杀死。 剩下的再也逃脱不得,一会儿就降了。 嬴翌这才停下杀戮,弯腰捡起一根火把,一手拄着血淋淋的长刀立在场中。他目光扫过,所有人都低下了头瑟瑟发抖,不敢看他一眼。 “周力!朱炳琨!” 嬴翌长声喝道:“速速收降俘虏,顽抗者全都给我杀了!” “是,大人!” “喏!” 两个方向隐约传来周力和朱炳琨的回声。 嬴翌听着逐渐熄灭的喊杀声,心中振奋不已,洪声道:“所有降者全部给我过来!” 他扫过大片大片弃械的降兵,目光有如实质。 ... 这场战役对于嬴翌或者是嬴翌麾下的三千余将士而言,可以说轻松的不可思议。在嬴翌喊出‘左良玉、刘宗敏已死’,声震全场的时候,大概就已到了尾声。 刘宗敏的炮阵、左良玉的炮阵被端掉,已经混战到快要退缩的双方遇到嬴翌这个大杀器,再加上黑夜中不知嬴翌到底带了多少人,于是他们立刻就崩了。 无论官兵,还是流贼。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嬴翌自己。他的行为惊天动地,实在太过骇人听闻。不知多少人看到他半空起落犹如神魔一般的身影,看到那收割生命好像割草一样的刀光。 是个人都会害怕,何况流贼和左良玉手下的官兵?这些人战斗意志本就薄弱,再经此一遭,便再也坚持不下去了。 因此收降十分顺利,不到两刻时间,战场上所有的降兵都被集中到了嬴翌面前。 有流贼,也有官兵。 其中将领、贼头,都被押到嬴翌面前,在他的目光里瑟瑟发抖。 两千人在旁边弹压,还有一座炮阵也对着降兵。朱炳琨则带着一千人在收拢军械,数万人就在嬴翌的面前。 周力带着两千人,显得十分紧张。他要弹压这些降兵,但降兵太多,如果不是有嬴翌在前面,恐怕弹压不住。 而嬴翌此时站在高处——一座尸体堆积起来的小山。几根火把光耀耀的,将嬴翌的身影衬托的无比高大。 几万人都看在他眼里,强大的神魂不会落下任何细微的地方。 降兵全都蹲在地上,偶尔有骚动,嬴翌提起一具尸体丢过去,便砸死一片。他完全不吝惜这些人的性命。 “周力清点人数。”他口中声音宏大:“谁敢乱动,杀。” “是,大人。” 周力清点人数的同时,朱炳琨将战场打扫了一遍。主要在于收拢兵器,以防范降兵捡起兵器反抗。至于其他的,暂时没有理会。 半个时辰过后,朱炳琨打扫完毕。 “大人!” 朱炳琨策马而来,在尸堆前翻身下来。看着眼前这小山一样的尸堆,朱炳琨眼角微不可察的抽了抽。 “刀剑火铳火炮,一众利器皆收拢完备。”他捶胸抱拳:“共计有虎蹲炮、弗朗机炮四十七门,刀枪火铳无算。具体数额恐怕要明日才能清点。” 嬴翌点了点头,示意朱炳琨站到一旁。 不多时,周力汇总出来,报道:“大人,总计有俘虏三万三千七百三十五人。” “很好。” 嬴翌露出一抹笑容,在他眼中,这几万人的俘虏,可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三万多人,比整个月牙谷还要多。而且大多是青壮年男性。 郝摇旗万余兵马、刘宗敏万余兵马、左梦庚一万五千兵马、左良玉两万兵马,这场战役加起来的兵力接近六万。 一番厮杀死伤不少,但绝对没有接近三万人的伤亡。按照嬴翌的估计,直接战死的应该有一万人左右,包括嬴翌所杀的人。而伤者则更多一些,但重伤的在收拢降兵的时候,全部补一枪杀掉,至少有几千人,而能走能动的,都在这三万三千余降兵之中。 大概有几千人跑掉了。 这是无法避免的。 一来是黑夜,二来嬴翌人少,难以兼顾完备。 随后嬴翌的目光,落在尸堆下那一排跪着的将领、头目身上。 周力看的分明,忙上前道:“大人,贼首都在此处。” 嬴翌点了点头:“报上名来。” “是,大人。”周力一把抓起当头一人,这人面孔年轻,但一脸灰白,精气神全无。 “大人,这是左梦庚。” “左梦庚。”嬴翌目力如刀:“左良玉之子。” 左梦庚恍然回神,大叫起来:“我是左梦庚,湖广游击将军,我是朝廷大将,你们是哪里来的兵马,快放了我!” 嬴翌面无表情摆了摆手:“杀了吧。他老资都死了,他还活着干嘛。” 周力嘿嘿一笑,抬手一刀戳进左梦庚胸腹,左梦庚大叫一声倒地而亡。 “下一个。” 嬴翌的声音落下,剩下的将领贼头皆是一抖,心志不坚的顿时大声哭喊求饶起来。 周力大喝道:“闭嘴!” 然后抓起一人推搡在地,道:“大人,这是郝摇旗。” 郝摇旗被周力推到在地,连滚带爬又是磕头又是嚎叫:“大爷,大爷饶命,饶命啊!” “郝摇旗,很好。”嬴翌道:“你应该见过我。” 郝摇旗浑身一抖。 “杀了,积年恶贼,不杀留着过年吗?” 郝摇旗爬起来就跑,被周力赶上一刀杀死。 随后数十个贼头、官兵将领,贼头全部被砍下脑袋,官兵将领则暂时看押一旁,等着审讯过后再作决断。 然后嬴翌从降兵之中挑选出三千人运送军械物资,让朱炳琨带一千人看护,先行一步将军械运送到白河谷。 剩下三万降兵,则是嬴翌亲自压阵,送往白河谷中。 这一忙,就忙到三更。 三万三千余降兵皆暂时安置在谷中,谷口、两侧山梁上皆架起炮阵,三千兵马在谷口和梁上巡守。 到此时,嬴翌才松了口气。 之前这些降兵若要逃,一马平川很是容易。虽然嬴翌可以大杀特杀,但他需要这些壮劳力。 如今堵在白河谷,除非插翅,否则再无忧患。 随后,嬴翌把朱炳琨和周力叫到身边。 一零一章 裕州乱 “南阳地面的流贼和左良玉虽然都完了,但事情还没有结束。” 嬴翌眺望夜空,神色严整道:“我的目的,你们应该知道。” 周力和朱炳琨闻言对视一眼,齐声道:“请大人吩咐。” 嬴翌微微颔首:“我要乘胜拿下整个南阳府。”他转过身来:“周力,你立刻去选马匹一千、甲具一千,半个时辰之后,我要看到全副武装的一千将士。” “喏!”周力毫不犹豫转身离去。 嬴翌对朱炳琨道:“稍时我带周力这一千兵马奔裕州,天亮之前拿下裕州城。剩下的两千兵马托付给你。” 朱炳琨沉稳的点了点头。 嬴翌竖起一根指头:“最多给你一天时间。”他随后指着山梁下的白河谷:“这里三万三千余俘虏,你要在不超过一天的时间内,给我甄别挑选出来。” 顿了顿,嬴翌道:“流贼的头目全找出来给我杀了,我一个不要。官军甄别一番,没有什么恶迹的挑选出来,有恶迹的,将官全部给我杀了,剩下的与流贼一道看押起来,作为以后的免费劳动力。” 朱炳琨顿时觉得颇有压力,却毫不犹豫的捶胸道:“大人放心,属下一定办妥。” “好。”嬴翌点头:“挑选出来的没有恶迹的,作为扩军备选送到裕州城来。最多三天,我要占领整个南阳府。” 随后又道:“你稍后派人回月牙谷一趟,将这里的情况一一告知我那岳丈泰山,并尽快护送他到裕州来。” “是,大人。” 半个时辰之后,嬴翌带着周力等一千全副武装的兵马出发了。兵锋直指裕州城。 左良玉父子已死,三万多兵马不是死就是降,裕州城已是空城。正要趁此机会拿下裕州——而丁启睿,也没有继续活下去的必要——这片地区,不需要一个督师来掣肘。 不得不说嬴翌胆大包天,但对于一个穿越者而言,这应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并不觉得杀了丁启睿有什么恶果——大明朝除了拥有正统的名器,再没有任何办法钳制嬴翌。 左良玉能杀,丁启睿也一样。 何况嬴翌也要大明朝的名器,对于朝廷或者皇帝而言,只是换了一个‘军阀’,事情虽不会改观,但也不会比之前更坏。 反正都不听话。 只要嬴翌不做的太过,不明目张胆的拉杆子立山头,实际上没有任何隐忧。 朝廷已经没有那个力气来对付他了。 四更,一千马军——不能说骑兵,嬴翌手下没有骑兵。只是骑上战马的步兵,可以称之为马军——嬴翌领着一千马军沉默的行进在前往裕州的路上。路过战场,冲天的血腥气还在萦绕着。 正行军,有夜不收来报。 “大人,裕州出现异常!” 嬴翌一怔,忙挥手止住军队,勒马道旁:“什么异常?!” 这一夜,最忙的就是夜不收。之前监控战场,之后一直在监控裕州方向的动静,随时传达给嬴翌。 夜不收道:“大人,有一支约莫五千人的兵马刚刚抵达裕州。” “哦?” 嬴翌神色一动,道:“可探到是哪里来的兵马?领兵的是谁?” “是襄阳方向来的朝廷兵马,军势较之左良玉稍严整,也有夜不收游弋左近,属下等未免打草惊蛇不敢靠近,未曾探到领兵大将的身份。” 嬴翌点了点头。摆手道:“再探。” 打发走了夜不收,嬴翌把周力唤到身边:“让将士们先就地休整,等夜不收消息。” 周力也听到了夜不收的回报,知道事情有变,当下不敢怠慢,下去了。 嬴翌心中思忖:“从襄阳方向来的五千兵马,是杨文岳还是其他哪个?想必是丁启睿不放心左良玉,因而从襄阳招来...” “只是这突如其来的五千兵马有些麻烦,裕州城里左良玉应该留下了五千左右,再来五千便是一万,我只这一千人,城中巷战恐怕讨不到好。” 因此嬴翌心中有了几分踌躇。 “之前夜战,必有逃脱的,说不得已经回到裕州,将这里战况报予了丁启睿,使得丁启睿有了防范。我本想趁势直击裕州,没想到出了这样的岔子。” 虽然出了岔子,但嬴翌心中不慌不忙,念头转动之间就有了决断:“无论如何,必须要一鼓作气达成目的。不能有丝毫犹豫,否则一旦拖在此处,待闯贼那边反应过来...” 事情的严重性,嬴翌深深的知道,他吸了口气,喝道:“所有人都有,立刻出发,加快速度,目标裕州城!” 白河谷到裕州城不过二十余里地,人借马力,最多半个时辰。嬴翌率领一千马军滚滚前行,几里地稍纵即逝,便又遇到夜不收来报。 “大人!” 夜不收道:“裕州城中乱象已起。” “乱象?” 嬴翌愣了愣,脑子一转,不禁眼中放光,喝道:“加速,继续加速,快快快!” 他马鞭噼啪,纵马疾驰,身后一千马军忙不得打马加速跟上。 ... 裕州城,此时已乱作一团。 虎大威的兵马前脚抵达,后脚裕州城中就乱了起来。乱象来的很突兀,让丁启睿猝不及防。城中乱起之时,丁启睿正在接见虎大威。 而且丁启睿后知后觉,没有尽早察觉,等他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晚了。 “怎么回事?!” 丁启睿大怒:“怎么就乱了?马士秀呢?把他叫来见本官!” 虎大威身高体壮,站在丁启睿身边,胡子拉渣的脸上全都是疑惑。 “督师,这...” 他也是个老行伍,颇为有些能耐,立刻提出建议:“督师,依末将之见,应该速速调集兵马平乱。” 丁启睿听了,心中也是一动,但随后他纠结的捻着胡子,犹豫道:“可左良玉...” 虎大威一听,顿时了然。 城中兵马生乱,但这些兵马是左良玉的兵马。若调遣虎大威带来的兵马平乱,等左良玉回来,恐怕不好交代。 一时间,虎大威也犹豫起来。 左良玉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人。 两人在这里风中凌乱,不知所措。俄而就有人来报:“大人...” 丁启睿一看,正是之前派去叫马士秀的人,忙道:“马士秀呢?!” 那人一脸犹豫:“大人,没有找到马士秀。” 一零二章 杀督师 两人在这里犹豫不决。俄而就有人来报:“老爷...” 丁启睿一看,正是之前派去叫马士秀的人,忙道:“马士秀呢?!” 那人一脸犹豫:“老爷,没有找到马士秀。” “没有找到?混账!”丁启睿大怒。 “老爷...”那人抿了抿嘴:“小的听到一些消息。” “什么消息?”丁启睿怒色不减。 那人道:“小的听乱兵有人呼喊,说是闯贼杀来了。” “什么?!” 虎大威瞠目:“闯贼杀来了?!不可能!” 丁启睿也是一怔:“闯贼怎么可能杀来?!” 他道:“你再去打听,最好给本官找个知情者来。” “是,老爷。” “督师。”虎大威抱拳对丁启睿道:“督师急召,末将急切赶来,不知左总兵战事如何?” “这...”丁启睿闻言面露难以启齿之色,微微摇了摇头。 虎大威暗叹一声,又问:“左总兵何时发兵?可有战报传来?” 丁启睿更见难色。 虎大威脸都黑了,他知道丁启睿压不住左良玉,可没想到竟然被左良玉轻慢到这样的地步。 堂堂一个督师,连麾下大将出战的战况都毫不知情,这跟泥塑的木胎有什么区别? 好吧,虎大威关心的不是丁启睿威望如何,而是丁启睿连最基本的战况都不了解,他虎大威这一头撞来,莫非要撞在铁板上? 丁启睿心中难堪,但一下子反应过来:“虎将军的意思是...” 他露出惊色:“难道闯贼真的大肆南下,左良玉败了?!” 虎大威默然片刻,艰难道:“若非如此,城中如何会乱?” “这...这...这该如何是好?”丁启睿顿时慌了,一脸煞白。 虎大威咬牙道:“督师,撤吧。” “撤?”丁启睿闻言,却又犹豫了:“虎将军不知,此番左良玉出战,乃是为夺回二百万两军饷...” “军饷?!” 虎大威这才知道内情,大声道:“督师,军饷又是怎么回事?!” 丁启睿纠结万分:“哪里还有空闲跟虎将军说军饷,你只需知晓军饷事关重大,乃是此番剿贼的关键就是了。眼下若是闯贼杀来,左良玉兵败,军饷又没有夺回来,你我该怎么办才是问题!” 虎大威面色沉的滴水:“督师,左总兵几万大军若都败了,末将这几千人还有什么能为?依末将之见,先撤退保存实力要紧。若被流贼大军杀来,困在城中,到时候...” 丁启睿犹豫不决。 他害怕流贼兵势,但又害怕失职被朝廷查办,心中无法决断。 “督师,作决断吧!”虎大威见状,急得跳脚:“若真是流贼杀来,再不走就晚了!” 这时候,前面打发出去探听消息的又回来了。 “老爷!” 那人跌跌撞撞跑进来,一脸惶恐道:“老爷...” 丁启睿一把扯住他,喝道:“快说!” “老爷,”那人咽了口唾沫:“那些乱兵有的在喊闯贼来了,有的在喊献贼来了...” “献贼?!” 丁启睿一愣:“怎么献贼又冒出来了?!” 那人道:“老爷,小的也不清楚。” 丁启睿道:“消息是哪里传来的?” 那人精神一振:“说是有溃兵逃回来了!” “溃兵!” 虎大威长吸一口气:“大人,速走!左良玉一定是败了!” 丁启睿再也纠结不来,急忙道:“快快快,快收拾家当,回襄阳,回襄阳!” ... 嬴翌率领千人马军很快抵达裕州城外,老远便见城中有火光,有呼喊,可以想见其中乱象。 便有夜不收来报:“大人,西门大开,有兵马出来,张头儿估摸着丁启睿可能要逃。” 嬴翌二话不说,喝道:“众将士随我来!” 当下马不停蹄,带着一千马军绕城往西门而走。 半道正好遇到张石,张石远远叫道:“大人,丁启睿逃了!” “追!” 嬴翌眉目耸立,翻身跳下马背,从旁边一匹空马背上解下一口长刀,喝道:“我先行一步,众将士速速赶上。” 他把长刀一扬,身子一窜,只闻空气炸开,人已到了远处。 不片刻,嬴翌就赶到西门,见一支兵马几乎已完全出城,再不犹豫,提刀便杀了上去。 虎大威护着丁启睿一行十几辆马车在前,忽而听到后军传来惨叫厮杀声,顿时心中一惊,道:“督师,贼人赶上来了!” 丁启睿坐在马车里惊魂未定,闻言大惊失色:“这么快!?” 虎大威道:“定是贼人先锋!” 他顿了顿,急忙道:“大人,不必要的东西先丢弃吧!速走方妙!” 丁启睿也顾不得其他,只得肉痛的丢弃了十几辆马车,轻车简提起速度狂奔。 嬴翌一人一刀,迅速杀穿乱兵,却不见丁启睿踪影,便一把扯来一个看似军官模样的,喝道:“丁启睿何在?!” 那军官早已吓破了胆,战战兢兢道:“逃,逃了!” “哪个方向?!” 军官指了指前方。 嬴翌一把将他丢掉,狂呼道:“缴械不杀!” 人却已不见。 而此时,周力带着一千马军已经赶到,正好这声‘缴械不杀’覆压全场,当下让兵卒大呼缴械,收拢一干早已被杀破胆的俘虏。 嬴翌独自一人,脚程快到极点,不多时便瞧见了前面一行狂奔的车马。仔细一看,大略只有百余人。 这百余人簇拥马车,逃的凌乱。 嬴翌心中大喜,知道必定是丁启睿,当下闷声追上去就杀,顿时丁启睿一行大乱。 虎大威见有人从背后杀来,也是大惊,待看清来人只一人,才心中稍安,便呼喝指挥,将百余人围攻。 区区百余人哪里放在嬴翌眼中? 便是火铳噼啪,嬴翌也不惧。体魄再翻了一番的嬴翌,九头鸟也最多破皮,区区手铳打在身上除了把打坏衣服,连破皮都难。 虎大威叫道:“那贼人,安敢追袭督师,受死!” 嬴翌闻声看他,知道是一个将领,纵身跃到虎大威身前,一刀便杀了他。 百余人,不片刻便被嬴翌杀了个干净,逃都没的逃。 最后嬴翌来到一辆马车前,掀开车帘,看见里面一个文质彬彬瑟瑟发抖的长须大官,也没说话,抖手一刀,给了个痛快。 倒是剩下两辆马车之中,一些女眷、幼童,教嬴翌有些难办。 最后只好带回。 一零三章 占领 等嬴翌回到裕州西门,周力已经将虎大威所属的降兵看押妥当。但此时城中,已乱如麻。 嬴翌把两辆马车交给周力,道:“车中是丁启睿家眷女幼,暂时看押起来。” “是,大人。” 周力了然,唤来两个兵卒,将马车拉了下去。 嬴翌道:“把俘虏都给我带上来。” 周力便将兵卒驱赶着几千俘虏来到西门外。 这些俘虏一看嬴翌,个个发抖,面色煞白,被他吓怕了。 嬴翌冷声道:“既为俘虏,是死是活只在我一言当中。想死,还是想活?!” 鸦雀。 片刻才有几个声音战战兢兢:“想活。” “好。” 嬴翌摆了摆手:“周力,给他们刀枪。” 俘虏一阵骚动。 周力二话不说,叫人搬来刀枪兵器,堆在嬴翌面前一大堆。 嬴翌道:“为我征战,活。不愿者,死!” 一众俘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人带头出来捡了兵器,不多时,几千人皆兵器在手。 周力在一旁已显紧张。 但嬴翌浑不在意,指着裕州城:“与我镇压城中乱兵,抚平骚乱,便赦你们无罪。周力,你带人在后压阵。” 当下提刀,信步入城:“跟我来。” 俘虏们早已被嬴翌的神勇杀服了,有人带头,一窝蜂跟着嬴翌冲入城中。 嬴翌一入城,吐气开声,声如雷震,覆压全城:“降者不杀,乱裕州者杀无赦!” 俘虏之中有机灵的,闻言跟着呐喊:“乱裕州者,杀无赦!” 城中乱兵此时无人不闻,顿时骇然,只道是这世上还有嗓门如此之大的人。但有白河谷附近战场溃败回来的乱兵却知道是谁来了,顿时骇的面无人色。 “杀神来了,快逃啊!” “杀神飞天入地,左帅就是被他杀的,快逃!” 如传染病,城中的乱兵一传十,十传百,个个惶惶,有投枪缴械的,有藏入民居的,也有望城门奔逃的。 嬴翌带着一众俘虏杀入城中,见一条街便分出一队人马,只道:“收拢俘虏于东门外汇合!” 随后纷纷扰扰,直到天亮,裕州城才渐渐趋于安静。 此时,嬴翌已在城中县衙坐镇。 早在城外分辨了后来于城中俘虏的乱兵,总计有四千余人,其中数百人早死于混乱,或被嬴翌所杀。 这四千余人,当场在城外被嬴翌杀掉了两千人,皆是霍乱城中百姓者。 嬴翌当时将城中百姓全部叫出来,让百姓分辨,分辨出一个便杀一个,杀的是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这一番杀,虽然狠辣,但却让百姓心安。 又将之前在西门俘虏的三千余人挑选出一千人交给周力,让周力暂时维持城中治安。剩下两千余人则让他们看守在东门外被杀之后还剩下的两千余人。 将一切粗略处理一遍,嬴翌便进城,在县衙之中坐镇,一边让周力张榜安民,一边等待郑允芝的到来。 嬴翌并不擅长处理具体的政务,只能根据自己的想法来做。等到郑允芝下午抵达的时候,见城中安定,还夸奖嬴翌,倒是叫嬴翌有些不好意思。 郑允芝一行,除了郑家五口及一些丫鬟仆从,还有郑五、郑六、郑九及怀叔等人。孙秀才也来了。 见了面,孙秀才先道:“大人,月牙谷暂时交给连百户看着。属下知道大人大功告成,心中急切,这才跟着县尊一道赶来。” 他面色红润,好像喝了酒一样,心中十分激动。 对于孙秀才来说,恍然有一种做梦的感觉。好似睡梦之前,他还只是小王庄的一个不得志的落魄秀才,而嬴翌只是一个以打猎为生的莽夫。但梦醒之后,嬴翌已成了打败数万大军,即将占领南阳的枭雄,他则是枭雄的从龙老臣! 这种感觉——怎一个激动了得? 嬴翌笑着颔首道:“你不来,我也要叫人唤你过来。这边事情太多,没有你,我不放心。” 孙秀才心中大喜。 嬴翌道:“白河谷那边有三万多俘虏,我已令朱炳琨甄别挑选。但三万余人不是小数目,我想让你去看看。其中流贼的头目皆甄选杀之,官军将官挑选一番,恶迹者杀之。将没有恶迹的挑选出来作为扩军备选,剩下的也有用——南阳百废待兴,需要大量的劳动力。” 孙秀才作揖道:“大人放心,属下马上就去。” 急匆匆就走了。 嬴翌这才与郑允芝叙话。 “岳父大人,裕州已下,接下来便是整个南阳。须得趁热打铁全部拿下。”他把郑允芝请到上座:“但小婿不擅政务,这南阳的政务,就要托付给岳父大人了。” 郑允芝也有些恍若梦中,他捻须叹道:“没想到转瞬之间,你就有了基业,实在是...欸...” 他还记得,当初第一眼见嬴翌的时候的模样。 嬴翌笑道:“时也命也。” 便道:“我早令兵马休整,岳父大人既然已经到了,稍时我就要出兵。这裕州,就交给岳父大人了。” 郑允芝点了点头:“好。” 然后道:“朱炳琨派来的人没有说清楚,你先给我说一说。朝廷那边,须得尽快上书交代。” 嬴翌精神一振:“险些忘了。” 这才道:“刘宗敏和左良玉在战阵之中被我亲手所杀,左良玉之子、郝摇旗等头目都是被俘虏之后所杀。” “那...丁启睿?”郑允芝关心问道。 嬴翌笑道:“我急忙赶到裕州,丁启睿要逃。他招来了几千兵马,大概是不放心左良玉,却没想到左良玉的溃兵回到裕州,引起了城中骚乱。我急忙追上去,他已经死了。” 顿了顿,好似想起了什么,道:“对了,岳父大人,还有个叫虎大威的,也被我杀了。就是丁启睿招来的这几千兵马的将领。” “虎大威...”郑允芝一听,一边为嬴翌的胆大包天惊骇的同时,一边道:“是他?我知道此人,也是一员大将,可惜了。” 嬴翌摇了摇头:“当时太急切,哪里顾得许多?” 然后道:“丁启睿、左良玉都死了,郝摇旗和刘宗敏也死了,其部众死伤许多,剩下大部被我俘虏,逃走的寥寥无几。岳父大人上书朝廷,还可以把两个流贼头目的脑袋一并奉上,那脑袋我还留着。” 郑允芝苦笑一声,指着嬴翌连连叹息。 嬴翌笑道:“小婿打算用不超过五天的时间将整个南阳占下...” 听着这话,郑允芝沉吟着道:“先前有些话,此时却是要说。若你要取得名器大义,这南阳还是先缓缓的好。” 一零四章 劝说 嬴翌一怔:“为何?” 郑允芝问他:“裕州县令今何在?” “已死。”嬴翌道。 裕州县令死于昨夜兵乱。 郑允芝点了点头:“裕州有兵乱,县令守土而死,死得其所。但是南阳府有十三个县,除了叶县、裕州之外,尚余十一县,舞阳空置不计,余十县。你若出兵夺了这十县,十县县令你要怎么办?都杀了?” 他直视嬴翌,指点道:“如今我‘力挽狂澜’,皇帝必定嘉奖,正如你所言,不说河南巡抚,南阳知府是跑不了的。那时名正言顺,稍施手段或打或拉,纳南阳全境于手中是易如反掌。你如今出兵强占,杀了人便要落人口实。” 说到这里,他语重心长道:“治理地方,还是要靠读书人。你无故杀人夺城,莫非乱贼?名器还要不要?诸县县令皆是读书人,你杀的狠了,天下读书人都要与你作对,你大业还要不要?” 嬴翌默然片刻,道:“然时不我待...” 郑允芝笑了起来:“我不知道你为何如此紧迫,但过刚易折,出兵不是良策。依我之见,你先把舞阳占了,其他十县不要去管。流贼在开封,以数十万百万计,诸县令不会看不到,你不去管他,迫于流贼形势,他们仍然要依仗于你。等朝廷任命下来,你名正言顺,再来区处也不迟啊。” 见嬴翌仍未回答,郑允芝叹了口气:“你便是出兵,杀人夺城,要将十县梳理出来,不也要大量时间?既如此,不如先保持原样——以你如今的体量,整个南阳府你还消化不了。” 嬴翌听到这里,终是叹息:“岳父大人金玉良言。大抵是我太过急迫。罢了,就先占叶县、裕州、舞阳三县吧。” 什么过刚易折,嬴翌不在乎。但嬴翌的确还没有那个肚量可以一口把南阳吞下去——他无人可用。 这才是他改变主意的原因。 名器,名正言顺,他的确想要。但他也料定,即便做的过火一些,朝廷也奈何不得他。只要他不拉杆子立山头,自己竖起大旗,朝廷就会视而不见。 不过郑允芝也是持重之言,道理是有的。既然无人可用,那就暂时这样吧。 “如此...” 嬴翌斟酌片刻,道:“叶县、舞阳和裕州三县的治理,就交托给岳父大人了。我稍时让周力带兵去舞阳。” 既然改变主意,嬴翌也没必要亲自出马了。舞阳自去年闯贼流毒南阳杀唐王之后,就没了县令,直接占了就是。 又道:“眼下方才六月,还能再种一茬粮食。这是重中之重,岳父大人先安定民心,组织百姓开荒。小婿要整编兵马,恐怕没有时间兼顾。” 郑允芝含笑抚须道:“你放心便是。” 嬴翌点了点头。 虽然南阳战事停息,但嬴翌还不能放松。北边开封的闯贼才是大患。他需要在最短的时间里整编好兵马,以待向北用兵。 为此连早已开启的元炁方案下的几个分支,暂时也没办法实现。 种田当然是好的,但需要一个安稳的环境。不把闯贼赶走,种田无从说起。 短时间内消化不了南阳,嬴翌的一些计划,就需要应时而变。 随后便是整编兵马。 从裕州、白河谷总共四万出头的俘虏当中,甄别挑选出了八千余基本合格的。剩下三万两千多俘虏皆贬为劳工,将为嬴翌的种田计划出力。 甄选出来的八千余人,合嬴翌原本的三千余兵马,计有一万一千五百人。这一万一千五百人,就是整编的对象。 因为手下无人可用,暂时挑选不出足够的可以信任的千户官,于是整编兵马便不再遵循大明军制。将原本的三千余兵马打散,与甄选出来的八千余人混一,将其中一万人编为四部,每部两千五百人。 其中一部嬴翌自领,余下三部的部将,分别为周力、朱炳琨和郑五。 剩下的一千五百人,则为夜不收部,部将张石。 在整编的过程中,嬴翌对各部兵种进行了详细的编制。除开夜不收不在其中,四部兵马暂时皆分为枪兵、弓手、炮兵、骑兵四个营。 每一部兵马,枪兵占一千,其他三营都是五百人。 营将皆从之前月牙谷征募的三千余兵马之中挑选晋升而来。 部将、营将,这是不同于大明军制的官阶,不过在营将之下,仍以百户、总旗、小旗为准。 只是将百户的编制降为一百人,削减了十二人。 一个百户一百人,一个总旗五十人,一个小旗十人。 五个小旗为一总旗,两个总旗为一百户,五个百户为一营,四个营为一部。加上一千五百人的夜不收部,一万一千五百人便整编出来了。 经过这次大战,嬴翌不缺军备,只用两天时间,便将兵马整编完备,然后各自装配整齐。 这样一来,嬴翌麾下总共便有四千枪兵,弓手、炮兵、骑兵各两千,外加一千五百人的夜不收。 然后嬴翌在裕州和舞阳两地竖起征募大旗,征募辅官、工匠。 辅官要求识字会算的读书人,主要负责后勤和军功考评。工匠则不用说了,也算属于后勤,为军队打造、修理兵器、甲具等。 用了五天时间,辅官征募挑选大抵完成。 南阳地处中原,读书人很多。但很多读书人并不合格,油滑、迂腐的不计其数。孙秀才和郑允芝商量出详细的办法,才挑选出一些有计算能力,且稳重不迂腐的辅官。 这个时代的读书人虽然是特权阶层。但王朝将末,读书人也不见得好过。也许举人之类的,不屑于军队辅官,但绝大多数的秀才,则没有那个底气。 虽然征募挑选的辅官在数量和能力方面,仍然让嬴翌颇有微词,但暂时没有办法,只能先将就着把框架搭起来。 至于工匠,比挑选辅官简单的多。大明朝的匠户就没有几个过的安逸的,嬴翌的战绩已经传扬开来,再把薪水摆出来,舞阳、裕州两地的工匠蜂拥而至,甚至连听到风声的南阳等几个县也有工匠前来应募。 这一回收获不小,各种类匠总共招募了一千多人,全都被嬴翌送到方城山去了。 一零五章 新方案 六月初七,连彪受嬴翌召唤来到裕州。 此时嬴翌对军队的整编已经尘埃落定,周力早早的带着他本部的两千五百人前往舞阳。张石的夜不收部也运转起来,对开封方向的流贼进行实时监控。 余下三部七千五百人则在朱炳琨和郑五的主持下,在裕州城外争分夺秒的训练。 至于周力和张石这两部兵马,虽然因为各种原因暂时没有时间训练,但嬴翌下了死命令——他只看军队的军容,只看战斗力,怎么训练,什么时候训练,全都交给周力和张石二人。 眼下嬴翌手里军队的训练,完全按照戚继光的《纪效新书》来办。戚大帅的练兵方法,可以说是封建时代最成体系最强的练兵方法,只要嬴翌不是傻子,就知道该怎么办。 嬴翌本人并不是什么军事天才,当初在小王庄练兵,说起来也就是一个‘严’字。饭饱食足,严格训练。除了加入他自己的些许想法,更多的还是朱炳琨沿用的明军普遍的训练法子。 占领裕州之后,搜罗出一部纪效新书,嬴翌让人将其印刷复制,给手下百户官以上的军官人手发了一本。 不过这部纪效新书,略有一些改观。按照孙秀才的意见,在扉页上增加了嬴翌的光辉事迹,并要求练兵的同时,让‘嬴翌’这个名字,深入将士们的心里。 这非常符合嬴翌的利益。 “大人,连百户到了。” 有书佐来报。 嬴翌正在跟孙秀才说话,闻言道:“快让他进来。” 不片刻,连彪进来,嬴翌笑道:“快坐。你来的正好。” 连彪坐下,闻言连忙抬起头来。 嬴翌道:“我与秀才正在商量俘虏的事,我打算把三万两千余俘虏组建成一个奴工营,负责各项建设事宜。” 连彪抱拳道:“但凭大人吩咐。” 嬴翌点了点头,看向孙秀才。 孙秀才笑道:“眼下大人占了叶县、舞阳、裕州三县,三县百废待兴,需要大量的劳动力。三万两千余俘虏正好用到这上面。大人的意思呢,碧波谷和月牙谷不会放弃,反而会加大建设力度。因此第一个任务,就是建设方城山两谷的工坊和两谷通往山外的道路。” 说着他顿了顿:“这个奴工营我为营正,你为营副。平素管理奴工的重任,大人的意思是交给你来担负。” 连彪一听,顿时大声道:“大人放心,连彪绝不让大人失望。” 说起来连彪作为百户官,一开始与周力他们起步是一样的。但如今周力都成了主掌两千五百人的部将,他却还是个百户,心中难免有些不是滋味。 不过如今嬴翌将三万余俘虏奴工交给他,虽说不是正规军,但的的确确是一种信任。虽说只是营副,主官是孙秀才,但连彪也知道,孙秀才事多,平素基本不可能有太多的时间来管奴工营。 因此他心里,非常高兴。觉得嬴翌没有忘了他。于是更多了几分忠诚。 嬴翌这时候笑道:“碧波谷和月牙谷很重要,方城山中如今也已探明好几处矿藏,奴工营的责任不轻。碧波谷和月牙谷作为工坊,必须要先建设起来,该怎么建设,多听听蒲大匠他们的想法来。” “其次便是道路。此前秀才已经开始在做,如今有三万余奴工,那就把最重最危险的活儿给他们做。” “怎样分配劳动力我不管,我只看结果。至于待遇——这些奴工都是经过挑选甄别之后,皆有恶迹的人。只要保证不饿死,其他的随意。” 连彪和孙秀才齐齐点头。 孙秀才笑道:“大人,奴工毕竟也有用处。还是要保证一定的安全,如果死太多,未免不划算。” 嬴翌听了不禁失笑:“左右你如今主掌奴工营,该怎么办你看着来。至于划算不划算,呵...”他叹了口气,悠悠道:“现在这天底下,还能少了奴工?开封就有几十万,还有鞑子呢...” 点到为止,他伸出手指:“我的要求很简单,两谷工坊,必须要尽快走上正轨。无论我想要造什么,两谷工坊都能造的出来。我的任何需求,能够立刻得到满足,这是基准。” 他顿了顿:“两谷工坊,我打算交给二牛看着。给他配备几个识字会算的副手。” 孙秀才和连彪都点头称是。 “两谷工坊很重要,容不得破坏。因此需要驻守一支兵马,险要处要设哨卡,禁止任何不相关或心怀歹意的人进入。我打算让郑六去招募一千人。”嬴翌道:“等解决了北边的隐患,两谷工坊的防御还要加强。” 然后对孙秀才道:“我之前跟你说的,军服的织造、武器的组装,都要迁移出两谷。但又不能离的太远,因此要在山边建起一座城。地点就选在小王庄,两谷工坊建设为首,道路建设次之,小王庄再次之。之后,大概在我解决北边开封的流贼隐患之后,整个南阳都要进入大建设,你们要有个心理准备。” 正说着话,嬴翌忽然怔了怔,把正要继续说的话吞到肚子里,摆手道:“你们先下去吧,尽快着手组建奴工营。” “是,大人。”孙秀才和连彪起身告辞。 “哦,对了。”嬴翌道:“秀才,三县的政务治理,你多费些心思,跟我那岳丈泰山学学。” 孙秀才心领神会。 等到两人离去,嬴翌关上门,静静的坐在那里。 眼角,一个新的方案,生成了。 早前嬴翌在开启元炁方案,连夜屠戮李过所部贼兵之后,想到夺取真灵的难处,心中便有了孕育新方案的想法。 真灵需要杀生夺取,但嬴翌只有自己一个人。他如今已有了一方势力的根基,不说以后不可能每场战役都亲自出马,单说杀戮生灵夺取真灵之后便化成灰,如果暴露在大众眼前,难免有些不合时宜。 何况他自己一人一双手,眼看着以后对真灵数的需求越来越大,也不可能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夺取真灵这件事上。 生成新的方案,势在必行。 一零六章 气数 对于嬴翌来说,脑海中的那枚伟大的字符就仿佛一座无边无际的宇宙。无论是自身属性加点方案,还是后来的元炁方案,乃至于新生成的‘人道’方案,可能都只是那枚字符的冰山一角。 人道方案的生成,其中的神妙,在嬴翌阅读过方案信息之后,也难免叹为观止。 这个方案是建立在嬴翌思及真灵夺取的难处之上,他最初的想法是生成一个方案将他从亲手夺取真灵这件事上解脱出来,用另外的办法取代。 人道方案完美的诠释并深化了嬴翌的需求。 首先,人道方案解决了嬴翌的难题。 从今往后,嬴翌再不必亲手杀生以夺真灵。真灵的夺取,建立在杀戮之上。以前嬴翌夺取真灵,必须要亲手杀死生灵,且夺取真灵之后生灵化为飞灰,近乎魔道,不宜在光天化日之下进行。 而人道方案的解决办法,则将其转嫁到军队上。 也就是说通过军队的杀戮来夺取真灵,直接将嬴翌本身从中摘取出去。军队征伐、杀戮,杀死敌军之后,就能夺取真灵。 不过较之于嬴翌亲手夺取,首先会有一定的损耗——军队杀戮之后,敌人的尸体不会化为飞灰,这里会折损一成真灵数。也就是说,杀一人原本应该有1点真灵数,但军队杀戮只能获取0.9。 其次,军队杀戮夺取真灵,建立在另外一个前提之下——人道气数。 人道方案生成之后,嬴翌的属性栏下,又多了一个数据,那就是气数。人道气数。所谓人道气数,就是人道气运的数。 嬴翌:辖地三县,人口113287 人道气数:3000 要将夺取真灵转嫁到军队杀戮之上,就必须要用人道气数建起一座人道台。并制人道战旗供奉于人道台上,军队出征之时授予战旗,战场杀戮战旗自动收取真灵,传递给嬴翌。 这就是人道方案解决夺取真灵的难题的方法。 这个方法自然是极好的,将嬴翌从亲手夺取真灵中解脱出去。嬴翌毕竟是一个势力的主人,打打杀杀偶尔可以,若每次都亲力亲为,难免不便,他毕竟不能把精力全部放在这方面。而且军队杀伐效率也不低,只要军队足够强大,杀到哪里夺到哪里,真灵数源源不断。 而这其中,还有一个好处。 通过军队杀伐,以人道战旗为媒介,人道台搜集汇聚的真灵数,可以分配。 怎么分配? 按照嬴翌的意志,军队杀戮夺取的真灵数,第一可以反哺全军,潜移默化的增强将士的素质。这样一来,只要真灵数足够多,嬴翌麾下的将士,个个都有望成为超人。 想想就觉得恐怖,如果嬴翌的军队随便一个士兵都是嬴翌这种纵横无敌的人,那这天底下还有什么能挡得住他?! 而且这还没有任何隐患——通过人道战旗和人道台,潜移默化的强化将士的同时,不但会让士兵们的默契越来越强,真正练成千万人一体的军阵,还能够令将士越来越忠诚。不但如此,因为这些真灵数是嬴翌赐予,还可以随时收回。如果的确有背叛者,嬴翌只需要一个念头,就可以收回对他们的强化,把他们打回原形。 而且这还可以作为一个触犯军法之后的惩处手段。嬴翌发散思维,想到若是有士兵将领触犯了军法国法,便可以酌情夺了赐予的真灵强化,以达到惩处的目的。 嬴翌最初只想将自己从夺取真灵的杀戮中解脱出来,没想到新方案不但解决了他的问题,还给了他天大的惊喜。 从真灵加点,到元炁方案,再到人道方案,每一个方案的生成,都让嬴翌为之激动。其中的奥秘,深深的吸引着嬴翌,让他全身发抖。 通过军队杀戮夺取的真灵,分配反哺一部分给军队,这只是其一。准确的说法是,嬴翌可以随意分配这些真灵数,分配的目标并不局限于军队,而是他麾下的整个势力。 也就是说,他可以将真灵数分配一部分给文官,给工匠,只要是他麾下的人,都有享用真灵强化的妙处。 而真灵赐予,在军队,则按照军功计算——而军功的计算,有了人道战旗之后,则再不必人为的去统计士兵到底斩下几个人头,在人道战旗收取真灵的同时,在人道气数的影响下,会对任何一个士兵产生相应的记录。嬴翌一旦赐予,人道战旗将会根据这个记录,无比准确的将嬴翌赐予的真灵数分配到每一个士兵身上。 这样一来,军功越高,强化就越快,无形之中敦促士兵上进。 在文官政务方面,也是同样的道理。只是军队是军功,政务则在于治理。这其中奥妙,则在于人道气数的增加。某人治理一地,人道气数增加了多少,他手底下的官吏哪些为此做出了多少贡献,哪些碌碌无为,全都在人道气数的增减之中体现出来。 谁为人道气数的增长做了多少功劳,人道台自有记录。赐予真灵数,就按照这个记录来半。 嬴翌很快悟透了其中的道理——这一切,都是建立在人道气数的牵连之上的。 而人道气数的增加,是方方面面的。对于军队来说,为嬴翌开疆拓土,拓展势力范围,就能增加人道气数。对于文官来讲,则在于治理民生,经济发展如何,人口增长如何,人们生活水平如何,治安状况如何,等等等等,凡此种种,都与人道气数有关。经济发展的越好,人口数量越多,人们生活水平越高,治安状况越好,政治越清明,人道气数就会随之增长。 而对于工匠来说,发明了某种对国家,对整个文明有促进作用的东西,也会带来人道气数的增长。 这一切都是数据化的展现,有什么功劳,人可以看不见,但在人道气数上,却绝对不会出错。 如此一来,在嬴翌,人道方案的形成,其意义之重大,已经是看得见的了。 想要欺上瞒下,不好意思,在嬴翌这里,行不通。 一零七章 粮草 人道方案在嬴翌眼中是完美的,但一切的一切,都建立在人道气数之上。 嬴翌如今占领了裕州、舞阳、叶县三县之地,人口只有十一万多,而且百里荒凉,民生凋敝,他只有三千人道气数。 而初级人道台就需要赋予两千人道气数才能建立起来。 每一面人道战旗,也必须要赋予至少五百人道气数。 这样一来,三千人道气数,只够嬴翌建立一座初级人道台,两面人道战旗。而且初级人道台只能承担赐予一千人真灵反哺。 要提升这个数据,只有继续往人道台中赋予更多的人道气数。 当人道台牵连的人道气数达到一万,才能提升为中级人道台,往后皆十倍为之。高级人道台需要十万人道气数的牵连,以此类推。 “种田势在必行啊...” 嬴翌微微吸了口气。 真灵数的夺取转嫁到军队征伐之上,而军队的征伐扩张,则需要钱粮人口来支撑,钱粮人口的增加则需要种田。 根本就在这里。 “元炁方案在手,种田并非难题,只是需要一个安稳的环境。”嬴翌站起身来:“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要解决开封的威胁。闯贼该滚了。” 他对门外道:“来人,把朱炳琨和郑五叫来,我要见他们。” “是,大人。” 不多时,朱炳琨和郑五联袂到来。 “大人!” 两人挺身捶胸行礼。 嬴翌还了一礼:“坐下说话。” 等两人坐下,嬴翌便道:“三部兵马训练的如何了?” 朱炳琨与郑五对视一眼,朱炳琨道:“大人,三部将士不是原来的老班底就是从俘虏中甄选的良人,皆有从军经历,经过几天的训练,已经有些模样了。” 嬴翌闻言微微颔首:“好。” 他道:“时不我待,如今南阳战事已去五日,恐怕闯贼已经得到消息。闯贼势大,我不能被动应敌,必须要主动出击。” 两人一听,齐齐起身喝道:“请大人吩咐。” 嬴翌笑道:“你二人立刻下去整备兵马,即日北上。” 他转过身来,手指头在墙上挂着的一幅简陋地图上的一点上狠狠的按下:“这里。” 郑五两人一看,道:“首山?” “对,首山。”嬴翌笑道:“首山在襄城县畔,南边就是叶县。闯贼若出兵南下,这里是必经之处。我要你二人率三部七千五百人遏守首山,给我堵住闯贼南下的捷径。” 两人听了,都深深的吸了口气:“请大人放心,末将必不负大人期望,定将贼众堵在南阳之外!” “很好。” 嬴翌摆了摆手:“你二人先带人出发,我还要回方城山一趟。此行一应粮草物资去找孙秀才。记住,越快越好。记得跟夜不收部保持无缝联系。最多三日,我会亲自前往首山,发起对闯贼的攻势。” “喏!” 打发走了两个部将,嬴翌又去见郑允芝。 这几天郑允芝忙的脚不沾地,三县之地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其民生凋敝,需要做的事太多了。 无论是收拢百姓,安抚民心,还是开垦荒地,治理治安,凡此种种,都在郑允芝的权利范围之内。 但郑允芝乐在其中。 嬴翌见到他的时候,他正埋头在一大堆公文之中。 “岳父大人。” 嬴翌微微一笑,作揖施礼。 郑允芝抬起头来,面色红润,精神极其亢奋,道:“你有什么事快说。”又把头低了下去。 嬴翌不免失笑,道:“岳父大人先不要忙。” 他道:“我稍时要回方城山一趟,跟岳父大人招呼一声。” 郑允芝头也没抬,摆了摆手。 嬴翌笑着摇头离去。 郑允芝忙于公务,甚至忽视嬴翌,但嬴翌并不在意。说到底,郑允芝所作的一切,好处都是嬴翌的,既如此,还有什么好在意的呢?他还巴不得手底下的人都这样呢。 离开郑允芝书房,嬴翌踌躇了一下,本想去看看梓娘,但唯恐进不去后院。郑允芝规矩很多,说嬴翌既然跟梓娘已经定亲,那在成亲之前就不能相见。嬴翌已经好些天没有就看到过梓娘了。 虽不说什么情情爱爱,但定了亲,梓娘就是他的人了,自然有些念想。 压下念想,嬴翌没有去后院,往外走去。 然后就撞上了孙秀才。 孙秀才匆匆忙忙的:“大人,属下正找您呢!” 嬴翌一听,伸手引道:“里面说话。” 进了屋,嬴翌道:“是粮草物资的事吧?” 孙秀才道:“大人英明。” 嬴翌失笑:“我刚叫朱炳琨和郑五整备兵马,让他们找你去准备粮草,你立刻就来了,不是为了粮草又是什么。” 孙秀才乐呵呵的道:“大人说的是。” 然后正色道:“的确是粮草的问题。大人,我们本来粮草不多,此番南阳一战,又收缴了流贼和湖广兵的粮草,但眼下仍是捉襟见肘。” 嬴翌凝神倾听。 孙秀才道:“大人扩军至五部一万一千五百人,粮草军饷具足,这里便是一个大开支。另外收拢流民,施粥放粮也是一笔开支。奴工营也要吃粮。方城山中也有一定的消耗。如今存粮已经不多了。属下和左右吏员估算了一下,余下的粮草最多支撑一万军队征战半月。再多就不行了。” 嬴翌听完,心里有数。 秀才说的这些,他实际上早有预料。但粮草不足不是阻拦他出兵的理由。开封的流贼之患,必须要尽快解决。 “那你有什么办法呢?”嬴翌不慌不忙道。 秀才点了点头:“大人,前日里属下已经遣人去南阳联系郑氏商行,昨日人已归来。最多一两天,郑氏商行的人就会过来。” 嬴翌笑了起来:“既如此,就放心大胆的去办。” 他顿了顿:“粮食是第一位,有多少买多少。盐已是不缺,方城山中盐矿开采已经走上正规。倒是铁料需求量不低。” 秀才点头道:“大人说的是,属下心里有计较。” “有计较就好。”嬴翌笑道:“我有重要的事要回方城山,郑氏商行的人来了之后,你好生招待,必要的时候可以请我那岳丈出面。花银子不是问题,粮草物资,要尽快买到。” “是,属下知道了。” 嬴翌又道:“还有一事,你马上帮我办好。” “大人吩咐。” 一零八章 玉石 “我要玉石百斤。” 嬴翌道。 “玉石?” 秀才一听就笑了起来:“大人,南阳产玉,此前抄没所得玉石珠宝皆在县衙库房,品质上佳者属下都给大人藏得好好的。” 听了秀才的话,嬴翌恍然才想起自己如今已经不是孤家寡人了。击破流贼、左良玉,杀丁启睿、虎大威,占裕州,抄没许多资财。其中玉石珠宝、金银钱钞都有。 之前还拿出三成奖励下去,这次是他自己没有转过弯来。 嬴翌点了点头:“这样也好。我稍时就去月牙谷,这边的事就交给你和我那泰山岳丈。粮草运送之事,你也担起来,暂时我无暇顾及。” “是,大人。” 随后嬴翌去库房挑选了百斤品质上佳的玉石,也看到了自己如今拥有的财富。不计金银钱钞,单单玉石珠宝,品质上佳的,库房里储藏的恐怕就值一二十万两银子。 这些玉石珠宝,绝大多数都是抄没左良玉、丁启睿等人府邸所得。加上各类钱钞,少说值四五十万两。这些混蛋到裕州才多久?也不知是怎么搜刮的。 不过如今都便宜了嬴翌。 嬴翌将百斤玉石用两口小箱子装起来,搭在马背上,两个侍卫在后面牵着马,出了县衙往城外走去。 嬴翌如今已非孤家寡人,本来嬴翌打算单人独骑,但好说歹说还是被秀才给安排了两个侍卫。 按照秀才的说法,万一有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也好有个跑腿的。 嬴翌便没有拒绝。 这两个侍卫,都是早前从月牙谷征募的兵卒。这回嬴翌占了裕州,从军中挑选数十人作护卫县衙,这两个就在其中。 一个名唤张四,一个叫做林根。 行走在裕州城的大街上,满目的清冷。烽火刚过,百姓战战兢兢,很少有跑到大街上来的。前几天更甚,几乎很难看到人影。这几天郑允芝张榜安民渐有成效,已有百姓在街面行走,一些铺子也陆陆续续开张。 如今的裕州,规矩由嬴翌来定。最大的变化,就是商税,前几天张贴相关的告示,有许多商户硬着头皮找上门来,被嬴翌强硬的怼了回去。要在嬴翌的地盘上行商,就必须要按照嬴翌的规矩来办。 为此,许多商户用尽手段,塞银子贿赂什么的都是常态,但嬴翌的势力是一个崭新的势力,并非商人们认为的大明旧势力。虽然有人收受贿赂,但都被嬴翌严厉处置,这件事才告一段落。 不过嬴翌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裕州只是个县,而且中原被流贼荼毒已久,以前有势力的大商人要么被流贼干掉了,要么都迁走了,只是一些中小商人,阻力不大。 等到以后占领的地盘大了,这些狗屁倒灶自然还会发生。 但嬴翌有绝对的信心把他们按下去。 在商业这一块,嬴翌没有太多的想法,鼓励是一个,税收是一个。除此之外,便是土地。 眼下来讲,更加重要。 土地是一切的根本,而王朝末期,往往兼并严重。这些天郑允芝已经在着手此事,但举步维艰。 嬴翌并没有轻举妄动。根植于土地的势力,才是这个时代最大的势力。无论是当官的,还是小地主,各路大商人。有钱有势的,往往占据了大片良田,挤压百姓的生存空间。 嬴翌是因为顾及着闯贼,暂时以军事为主。等到把闯贼赶走,回过头来自然要清理此事。 土地不理清,事情就没法办。 靠近城门,人烟便多了起来。 城门处,有县衙设立的办公处。收拢登记流民、施粥、放粮、招工,都在这里。因此吸引了许多人。 随着南阳战事的停歇,孙秀才的宣传,不少的流民逐渐在向裕州和舞阳汇聚。他们都是嬴翌需要的。 人口,劳动力,技术,都出在他们身上。 嬴翌稍稍驻足看了一会儿,见有条有理,便出城而去。 出了城,嬴翌翻身上马,三人四骑,踏着滚滚烟尘往方城山方向而去。 时至今日,仍未有雨水降落。南阳这片土地上,入目的是一片枯黄荒芜。天色还是阴沉阴沉的,但就是不下雨,嬴翌也唯有叹息。 马背起伏,嬴翌心里想着,却又觉得有心无力,暂时难以为之。 “只盼着早些下雨啊...” 他没头没尾的一句,身旁张四和林根却深有感触。 ... 下午,嬴翌终于回到碧波谷。 方城山中如今热火朝天。陆陆续续已有编好的一队队奴工在山里劳动。三万多奴工,要全部组建整编起来,还需要一些时间,但并不妨碍把先整编好的投入使用。 奴工营的整编,嬴翌自然是一清二楚。三万多人,按照每千人一个编制,编成三十二个奴工队。 如今投入使用的,只有七八个。 每一个奴工队配备一个队长,皆是连彪去招募的能算会写的读书人。再从中挑选出二十人的监工,用奴工监工奴工,也是没办法的事。嬴翌人手不足。 好在奴工监工也还不错。反而从奴工中挑选出来的监工更加厉害,或许是为了向嬴翌示好,这些监工对其他奴工更加狠辣。 嬴翌进山的时候,就遇到两队奴工。碧波谷到小王庄这段山路,就是这两队奴工负责修建。 说起来时间并不久,但经历一场大战,恍然回头,好像过了很长时间一样。碧波谷的确变得也不一样了。 碧波谷中的工坊,已经全部竣工。十多亩的谷地中,金字号、火字号工坊各两座,其他各一座,七座工坊规划整齐,一点也不凌乱。 当初嬴翌所需的枪头早已制备完毕,如今碧波谷的工作方向,集中在工具制造上。 锄头犁耙锤子錾子,这是继枪头之后的碧波谷工坊的重中之重。 嬴翌占领了三县之地,要趁着季节再种一茬粮食,农用的工具就不能少。而各方面的建设方面的需求,各种工具也不能少。 “碧波谷出产的各类工具,已经可以满足各方面的需求。” 蒲铁锤和二牛跟在嬴翌身边,为嬴翌解答问题。 蒲铁锤道:“眼下方城山中的各项工程所需的工具,都是咱碧波谷出产的。” 嬴翌微微颔首,笑道:“那火器的事,大匠可有眉目?” 蒲铁锤面露难色,道:“大人,最大的问题,还是集中在水源上。碧波湖的水不够用了。” 实际上不单单如此。 这才几天时间?要打造火器,方方面面的准备工作,都还没有完成。 嬴翌也知道自己心急了,笑了笑道:“还是要尽快自产才是道理呀...” 一零九章 回山 在嬴翌而言,元炁方案下的元器分支,才是未来的发展方向。虽然火器的发展潜力是看得见的,但元器却更加玄妙且深不可测。 但是要释放出这种潜力,却不是一时半会的事。元炁方案下的元器分支开启也只给了嬴翌打开大门的钥匙,要挖掘其中的奥秘,还需要更深入的钻研。暂时而言,火器仍然是一种需求。 在一定时间里,嬴翌手中军队的军备不会有跨时代的改观。 工坊作为嬴翌的制造重心,在火器方面,也必须要达到嬴翌的需求。至少在元器分支下的金元合金没有炼造出来之前,一切都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而要炼造金元合金,首先需要嬴翌将基础元炁能源器制造出来,然后制造出炼造合金的设备,与元炁能源器无缝对接。 这一切,嬴翌都还没有开头。 “暂时而言,火器仍然很重要。”嬴翌离开碧波谷前往月牙谷之前,对二牛和蒲铁锤道:“我知道时间太短,但钻研不能放下。” 他对二牛道:“方城山两谷我就交给你了,二牛,不要让我失望。” 二牛默默的点了点头。 最后嬴翌道:“我之前所说的东西,蒲大匠看紧一些,等我解了开封之围,逐走闯贼,一回来就要用到。” 蒲铁锤笑道:“大人放心就是。” 等到嬴翌解围开封,驱逐了闯贼,南阳的环境就会立刻安稳下来。那时候就是种田的时候。 对嬴翌本人而言,有了安稳的环境,将元炁方案中的东西一一实现出来就是迫在眉睫的事。 所以在这个时候,嬴翌就要作准备了。 嬴翌打算在结束对闯贼的战争之后,就要立刻着手制造元炁能源器和育种元器。而制造这两种元器的材料,这个时候就必须要开始准备。 元器的品质,跟制造材料的材质联系紧密。如果能率先制造出金元合金,那么一切迎刃而解,但可惜的是要制造金元合金的前提是元炁能源器。因此只能退而求其次。嬴翌让碧波谷工坊尽快为他锻造出一批百炼钢,作为制造元炁能源器的材料。 较之于碧波谷的完备,月牙谷如今才刚刚开始。 嬴翌抵达月牙谷的时候,入目的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施工场面。月牙谷的百姓,在这几天里陆陆续续开始往外迁移,空出来的谷地则会跟碧波谷一样,被改造成为一个大工坊。 因此月牙谷看起来非常纷乱。 有拖家带口正要迁移出去的百姓,有吏员、捕役来回呼喝稳定秩序,也有奴工队吆喝呼喊卖力施工。 一切的一切,虽然纷乱,却显出了一股勃勃的生机。 说起来方城山中两谷的事宜,嬴翌交给了二牛,但二牛明显还没有那样的本事能将其中理顺。好在有许多吏员辅佐,才没有出什么乱子。 二牛没有文化,虽然因为之前负责碧波谷的一些事宜,逼迫着他学习识字,但也仅此而已。 嬴翌对他的安排,大抵也就止于此了。除非二牛以后爆发出什么厉害的潜力,否则即便作为嬴翌起家的老人,二牛的未来是看得见的了。 “大人!” 蒋锡迎上来,躬身作揖。 蒋锡此前作为碧波谷的‘大管家助理’帮助二牛打理碧波谷的杂务,虽然时间不长,但能力是看得见的。如今二牛成为两谷的负责人,蒋锡也水涨船高,担负起了两谷的具体事务。 嬴翌点了点头:“上去说话。” 便上了旁侧一处山梁。 嬴翌站在梁上,月牙谷全部映入眼帘。 “月牙十二谷,最里面的三个谷地先不要动。”嬴翌道:“我有用处。稍时将人封锁,以后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能随意进出。” 蒋锡立刻点头:“是,大人。” 嬴翌又道:“我要制两面战旗。”他说着,从袖口取出折叠起来的图纸,将它交给蒋锡:“旗杆用最好的杆子,旗面用藤麻编制。明天我要看到实物。” 蒋锡接过图纸,打开来一看,忍不住道:“蚩尤旗?” 嬴翌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你知道蚩尤旗?” 蚩尤旗的说法多种多样,有说是一种天象,有说是彗星,但无论哪一种,都寓意着兵戈战争。 蚩尤是诸夏先祖之一,与黄帝争共主,虽然失败,死后却被黄帝封为兵主,战争之神。自那以降,至于秦汉,蚩尤都是国家供奉的主神之一。每每有战争兵事,都要祭拜兵主。 而蚩尤旗,则是一种战旗。旗面绣三头六臂蚩尤像,象征杀戮,寓意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但自汉以后,作为兵主、战争之神的蚩尤被人为的刻意扭曲形象,变成了‘魔’,国家也不再供奉兵主,蚩尤旗从军队中消失,到现在,已经很少有人知道蚩尤旗是一种战旗,而不只是天象和彗星。 蒋锡道:“属下喜读小书野史。” 嬴翌笑着点了点头:“两面蚩尤旗,旗杆一丈三尺三寸,旗面四尺九寸,明日此时,可能完成?” 蒋锡道:“能。” “好。”嬴翌道:“再唤几个土字石匠来,我有用。” “是。” 不多时,蒋锡带来七八位石匠。嬴翌将工匠按照金木水火土划分为五个字号,与五行工坊对应。而石匠就属于土字号工匠。 能被嬴翌招募,拿到丰厚的薪水,这些石匠都有一手绝活,绝非只是打石头那么简单。 便跟石匠道:“我要砌一座祭台,底座八面,刻日月星辰山川草木、农耕畜养四海一统、诗书礼义文道教化、兵戈征伐开疆拓土,台高一丈,围四丈九寸。” 几位石匠一听,各自思索片刻,其中一人道:“大人,一丈祭台倒也不难,但只小人等七八人,须得半月时日方可。” 嬴翌点了点头:“明日此时须得竣工。要多少人,蒋锡,你来调派。” 蒋锡应喏:“是,大人。” 这次嬴翌急忙赶回月牙谷,就是为了建造人道台。 早早将人道台建起,牵连气数,供奉人道战旗,将夺取真灵之事转嫁于兵戈征伐,是当务之急。 一旦人道台立起,嬴翌便再无后顾之忧。往后真灵夺取,就不需要他亲自出手。而且凭借人道台,嬴翌可以完美的整合势力,对手下了如指掌,并借此赐予真灵,培养人才。 随后嬴翌来到月牙谷最深处的谷中,让张四林根守在谷口,他独自一人带着两箱玉石走了进去。 一一零章 人道台 人道台的基座用石头铸造,但人道台的核心,却须得用玉石来造。 而且还不能假他人之手,必须要嬴翌自己造。 玉石的雕琢,有严苛的要求。要在五十块大小一致,品质相差仿佛的玉石上,纹刻一套人道元符。 这套元符异常玄妙,总计由九九之数,也就是八十一枚子符组合而成。这些子符单独拎出来,在元符分支下的基础五行子符中都能找到,但八十一枚子符组合起来,却形成无穷奥妙,嬴翌根本看不懂。 他只能依葫芦画瓢,根据人道方案开启之时给他的信息,照着在玉石上铭刻。 让张四林根守着谷口,嬴翌进入谷中,将箱子里精挑细选的玉石取出来,先打磨了一遍,将其大小规制严格如一。然后才开始准备铭刻人道元符。 嬴翌花了40点真灵数将神魂加点到4,静坐了好一会儿,等到心湖平静,古井无波,适应了神魂暴涨的异样感之后,他才拿起一把小巧的刻刀。 元符的玄妙,涉及到世界的至理。因此每一枚元符的每一道笔画,其中任何一点,就算是微观到纳米甚至更细微的层面,都不能出错。 一旦出错,元符便无效。 因此要明白元符的奥秘,人的神魂就必须要强大。只有神魂强大到一定程度,能够明察秋毫,身体强大到一定程度,能够完全控制住自己的力道,才有资格钻研元符的奥秘。 嬴翌拿着一块方砖一样的玉石,眼中一缕缕精光如有实质。他集中精神,在他的眼中,这块玉石的本质,逐渐呈现出来。 玉石许许多多的微粒,在神魂的映照感知之中呈现。这些微粒运动,排斥之中又互相吸引,形成一个宏观稳定的局面。 一把刀这时候挤开许许多多的微粒,在这些微粒之中,划出一条线条来。这条线条就好似无穷微粒之中的一条长河,来的突兀,但却有一种自然感。 刀锋勾勒,展现出一道道线条,这些线条在玉石的表面形成的云纹一样的纹路,最后组合成为一个玄之又玄的子符。 当刀尖离开玉石表面的一霎那,嬴翌神魂感知之下,分明察觉到这块玉石发生了一些不可捉摸的变化,好像闪过一道微光。 他知道,成了。 神魂4,体魄7,无论是感知还是对身体力道的掌控,嬴翌都达到了在玉石上铭刻子符的要求。 只是初次铭刻,心里没底。 如今开门红,一下子成功了,嬴翌自然松了口气。 谷中安静,无人打扰,如果有人打扰,稍稍分心,大抵也不可能成功。 他再接再厉,一块块玉石经过他的手,表面呈现出云纹般的子符,变得煞是好看。 一夜,就这样过去了。 翌日,刚黎明。嬴翌终于放下刻刀,长长的吐出口气。 他脸色有些苍白。 即便嬴翌的神魂和体魄强大到了如今这样的地步,成功铭刻一套人道符文,也消耗了他大部分的心力。 任凭一个人,全神贯注的集中精力,手中小心翼翼的控制着力道,不敢多一丝,不敢少一毫,一天一夜怕是早就扛不住了。 嬴翌的神魂高度紧张集中,即便强大,也难免疲敝。 一套人道元符,也并非一气呵成。中途失败的次数不在少数。 好在终于成功了。 “也算是初次实践。”嬴翌丢掉刻刀,精神放松下来:“我早知元符要求苛刻,但现在体会了才知道苛刻到什么样的程度。” “元炁方案是我未来发展的方向,元符体系终归是要普及下去的。但眼下看来恐怕太难...好在人道台建立起来以后,可以赐予加点...” 要在元符一道上有所建树,人的基本素质必须要达到相应的要求。然而如果无法进行真灵加点,这遍天下的人,有钻研元符天赋的,恐怕亿万无一。 嬴翌心里思忖着这些事,一边将五十块铭刻好人道元符的玉石摆规整,这才站了起来。 “大人。” 谷口,守卫了一夜的张四和林根见嬴翌走出来,连忙捶胸行礼。 嬴翌摆了摆手:“张四,你稍后去问问蒋锡,我要的东西准备好了没有。” 张四应喏,转身就走。 不多时,在晨光之中,张四带着一脸疲惫的蒋锡和几个石匠来到谷口。 “大人。” 蒋锡作了个揖:“大人吩咐的事,属下连夜敦促,战旗已制备妥当。” 有石匠道:“大人,小人们连夜赶工,已经做好了。” 嬴翌笑了起来:“很好,让人把东西运过来。” “是。” 随后蚩尤旗、祭台底座雕刻好的石料都运送到谷口。嬴翌不假他人之手,自己将石料搬进谷中,带着蚩尤旗进去了。 谷中,嬴翌将雕刻好的石料一块块搭建起来,几百斤的石料在他手中犹如稻草,几个呼吸底座便搭好了。 底座顶端,正好是个石台,嬴翌将五十块铭刻了人道元符的玉石在石台上组合成一尊三足两耳的鼎! 鼎镇石台! 嬴翌长长的吐了口气:“赋予人道气数。” 冥冥之中,一股玄之又玄的东西落在玉鼎之中,俄而,玉鼎竟散发出金黄色的微光,微光好似泉水流淌,从玉鼎中溢出,自石台上流淌而下,不片刻,便将底座裹住。 嬴翌惊讶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一时间瞠目结舌。 他知道自己拥有的东西玄之又玄,但放光这种事,的的确确,还是首次亲眼目睹。 那种淡淡的金黄色的光芒从他脚下流淌过去,但没有实质感,就好像不存在一样。但分明却呈现在眼前。 包裹着底座的微光闪烁了好一阵,然后回流到了玉鼎之中。此时,祭台已模样大变! 或者是模样没怎么变,但一眼看去,与之前刚刚搭建起来的时候,完全不同。本该是崭新的底座,此时竟有了一股沧桑的气息。 而底座八面雕刻的浮雕,本该是死物,却似乎有了一种灵动,好像是活的。 而搭建底座的石料之间本该有缝隙,如今底座却一体如一,哪里还有一丝缝? 整个人道台,在微光过后,全然变成了一体。玉鼎也混元如一,完全看不出是由五十块玉石组合而成。玉鼎三足鼎立在石台上,与石台结合在一起,没有丝毫缝隙。 嬴翌的神魂映照之中,只觉得一股玄妙的气息萦绕着这尊人道台,威严、阳刚、正大、光明。 一一一章 熔炼人心 嬴翌的脑海中,适时出现一些信息——人道台,成了。 嬴翌笑了起来,哈哈大笑,笑声震动月牙谷。他反手一把抓起放在一边的两杆蚩尤旗,将其插入玉鼎两侧预留的一排旗嵌中,一边一杆。神魂映照之下,他便察觉到玉鼎中流淌出两缕气息将两杆战旗缠绕起来,来回冲刷洗练。 嬴翌念头一动,赋予了两杆战旗五百气数牵连,战旗上随之萦绕出一缕微光,瞬即消失不见。 “成了!” 嬴翌大笑着跳下石台,大踏步走出山谷。此时,蒋锡等人还在谷外守候。 “大人!” 见嬴翌一脸笑容的走出来,众人虽不知怎么回事,但知道肯定不是坏事。 嬴翌也没罗嗦,道:“自即日起,此谷封闭,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入内。” “是,大人。” 蒋锡等人连忙应喏。 嬴翌又道:“退下吧,我在谷中休息片刻。张四林根,你二人也去休息,晌午后随我出发,前往首山。” “喏!” 打发走了一干人等,嬴翌又回到谷中,在人道台上盘坐下来。 人道台的建立,对嬴翌的意义之重大,这里勿须赘言。他现在要做的,是分配人道台赋予给他的一千个名额。 这一千个名额,嬴翌心中早有计较。他动念之间,脑海中的人道方案下,一张空白的榜单上,出现了一行名字。 第一个就是他那小小未婚妻,梓娘。 随后孙秀才、郑允芝、周力、朱炳琨、连彪、二牛、郑五、郑六、郑九、怀叔等人的名字一一上榜。 不多时,一千个名额便分配完毕。 其中军中占了九百,剩下一百名额文官体系占八十,工匠占二十。 嬴翌没有预留名额,没有这个必要。等到解围开封,驱逐了闯贼,全据南阳,得了大明正统名器之后,人道气数一定会大幅度提升,到时候名额有的是。 人道方案下的这张榜文,就唤作人道榜。当嬴翌在榜上留下人名之后,人道台微微一亮,已完成气数牵连。 到此时,嬴翌该做的,都做了。 不过嬴翌不知道的是,在他将这一千人的名字留在人道榜上的时候,相关的人都产生了一些感应。 郑允芝和孙秀才正商量着如何与地主们斗法,忽然齐齐一怔。 片刻后两人对视一眼,孙秀才握紧了拳头狂笑起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大人不是凡人,绝非凡人啊!” 郑允芝脑中早已一片空白。 “人道榜,人道榜,哈哈...”郑允芝忽然苦笑起来。 孙秀才满面通红:“以人道气数增减定功绩,这才是最公平的考评。大人一定能横扫天下,定鼎四海。而一世二世及至于万世王朝也!” 孙秀才和郑允芝这里如是,连夜赶到首山驻守的军中亦是如是,月牙谷如是,裕州如是,上了榜的人皆有感应,皆知人道榜,皆知人道气数。 一时间个个高呼,人人精神,面貌大变。 一座人道台,一卷人道榜,将嬴翌的势力,彻底熔炼出来。忠心的更加忠心,犹疑的再无犹疑,只觉前途在望,都要奋勇争先。 军中更是哗然,皆嗷嗷叫着要杀敌立功。吏员个个轻快,皆想着治政提升人道气数,以得嘉奖。 晌午,当嬴翌从谷中走出,只见以蒋锡为首,二十多个吏员工匠守候在谷外,见嬴翌出来,齐齐高呼主公,狂热拜倒在地。 嬴翌先是一怔,随后明悟过来,不禁笑道:“都快起来。” 众人起身,狂热的目光集中在嬴翌身上,充满了敬仰之色。 嬴翌笑道:“我立人道台,人道榜,旨在安定天下,抚慰人民。今方起步,任重道远,诸位不可怠慢。” “喏!” “都去做自己的事去吧。有人道榜在,做了什么贡献,有多少功绩,再无可能被人贪墨。放手去干,放心去干,未来就在自己手中。” 打发走了蒋锡等人,看着他们精神奕奕脚步轻快的模样,嬴翌发现自己恐怕低估了人道台和人道榜的妙用。 想必此时,那些名列榜上的人都该知道了吧? 他们一定与蒋锡等人一样,也是这样振奋起精神,朝气蓬勃的吧? “拿上一杆蚩尤旗。” 嬴翌对张四林根道:“我们去首山。” ... 南阳战事来的快去的快,李自成原本以为手到擒来的事,等知道了最终结果之后,他险些发狂。 李过、郝摇旗、刘宗敏可都是他赖以倚重的大将,是闯军的支柱。而胡轶那位异人,更是看重的不得了。 没想到这一去,银子没到手,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把顶梁柱搞没了,几万精兵没了,连异人都没了。 “狗入的,狗入的!” 李自成疯狂的劈砍,把屋里打的稀巴烂。 牛金星、宋献策等人在屋外相顾无言。 好久,李自成才按捺住火气,大叫道:“都给老资进来!” 牛金星等人这才小心翼翼的推开门,进入烂成一团的屋子里。 “都给老资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李自成端坐在太师椅上,须发皆张,好像发怒的猛虎。 牛金星咳嗽了一声,道:“闯王,此间颇有些疑虑之处,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李自成吸了口气。 “南阳溃兵传来的消息有矛盾之处。说是与左良玉大战之时,又冒出一支兵马,把人一网打尽。但据学生所知,南阳应该没有这样的兵马才是。”牛金星侃侃而谈:“侯恂畏惧闯王而不敢渡河南下,孙传庭那狗官还在关中未曾动弹,南边就只有丁启睿这一部明贼。” 李自成喝道:“咱老子难道不知?给咱老资派人,老资倒要看看,是哪个狗入的。还飞天遁地,老资不把他碎尸万的誓不为人!” 宋献策此时道:“闯王,依学生看,还是从长计议的好。” 李闯眉目一竖:“你个酸腐说什么?!” 宋献策皱了皱眉:“闯王,溃兵说有能飞天遁地之人,杀人如割草。恐怕也是异人无疑。闯王当深知异人的厉害,若不谨慎一些...” 李闯一怔,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 一一二章 牛金星 南阳的消息李闯全都是从溃兵口中听到的。 较之于飞天遁地杀人割草的凶人,他更倾向于这是溃兵在战败之后推卸责任的说法。因此盛怒之下,他把逃回来的溃兵杀了个一干二净。 李过没了,刘宗敏死了,郝摇旗大抵也没得活路,你些个溃兵喽啰还有胆子回来?怎么不去死? 李闯第一时间并没想过是‘异人’。如今宋献策说出来,他结舌片刻,一时无言。但眉宇间隐隐有些别样的怒气酝酿。 牛金星一旁看的分明,喝道:“休得信口胡言。闯王应运承天,注定要掀翻朱明再造乾坤,四方异人归心,怎么可能与闯王作对?” 李闯麾下一干老贼之外,还有牛金星、宋献策这种充当‘谋士’角色的人物。不过这些‘谋士’大抵都不太合格。 无论是牛金星还是宋献策,不是落魄的举人就是走投无路的秀才,文化水准放在那里,算不得高深。 这还不算什么,毕竟草莽有龙蛇,文化水平不高,未必没有能耐。但这些人,的的确确没什么能耐。这再造乾坤的事还没影呢,就开始勾心斗角争权夺利了,可见其眼界之低。 李闯一路走来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没有一个稳固的根据地,流窜流窜再流窜,如果这些谋士合格,李闯也不会这样了。 牛金星和宋献策之间有龃龉,实际上牛金星也不是没想到这个,但异人的恐怖,牛金星深有体会,他不敢当着李闯的面说出来——李闯自谓覆灭朱明再造乾坤的人,那就该是天命之人,胡轶等几个异人来投就是佐证。然而现在却有异人跟他作对,干掉了他手底下的顶梁柱,这是对他的天命的否定。 所以宋献策说出异人的时候,李闯才会有那样的神色。 牛金星于是立刻抓住这一点攻击宋献策。 宋献策一看暗道不好,连忙道:“闯王听我一言:历来取天下,靠的不是三五两个异人...” “住口!” 李闯大怒,指着宋献策喝骂道:“滚出去。” 宋献策见李闯正在盛怒之中,知道自己不能再说下去了,只好狼狈退了出去。 牛金星暗暗一笑,作揖对李闯道:“闯王天命所归,明廷必灭无疑。与闯王作对,便是与老天作对。只须得大军一到,管他什么人,皆要飞灰湮灭。” 李闯神色才好看了些,沉吟道:“然则南阳之事萦绕于心,如芒在背,教我寝食难安啊。咱老子如今正围困开封,眼看开封矢尽粮绝,破城就在旦夕,却出了这等恶事!” 牛金星自然知道李闯的担忧。 休看李闯如今好大声势,纵横中原打的明廷溃不成军,破洛阳,围开封,但形势并非有想象的那么好。 侯恂督师保定,数万大军隔河相望。虽说这老儿怕死惧战,可一旦露出破绽,侯恂未必不会挥军来攻。 孙传庭更是个厉害人物,当初险些干掉李闯,李闯深惧之。如今孙传庭再次出山,正在关中整备兵马,说不得什么时候就会杀出来。 北边、西边皆有大敌,相反,南边的湖广兵却是李闯最瞧不起的一部。左良玉之类的货色,交锋多次,虽互有胜败,但李闯已经看出左良玉的秉性,这人不敢硬战。 然而如今南边生变,突然跳出来一支厉害的兵马,竟然将李闯派去的军队一扫而空,还搂草打兔子,把左良玉也收拾了。而李闯却一点也不了解这支军队的跟脚。 这如何不让李闯如芒在背? 他围困开封已久,开封不好过,他李闯也不好过。流贼之为流贼,就是没有根据地,一切要靠抢。在开封这儿对峙久了,没地方可抢,他储备的各种物资大量的消耗,已经快要支撑不住。 要不然李闯也不会对那二百万两银子如此在意,三番两次的增派兵马。 “学生有三策,可供闯王抉择。” 牛金星这时候道。 李闯闻言一喜,道:“快快道来。” 牛金星一副运筹帷幄的神色:“闯王可急攻开封,先破城取资粮,再乘胜挥兵南下,以泰山压顶之势,击灭南阳之贼。此为上策。” 李闯一听,不禁道:“废话。咱老子要能轻易破了开封,还要你作什么?” 牛金星露出一丝尴尬,连忙道:“中策,张献忠在淮南,又有革左五王,不妨联络这六人,许以好处...” 李闯一听,露出一抹思索之色:“你的意思是让张献忠和马回回等人去攻南阳?” 牛金星抚掌笑道:“闯王英明。正是围魏救赵之举。只要张献忠等人能在南阳拖得三五几个月,闯王这边破了开封,一切迎刃而解。” “唔...这倒是个好主意。”李闯略微心动,却道:“然则我与张献忠有龃龉,怕是请不动啊。” 牛金星哑然,片刻后道:“许以重利,或许能成。” 李闯思来想去,咬了咬牙道:“早前我要杀献忠,把他得罪的狠了,连带马回回等人对我也有意见。如今却要求他,咱老子颜面往哪儿放?你说下策。” 牛金星张了张嘴,却不知该怎么劝。他很清楚这一个计策才是上策,但也清楚李闯的脾气,只好暗暗叹了口气,道:“那便遣一支兵马,驻襄城,遏守南阳要道。” 顿了顿,又道:“只要拖得三五几个月,等闯王空出手来就好办了。” 李闯听完,来回踱步,良久道:“也罢,就这么办。” 问牛金星:“那依你之见,派哪个合适?” 牛金星笑道:“李岩破有军略,不如叫他去。” “李岩...”李闯皱眉想了想:“大概多少人合适?” “一万足矣。”牛金星眼中闪过一抹冷色。 “一万...”李闯犹豫了一下:“我侄儿大将三部三四万皆败在南阳,一万怕是不够。” “据城而守,襄城县又不大,多了反倒不好。”牛金星道。 “这样么...”李闯觉得有道理:“那便一万五。” 折了个中。 于是令人唤来李岩,是个面孔英挺,颇有些儒雅气质的青年将军。 李岩作揖道:“大王唤属下来,不知有什么吩咐。” 一一三章 李岩 李岩此人在闯贼手下,应该算是一个异类。 他是开封人,年纪轻轻便中了举人。投到闯贼麾下之后,他屡劝闯贼安民,禁止烧杀抢掠,因此与闯贼麾下其他烧杀抢掠惯了的贼头多有不合。 李岩曾指责牛金星、宋献策,说他们没有尽到辅佐的责任,因此为牛金星、宋献策等人所恶。 他在圈子里面,但又在圈子外面。 在圈子里面,是因为他从贼了。在圈子外面,是因为他跟贼不同。因此并不受到闯贼的重用。 或许李岩也曾后悔,后悔投靠闯贼,但一入流贼深似海,从此没有回头路,已经来不及了。 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李闯见李岩进来,神色淡淡道:“南阳有变,咱老子要你带兵去守襄城县。具体的事牛金星跟你说。” 言罢拂袖而走。 李过作揖躬身,等闯贼离去,这才直起身子,看向牛金星。 “敢问军师,南阳有何变故?” 这会儿,知道南阳变故的人并不多。南阳的事不可谓不严重,李过、刘宗敏、郝摇旗这些人,可都是李闯的左膀右臂,却几万人马陷在里面,如果任凭流传,一定会动摇军心。 所以杀光了溃兵,封锁了消息。李岩又不是核心人物,自然不知。 牛金星闻言呵呵一笑:“倒也没什么大变故。闯王得闻消息,说是丁启睿引兵南来。眼下开封城破在即,受不得打扰,因此要一部兵马驻守襄城,以防万一。” 李岩一听,觉得有道理,道:“不知闯王予我多少兵马?” “八千。”牛金星神色不变道。 “八千...”李岩思忖了一下:“若是守城,八千足矣。” 牛金星呵呵的笑:“此事耽搁不得,李将军须得快快出发,避免意外。我这就叫人给李将军划拨兵马。” 李岩拱了拱手:“有劳了。” ... “闯王有眼无珠,牛金星不当人子!” 大军开拔,一路往南奔襄城而走。路上,与李岩同行的是一骑女将,女将身着鸳鸯袄,以红巾扎长发,腰间一卷长鞭,侧里悬了一口腰刀,端是英姿飒爽。 她言语无忌,惹的李岩神色一变,道:“休要胡言。闯王予我重任...” “重任?”女将嗤笑一声:“这些个老弱病残就是重任?笑死我了。” 李岩神色微黯:“闯王大抵不知情,牛金星...我与牛金星有隙,他难免给我穿小鞋。” 女将柳眉竖起:“大战当中还蝇营狗苟,牛金星真是该死!以这些老弱病残,你此去若是守不住襄城,大好局面毁于一旦,该如何是好?你怎么不去找闯王?傻呀?牛金星那狗东西给你什么你就接下?” 李岩无言。 女将怒气未消:“我红娘子怎么就看上你了!李岩,你说话!” 李岩叹息一声:“牛金星是跟随闯王已久的老人,你说闯王是信我还是信牛金星?” 女将神色一滞,也无言以对。 李岩道:“左右是守城,虽然八千兵马多老弱病残,但以我对湖广兵的了解,未必守不住。你不要担心。” 女将默然。 ... 首山。 黄帝采首山之铜炼剑,此首山便是彼首山。 朱炳琨和郑五率兵急行,赶到首山寻了险要要道立下营寨,便撒出夜不收,对襄城地面进行刺探。 时间不久,张石手下的夜不收便将襄城县县城一带的情况探查清楚。朱炳琨等人才知道,襄城竟然几乎是一座空城。 原来去年河南大战,朝廷的兵马与流贼的兵马围绕襄城狠狠打了一仗,三边总督汪乔年就是死在这里。朝廷大军战败之后,襄城县被流贼席卷一空,到如今除了一些藏在阴暗角落里实在走投无路的百姓流民,襄城已几乎是一片废墟。 得知襄城县的境况,朱炳琨和郑五商量了一阵,打算分兵,先把襄城县占了。 朱炳琨领着本部两千五百人迅速占领了襄城,郑五则带着剩下五千人仍驻首山,与朱炳琨呈犄角之势,相互守望。 首山大营,郑五巡视归营,便有兵丁来报:“朱部将来了。” 郑五一听,神色微微一动,连忙走进大营。 朱炳琨见郑五进来,立马站起来:“老郑,有情况。” 郑五神色一紧:“难道是闯贼大军到了?” “虽不中,亦不远。”朱炳琨扯下地图,道:“我刚刚接到夜不收的探报,说有近万兵马从开封方向而来,我来时已到五十里之外,天黑之前必定达襄城。” 郑五忙道:“近万兵马?” 朱炳琨点头:“的确只有近万兵马。而且多是老弱病残。” “哦?”郑五露出疑惑之色,开玩笑道:“难道闯贼知道我们远来不易,专程给我们送人头来了?” 朱炳琨笑了起来,然后正色道:“闯贼连番增派兵马,却被主公一网打尽。如果你我是闯贼,焉能不重视?我想不通闯贼为何只派近万兵马且老弱病残前来,心中疑惑,于是连忙赶来与你商议。” 郑五想了想,摇头道:“我也想不通。不过只近万老弱病残,老朱,你觉得是否该吃掉?” 朱炳琨沉吟道:“老弱病残不足为虑,我猜可能闯贼派遣的这支兵马,未必是来打仗的,或许...” “或许只想驻扎襄城。”郑五接过话头:“襄城不大,近万兵马驻守绰绰有余。驻扎此处,扼守要道,让我军无法北上。” 朱炳琨不禁点了点头:“也许闯贼正是这样的想法。襄城已被我率兵占领,贼兵如今来了,该如何区处?” 他又道:“主公的命令...” 郑五点了点头:“主公只教你我扼守首山——我看不妨放弃襄城,左右只是老弱病残,要拿回来不难。若与之战,必定刺激到闯贼,说不得三五天十万大军临头,就不好办了...” 朱炳琨忍不住点头。 他道:“不如这样,主公稍后就到,贼兵入夜前才会抵达襄城,我先不动,若主公先到,听凭主公驱策。若贼兵先到,战一场也无妨——我将兵埋伏于城内,你将兵拉到城外潜伏起来,等贼兵入城到一半,你我里外夹击,将之一网打尽,务使不能逃脱一个。如此一来,闯贼短时间内未必知道这里情况,等闯贼反应过来,主公早已到了,还怕区区流贼?” 一一四章 战前 嬴翌抵达首山的时候已是下午。 若只他自己一人,以他的脚程最多半个时辰,但有张四林根跟着,虽说也是快马轻骑,却终归拖慢了许多。 “主公!” 郑五挺身捶胸,目光已不同以往。 郑五是郑家的家生子,如今称嬴翌主公,只看周围许多兵丁狂热模样,嬴翌不免心中欢喜。 人道台、人道榜的巨大妙用,在军中体现的淋漓尽致。 将士们的战意,一目了然。 嬴翌点了点头:“进去说话。” 进了大营,郑五立刻将贼军消息道来:“有贼军近万,皆老弱病残,自开封来,大抵天黑之前将抵襄城。朱部将早前自襄城来与属下商议,若主公未至,便与贼军战一场,若主公已至,便听主公吩咐。” 嬴翌听了心下了然,难怪不见朱炳琨,道:“你们夺了襄城?” 郑五道:“属下等引兵至此,发现襄城乃是一座空城,便分兵占了。” 嬴翌颔首:“既是空城,占了无妨,正好与首山犄角之势,互相守望。贼兵天黑将至?如今情况若何?” 郑五道:“距天黑约莫还有一个时辰,只等夜不收来报。” 嬴翌笑道:“我此番引兵北上开封府,正是打算与闯贼做过一场。贼兵既至,试一试成色也无妨。区区近万老弱,便作个磨刀石,磨一磨我的刀锋。” 郑五及众营将听了大喜。 他们正是求战心切——人道榜之事,虽然军中只有九百人上榜,但消息却已传遍。杀敌立功,增加人道气数,涓滴可见,再不虞被人贪墨或出差池,由是个个想战,人人都要立功。 军中战心炽烈,嬴翌喜闻乐见。与郑五叙话片刻,让他做好万全准备,便下山往襄城县而走。 到了襄城县,只见满城草木,果然萧条。 朱炳琨早接到消息,带着一众营将前来迎接,入城之后,嬴翌开口便问:“贼军已到何处?” 朱炳琨闻言忙道:“或出了些差池。” “哦?” 嬴翌心下一转:“莫非贼兵已有察觉?” 朱炳琨道:“主公英明。晌午时发现贼兵已到五十里外,末将估摸着天黑之前必达襄城县,打算伏兵于襄城之内,郑部将潜于襄城之外,待贼兵入城过半再里外夹击。不料午时之后,贼兵速度放缓,刚刚接到的夜不收探报,说是贼兵已停驻于二十里之外踟蹰不前。” 嬴翌听完笑了起来:“毕竟光天化日,襄城以北一马平川,夜不收藏身不易被人察觉也在意料之中。” 朱炳琨点了点头,略微有些可惜:“若贼兵不知,茫然至此,我军必定一场大胜。” 嬴翌笑着摇头:“计谋策略虽好,但正面与之战又有何妨?难道你的兵还不及区区贼子?” 朱炳琨等人都笑了起来。 嬴翌摆了摆手:“我成军以来,虽有大胜,却多侥幸。这次与闯贼交兵,正是检验将士的时候。这支贼兵踟蹰不来,山不就我,我去就山。也不需急切,今夜好生休整,明日拔营去会一会这支贼兵,吃掉它。” 嬴翌自夺权以来,屡屡大胜,折在他手中的兵马,流贼合同官兵有八万左右。但其中决定性的因素,不是军队,而是嬴翌自己。 但打天下终归不能只靠一个人,军队的成色怎样,需要经过实践的检验。这回引兵南来,嬴翌决定能不出手便不出手,把战争交给军队。 正好来的是老弱病残,先试试手,沾些血腥,磨一磨刀锋。 “明日倾巢而出,左右背后再无隐忧,也不怕首山有失。”嬴翌道:“你速速叫人去告知郑五。” ... 李岩驻兵于襄城北二十里,的确是因为他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嬴翌的夜不收虽然掩藏行迹,但正如嬴翌所言,光天化日,又是一马平川,怎能不让人察觉? 李岩手底下八千兵马,虽是老弱病残,但他却有个标营,只百人,却是精锐,不同于老弱。 李岩举人出身,原本家里也是殷实大户。投闯贼时,带了亲信家丁,正是这百人。他虽不受闯贼重用,不像郝摇旗、刘宗敏、李过等人手底下随随便便有几万兵马,平素若有战事,都是临时调拨,但这百人却是他倚重,平素训练有加,贼军之中不差于老营。 察觉嬴翌夜不收踪迹的,正是李岩的家丁。 “官兵来的好快。” 李岩看出蛛丝马迹,不敢贸然前进,将兵马驻扎于一座小丘之上。他与红娘子立在丘顶,居高临下,蔚然叹道:“我紧赶慢赶,没想到还是被官兵快了一步。” “你确定是官兵?”红娘子道:“或许是流民。” 李岩摇头失笑:“分明官兵夜不收,哪里是流民?若非我家丁眼尖,必定被瞒过去了。这样谨慎,不可能是流民。想来此时官兵已占了襄城。我军多老弱,再冒进必定吃亏。我已叫人回转开封,请援闯王。只盼闯王早些调遣兵马,否则...” 他神色里隐隐忧虑。 李岩是个聪明人,他心中隐隐已经察觉到了一些不妙。牛金星与他说是明军丁启睿所部南来,让他来驻守襄城,扼守北上要道。但如今想来,却分明有些不同寻常。 他有句话没说——他百人家丁撒出去一半作为探报,这半日以来,竟已有二十多人杳无音讯。 哪里去了?多半是死了。 他与明军不曾少了交锋,但明军的夜不收恐怕还没有这么厉害。 窥一斑而见全豹,这南来的兵马,真的是丁启睿的湖广兵吗? 他甚至对请援闯王都不报太大期望——这里消息传回去,第一个知道的不是闯王,而是牛金星。牛金星会立刻上报闯王,给他增派兵马吗? 他心中沉甸甸的。 “或许我真的错了...”他心中暗叹:“贼终归是贼,贼性深重,改不了啊。罢了,我既然走上这条路,便再无回头。便拼了这条命,作为警醒,只盼牛金星能够以大局为重...” 他想着若能在此拖延几日,甚至战死,让牛金星知道敌军的厉害,早些应对,也不枉他投闯王一回。 一一五章 一触即溃 李岩大抵猜到牛金星害他,但他没说。 以红娘子的性子,若是知道此中奥妙,怕是要炸。说不定转身回去找牛金星的麻烦。然而于事无补,反而闹出乱子。 实际上李岩的猜测并没有错。 当天夜里,牛金星便得到了李岩传来的消息,在知道襄城已被敌军占领之后,牛金星心里的确咯噔了一下,但随即想到李岩即将迎来的下场,不免快慰起来。 牛金星憎恶李岩,不单单是因为李岩曾指责他没有好好辅佐闯王。牛金星善于算计,心有九曲,然而眼光层次不足,更局限于内部的争权夺利。李岩的才能高过牛金星,于是心生嫉妒,又害怕李岩取代他在李闯心目中的地位,这才是根源所在。 “南边那人虽然厉害,李过等人皆殁于其手。但细数起来,却皆是突施偷袭,凭的不是大军兵锋,而是一人之力,想来不足道哉。闯王拥兵数十万,附从百万,有泰山压顶之力,哪里怕他?那人也许是异人,但闯王麾下还有三位,呵呵...不如先借刀杀人,待收拾了李岩,去了我眼中钉肉中刺,再请闯王发兵,转身碾灭之。” 当下心有定计,将此间消息按下,谓左右道:“闯王攻打开封正是紧要关头,打搅不得。这里消息我自有区处。” ... 月落日升,一夜无话。 李岩这一夜不得安稳,他生怕敌军夜袭,每隔半个时辰便要巡视一遍,根本没有休息。紧张的度过一夜,眼看日头已起,才微微松了口气。 即令兵卒埋锅造饭。 到日上柳梢,才有兵卒来报:“有敌军数千,提兵而来。” 李岩精神一振:“可探出是敌军底细?领兵的是谁?” “只见一面大旗,上书一个‘嬴’字,绣三头六臂魔神,满面凶恶。步骑约有七八千,军容规整,想是精锐。” 李岩听了不禁一怔:“嬴?” 对左右问道:“丁启睿麾下可有姓嬴的将领?” 众皆摇头,连说不知。 李岩心下微沉,他也不知丁启睿麾下还有个姓嬴的将领。却知道绣了三头六臂魔神的大旗是蚩尤旗。 红娘子机灵,见状道;“步骑七八千,不是小数目。定是朝廷兵马。” 李岩点了点头,不置可否,道:“再探。” 挥退探报,李岩对红娘子道:“昨日其斥候探报还遮遮掩掩,今日提兵却大张旗鼓。看来是抱着吃定了我的心思。你与我传令,叫众将士摆开阵势,架起枪炮,我就依凭这小丘跟他斗一斗。” 红娘子面有忧色:“皆老弱病残,怕是...” 怕是一个冲锋挡不住就要溃败。 李岩又怎么不知?道:“事已至此,莫非你叫我退兵?若能退兵,昨日我就退兵了。死在战场上,还能全了我李岩名声。若是撤回去,被牛金星拿下砍头,才真是无颜见人。” 红娘子面色悲戚,一时无言。良久道:“如果当初你我不来投闯王,只找个山头做自己的山大王,那该多好啊。” 李岩失笑,用粗糙的手抚摸了一下红娘子满面风霜,道:“是我对不起你。山大王也只玩笑话,天下大势,终有定鼎之时。新朝若立,哪里还有山大王逍遥的份?左右今日你我一起死在这里,也不枉此生了。” 红娘子露出一抹羞涩。 不多时,探报道:“敌军已至十里外。” 再不久,探报再来:“已至五里外。” 李岩站在丘上,摆了摆手:“我已经看到了。” 只见日头下,一抹黑线涌动,逐渐清晰,一杆大旗迎风烈烈,敌军已是到了。 李岩麾下八千老弱此时骚动起来,一片嗡嗡。这些老弱病残用来壮声势尚可,但若是战阵之上,哪里还有什么战心? 李岩看的清楚,只是叹气,没有动作。 这些老弱贼兵,根本没有指挥的余地。若是打顺风仗,倒是一拥而上有些用处。若是打硬仗,却分毫无用。 他将红娘子唤来:“你速速去挑选一些还算精壮的,稍后接战,听我吩咐,只有斩了敌将,才能扭转乾坤。” 红娘子会意,当下挑选兵卒去了。 这时候,嬴翌的兵马已到两里。李过忙叫人让出炮阵,有十门炮,弗朗机炮、虎蹲炮皆有。 “听我号令,号令一下,诸炮齐轰。” 却话还没说完,便已有人发炮。 轰隆一声,随后断断续续,十门炮都开始轰打。 一时间气的李岩面目通红。 嬴翌大军步步为营,枪兵持枪如林,护着炮阵,左右两翼马队徘徊,大军如墙推进,给贼兵带来巨大的压力。贼兵承受不住,还没等嬴翌大军抵达相应的距离,就忍不住发炮了。 不但发炮,连铳手也开始胡乱放铳。 嬴翌端坐马背,见状指着贼兵笑道:“这等贼子,一冲即溃。” 朱炳琨和郑五都笑了起来。 嬴翌道:“叫马队去逗一逗贼人。” 当下两翼马队驰出,阵型散乱。却是训练不及,但面对炮阵,正好越散乱越好。贼兵见嬴翌出马队,当下乱作一团,阵前炮阵骚动,几门炮转向左,几门炮转向右,几不统属。 嬴翌哈哈一笑:“大军加速推进,至一里,先用炮轰,打掉贼军炮阵。” 旗语一下,大军涌动。趁着敌军炮阵骚乱,被马队吸引,迅速到了一里外。枪兵让开两侧,中军推出炮车,迅速架起,填装炮子、火药,就要炮轰贼兵。 山丘上李过看的心急,忙叫麾下马队出战。期盼击退嬴翌马队。但李岩麾下贼兵马队踟蹰不前,不敢接战。只以炮轰,轰了几轮,也不见把嬴翌麾下马队打死多少人。 眼看嬴翌大军到了近前,架起了炮车,李岩长叹一声,闭上了眼睛。 耳畔便传来隆隆炮响,顿时间山丘下贼兵前阵被打的一团糟。只三轮炮击,贼兵炮兵被嬴翌虎蹲炮的散弹全部打死,炮阵顿时哑火。 嬴翌把大军压至一里,就是要打散弹。实心弹虽然打的远,但杀伤力乏善可陈。眼见敌军炮阵被打掉,嬴翌大手一挥:“枪兵在前,弓手在后,给我压上去。” 一一六章 斩首 兵至二百步,贼兵愈发纷乱。炮车跟进连轰,贼兵割麦子一样成片成片的倒下,已有败退的迹象。 些老弱病残甚至连反击的能力都没有,只是退,拥挤着连连后退。 枪炮虽然厉害,但李岩的这支贼兵太烂,火铳又良莠不齐,加之没有战心,如何抵挡嬴翌兵锋? 敌军越乱,嬴翌便越轻松。不片刻,大军便进入了八十步以内。 炮阵停止轰打,大军进入冲锋阶段。 在各部营将的指挥下,枪兵迈着沉闷的步子,加快速度突进。 “挺枪指前!” “前进,前进!” “注意,注意,勇者不得前,怯者不得后!” “堂堂之阵,杀,杀,杀!” 五十步一晃而过,李岩早在丘头催促接战。嬴翌枪兵背后,熙熙攘攘的箭雨洒落下去,惨叫声连连响起,待的大军轰然碰撞,顿时人仰马翻。 两部部将、各营营将先登在前,长枪攒刺,贼兵成片成片的倒在大军脚下,嬴翌兵势愈盛,已不可挡! 山丘之上,李岩已面色煞白。红娘子急切来报:“兵卒已挑选齐备。” 李岩长吸了口气:“随我来!” 当下翻身上马,也不说话,挺枪杀下山丘,奔阵前而来。 嬴翌端坐钓鱼台,稳的很。见丘上有人逆势杀下,不禁笑道:“螳臂当车。”却也不管。 只见李岩带人冲下来,早有朱炳琨看的分明,忙指挥枪兵结阵以当。李岩所率数百人下丘,只突入十来步,便被朱炳琨所部枪兵奋勇挡住。 朱炳琨趁势围困,将这数百人围在当中厮杀。 嬴翌哈哈一笑:“围上去!” 本部未曾动弹的两千五百人当即听命出战,与朱炳琨所部一起将这支冲下来的贼兵困的水泄不通。 “败了!败了!” 见李岩被困,贼兵再也坚持不住,溃了。 “逃啊!” 惶惶如犬,狼奔豚突。 “马队包抄,弓手营配合!”嬴翌传令:“逃者尽杀之!” 自发炮至此,不过一刻时间,涉及双方一万五千多人的一场战役,便这样虎头蛇尾的尘埃落定。 只见遍地的溃兵,歇斯底里逃窜。有马队、弓手逐之。或杀或俘,直到一个时辰之后才落下帷幕。 嬴翌不曾出手一次,只感受着手畔竖起的大旗散发的玄妙气息,感受着逐渐增长的真灵数和人道气数,不禁笑了。 “主公!” 朱炳琨将一男一女两个狼狈之人推到在嬴翌面前:“末将已俘获贼首!” 他满身鲜血,但精神亢奋不已。 嬴翌摆了摆手:“抬起头来。” 倒地二人皆抬头,怒目以视。 嬴翌笑道:“没想到还有女贼。说吧,你二人是什么身份。” 红娘子怒骂,李岩默然。 朱炳琨一鞭子甩过去,把怒骂的红娘子抽翻在地,道:“主公,这二人身份已经打听清楚。” “哦?” “这贼首唤作李岩,女贼唤作红娘子。”朱炳琨道:“皆是有名有姓的贼头。” “红娘子?” 嬴翌一怔,不禁多看了女贼一眼。虽然此女满面血尘,但眉宇间却掩饰不住一抹英气。 “原来是红娘子。” 嬴翌记忆之中,隐约有些印象。 知道是明末的一个女贼,颇为侠气。但大抵也仅此而已,知道的不多。 至于李岩,嬴翌似乎也听说过,但没有什么印象。 这时候红娘子怒骂道:“狗官,要杀要刮快些,老娘等不及了!” 嬴翌失笑,摆了摆手:“既求速死,那就拖下去杀了吧。” 朱炳琨二话不说,将两人拖到一边,抽刀砍下两颗脑袋。 “把首级装好,还有用。”嬴翌道:“速速统计伤亡,打扫战场,早些回襄城。” 朱炳琨捶胸而去。 半个时辰之后,朱炳琨、郑五皆至面前。 报道:“斩首五千五百级,俘获二千四百余人。溃逃者不足百人。我军阵亡一百二十余人,伤者五百余人。缴获弗朗机炮、虎蹲炮共十门,可用的只四门。各种刀枪火铳甲胄军械粮草不计。” 嬴翌一听:“竟斩首五千五百级?呵呵...” 他笑了起来。 朱炳琨和郑五对视一眼,皆不言语。 因争军功,却是麾下兵卒杀心大起,连一些跪地求饶的也都杀了斩下首级。否则俘获的必定比杀死的多。但如今斩下的首级却是俘获的一倍。 不过嬴翌并没有在意。 杀便杀了。俘虏多了反而不好——他如今正缺粮,俘获的再多也养不起。 “收敛、掩埋尸首,如今上榜者毕竟少数,还须统计军功,不得怠慢。”嬴翌吩咐道:“稍后启程回军。” “喏!” 这一场战役,总的来说只能算是小试牛刀。贼兵本就不被嬴翌放在眼里,何况还都是老弱病残。一冲即溃,胜了也没什么值得夸耀的。 其中的道理,嬴翌回军襄城以后,也在军中训过话。 只道若对敌鞑子之时,能有这样的战果,才是骄傲的时候。眼下势初起,正要戒骄戒躁,步步为营。 城中大营,嬴翌端坐上首。两部部将、各营营将皆在。 嬴翌道:“今日一战即胜,可有话说?” 郑五捶胸,道:“主公,贼兵不过如此,皆是一冲即溃的货色。不如趁胜直击,解了开封之围。” 这话一出口,赢得了不少人的赞同。 嬴翌笑着摆了摆手:“还不是时候。” 他正色道:“我虽不把闯贼放在眼里,但闯贼毕竟有数十万附庸。百倍于我。今日虽胜,但也侥幸。贼兵不比我多,还皆是老弱病残,算不得什么。况且朝廷任命尚未下来,我却不能太过主动。” 朱炳琨和郑五都明白了嬴翌的意思。 “但凭主公吩咐。” “李岩、红娘子全军覆没,闯贼必定有所反应。我便在此,一边严加训练,一边等他来战。”嬴翌道:“闯贼要围困开封,必定不会倾力与我接战。若只几千几万,不过添油而已,正好作了将士们的磨刀石。” 众将心中有数,当下明了。 “都退下吧,下去好生整兵训练。些许俘虏,便用来收拾襄城县,修整一下城墙。张石,你派人回裕州一趟,将这里大胜告知郑县尊,并催促孙秀才早些派来粮草。” “喏。” 等众将离去,大帐中便只余嬴翌一人。 他眼角余光之中,数据变化一目了然。 一一七章 分配 “我占三县之地,辖人口11万,起初所占人道气数也不过3000。没想到一场小胜至少给我增加了500。”嬴翌暗暗高兴,思忖道:“所谓文治武功,应该并肩齐平,不分高下。恐怕是因为我占领的这三个县民生太过凋敝,一开始3000之数只是个基础,而治理过程中正在缓缓增长。战场武功则一目了然,而民生文治却是年长日久的事。” 一战过后,嬴翌的人道气数总数已达到3700余,这些天的治理促进了些许增长,而通过战争至少增加500,十分鲜明。真灵数则增加了4000。于是嬴翌如今共有真灵数15000多。 不过之前余下的11000多与新增的4000并没有合在一起,数据是分开的。早前的真灵数,皆是嬴翌亲手杀人所夺,只能自己用,而不能分配他人。新增的不但能自己用,还能通过人道榜分配赏赐给手下。 与李岩八千老弱一战,斩首五千五百级,因皆是老弱,平均不及青壮,以人道战旗收纳又要折损一成,因此只得4000。 虽说因气数之限,上榜者总共只有千人,军中只得九百。但并不是说只有这九百将士杀人才能夺灵。夺取真灵是人道蚩尤旗的功能。蚩尤旗在,战场上无论彼此,只要有士兵死亡,都会被夺了真灵。 上榜者取得的是分配真灵数的资格。 这4000真灵数,嬴翌自然要趁热打铁作一番分配。 人道榜的事,早已被全军所知,因此熔炼人心。但毕竟尚未体现好处,人心未定,时间一久,心气就容易消磨。于是要将好处体现出来,让人知道并非口头虚妄,而是实实在在的,方能将使人心完全归附。 嬴翌对此早有计较。 军队征战夺取的真灵数,嬴翌自取一半,余下一半作为赏赐分配下去。怎么个分配法,按照嬴翌的想法,是一半一半。也就是军队得一半,军队之外的得一半。 不过当前更重战事,而军队需要快速成长,因此嬴翌第一时间侧重于加强军队,眼下要将两千真灵数全部分配给军队。 至于文官、工匠那边,却是不急。无论文官还是工匠,要做出贡献都需要时间。而与闯贼之战就在眼前,不说多久,一两个月必有分晓,到时候有的是真灵数。 嬴翌念头一动,2000真灵数通过人道榜瞬间分配下去。依次按照上榜的九百人各自的军功,或多或少,皆有份数。 真灵加点,默认为体魄。嬴翌也没有作更改。军队嘛,自然以体魄为重。等到以后一切都走上正轨,稳定下来,嬴翌才会把这个选择权下放,谁得了真灵赏赐,想怎么加点,自己默念选择。 人道榜上的数据变化一目了然。 之前只是一排排的名字,而如今军队上榜的九百个人的名字之后,有了相应的数据。 真灵赏赐是以军功为依凭,也就是说在战场上取得了多少军功,就会得到相应份额的真灵数的加点。而军功如何定量,则以增加的人道气数为标准。 这一场战役增加了500人道气数,哪个士兵占多少,哪个将官占多少,在人道气数之中都一目了然,决然没有差池。 而军官的份额则因为其官位职责有一定的加成。 如此,2000真灵数分配下去之后,上榜的九百人中,所得份额多的体魄翻番,比如郑五和朱炳琨,作为率领两千五百人的部将,体魄皆增至2以上,后面还有小数。 而大多数的兵丁,只增加了0.1至0.2,也就是体魄增加了一到两成。 不要小看这一到两成,对于肉体凡胎的普通人来说,永久性的一到两成的体魄增加,绝对是极其明显的变化。 这时候,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嬴翌闻声淡淡一笑。 片刻之后,大汗淋漓的朱炳琨和郑五带着满面通红的营将来到大帐外求见。嬴翌笑眯眯的喝退了他们。 这里面的奥妙,说的再多没用。倒不如让他们自己好生去体会。 神仙一样的手段,明晃晃的摆在所有人的面前,不信不效死力。 从此以后,军官想着怎么打胜仗,士兵想着怎样杀伤更多的敌人,军队战意必定昂扬向上,从此战无不胜。 而军队之外上榜者也能够通过人道榜看到军队的变化,自然会形成督促,甚至竞争。这都是嬴翌乐意看到的。 嬴翌这里一场小胜,闯贼如何反应暂时不知,倒是裕州这边,迎来了几位襄阳来客。 前次大胜,杀左良玉、郝摇旗、刘宗敏,灭诸部兵马,占三县。郑允芝以叶县县令的身份上书,说左良玉与郝摇旗、刘宗敏等贼兵大战,左良玉死,湖广兵溃败。幸而郑允芝合同百户官嬴翌力挽狂澜。 这里面的细节自然是经过加工的,着重突出了郑允芝和嬴翌的功劳。 叶县分属南阳,而南阳属河南,这份奏报本该奏往河南巡抚,但河南巡抚困于开封,郑允芝‘只好越级上奏’京师。同时,也将相应消息传达与襄阳剿贼督师余部。 裕州到襄阳并不远,今日去,明日可回。这里消息传到襄阳已有好几天,但襄阳方面到今日才有来人。 却是因为丁启睿、左良玉全军覆没之故,受到震惊难以置信。 来的,是监军主事余爵和监军俭事任栋。 朝廷派兵打仗,皆要任命监军。有时候是宫里的中官,有时候是文官充任。余爵和任栋都是文官。 早前因军饷之故,丁启睿与左良玉匆匆提兵南阳,这两位监军留守襄阳余部。没想到这一去,便是全军覆没。在接到郑允芝奏报之后,这两人心中拔凉,也有些庆幸。 亏得有这位郑允芝力挽狂澜,否则还不知道这中原战局会流毒到什么程度! 闯贼流窜天下,至于中原,在大局上,实际是被朝廷大军围困在这里。北边的侯恂,西边的孙传庭,南边的丁启睿,三面合围之局。 这个局面,是丁启睿前面的杨嗣昌提出的十面合围的残局。 如果丁启睿所部大败,而没有郑允芝力挽狂澜,那么闯贼南下的道路就完全打开了。这样一来,他们这两位监军,恐怕没有好下场。 在襄阳犹豫了好几天,这两位监军才亲自往裕州而来。 一一八章 监军 “两位监军上座。” 郑允芝将余爵、任栋请入县衙,唤人奉来茶水,这才开始说话。 “下官盼监军已久,今日得见两位监军,心中放下了好大一块石头。” 任栋性急,不与罗嗦,开口便道:“郑县令的奏报本官与余大人已经看过。丁督师合左总兵计四万兵马,后又调遣虎大威将军五千兵马,四万五千人皆殁于南阳,本官与余大人着实难以置信。还请郑县令将其中细节详细道来,本官与余大人也好分辨。” 郑允芝颔首道:“合该如此。” 便道:“事起之初,还要从头说起。下官为叶县县令,朝廷有军饷二百万要运至叶县作剿贼之资,下官自不敢怠慢。却不料其中消息泄露!” 余爵与任栋对视一眼,微微颔首。 这里面的消息,他们早已知道。当初郑允芝派人去襄阳求援,他们就看过郑允芝的手书,知道有人泄密。 “下官手中只有五个百户,不到六百人。将以三个百户前往舞阳二郎山迎接护送。可贼将郝摇旗引万余兵马来攻,就在城外将军饷劫走。贼人劫走了军饷不说,还要攻破叶县,下官无力,只好将贼兵引入叶县放了把火,这才撤入方城山中。” “下官失了军饷,自知大罪。一边遣人打探消息,得闻丁督师率军已至裕州,便连忙叫人请援,期盼左总兵能夺回军饷。” “夺回军饷?”余爵眼睛微微一眯,捻须道:“贼人劫走军饷,莫非不曾运走?” 郑允芝道:“大人听下官分辨。下官当初知晓军饷消息走漏,害怕贼人里应外合,搜索之下曾在叶县抓捕了几个贼子。其中有一人,便是那卖国的袁崇焕之女。便是此贼女与贼人联络,泄露的消息。” 两个监军一听,不禁瞠目:“袁崇焕之女?!” “正是此女。”郑允芝道:“也不知这贼女从哪里得来消息,竟分毫不差。她联络了闯贼麾下的贼将郝摇旗,由是在军饷抵达的时候,郝摇旗恰好突至。不过下官却从她口中得知一些消息,推断出郝摇旗有独吞之心,因此并未将军饷运走!” “独吞?!” 余爵、任栋面面相觑。 片刻后任栋道:“贼人贼性,生独吞之心倒也在情理之中。” 郑允芝露出深以为然的表情:“下官也是这般想法。因此暗暗叫人打探贼人藏银之处。” 余爵和任栋都颔首不止。 “正是那白河谷。”郑允芝叹道:“下官手下之人皆是这一带本地人,因此熟知地理,察觉到白河谷中有人迹,约数千人,下官不敢打草惊蛇,便准备联络丁督师。” “应该的。”两个监军点头。 郑允芝摇头道:“却不料闯贼分外看重这二百万军饷,先派了刘宗敏两万大军不说,在下官查到军饷藏匿之处时,贼子刘宗敏的大军就在裕州。下官正要联络督师,又有一支贼兵北来。” “哦!” 两个监军闻言皱眉。 “却是闯贼麾下的贼将一只虎李过。”郑允芝道:“也有两万人。” “下官忙让人去往裕州报讯,只带五千青壮往叶县阻截一只虎。”郑允芝道:“一只虎不知还有下官这支兵马,下官夜袭之,大破之。” “五千青壮?”两个监军很敏感的锁定了这个数字。 “然也。”郑允芝道:“下官重任在身,去年履任之后,便将叶县百姓迁往方城山中。下官撤入方城山,便从中征募了五千青壮。” “虽未曾有时间严加训练,但皆是叶县百姓,同仇敌忾,突袭之下贼兵慌乱,杀伤无数,还俘获了贼将一只虎。” “哦!”两人闻言瞠目:“一只虎也被俘获?” “正是。”郑允芝道:“那贼将如今还在方城山中羁押。” “那就没错了。”余爵和任栋笑了起来。 郑允芝却摇头不止:“然则下官虽截杀了一只虎,但裕州这边却一场大败。下官在击破一只虎后,令麾下百户嬴翌率军南下,逢左军大败,贼人已杀入裕州城中。正是危急时候,百户嬴翌奋勇争先,鼓舞士气,才一举将贼兵击破,还斩杀了刘宗敏、郝摇旗。” “这...这嬴翌是何人?”余爵和任栋对视一眼,任栋道:“竟以数千青壮破数万贼兵?” 郑允芝笑道:“说来能力挽败局,还多亏了嬴百户。下官只是个县令,没有资格任命千户,否则早提拔千户甚至守备。嬴翌勇力过人,古之猛将也不过如此。又擅带兵,极有军略。冲锋陷阵,无所不能。” “此人在何处,何不叫来一见?”听郑允芝吹捧,余爵任栋都有些好奇。 郑允芝摇头道:“虽是击灭了李过刘宗敏郝摇旗,然开封闯贼不可不防,下官已令他率兵北上,扼守首山,防备闯贼去了。” 两个监军这么一听,倒是觉得在意,认为郑允芝考虑周全。 随后余爵问道:“既是斩了刘宗敏、郝摇旗,不知首级何处?” 郑允芝道:“首级已送往京师。” 两人一怔,心思一转,哑然。 就听郑允芝道:“下官为叶县县令,此事合该奏报南阳知府、河南巡抚,丁督师也是可以的。然则...” 这里面的情况,两个监军又如何不知? 河南巡抚在开封,被贼人围困。南阳知府自去年便已空着。而剿贼督师丁启睿死了。他和左良玉的棺材就停在外面,之前还看过。 “下官无奈,只得越级奏报京师。同时将消息传至襄阳,便于两位监军知晓。” 这个理由很强大,两位监军也无可奈何。 一时间不禁有些心凉。 也就是说,这里面力挽狂澜的功劳,跟他们再无半点关系。 郑允芝看的清楚,却笑了起来,道:“两位监军劳苦功高,下官如何不能体谅?早在奏报之中提及,此间力挽败局,多赖监军提示。” 余爵和任栋这才转忧为喜,余爵笑道:“本官与任大人也只提醒一二,主要的功劳还是郑县令的。” 皆大欢喜。 一时间便其乐融融,闲聊起来。就有书佐来报:“首山归来的夜不收有急报,正在外面。” 一一九章 按捺 郑允芝一听,当下就站了起来,忙道:“快唤进来。” 余爵和任栋也神色一动,注视大门。 就见一悍卒入内,与郑允芝捶胸抱拳道:“县尊大人,首山捷报!” “捷报?!” 屋内三人皆是一怔。 郑允芝道:“速速道来。” 夜不收便将襄城战报道来:“有贼将李岩合红娘子,领兵八千至襄城县北。嬴大人率兵阻击,大破之。斩李岩、红娘子之首,共斩获首级五千五百余级,俘获两千四百余人。各种军械物资不计。” “啊!” 余爵和任栋吃惊不已。 这说话间又打胜仗了?! 郑允芝则习以为常模样,微微颔首:“嬴翌可还有信带回?” 夜不收道:“嬴大人令小人带回贼将首级,又请县尊大人和孙大人早些派粮。” 郑允芝微微颔首:“你且回去告知嬴翌,本官业已知晓。粮草不日将派人送去。” “喏!” 等夜不收离去,余爵和任栋早已按捺不住,道:“快将贼将首级拿来,去叫人来查看!” 又对郑允芝道:“又是一桩大功劳啊!” 郑允芝笑而不语。 两位监军亦非单枪匹马而来,自有附从。其中就有专门辨别贼人面目者,将李岩、红娘子首级取来,仔细一看,果然不错。 监军大喜,这又是军功啊! 郑允芝笑容满面,心中却嗤之以鼻。 如果不是要这两个监军作见证,郑允芝哪里会给笑脸? 道:“城外还有许多首级,两位监军可愿一观?” 两个监军笑眯眯道:“正要一观。” 于是出城,在城外看到一大堆人头,阳光下发出恶臭。 郑允芝道:“盖因首级太多,有数万级,而石灰不足,只能腌制贼将首级,大多数贼兵首级置于此处,眼看发臭,须得掩埋了。” 余爵和任栋皆色变,腹中翻滚,连忙道:“回城。” 心中便再无怀疑。 回到县衙,两人联名书一封奏报,叫人递往京师。 “郑大人力挽狂澜,此间青云,将要直上啊。”余爵颇为艳羡,更是亲热道:“为兄要先恭喜郑大人了。” 任栋也是连忙道喜。 郑允芝连道不敢:“借两位上官吉言。” 随后神色忧虑:“青云直上非我愿,如今闯贼势大,百万之众。下官虽以俘获之中甄选良民,如今增兵至一万,确也不敢说能与流贼相抗。此前转败为胜,毕竟有侥幸之处啊。” 说到闯贼,余爵和任栋笑容皆,都变得忧心忡忡。 “只看陛下决断了...” ...... 在这兵荒马乱的年代,南阳的奏报要传到京师,至少要十天半月。暂时而言,恐怕还不会有消息。 对此,嬴翌虽然期盼,但也不急切。 他只在襄城练兵,每日风风火火,搞得热闹,好似生怕别人不知。 李闯不是瞎子,第二日便知道了。 也知道了李岩全军覆没战败而亡。 这一下,李闯抓麻了。 “明贼已到襄城,处我腹心之处,如芒在背,如何是好?!”李自成忙将麾下大将唤来,齐聚一堂:“李岩真是个废物,我予他一万五千精兵,竟一战而亡,气煞了咱老子!” 堂下高一功、刘芳亮、田见秀、牛金星、宋献策一干心腹人等暗暗交换眼神,皆是心知肚明。 哪里来的一万五千精兵? 牛金星所为,虽然瞒着李闯,但其他人都知道,而且还暗暗高兴。谁让李岩不合群,得罪了所有人呢? 牛金星作揖道:“闯王,李岩此人名过其实,既已死,便不去说他。眼下要紧的,是襄城明贼。” “李岩损兵折将,坏我威风。如今攻破开封已迫在眉睫,而襄城明贼却叫我寝食难安。你有什么办法,快快说来。”李闯道。 牛金星道:“学生以为,当遣大将引兵驻许州,以为防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攻破开封。一旦攻破开封,闯王必定声势大振,从而四方来投。且城中资粮任凭取舍,岂不快哉?” “话虽如此...”李闯皱着眉头:“谁人愿领兵镇许州?” 他目光扫过,高一功等人皆默然无语。 宋献策此时站出来:“闯王,学生有一计。” “哦?快快道来。”李闯连忙道。 宋献策便道:“闯王莫非忘了罗掌盘子的?” 李闯一怔,随即大喜:“说的对,说的对!咱老子怎就把罗汝才给忘了?” 随后他面色一变:“那南阳消息,罗汝才可曾知晓?” 牛金星道:“决然不知。闯王,此间消息,皆已隐瞒。” 李闯松了口气:“罗汝才也是个奸猾的,若是知道襄城明贼骨头硬,怕是不会去啃。” 众人皆深以为然。 李闯道:“既是不知,那就好办。稍后牛金星,你去见罗汝才,告诉他我要让他引兵驻许州,看他怎么说。” “是,闯王。” 诨号曹操的罗汝才,说来跟嬴翌也险些有所交集。当初李过引兵至南阳,途中屠戮小王庄,正是奉了李闯的命令去迎接罗汝才。 罗汝才兵败湖广,势力大损,听说李闯在中原风生水起,这才来投。 但罗汝才当惯了掌盘子,不愿屈居人下,与李闯有龃龉。并非李闯的核心人物,李闯并不信任他。 却说牛金星去见罗汝才,以三寸不烂之舌,将罗汝才说动。罗汝才于是引兵许州,有三万余。 罗汝才刚到时候,只有万余残兵。到了开封,这左近全都是李闯挟裹的流民附庸,他便从其中招募青壮,及至于三万余人。 实际上这也是李闯忌惮他的原因。 罗汝才主动来投,李闯不好杀他,若是杀了,别人要来投靠他李闯的时候,就会想到罗汝才的下场。 就像之前李自成要杀张献忠,也犹犹豫豫。最终罗汝才报信,让张献忠逃过一劫。 而这,也是李自成厌恶罗汝才的第二个原因。 罗汝才自引兵许州,便也在暗暗关注襄城县的动静,在发现襄城县只有不到一万兵马的时候,他就放心了。反正李闯只让他提备,又不是叫他出战。好吃好喝整天就窝在许州不出来。 而嬴翌暂时也没动弹,无视了近在眼前的许州的罗汝才。 一二零章 许州 “这么说襄阳的监军都到裕州了?” 报讯归来,嬴翌得闻消息,不禁笑道:“孙秀才可有让你带话?” “回主公,孙大人说主公或可再打一两个胜仗。”报讯的夜不收道:“郑县尊也教怀叔予此提示。” 嬴翌听了心中顿时有数:“下去吧。” 挥退了报讯的,嬴翌把麾下部将、营将招来:“再训练五日,便拿许州贼兵开刀。在此之前,张石,你负责摸清许州贼兵境况。” “是,主公。”张石立刻起身。 嬴翌又对其他将官道:“下去后严加整训,所谓士别三日即刮目相看。这回贼兵不比之前李岩,并非老弱病残,五日之后,让我看看你们的战斗力。” “喏!” 众将官摩拳擦掌,战意盎然。 整兵训练不提,一天后,张石来报。 “主公,许州贼兵越三万,贼首乃是曹操罗汝才。”张石道:“末将抓了几个罗汝才手下的贼人,问了清楚。” 嬴翌闻言沉吟片刻:“原来是罗汝才。” 罗汝才也是个活阎王,最喜杀人,因此诨号曹操。只因汉末的曹操曾屠城杀人,便也自命之。 左右这些贼子都不是好东西,所谓蛇鼠一窝,全都是畜牲。 人家曹操杀人屠城,总也安民一方。区区罗汝才,什么狗屁?也敢自命曹操?真是马不知脸长。 三万余贼人,数目不少。不过嬴翌却也不惧。做个磨刀石不多不少,若麾下军队力不能及,再亲自出手就是。 “若许州贼兵不是罗汝才,我还要思量三分,既然是他,击之无碍。”嬴翌心下便有决断。 他这几天连许加点两次,体魄、神魂各一次,消耗真灵数1360点,将体魄增至8,神魂增至4,举手投足早非凡人,灵感敏锐,危机自知。罗汝才便有三万兵马,终归只是贼人,有一波之力,而无军魂军心。破之不难。 更重要的是,罗汝才与李闯并非一体。 嬴翌仿佛记得,罗汝才就是被李自成所杀。 如此一来,就算嬴翌破了罗汝才,对李自成而言,也不伤肱骨,李自成便不会跳脚,以其短视,兴许还会暗暗高兴。 闯贼手下毕竟有几十万人,附从的流民上百万。而嬴翌在襄城县只七千余人。相差百倍有余。不得不谨慎为战,以免太过刺激闯贼,使得闯贼放弃开封反而掉头全力来绞杀他。 “钝刀子磨肉,一点点的消磨闯贼的势力,夺其真灵以增我军。此消彼长,等时机一到,闯贼便是土鸡瓦狗,不足为虑。” 嬴翌思忖之间,早把增长的人道气数赋予人道台,使得人道榜能够容纳的人数再次增加,已增三百,皆以军中将士上榜。 也就是说,如今襄城这边嬴翌手下,已有一千二百人上了人道榜,可以得到真灵赐予。 只要这样一场场的战下去,随着人道气数的增长,人道榜容纳的人数越来越多,若七千余人皆上榜,皆能得到嬴翌的真灵赐予,那么成长起来就会异常的迅速,短时间内成为威震天下的强军。 开封这边尤为重要,因此人道榜的名额全部在这里。周力所部驻守于舞阳的两千五百人暂时不做计较。 不过周力所部,并非没有重任。嬴翌很清楚的知道,淮南还有大股流贼——革左五营、张献忠,都在淮南。他将周力所部置于舞阳,就有这方面的思虑。 事有轻重缓急,暂时周力所部除了周力等少数几个将官上了人道榜,其他的都不在嬴翌的第一序列。 对于能够上榜的人,嬴翌有自己的选择。早先叶县的几个百户,经过数次战役,增增减减,还剩下的四百余人全都上榜。其次就是在月牙谷征募的良家子。至于后来从俘虏中甄选出来的,则还不够资格。 这次又增三百将士上榜,自然军中又是一阵热切。得闻五日后出战,一个个都恨不得立刻拿着刀枪去许州杀贼。 军心可用。 随后的数日,张石的夜不收将许州罗汝才的底细摸了个通透。罗汝才三万余军队全部藏在城中,但贼人散漫,屡屡有出城打野食的,这些人就被张石麾下的夜不收盯上了,出来一个逮一个。 这样一来,城中绝大多数的状况,都在嬴翌的掌握之中。 许州贼兵,以罗汝才为首,其中罗汝才老营只有不到三千,罗汝才在湖广兵败之后,如今老营还没有补全。除了近三千老营,余下的贼兵分两个层次,一部分大概八千余人是罗汝才从湖广带过来的,是有经验的流贼。剩下两万贼人,全都是罗汝才这些天从开封的附从流民之中强行征募而来。 也就是说,乌合之众。 罗汝才引兵至许州后,连许州的破烂城墙,竟也没有做修整,除了整日里躲在城中吃喝玩乐银虐女子,什么都没做。 这样的人物,竟也能跳起来,只能说大明倾覆天注定,只能说时无英雄。 他恐怕以为嬴翌襄城只几千兵马怕了他几万兵马,不敢打他。 “把营将以上军官都叫来。” 嬴翌摆了摆手。 不多时,三部十二个营将、两个部将全都到了。 “这几天训练的怎样了?” 嬴翌笑问道。 这几天他每日巡视,自然知道军队训练如何。只是想听听将官们自己的看法。 将官皆道不曾怠慢。 嬴翌颔首:“明日便是第五日,听我命令。” “明日卯时造饭,辰时集结,辰时一刻大军开拔,以郑五为先锋前军,攻许州。” “喏!” 一夜无话。 翌日,天色阴沉。这些天不见日头,却也不下涓滴。只是愈发阴沉,好似下一刻就有瓢泼大雨。 许州,破破烂烂的城门处,一些贼人百无聊赖,如同乞丐一样或是瘫坐,或是闲聊,哪里有半分军队的气质。? 就在这个时候,地面微微震动起来。 初时贼人不以为意,直到看到远处官道上黑压压的马队奔袭而来才慌乱惊呼。城门处霎时乱成一团。 “骑兵营,跟我杀!” 沉闷的马蹄敲碎了一切,整个许州城从城门开始,好像骨牌一样产生了巨大的连锁反应。 城中一处收拾出来的大宅子里,正披着单衣饮酒银女的罗汝才后知后觉,等他听到动静,才有人慌忙来报。 一二一章 再胜 六月中,嬴翌击罗汝才,罗汝才毫无提备,嬴翌麾下部将郑五亲率五百骑卒入城,大破罗汝才三万贼兵。 罗汝才丢盔弃甲,只带三千老营仓皇而逃,却被嬴翌逐上,一战而殁。 这一战并无辗转的地方,嬴翌除了最后亲自出手逐杀罗汝才,其他一概交给麾下部将。 以七千破三万,将大部贼兵堵在许州城中厮杀,至天黑方止。斩首两万级,俘获八千余人,逃生的贼兵不足三千。 最后统计下来,嬴翌伤亡不过千人,其中伤者七百,亡者三百。酣畅淋漓又是一场大胜。 嬴翌在这场战役之中获气数1000,真灵数19000余,好处之大,前所未有。 “这应该就是所谓的战争财吧...” 嬴翌瞥着眼角已增至5000以上的人道气数和总共34000多的真灵数,不禁洒然而笑。 “打扫战场,收押俘虏,收拢物资,回军襄城。” 嬴翌大手一挥,连夜返军襄城县。 回到襄城,已是入夜子时。将斩获安置妥当,嬴翌便召集麾下部将、营将在帐中议事。 “昨日一战轻而易举,罗汝才之流不足道哉。”嬴翌笑道:“不过这只是一个开始。罗汝才轻而无备,麾下贼兵又多是刚刚强征的流民,没有什么战斗力,战胜罗汝才并不值得夸耀,何况兵卒折损也有千数,并非毫发不伤。而李闯、鞑子才是我们的大敌。” 先破李岩,再破罗汝才,连番大胜让嬴翌麾下的将士士气高昂的同时,也滋生了骄慢之心,嬴翌不得不时刻敲打提醒,免得以后遇到硬茬子就走向另一个极端。 敲打过后,嬴翌道:“阵亡的将士要好生抚恤,受伤的要好生医治。军中医官人数不组,且将许州解救出来的数百妇女编入医官之中,责其照顾伤员。张石,你稍后连夜遣人去裕州,传我命令,叫孙秀才多募医官送到襄城。” “喏!” 张石立刻应喏。 嬴翌又道:“毕竟一番大胜,赏罚理所当然。该提拔的提拔,该奖励的奖励,按照我的规矩来办。一日之内办妥,可有异议?” 众将皆无异议。 帐中众将此时皆眼巴巴望着嬴翌,个个欲言又止。嬴翌见状哈哈大笑:“该有的不会少了你们,先将一应后续事宜做好。” 郑五、朱炳琨等都讪笑起来。 嬴翌正色道:“此番杀伤甚多,连许多俘虏都杀了,这并非好事。我在这里要立下一个规矩,自今往后,一旦敌人缴械投降,再有胡乱杀伤者,夺官降级严惩之。这一条你们下去之后必须要传达到每一个将士的耳中,并要敦促他们牢牢记住。勿谓言之不预。” 说完这句,嬴翌忽然话音一转:“当然,若有我的命令,这条可以无视。” 禁止随意杀俘,也是一个必须。但并非所有的俘虏都能享受到这点好处。若是畜牲,自然要杀干净,不能留下一个。 郑五、朱炳琨等人心领神会。这其中的道理,自然以嬴翌的意志和好恶为转移。 “我军两战,折损了一些人马。这回俘获八千皆是青壮,且多是罗汝才刚刚强征的流民,你们下去之后第一个任务,就是甄选没有恶迹的良民,充入军中,填补伤亡。” 顿了顿,嬴翌道:“我军人数还少,比之即将与战的闯贼,差了百倍。因此还要扩军。如果甄选出没有恶迹的人数足够,便再置一部。至于部将...” 他将目光落在郑九身上。 “就由郑九担任。” 郑九此前是郑五麾下营将,两次战役也多立战功,无论亲疏还是功劳,皆是足够,因此嬴翌提拔郑九担任部将并无人不满。 “郑九升部将,所需中低级军官从各部中甄选。各部做好军官调任之后的提拔填充,一切以军功为准。” “罗汝才全军覆没,闯贼必有回应。短时间内不予理会。仍驻襄城,以练兵防御为主。各部各营总结得失,针对弱点严加训练,不得怠慢。何时再战,听我号令。” “喏!” “都下去吧!安排好夜间巡守,不要阴沟里翻了船。” 挥退众将,嬴翌才开始分配真灵数。 先将新增的气数通过人道方案全部赋予人道台,使得人道榜上能够容纳的人数增长到两千。 人道台建立之时,嬴翌需要在人道台上才能赋予人道台牵连人道气数。但人道台建立以后,人道气数已经牵连,便可动念之间,增加气数牵连,不需返回月牙谷人道台。 随着战场上的胜利和裕州等三县逐渐得到治理,嬴翌的人道气数一直在增加,如今已至5000出头。2000人道气数可容纳一千名额,除了赋予人道蚩尤战旗的1000气数,其他全都牵连人道榜,总数增加至两千。 之前覆灭李岩,嬴翌先分配了真灵数再赋予气数牵连增加人数,后来增加的三百名额便没有享受到军功反馈的真灵赐予。 现在则先增名额,再予以真灵数的赏赐。 战争之中,之前上榜的,也有十余人战死,增加、填充之后,人数圆满,军中计一千九百人,分享9500真灵数。 嬴翌念头一动,已是分配完毕。 瞬息之间,新增上榜之人体魄皆增加一到两成,第二次获得真灵反馈的,则增长更多,多已至1.5至1.6之间。毕竟这些之前得到过真灵反馈的,比其他的将士更加强大,在战场上斩获军功更高。 倒是早前体魄就增加到2的两个部将,这回并没有继续增加一个整数的属性。毕竟体魄加点,每增加一个整数,所需真灵翻倍。越到后来,要增加一个整数需要的军功便越高。 因此嬴翌从来没想过有人会超过他自己。那决然是不可能的。 如此一来,嬴翌如今麾下六千余人,就有一千九百人成为上榜之人,能够享受到军功反馈的好处的,几乎已占三分之一。 也使得其他没有上榜的士兵更加热切,战意更高。 可以想象,只要一次次战斗下去,只要嬴翌的领地治理起来,他麾下的军队一定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全部上榜,从而得到嬴翌的培养,迅速成为天下强军。 一二二章 田宏遇 将士好杀,也皆因军功之故。杀敌越多,军功自然越高。尤其对兵卒而言,衡量军功的唯一标准,便是斩首之数。 斩下敌人多少头颅,自然就有多少军功。对普通的兵卒而言,历朝历代都是如此。只不过在嬴翌这里,有人道气数为之衡量,不会出差错,不会有贪墨。 大明朝走到如今,这一套军功体系早已崩溃。兵卒杀敌,有时候连个名姓都没有,军功全被上面给分了。 没办法出头,谁又愿意为大明死战? 历来最重军功的,还是秦汉两朝。秦汉非军功不得封爵,所以有人把秦汉称之为帝国主义或****。 其中大秦尤甚。大秦以法治国,条条框框严格无比,鼎盛时候军功兑现绝无差池,因此秦人闻战则喜,最是好战。 方才奠定了始皇帝一统天下的基础。 嬴翌如今也在考虑这个问题,乱世之中,军队尤重。有人道气数增减衡量军功多寡不出差池,以军功回馈赏赐真灵,但这还不够。 军功封爵,势在必行。只是暂时,还没可能放在明面上。不过军官提拔,完全可以透明。 军功高者上,如是而已。 当然,单纯以斩首数论军功,只能在低级军官层次。到了中级以上的军官,对军略智慧就有了相应的要求。士兵只管杀杀杀,而军官则要管怎么去杀杀杀。 然而军官的培养,也需要教育。有的士兵杀人厉害,但脑子愚笨,终归没办法成为更高级的军官,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这时代知识的普及不够,嬴翌虽然想立刻将军官培养起来,却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够办到的。 他给每个营将以上的军官发一部纪效新书,严令他们学习上面的知识,实际上就是出于这方面的考虑。 暂时而言,他势力还不大,且尚未曾完全稳定,军官的教育也好,文官的培养也罢,都要等到一切安稳下来之后,在种田中慢慢实行。 近万真灵数依据军功反馈下去之后,嬴翌手底下已有一千九百个不同于普通兵卒的将士,他们就是嬴翌强军的种子。 按照嬴翌的预计,等到他占领整个南阳十三县,自身的人道气数加持的人道榜,应该可以容纳一万五千到两万个名额。若占了整个河南,则会暴增至五万左右。 若将文治有成,这个数据还会大幅度增长。 对此,嬴翌非常期待。 ... 罗汝才覆灭,且不说李闯怎样反应,却说翌日下午,嬴翌接到孙秀才的传信之后,不得不返回裕州一趟。 昨夜回军襄城,嬴翌令张石遣人回裕州,今日回来给嬴翌带来一个消息,听到这个消息,嬴翌只能亲自走一遭。 他将军官召集起来,再次复述了以防御和练兵为主的策略,并敦促加强襄城县的防御设施,这才带着张四林根两个侍卫快马轻骑往裕州而去。 孙秀才让人传来的消息,只说与周力有关。 道是周力送了一个烫手山芋到裕州,在了解到这个烫手山芋的来历之后,孙秀才和郑允芝都不能抉择,只能请嬴翌决断。 嬴翌三人三骑,快马加鞭,在夜里戊时回到了裕州县城。 孙秀才和郑允芝正等着他。 “什么烫手山芋非得要我回来一趟?”嬴翌肃然道:“刚覆灭了罗汝才所部贼兵,闯贼将有反应。我这一回来,万一出了差池怎么办?” 孙秀才和郑允芝一听,齐齐露出苦笑。 郑允芝道:“你手下做的事,本官无法抉择。你不亲自回来我能如何?” 孙秀才道:“主公,周部将这回...属下着实无法抉择。此事关乎皇亲国戚,实在是个乌龙。” “皇亲国戚?具体是怎么回事?”嬴翌一听,眉头皱了皱。 孙秀才这才将事情道出。 原来周力引兵至舞阳驻扎,将舞阳县城收拾妥当,又有随军而去的吏员收拢流民,安抚民心,鼓励开荒等等,一切都有条不紊。 但两日前,有一支百人队伍到了舞阳。乃是锦衣卫指挥使、国戚田宏遇。田宏遇是崇祯帝后妃田妃的父亲,又是锦衣卫的指挥使,历来横惯了,一到舞阳,便横冲直撞,被周力直接调兵拿下。 若只是这样倒还没什么,所谓不知者无罪。虽然田宏遇身份不凡,但如今这局面,也轮不到他在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撒野。 关键就在于,周力麾下的兵卒太过肆意,竟当着田宏遇的面羞辱他,还说嬴翌怎样怎样,是明主,会取代大明怎的怎的。 这就不妙了。 如果没有这回事,只能算是一个误会,放了田宏遇即可,最多赔他点银子。但有了这回事,那便是大逆不道了。 当着一个皇亲国戚的面,说这样的话,这田宏遇还能放吗? 周力不敢放人,思来想去,只好把人全都送到裕州来了。 嬴翌听完,不禁哭笑不得。 天下之大,怎么就遇上了这个田宏遇? 他问道:“田宏遇作为田妃之父,不在京师呆着,怎么跑南阳来了?” 孙秀才道:“这里面也问清楚了。田宏遇年初下江南,暗地里为皇帝物色秀女,但北归之路被流贼阻断,他队伍不小,行迹太过明显,不敢继续走,在淮南徘徊了一阵,听说有一支锦衣卫殁在南阳,他作为锦衣卫指挥使,顺道过来看看。” 嬴翌怔了怔,摇头失笑道:“顺道来看看?” 郑允芝道:“淮南流贼猖獗,恐怕也是逃命来的。” “他往哪边逃不好,偏偏要走舞阳,撞上了周力这浑人。”嬴翌叹了口气:“如今叫我左右为难。” “那么人现在何处?”嬴翌问道。 “因余爵、任栋两位监军在此,不敢将人羁押在裕州,免得走漏风声,就全都悄悄送到方城山去了。”孙秀才道:“田宏遇身份不凡,是杀也不好放也不好,主公,这事只能你来决断了。” 郑允芝也是颔首。 嬴翌思忖片刻,道:“我听说崇祯皇帝生性节俭,登位多年后宫也只几位妃嫔。这田宏遇怎么会下江南选秀?” 孙秀才苦笑道:“他是自作主张,想要讨好皇帝。” 嬴翌闻言顿时无语。 他想了想:“暂时不作区处,稍时等我见了这位皇亲国戚再说吧。” 孙秀才和郑允芝皆点头称是。 孙秀才忽然笑道:“主公,依属下看,倒也并非都是坏事。” “哦?”嬴翌看向他。 一二三章 提议纳妾 孙秀才道:“田宏遇选秀并非空手而归,其中有两位绝色,可为主公妾室。” 嬴翌听了不禁哑然。 郑允芝脸色都黑了,狠狠的瞪了孙秀才一眼。 孙秀才权当看不见,道:“主公年纪已经不小,而主母年岁尚且不及。主公如今已非孤家寡人,南阳三县十几万百姓、万余兵卒,许多安危皆系于主公一身。开枝散叶,早生贵子,便于安定人心。那两位女子,皆才艺双绝,既能为田宏遇选为秀女,主公纳之也不算辱没身份。郑大人以为如何?” 他看向郑允芝。 郑允芝黑着脸不说话。 嬴翌年纪,放在这个时代,的确不算小了。如他这个年岁,寻常百姓家,早已娶妻生子。 然而嬴翌如今,虽然与郑梓娘定了亲事,但梓娘方才十四,嬴翌早就说过梓娘年岁太小。实际上,他还是个孤家寡人。 这样的事,嬴翌自己根本没有在意,他毕竟是穿越而来的人。他这个年纪,在几百年后,没结婚的大把大把。 但孙秀才等人看在眼里,觉得不行。 这次周力抓了田宏遇,田宏遇选的秀女,也在其中。孙秀才见过,有两位确是绝色,孙秀才认为既是秀女,嬴翌纳之也不辱没身份,便在此提了出来。 娶妻自然是郑重再郑重,但纳妾则不然。在孙秀才眼中,以嬴翌早晚开创新朝的身份地位,纳几个妾室,只动动嘴而已,算不得大事。 娶妻娶贤,纳妾纳色,就是这个道理。 说起来孙秀才这些天,也在暗暗甄选,只是裕州没有合适的,要不然早跟嬴翌提出来了。 郑允芝心里也知道,并无反对,但脸色肯定不好看就是了。嬴翌毕竟是他女婿,他女儿郑梓娘才是嬴翌的原配正室。 对于纳妾的事,嬴翌自无不可。 他本来就不是个矫情的人,梓娘才十四岁,说定亲就定亲,也不见他有什么不好意思,只是暂时不好下手罢了。 他也是血气方刚的男人,而且体魄强壮无比,精气神异常饱满。要不是因为手中的事太多,被拖住了注意力,否则早该纳两房妾室,以解决生理需求。 他点了点头:“此事暂且不说,待我见过之后再做决断。” 孙秀才觉得可以,他自己却未必看得上。须得见过之后,觉得还行,那才能付诸行动。 他嬴翌是什么人?姿色寻常的,他还看不上呢。 孙秀才欢喜道:“主公英明。” 嬴翌失笑,摆了摆手,道:“这事暂且放下。襄阳来的监军,如今情况怎样?” 他问了起来。 郑允芝捻须笑道:“已是无碍。这二人业已上表京师,奏报战事。想必不久之后,朝廷便有任命下来。” 嬴翌心中松快,笑道:“那就好。” 然后道:“我暂时驻兵襄城县,以练兵为主。李岩也好,罗汝才也罢,皆是练兵的磨刀石。对于闯贼,在朝廷的任命下来之前,我不会立刻出兵。” 郑允芝和孙秀才都知道嬴翌的意思。 你朝廷不给好处,我暂时就不动。须得好处拿到手,我才给你卖力。 “陆续将击破李岩、罗汝才的战事,也奏报至京师,带上人人过去,作为敦促。”嬴翌道:“想必皇帝能看懂我的意思。” 孙秀才笑了起来。 郑允芝则苦笑:“要挟皇帝,你...欸...” 嬴翌道:“若大明国泰民安鼎盛之时,我自不敢,也不会这么做。如今则不然。皇帝已日暮穷途,我有战功在身,他不得不倚重于我。便是知道我依此为要挟,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随后道:“我想不但会有任命,而且还会很大方,不敢逼迫于我。” 郑允芝叹息颔首不言。 嬴翌又道:“暂时这两位监军好吃好喝的供着,等任命下来,再做区处。” 然后道:“购买物资的事,秀才办的怎么样了?” 这事,嬴翌一直记挂着。 “已经商议妥当。”秀才精神一振:“昨日属下和郑大人与李掌柜见了一面,于购粮、购物资的事,属下预付了三万两银子,李掌柜承诺半月之内,必送来粮草万石,铁料十万斤。” 嬴翌满意的点了点头:“如此就好。眼下南阳百废待兴,所需一应物资极其庞大,这条路子千万不能断了。” 孙秀才道:“大人放心。” 郑允芝则面有得色:“你只管放心就是,郑氏商行还是有些门路的。” 那李掌柜,就是郑氏商行在南阳的负责人。而郑氏商行,则是郑允芝家里的产业,眼下是郑允芝之兄掌握着。 说来也是一家人,有郑允芝在,当是无碍。 随后问起开荒的事。 这些天嬴翌的注意力集中在军中,但民生的治理,有郑允芝和孙秀才把握,也逐渐走上正轨。 南阳本该是人杰地灵之处,但这些年天灾人祸,流贼肆虐百姓流离,致使百里荒芜,大片大片的土地无人耕种。当前重开荒地,是第一要务。 才六月中,按照郑允芝和孙秀才的预估,大概到七月初,三县会有十分之一的荒地开荒完毕。 三个县,鼎盛时期的种植面积,至少有几百万亩。南阳地处中原,人口密集,对自然环境的开发首屈一指。但如今人口大量流失,三个县只十多万人,能开出十分之一的荒地,已经很不容易了。 但只要这十分之一,六十多万亩的荒地能够出产粮食,三县如今的百姓,就再不虞有饿死之忧。 “七月初么...” 嬴翌面露沉吟之色,然后道:“这六十多万亩地,打算种植什么?” 郑允芝道:“番薯。番薯产量高,茎叶皆可为食。” 嬴翌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这样吧,六十万亩地,以种植麦子为主,至于番薯,看百姓自愿。需要多少麦种,秀才先准备妥当,运到月牙谷去。” 孙秀才和郑允芝皆疑。 郑允芝道:“当前并非种麦子的时节。” 孙秀才也连忙点头。 嬴翌笑道:“放心,我自有办法。“ 孙秀才和郑允芝两人对视一眼,满满的疑惑。但想到嬴翌非常之举,譬如人道榜之事,没来由两人又生出一些信心来。 一二四章 耕种之重 番薯的意义重大,饥荒年间,番薯就是生命线。嬴翌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 在这个时代,番薯通过红夷传入神州的时间不久。朝廷不是没想过推广,但所谓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刚刚在神州大地上扎根的番薯,正处于适应环境的过程当中,远远没有达到后来的产量。 番薯生命力旺盛,适应性强,比橘、枳不可同日而语,但毕竟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 原本的历史上,满清能养活几亿人,不是满清有多厉害,而是外来的高产作物,经过明末的适应期,在满清时期,绽放出了它们的光彩。 如果大明能够渡过这一劫难,嬴翌有理由相信,大明可以养活的人,会更多。 番薯等一批外来高产作物的意义,就在于此。 然而番薯这种作物,比起传统的五谷,除了在适应环境之后产量高之外,其他的没有可比性。 番薯吃多了,人就变得黄皮寡瘦的,就营养而言,远远比不上传统的五谷。 再则番薯的育种,跟稻、麦不同。它是通过块根发芽育种的。 嬴翌的元炁方案下的元器分支的民用元器,植物育种改造元器,是嬴翌的依仗,虽说如今并非传统意义上播种麦子的时节,但他可以通过元器的改造,使得麦子缩短生长周期,等等。 一座育种改造元器,一次性改造育种的麦子,一定比番薯多。 这才是嬴翌选择麦子的主要原因。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麦子久经考验,而番薯才刚刚落地生根。如果嬴翌要求六十万亩土地全部种植番薯,百姓大概不会那么乐意,会产生抵触。 虽然因为嬴翌带来的许多神奇,使郑允芝和孙秀才莫名有些信心,但难处还是很大。 孙秀才道:“主公,如果种植番薯,只需取苗扦插。而若种麦子,六十万亩地,所需的种子可不在少数。” 郑允芝颔首,表示赞同。 嬴翌笑着点了点头,现在这时节种植番薯很简单,譬如小王庄外的番薯地,只需要从中摘苗,然后扦插即可。又方便,又能大幅度的缩减成本。但这也正是被嬴翌否定的一个因素。 他要对作物进行改造,从种子开始最好。番薯此时并不符合要求。 他很理解孙秀才和郑允芝的想法——七月种番薯,也不是合适的时节。但只要能种下,能成活,茎叶就是一味饱腹的粮食。番薯的成活率比麦子更高,尤其在当前的气候环境下。 至于另一个担忧,嬴翌也理解。 六十万亩土地,全部种植麦子,按照惯例一亩地算十斤种子,种子都要六百万斤。 六百万斤啊!一百二十斤一石,就是五万石。 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五万石小麦,现在能卖到十两银子一石。要五十万两银子。”郑允芝捻须正色道。 嬴翌道:“银子不是问题。银子不能吃,放在那儿有什么用?岳父大人,秀才,只要种子到了,一切都不是问题。” 顿了顿,道:“眼下我们自己还能挤出多少麦种?” 孙秀才立刻道:“大概三万石。其他是另外五谷。” 眼下嬴翌手中的粮食,还有不少。当初叶县储藏的二十万石,到现在还有十五万石。剿杀左良玉、刘宗敏郝摇旗等,加上裕州的储量及缴获,又有十多万石。 但其中麦子不多,只三万石,剩下的都是稻谷、豆、高粱等其他种类的粮食。 “三万石...还差两万石。”嬴翌道:“十天之内,郑氏商行能不能购来?” 郑允芝想了想:“时间太短,有些困难。从南阳往南,民间种植以稻谷为主。麦子湖广一带储量不大。” 嬴翌皱了皱眉头:“可高价购买。” 他不是没想过参杂一些稻种,但如今天旱,麦子本就是旱地作物,但稻子不是。 虽说可以改造,但嬴翌尚未用过植物改造元器,不知道能否如愿把稻子改造成适应干旱环境的作物。 不过他想了想:“为防万一,再准备两万石稻种。咱们双管齐下,购置麦种是其一,若不足数,只好代替以稻种。” 孙秀才和郑允芝都点了点头。 然后嬴翌道:“七月初播种,距离当前还剩下不到半个月时间。先把三万石麦种运送到月牙谷去,剩下的两万石十天之内必须要齐备。如果不能,就替以稻种。一定要保证七月初有足够的种子播种。” 农为国之本。重视耕种,在任何一个时代,都是掌权者关注的重点。当前嬴翌所占领的三县之地,真的是百废待兴。而七月的耕种,是百业俱兴的前提。 嬴翌对此事的重视,完全不亚于对闯贼的军事作战。甚至更重视几分。 “那些坐地虎暂时不要去管他们。”随后说起三县地主的事,嬴翌摆手道:“到时候他们自然会求上门来。” 南阳经过流贼肆虐,虽说千里白地,但仍然有地主存活下来。这些年年成不好,天灾人祸的,那些地主也各有各的保命办法。 最普遍的法子,就是筑坞堡自守。 地主往往是当地的土霸王,占据大片土地,积存许多粮食,他们筑起坞堡,收拢百姓,组建家丁、民团,连流贼一时半会也奈何不得他们。 小股流贼打不过他们,大股流贼又觉得不划算。 这些地主为了保护他们自己的财产,遇到流贼往往敢拼命,实际上比官军还要让流贼忌惮。所以不少的地主,都存活了下来。 但这些坐地虎,很多都不是好东西。以其坞堡为中心,最好的土地,都被这些坐地虎私吞了,嬴翌想要将这些土地拿回来,很难。 郑允芝和孙秀才与这些土霸王斗法,并不占优势。除非发兵攻打,否则油盐不进。 但嬴翌相信,自己改造过后的作物,一定是解开这个难题的关键钥匙。 所以他不急。 “咱们只管种自己的地,他们不来打搅就好。”嬴翌道:“若是有乱来的,我的刀子莫非不利?” 孙秀才和郑允芝微微颔首。 当前耕种六十万亩土地才是重中之重,与地主斗法,暂时确实该放在一边。 一二五章 元器 斗地主不是当务之急,对嬴翌来说,制造育种改良的元器,才是第一要务。 他并没有在裕州蹉跎,连两个监军都没见,当天便回到了月牙谷。 孙秀才则组织人手运送麦种。 嬴翌的主要精力放在制造第一座元器上,相关的其他的事,都交给孙秀才和郑允芝,但同时,他也没有放松对闯贼的关注。 张四、林根,被他从身边调走,打发前往襄城县。一旦襄城有事,立刻回报。若事急,嬴翌再亲自走一趟。 这会儿嬴翌也觉得,自己分身乏术了。 ... 植物育种改良元器的制造,同样建立在元炁能源器的基础之上。也就是说,要制造育种元器,先制造能源元器。 为了增加效率,嬴翌再次加点,耗费了2720点真灵数,将自己的体魄增加到9,神魂增加到5。 体魄和神魂再翻一番。 真灵数加点,对个人而言,每一次都是一片新天地。体魄的增强,使得嬴翌的气力、身体强度暴增,对力的把握越来越细致,完完全全成为一个人形怪兽。而神魂的增强,则令他变得无比的敏感,每一次增强,对细微的东西,就越不会忽视。 而制造元器,以元符为基础。元符的铭刻,则不能出一丝岔子。劲力的入微、神魂的敏感的重要性,在这里立刻体现出来。 嬴翌回到方城山,立刻调集火字号、金字号两组所有的工匠,将其他的事放下,专门为嬴翌炼造百炼钢。 百炼钢,就是嬴翌用来制造能源元器的材料。 在这个时代,已经没有比百炼钢更合适的材料了。当然,金元合金除外——然而金元合金的炼制,需要建立在能源元器之上。这是没办法的事。 只有退而求其次。 如今在方城山两谷之中的工匠,人数已经增加到一千八百多人。其中金字号和火字号工匠,就有六百多人。 这六百多人合起来的力量,加上调集的一千奴工,在三天之内,为嬴翌炼造出了两万斤百炼钢。 然而根据嬴翌的预估,只能源元器就需要至少三万斤百炼钢,能源元器之后的育种元器,需要的百炼钢更多,少说四万斤。 至少七万斤百炼钢,按照这样的效率,需要十天左右。 算起来,应该不会逾期。 而在工匠们炼造材料的时候,嬴翌则躲在月牙谷的一个山洞里,没日没夜的练习铭刻元符。 基础的能源元器,涉及到的五行元符,有九道,总共八十一个组合。而育种元炁涉及到的元符,与能源元器有一定的重合。两种元器加起来,涉及到总共十一道子符、一百零七种组合。 嬴翌一早就有一个想法,将五行元符总共六千四百八十道子符用书面形式铭刻出来,但一直没有时间。 一则这六千四百八十道子符,每一道子符都需要集中精神,以入微超过纳米级的层次,才能铭刻出来,要耗费大量的精力和时间。二则每一种子符,越是往后,便越复杂。 两相一合,至少在短时间内,将五行元符落实到书面是不可能的。 只十一道子符,一百零七个组合,嬴翌就花了三天三夜才完全熟悉。如果要提升效率,就必须要将神魂和体魄继续加点到更高的层次。 但加点并非一件舒爽的事。神魂加点还好,体魄加点则能要人老命。每一次都痛不欲生。 嬴翌有这么多的真灵数,而一直克制着给自己加点,未尝没有这个原因。当然,另外两个方案对真灵数的需求,也是一个原因。 说起来真灵数加点的酸爽,已经有人体会过了。朱炳琨、郑五在第一次军功反馈的时候,增加的点数,就是跨越式的。其他的士兵只0.1、0.2的增加,他们是1。这里面他们也是痛并快乐。 不过跟嬴翌不同,嬴翌每次都是整点整点的加,而他们,大概只有第一次这一个体会。以后,也都是小数了。 只小数的话,感受没那么强烈。 三天后,嬴翌从山洞里出来,然后命令工匠将炼造好的百炼钢运送到安置人道台的山谷的前面那个山谷中。 嬴翌打算在这里制造元器。 并将第一座能源元器和育种元器安置在这里。 人道台所在的山谷及其外的另外两个山谷,早就被嬴翌下令封锁。但并没有多少人在这里镇守。 人道台很重要,这一点毋庸置疑。但人道台也很坚固——嬴翌并不害怕有人偷偷摸进来打破人道台。 因为人道台是跟人道气数牵连在一起的。经过人道气数的改造,人道台完全不同于寻常的祭台。 要打破人道台,只有一个方法,那就是把嬴翌的人道气数消磨到0。 消灭嬴翌的势力,最后杀掉嬴翌,人道台不攻自破。否则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打破人道台。 所以嬴翌才没有调集重兵镇守此处。 不过等到能源元器和育种元器制造成功之后,就需要重兵镇守了。元器不是人道台,是可以被打破的。 一块块百炼钢锭被运送到这个山谷里,嬴翌拿起一块重达数百斤的钢锭,开始在上面纹刻元符。 ... 正在嬴翌忙着制造元器的时候,闯贼终于有所反应。 自灭掉罗汝才,击破其三万乌合之众,过了三天,闯贼才有动静。这三天时间里,朱炳琨和郑五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战阵中斩首的首级,全都被裕州来的奴工运走,俘虏的八千余青壮,也从中甄选完毕。 这八千余青壮,虽然个个黄皮寡瘦,但毕竟是青壮。是罗汝才刚刚强征流民,作恶的的确不多,竟从中挑选出六千合格的。 于是补足战损,又以郑九为部将组建一部兵马,竟还剩下相当于一部兵马的人数。 这多出来的两千五百人,并没有用来继续扩大正兵的编制,而是作为辅兵送到裕州去了。 这样一来,襄城县里外,嬴翌所部兵马,一下子增加到四部一万人马。 襄城县中驻两部兵马,城外首山大营驻两部兵马,仍以犄角之势守望。 各部将遵循嬴翌既定的战略,暂时以练兵和防御为主。第三天,张石的夜不收部,传来消息,闯贼有动静了。 一二六章 开封 “闯贼麾下贼将刘芳亮移兵朱仙镇,看样子是奔我们来的。” 襄城县中,三位部将聚首。 夜不收消息传至,朱炳琨忙叫人通知郑五。襄城四部兵马,其中一部嬴翌直属,没有部将,因此加上新提拔的郑九,也只三位部将。郑九和朱炳琨驻襄城县,郑五及嬴翌直属所部,驻首山大营。 “根据夜不收的信报,刘芳亮这一部贼兵,正兵有四万多人。其中老营三千,次之者一万五到两万。除此之外,还有五万到七万的附从老弱,加起来有近十万人。”朱炳琨道:“闯贼麾下贼将,李过、郝摇旗、刘宗敏皆没在主公手中,余下刘芳亮、高一功、田见秀等几人,是他最后的依仗,是围攻开封的主力。如今刘芳亮移兵朱仙镇,对我们来说是一件好事。” 郑五和郑九都深以为然。 郑五道:“我军当前四部一万兵马,其中上榜的已近两千,经过两次战役,其余或多或少也都有了一定的磨砺,将士战意高昂。虽说刘芳亮手中有近十万人,但多乌合之众,你我皆有信心击败此贼。闯贼围开封,如今撤出刘芳亮,开封必定轻松少许,想必能多坚持一些时日。” 郑九笑了起来:“五哥和朱部将说的都有道理。眼下朝廷任命未至,主公因此盘桓。但开封之围必须要解,开封有百万户百姓,这是主公需要的。开封能多坚持一些时日,好处更大。” 朱炳琨微微颔首:“夜不收传来的消息,刘芳亮所部行程极慢,李岩、罗汝才前车在前,想来这贼子也是怕了,不敢冒进。但不能不有所防备——未免贼人有什么阴谋诡计。” 郑五笑道:“区区贼人,能有什么计策?你我扼守此处,他无论如何,要打的话都要真刀真枪的干。我以为,我们应该考虑的更长远一些。” 朱炳琨和郑九神色一动,朱炳琨道:“老郑有什么想法快说出来,大家参详参详。” “刘芳亮移兵朱仙镇,我看这些贼人的意图,无外乎防备策略。他们主要的精力,还是在开封。恐怕想着把我们防住,先击破开封,再回过头来跟我们较量。若是冒进,李岩和罗汝才就是教训。不妨以刘芳亮所部贼兵作磨刀石,咱们跟他好好耍一耍。”郑五笑眯眯的:“至于长远之计...主公志向,你我皆知。开封乃中原之中,有百万户百姓,若能令其归心,大事可期。但开封城中,有些人却不必留下。” 此言一出,朱炳琨和郑九都怔滞了一下。 朱炳琨片刻后道:“老郑说的不错!开封还有个王爷,还有巡抚衙门、按察使司等,若解了开封之围,这些人尚在,便会对主公形成掣肘。” 郑九一拍手掌:“所以他们必须要死!” 郑五笑着摇头道:“未必要杀。闯贼围困已久,恐怕这些人早就想脱离这个浑水潭了。杀人不难,但杀了之后,容易留下把柄,不如把他们送走。我想京师应该是个好去处。” 朱炳琨抚掌笑道:“如此一来,不但没有把柄,反而还有好处!” 郑五道:“正是。毕竟一个王爷,一批封疆大吏,也算是救他们一命,不期望他们知恩图报,只要在关键时候能为主公说一句话,往往会有意料不到的好处。” 他们都知道,嬴翌需要大明朝的名器。因此才有这样的想法。 郑五跟在郑允芝身边许多年,耳濡目染,对这些事有所了解。朱炳琨则没有想到,郑九是因为性子太直,也不曾想过。 “开封城很大,闯贼再厉害,也不可能水泄不通。跟张石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送几个人进开封,促成此事。” ... 刘芳亮有十万人,本是围攻开封的主力,但因李岩、罗汝才相继败亡,李闯不得不把他抽调出来,移兵朱仙镇,隔得远远的防备襄城嬴翌的兵马。 正如郑五等人料想的一样,无论是闯贼还是刘芳亮,都没想过提兵立刻攻打襄城。李岩和罗汝才败的太快,再加上此前李过等人的败亡,早令闯贼心寒,不敢冒进。 却是打定主意扎根在朱仙镇,只作防御。 当前李闯围困开封已经好几个月了,开封城虽然严防死守,但也到了快矢尽粮绝的时候。这让李闯看到了破城的机会。 嬴翌的兵马又如芒在背,更促使了李闯攻破开封的急切心情。 他如今只需要防着嬴翌,需要尽快击破开封,然后挟破城之威,反过来碾压。 当然,李闯在牛金星和宋献策的提醒之下,也没忘了淮南的革左、献贼。虽然丢脸,但他还是派人去淮南联络这两部流贼,期望马回回和张献忠能率兵西进攻打南阳,为他牵制嬴翌分担压力。 闯贼一连番动作,动静不小。尤其抽调了刘芳亮之后,开封城面力的压力有所减缓,这引起了开封守军的注意。 自去年至今,这已经是李闯第三次围困开封。开封是一块肥肉,但李闯一直吃不到,自有他的原因所在。 不像洛阳那么容易,开封在面对李闯的时候,可谓上下一心。洛阳前车之鉴,对朱家王室而言,福王的下场历历在目。对百姓而言,洛阳百姓的下场也历历在目,开封城没有人再相信所谓闯王的仁义——开封城外被驱赶着作炮灰攻城的附庸,大片大片饿死的饿殍,有多少是原本洛阳的百姓? 开封周王悬金于城,酒肉管饱,征募勇士守城,甚至出城袭杀流贼,加上河南总兵陈永福用兵谨慎,巡抚高名衡配合恰当,使得李闯一直不能得逞。 闯贼调走刘芳亮之后,开封压力减缓,陈永福注意到了这里的情况,与高名衡商议。 “城南压力骤减,昨日在城上见贼兵大营涌动,多半有什么事发生。”陈永福道。 巡抚高名衡捻须沉吟片刻:“莫非援兵已至?” 陈永福道:“巡抚大人所言极是。非援兵不足以牵制贼人。攻打南墙的贼首是刘芳亮,此人极是悍勇凶暴,此前屡次攻城不恤死伤,然今日却不闻动静。末将请战,愿出城一试。” 一二七章 周王 高名衡闻言思忖半晌道:“流贼围城已久,将士士气低落,若出城一战,你可有把握?” 高名衡是文官,是封疆大吏,说来瞧不上武将。但眼下开封,须得倚重陈永福。他自知军略不及,一旦有战,便与陈永福商议。 陈永福道:“贼将刘芳亮没了动静,无论是有援兵来援,还是有其他的什么阴谋诡计,试探一番都势在必行。大人,若是来了援兵,试探必定无忧,且能振奋士气。若贼有阴谋,试探也是必然。” 高名衡想了想,颔首道:“言之有理。这样吧,你随本官去见一见周王,问问周王的意见?” 陈永福自无不可,当下与高名衡往周王府一行,不多时见道了周王。 周王年纪已经不小,六十而知天命。且周王与福王不同,福王到死都搂着自家金银不放,而周王则慷慨解囊。大抵,也算是个睿智的。 听了陈永福和高名衡之言,周王斟酌片刻,却问旁侧一个中年道人。 “真人以为如何?” 周王问计道人,高名衡和陈永福并无不满。却是这个道人,说来才是开封的定海神针。 闯贼此番围攻开封,有异人相助。曾以异人施法术攻城,或放蛊祸害,都是面前这个道人用玄妙手段解厄。 若非如此,开封城早就被闯贼攻破,甚至一片鬼蜮了。 正是有了这位道人坐镇,开封才能坚持这么久。 道人一脸和煦,颌下一尺青须,神色颇为悠然,闻言笑道:“周王看得起贫道,然贫道不过方外之人,于军务大事并无建树。” 周王笑道:“李真人不必自谦,或有想法,尽可道来。” 李真人笑了笑:“也罢。” 他思忖一下:“陈总兵所言极是在理。无外乎援兵或阴谋。试探一番,并无差错。” 周王微微颔首:“既然真人也是这样的看法,陈总兵大可一试。若有需求,本王一概应允。” 陈永福作揖道:“多谢大王。” 眼看天色已晚,陈永福选拔一千精兵,待夜幕降临之后出城突袭,竟轻而易举的攻破了刘芳亮的大营。才知道贼营之中,早无主力,皆是些老弱病残。 陈永福抓来一些贼人,审问之后,知道昨日刘芳亮便已带着主力离开了开封城外的大营。 至于具体到哪儿去了,陈永福并未问出来。却是些小贼不知,问也问不到。 回城之后,将情况上报,高名衡和周王也不禁疑惑丛生。 “莫非闯贼要撤?”周王如是道。 陈永福道:“然城西、城东仍攻势甚猛。” “这闯贼打的是什么主意?”周王看高名衡。 高名衡哪里知道?捻须道:“莫非真有朝廷兵马来援?” 周王却缓缓的摇了摇头:“贼围开封,但并非滴水不漏。左近官军如今态势一目了然。侯恂尚在河北,孙传庭还在募兵,除非丁启睿,否则哪儿来的援兵?” 不是周王瞧不起丁启睿,实实在在,上回闯贼二围开封之际,丁启睿毫无建树,又胆小怕事,早被周王看穿。 除非侯恂、孙传庭两边齐发,否则丁启睿哪儿有胆子北进? 正在此时,却有王府的吏员来报,说是有人求见。 周王问道:“谁人求见?” 吏员书佐道:“说是南边来的人,执意要见王上。小人见他郑重其事,不敢怠慢,连忙报与王上。” 周王一怔,与高名衡等对视一眼,道:“快快有请。” 片刻之后,三个体态彪悍、军旅气息溢于言表的军士走进厅中。 这三人虽空手,却自有一股悍然之气。 为首的,不是张石,又是何人? 他竟然是亲自前来,这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随着嬴翌的连番胜利,加之人道榜的妙用,嬴翌麾下的将士,心气早不同以往。一个个都顾盼雄姿,跟这个时代几乎所有的明军,都大不相同。 张石接到朱炳琨等人的传讯,思忖片刻,便带了一队人马,避过许多贼兵,来到开封城外。陈永福夜袭刘芳亮大营的时候,他还瞧见了。便缀着陈永福的尾巴,瞧瞧摸进了城里。 张石作为夜不收部的部将,多立军功,得到军功反馈,如今体魄比起朱炳琨和郑五也不差几分。他带进城的两个夜不收,也是夜不收中的佼佼者。摸进城里,并非难事。 他三人瞧瞧缀着陈永福,见陈永福进了王府,这才现身求见。 张石三人一进屋,首先看到上首老态的周王,然后把在场的所有人看在眼里,最后还刻意多看了那位道人几眼。 然后捶胸抱拳:“末将张石,拜见王上!” 进来的时候,带路的就跟他说过了屋里有哪些人,他自然不会拜错。 虽说是拜,但身姿硬朗,不同于唯唯诺诺,反而自成方圆。 周王目露奇色,他年过六十,经历的多,看过的多,但这样的军士,他还从来没见过。 不禁道:“你叫张石?是哪里的将领?” 张石正身道:“末将是叶县千户嬴翌嬴大人麾下夜不收百户官。” 嬴翌自立虽已是事实,但事实归事实,大明朝的名器这个壳子,一定时间内必须要批好。他本身的官职,还只是一个暂代的千户——是郑允芝权宜任命——实际上郑允芝并没有这个权利。 “叶县千户?” 厅中众人一听,皆露出疑惑之色。 叶县哪里来的千户官? 张石道:“王上容禀。嬴大人本是叶县县尊郑大人麾下的百户官,因屡立战功而暂代鲁阳关千户所千户之职。” 此言一出,巡抚高名衡面露不虞之色:“郑允芝哪里来的本事任命千户官?” 周王却摆了摆手:“时局艰难,或可权宜。高大人莫急,待本王问过之后再说。” 便对张石道:“那你今日冒险到此,所为何事?” 张石道:“朝廷早前秘密运送二百万两军饷至叶县,作剿贼之资。然消息泄露,闯贼贼将郝摇旗引兵南下,攻破了叶县,夺走了军饷。县尊老爷撤入方城山与之周旋。并求援丁督师、左总兵,引兵北上至裕州,与贼对峙。贼又增刘宗敏数万大军,以至相持不下。后又增李过数万贼兵,南下至叶县时为嬴大人率兵击破,俘李过。后左总兵与刘宗敏、郝摇旗战,败,左总兵死,湖广兵溃散。嬴大人又带末将等击破郝摇旗、刘宗敏,杀之,俘获数万。” 一二八章 权衡 “...郑县尊以嬴大人之勇力兵略,权宜千户之职,托付五千青壮,击李过、灭郝摇旗、刘宗敏,稳定南阳局势。后拔营北进,驻襄城县。闯贼得闻南阳事,令贼将李岩率兵南下,被嬴大人于襄城外击灭,杀李岩、红娘子。闯贼又将贼首罗汝才领兵三万余驻许州,嬴大人再破罗汝才,杀之。” 张石金石般铿锵有力的声音响起在大厅中,一概自周王以下文物将官,听的是瞠目结舌,不敢相信。 李过、郝摇旗、刘宗敏、李岩、红娘子、罗汝才,这一个个哪个不是海捕文书之上有名有姓的贼头?其流窜天下,荼毒万里,朝廷诸边将帅却奈何不得,没料想在张石口中,却似一头头肥猪一般,拉出来就杀。 “击灭罗汝才之后,因监军余爵、任栋两人大人至裕州召唤,嬴大人已独身返回裕州。令末将等兵卒将士仍驻襄城。今日探到贼将刘芳亮引兵至朱仙镇,上官便令末将至开封以为联络。” 张石说完之后,如一尊石像,闭口不言。 周王及以下文武将官鸦雀无声,良久之后,周王声音略有些颤抖道:“你不曾欺本王?” 张石道:“王上及诸大人当面,末将岂敢欺瞒?!” 周王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按住胸口,只觉一颗心脏就要跳出来,他颤颤巍巍道:“高巡抚,陈总兵,这...这...这...开封有救了!” 又道:“世之虎将,世之虎将啊!我大明非无英雄啊!” 高名衡也觉得心跳的厉害,他脑中也一团乱麻,权衡半晌才道:“闯贼流毒许多年,那李过、刘宗敏等贼人,俱是其骨干老贼。往常屡绞不尽,这回...殿下,此间消息不过一家之言,还须确认过后方可。” 于是他对张石道:“若嬴翌千户确如你所言,有这般战功,千户之职名副其实,便是做总兵也不为过。当下开封被围已久,城中百姓困苦难当,你且回去,传本官命令,令嬴百户速速发兵来援,方是为国尽忠。” 张石一听,心中顿时不虞,却也没表露出来,只道:“大人已回裕州,不知几时能回。末将等不敢擅作主张。须得传讯裕州之后。只是不知何时方可。” 高名衡顿时眉头一皱,就要呵斥。 却闻旁侧李真人开口了。 这位李真人和煦笑道:“不知嬴千户麾下有多少兵马?” 高名衡听李真人开口,只好暂时按捺。 张石道:“满打满算一万人。因俘获许多,大人令甄选其中无恶迹者,稍作扩充。” 李真人微微颔首:“钱粮可曾具足?” 张石闻言心中一动,面露忧色道:“不足。南阳早为流贼荼毒,赤地千里。粮草军饷皆是不足,难以支撑大战。” 李真人又点头,才对周王等人道:“这位张百户一身悍气,所谓窥一斑而见全豹,想必嬴千户麾下皆能征善战之辈。然皇帝也不差饿兵,既是钱粮不足,又兵将寡微,而闯贼有兵数十万,附从百万,较之而言差距甚大。以贫道之见,即刻来援不如在外牵制。或等筹集粮草,扩充兵马,按捺一些时日,再击流贼不迟。” 此言一出,周王不禁微微颔首,觉得有道理。 巡抚高名衡却道:“真人此言差矣。开封被围已久,几近矢尽粮绝。若再不解围,后果难料。” 高名衡之言,却也不差。正说到了开封如今的窘境。 周王觉得也有道理。 于是不免两头为难。 他思忖片刻,问张石道:“嬴千户可有解围开封之策?” 张石抱拳道:“末将区区夜不收,却是不知嬴大人策略。此番末将谒见王上,一是奉上官之命与开封取得联系,二是给开封守军提个醒。上官朱炳琨朱大人对以万余兵马解围开封并不抱太大期望,而是认为若有机会,王上和诸位大人应该早些突围才是。” “荒唐!”高名衡喝道:“本官守土有责,如何能突围撤退?又置开封百万户百姓于何地?” 周王也面露难色。 朱家宗室不得擅离封地,他是周王,封地在开封,便也不能离开。否则便是大逆不道。 张石见状,不禁心中一叹,觉得朱炳琨和郑五的打算,恐怕会落空。 他眼中不禁闪过一抹戾色,若这些人不走,说不得最后只得用刀枪送他们去见阎王! 李真人此时又说话了:“张百户先且回去,告知你家千户,开封已至绝境,若有能力,当早些来援。百万户百姓,若能救之,功莫大焉呐!” 周王和高名衡都要说话,李真人摆手止住:“去吧。” 张石抱拳,转身而走。 等张石走后,周王疑惑的问李真人:“真人之言,本王不甚理解。” 高名衡也道:“既是悍将强兵,正该解围开封才是。” 李真人笑了笑:“还请王上与巡抚大人不要怪罪贫道擅作主张。王上与巡抚大人因流贼困城之事心中焦躁,贫道身在局外倒是看出一些玄妙来。” “哦?” 周王一怔,道:“请真人赐教。” 李真人便道:“此人若真是强兵悍将,杀贼将,击流贼,有莫大战功。却区区一个千户,贼能叫人甘心?” 这话一出口,周王与巡抚都怔了怔,随即恍然大悟。 果如李真人所言,这两位不是想不到,而是因开封事急,注意力没在这上面。 周王微微叹了口气:“真人所言不差。他若有此大功,朝廷合该提拔重赏。而若不提拔重赏,他如何会尽心尽心解围开封?怕是早早将这里战报发往京师,正等着圣旨呢。圣旨不到,本王料来他不会动弹喽。” 高名衡愤愤无比,道:“骄兵悍将,乱臣贼子啊!” 周王摆了摆手,道:“巡抚大人此言过了。有功便当赏,若无赏,便离心离德。此人若真有这般厉害,比起侯恂、丁启睿、左良玉之流,岂不是好了一万倍?这些人胆小怕事,一边向朝廷伸手要钱要粮要官爵,一边与流贼交锋却一触即溃!较之而言,这嬴翌却是个好的。他总算能打仗。” 然后道:“当下此人强兵在外,对闯贼终归是威胁,是牵制。开封也能稍稍松一口气。便且不急,只等朝廷圣旨便是。巡抚大人若有意,不妨上奏皇帝,为他多讨要一些好处,也落个人情在。开封是本王封地,而河南是你的辖地,流贼凶恶,不得不倚重这等强将啊!” 高名衡默然。 陈永福一旁一直没有说话,将一概听在耳中,不免有些五味杂陈。他也算是尽心尽力,但奈何不得流贼,自保尚难。 可这嬴翌,若真如那张石所言,其悍勇,其兵略,怕真真当得是个厉害角色了。 一二九章 相持 此等强将,以青壮击流贼,屡屡以少胜多,古之名将也不过如此。眼下虽然只是一个暂代的千户官,但如今大明需要的就是这样的强将,青云直上铁板钉钉。 想他陈永福自己,呕心苦战,也不过自副总兵擢升总兵。虽说有了这等强将,击破流贼解围开封似在眼前,但此人大鹏同风一朝起,他这河南总兵怕是压不住风头。 陈永福五味杂陈,便在所难免。 离开周王府,陈永福上马,高名衡坐轿,一路无话,到巡抚衙门前,高名衡从轿中下来,陈永福正待告辞,便听高名衡道:“陈总兵入内一叙。” 陈永福自不能拒绝,下马与高名衡入了巡抚衙门,有侍从奉上茶水,高名衡屏退闲杂,这才开口道:“你是河南总兵,本官是河南巡抚,皆有守土之责。当下时局日艰,闯贼久围开封,援兵踌躇不至。北边鞑酋日益嚣狂,年初松山、塔山皆没,宁锦全失。如今出了个强将,正如周王所言,功赏却是少不得。这等人物,便须得笼络,此时万万不能见罪。否则一怒之下立了山头,岂不是比那闯贼还要凌厉?” 高名衡作为一方封疆大吏,沉浮宦海,什么不明白?大明朝自土木堡之后,文官便高高在上,但今时不同往日,天下纷乱,就须得倚重武夫。他虽恨武夫粗鄙不良,如左良玉之流。但便是左良玉之流,比起流贼也不差几分,皇帝不也容得下么? 左右豺狼起时用鹰犬,豺狼灭时烹走狗而已。 暂时且任他嚣狂,等时局稳住,回过头来有的是手段收拾! “周王之言,乃是金玉良言。”高名衡又道:“本官意欲与你联名上书,为他保些好处,指头缝落下些人情,总不是坏事。此人不是暂代千户官么?那你我就先给他落实喽,非但落个实职,还要给他提拔喽。他不是屡战屡胜么,千户官太小,给他个卫指挥使又如何?如此你我也有提拔之力,不算白做一场,皇帝知道了,也落个好处。否则什么都不做,你我岂非眼瞎失职?” 陈永福听了,不禁心悦诚服。 若真如此,恐怕的确还能捞些好处。毕竟有提拔之力,此人就是河南总兵体制下的一员,嬴翌立功,作为他的上官,陈永福和高名衡自然也有功。 正是花花轿子人人抬,自己得了好处,又交好一个强将,岂非一石二鸟? 不过陈永福却踟蹰了一下,道:“若此时便予卫指挥使加身,待朝廷圣旨下来,莫非又是一镇总兵?” 高名衡如何不知陈永福担心,却笑了起来:“遍天下能打的没见几个。如今出了个能打的,皇帝肯定着紧。要使其领兵击闯贼,闯贼势大,擢为总兵理所当然。何况...之前那小将所言,他已经有兵马过万,若不拔为总兵,该如何区置?况且其功已足。左良玉不是战死了么,湖广便没了总兵,正好空出个位置。” 陈永福听了,不免露出一丝喜色。 他只道嬴翌是他辖区的将官,若再提拔,他这个总兵又该何去何从?高名衡一句话,便打消了他的忧虑。 高名衡捻须悠悠道:“流贼若毒瘤,数十万百万计,便是破了闯贼,却未必能擒杀之。何况淮南还有献贼、回贼?擢其为湖广总兵,正是用到好处。” 于是两人联名奏报,道是早知嬴翌擅战,因其功拔擢为卫指挥使,如今正与闯贼牵制,但缺兵少粮,请皇帝朱笔区处云云。 便叫人八百里加急,摸出开封城,往京师而去。 ... 张石离了开封,避过许多流贼,轻骑简从,夜半三更终于赶回了襄城。朱炳琨等三位部将早在帐中等候。 听过张石叙说,朱炳琨等人都沉吟起来。 片刻后,郑五道:“要把他们送走看样子有些难啊。” 朱炳琨道:“是我想差了。周王封地便是开封,不到万不得已,他怎会离开封地?巡抚高名衡自谓守土有责,我看他是看到希望,不愿意走了。” “那该如何是好?”郑九瞪目道:“不如杀之!” 郑五瞪了他一眼:“休要信口胡言。” 然后道:“老朱,你我不擅计谋,这等事还是请主公决断的好。” 朱炳琨叹了口气:“也罢。那就不管,只管跟流贼练练。才几日,麾下的将士又跃跃欲试了,刘芳亮不是在朱仙镇吗?我们去会会他。” 郑五也有意动,但却道:“主公千叮咛万嘱咐,以练兵防御为主...” 朱炳琨大笑:“击贼不也是练兵?只不需大战,你我三人轮番去练练,实践一番也是好的。毕竟精兵不是练出来的,而是打出来的。主公不也这么说嘛。” 郑五顿时心动:“这样也好。小战而不大战,只要不触及闯贼底线,权当作练兵也好。这里四部兵马,每两日出一部,去朱仙镇练练就是。” 嬴翌对麾下将领并没有过多的限制,往往提出一个战略方针,至于具体的事,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只要不违背他的战略意图,其他的皆可。 也算是一种调动将官积极性的手段——嬴翌并不怕麾下的将官失控,在人道方案形成之前,他也许还有些担心,但如今则不然。 随后数日时间里,朱炳琨等人良好的执行了他们的练兵之法。每两天派出一部两千五百人,奔袭朱仙镇,骚扰、袭击,将刘芳亮整的坐立不安。 而张石的夜不收部,则全力运转,监控着周围的一切变化。一旦李闯有动静,朱炳琨这边便能立刻反应过来。 刘芳亮屯兵朱仙镇,人近十万。但绝大多数都是附从炮灰。闯贼围开封已久,开封矢尽粮绝,闯贼也好不到哪里去。除了老营管吃管饱,普通的流贼也只吃糠喝稀。如炮灰流民附从之流,每天能喝的上一碗清汤米粥就已是了不得了。 这种人再多,又有什么用? 襄城一部兵马只两千五百人,但皆精壮悍勇。外围的流贼再多,也是一冲即溃,如此连许数日,搞得刘芳亮的主力老贼,也人心惶惶了。 刘芳亮屡次想要追击,但等他率领主力老贼杀出来的时候,往往已经跑了。 只有一次缀上,却被炮火给打了回来,寸功没见。 刘芳亮无可奈何,又不好向李闯请援。毕竟只是骚扰,并非大战,折损的也多是附从和普通的流贼,不伤筋骨。 只是太过恶心,令人邪火乱冒。 刘芳亮觉得如此被动不是办法,思来想去竟主动出击。将三千老贼作一营马队,在襄城县、许州至朱仙镇这一片地面上,与嬴翌麾下的兵马你来我往,搞甚是热闹。 但不到七八天,刘芳亮就收止了这种愚蠢的行为——只几天的时间里,他麾下老营就被蚕食掉了一半! 刘芳亮的心痛的是一绞一绞的。 嬴翌麾下也不是没有折损,尤其郑九新立的这一部兵马,轮番三次也折损了三四百人。远远比不上其他三部。 毕竟其他三部训练更久,征战更多,军功反馈过真灵数的将士也更多,战力强了不止一筹。 一三零章 八方塔 月牙谷。 百炼钢应该是封建时代能够规模化炼造的最强韧的材料。方城山两谷,碧波谷工坊早已走上正轨,月牙谷工坊尚在建设当中。但基础已成,只要材料跟得上,一千多近两千的熟练工匠,完全可以在短时间内为嬴翌提供所需的百炼钢。 原本按照前三天两万斤的产量预估,至少要十天时间才能完成七万斤百炼钢的炼造要求。 不过随着工匠与工匠、工匠与奴工之间的配合默契的提升,产量也在逐日提高。 只用了九天的时间,就炼造了八万斤百炼钢,不但产量超出了嬴翌的要求,时间也缩短了不少。 而在这九天时间里,前三天嬴翌闭关熟练元符及组合,从第四天开始,便在人道台谷外的谷中,着手制造第一座能源元器。 基础元炁能源器的制造方法,嬴翌早已熟稔于心。但理论归理论,动手的时候,毕竟有差别。 原计划五天之内制成第一台能源器,没想到超时两天,第七天的时候,也就是嬴翌回到月牙谷的第十天、工匠完成八万斤百炼钢炼造的第二天,嬴翌才将第一座基础元炁能源器制造出来。 基础元炁能源器的外在形态,类似于一座八角玲珑塔。恰好耗费了三万斤百炼钢,加上过程之中因刻画元符失败而导致损毁的百炼钢,总共消耗了三万五千斤左右。 能源器高不过一丈,其遍布云纹,体有七面,顶有八角,八角张扬,斜指八方,八角合抱的顶端,有一根尺长、寸粗遍布元符的百炼钢柱。 嬴翌深深的吸了口气,踩着搭建的石台,将手中一只光洁明亮,隐隐有许多条纹密布的碗状半球放在八角合抱之间的百炼钢柱上。 在这一瞬间,在环绕着能源器与石台的许多工匠的瞠目结舌之中,谷中刮起一阵清风,便见能源器八角微微闪烁起乳白色的光芒,光芒似水,流淌聚合,最后在钢柱顶端的碗状半球之中,凝聚成一颗熠熠生辉的光球! 好似太阳,却不刺眼,好似月亮,却又温暖和煦! 嬴翌哈哈大笑,基础元炁能源器,成了! 他痴迷的看着碗状半球中托起的光球,甚至想要伸手去摸一摸,他知道,那就是元炁! 肉眼可见! 无所不能,无处不在,无穷无尽,生命的根本,宇宙的循环! “元炁啊!” 嬴翌终究不敢去触摸,哪怕再痴迷。 嬴翌很清楚元炁的伟力!就只这会儿能源器吸纳聚合的这团光球,如果爆炸开来,这处十多亩大的谷地瞬间就会飞灰湮灭! 这是凡胎血躯无法触碰的存在,至少不是现在的嬴翌可以触摸的。能够聚合成光球,是能源器上的九道元符八十一种元符组合的功劳! 环绕着的工匠和蒋锡瞪几位人道榜上有名的吏员,早已鸦雀无声。 这是神迹么! 在制造这台能源器的过程之,嬴翌允许工匠打下手,允许上榜的吏员观摩,自然也有嬴翌自己的考虑。 在嬴翌而言,元符的奥妙才刚刚展现,而元符是一个庞大无边的体系。他可以掌握核心,但现在他无法掌握所有的旁支末节。 而这些工匠,以后也许会是实践元符奥妙的主力。早晚是要让他们看到的。 让他们先睹为快,引起好奇,以后推广的时候,他们会更加主动的去钻研这里面的奥妙。 嬴翌咳嗽了一声,将所有人惊醒。然后一道道狂热的目光聚集在嬴翌身上,那目光里充满了敬畏和敬仰。 “这就是元炁能源器,我命之名为八方塔。八方塔以元符为根本,聚集天地之间的元炁,万能万用,妙处无穷。” “元符、元炁的奥妙,日后会逐渐开放,暂时不必心急。接下来我要在三天之内制成植物育种改造元器。你们都收收心,给我打好下手就是。” “喏!” 嬴翌知道他们神魂难定,摆手道:“先下去休息半日,中午过后再来。” 打发走了一干神色茫然的工匠,嬴翌把蒋锡唤到身边:“人道台无法破坏,因此我不曾遣重兵镇守。但八方塔却可以破坏。你通知连彪,让他派人来镇守此处。” 蒋锡吸了口气,强自按捺住嘣嘣的心跳,大声道:“是,主公!” 八方塔的制造给了嬴翌大量的实践经验,虽说超时两日,但有了这份经验,接下来的育种元器的制造,必定会快的多。 他挥退了蒋锡,自己一个人绕着八方塔转了好几圈。这座能源器在建成之后,引来元炁灌注,使得每一块组合八方塔的百炼钢之间的缝隙,全部被弥补起来,如今看来,仿若一体,跟当初人道台几乎类似。 但人道台除非人道气数为零才会被破坏。八方塔则不然。如果力量足够大,仍然能够破坏它。 当然,寻常的刀兵,也奈何不得这座能源器。虽说八方塔的主要功能是聚合元炁,但本身也有一丝丝元炁护持,有一定的防御能力。 对于如何安置这座八方塔,嬴翌也早有想法,那就是地下。放在明面上,总觉得不安全。 八方塔汲纳天地元炁,而天地元炁无处不在,地下也好,水中也罢,放在天上都行。 而八方塔的运转方式,嬴翌也隐约有些感应。只是不太清晰。他觉得,自己的神魂,仍然不够强大。 若神魂够强,也许能直接参透八方塔的一切妙用。 八方塔三大功能,汲取、聚合、传递天地元炁。而天地元炁的传递,不需要什么线路。这座基础能源器,可以无线传输天地元炁,只需要一个元符接口——也就是说,某种元器要获得八方塔的元炁传输,必须要暗藏一个特定的元符或元符组合作为‘密码’,才能接收到八方塔传递的元炁。 这个元符接口,由嬴翌定夺、更改。 “这座八方塔实际上只是一座次品。”嬴翌心中转动:“其材质只是百炼钢,而不是金元合金。只有金元合金制造的八方塔才能算是真正的基础能源器。” 作为次品,这座八方塔的供应元炁的功率并不高,只有正品的七成。正品八方塔可以满足月炼金元合金一万吨所用,但次品只能满足月产七千吨的效率。 但对于嬴翌而言,足矣。 如果用这座八方塔来提炼普通金属,月产至少百万。当初嬴翌还以为冶炼、炼制普通金属月产万吨,现在才知道,是金元合金。 金元合金一切属性远超钢铁,就算是几百年后最强韧的钢铁合金也比不上金元合金,其奥妙就在于天地元炁。因此炼制金元合金之时,会融入大量元炁。 而炼制普通金属,只在机器运转的时候才会有消耗。 一三一章 消息 不过元炁能源器并非完美无缺。 至少这种最基础的八方塔,在元炁传输方面,有一定的距离限制。正品的八方塔可以无损耗传递元炁的距离是十公里。而次品只有七公里。 在这个距离之外,元炁就会有损耗。 这个损耗不是其他的损耗,而是超过这个距离之后,元炁会逐渐脱离元炁能源器的限制,向天地之间散佚。 百里之后,涓滴也无了。 但对于嬴翌而言,却基本没有妨碍。距离而已,不说以后还有更高等级的能源器,即便如今这种有距离缺陷的,也可以轻松解决——多建几座就是了。 等以后有条件了,一座城建一座能源器,甚至一座村建一座。只要元符体系普及起来,材料而已,钢铁而已,算不得什么。 当然,这都是长远的预想。暂时没有操作的可能性。 接下来,嬴翌要造的,就是育种元器。 育种元器的外在形态就好像一座扣在地面上的大钟,只是没有钟纽而已。比起元炁能源器,育种元器则要大的多。 能源器八方塔厚度要求更高,因此建成之后也不过丈高,方圆不过五尺。而育种元器占地面积,则达方圆三丈出头,也就是十方丈。大概一百平米。 只需六分之一寸的厚度,当中也不需什么承重柱之类的,因此建造起来,还是有难度的。 但建造难度再难,也比不上铭刻元符的难度。元器的制造,元符才是根本。好在之前建造能源器的时候积累了不少经验,使得嬴翌铭刻元符熟稔了无数倍,竟然只用了五天就建成了! 在这五天时间里,工匠们挖出深坑,将能源器埋入地下。育种元器就建造在能源器埋藏处的地面上。 元器是神奇的存在,当育种元器建成的一霎那,所有组合板块上的元符组合连成一体,微光随之闪烁,但瞬即内敛。 育种元器的建成,令嬴翌大大的松了口气。七月,已经到了。 之前十天,现在五天,半个月,两座元器。 而作物种子,早已运送到月牙谷,齐备了。 最终运送到月牙谷的作物种子,有四万石麦种,一万石稻种。之前有三万石,委托郑氏商行购买,但因为时间太短,只购到一万石。 当下嬴翌便准备操作育种。 正在这个时候,张四匆匆而归。 “主公!” 张四就是在育种元器前见到的嬴翌。对于这座云纹密布,好像一个巨钟扣地的建筑,他表示惊讶。 但没有更多的精力去关注育种元器,捶胸抱拳之后便道:“主公,有紧急军情!” 嬴翌神色一动:“这边说话。” 到了一旁无人处,嬴翌道:“说吧,什么军情。” 这些天他偶尔注意到真灵数的增加,知道朱炳琨和郑五等人,与流贼有小规模的战斗。 对于有军情,早在预料之中。 就听张四道:“主公,有两件事。其一,闯贼麾下有两部兵马流动。其一向南,其一向西。” 他说的急,说完之后不禁喘了几口气。 “哦。” 嬴翌念头一动:“可探出两股贼兵各有多少人马?领头是又是谁?” 张四道:“闯贼兵马动静就发生在今日早上,具体情况尚未探出。但大致人数已有预测,向西的流贼加上炮灰附从总共超过十万,向南的也有五万以上。” 嬴翌微微颔首,道:“那其二呢?” 张四道:“恭喜主公!开封传来嘉报,巡抚衙门、都指挥使司已任命主公为南阳卫指挥使,公文已送往裕州。” “哦?” 嬴翌一怔,动念间不禁笑了起来:“这么说已与开封联系上了?” 张四道:“主公英明。夜不收在十余日前摸入开封,与城内联系上了。” “卫指挥使...呵呵,倒是下得本钱。”嬴翌笑了笑,眼角便发现自己拥有的人道气数暴增三千,已达九千出头! 官职提升嬴翌无所谓,但官职提升带来的气数增长,却让嬴翌不胜欢喜。 他笑道:“我知道了,确有可喜之处,但也仅此而已。” 然后道:“你立刻回去,告知朱炳琨等人对流贼的动向严加探查。注意一下关中是否有朝廷兵马的动静。让朱炳琨等人谨慎一些,不要太过小瞧了闯贼。” “喏!” 嬴翌又补充了一句:“我这里还有些事没有处理妥当,大概三日之后才会去前线。” 打发走了张四,嬴翌暗自思忖了好一会。 当下朝廷圣旨未至,嬴翌还没有拿到好处,并不想立刻与闯贼大动干戈。不过开封方面却提前给了些好处。 “看起来开封的几位还是有些思虑的。他此时将我擢为卫指挥使,那么崇祯皇帝至少要给我个总兵当当。不知是河南总兵还是湖广总兵...”嬴翌心中转动:“倒也合了我的意思。示好么...” 随后他又笑了起来:“眼下流贼分兵,一西一南,开封城压力再减,也算是我的功劳,开封给我好处,理所当然。” 他仍不会大动干戈,再怎么也要等到崇祯皇帝的圣旨下来之后。郑允芝的奏报已去有二十来天,也不知道还有多久才能回应。 按下心中思索,嬴翌当下开始对种子进行育种改良。 这才是当务之急。 占地十方丈、高丈余的育种元器,一次性可以投入的一千石种子。育种元器的开启,需要权限,当然,嬴翌有最高权限。 打开育种元器的入口,只见里面朦朦胧胧一些薄雾,散发着微光。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也没有什么自动化的玩意,将种子搬运进去,都要靠人力。 好在人多,只半个时辰,便将千石种子全部放到育种元器之中。嬴翌闭合大门,然后用自己的权限开启元符接口接引地下的能源器传递的元炁,一瞬间,育种元器发出一声轻微的嗡鸣,随后静默。 育种元器应该是一种本质极其玄妙但因其基础等级便显得简陋的存在,搬运种子全靠人力,但接通能源器开启育种元器之后,入口处却延申出一块书本大小的光幕,这光幕任何人都看得见。 蒋锡等人的惊讶和敬畏,如海中波涛,起伏不定。他们看着嬴翌在入口处面对着一片光幕,口中下达了几个指令。 “改造指令:耐寒、耐旱、抗病、短周期、高产量。” 一三二章 地稷仪 嬴翌把基础元炁能源器依照其形态命名为八方塔,把植物育种改造元器按照其主要意义命名为地稷仪。 所谓江山社稷,稷,就是五谷,或者说农业。 育种元器最大的意义,就是改造农作物,以达到拔高农业层次的目的。唤作地稷仪,并不为过。 一座基础层次的地稷仪,一次性改造的作物种子多达一千石。这个数据看起来不小,一千石就是十二万斤。但放眼天下之大,这一千石就不算什么了。 只嬴翌占领的三个县,十余万百姓开荒出来的六十万亩地所需的五万石种子,就要好几天才能改造完成。 嬴翌对地稷仪下达了改造指令,指令集中在耐旱、耐寒、抗病、短周期和高产量五个方面,地稷仪立即给出回应,需要嬴翌选择投入改造的元炁量。 元炁的量化,以‘合’为单位。八方塔作为基础能源器,正品八方塔一天十二个时辰汲纳的元炁总数,就是一合。次品七成,十分之七合。 在改造种子的过程之,投入的元炁量越多,改造效果就越好。 基础地稷仪一次改造种子所需的元炁有上限——半合。超过这个上限,地稷仪就容易损坏,元炁过量,会对地稷仪产生冲击,进而造成损坏。 下限则不限。 嬴翌思忖了一下,当前六十万亩土地已经开荒完成,亟待种子落地。因此在投入元炁量的选择上,必须要有一个周全的思虑。 如果投入的元炁量大了,能源器搜集的速度赶不上消耗的速度,中间就浪费时间。 因此嬴翌有了决断。这座次品八方塔一天不是十分之七合么?种子的改造一次需要半个小时,也就是两刻时间,一个时辰地稷仪可以进行四次改造。十二个时辰就是四十八次。 那就按照这个数据来投入元炁量。 “一次性投入元炁量锁定六十分之一合。” 嬴翌确定指令。 光幕瞬即化作点点荧光消散不见,地稷仪表面的元符云纹随之微微一亮,便见一道道细微的流光顺着云纹流淌,好似山泉无声无息。 改造开始了。 所有人都站在这里,一动不动的看着散发着微光流淌的地稷仪,屏息凝神,大气不敢喘一口。 半个小时之后,地稷仪表面的流光瞬息散去,光幕再次弹出。 “小麦种子改造完毕,请取出种子。” 嬴翌这才回过神来。 地稷仪运转的这两刻时间里,嬴翌集中精神,以自己强大的神魂去感应地稷仪运转的道理,观看元炁化作的流光顺着元符云纹的纹理流淌的规律,有所获,但不多。 不过每一点收获,都让人痴迷。元炁的奥妙,在这里逐渐向嬴翌敞开大门。 嬴翌知道,是自己的神魂还不够强大。如果够强大,应该能够看出地稷仪运转的所有道理。 地稷仪虽然是嬴翌制造的,上面的每一道元符,也都是他亲手铭刻。但却是依葫芦画瓢,根据方案给出的制造方法囫囵吞枣,可谓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观察地稷仪的运转道理,体会其中的奥妙。完全领会地稷仪的运转道理,是进一步开发更高等级地稷仪的前提。 方案只会给出基础制造方法,高级制造方法,需要嬴翌自己去钻研。 可惜神魂不足,任重道远。 打开门户,嬴翌搬出一袋种子,从中抓出一把。对周围蒋锡等人招了招手:“都来看看。” 便见嬴翌手中的麦种,分明有所变化。 第一是变得饱满圆润,麦子打下来之后晒干,麦粒就变得粗糙,不显饱满。如今经过改造,分明是干的,却分外圆润。 第二是十分光亮。好像擦了一层油,麦皮有一种透明感。 外表看来,就是品相大变。 至于内部怎样,这就需要种植、收获,才能实践了。 “属下从未见过如此品相的麦粒!”蒋锡面露奇色,掩饰不住。 嬴翌微微颔首:“麦种已经改造出来,你立刻组织人手送出去,不要耽搁了播种。两刻时间就能改造一千石,一天下来昼夜不停,四万八千石的理想数据不能,三四万石总是有的。五万石种子最多两天就能改造完成。耽搁一天,就晚收获一天,眼下百废待兴,分秒必争啊。” 蒋锡应喏而去。 嬴翌在地稷仪旁守了大半天,陆续在他手中有上万石种子改造成功。一天可改造的理想次数是四十八次,但具体却不能这么算,两次间隔之间,搬运进出,要耗费不少的时间。实际上按照当下的效率,昼夜不停,最多能进行三十五到四十次改造。 天黑的时候,孙秀才到了。 第一批种子运送到裕州,孙秀才和郑允芝见了之后,都为之惊叹。问过押运种子的吏员之后,他们才知道嬴翌在月牙谷的神奇动作。 于是孙秀才就连忙赶来了。 见到地稷仪,孙秀才惊叹自不提。自人道榜出现之后,他就知道主公嬴翌不是平凡人。地稷仪很神奇,但他竟有种理所当然的感觉。 “依主公之言,这些种子经过改造,耐寒耐旱,还不惧病虫,周期也短,产量还高的话,那今年南阳就无忧了。”孙秀才听了嬴翌对地稷仪的介绍,不禁惊叹连连。 嬴翌笑着点了点头:“就是要百姓无忧才好。否则我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孙秀才道:“主公心怀百姓,是百姓之福。” 嬴翌哈哈一笑:“你就不要拍马屁了。” 然后道:“五万石粮食种子,最多两天就能改造完毕。分发种子的事交给我那泰山大人。你暂时留在月牙谷,我授权你开启运作地稷仪的权限,粮食种子是重点,蔬菜、水果,也不能少。我时间太紧,这事,你来。” 孙秀才欢喜道:“是,主公。” 这种神奇的地稷仪,嬴翌第一个想到的是他,把权限授予给他,这是怎样的荣耀? 孙秀才如何又不欢喜? 嬴翌微微颔首,当下将运作地稷仪的权限通过人道方案授予了孙秀才,孙秀才立即有所感应。 “来,你来试试。”正好轮到新一次改造,嬴翌手把手教导孙秀才如何操作。左右也很简单,就是几个指令而已。 一三三章 女人 “根据对作物有的需求下达相应的指令。指令多,改造会形成平摊效果。指令少,集中在某一方面,改造效果就越集中。” “元炁量投入越大,改造效果越好,投入越少,改造效果越差。当前地稷仪下只有一座八方塔,每日汲纳的天地元炁恒定十分之七合,要根据八方塔的效率来设定元炁量的投入。” 孙秀才听在耳中,记在心里。 随后亲自操作了几次,已熟稔,才与嬴翌说起其他的事。 “开封的公文已经到了裕州。”孙秀才道:“主公被任命为河南卫指挥使,可喜可贺。” 嬴翌笑着摆了摆手:“开封方面不过是示好而已,不必在意。等皇帝圣旨下来再说。” 孙秀才点了点头,然后道:“属下和郑大人商量过了,种子不能无偿分发。所谓升米恩来斗米仇,历来百姓的需求是越来越高,如果一开始就无偿,以后他们就更加不会满足。” 嬴翌闻言笑了起来:“你说的没错。就好比闯贼喊出不纳粮的口号一样,这天下能不纳粮么?至少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绝对是做不到的。所以闯贼的败亡,这一句中就已注定。” 所谓不纳粮,是一句空话。不要说这个时代,就是几百年后,也一样。几百年后的确不‘纳粮’了,但其他方面,各种税收,仍然是逃不掉的。没了这些,国家无法运转。 大抵是扯远了。只说是人心不足,好处要一点一滴的给,绝不能无偿,一次性给足了,下次没的给,人家就要闹事。 “主公英明!”孙秀才心悦诚服,道:“郑大人和属下的意思,是要百姓拿相应重量的粮食来换。如果没有,就以借贷的形式借给百姓,等到百姓收获粮食之后,再成倍收回。” 说着他顿了顿:“相应农具、耕马,也都按照这个法子来办。” 嬴翌听了,颔首道:“很好。具体如何实施,你们按照实际情况区处。把计划做好,备案陈条。” “是,主公。” 一主一臣,两人在地稷仪旁站了好久,到入夜三更,嬴翌见孙秀才一脸疲敝,道:“已经改造三十次,到后天怎么也能完成,今天就到这里吧。” 他又把蒋锡唤来:“解散奴工,都回去休息,明日辰时再来。” “喏。” 便与孙秀才联袂走出此谷,往宿去。 行走间,孙秀才道:“主公,田宏遇羁押在月牙谷,主公可有闲暇去见见他?” 嬴翌一怔,才想起这位皇亲国戚,失笑道:“我这些天忙的昏天暗地,竟是忘了。这样吧,等种子改造完毕,我抽空跟他见个面。” 孙秀才应了声是。 月牙谷如今也被作为工坊建设,其中的百姓,早已迁移到小王庄外,位于中央位置的几个大的谷地都用来建设各种工坊,稍小的则是住宿区、仓储区。 主要的住宿区,已经在建设当中。当下嬴翌就不必再住山洞,已有新建的宅院可以入住。 宅院虽新,却空荡荡。但与嬴翌无碍。 到了宅院前,孙秀才作揖别过,嬴翌信步走了进去。 如今谷中人数不多,不比当初有两万多百姓,现在除了工匠就是奴工。因此住宿条件就放宽了许多。不必挤来挤去的。 这座院落是嬴翌的专属,精致说不上,但整洁宽敞,正合嬴翌的心意。 虽然没有侍者,但一应生活所需都提前准备妥当。嬴翌赤膊袒胸,从大缸里打了一桶水,打算洗漱一番再休息。 也就嬴翌,体魄强横精力充沛,十多天没怎么休息也没事。但毕竟心神有一点疲敝。 这些天没日没夜的铭刻元符,精神绷得紧紧的,比打十场大战还要费心力。 一桶凉水从头到脚,嬴翌长长的吐出口气,爽快。 此时,院门被敲响。 嬴翌以为秀才还有什么事,就放下桶,几步到院门打开来,一抬头不禁怔了怔。 “你们是...” 黑夜中,竟是两个婀娜的女子站在门外。 见门打开,嬴翌赤膊袒胸,两女不禁脸色一红,随即齐齐行礼,手在侧腰,微微屈膝道:“奴奴见过大人。” 两个声音,一清脆如叮铛,一细润如泉水,合着黑夜下朦胧婀娜的身子,让嬴翌心中不禁一跳,热血为之上升。 他是个极正常的男人,而且体魄强壮,气血充沛无比,但自穿越到这个时代以来,都快做了一年的和尚了。也亏得事连着事,没有太多闲暇去考虑生理需求,要不然金手指在手,早妻妾成群了。 嬴翌念头一转:“是孙秀才叫你们来的?” 两女便磕磕巴巴说来,嬴翌才知道,果然是孙秀才的手笔。说是嬴翌身份已非寻常,无人服侍太过失礼。 嬴翌也有些心心痒痒了,当下不客气,既然送上门来了,何必矫情。这两个看来也是成熟的女人,非是中学生下不了手。 便将两女让进屋里,笑道:“你们先进屋,待我洗浴过后再说话。” 两个女子沉默,大抵有些不情不愿,但又无可奈何模样,反倒让嬴翌更加心动。 毕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两个弱女子,又有什么办法,只好进屋去了。 嬴翌又洗漱一番,这才赤膊进屋。屋里桐油灯明暗不定,两个娇弱女子就坐在桌边,相顾无言。 嬴翌披上一件单衣,也在桌边坐下。 他刚毅硬朗的面孔才完全呈现在两个女人面前。 两女看了一眼,齐齐低头。 嬴翌笑道:“你们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 虽然心动,但嬴翌不是牛,牛嚼牡丹的煞风景的事,他做不出来。打算先聊聊,了解一番再说,并不急切。 然后嬴翌才知道,自己恐怕是捡了个便宜了。 原来她们,正是孙秀才当初提议嬴翌纳妾的对象,是田宏遇从江南选来的秀女,或者说抓来的秀女。 那声音温润如泉,模样绝色的是陈圆圆,声清脆而有英气,身子娇小几分的,是李香君。 竟皆是绝色名人,令嬴翌更加心动。 嬴翌的目光极具穿透力,扫视之间,让陈圆圆和李香君极为不适,她们在红尘之中经历颇多,但从未见过如此具有穿透力的目光,衣服完全没有了意义一样。 两女有些害怕,磕磕绊绊的与嬴翌说话。将她们的遭遇告诉嬴翌,大略期盼嬴翌放她们一马。 一三四章 妾室 “大人,奴奴等已心有所属,再也装不下他人。奴奴可服侍大人入睡,但请大人不要强人所难可好?” 李香君鼓起勇气。 嬴翌笑着,并不答复。 李香君又道:“奴奴与侯公子早定终身,这一回毕竟无奈,大人是好人...” 嬴翌哈哈大笑。 说来这回李香君也是遭了池鱼之殃。田宏遇到江南私自暗中选秀女,想以此博取皇帝青睐。他的目标,本来集中在陈圆圆身上。但李香君与陈圆圆关系颇好,去看陈圆圆的时候,被田宏遇一网打尽。见李香君也是个绝色,就一股脑儿掳了。 “侯公子?可是侯恂的儿侯方域?”嬴翌笑道:“草包一个。” 他站起身来:“想必也已熟悉,两位与我就寝吧。” 当下一手一个,将陈圆圆和李香君揽在怀里,顺势倒在了船上。 陈圆圆反抗微弱,李香君则更刚强,但在嬴翌这里,两个弱女子有什么能为? 不一会儿,屋里便传来喘息之声——黑夜更深沉了。 ... 天不亮,嬴翌就起来了。神清气爽,一身轻松。许多压力,一夜消解,虽说温柔乡是英雄冢,但也道过刚易折,阴阳合和。 侍奉皆绝色,怎一个畅快了得? 孙秀才早在院外候着,见嬴翌,作揖道:“大人昨夜休息可好?” 嬴翌指着他笑道:“很好。倒是你,没怎么休息吧?” 孙秀才脸色仍是疲敝,笑道:“眯了一会儿,谢主公关心。” 嬴翌道:“这两个侍妾我纳了,你去招几个丫鬟来服侍。” “是,主公。”孙秀才笑的好像狐狸。 嬴翌不以为忤,道:“总不能亏待了她们。” 孙秀才点了点头,道:“那两位夫人是否要接到裕州的府邸去?主公的府邸已经修葺好了。” 嬴翌诧异了一下:“府邸?” 孙秀才正色道:“主公是一方之主,不比当初,一应规制须得配上身份。若连府邸都没有,成什么样子?” 嬴翌失笑:“罢了,府邸就府邸吧。至于把圆圆和香君送到裕州就不必了。裕州只是临时落脚之处。让她们暂时就住在这里吧。” “是。”孙秀才躬身道:“两位夫人本有丫鬟,属下立刻去请来。” 嬴翌摆了摆手,转身又进了屋里。 卧房里,陈圆圆和李香君像鸵鸟一样躲在被窝,听着门外渐进的脚步声,动也不敢动。 嬴翌的霸道,昨夜她们已经体会的淋漓尽致。 嬴翌进屋,在船边坐下,轻轻揭开被子露出两张梨花带雨的娇柔面孔。正是云鬓蓬松面丹红,颇为诱人。 若不是还有事,嬴翌说不得又要化身为狼扑上去了。 “既然跟了我,便是我妾室。我不是侯方域那种软骨头废物,以后只管安安稳稳就好。”嬴翌挨个抚摸了两女的俏脸:“我有事要忙,就不陪你们了。稍后秀才会把你们的丫鬟送来,暂时在这里安心住着,等我破了流贼,便去开封。” 两女不答,嬴翌不以为意,笑着离开了卧房。 他还要去见见田宏遇,至于育种改造的事,已授权孙秀才,嬴翌不打算时刻守着。 等孙秀才带着两个娇俏丫鬟前来,嬴翌让丫鬟好生服侍两女,便与孙秀才往羁押田宏遇的地方而去。 ... “小姐!” 两个小丫鬟进了卧房,轻轻唤了一声,船上锦被才掀开一角,先露出了陈圆圆柔弱红晕的面孔。随后李香君也从后面探出脑袋。 见到丫鬟,陈圆圆脸色一红,李香君则愤愤道:“怎么才来呀!” 一夜未归,加之这模样,两个丫鬟哪里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都掩嘴笑了起来。 陈圆圆和李香君作为秦淮八艳之二,出身虽不好,但在勾栏当中,也是按照大家闺秀培养。这两个丫鬟,从小就侍奉身边,跟家人无异。 “小姐,周围可都是豺狼,您一夜不归,双儿可担心着呢。”其中身穿绿衣的小丫鬟嘻嘻道。 李香君瞪了双儿一眼:“死丫头,知道有豺狼,怎不来救我?” 双儿怕怕道:“双儿怕呢。” 另一个身穿红衣的丫鬟道:“就是呢。听说豺狼厉害的狠,打死了好多流贼哇。” 陈圆圆伸出藕一样的小臂,手指在红衣丫鬟脑门用力点了一下:“就你耳朵尖,又打听到什么了?” 红衣丫鬟叫灵灵。 “没打听,打听也打听不着。”灵灵拉着自家小姐的手道:“小姐你又不是不知道,门口那几个木头人怎么问都不说话。” 双儿道:“是那个孙大人说的。说嬴翌嬴大人好生厉害,把闯贼打的找不着北。” 然后好奇的问李香君:“小姐,他昨夜有那么厉害吗?” 李香君俏脸一红,丢出一个枕头来:“死丫头!” “看样子很厉害哟。”灵灵笑嘻嘻的。 她们名为主仆,实为姐妹,又是勾栏出身,因此言语无忌。 说笑间,双儿和灵灵服侍两女穿衣。起来之后,又打水洗漱,又去工坊食堂打来饭菜,围坐一桌。 吃饭的时候,就沉默起来。 好一会儿,陈圆圆轻轻叹息,引得李香君也跟着叹息起来。 她们很茫然,不知这乱世之中,娇弱女子该何去何从。 灵灵和双儿很机灵,也很理解自家两位小姐的心情。双儿安慰道:“两位小姐,事已至此,看开点吧。” 她又对李香君道:“侯方域不能作为依靠,小姐这么些年难道看不出来吗?现在这位虽然霸道了些,但比起侯方域,奴奴以为更安稳呢。” 双儿也用力点头:“是呢。田宏遇那个坏蛋来抓小姐的时候,奴奴根本灭有办法。小姐跟了这位大人,也是良配,他有兵有将,有身份有地位,连田宏遇都敢抓,狠着呢。” 李香君沮丧道:“我已失身于他,还有何面目去见侯公子呢?” 陈圆圆拍了拍她的手:“兵荒马乱,或许跟了他也不错。” 与李香君比起来,陈圆圆更看得开。 王朝末日,漂亮的女人命运往往也更加坎坷。无论是陈圆圆还是李香君,都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 只是少女怀春,总是有些幻想。 如今幻想终于被打破了。 一三五章 田宏遇 嬴翌见到田宏遇的时候,田宏遇正在吃饭。 虽说羁押在此,但并未苛刻虐待,除了没有行走自由,其他的并不算差。 田宏遇认得孙秀才,在裕州就见过,此时见孙秀才陪同着一个魁伟的青年走进来,以田宏遇的眼力劲,一眼就看出这个青年的不凡,并猜测出身份。 “你就是那个什么注定要定鼎天下的嬴翌?” 田宏遇放下筷子,站起身来,言语中的傲慢展现的淋漓尽致。但可惜,他没有嬴翌那么高,需要仰视。 嬴翌微微一笑:“都是下面的人胡言,田指挥使不要放在心上。” 说着,自顾自坐下:“田指挥使这几天过的可好?” 田宏遇是皇亲国戚,也是锦衣卫指挥使。锦衣卫指挥使,应该是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名称,但可惜,在这个时间段,锦衣卫的威慑力,早已烟消云散。 “你知道我是谁,还敢如此对我?真是大逆不道!”田宏遇喝道:“识相的束手就缚,随本官入京受审,如若不然...” “不然怎样?”嬴翌慢条斯理,目光一扫,却如刀子,看的田宏遇脖子一缩。 “我女乃皇帝宠妃,你区区一个兵头,你你你...”田宏遇色厉内荏,却觉面对嬴翌压力之大,不敢直视。 “呵。”嬴翌淡淡一笑:“天下这般局面,皇帝连京城都掌握不住,能奈我何?我有强兵强将,击贼如吃饭喝水,皇帝倚重都来不及,你不过贵妃之父,这张皮还不够你在我面前放肆。” 嬴翌抬手一掌,将张桌子打成了粉末,吓得田宏遇浑身一抖,险些失禁。 若没有周力那档子事,嬴翌面对田宏遇也不会如此露骨。实在是早已暴露,露骨不露骨,已经无所谓了。 “我来见你,可不是为了看你的假威风。”嬴翌指了指椅子:“坐下说话。” 田宏遇哪里还敢炸刺?忙坐下,已是战战兢兢。 他这张虎皮唬不住人,便只有坐蜡,毫无办法了。 “说来你也不是无功。”嬴翌忽然笑道:“陈圆圆李香君,皆绝色,若不是你,我也纳不到如此妾室。” “...”田宏遇面色通红,心中切齿。 他一番苦心,想讨好皇帝,没想到最后为眼前这个兵头做了嫁衣。实在是可恨,本想着若皇帝不要,自己也能尝尝鲜啊! 田宏遇虽是外戚,但并非没有脑子。 他见嬴翌如此跋扈,知道没有虚与委蛇的可能,当下咬牙道:“你要怎样才能放我离去?” 嬴翌抚掌而笑:“这才对嘛。扯虎皮,在我这里行不通。” 然后话音一转,道:“你作为锦衣卫指挥使,这天下局面,当是看的透澈,大明要亡了,你何去何从?” 田宏遇微微一怔,讶然沉默,片刻后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又道:“江南尚好,鞑子也拦在关外,只区区流贼,何以动摇国祚?休要危言耸听!” 嬴翌失笑摇头:“我何必在你面前危言耸听?江南尚好?可却不在皇帝掌握之中。鞑子在关外,可吴三桂未必拦得住。流贼以百万计,怎是区区?天灾连连,百姓困苦,王朝末世就在眼前,何必掩耳盗铃状作看不见?” 田宏遇面色铁青。 嬴翌道:“国祚不存,田贵妃何以作依仗?” 田宏遇神色颓然。 “你要我怎么做?”田宏遇惨淡道:“你麾下兵丁曝露你大逆不道,你便不敢放我。但来见我,便是不想杀我,定有什么阴谋诡计吧?” 嬴翌笑道:“田指挥使虽是外戚拔擢,果然也不是愚鲁之辈。不错,若你应我,我便不杀你,但若你不应,杀了就是。” 田宏遇心下一抖:“只盼不要超出我的底线。” 嬴翌笑着摇了摇头:“自不会触你底线。” ... 第二日,田宏遇走了。还带着三百人的队伍。 这三百人,皆嬴翌所属,乃是即日从裕州甄选而来,并被嬴翌纳入人道榜的三百人。 田宏遇也在榜上。 要折服此人,不下本钱自无可能。因此让他上榜,还带着他观摩了地稷仪,动之以情,晓之以利,才让这位皇亲国戚倒戈。 但收获也是巨大的。 田宏遇倒向嬴翌,给嬴翌直接带来的好处,就有五千人道气数!这出乎了嬴翌的预料。 嬴翌占三县,辖十数万百姓,又破李岩、罗汝才,多有胜仗,随着三县治理逐渐增加,也才七千之数。 而区区一个田宏遇,就贡献了五千人道气数! 嬴翌心中转动,大略也明白了。这份气数,不单单因为田宏遇的身份,更与嬴翌的谋划有关! 锦衣卫! 这份人道气数一到手,嬴翌便直接将其与人道台牵连。使得人道榜能够容纳的名额总数,暴增至六千! 之前只两千名额,如今再增四千,除开田宏遇带走的三百人,便还剩下三千七百左右的名额,嬴翌一股脑儿全部投放到军中,令军中上榜的人数,达到五千六百人! 军中如何欢呼,嬴翌暂时不知,但必定战意再此攀升无疑。 而五千六百个上榜的将士,将会为嬴翌带来许许多多的胜利! “秀才,你说我这么做对不对?” 嬴翌悠悠道。 秀才道:“主公所谋乃万世之事,自然要担风险。没有风险的事,哪里有好处?” 嬴翌哈哈大笑:“说的对!” 然后道:“你要随时与田宏遇保持联系,北边的一切消息,都要尽可能的早知道。这里就交给你了。” 秀才躬身作揖:“主公放心。” 嬴翌颔首:“我去北边看看,总觉得闯贼不会这么容易认输。他还有几个异人呢...” 孙秀才欲言又止。 嬴翌摆了摆手:“不要说什么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这天底下,有几人能伤到我?” 秀才闭口。 开封地面的形势,这两天一直在变。张四已数次传讯,告知变化。 李闯麾下的两股兵马,如今已经被探出来头,其中向西的一股以田见秀为首,向南的一股以袁宗第为首。 最近的夜不收消息,田见秀已引兵至汝州,而袁宗第胆子大,已屯兵禹州,与襄城县遥遥在望。 一三六章 汝州 战场形势千变万化,明刀明枪硬怼嬴翌不惧,但贼营之中有三个异人,尤以擅巫蛊的苗地修道士最是令人着紧。 巫蛊修道士单打独斗也许寻常,便如当初郑允芝所言,一旦被围住,几十个士兵就能致其于死地。 但巫蛊修道士的蛊虫,却凶横如瘟疫一般,有战略性的意义。 一旦释放出来,流毒百里,贻害无穷。 要破闯贼,先诛异人。嬴翌屯兵襄城县,之前未必没有引出异人的想法。 但先是李岩,后是罗汝才,闯贼连连吃亏,却也不见动静。加之后方播种事大,嬴翌才暂时按捺下来。 如今后方事定,八方塔、地稷仪皆成,嬴翌空出手来,就要解决这个麻烦。 要对付异人,在没有将其困住之前,军队用处不大。早前嬴翌就有过亲自走一遭的想法,只是诸多事情离不开他,被牵绊住了。 现在后方有郑允芝、孙秀才坐镇,农耕大事嬴翌也做到了自己能够做到的极限。前线军队也有朱炳琨、郑五等人,暂时不需嬴翌亲自镇压,因此他打算抽出两天时间,去会一会闯贼麾下的异人。 早前张四回月牙谷报讯,嬴翌便道三日回前线,如今方过一日,正好去北边走一遭,两天时间怎么也够了。 嬴翌从方城山出来,一路往正北方向,不到半个时辰,便进入汝州府地界。 开封、汝州,都在南阳北边。开封是东北,汝州是正北。汝州亦与开封相邻。 按照襄城探报,如今田见秀所部主力、附从炮灰计十万人马,正在汝州。 而鲁阳关便位于汝州与南阳之间。 鲁阳关是极古老的关卡,汉时雒阳有八关环卫,鲁阳关便是其中之一。而嬴翌之前暂代的,便是鲁阳关千户所。 流贼肆虐中原,鲁阳关千户所早被打残,郑允芝收拢其残部,叶县最初的五个百户,便是基于鲁阳关千户所的壳设立的。朱炳琨就是鲁阳关千户所剩下的唯一一位百户官。 八百里伏牛山脉横亘,从开封襄城县起,将开封府汝州府与南阳隔开。首山谓之‘首’,就是伏牛山山脉之首,伏牛山脉东起之地。 从襄城县南的首山,一路往西,有黄城山(不是方城山)、丹霞山等,而鲁阳关便位于丹霞山以东的分水岭下。 鲁阳关早已残破,关卡皆被废墟堵住。但要通行,并不是太难的事。之前张四回月牙谷,亦曾上禀嬴翌:朱炳琨和郑五、郑九得知流贼分兵,其中田见秀一部向西已至汝州,害怕田见秀忽然转道向南,暗度鲁阳关,入南阳,绕道从背后袭击襄城,于是欲分兵一部,驻守鲁阳关。 嬴翌也有这样的猜测,但却拒绝了朱炳琨等人分兵之策。 田见秀所部流贼西移,可能性有两个。一个是关中孙传庭有动静了,因此之前嬴翌吩咐张四叫张石的夜不收部关注一下关中的动静。第二个就是朱炳琨等人的猜测。 闯贼令袁宗第率兵南下屯禹州,与襄城对峙牵制,再令人往西,假作过汝州入雒阳府,却半途转道南下过鲁阳关,再从背后夹击襄城。 这个可能性更大。 摆明了李闯不把侯恂放在眼里——侯恂督师保定七镇兵马,就在黄河北岸,却一直踟蹰不前。恐怕李闯以为分兵,暂时放松对开封的围困,侯恂也不敢渡河南下。 当然,这也有闯贼人多势众的缘故。 即便分出田见秀和袁宗第这两部兵马,闯贼麾下能战的流贼,至少也还有十万。若算上附从的流民,三五十万应该是有的。 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嬴翌不是没有想到。朱炳琨三人的分兵之策,不能说不好,鲁阳关险要,以一部两千五百人扼守,田见秀要过鲁阳关绝非易事。 但嬴翌并未同意。 嬴翌麾下,如今算上在舞阳镇守的周力所部、张石的夜不收部,有六部一万四千人。襄城县就有四部一万人马。这一万人马着实不多,与闯贼比起来,差了几十倍。 兵少尚且分兵,智者不为,这是其一。 最关键的,还是嬴翌麾下的这支兵马,没有达到嬴翌心目中期盼的精锐程度。 虽说其中有近两千人已得到军功反馈,但大部分仍然是普通的士兵,而且训练的时间并不长。 与闯贼的力量对比,不算嬴翌自己,他麾下的兵马,至少在人数上,处于绝对劣势。 集中力量,在现阶段而言,是最好的选择。 以不变应万变,这一万人马钉在襄城,闯贼便如芒在背。若是分兵,恐怕正合了闯贼之意。 鲁阳关是一个弱点,但不是还有嬴翌么? 一天前的探报中,田见秀刚到汝州。一天之后的现在,以田见秀所部的移动速度,绝无可能穿过汝州跨越鲁阳关。 而此时,嬴翌北上了。 嬴翌本人是绝不把流贼放在眼里的。田见秀所部说的好听有十万人,但老营才三千而已。对嬴翌而言,根本不算回事。 汝州的情况,比南阳还要恶劣。毕竟汝州距离开封更近,与开封之间也没有天堑阻隔,流贼肆虐随心,将一个原本应该繁华无比的中原府治祸害的一片白地。 中原历来都是人口重地,但嬴翌一路走来,除了黄尘之下的皑皑白骨,几十里也看不到一点生机。 流贼之害,可见一斑。 历代王朝末世之时,最先蜂起的,往往是‘义军’。从陈胜吴广,到太平道张角,后来的黄巢之流,莫不如是。但这些人都是为王前驱的货色。 李自成、张献忠,与之没有任何差别。 张角喊出‘苍天已死,黄天当立’,乃至于李闯的‘不纳粮’,都是极为假大空的玩意儿。 嘴巴里说的好,但实际做的,却南辕北辙。 张角要建立太平盛世的理想国度,但他的黄巾军在实质上没有半点作为。李闯也是如此,他们只擅于破坏,而没有半点有意义的建树。 风风火火席卷一过,留下的不是美好,而是满目苍夷。 正如嬴翌亲身经历的小王庄的灾难,这天底下,数都数不清。李自成之流,名副其实的贼,其中大多数人都是流氓地痞、江洋大盗、山贼匪类出身,这些人身上,哪里有半点希望? 一三七章 孙传庭 哪怕李闯稍稍有点种田之举,嬴翌也会高看他一眼。然而并没有。 反明没有错,因为大明朝已经腐朽,人民困苦不堪,是到了改朝换代的时候。但只知道杀杀杀,所过之处除了破坏和毁灭什么也没有,这比腐朽的大明还不如。 人说得民心者得天下,原本历史上闯贼一战即溃,面对鞑子束手无策,真的是鞑子不可敌么? 不是。 而是闯贼没有得到民心。 他的大顺,根本没有一个新朝应有的勃勃向上的气息。他做虐太多,人们已经看透了他,不相信他,不愿意为他出力。 就像现在一样,嬴翌不把他放在眼里。因为嬴翌知道,李闯即便有再多的人马,那也是沙堆朽木,一碰就塌。 李闯能有如此声势,是因为大明更加虚弱。他是在跟大明比谁更垃圾。 从实质上来讲,明廷官军应该更强一筹。然而崇祯帝无法控制他们,如左良玉之流,并不听崇祯帝的话。如果崇祯有相应的控制力,便如此前,三面合围,三方合发,只要配合得当,要击溃闯贼并不难。 然而武将拥兵自重,文官惧贼怕死,除了孙传庭这样极少数的一两个,大明朝哪里还有尽心尽力为崇祯帝打仗的? 嬴翌漫步黄尘,一眼之中不见生机,一时间思绪如飞。 鲁阳关被他甩在身后,越去越远。而田见秀的贼兵,还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方。 汝州府比南阳和开封都要小许多,只有五个县,汝州府治所就是汝州,汝州西是伊阳,东南为郏县,向南依次是宝丰和鲁山。 嬴翌很快到了鲁山县。鲁山县的县城自不必说,颓败废墟而已。除了野狗和白骨,大概是没有什么人烟的。 开封周近的县镇,百姓能逃走的都逃了,没能逃走的都被流贼挟裹了。流贼便如蝗虫,所过之处什么也不会留下。 朝廷的官军剿贼,很大一个难处,就在这里。因为无法在一片白地上就地补充粮草军械。 而流贼则要好得多——没有粮食可以吃人。什么没了就去抢,这就是他们的生存之道。 站在一片废墟上,嬴翌北望,心中思忖。 “昨日流贼已到汝州,若南下,郏县可以直接越过。但必经宝丰到鲁山,才能过鲁阳关。”他心中暗道:“不如先去宝丰瞧瞧...” 心中有了决断,嬴翌便不耽搁。 此番出来,除了一口百多斤的大刀,嬴翌什么也没带。连马匹也没有。他身长体重,加一口大刀,三五百斤的重量,寻常的马匹托不起。托的起也跑不起。 嬴翌把刀往肩上一扛,从残垣上一跃而下,信步往北而去。 封建时代的百姓自称或被称之为草民,嬴翌愈发觉得有道理。几百年后的人们进化了一次,从草进化成为羊。但实质上,还是一样的。是羊,就得被割羊毛。是草,也一样被割。 只是草的生存能力很强,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便是汝州这样的人间炼狱,也并非完全没有一丝生气。肥沃的田野和原本安全的城镇呆不下去了,那就去山里,去野外。 在去往宝丰的路上,嬴翌竟然遇到一群逃难的百姓。 远远看到嬴翌扛刀而行,这群百姓被吓坏了,三十多人连忙围成一圈,把老弱妇孺围在里面,青壮男性在外面,拿着各色各样的‘武器’,锄头、镰刀什么的,警惕的望着嬴翌。 诸夏民族的文明当中,铭刻着敬老爱幼这四个字。从最古老的时候开始,这种德行就渗透到人们的血液当中。老有所养,幼有所教,贫有所依,难有所助,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 而每到王朝末世,人道崩乱的时候,兽性压倒人性,以至于德行不彰。而在这样的时候,这些德行,就越发的难能可贵。 这群逃难的百姓在这样的时候不忘保护老幼,这让嬴翌心中颇为动容。 他放下大刀,一番解释,才与这群衣衫褴褛的百姓搭上话。 这群百姓原来是宝丰人,都是同村的乡亲。因流贼肆虐而藏入山中,本也能勉强度日。但没想到昨夜他们藏身的山外发生了一场大战。大战过后,这群百姓心中不安,于是从藏身处逃出来,准备南下。 嬴翌一听,不禁心中一动,问道:“老丈可知道大战的双方都是什么人?” 三十余百姓以一位五十来岁的干瘦老丈为首,老丈摇了摇头:“不知啊。黑灯瞎火的,打的可凶了。喊杀声喊了两个多时辰,咱们生怕打到山里来,哪里敢去瞅啊?” 嬴翌微微颔首,道:“前面就是鲁山县了,老丈你们可以去鲁山县城休息一会儿。我建议你们尽快南下去南阳,那边的贼人都被剿灭了。我听说有位郑大人正在叶县、裕州和舞阳三县组织百姓开荒种地,已有十多万百姓汇聚,很安全的。” “真的?!” 百姓们都惊讶起来。 嬴翌笑道:“我就是从南阳来的,绝不欺人。” 然后他捡起大刀,抱拳道:“就此别过,祝乡亲们一路平安。” 直到嬴翌背影消失在黄尘中,那老丈才道:“这人有正气,咱们就去南阳吧。” 嬴翌别过这队难民,加快脚程,不到中午便已抵达宝丰城外。 远远望着宝丰城,那浓浓的还未曾消散的烽火的气息铺面而来。城外竖起数百根木桩,上面钉着的数百颗人头,许多双死寂的眼睛和狰狞的面孔,无不表明了宝丰刚刚发生的大战。 “看来我猜测有误...” 嬴翌竭力回想着从几百年后带来的记忆,但很模糊。 “应该是孙传庭到了...” 河南地面如今能与闯贼大战的,除了他嬴翌,只剩下侯恂和孙传庭。侯恂嬴翌想都不会想,唯有孙传庭是个能打的。 田见秀西移,原本以为是绕道南下,背袭襄城,现在看来恐怕不是这样的。 “夜不收的探报还是范围太小了些...”嬴翌心中微叹。夜不收是一支兵种,并非情报机构,有很大局限性。这也是嬴翌为什么在田宏遇身上下功夫的一个原因。 说来汝州就在毗邻,但汝州发生的事,嬴翌却要到了这里才知道,一定程度上大抵算是个瞎子。 一三八章 思忖 宝丰城外除了这几百颗人头,再无一丝声响,恐怕孙传庭已经率兵离去。嬴翌思忖片刻,转道向郏县而走。 既然宝丰都经过了一场大战,想必汝州也已被官军攻破,下一个战场在哪里? 除了郏县再无其他。 郏县过境就是开封的禹州,那里还有袁宗第这一支贼兵。而禹州之南就是襄城,说不得这回非得把嬴翌的兵马也牵扯进去不可。 郏县外有一座柿园,也不知是哪个大地主的产业,但天下丧乱,这座柿子园早已荒废。 兴许柿子园的主人都死在了流贼手中也说不定。 天色愈发阴沉,空气很沉闷,嬴翌来到柿子园,隔着稀疏的枝叶望着柿子园外的连营仔细打量了好一阵子。 这是官军的大营。 辕门处竖起的大纛上,一个斗大的‘孙’字印证了嬴翌之前的猜测。 孙传庭。 明末有两个姓孙的厉害角色,一个是几朝老臣、天启帝师孙承宗,一个就是孙传庭。 孙承宗已死,如今唯余一个孙传庭。 柿子园外的大营绵延,以嬴翌的目力,倒也看的分明,从大营的规模上看,孙传庭的兵力,不超过四万人。 孙传庭是个能人,这一点毋庸置疑——年初他被崇祯帝从监狱里放出来,除了圣明什么也没带,到了关中之后只半年时间,就又聚起了几万人的兵马,没有过人之处是断然做不到的。 孙传庭因其性格直烈几度起起落落,当初他奉命剿贼,也是孤身入关中,短短时间种田聚粮,发育起来之后险些一击把李闯干掉。如今复起,要是再给他一些时间,未必不能复制当初的战果。 但可惜,崇祯帝催的太紧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北边鞑虏愈发猖獗,宁锦全失。只剩下一座山海关还在大明这边。而流贼肆虐,中原沦落,阻断南北,连崇祯帝的祖坟,凤阳皇陵都被刨了几次。 这如何不让崇祯心急?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孙传庭匆匆出兵了。 大营之中,孙传庭正与麾下几员将领商议战术。 “本官上承皇命,自出兵潼关以来,势如破竹。但河南赤地千里,数万大军粮草难以为继,必当速战速决。”孙传庭身材瘦小,面容黝黑,不像大官,反倒像个农夫,但一身气度刚烈果决,十分令人信服。 孙传庭虽然性格直烈,但并非没有手段。他这次复起,一到关中,便拿下了关中残兵的军权——去年三边总督汪乔年督关中,经历一场大败,以至于人心惶惶。尤其总兵贺人龙,最是恶略,其人擅跑,被称之为长腿将军——一遇到战争,此人往往跑的最快,不比左良玉来的差。 孙传庭到了关中,以议事为由,直接斩杀了贺人龙,并提拔高杰,从而将军权掌握在手中。 高杰这个人,原本也是流贼。还是李闯的心腹。不过此人与李闯的妻室通奸,便拐走了李闯之妻投降官军,因此与李闯有大仇。孙传庭由是启用高杰。 孙传庭年初到关中,收拢残兵,征募将士,厉兵秣马,按照他的想法,至少要到明年才能出兵。但崇祯帝屡屡下旨催促,孙传庭无可奈何,只好匆匆开战。 半月前,孙传庭出潼关,一边传檄四方,希望能得到友军的配合,一边迅速突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败闯贼留守雒阳的贼将李养纯,并从李养纯口中得到许多消息,因而引兵南下,先破宝丰,将李自成任命的州牧陈可新诛杀,又与急忙赶来的田见秀在宝丰外大战一场,胜。 继而追着田见秀赶到郏县,因人困马乏,便在柿子园外扎营休整。 士兵可以休整,但孙传庭却不能。 他将高杰、左勷、郑嘉栋、牛成虎等将领召集起来,在大帐之中商议战术。 “田见秀此贼已是丧家之犬,但禹州还有一支贼兵,此外闯贼也有动静。开封已传来信报,闯贼听闻本官出潼关,已弃开封亲率大军而来。”孙传庭道:“我意等闯贼抵达,再一鼓作气,速战速决。” 孙传庭的策略,极具风险。但麾下的将官都很清楚,这是无可奈何的事。 粮草不济,只有这一途可走。 若有拖延,等粮草尽绝,将不战自溃。 孙传庭也是逼不得已。崇祯帝催促太急,他自己倒是想着再发育一段时间,但孙传庭不能这么做。 他已经屡屡失去崇祯帝的信任,若再抗命,怕就再无出头之日了。 一番商议,如此如此,定下战术,便只等待。 嬴翌观察了孙传庭大军一番,又无声无息的退走了。嬴翌有见孙传庭一面的想法,但终归按捺住了。 孙传庭的确是个能人,正因如此,嬴翌才想见他。但同样,嬴翌也不能见他。 因为孙传庭是明廷最后一根支柱。 这根支柱必须要倒下! 如果孙传庭不倒,待破了闯贼,嬴翌多半要受孙传庭节制。这并不符合嬴翌的需求。 嬴翌不是为了扶明,是为了取而代之。 他害怕自己见到孙传庭之后,忍不住帮他。 退出柿子园,嬴翌看好地势,登上了郏县以东的一座山上。 “孙传庭大军至此,看样子田见秀吃了大亏,这样一来闯贼绝对不敢视而不见。”嬴翌盘坐在山顶,眺望长空,心中暗自思忖:“说不定闯贼会亲自率兵而来,我就在这里看着,瞅准机会给他来一下狠的!” 又想到:“闯贼若动,朱炳琨和郑五一定会有所察觉,他们会怎么应对呢?” 嬴翌不禁想看看,自己麾下的将官,有没有独领一军的能耐。 “对我而言,闯贼胜与不胜无关紧要,孙传庭则不能胜。孙传庭若胜,一旦解了开封之围,我莫非要竹篮打水?”嬴翌最想要的,是开封是百万户百姓。 而解救开封的重任,只能由嬴翌自己来担当。 “孙督师...对不起啦...” 嬴翌倒也没想过给孙传庭挖坑,因为没有必要。在他的记忆里,原本的历史上,孙传庭是先胜后败。只要他不插手,闯贼的胜率仍然更大。 明末的很多事,细节上嬴翌不知道,但大体上却比较清楚。具体到某个人,除非是非常有名的,要不然他不一定清楚。但若说某些大事,嬴翌是知道的。 一三九章 接踵 嬴翌心里盘算着:“闯贼战败孙传庭之后,不知他会携大胜之势与我怼一怼呢,还是反身去破开封?” 他念头一转:“恐怕会先怼我。” 开封就在那儿,没得跑。而襄城的兵马如芒在背。如果换作是嬴翌,一定会先怼掉襄城的兵马,再破开封。 孙传庭既败,若再怼掉襄城兵马,这中原地区,闯贼便再无敌手。这是怎样的爽利? 此前闯贼没有率大军来怼襄城,一则是因为嬴翌屡次三番的胜利,暂时吓住了李闯。二则彼时孙传庭还没有掺和进来。 所谓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孙传庭掺和进来了,李闯一旦亲率大军而来,那多半是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连带嬴翌一块儿做掉。 时间,就在嬴翌的等待之中缓缓流逝。 ... 裕州。 孙秀才拿着一封密报急急忙忙走进郑允芝办公的厅里:“郑大人,郑大人!” 郑允芝放下手中的奏文,抬起头来,见孙秀才模样,不禁皱眉:“如此急切,莫非发生了什么事?” 孙秀才将密报递给郑允芝:“郑大人一看便知。” 郑允芝打开密报,一目十行,神色随着时间变得肃然。 他放下密报:“是献贼?” 孙秀才点头道:“正是献贼。此贼又从淮南来了!” 原来这一封密报,乃是舞阳周力加急传来。却道是汝宁府有贼兵踪迹,经过细察,发现是献贼,竟已屯兵遂平,有窥伺南阳的迹象。 “遂平往西便是南阳地界。舞阳首当其冲。”孙秀才跺脚道:“这献贼好好的不在淮南做他的山大王,非要千辛万苦翻过大别山,这是吃饱了撑的么!” 南阳府以东便是汝宁府,都是河南治下。而汝宁府与南直隶的庐州府、凤阳府相邻。去年献贼在湖广吃了大亏,不得已投奔李闯,但为李闯所忌,险些被李闯干掉,是罗汝才放走了他。 张献忠便又南下,过亳州入凤阳府,将老朱家的祖坟再次给挖了一遍。随后南下,与革左五贼碰头,攻府破县,逐渐又壮大起来。 虽说都是贼,但张献忠与革左并非一路人马,互相有竞争。加之有总兵黄得功、刘良佐的围剿,虽屡有胜败,但张献忠过的并不如意。 不久之前,张献忠接到李闯的求援信,他高兴的哈哈大笑。遥想当初,李闯强势多般逼迫,险些杀了他张献忠,到如今还不是要向他求援? 正好在淮南过的不如意,淮南地理复杂,大地主、商人的势力极强,招募民团,四处出击,如一张无形的大网,令张献忠如坠泥潭。李闯请他挥兵攻南阳。张献忠思忖着既然在淮南不好打开局面,那就换个地方——比如回关中?或者湖广?四川? 于是他设法甩开黄得功、刘良佐,只带上精锐老贼,翻越大别山,进入汝宁府。 张献忠进入汝宁府之后,趁汝阳不备,险些将其攻破。好在汝阳反应极快,稳住形势,张献忠无奈,只得进兵遂平。 遂平破落,人口稀少,张献忠短时间内难以凑齐兵马,只好四处出击,屠戮村镇、挟裹百姓。 这样的动静,被镇守舞阳的周力察觉。周力连忙派人详查,才知道张献忠竟然到了汝宁府! 周力不敢怠慢,一边严加防备,一边传信裕州。 孙秀才刚刚从月牙谷返回,一接到周力传信,知道献贼将至,心中很是焦急。连忙来见郑允芝,也就是刚才一幕。 郑允芝听了孙秀才抱怨,不禁笑了起来:“闯贼尚且不惧,何况献贼?你算算这南阳地面,折在我这女婿手中的人马有多少?区区不过几万人马,何必惊慌。” 孙秀才道:“非是惊慌。若主公在此,献贼兵马再多我也不担心。但主公北去,眼下还不知在何处。周力所部不过两千五百人...再则献贼若来,舞阳地面开荒耕种的大事怎么办?” 郑允芝微微颔首,仍是不急,他晃了晃密报,道:“周力在密报上说他能挡住献贼,既如此,你还怕什么?左右眼下耕种之事刚刚开始,舞阳那边还没起头,先按捺几天,将叶县和裕州打理好了再说嘛。” 随后顿了顿,转言道:“不过也不能等闲视之。一应军械粮草须得不能缺了舞阳。” 孙秀才点了点头:“我已让人准备军械粮草去了。刚刚从月牙谷带回来十门虎蹲炮和三百个万人敌,也一并送过去。” 郑允芝笑道:“既如此,便安下心来。不过舞阳的消息,还是要传到襄城去,让朱炳琨他们有个准备,以防万一。” 孙秀才深以为然:“除此之外,我还想再组织一些青壮送到舞阳去。两千五百人毕竟少了些。” 郑允芝道:“你看着办。只要不耽搁裕州和叶县的耕种大事即可。” 正在这时候,有书佐来报。 郑允芝和孙秀才一怔,忙把人唤进来,便见书佐面目通红十分激动模样,不禁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书佐忙道:“钦差!钦差到啦!” “钦差?!” 郑允芝和孙秀才对视一眼,眼神之中有了相同的猜测,两人齐齐露出喜色,郑允芝强自按捺下来:“秀才,你先去把此间事办好,我来迎接钦差。” 孙秀才点头,疾步离去。 郑允芝站起身来,道:“快带我前去迎接钦差。” 郑允芝带了一大票吏员书佐来到衙门外,钦差已在门外。只是钦差模样,分外狼狈,数十人皆风霜尘土扑面,没有半点光鲜。 一干钦差见一大票人从衙门中匆匆出来,为首的一个中官嘶声道:“谁是主事的?” 郑允芝忙上前一步,作揖道:“本官郑允芝。” 那中官讶异的看了郑允芝一眼,点了点头:“原来你就是力挽狂澜的郑允芝!” “正是下官。”郑允芝伸手一引:“钦差千里风尘,不如先入内接风洗尘之后再说。” 中官自是巴不得,当下嘻嘻一笑,入了衙门。 郑允芝亲自一番安排,又叫人准备酒席,直到天黑,宴席过后,做好一应接旨准备,那中官便开始宣旨。 一四零章 升官 “...叶县县令郑允芝公忠体国,力挽狂澜,救民倒悬,甚得朕心,超擢为南阳知府、河南按察司副使、代兵部侍郎督师湖广兵备,并赐郑允芝之妻李氏四品诰命...南阳卫指挥使嬴翌战功卓著,赐飞鱼服,擢为湖广总兵,授游击将军印...” “...天下纷乱,人民流离,朕心甚痛。当上下一心,将士用命,诛戮流贼,还民安宁...开封之围迫在眉睫...” ...... 钦差驻留三日即去,已经成为代兵部侍郎督师湖广兵备、按察河南副使、南阳知府的郑允芝望着渐渐远去的烟尘,不禁叹道:“皇帝心急如斯,恨不得立刻诛毙闯贼平复天下,可惜...” 孙秀才淡淡道:“可惜皇帝除了名器,什么也没有了。将士要自行招募,军械物资要自行解决,还要速速出兵解围开封...洪武立国至今,可曾想到会有如此窘境?” 郑允芝叹息连连。 如今这位崇祯帝,能拿得出手的,除了官位,还有什么呢?只催促剿贼,其他的什么都没有,粮饷、兵卒,甚至时间都没有。 偌大一个帝国,已败坏至斯,怎能不叫人心生悲叹? “不知主公而今已到何处...”孙秀才道:“主公若是知道了,必定会很高兴。” 嬴翌的确很高兴。 他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但已经猜到。因为人道气数一瞬间的暴增,不会没有来由。 整整暴涨了一万五千人道气数,总数已接近两万八千。 就在那山头上,天光将暗的时候,嬴翌大笑三声,直接将新增的人道气数全部与人道台牵连,并将暴增的人道榜名额全部投入军中。 一万五千人道气数,为人道榜带来了七千五百个上榜名额。加上此前五千六百个,总数已达到一万三千一百个。 而嬴翌如今麾下,加上夜不收部,总共一万四千人。也就是说,只余九百人没有上榜,其他的都已榜上有名。 轻轻吐出一口气,嬴翌眉开眼笑。 “人道气数暴增一万五,必非小事。”嬴翌心中动念:“我拿下南阳三县,也不过三千人道气数。但名不正言不顺。如今这一番暴增,必定是皇帝圣旨到了...也不知给了我一个什么官位...” 又转念想到:“恐怕这一万五千人道气数,非只我一人官位。还有我那岳丈泰山,说不得他给我带来的人道气数,比我自己官位所占的还要多。” 人道气数自是多多益善。 军队的成长,文官的成长,工匠的成长,要获得功绩反馈,须得先榜上有名。而人道榜的名额,与人道气数完全关联。 “再打个胜仗,乃至于解围开封,人道榜的名额就不虞稀缺了。”嬴翌心中振奋:“以人道榜为纽带,我手下文官武将工匠士兵完全拧成一股绳,其功绩增减一目了然,升迁贬谪信手拈来,能为我省去无数的麻烦。” 他抚平心中波澜,静静的望着山下远处柿子园的孙传庭大营,不禁低声道:“快些吧,快些吧...” 襄城县。 朱炳琨、郑五、郑九三人正聚在一起。 刚刚接到从裕州来的信报,朱炳琨等人不敢怠慢。 “献贼胆子不小,竟敢打南阳的主意。”郑九闷声道:“我看不如分兵一部,先解决了献贼再说。” 郑五皱着眉头,看向朱炳琨:“主公不在军中,你我须得谨慎再谨慎。献贼东来,舞阳虽有周力,但...万一有失,三县不安,若有个什么损伤,你我无法向主公交代。” 他的意思也是分兵南下,先解决了张献忠再说。 朱炳琨沉吟斟酌,道:“南阳是根基所在,主公对三县开荒耕种的重视,你我都知道,自然容不得被贼人破坏。不过...” 他正色道:“眼下战事渐进,禹州的袁宗第虽然龟缩不动,但夜不收刚刚传来的消息却不可谓不重要。闯贼已率本部大军南下,若此时分兵,未免不妙。” 又道:“郏县的消息我们都知道了,谁也没想到孙传庭来的这么快。他一到,就把闯贼给引来了,也就是说,襄城县附近,在很短的时间内,流贼的数量会以数十万计。分兵并不是很好的法子。此前你我计议分兵驻守鲁阳关,主公断然不允,里面的道理,两位也是知道的。” 郑九恼道:“若不分兵,万一南阳有失,该如何是好?” 朱炳琨道:“我们应该相信周力。” 他看着两人:“老周有两千五百人,他这段时间对军队的训练也必定没有落下。人道榜在上,老周虽人少,但献贼未必能奈何的了老周。说不得老周还能取了献贼人头呐!” 又道:“何况就算不胜,要维持局面应该不难。献贼虽有几万人马,但大多数都是刚刚在汝宁府挟裹的流民,本身老营也就那么点人。郑九兄弟,若是你独自镇守舞阳,是否有信心截住献贼?” 郑九闻言把胸口拍的咚咚响:“俺可不惧献贼!” 朱炳琨笑道:“这就对了。老周必定也不惧,他似乎并未向裕州求援吧?” 郑五被说服了,道:“老朱言之有理。”随后笑道:“若分兵前去,老周恐怕不高兴,以为去抢他战功呢。” “就是这个道理。”朱炳琨哈哈大笑:“有老朱镇守舞阳,郑大人、孙大人支应物资,区区献贼又算个什么?不把他打的头破血流,老周无颜见主公。你我应该更加着紧眼前的局面才是。闯贼大举南下,虽因孙传庭之故,但未必没有将我们一块儿收拾了的想法。” 郑九冷笑起来:“他也得要有那个能耐才行!” “他当然没有那个能耐。”郑五摆了摆手:“就算孙传庭被他击败,他挟了胜势,你我也不惧他分毫。但关键之处,不是击溃闯贼。击溃闯贼只是过程,目的是开封。” 朱炳琨猛的一拍手掌:“老朱说到点子上了。击溃闯贼不是目的,拿下开封才是道理。拿下开封不说,还得让开封归心。这才是难点。” 郑九抓了抓脑门:“这么说,还要让闯贼去围一围开封,开封越是艰难,百姓才越容易归心。” 一四一章 局面 “不要忘了开封还有个周王,还有巡抚,还有总兵。” 朱炳琨补充道:“这些人都是阻碍。” 郑五微微颔首:“主公的意图,你我都心里有数。第一个是名器,第二个是民心。因此闯贼必须要由我们来打败,功劳才大,皇帝才会大方。至于民心,老九说的没错,他们越艰难,我们越容易。还得让闯贼去围开封才是。” 随后转言:“较之于孙传庭,我认为闯贼的胜率更大。闯贼胜了孙传庭,必定携大胜之势来攻。既如此,须得先下手为强。” 朱炳琨和郑九听了,都沉吟起来。 片刻后,朱炳琨道:“老郑的意思是...禹州?” 郑五点头:“就是禹州。我们做好准备,若闯贼胜,我们就先下手,打禹州,灭了袁宗第。如此一来,闯贼虽胜了孙传庭,也不一定有胆子敢转身来攻你我。” “那若孙传庭胜了呢?”郑九忽然道。 朱炳琨笑了起来:“你道主公现在何处?” 郑九一怔:“莫非...” “主公既已辞月牙谷北去,却又不至襄城,去向何处便一目了然。”朱炳琨道:“孙传庭虽然来的突兀,但主公一到北边,又怎会不知?” 郑五和郑九不禁深以为然。 朱炳琨又道:“我曾听主公说起孙传庭,道是大明最后一根栋梁。主公不为扶明,便是再佩服此人,也不会耽误大事。孙传庭要胜,呵呵,没可能。” 便道:“你我三人只要拿捏住重心,其他的不必过多考虑。” ... 孙传庭一到,李自成便坐不住了。 李自成曾在孙传庭手中吃过大亏,还是几年前的事了。当初孙传庭和洪承畴奉命督师山西剿贼,这两个都是厉害角色,一个配合,就险些把李闯干掉。 对于孙传庭的厉害,李闯深有体会。 因此得闻雒阳已陷,李自成忙不迭分兵出去,一边叫田见秀去阻孙传庭,一边令袁宗第屯禹州防备襄城。 田见秀和袁宗第分兵一走,开封守军便活跃起来。陈永福屡屡率兵出城袭杀,气的李自成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 李自成恨陈永福已经不是一天半天的事了。李自成为什么会成为独眼龙,罪魁祸首就是陈永福。 但陈永福谨慎,李自成多番设计,都没能把陈永福诱入陷阱。 等李自成接到汝州、宝丰陷落,他任命的官员被诛杀的消息之后,便坐不稳了,在牛金星和宋献策的建议下,拔营南下亲率大军迎击孙传庭。 李自成一走,开封之围暂解。周王、巡抚皆松了口气。 但都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孙传庭出潼关,便已传檄四方,开封早与孙传庭有书信联系。孙传庭有多少兵马,准备的是否充足,开封都有所了解,因此并不抱有绝对的信心。 但机会就在面前,怎么也要挣扎一下。 于是一番商议,派陈永福率一部兵马出城,去与孙传庭会合,增加孙传庭的胜率。一边以公文形式传达襄城,命令襄城县的兵马予以配合。 当然,有枣没枣打一杆,也向北岸的侯恂所部传达了相应的消息。 说起来,这的确是个良好的机会。孙传庭将闯贼引走,若此时襄城县嬴翌的兵马予以配合,侯恂的兵马也立刻渡河南下,到最后无论怎样打,开封的形势,都不会比之前更坏。 若三部兵马配合得当,未必不能击溃闯贼。 但令人忧心的是,最早接到消息的侯恂仍然没有半点动静。至于襄城县,就更不必说了。 不是一条心,这仗没法打。 李自成看似势大,但眼下的局面他并不好过。他也担心侯恂趁势南下,更担心襄城的兵马与孙传庭打配合。 因此李自成心中隐隐都已生出退却的心思。 若侯恂南下,襄城出兵,他说不定直接就跑了。但心中也不甘心,他攻打开封已经是第三回,搞出这么大的声势,若还是虎头蛇尾,他的大业恐怕受到的挫折会令他承受不起。 在亲率兵马南下的过程中,也在观望。 得知侯恂未动,襄城一如既往,李自成精神一振,当下果断抛却大部附从,只带精锐老贼两万,趁机狂袭,连夜抵达郏县附近。 田见秀吃了个败仗,退往郏县以东的伏牛山支脉当中,就在山里,与李自成会师。 “咱老资这回只带了精锐老营。”李自成叉腰道:“正是要兵贵神速,先把孙传庭这狗入的打死再说。” 这便是李自成的计策。 如今形势,大局上看,他仍然被三方包围在当中。若三方配合得当,他很难从中间跳出去。 因此必须要集中精力,攥紧拳头,先解决一股,打开局面。 “侯恂那软蛋咱不知,没打过交道。但襄城的明贼,却不是等闲之辈。因此要快,耽搁不得。先弄死孙传庭,等襄城明贼反应过来,咱老子已经大胜,到时候想打就打,想走就走。” 越说李闯越得意:“袁宗第在禹州,等咱老资这里灭了孙传庭就挥兵南下,绕到他狗入的屁股后面,跟袁宗第两相夹击,狠狠的给他一下。弄死他个王八蛋。” “闯王英明啊!” “闯王天命之主,区区明贼,不足道哉!” 一大片马屁盈面而来,听的李闯红光满面,道:“等灭了襄城明贼,嘿嘿,天下之大,我看崇祯狗皇帝还能把我怎么样?开封,哼,咱老资已经想出办法,定要让那狗入的周王和狗屁巡抚吃个大亏!” 当下整备休整兵马,兵卒、马匹饱食,紧锣密鼓的做好了进攻的准备。 “明天一早,弄死孙传庭!” 闯贼的动静,孙传庭起初不知。但孙传庭大营防备森严,李闯便是夜袭,也未必是孙传庭的对手。说来如闯贼这样的兵马,夜袭反倒不是强项。因为没有纪律,夜袭之中,弊大于利。 孙传庭是在黎明时候,才知道闯贼已至的消息。 却是陈永福紧赶慢赶,赶到了。 “督师,末将缀着闯贼而来,半道上发现闯贼精锐尽去,生怕闯贼神速,不敢怠慢,立刻趁夜赶来。” 陈永福道:“如今督师在此,周王与巡抚大人也已传讯河北侯督师,加之襄城嬴指挥使的兵马,闯贼正是寝食难安。恐怕他打的是先集中力量击溃一股的主意。” 一四二章 联络 “襄城?” 孙传庭一听,怔了怔,随即欢喜道:“杨文岳杨总督来的好快。” “杨总督?”陈永福愣了下,半晌恍悟过来,道:“督师,襄城县驻军并非杨总督所部。” 孙传庭神色一滞:“不是杨文岳?” 不怪孙传庭会以为襄城驻军是杨文岳部属。丁启睿、左良玉‘战死’的事,孙传庭早就知道,但他并不清楚这里面还有个嬴翌。 只知道丁启睿等死后,南边剩下一个杨文岳。 信息滞后使得孙传庭并不清楚南阳战事的前因和过程,只知道朝廷的大军在南阳经历了一场大败,仅此而已。 听到陈永福说起襄城驻军,便以为是杨文岳接到他的传檄,才发兵而来。 陈永福道:“督师想必知道南阳大败之事。” 孙传庭点了点头:“早前接到消息,说是丁启睿与左良玉吃了败仗,连自个儿都死了。陛下于是愈发急切催促,令本官好生无奈。” 陈永福不敢接话,只道:“因军饷之故,丁督师与左总兵引兵南来,在南阳与流贼郝摇旗、刘宗敏、李过等部大战,湖广兵大败,以致两位及虎大威将军身死。但督师不知道的是,在湖广兵大败之后,却有人力挽狂澜,击灭了这几股嚣狂的流贼。” 说到这里,陈永福不免语气有些酸溜溜的:“便是那嬴翌。周王和高巡抚知道以后,提拔他做了南阳卫指挥使,且还不知道陛下会怎么赏赐呢...” “嬴翌?”孙传庭目露奇光:“这人是什么来历?这般厉害?” 陈永福道:“却是个叶县的草莽。叶县县令郑允芝于危难之时提拔此人领军,此人也是悍勇,竟以少胜多,将五千青壮击破数万流贼,连刘宗敏、郝摇旗这样的贼头,都被他取了首级...” 陈永福自是羡慕。这些贼首,可都是海捕榜上有名有姓的人,杀一个都是大功!若他陈永福能杀的这几个,说不得一跃青云,大鹏直上了。 陈永福虽然说的简单,但孙传庭却掩饰不住心中惊讶。 孙传庭与流贼也是老对手了,没少交手。流贼在他手中,基本没有讨得好处,但也是因为孙传庭有朝廷的支持,有正规军可用。 现在忽然听到有人以五千青壮击灭了几万流贼,看样子还不是附从流民,否则左良玉和丁启睿也不会死。这已经算是壮举——他自忖自己是做不到的。 “若真如此,倒是个悍将了。”孙传庭惊喜过后捶胸懊恼道:“若知此人屯兵襄城,本官早派人去联络他了!” 然后他连忙问道:“不知襄城如今有多少兵马?” 陈永福道:“具体不太清楚,左右一万上下。” “一万...”孙传庭微微凝眉,决断道:“本官立刻遣人前往联络!” 便唤来兵卒,一番嘱咐,令奔襄城而去。 之后一旁高杰道:“我看此人未必有多大能耐。督师,湖广兵与贼大战,虽败,但肯定会对流贼造成巨大的伤亡。此人能击灭郝摇旗等贼,恐怕是捡了湖广兵的便宜。” 高杰流贼出身,本就桀骜,听陈永福说起嬴翌,心中便不大舒服。或许还有些嫉妒。但他的话,未必没有道理。 孙传庭微微点了点头:“你说的倒也不差。不过如今我孤军与战,若有襄城策应,终归不是坏处。” 刚刚孙传庭派人去襄城,陈永福并未说话,此时开口道:“怕是不易。” 他道:“督师,嬴翌强兵悍将非可质疑。南阳战事末将也做过一些了解。传闻当时几股流贼轻易击溃左良玉之后兵临裕州,丁督师奔逃出城,在城外被贼截杀而死。是时嬴翌引兵痛击,就在裕州里外,将贼人俘杀殆尽。若南阳战事还有疑惑之处,那后来此人北上襄城,先击李岩上万兵马,后击罗汝才三四万兵马,皆大胜,斩李岩、罗汝才之首级,覆其部众,吓得李闯畏畏缩缩,彼时可没有便宜可捡。” “哦?” 孙传庭更惊讶:“照你这么一说,此人端是了不得呀!” 然后道:“那为何道‘不易’?有此人策应,要败李闯不难。” 陈永福叹道:“却是禹州有贼兵屯驻。此前督师引兵击贼而来,李闯便兵分两路,一路迎击督师,一路却驻禹州。禹州这一路分明是为了牵制襄城驻军。此路流贼乃是贼将袁宗第所部,零零总总有十万以上。督师若欲襄城策应,禹州就不得不考虑。” 襄城、禹州、郏县,这三个地方,大致呈现三角形相邻。襄城在南,禹州在北,郏县在西。 而郏县距离禹州更近,距离襄城更远。襄城若要发兵郏县,必定为禹州所趁。 孙传庭听完之后,心中一下子就想了个通透。 皱眉道:“果真不易。” 他道:“襄城本就兵少,若倾巢而出,便放开了南下的口子。若分兵,则未免力有不逮,为流贼所趁。” 陈永福道:“督师英明。非只如此。此间南阳力挽狂澜,首功虽在郑允芝,但实际作战的,却是嬴翌。他此前不过是郑允芝僭越任命的代千户官,虽说后来周王和高巡抚给了他一个卫指挥使,但若不得朝廷圣旨正名,恐怕他心中存疑,不会尽心啊。” 孙传庭闻言,黑瘦的面孔顿时露出厉色:“他既是朝廷子民,安敢不尽心竭力?” 但随即却话音一转:“不过陈总兵说的也不错。名正方能言顺。若不得朝廷正名,的确会心中存疑。这样,本官书信一封,再叫人送过去,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他定会以天下大义为重。” 孙传庭虽然直烈,但并非没有脑子。 尤其这紧要关头,若有襄城兵马策应,击败闯贼的把握就大几分。此时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对这样的悍将,应该以拉拢为主。若摆官架子,只以道德大义压之,必定会起到反效果。 因此他以同僚的身份,好像叙旧一般,轻言细语,动之以情,写了一封书信,又唤来兵卒,第二波往襄城送去。 一四三章 枭雄 孙传庭道:“本官原以无有策应兵马,欲速战速决。如今速战速决策略不变,但却需要调整。闯贼已至,说不得这贼子立刻就要打过来,但襄城方面还未联络,由是须得与闯贼周旋一番,拖个两三日。” 便道:“众将下去严加防备,谨守大营。若闯贼搦战,没有本官吩咐,不许一兵一卒出战。” 又问郑嘉栋:“炮阵可曾摆好?” 郑嘉栋道:“回督师,炮阵列于柿子园南两里的丘上。” 孙传庭颔首:“将兵五千镇守炮阵,你去。” 郑嘉栋应喏:“是,督师。” 柿子园在郏县县城之外,南侧、东侧各有山丘,孙传庭将炮阵摆在柿子园南侧两里外的山丘上,正好与大营相呼应。若闯贼引兵来攻,无论他攻打大营还是炮阵,都会让他讨不到半点好处。 随后孙传庭又令陈永福带着他的本部兵马入县城作为策应,如此三三相护,可保万无一失。 孙传庭并未问陈永福粮草的事。他这支兵马什么都不缺,就缺粮草,因此要速战速决。但他也知道,开封如今,大抵也快弹尽粮绝了。将近不到两年的时间里,闯贼三次围攻开封,尤其这一次最是日久。 开封有百姓百万户,军民数以百万计,却坐吃山空,他就没想过能从开封得到补给。 陈永福能领兵前来,孙传庭已经足够高兴了。何况还给他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嬴翌已在东侧山上驻留一夜,孙传庭的许多动作,都被他居高临下看在眼里。无论是黎明时分抵达的陈永福所部,还是南侧丘头的炮阵。 待看到一人双骑快马从山丘下经过的时候,嬴翌心中一动,转身消失在山顶。不多时,便提着一个汉子再次出现。 这汉子被嬴翌提在手中,似一鸡崽。脸上青白交加,眼神既惶恐又焦躁。 “你到底是谁?怎敢如此?我乃孙督师亲兵...” 这汉子咬牙切齿。 他此前被嬴翌拿住,也大喊大叫,但嬴翌给了他几下狠的,他知道逃脱不得,距离大营又去四五里,只好暂时屈从。 嬴翌一把将人丢在面前,自顾自坐下来道:“你是孙督师亲兵?” 他这才开口。 汉子闻言爬起来,精神一振:“正是。在下孙明。” “孙明。”嬴翌点了点头:“告诉我,你这是要去干嘛?” 他神色平和,云淡风轻。但自有一股威势,叫人浑身发紧。 孙明不答,却道:“壮士应该不是流贼之属吧?” 嬴翌看了他一眼,笑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孙明道:“在下随督师征战多年,流贼是什么秉性,一眼即知。” 嬴翌笑了起来:“我非流贼,我乃嬴翌。” “嬴翌...嬴...嬴翌!”孙明咀嚼片刻,露出惊色:“你就是襄城驻军南阳卫指挥使嬴翌大人?!” 嬴翌露出诧异之色:“你知道我?” 孙明大叫一声:“正是奉了督师之命前往襄城寻嬴大人去的呀!” 嬴翌又笑了:“原来如此。看来孙督师知道我了。是早上来的人告诉孙督师的吧?” 孙明道:“大人英明。” 嬴翌微微摇头:“你口里如此说,心里怕是在咒骂于我吧?我为何会在这里,为什么不去见孙督师,还把你抓来,是不是别有用心?” 孙明顿时脸色一白,说不出话来。 嬴翌失笑道:“孙督师知道我襄城驻军,于是要让我策应,叫你前往襄城下令...哦,又来了。” 便见山下又是一人双马奔驰而来。 嬴翌顺手扯了几根藤蔓。把孙明捆的严严实实,便转身消失,不多时,又提一人来。 那人一见孙明也被抓在这里,不禁面色铁青。 嬴翌将这人丢在孙明身边,再次盘坐下来:“你也是要去襄城?莫非一个孙明不保险?孙督师果然是谨慎之人。” 那人闷哼一声,不言不语。 孙明叹道:“光哥,当面的就是你我要去襄城寻找的南阳卫指挥使嬴翌大人。” 孙光一怔,愣住了。 嬴翌微微颔首:“我就是嬴翌。说吧,孙督师又叫你见我作甚?” 孙光看了眼嬴翌,又看了看孙明,闭上了眼睛。 嬴翌摇了摇头,伸手从他怀里掏出了一封书信。孙光道:“这是督师给指挥使大人的信。” 嬴翌已经看到了。 南阳卫指挥使嬴翌亲启,这十个字就在最表面。 嬴翌打开书信,瘦削硬朗的小楷映入眼帘。 他一目十行,几个呼吸将这封信看完,然后缓缓合上。 在信中。孙传庭和声细语的,言辞恳切,从家国天下、同僚之义、百姓之难、流贼之狠,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非以督师身份强压,而以同僚身份请求,请求嬴翌发兵策应,以击破闯贼,扶危倒悬。 甚至给嬴翌出了个主意,教他以空城之计如何如何迷惑禹州流贼,暗中如何如何发兵来援,一应十分详细,具有相当大的操作性。 看了这封书信,嬴翌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一个真正愿意为这个老大帝国做点事的人,一个苦心孤诣无可奈何的形象,跃然出现在眼前。 嬴翌好生叠起书信放在怀中,许久不曾说话。 孙明和孙光都有些糊涂了。 嬴翌这才开口:“如今年月,遍天下值得我嬴翌高看一眼心生佩服的,不足一掌之数。孙督师就是其中之一。” 两人一听,顿时露出喜色。 但还未等他们高兴起来,嬴翌又道:“然则钦佩归钦佩。孙督师必须要败。” 他目光落在两人身上,好似一瓢凉水,将两人淋了个通透。 “开封之围,重任在我,不在孙督师。河南百姓,民心当属我,而非大明朝。你们去不了襄城,就在这里陪我看看这烽火狼烟吧。” 孙明、孙光非愚鲁之辈,如郑五、郑九一般,他们也是孙传庭的家生子。如若不然,也做不得孙传庭的标营亲卫。 听嬴翌此言,立刻便知道,他们面对的,不是大明朝的一个卫指挥使,而是一个野心勃勃的枭雄! 一四四章 战争 流贼出兵了。 站在山顶上,嬴翌看见蜂拥的人群从远处奔涌而来,不见秩序,一片浑浑,潮水一样。 嬴翌清晰的看到,那些狰狞的面孔,嗷嗷叫着,好像野兽。一个妇女跌倒了,人群从她身上碾过,枯瘦的老人跌倒了,人群从他身上碾过,孩子跌倒了,人群从他身上碾过... 这是一种绝望的癫狂。 在这些附从流民的左右两侧,一队队马队践踏徘徊,肆意束缚着这股洪流的方向。有超出的,便是一刀。 他们露出魔鬼一样的狂笑。 后面,旌旗招展。 这是流贼一贯的打法。 此前嬴翌并未亲身经历过。 在南阳战场上,流贼垂涎那笔银子,因此没有带着会拖延进军速度的附从,而南阳一片白地,也挟裹不到什么附从。 嬴翌此前的对手,虽然仍是乌合之众,但也算是有点建制。 而流贼真正的打法,却是眼下这样。先用饥饿的流民附从去冲击敌人,用流民的血肉性命硬生生的填出一条路来。真正的流贼则徘徊在后方,伺机以动。 在数以万计的流民后面,一杆大纛迎风烈烈,斗大的‘李’字猩红猩红,不知染了多少鲜血。 嬴翌仿佛看到那面大旗上萦绕的无以计数的冤魂在哀嚎。 “李闯。” 嬴翌目中寒光一闪,轻轻对身旁孙明、孙光道:“你们说,李闯这样的贼子,是不是该千刀万剐?” 孙明孙光对视一眼,只看到彼此眼中的焦急,却没有话说。 嬴翌浑不在意,看着从山下流淌而过的流贼,看着他们往孙传庭炮阵所在的山丘涌去,笑问道:“孙督师会怎么打呢?” 潮水般的流民澎湃嚎叫着,及至于丘下一里半,孙传庭的炮阵开始轰击。轰隆隆打雷一样的震动声中,一粒粒弹丸随着火光喷射出来,落在蚂蚁一样的流民之中,弹跳滚动碾压出一条条血路来。 弹丸跳过,将一人生生打成两截,从地上滚过,碾断一条条大腿,哀嚎声伴随着血腥升腾而起。 流民附从开始骚动,但并未崩溃。及至于一里之内,虎蹲炮打出密密麻麻的散弹,流民一片片的被收割,瞬间就崩溃了。 这时候,两队各有大约两千人的流贼马队呼号着从两翼杀出。将溃散的流民堵在当中,肆意砍杀。在这一瞬间,堵在炮阵和李闯贼兵之间的数万流民,好似成了这天地间唯一的敌人! 流民溃下去,又被赶上去,再溃下去,再被赶上去,成群成群的死在炮火下、死在其他流民的践踏下,死在流贼的刀下。 天地间,弥漫起一股淡淡的血色。 孙传庭大营不见动静。 嬴翌面孔淡漠,看不出任何情绪。但拄着大刀的手,硬生生在百炼钢的杆上捏出深深的印痕。 ... 襄城。 朱炳琨、郑五、郑九、张石皆在。 “禹州已有动静。”张石道:“晌午开始,禹州外的流贼附从被赶到南边,大股大股流贼进出鼓噪,不知在搞些什么。” 朱炳琨三人听了,不禁思忖。 片刻后郑九道:“何必揣测流贼心思?打他一打,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朱炳琨和郑五对视一眼,朱炳琨道:“郑九兄弟说的不错。流贼与我对峙已有数日,此前一直龟缩,现在却鼓噪骚动,必有缘由。” 顿了顿,他道:“主公现在,不知在何处...” 郑五笑了起来:“试他一试无妨,不过两路齐试如何?老朱你镇守襄城,我与老九自领本部兵马,我去探探禹州的底,老九绕往郏县方向去试试?” 郑九闻言不干了:“五哥,你去郏县方向走走,我去禹州。” 郑五道:“你部新建...” “新建又怎样?五哥你去看看,我手下儿郎哪个不嗷嗷叫着要打仗?” 郑九不服气。 张石嘿嘿直笑。 朱炳琨道:“两位别争。月牙谷那面蚩尤旗我已叫张四去取,想必快要回来了。到时候不都一样嘛。” 郑九道:“怎的一样?流贼屯在禹州,我却去郏县方向,打不到贼,带了蚩尤旗有什么用?!我不干。” 这副浑人样,让郑五失笑,道:“老九,谁说你往郏县方向就打不到贼了?此番试探才是目的,若禹州动静与郏县有关,你去郏县方向,禹州必定派人堵截,还怕没贼打?” “我也不干。”郑九闷哼道:“去禹州,杀贼是铁板钉钉的事。去郏县方向则不然。万一不是郏县引出的动静,我又不是真要去郏县,半道上返回不是白跑一趟嘛!” 郑五笑道:“也罢,你去禹州,我往郏县。” 郑九眉开眼笑:“还是五哥对我好。” 朱炳琨无言以对:“好处你们两兄弟分了,咱老朱怎么办呢?” 郑五和郑九二话不说,起身就走。 朱炳琨忙道:“看看张四回来没有,记得带上蚩尤旗!” “这浑人...”见两人忙不迭整兵去了,朱炳琨不禁笑对张石道:“郏县那边现在如何了?” 张石道:“李闯都到了,能好到哪里去?闯贼人数太多,连山遍地,我麾下将士不便冒险闯过去。不过禹州的动静多半与郏县有关。” 又道:“说不定主公就在那边。” 朱炳琨点了点头:“你我也要做好准备。若试探出来的确是郏县缘故,禹州袁宗第就没有继续存在下去的必要了。” “是要震慑震慑闯贼。”张石道:“否则这贼子在郏县得了好处,说不定一下子嚣狂起来,转身就来打襄城。须得遏制住他的气焰。他毕竟人多,若趁胜来攻,襄城未必讨的好处。” “所以要先下手为强。” 朱炳琨笑了起来。 ... 袁宗第十分紧张。 容不得他不紧张,襄城县驻扎的敌军,绝非易与之辈。否则李过、刘宗敏等人,不会败的那么惨。 他自忖本事不一定超过那几人,麾下看似有十余万人,但真正的战力,与李过等人相差不大。 人数的优势,要建立在训练和后勤充足的基础之上。否则人再多,也不堪一击。 他这一路走来,不是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曾经几千上万人去打一个几百人镇守的县城却没有打下来,不是人不够,而是战斗力太差,受不得挫折。 稍稍有些悍勇的军队,便不惧这样的乌合之众。那襄城的敌军能全歼李过等人,绝对当得上悍勇二字。 若只如此,倒也不必在意。他反正流窜惯了,打不过可以当缩头乌龟,可以跑。但眼下却不成。 闯王已下了死命令,让他务必拖住襄城敌军。 一四五章 杀戮 袁宗第如何不知闯王用意? 孙传庭本就不好相与,当初连闯王也险些折在孙传庭和洪承畴手中,只逃脱十八人,好险才恢复元气。 如今孙传庭再来,闯王如何能不重视?孙传庭几万人马,闯王亲率大军二十万之众迎敌,便可见一斑。 若在对敌孙传庭之时,襄城的悍敌再为之策应,后果难料。作为李闯的核心人物,他深深的知道李闯对襄城敌军的忌惮。 因此他必须要把襄城敌军拖住,务必不能让襄城的敌军摸到郏县去。 袁宗第并非愚鲁之辈,得到李闯命令之后,心思一转,便有了计策。他将七八万附从炮灰从城西赶到城南,又将麾下军队进出鼓噪,却在这些动作的掩盖之下,悄悄令心腹带上了一支以一千老营和九千贼兵组成的‘精锐’军队,埋伏在襄城通往郏县的必经之处。 随后便按下焦躁的心,暗暗等待起来。 他很清楚,一旦郏县分出胜负,他就要随之应变。郏县若胜,他要为即将击灭襄城作准备。若郏县败,他就要为逃生作准备。 袁宗第来回踱步,按捺焦躁,却心中一股暴戾实在按捺不住,便叫人拖来几个女子,凌虐以解压力。 大约午时,一个贼头匆匆赶来,一把推开屋门,门内凄厉的惨叫顿时大作。 这贼头权当不见,只对在凌虐女子的袁宗第道:“掌家的,南边有明贼来了!” 袁宗第一怔,捏着女子脖子的手一用力,生生将那女子脖子拧断,他一下子站起来,扯起一件袍子披在身上:“是襄城的明贼?!” “若不出意料,应该是。” 贼头道。 袁宗第又道:“有多少人?” “不...不太清楚。”贼头低下头。 袁宗第嗯了一声,大步就走,走到贼头身边,一把抽出贼头腰间的腰刀,狠狠一刀将这贼头捅了个对穿。 “不知道?那要你有什么用?” 抬起一脚踹开他,袁宗第大喝一声:“来人,为我着甲备马!” 等袁宗第匆匆赶到城头,城外已是一片大乱。 七八万流民狼奔豚突,哀嚎声震天动地。而在那些流民附从后面,一支列队整齐好像豆腐块一样的军队,正缓缓推进! “李二狗,这是怎么回事!” 袁宗第一把将身边一个贼将抓到面前:“老资让你看好流民,你就是这么看的?!” 李二狗身材高大一脸络腮胡,但在袁宗第这个看似秀气的人面前,却瑟瑟发抖。 袁宗第恨恨一巴掌将他打翻,却心中如何又不知? 他自领兵至此,虽未曾与襄城明贼掀开大战,但小规模的战斗却一日不停。 尤其是最初几日,他麾下的贼将与他一样,虽然忌惮襄城明军,却毕竟没有真刀真枪的干过仗,仍心存侥幸。 但事实给了他们一巴掌。 无论是斥候夜不收之间的战斗,还是几十人几百人之间的小规模战斗,他们都是一败涂地,甚至屡屡被人绞杀一空。 于是被打怕了,不敢再战,龟缩城中。 他之前将流民赶到城南,就是设立屏障的心思。既为屏障,怎么也要起到一点用处,于是让人看着,若襄城敌军到了,稍微也好组织一下抵抗,消耗一下襄城敌军的炮子箭矢。 但没想到他手下的贼头早被襄城敌军打怕了,一见到敌军第一个想的不是抵抗,而是跑路——丢下几万附从跑城里来了。 站在城头,袁宗第一眼看的清楚。这支襄城来敌人数并不多,只有两三千人。若能好生组织一下,只凭城外这七八万流民,就能挡住他们。 但现在呢? 七八万流民,以二十倍以上的数量,被两三千人赶羊一样,崩溃了。 袁宗第再有能耐,如今也无可奈何。就算现在派遣一支兵马出去,也完全无济于事,反倒会被狂乱的流民冲溃。 “紧守城门,绝不能开门!”袁宗第喝道:“让儿郎们做好准备,把炮子给老资架起来,狗入的敢过来,就把命留下!” 城下,城门处已汇聚了不知多少流民,他们疯狂的冲击城门,大喊大叫着让‘义军’开门。 但城头上投下的目光,皆是冰冷的。 城外乱军之中,郑九弃马不骑,只提着一条长枪,列在枪兵阵中。跟随着鼓点如墙推进,一排排长枪进退攒刺,无数的尸体倒在他们脚下。 除了鼓点,只有沉重的呼吸声。 两翼各二百五十人的马军护持着,砍杀着乱冲的流贼附从,避免其从侧翼冲击军阵。而阵中,十门驾在马车上的虎蹲炮被军阵托着缓缓前进,围绕着虎蹲炮的,是五百端着火铳的炮兵。在炮兵周围,是五百弓手。 炮兵并未开火,流贼附从已经崩溃,没有必要浪费资源。何况炮子、火铳一开火,就烟雾缭绕,反倒遮蔽视线。 只有弓手,稀稀拉拉的,在保持手臂不酸软的前提下,偶尔射出一箭。 杀戮的主力,是前面的枪兵。 郑五一枪搠死一人,闷声闷气只管杀。他面色通红,胸中气血激荡。他已经在憧憬着这回战胜过后,会有多少军功反馈! 不单是他,整个这一支兵马,每一个将士,心里都想着。 杀人!立功!军功反馈! 他们迈着沉重而坚硬的步伐,不快不慢,不急不躁,只是杀。只是杀,而且越杀越流畅,越杀越整齐! 每一个士兵,都在杀戮之中蜕变! “部将大人!” 身侧有营将提示:“已至一里半!” 郑九这才从杀戮的兴奋之中惊醒过来,抬头一看,正望见远处禹州城头林里的贼子。 “一里半了?” “是,大人!未免贼人发炮,或适可而止!” 郑九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发炮?哈哈...众将士有怕的吗?!” 无人应声。 郑九狂笑一声:“贼不发炮,爷爷来发炮!再进半里!” 军阵毫不停留,那种闷声杀戮的气势,越来越盛! 城头上,不知多少贼兵惊骇莫名——这是一队杀人机器吗?! 终于听到炮声。却是城头贼人持不住压力。有人胡乱开炮了。于是不等袁宗第怒吼出声,城头的十多门各色炮子,第一轮乱打一气全打了出去,却连一个郑九所部的士兵都没打着。 郑九狞笑:“乌合之众,贼子也!来呀,给这些贼子看看本部将的火力!” 一四六章 战场 郏县柿子园南二里丘下,李闯亲率大军,先以流民附从轮番冲击孙传庭摆在丘头的炮阵。 从晌午至午时的一个多时辰里,对炮阵所在的丘头发动了十余次冲击。但孙传庭部将郑嘉栋严守丘头,以五千兵马镇之。炮、铳、弓箭,阻之。 流贼附从死伤甚重,但其乌合之力,怎么也冲不上去,徒留下满地的鲜血和尸首。 李闯除了调集两翼马队逼迫附从流民冲阵,本部大军一概不动,没有一丝急切模样。 不是李闯不急,实是谨慎。李闯非常忌惮孙传庭,虽携众而来,却也不敢浪战。丘头炮阵与孙传庭大营犄角相望,若不拔掉炮阵,李闯不敢攻打二里外柿子园的孙传庭大营。 他驱使附从冲击炮阵,本部兵马不动,实是想诱孙传庭主力出营,迫使孙传庭与他野战。 但自晌午至午时,炮阵岿然不动,孙传庭大营更是没有丁点动静,李闯终不免有些急躁了。 他只有这几万流民附从——还是田见秀所部剩下的。此番李闯来的急,半道上将携带的附从全部丢下,而田见秀之前败了一阵,附从流民溃散许多,只剩下这些。 一个多时辰的驱赶逼迫,死伤惨重之下,这几万流民附从已经没有了半点战斗力。 如今无论怎么驱策,即便被马队砍死,也不愿意冲上去送死。 “让附从下来。” 李闯当机立断:“叫田见秀攻上去试试。” 丘头,郑嘉栋披甲按刀,见丘下乱民潮水般退去,脸上神色没有半点放松,他叫来传令兵:“叫弟兄们打起精神,闯贼要上来了。” 郑嘉栋与流贼多次交手,经验十分丰富。他非常清楚流贼的打法,炮灰不算什么,炮灰下去了,接下来的战斗才是真正的考验。 “检查火药、铳子,不能马虎大意。”又道:“众弟兄只管听我号令行事,万万不能浪战。” 果然,随着流民附从的退去,真正的流贼上来了。 一声炮响,田见秀大手一挥,麾下上万普通流贼洪流一样,狰狞嘶吼着朝丘头杀去。 然后田见秀拉到中军前的火炮随之开火。 操炮的流贼调整好炮口仰角,将一粒粒粗大的铁球从炮口放入炮管,后面点燃引信,嗤嗤声中,火光一闪,便一声巨震,浓烟滚滚里,炮子飞射而出。 丘头的明军毫不示弱,见流贼开炮,也是一轮还击。 流贼在下,明军在上,一轮实心弹炮击过后,明军并未有多大损伤,反倒是田见秀的炮阵被明军打坏了几门弗朗机炮。 这时候,田见秀麾下的流贼,已冲到坡下。坡上的明军再次发威,劈里啪啦爆豆一样,一排浓烟升腾,火铳连响,便见位于前面的流贼被打翻在地。 惨叫声中,又是一阵箭雨落下来,将流贼再啃掉一块。 箭雨、火铳过后,又是十几声炮响,明军的虎蹲炮打出一排排散子,收割了一大片流贼。 流贼开始反击,有铳的打铳,没铳的射箭,弓箭、火铳皆无的,只把一颗心提起来,闷头直冲。 喊杀声惊天动地,血腥夹杂着火药的味道弥漫在整个战场上。 一个流贼胸口被铳子打中,好像锤击,整个人被打的离地而起,惨叫之中滚落尘埃。 箭矢当空落下,从一个流贼的肩膀处没入脖颈,他丢下兵器,捂着脖子,惨叫着滚下缓坡。 明军在坡上列起一排厢车,厢车之间的缝隙中,伸出一根根炮管,火铳手和弓箭手躲在厢车里面、后面,一遍遍的屠杀着冲上来的流贼,杀的几乎手软。 很快,流贼扛不住,退了下去。 ... 嬴翌站在山头,虽距离甚远,但以他卓著非人的目力,将远处的战场上的一切都看的一清二楚。 李闯将炮灰换下来之后,流贼以万人为单位,轮番进行了三次冲锋,皆被丘头的明军打退,没有占到半点便宜,只留下上千具尸体。 从战场上的形势来看,明军以地利占了绝对优势。只是近两个时辰的战斗下来,不知道丘头的明军还剩下多少物资。 这时候,嬴翌敏锐的发现,柿子园方向的孙传庭大营,有动静了。 大概一盏茶的功夫,孙传庭大营辕门大开,骑兵源源不断的从营中杀出来,有三千左右,在一员将领的率领下,奔数里外闯贼中军侧翼而去。 闯贼立刻停止了对丘头炮阵的攻打,就见闯贼中军之中,也杀出一队兵马,很快与孙传庭的骑兵撞在一起。 与此同时,闯贼连连调动兵马,大约有万人,逐渐向两支正在互相冲杀的马军围拢过去。 李闯的心思一目了然,但明军很是机敏,见状迅速脱离战斗,往大营退去。 李闯的马军缀着不放,一直追到大营近前,明军大营之中忽然发炮,将李闯骑兵打退回去。 这一场战役,一直打到下午未时中,李闯才鸣金收兵。孙传庭防备森严,大营与炮阵互相支撑,让李闯无可奈何。在李闯收兵之时,孙传庭还派出马军衔尾追杀,杀的李闯手忙脚乱。 李闯用附从炮灰断后,才顺利退走。 一天的战斗,明军损失不大,算的小胜一场。李闯则折损了至少两万附从流民和五六千流贼。 山头上,嬴翌微眯着眼,忽然道:“孙督师还有多少粮草物资?” 孙明和孙光面色微变。 便听嬴翌似自言自语道:“必定不多。若粮草物资充足,如今日这般拖着,也能把李闯拖死。但孙督师急切寻我策应,呵呵...这是没有把握呀!” 又道:“看来孙督师对我嬴翌抱有一定期望,是在等你们二人的消息吧?” 从今日战况来看,孙传庭所部优势巨大。如嬴翌所言,如果粮草物资充足,李闯绝不是孙传庭的对手。 但嬴翌料定了孙传庭物资不足的弱点,何况...李闯手底下,好像还有几个异人呢! 嬴翌又换位思索,如果自己是孙传庭,对于眼下的情况,会有怎样的想法,片刻之后,嬴翌不禁眼睛一亮,口中啧啧有声。 一四七章 孙督师的手段 “孙督师不愧是孙督师,厉害,厉害...” 嬴翌嘿嘿笑了起来:“若联络我襄城,得我策应,那是再好不过。若不能,则未必没有第二手准备。” 随着神魂的愈发强大,嬴翌的心思越来越敏锐,只要有蛛丝马迹,便能够推算出许多暗藏的道理。 “——听说有一计减灶法,”嬴翌啧啧道:“孙督师今日轰一百炮,明日轰五十炮,后日轰二十炮,逐渐降低抵抗力,李闯也肯定能猜到孙督师物资不足的境况。示敌以弱,在某个地方挖个大坑,说不得还真能坑了李闯。” 这样一来,有襄城策应自是再好不过。便若没有,李自成也同样未必能讨得到好处。 如果嬴翌没有料错,孙传庭是早就将方方面面都考虑了清楚,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孙明和孙光听着嬴翌的自言自语,神色变得分外阴郁。 他们想不到这一点,听嬴翌说出来,先还觉得自家督师果然厉害。但想到竟被眼前的嬴翌一眼看透,心中敬畏之余,自是忧心忡忡。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今晚上孙督师必定会有动作。” ... “本官虽为三边总督,职于剿贼,可以节制襄城。但襄城情况特殊,未必会听令行事。” 灯光下,孙传庭将一众麾下将领召集起来,他黑瘦的面孔上,全是信心满满:“由是本官早做两手准备。若襄城有音讯,自是再好不过。若无音讯,本官也要教闯贼吃不了兜着走。” “自明日起,渐示敌以弱。今日打了一百个炮子,明日就只打五十个。本官缺少物资,闯贼未必猜不到,如此一来,他必定以为本官撑不住了。” 左勷、郑嘉栋、牛成虎、高杰等人聚精会神的听着,眼中俱皆冒出精光来。 就听孙传庭道:“郏县往北是汝州,其间有个风水宝地,正好作了闯贼的埋骨之地。” 郑嘉栋不禁道:“督师说的可是霍山?” 孙传庭捻须笑道:“正是此山。本官既是撑不住,自然要退兵,退往何处?汝州。闯贼追不追?追。闯贼恨我入骨,有此机会,焉能不追?” “在霍山设伏?”高杰振奋道。 “然也。示敌以弱,暗中于霍山设下埋伏,等将闯贼引到霍山,呵呵...” “既如此。”牛成虎道:“督师,末将愿担此任!” 孙传庭哈哈一笑:“莫急,听本官说...” ... 子时,夜色浓重,伸手难见五指。但嬴翌却分明看到远处孙传庭大营之中,至少有五千兵马离去。 “这是要去宝丰方向还是汝州方向?”嬴翌思忖:“若挖坑,宝丰方向似乎没有什么风水宝地,多半是汝州方向。” 这时候,一边瞌睡连连模样的孙明道:“嬴大人,小人内急。” 嬴翌摆了摆手:“去吧。” 孙明连忙站起来,转身就走,却又听到嬴翌的话:“不要想着跑路,你已经跑了两回。” 孙明脚下微微一顿,没入黑暗之中。 大略一盏茶的功夫,嬴翌站起来,呵呵笑了,对余下一个孙光笑道:“你那兄弟不死心呢。” 孙光面无表情。 嬴翌扯来一根藤,慢条斯理将孙光绑起来,转身也没入黑暗去了。 再一盏茶的功夫,嬴翌提着孙明回来了。 孙明一脸晦涩,好似被太阳晒蔫了的苗。 “大抵我并不甚在意。”嬴翌丢下孙明,往暗淡的火堆里凑了几根柴火,淡淡道:“便是孙督师知道我的志向,那又如何?皇帝知道了,那又如何?左右不过稍稍多一点曲折而已。我势已起,何惧之?” “只是为人处世,多一分谨慎,自非坏事。何况如今孙督师与闯贼较劲正紧,你二人此时去打搅,对孙督师而言,恐怕也不是好事。” 他扫了眼孙明两人:“我虽然希望孙督师战败,却也不愿意看到他死在闯贼手中,你二人不乱来,紧要关头我还会去救孙督师一救。然你二人若坏了事,我如何去救?说不得还要亲手杀了孙督师以灭口。” 孙明两人一听,顿时露出惊讶之色。 孙明脱口道:“大人愿救督师?!” 嬴翌笑道:“如何不愿?” 孙明与孙光对视,再无言语,却安分许多。 翌日,果如嬴翌所料,李闯再度发兵而来,孙传庭所部抵抗渐弱。这一夜,孙传庭大营再次少了五千人。 第三日,再弱。 第四日,孙传庭收拢炮阵率军退走,留牛成虎领兵一万抵挡。牛成虎抵挡不住,闯贼衔尾追杀一日,至霍山。 便有左勷、高杰率军左右杀出,闯贼大乱,败! 孙传庭返身杀来,杀的李闯节节败退,退至郏县。 李闯令人丢弃物资于道畔,孙传庭率军追杀之时,麾下兵卒见满地物资,于是争抢。孙传庭大惊,便见闯贼反杀而来,孙传庭败了一阵,退守柿子园大营。 然后,下雨了。 嬴翌站在山头,丝丝缕缕的雨水淋下来,他脸上露出了笑容,眉宇间一点忧虑终于散去! 下雨了! 时隔近一年,老天爷终于下雨了! 这一场绵延的雨水,对嬴翌而言,是好的不能再好的事。但对孙传庭而言,却无异于雪上加霜。 孙传庭本一鼓作气大胜李闯,可他仍然高看了自己麾下士兵的纪律。孙传庭虽然厉害,但于练兵一途,并无多大建树。他麾下数万人马,都是各路总兵的兵马。 其军纪涣散,比起流贼稍好,但也就那样。 而且如今大明的军队,尤其是底层士兵,一个个十分穷困。见到遍地金银物资,怎不争抢? 于是只这一下,局势被扭转过来。 最关键的是,孙传庭快要弹尽粮绝了! 若这次彻底击败了闯贼,自然无事。但却在最后关头败了,于是急转直下。 大雨绵绵,虽是七月,但温度骤降。缺衣少粮之下,孙传庭所部只能缩在营中不出,而更恶劣的情况发生了——疫病! 嬴翌盯上了一个目标! 柿子园外的小河上游,嬴翌站在不远处,看着上百人簇拥着的一个异装瘦小老者,目光紧紧的锁在了他身上。 隔着几百米的距离,嬴翌耳畔,传来那老者的声音。 “前日、昨日,加上今日,我三日连下三次瘟病蛊。明贼再无回天之力也!” 一四八章 电光火石 疫病来的太快,引起了嬴翌的注意。 头天下雨,第二天孙传庭帐下便疫病满营,这不符合常理。 因此嬴翌这三天一直紧紧的盯着闯贼暗中的动静,今天终于抓到马脚。 是蛊。 嬴翌这回北上,最主要的目的,就是闯贼麾下的异人。尤其是擅蛊的苗地修道士。 正如郑允芝当初所言,巫蛊修道士的厉害之处,在孙传庭所部大军身上揭开了神秘面纱。 孙传庭几万大军,一枪不发,就这么折在区区一个巫蛊修道士的手中,就连嬴翌,也不免心中发凉——这玩意儿就是地图炮! 太危险了! 想到自己屯驻在襄城的兵马,嬴翌不禁心生庆幸。 若李闯之前把这个苗地修道士派到襄城,或许眼下孙传庭所部的下场,就早早落到嬴翌头上。 嬴翌盯着那瘦削的异装老者,心思连连转动。 “刘宗敏、郝摇旗、李过、李岩、罗汝才,皆折在我手中,但李闯竟未派此人来下蛊...”嬴翌思忖之间,心中已有猜测:“李闯围困开封数月,却一直攻不破。按理说有这样的地图炮修道士,要攻破开封并非难事。除非开封城中有相应的遏制手段...” “是了,开封毕竟是中原重城,未必没有奇人异士。若非如此,以闯贼麾下异人的能耐,只此巫蛊修道士异人,开封便不能抵挡。此前李闯围开封,想必异人为开封城中的异人所牵制,他害怕调开身边的异人之后,自己会有危险,因此...” 想到这里,嬴翌念头一动:“恐怕还有胡轶前车之鉴。” 闯贼早前派胡轶随李过南下,却折在嬴翌手中,大抵也是闯贼忌惮的一个重要原因。 既然嬴翌有本事干掉胡轶,便有干掉其他异人的可能。加上开封的牵制,闯贼便不敢轻易再派异人去对付嬴翌。 而现在闯贼弃开封而来,异人跟在身边,孙传庭正好撞在枪口上,硬生生吃下这样的大亏! 只这瞬间,嬴翌便来回想了个通透。见那被簇拥着的苗地修道士从怀里摸出一个昏黄的兽皮袋来。 嬴翌一步跨,空气炸开便已出十余丈,几百米的距离迅速拉近,一边开口:“可是闯贼麾下的苗地修道士当面?” 声音乍起,有如雷震。 “谁!” 一声大喝,百余人齐望,正见一道雪亮的白光奔射而来,尚未及有所反应,便被锋芒卷过,十余人被卷成两截! 嬴翌如影随形,魁梧的身体刮起一阵狂风,闷雷般的音爆之中,已越过残尸,到了苗地修道士面前! 那苗地修道士大惊失色,忙把兽皮袋提来挡在身前,便见一缕色彩斑斓的光从兽皮袋上迸发出来,将白光生生挡下! 白光一顿,显出一口丈余长的大刀来! 嬴翌正好一把握在刀柄,振臂一戳,戳的那干瘦的修道士整个飞起来,张嘴喷出一口老血! “你...” 嬴翌哪里给他说话?手腕一转,刀光如闪电炫过,一颗干瘦的头颅冲天而起,噗通一声掉在河中。 嬴翌顺手将无头修道士手中的兽皮袋抓过来,紧紧纂住袋口不放,同时震臂运刀,将之前被他急速而来的气浪震开的百余人一一杀死在河边。 说时迟,那时快。只几个呼吸的功夫,便已尘埃落定。 嬴翌杀人,从不拖泥带水。一动便下死手,绝不给人一丝翻盘的机会。嬴翌很是忌惮修道士,也许这些修道士没有嬴翌一样强横的体魄,但却有诡异毒辣的手段,连嬴翌也未必吃的住。 攥在手中的兽皮袋子,这时候斑斓的彩光吞吐,其中断断续续,发出劈里啪啦的声音,随后光芒散去,口袋好像气球一样迎风见长,直直长大到麻袋模样,能装得下一个人才停止。 口袋里,尖锐的吱吱声此起彼伏,被嬴翌攥住的袋口处,十多股巨大的力量撕扯着,想要挤开嬴翌的手,跑出来。 嬴翌不禁惊叹,抗拒他的手的力量,每一股都不下于五吨!而十多股这样的力量,就在袋子的出口处撕扯,竟没有把袋子扯烂。 隔着袋子,嬴翌清晰的感觉到,那是十几只鸡蛋大小的虫子! 鸡蛋大小的虫子有这样的力量,比起当初胡轶的尸仆也只差了一筹而已,这巫蛊修道士的厉害,可见一斑! 也许其本身脆弱,但袋子里的蛊虫,一只只却都是杀人的利器! 嬴翌神魂强大,他可以感受到,这只忽然变大的兽皮袋中,至少有五千只大大小小的蛊虫,这些蛊虫任何一只放出去,都杀人如杀鸡。 不过对于嬴翌而言,这点力量却算不得什么。在嬴翌体魄为7的时候,都可以不在乎,何况如今体魄再翻两番,增加到9? 他运劲一抖,将袋子里挣扎的蛊虫抖落下去,便翻转手腕照着袋子的口子扎了个结。 将袋子往腰带上一挂,然后走到巫蛊修道士的无头尸前,在他身上搜罗了一番,没搜出什么东西,却让一只手变得黑漆漆的——有毒! “呵,还是个毒人!” 嬴翌冷笑一声,将手插在沙砾中摩挲了一阵。 巫蛊修道士一身是毒,但无论什么毒,要坏人性命,都是建立在破坏人的身体的前提下。 普通人身体孱弱,自然抵挡不住。但嬴翌体魄之强,根本不惧。 这些毒素只能在嬴翌的皮表自发反应,显现出一些火烧过一样的现象,却无法侵入嬴翌的皮肤毒杀嬴翌。 嬴翌看了看自己的手,失笑自语:“怕是短时间不能用这手吃饭了。” 虽然不惧毒素,但嬴翌也不会轻易让这些毒素进入自己的体内。 随后嬴翌用刀在沙滩上劈出个深坑,将巫蛊修道士的无头尸埋了,便大步离开了这里。 “巫蛊修道士一死,闯贼再无令我忌惮的力量。”嬴翌边走边思忖:“我惧巫蛊,无非是因为麾下将士、领地百姓。至于其他修道士,便是手段诡谲,又奈我何?正如这位,一照面,不等他反应,我就能杀了他!” 嬴翌体魄非人,行动之迅捷,下手如闪电,寻常的修道士一旦被他近身,连反应都不及,只有束手待毙。 也许有那种不惧嬴翌的修道士,但绝非胡轶、巫蛊修道士之流的小角色。 一四九章 阵中 “只可惜救不得孙传庭那几万人马...” 嬴翌想到孙传庭手下几万人马即将迎来的下场,不免有些叹息。或许生擒活捉了那巫蛊修道士,有机会解其蛊毒,但此人太危险。 活捉不是不能,只是无法保证教此人听话。嬴翌不懂巫蛊,便可能被蒙蔽,说不得解毒不成,反而大害。 而那修道士身上,除了只兽皮袋再无他物,眼下如今,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而无可奈何。 嬴翌想过收拢孙传庭的人马为己用,但并非一定要收拢。这些兵马都是关中之人,而嬴翌短时间内不会将目光投向关中。再则几万人马比嬴翌本部人数还多几倍,人吃马嚼的,嬴翌暂时也养不起。 既然救不了,那就只好放弃。 一个合格的枭雄,也许悲悯,但着眼不在于一处。他会怜悯天下人悲苦,憎恨流贼、鞑子的狠毒,但并非也没有那个能力,救得了所有人。 “只是不知孙督师如何...” 嬴翌心里思忖着,耳畔隐隐传来喊杀声。 他神色一动,不禁道:“闯贼这就要下手了么...” 李闯果真下手了。 苗地修道士已经连许两天成功对孙传庭所部下蛊,今次第三天被嬴翌拿住,但孙传庭所部兵马已失去战斗力。 嬴翌迅速登上山顶,只见远处铺天盖地的流贼如洪流一样涌向柿子园大营,不多时,听到嘶吼:“营破了!营破了!” 柿子园大营寨墙轰然倒塌,无数流贼杀入其中,孙传庭完了。 “大人!大人!”孙明、孙光早在一旁心急如焚:“请大人救救督师吧!” 嬴翌目光悠悠:“你二人在此等着。” 他纵身一跃,消失在山顶上。 孙传庭黑瘦的脸上泛着青色,一双眼珠布满了黑红的血丝,牛成虎和郑嘉栋簇拥拖拽着他,如丧家之犬一样在乱军之中冲杀。 手中的刀愈发沉重,混乱的流贼也如铁壁,每一次碰撞,都让牛成虎浑身酥麻,提不起力气。 一声铳响,牛成虎如遭雷击,身子一顿,胸口处绽放起一朵血花,他看了伏在马背上的孙传庭一眼,张了张嘴,轰然倒下。 “成虎!成虎!” 孙传庭大恸,想要返身去拉牛成虎,却被郑嘉栋一把拽住缰绳:“督师,速走!” 孙传庭嘶声大呼:“成虎已殁,天亡我也!” 郑嘉栋面色铁青:“督师休悲,牛将军战死沙场,自得其所。方今之败,非战之罪,督师还须振奋精神,择日与贼再战,以报此仇!” 便有流贼大呼:“孙传庭在这里!” 无数流贼涌来,郑嘉栋压力大增,带着几百人簇拥孙传庭左冲右突,逐渐被困在垓下。 “高杰在何处?!左勷呢?!” 郑嘉栋大呼:“督师在此,速来救援!” 但哪里还能见到高杰、左勷?遍地乱军,早被冲散,不见人影。 田见秀听的呼喊,跃马直身一看,果然看到被围在垓下的孙传庭等人,不禁大喜过望,忙策马大呼:“谁与我抓了孙传庭,赏银万两,封将军!” 当下不停,将掌中大枪一抖,在乱军中劈波斩浪,往孙传庭所在之处杀去。 孙传庭此时早已心中冰凉,反倒冷静下来。 他对郑嘉栋道:“不要管我,速速带人离去。本官在此,为你引开注意。” 郑嘉栋道:“我受督师提拔之恩,若不能护的督师,岂非猪狗不如?督师休慌,末将定能护送督师杀出去!” 正见田见秀杀来,郑嘉栋强自振奋精神,拖刀迎了上去。 他抡起大刀,以伤换伤,劈死两个流贼后,与田见秀撞在一起。刀枪相交,郑嘉栋浑身一晃,险些从马背上跌落下去。 他早中蛊毒,一身力气十分去了五分还多,不是田见秀敌手。 忙有左右兵卒来助,与田见秀及其麾下贼兵厮杀在一起,一时间难分难解。 孙传庭也拔剑大呼,与流贼厮杀,一把胡须纷乱,沾染血污,哪里还有督师气度? 嬴翌自山上来,拖刀闯入乱军之中,流贼裂帛,不能当。被他杀鸡宰羊,一路杀到柿子园外。 便见一股官兵狼狈杀出,听得流贼呼喊,乃是高杰。 高杰与李闯有夺妻之恨。由是许多流贼逐杀于他,高杰惶惶如犬,生怕被流贼抓住,教李自成把他千刀万剐。 慌乱之中,他顾不得其他,也没想过去顾他人,只是逃命,一路逃到这里。 正好嬴翌迎面而来,高杰不分就里,不等嬴翌开口相询,兜头就是一刀。嬴翌哪里给他颜面,闪身将他砍下马背,顺势一把抓住旁侧一个惶然官军,喝问道:“孙督师在何处?” 那官军早已失魂,闻言喃喃:“督师还在里面。” 嬴翌丢掉此人,一刀杀了围上来了几个流贼,合身逆流而上。 乱军之中,左右前后皆是溃兵流贼,嬴翌目力再强,也看不到孙传庭现在何处。何况孙传庭也不会原地不动。 他只往里杀,见一个贼将逞凶,当下一刀将其砍了。背后听到流贼呼喊:“少将军死了!” 少将军李来亨,李过义子。李过一去,他便是闯营少将军。 嬴翌哪管他狗屁少将军?便是李闯当面,这乱军之中,也休要让嬴翌饶他一命。 又杀入几百步,许多流贼在一贼将率领之下前来围攻,被嬴翌砍瓜切菜杀翻在地,便听人呼喊:“高将军死了!” 却是高一功。 此时,嬴翌耳畔隐隐听到有人呼喊:“擒杀孙传庭!” 他心中一动,纵身跃起七八丈高,便见垓下孙传庭已山穷水尽。 不知多少流贼围攻于他,只余一个将领左支右拙,兵丁只余数十,眼看遮拦不住。 他落地横扫,连杀数十人,一路杀到近前。听的怒吼嘶喊:“督师,快走!” 却是那将。 嬴翌合身扑到近前,刀锋扫过,挡在前面连人带马数个流贼被他杀死,眼前便豁然开朗。 只见那将与贼将厮杀,已满身血污,快要支撑不住。嬴翌见他忠义,暗暗点头之下,扑上去便将那贼将杀在马下。 那将收不住刀,嬴翌一把抓住:“孙督师何在?” 郑嘉栋恍然回神,见嬴翌,不禁道:“督师就在后面。” 嬴翌道:“你去带上孙督师,随我杀出去。” 一五零章 救走 郑嘉栋不认得嬴翌,但看嬴翌所为,亦非流贼之属。眼下更顾不得许多,闻言忙带了左右人手将孙传庭簇拥当中,跟在嬴翌身后,一路往外冲杀。 嬴翌杀法凶暴。一来便斩了田见秀,蜂拥流贼顿时势挫。如今一马当先,自作锋矢,一刀劈出,空气爆开十余丈,所过之处人马俱碎。 无论流贼,亦或官兵,哪里见过如此凶暴人物?刀光譬如卷帘,一卷便是一大片,杀的老贼胆颤,小贼惊心。 似有十余丈的刀气,弥漫方圆周近,任凭流贼人多,也只作猪狗,被他杀的人仰马翻。 每一刀劈出,或横斩,便是雷音炸裂,掀起一条条肉眼可见的气浪。这不是什么刀罡刀气,而是以绝对力量,迅猛速度,斩破空气,剧烈震荡产生的伟力! 他一步一丈,一丈数刀,任凭流贼几多,眼前也自开朗,谁人能阻他分毫?孙传庭、郑嘉栋等人跟在嬴翌身后,只觉轻松明快,仿若郊游。哪里还有此前险死还生? 只看嬴翌背影,雄壮如山,竟自一股安稳涌上心头,仿佛这漫天遍野的流贼,全然不足为惧了。 “此是何人?其横勇,怕是千古霸王也不及多矣!” 孙传庭心中震动。 流贼素来欺软怕硬,见嬴翌如此凶暴,哪里还敢上前?嬴翌起初还劈出几刀,到后来所过之处一刀不发,至多偶尔发出一刀,也自劈波斩浪,很快杀出乱军。 厮杀声渐远去,孙传庭一步三回头,也只几声叹息。 偶尔又动念:甚至希望闯贼追来,说不得死在前面这人手中就好了。但可惜,不见闯贼踪迹。 以流贼军纪,乱战之中,李闯能追来才怪。这里十多二十万人的战场,纷纷乱乱,如一团麻,以李闯本事,哪里梳理通透? 直到远离战场,再无流贼追来,郑嘉栋、孙传庭等人才气喘吁吁的停下,一时间站不稳,皆跌坐在地。 再看人数,已不到十人。 虽说有嬴翌开路,但流贼甚众,护不到四面八方。加之皆受蛊毒,半道掉队者也不在少数。 数十人,到现在还有近十人,已经非常不错了。 “壮...壮士且慢...” 孙传庭跌在地上,一时气喘如牛。 嬴翌停下脚步,拄刀而立。身如山峦,势厚且平。 “敢问壮士尊姓大名,救命之恩,孙某无以为报!”孙传庭勉强作了个揖。 嬴翌哈哈一笑:“孙督师不必如此。恩或不恩,只盼孙督师日后不要怨我才是。” 孙传庭一怔,不明就里。 就见嬴翌抱拳道:“在下南阳卫指挥使嬴翌,见过孙督师。” 嬴翌尚不知圣旨之事,还不知道自己已是挂游击将军印的湖广总兵,由是以南阳卫指挥使自称。 “你...你就是嬴翌?!” 孙传庭愣了半晌,道:“南阳卫指挥使?!” “正是在下。”嬴翌笑道。 “是了,”孙传庭浑身酥软下去:“难怪,难怪你在南阳能力挽狂澜,你有如此勇力,闯贼焉能不惧?” 嬴翌摇了摇头:“闯贼惧我,此前我亦忌惮闯贼。不过今日之后,再无忧虑。” “哦?”孙传庭怔了怔:“闯贼何惧之有?若非突降大雨,以至于疫病满营,加之粮草不足,闯贼如何能占我便宜?以你勇力,斩将夺旗,闯贼都不敢与你照面才是。” 嬴翌道:“岂不见督师遭遇?督师难道不曾察觉,疫病来的太快了些么?头天下雨,翌日便疫病满营,这并不符合常理。闯贼麾下有几个异人,其中一位乃是苗地巫蛊修道士,我自不惧其人,但以其诡谲手段,麾下兵将却受不住。由是忌惮。” “异人?!” 孙传庭瞪大了眼,满是血丝的眼球几乎从眼眶里股胀出来,他嘶声道:“巫蛊修道士!?” 嬴翌颔首。 “原来如此...”孙传庭气泄,一时无言。 嬴翌道:“就在此前,我已于柿子园畔溪流上游杀了那巫蛊修道士。如今闯贼于我而言,已不足为虑。眼下乱兵遍野,督师还是先随我去襄城再说。” 他紧了紧腰间的兽皮袋,提起大刀扛在肩上。郑嘉栋等人也知道这里不是久留之地,连忙打起精神,扶起孙传庭就走。 又汇合了孙明、孙光,嬴翌在前开路,孙传庭等人紧随之,一路穿山越岭,直奔襄城。 嬴翌原本以为孙明、孙光会告诉孙传庭嬴翌的野望,但出乎意料的是,他们没说。 嬴翌不以为忤,只是赶路不提。 或许孙明、孙光惧怕嬴翌,害怕孙传庭知道之后,嬴翌会狠下杀手。由是不说。 但便是告诉了孙传庭,嬴翌也无所谓。或许孙传庭大骂一顿,或是要分道扬镳。大骂无所谓,若要分道扬镳,则不能。 左右不过用强罢了。莫不成孙传庭这几人,在嬴翌手中,还有反抗的可能? 孙传庭等人中了蛊毒,以至于精气神大减。连骑出来的马匹,也皆蔫如烈阳下的嫩草。半道上一一死去。 好在通过嬴翌的观察,发现那苗地修道士下的蛊毒,应该不是那种直接要人性命的蛊毒,而是使人虚弱患病的蛊毒。因此孙传庭等人尚无性命之忧。 只是赶路终归气虚了些。 好在行不久,前方传来喊杀声。嬴翌心中一转,便已有所猜测。郑嘉栋提议先观察一下再说,嬴翌却不以为意,半是命令,半是强迫,将一行人带往战场,正见战役将末,扫尾之时。 远远一杆蚩尤旗迎风招展,嬴翌微微一笑,果然是自家兵马。 见有人来,便有一队兵卒分出,迅速奔来,到的近前,却是认得嬴翌,不禁欢呼起来。 “主公!” 众皆捶胸行礼。 嬴翌点了点头:“你们是郑五麾下的将士。” 这一队将士,其中有好些眼熟的。嬴翌神魂强大,手底下除了新增补不曾照面的,他都认得,并记在心里。因此一看,便知道是哪个部将手下的人。 兵卒等见嬴翌记得,不禁齐齐欢喜。 兵卒道:“小人这便去告知部将大人!” 孙传庭在一旁看着,只看气质,便知精锐。但闻其称谓,心中不免有些嘀咕。 不多时,郑五急忙赶来。 “主公!” 一五一章 惊怒 嬴翌摆了摆手,望战场道:“这里怎么回事?” 郑五道:“回主公,前几日禹州贼兵颇有动静,末将等不知就里。因此分兵试探。末将这一路往郏县方向,缓行三日,才在此遇到埋伏。” 至于如何埋伏,郑五不说,这战场已是一目了然。 嬴翌点头:“伤亡若何?战果若何?” 郑五道:“回禀主公,我部二千五百人,伤者不足三百,死者不足五十。击溃流贼万人,斩首三千余级,缴获尚未统计。” “不错,不错。”嬴翌笑道:“已有精兵之势。” 郑五高兴道:“都是主公的手段。” 嬴翌摇了摇头:“在这里能遇到你是再好不过。” 然后便道:“这位便是孙传庭孙督师。” 郑五一怔,这才看向嬴翌背后之人,微微抱了抱拳:“末将郑五,见过孙督师。” 平平淡淡,恭敬稍欠。 孙传庭皱了皱眉,嗯了一声。 随后又介绍了郑嘉栋,才对郑五道:“你带人护送孙督师去襄城。闯贼在郏县,如今取得一场胜利,或许会转身攻打襄城,但同样要防备其转道下南阳。闯贼如今,也已势穷。不破开封,便只有北上、南下两条路可走。” 李闯围困开封数月,河南早被荼毒一空。他若不破开封,便得不到物资和人口补充。而若往西入关中——闯贼之流,多是自关中而起,关中早被荼毒多年,没有油水。闯贼要发展,不破开封只能南下或者北上。 嬴翌救出孙传庭,把他带到这边,鲁阳关那边便形成空虚。因此须得早做打算。 于是令郑五‘护送’孙传庭去襄城。嬴翌则单人独骑,又返身奔鲁山县方向而走。 郑五本欲将本部兵马护卫嬴翌,被嬴翌拒绝。襄城兵马本就不多,分兵一部予嬴翌并不能加强嬴翌的战斗力,反而削弱襄城的力量,嬴翌不取。 左右过了鲁山便自到鲁阳关守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嬴翌自忖一人足矣。 而孙传庭此时,大略已有回味,但被郑五两千余精兵环绕,已是有心无力。 却说李闯击败孙传庭,本志得意满,然而等收拢兵马打扫战场之后,才发现李来亨、高一功、田见秀竟都死在了乱军之中,一时怔滞,大胜滋味五味杂陈。 随后不见巫蛊修道士踪迹,忙教人去寻,寻的一个无头尸体,不禁捶胸顿足,再无半点胜利喜悦。 “是谁?!”李闯怒气不知如何发泄:“蓝先生是谁所杀?!” 他虽怒,却是惊怒。惊的是异人之死,怒的是臂膀折断。 便是余下两个修道士,也皆默然,神色阴沉。 “姓蓝的死的不明不白,这周围定然有个厉害角色。”一个形容枯槁面色苍白的修道士阴声道:“马兄,你我怕是要小心谨慎一些喽。” “姓蓝的被利器枭首,我怎么看怎么觉得跟田见秀将军等人下场别无二致。”姓马的修道士掌中一抹金辉闪烁,口里缓缓道:“怕不正是那闯阵救走孙传庭的人吧?” 形容枯槁者与李闯皆是神色一动。 李闯道:“谁知道此是何人?” 无人应声。 这时候,牛金星起身作揖道:“闯王,依学生之见,闯王完全不必太过执着于此事。左右不过一人而已,蓝先生之死,我看恐怕是大意之下被人偷袭。如今既知道此人,心有警惕,以马先生、王先生的法术,怕他来哉?当务之急,不是着紧那区区一人,而是大局呀!” 李闯闻言神色微动,目光落在牛金星身上。 便见牛金星振奋精神道:“孙传庭乃明廷能臣,如今败在闯王手中,盖因闯王天命所归,明廷破灭在即也。孙传庭虽是逃得一命,但兵马俱失,已不足为虑。然襄城之敌,却不可不察。” 李闯等众人闻言,不禁深以为然。 李闯道:“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牛金星笑道:“正该携大胜之势,一举拔掉襄城县这颗钉子!” 李闯浓眉掀开,道:“入南阳?夹击之?” 这是他之前想好的策略。 却见牛金星摇了摇头:“南阳情势不明,刘宗敏、郝摇旗等将军皆殁在南阳,可见其深不可测。学生猜测,那襄城的兵马,未必是南阳全部。” 宋献策却起身道:“闯王,此言学生不敢苟同。襄城敌人厉害如斯,李岩、罗汝才皆是前车之鉴。若还不是全部,那南阳的水该有多深?学生万万不能相信。” 两人争执起来,各有道理。 李闯不禁有些为难。 他思忖片刻,断然道:“不如这样。先遣一支兵马过鲁阳关前往试探,左右襄城之敌就在那里,有袁宗第拖着,他跑不了。先试探一番,若无事,则下南阳,绕道夹击。若有事,则去禹州与袁宗第汇合,集合大军共击之!” 他这是折中之法,宋献策和牛金星听了,都不敢再争执,勉强揭过此节。 于是李闯立刻命令麾下将领党守素领兵一万,即刻奔鲁山县望鲁阳关而走。 此后,牛金星先恭维一番:“闯王思虑周全。”然后道:“眼下情势,已渐明朗。只待击了襄城之敌,中原再无抗手。不知闯王接下来如何打算?是继续攻打开封,还是南下湖广?甚至图谋江南?” 李自成一听,脱口道:“先破开封无疑。” 攻打开封,乃是李自成既定的战略。是他奠定‘义军’之首的关键。这口号都喊出去了,此时若不打了,岂非教天下‘义军’首领笑话?日后还怎么服人?言而无信! 破雒阳,击开封,占中原,从而震动天下,取大明而代之。 牛金星点了点头,躬身长施一礼:“闯王英明!” 策略早定,他就怕李闯改变主意。若党守素南下顺利,李闯大军紧随之过鲁阳关入南阳,那此后的路,便一片坦途。说不定李闯觊觎江南繁华,心中一动推翻以前定下的策略。 宋献策无言。 党守素率兵离去之后,李闯屯驻郏县整备兵马,一天便这样过去。 翌日,李闯正与麾下饮酒作乐之时,有兵卒来报。 “闯王!” 一五二章 急报 “报!禹州急报!” 帐门猛地被掀开,一兵卒入内扑倒:“报闯王,禹州事急,袁将军请援!” 李自成大惊,喝道:“禹州是何情况,速速道来!” 兵卒强打精神,咽了口唾沫:“回闯王,掌盘子...袁将军得闯王命令,将数万附从驱赶至城南,又令兵卒进出鼓噪为掩饰,暗中遣精兵一万伏于襄城去往郏县的险要之处,防备襄城之敌发兵郏县。” 他喘了口气,继续道:“不料郏县明贼先以一部兵马来攻禹州,附从不能当,被明贼击溃。明贼军至城下,发炮击城墙,以致袁将军重伤。伏兵亦大败,折损泰半而回。襄城明贼随后亦倾巢而出,强兵过万,袁将军拖重伤之身与之大战,不敌,只好谨守城池。于是遣小人请援!闯王,禹州将陷,请闯王快快发兵,救援掌家的吧!” 满帐贼头闻言,皆色变,不能自已。 李闯惊怒万分,忍不住拔剑挥砍,将案桌一剑两段,怒喝道:“袁宗第这狗东西,是吃屁长大了吗?!咱老资给了他十多万人,这么不经打?!” 李闯之怒,并非没有缘由。袁宗第屯驻禹州,是有战略意义的。拖住襄城敌军是其一,之后配合夹击是其二。 如今袁宗第大败,什么计较都随之打了水漂,这如何不叫李闯惊怒?! “襄城明贼之凶恶竟至于斯!袁宗第十万人也挡他不住!”李闯来回急走,片刻道:“咱老资眼下当如何是好?!” 牛金星见李闯目光扫来,只好站起身作揖道:“袁将军之败,实在出乎学生的意料。眼下襄城敌军已成尾大不掉之势,袁将军这一败,夹击之策已不可取。惟今之计,只有两个法子。” “快快道来!”李闯连忙道。 牛金星组织了一下语言,顿了顿,道:“其计一,立刻拔营前往汇合袁将军,与襄城敌军拼死一战。” 他看着李闯:“若胜,则万事大吉。若败,则...” 李闯听了,想了想,烦躁的摆了摆手:“第二策呢?” 牛金星吸了口气道:“若不击灭襄城之敌,只有南下一路可走。悍敌盘踞中原,击之不得,只有改换战略,图谋湖广甚至江南!” 袁宗第之败,牛金星没曾想过。只道是袁宗第十多万人,谨守一个城池,怎么也能拖住一些时日。 然而这一败,牛金星也抓瞎了。他此前坚持的既定战略,也不得不推翻。 “下南阳...谋湖广、江南...” 李闯听完,心中忍不住盘算,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他是个流窜惯了的贼头,一撞到铁板,第一个想的不是拼死一战,而是跑路。至于之前所谓不破开封不存颜面,所谓的名声,都被他抛到了天涯海角。 说来说去一句话,保命要紧。 当下便有了决断:“好!传咱老资命令,抛却不必要的东西,整备兵马,准备南下!” 至于不必要的东西,譬如流民附从什么的,眼下自然顾不得许多了。 甚至连袁宗第,他也选择性的忘记了。 “是,闯王!” 一众文武贼头连忙应喏,就要散去。还跪在当中的兵卒此时已是傻眼,还没等他说话,李闯信步下来,一剑捅杀之。 正此时,帐外传来疾呼:“报!急报!” 李闯脚步一顿,神色铁青:“急报,又是狗屁急报!进来!” 又一兵卒入帐扑到:“闯王,大事不好!” 李闯一脚踹过去,把他踹翻在地,气急败坏道:“说!” 那兵卒一声血污,十分狼狈,被李闯踹翻,一时间喘不过气来,好半晌才憋出一句:“鲁阳关有敌,掌盘子死了!” 闯王听完,只觉脑子嗡的一声,险些一头栽倒在地! 周近牛金星、宋献策及一些贼头脸色皆唰的一下白了。 牛金星急忙道:“鲁阳关有多少敌军!?党守素怎么死的?!” 然而那兵卒已说不出话来,待一看,竟是咽气了。 整个帐中,此时已惶然一片,有中风雨飘摇的感觉。鲁阳关若有敌人扼守,下南阳走湖广图谋江南的新定策略,岂不是还没开始就夭折了? 牛金星强打起精神,喝道:“来呀,快去看看还有没有溃兵回来!” 又对李闯道:“闯王,天无绝人之路,鲁阳即便不能走,但天下之大,哪里不能驰骋?!闯王切莫灰心啊!” 李闯一脸青白,闷声道:“还能走何处?去山西吗?咱老资围攻开封已久,粮草物资俱已不足,去了山西那片白地,连凉水都喝不起!” 帐外雨水绵绵,李闯却说出这句话来,牛金星也哑口无言。 山西、关中之地,如今是个什么情况,牛金星怎么不知?多年以前,山西便天灾连年,高迎祥首举大旗,李闯也是从那里出来的。多年辗转大战,关中早被打成了一片白地,没有半点油水。 至于从关中去四川,更是想都不用想。没有足够的粮草物资,如何辗转千里,去的了四川? “依学生之见,还是先问明就里再做计较。”宋献策此时站出来:“鲁阳关有敌扼守,人数若何,防备若何,知己知彼方能定策。若有机会攻破鲁阳关,不妨南下。若破不得,再做他想不迟。” 李闯暂时按住焦躁,微微点了点头:“言之有理。” 不久,又有溃兵返回,牛金星早遣人将溃兵拘来问询。 那溃兵言语错乱,问了许久,才知鲁阳关情况。 问完后李闯一刀杀了几近崩溃的溃兵,当啷一声丢下尖刀,颓然叹了口气。 “只一人啊。” 他精气神仿佛散去大半:“一人就斩我大将,杀我数千兵士,莫非天亡我也?!” 两个修道士一旁默然。 却牛金星大喝一声:“闯王!” 李闯一怔,茫然看他。 牛金星道:“想当初闯王十八骑奔命,不也缓过来了?如今闯王兵马数十万,比之当初如何?!” 李闯愣神,仿似想起当初被孙传庭、洪承畴围剿,险些丧命的窘境,一时不免无言。 牛金星又道:“十八骑奔命,尚且能回转声势,况乎如今?!神器之重,闯王虽天命所归,也须得经历考验。这便是考验啊!闯王听我一言:方今势艰,唯有搏命。鲁阳关之人凶横,且不管他。西去艰难,且不计较。不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先破开封,趁敌不备转道亳州,南下凤阳,这未必,不是一条出路!” 一五三章 暴增 牛金星跟着李闯流窜天下,十分清楚李闯的为人。李闯平素看似豪迈大气,实则不过表象,一旦遇到困难,极易改弦更张。 最重要的是,李闯打不得硬仗。 近数月以来发生的一连串变故,南阳之变,襄城之敌,异人之死,莫不让李闯心惊。 牛金星能做到李闯谋主的位子,大聪明说不上,小聪明却是必然。实际上他很清楚李闯的恐惧——联系前后,鲁阳关以一人之力杀败党守素的,多半是击杀苗地异人蓝先生者,亦是万军之中救走孙传庭者,极大可能是李过等人殁在南阳的黑手,甚至是襄城敌军的背后之人! 这样一个人,视万军如无物,杀异人如杀鸡,李闯惜命如此,哪里敢去闯鲁阳关?被人斩将夺旗,砍下脑袋怎么办?更遑论南阳,恐怕在李闯眼中,南阳已是个魔窟。 因此牛金星不敢提议举兵攻打鲁阳关,直接改变策略,说动李闯返身攻开封,取开封物资转道亳州入凤阳,从这里跳出中原的泥潭,远离南阳之敌! 李闯果然心动。 “好好好,就打开封,入凤阳!” 听闻此言,一干文武贼头皆暗暗松了口气。 非只李闯惧怕,他们也怕呀。这些人说来穷凶极恶,但也只有在面对百姓和腐朽稀烂的明军的时候可以逞凶。面对真正的强敌之时,哪里还有人有半分心气? 流贼之为流贼,概莫如是。 细数李闯流窜的过程,遇到强硬的人物,比如孙传庭、曹变蛟时,占着绝对优势的兵力也往往大败,而遇到明军内部出了问题,他才能逞一时之威。若非如此,他骨头渣子都烂了。 欺软怕硬,凌弱畏强,除了戕害百姓,他还有什么能为?这样的人,连狗熊都算不上。 “闯王既已决议,便当立刻发兵。”宋献策站出来道:“须得以神速趁敌不备,速破开封。” 牛金星道:“请闯王予我数千人手,学生先行一步...雨水绵绵,正是良机!” ...... 嬴翌在鲁阳关将来犯的上万流贼屠杀近半,令余者皆溃,践行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道理。 贼兵崩溃,嬴翌也不死抓不放。正好林根从襄城而来,嬴翌得知张献忠进犯舞阳,思忖片刻道:“你速回襄城,告知朱炳琨等:我于鲁阳关杀败贼兵,料定闯贼不敢再犯鲁阳关。闯贼不敢南下,西进则一片白地,他围城日久,必定粮草俱乏,依我之见肯定会设法速破开封以取城中物资。” 顿了顿,又道:“眼下大雨绵绵,黄河之水必定暴涨。开封就在河畔,闯贼若要速破开封,只有掘开河堤,引河水淹城一途可走。你叫朱炳琨等严加提放,逐步紧逼,千万莫要让闯贼掘了河堤。献贼犯舞阳,我须得亲自去看看,最多一两日便会北上,这期间怎么跟闯贼周旋,全权托付给他们。” 打发走了林根,嬴翌花了一点时间,先将近日连胜及南阳三县治理所增的3000人道气数尽数与人道台牵连,为人道榜再增一千五百名额,并将其全数投入军中,再将战死空出的一些名额补足,使得军队上榜者增加到七千二百人。 再分出30000真灵数赐下,加强上榜的七千二百人的体魄。 如此,嬴翌才放心离开鲁阳关,径自奔舞阳而走。 再看嬴翌如今各项数据: 体魄:9 神魂:5 真灵:1 根性:无 人道气数:14700 真灵数:43000/11500 真灵数前面的数据,是人道方案形成之后,真灵夺取方法转嫁至军队,并分配之后的余额,而后面的数据,则是此前嬴翌自己杀贼剩下的余额。 在此前,军队征战夺取的真灵数,分配过后剩下13000,而最近几天里,这个数据直接暴增60000左右,总数达到73000出头。应该是朱炳琨等人攻打禹州袁宗第所获。算算在几天之内,他们至少杀了六万人! 嬴翌也不知道自己培养出来的军队,到底是屠夫还是杀神。但无论如何,真灵数的暴增,使得他越来越有底气。 新增的60000真灵数,嬴翌大手一挥,直接分出一半反馈给全军上榜者,使得榜上有名的七千二百将士体魄暴增。 譬如朱炳琨等少数几个军官,体魄数据一跃加到3,在原有的基础上翻了一番。而最早的一批死伤过后剩下七百余人,体魄数据基本上全部都增加到2。 整个七千二百人,体魄数据在2以上的,已超过一千五百人。体魄3以上的,加上朱炳琨、郑五、郑九、张石、周力四位部将,还有一人也达到了这个层次,唤作:钱岳。 嬴翌记得此人,他是郑五麾下的一位营将。他的体魄增加到3,说明他军功极高,远远超过其他营将,极是拔尖。 其余的五千六七百人,每一位的体魄,都已到1.5以上。 这些将士,每一个人的体魄,都在强壮健康的基础上,增加了百分之五十以上。每一个都有两三百斤的气力,综合素质远远超出一般的精兵水准。 这是一把尖刀,无坚不摧的尖刀。 嬴翌南下的途中,心中有一股满足感。正是他亲手造就了他们。造就了这一支前途看得见的绝强的精锐。而且随着战争的继续进行,他们还会进一步的迅速提高。 也许在看得见的未来,他们都将成为非人的存在。 而面对他们,无人可挡。 “献贼,张献忠...”嬴翌一步十余丈,仿若电射,双目眺望远方旷野,嘴角露出一抹轻蔑。 ... 禹州。 大约在李闯得到袁宗第求援信息之时,朱炳琨等人对禹州发起了总攻。 郑九早至城下,朱炳琨则坐镇襄城,在得到郑五击溃伏兵的消息之后,朱炳琨再不按捺,立刻倾巢而出,挥兵直抵禹州城。 全军杀气滔天,战意冲霄,袁宗第不能挡,禹州城只坚持了不到一个时辰,便被攻破。 袁宗第出城北逃之时,被张石所部夜不收截击,死于张石之手。余者贼兵多数被杀,少数被俘,禹州之战尘埃落定。 禹州城中,原袁宗第驻身的庭院里,朱炳琨等人正在清理战后事宜。 厅中,朱炳琨、郑五、郑九、张石四位部将皆在,钱岳以首功列席。外加一个孙传庭,一个郑嘉栋,共计七人。 一五四章 缴获 后勤辅官正在汇报:“...根据俘获的流贼头目的口供,此役我军先后击溃贼兵及贼兵附从十一万三千余人。计斩首六万七千余级,贼首袁宗第等皆在其中。俘获一万三千人,余者溃逃。” “又,缴获弗朗机炮两门,虎蹲炮等各种小型炮种十二门,火铳抬枪等火器一千一百件,刀枪兵器计三万一千件,甲具六千三百套。粮草八万石,马四千七百匹。” “并缴获金一千五百两,银三万四千两,玉一百二十斤,各类贵重珠宝计二百一十斤。妇女四千五百人。” 妇女单独列出来,并非后勤辅官刻意为之。而是这四千五百面容姣好的妇女是流贼用来发泄兽欲的工具,在城破之后,于城中一处营地发现。 听完汇报朱炳琨摆了摆手:“备案后下去将各类收缴整理妥当,金银珠宝等财物立即封存。将士们用坏的兵器甲具先换了,留下一部分完好的,余下的也封存起来。并派人将一干缴获文案送到裕州,请孙大人处置。” 顿了顿,朱炳琨道:“传令全军将士,休整一日,饱食之。整戈待旦,听候号令。” 后勤辅官作揖离去。 虽说有人道榜完美的统计军功,但军中的后勤辅官仍然不能少。无论是兵器甲具配发、粮草的配给、各项数据的备案,都少不得辅官用命。只是被剥夺了军功统计的职权罢了。 辅官离去之后,朱炳琨道:“禹州战罢,接下来还有更多的大战,几位,都松懈不得呀。” 郑五笑道:“这里谁敢松懈?” 然后便道:“俘虏中穷凶极恶的老贼皆已授首,诛杀之前从一老贼口中问出袁宗第已遣人向闯贼求援,说不定下一刻闯贼就来了。” 张石笑道:“谅闯贼也没那个能耐逃脱我麾下夜不收的眼睛。” 朱炳琨道:“禹州之贼逃散者数万,说不定闯贼已经得到了这里的消息。此贼欺软怕硬,我认为他不敢直接杀过来。老张的夜不收要着紧关注,免得让这贼子逃了才是。” 郑五等都明白朱炳琨话里的意思,郑五于是笑道:“他逃不了。” 这时候,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孙传庭开口了。 他黑着一张脸道:“闯贼的确逃不了,他定会顺着你们这些乱臣贼子的想法去攻打开封。他除非能下南阳,否则只有打开封一路可走。哼,潼关处本官留了五千人,他便是想过去也不容易,何况关中如今贫瘠,他也看不上。” 孙传庭瞪着眼睛,切齿道:“闯贼再打开封,城中危在旦夕,于是你们挥兵攻闯贼,解开封于倒悬之危,尽收民心,老夫说的对不对?” 朱炳琨微微一笑,对郑嘉栋道:“孙督师累了,郑总兵带督师下去休息吧。” 便有兵卒入内,半强迫半推搡,将孙传庭和郑嘉栋带走。 等两人离开,郑九才大着嗓门道:“这老东西阴阳怪气的嘴巴太贱,依我看不如杀了他一了百了。老朱就是心眼多,还把他叫来听什么总结,有必要嘛?!” 朱炳琨几人都笑了起来。 朱炳琨道:“郑九兄弟腰间有刀,要杀就去杀,咱们也拦不住不是。” 郑九眼睛一瞪:“这不是主公没让杀嘛!我就不明白了,这老东西有什么用?” 郑五呵斥道:“口无遮拦!主公怎么想,哪里容得你去质疑?” 郑九脖子一缩,不敢说话了。 郑五才道:“依我看还是把孙传庭送到裕州去的好。孙秀才有的是办法炮制,你我这里还要打仗,没太多心思跟他打马虎眼。” 朱炳琨点了点头:“等孙秀才派人来的时候,一并送过去就是。” 正此时,厅中几人齐齐一怔,郑九忽然发出一声嚎叫,其他几人也攥紧拳头,脸上青筋暴跳,浑身颤抖着汗流浃背。 好半晌,才几声长气相继呼出。 朱炳琨捏了捏拳头,似哭似笑道:“这军功反馈哪里都好,就是这痛的受不了。” 郑九试了试拳头,一拳把张结实的案桌打的粉碎,满头大汗的笑道:“痛就痛,老资又变强了!” 而麾下此间,一片嚎叫,有军功高者,一次性反馈过多,痛的嚎叫。有反馈不多的,只一身热流流过,舒爽的嚎叫。 满城犹如狼窝,此起彼伏。 “现在闯贼敢到我面前来,我一拳打死他!”郑九狂笑。 ... 却说李闯聚兵,本欲发兵禹州,不料果然遇到溃兵,一问之下才知道禹州已失,袁宗第大军崩溃的消息。一时间不禁浑身冰凉。 到了这样的境地,李闯再无法可想,只好转道绕过禹州,奔开封而去。 开封此时,业已知晓孙传庭战败的消息,陈永福也不见归来,城中于是惶恐一片。 亏得高名衡和周王弹压,又以重金紧急招募更多青壮,严守城墙。一边往对岸侯恂处连发数道公文求援。 大雨连天,黑云压城。李闯抛却附从,只带了四万可用的兵马,在雨中艰难跋涉。及至于天黑,尚未至开封,只好找了个靠山的高地扎下营寨休整。 李闯的动静没能逃脱张石麾下夜不收的眼睛,天黑之前,屯驻在禹州的朱炳琨等人,就已知道了闯贼的去向。 而这时候,林根也到了禹州。 “诸位大人,我在鲁阳关见到主公,主公得知献贼进犯舞阳业已南下。令我告知诸位大人:李闯必不敢下南阳,定会回身攻打开封以取得物资。令诸位大人逐步逼迫,并严防李闯决堤放水淹灌开封!主公一两日以内,必定北上。” 朱炳琨等人得了命令,当下不敢怠慢。 结合夜不收的信报,朱炳琨与其他几位部将迅速定下策略——兵分两路,以郑五、郑九为一路,北至荥阳,转东往郑州方向迫近开封。朱炳琨及本属嬴翌所部的两部兵马直逼朱仙镇,从南边迫近开封。 同时将钱岳从郑五麾下调拨出来,令其自俘虏之中甄选青壮,暂时坐镇禹州,弹压数千俘虏并看守缴获,等孙秀才遣来押送之人,钱岳再引兵跟进。 再令夜不收张石所部急进开封,探查、防备李闯提前决堤放水。 命令一下,夜不收先走。随后四部兵马行动起来,再不耽搁分毫,天黑时于夜雨中开拔而去。 一五五章 迎头 嬴翌一路南下,脚程如风。自鲁阳关奔叶县,再向南不一个时辰,舞阳在望。 这一路走马观花,路过叶县开垦出来的近二十万亩良田,一垄垄一望无际,叫人欢喜。虽是大雨绵绵,但许多百姓披着蓑衣冒雨耕种,勃勃生机之中平和已显。 嬴翌心中不免升腾起一股暖流,一种成就感,十分的畅快。 近舞阳时,也见大片大片开垦出来的良田,被雨水滋润着。但不见百姓耕种,有一股紧张感隐隐弥漫。 “流贼殊为可恨!” 若非献贼进犯,这里定然不差叶县分毫。然而献贼一来,不说其他,只说耽搁耕种,便让嬴翌深恨之。 舞阳,到了。 舞阳毁于去年。去年流贼荼毒南阳,连唐王都被杀了,舞阳也是在那时被战火毁灭的。 就算到了现在,大明在舞阳的统治机构也没有重建——大明朝已经没有那个精力去兼顾一切了。 因为按照原本历史的进程,还有一年,闯贼就会攻破京师,崇祯帝自绝,大明朝灭亡。 现今舞阳的治理机构,是郑允芝和孙秀才搭建的一个粗糙的框架。只有一组吏员,暂时没有任命官职。 这一组吏员在这里的主要职责,是组织百姓开荒耕种。至于治安什么的,这里是军管,一切周力说了算。 当前无论是舞阳,还是叶县,以及裕州,实行的都是军事化管理。因为军管效率最高。天下丧乱,百废待兴,要的就是效率。 至于正规的文官统治机构,嬴翌打算在解决了开封的问题之后,再统一组建。 献贼进犯,但舞阳并没有直接遭到波及。嬴翌抵达舞阳的时候,虽然舞阳城城门紧闭,但城里城外并没有战火新近留下的痕迹。 嬴翌跳上城墙,立刻被城上巡逻的兵卒围上来,待一看,自有人认得他。 激动一声‘主公’,行礼不提。 嬴翌摆了摆手,将这小军官模样的将士唤到一边,问起了这里的详细情况。 “主公,献贼还在汝宁之时,便已被我部察觉。周大人一边往裕州报讯,一边决议将献贼挡在舞阳之外。” 张献忠在汝宁的动静,及时被周力察觉。周力于是连忙将消息传递到裕州,并决议将流贼挡在舞阳之外,避免舞阳受到流贼的祸害。 裕州方面反应极快,只用了两三日,便送来各种战备物资,并组织了一千五百人的青壮送到舞阳。 周力便留下一个百户的战兵,将这一千五百青壮整编起来,作为舞阳城的防守队伍,自己则带着剩下的战兵前往舞阳东的查牙山驻防,御敌于国门之外。 从这位百户官的口中,嬴翌也知道了最近的战况。 献贼在汝宁盘桓一段时间过后,于两天前抵达查牙山口,一头撞上了周力部置的防线。 舞阳的耕作事宜,也是在两天前停止的。 这两天以来,周力凭借查牙山的地利优势,牢牢地将献贼数万人马抵挡在查牙山以东,并以精锐兵力对献贼造成了很大的伤亡。 不过形势并不十分乐观。 周力所部兵力实在太少,而查牙山口虽然也算得上险要,但查牙山北段的地理形势,总体来说,仍有漏洞。 如果献贼打不过周力却用一支偏师在查牙山口拖住周力,未必不能分兵从其他地方突入舞阳。 因此舞阳的局势还是很紧张的。 嬴翌对这里的情况,也是心知肚明。要不然也不会在北边大战的时候,硬要孤身南下。 就是因为他不太放心。 若是硬怼,以周力所部的战斗力,虽然人少,献贼却未必奈何的了周力。但人少就是劣势。舞阳以东防线太长,人少就无法全部守住。 说不定这时候张献忠已经开始设法分兵了。 当下嬴翌不做停留,问明方向之后,便直接离开舞阳,往东向查牙山而去。 舞阳与查牙山之间一片坦途,并且有舞水流经,是一片极佳的耕作区域。因此舞阳重新开垦的二十万亩地,有一大半都集中在这个方向。 为开垦、耕作,郑允芝将收拢的三县百姓分作三个部分,舞阳这边就有近四万人。这四万百姓原本被划分为十多个村庄,有七八个村庄都在舞阳以东查牙山以西的这片区域。但因为流贼进犯,这些百姓早已被迁移到舞阳城中。 一路所过。只看到一片片开垦出来的田地,一些孤零零的村庄,除此再无他物。 烟雨朦胧之中,只有冷寂和萧条。 一年不见雨水,这次一降雨,便是多日不停。本就显得败坏的官道上,是一片泥泞。到处是坑坑洼洼的水坑。 嬴翌扛着一把大刀,穿着一身单衣,浑身冒着浓重的烟雾——那是雨水落在他身上之后,被他磅礴的气血产生的热量蒸发而成。 他就像一个巨大的火炉,走到哪里,哪里就是一片雾气。整个人都笼罩在白雾之中,连人影子都看不清楚。 正行间,嬴翌耳朵微微一动,他抬起头来,隔着无法阻挡他视线的雾气和雨幕,远远望见数里外的远处,一片黑影涌动。 嬴翌神色一动,微微呼出口气。 “看来我来的还算及时。” 他脚下一动,周身的空气随之炸开,笼罩着的烟雾瞬间在雨幕中拉起一条长长的白色的浪花,只几个呼吸,刀光乍起! 张献忠顶着樱盔,颌下昏黄的胡须被雨水淋的透湿。因为种种原因,他接受了李闯遣人给他的提出的建议,从淮南而来。但在汝宁并不顺利,并未攻破汝阳城。 只好在西平、遂平一带挟裹了为数不多的百姓,稍稍补足了一些物资。然后他就一头撞上了周力在查牙山口的防线。 起先见周力所部人数不多,张献忠还不放在眼里,但两天下来,以绝对优势兵力轮番七八次攻打,除了折损再折损,一无所获。 张献忠这才知道对手的厉害。 如果是其他的时候,他二话不说,掉头就走。但现在不行。他不愿再去打不开局面的淮南,而汝宁府对他防备已深,急切间不能攻打。唯有离开汝宁,入南阳,西进湖广,才是生路。 他极为果断的将挟裹的附从流民抛却在查牙山口外吸引周力的注意力,自己则带走了全部的老贼精锐,计三千余人,从另外一条隐秘的小路突破查牙山,进入舞阳境内。 “该死的老天!” 张献忠摸了把满脸的雨水,望天诅咒了几声,正在这个时候,隐隐前方犹如闷雷一声,还不等他反应过来,昏暗的雨幕中,一刀如弯月清冷的锋芒在他眼前绽开,张献忠只觉脖颈一凉,人已堕入黑暗。 一五六章 杀之 寒光一闪,湿淋淋的脑袋冲天而起,黄须儿在气浪中翻飞。几声凄厉的惨叫响起:“当家的死了!” 马蹄践踏着泥泞,经过这颗脑袋下方,但见弯月一闪,再闪,三闪,残肢断臂,人头滚滚! 一道道猛烈的气浪如同莲花的花瓣一样四面八方绽放开来,远及二三十丈。只在呼吸之间,便有上百人丢掉性命! 雨幕中,气爆阵阵,白浪滚滚。朦胧里,人头翻飞,血腥荡漾。雨如细珠帘,落地作红,不知带走了多少的罪恶。 等嬴翌停下来时,烂泥遍地之中,如同一个血腥的屠宰场。三千余人,没有一个能从他手中逃脱性命。 远处,呼喊声震天动地——大股兵马撕开雨幕冲来。 嬴翌拄着刀,目光透过雨幕,看着周力策马狂奔。 “主公!是主公!” 还在二十丈外,周力便从马背上腾身而起,跨过这段距离,泥泞中两三个起落,噗通一声拜倒在嬴翌面前。 “主公!” 嬴翌哈哈一笑,伸手将周力扶起来,摸了把脸上如注的雨水,笑道:“来的不慢。” 周力道:“末将惭愧。主公,末将原本已猜到献贼会从他处突破,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毕竟献贼来犯,与周力在查牙山口交锋也才两天时间。按照周力的预计,怎么也要三五天甚至十天八天的,献贼才会下定决心从他处突破。 只是没有料到献贼如此果决,两天不到,便下了决心,让周力猝不及防。 “这不是你的错。”嬴翌摆了摆手:“你兵力单薄,不可能守住这么长的防线。” 周力嘿嘿笑了笑,道:“早晨便察觉贼营有异,末将心中一跳,连忙带人突袭了贼营,才发现献贼已不知踪迹。由是不敢怠慢,立刻掉头来追,没想到已经被主公解决。” 嬴翌笑道:“也是撞上了。我本在汝州与闯贼纠缠,林根到鲁阳关,说你这里献贼来犯,我思忖你兵马不多,于是赶来,正好碰上这贼子。” 然后道:“叫将士们打扫战场,把献贼脑袋找出来装好,送裕州去。尸体找个地方埋了,不要毁了这片良田。” “喏!” 绵绵珠帘之中,周力麾下兵卒很快将战场打扫干净,收拢残肢断臂,送到远处一座丘陵下掩埋,又将马匹、兵器、盔甲一应物资收好,一个多时辰才完。 随后周力命令麾下两个营将带人重新返回查牙山口,去收拢那些流贼附从,自己则与嬴翌回了舞阳。 回到舞阳,先通传了献贼战败授首的大好消息,舞阳之前的严肃气氛顿时随之消散,百姓们的欢呼,嬴翌在府邸中都听的一清二楚。 嬴翌又接见了吏员小组,予以勉励,并敦促尽快完成舞阳境内的耕作事宜。 打发走了吏员小组,嬴翌对周力道:“献贼虽死,但淮南还有革左五贼,你这里仍要谨慎防备,不得疏漏。” 周力应喏:“主公放心。献贼末将尚且不惧,区区革左,不足道哉。” 嬴翌指着他哈哈大笑:“你自己心里清楚就好。” 然后道:“稍时我就北上,开封的事不解决,总不安稳。” 又道:“我北上之前,还会回月牙谷一趟,再制面蚩尤旗。你稍后遣人去取。” 一番叮嘱,嬴翌便离开了舞阳。 在路上,嬴翌先查看了收获——除了人道气数暴涨一万多,总数达到26000,真灵数增长不大。 人道气数暴增,缘故在哪里?献贼本人占一大半,一少部分是因为战胜了献贼麾下的兵马。 除了这个原因,再无其他原因可以说得通。 细细想来,献贼毕竟不是等闲人物,若不是嬴翌,献贼以后还会建国。他本身应该具有相当高的人道气数,嬴翌杀了他,类似于夺取。但应该不是全部,只夺了一部分。 但这已经很不错了。此前这么长时间,这么多的动作,嬴翌所具的人道气数,也不过一万五,区区张献忠一人,便约莫贡献了一万,可以算是大收获了。 至于真灵数没有明显变化,原因在于蚩尤旗。 军队夺取真灵数的前提,是拥有蚩尤旗。而此前嬴翌只制了两面,如今全都在北方,周力所部没有。 没有蚩尤旗,任凭周力所部杀敌再多,也不会有任何收获。 嬴翌被开封的事牵扯了注意力,现在发现,也是后悔莫及。因此这回北返,还要先回月牙谷一趟,多制几面蚩尤旗,最好以部为单位,每一部都要有一面才好。 蚩尤旗制成之后,必须要往人道台上走一遭,才能得到人道台的功能赋予。随便制一面,是没有那个功能的。 蚩尤旗的作用,在于真灵夺取。而并不妨碍真灵反馈,也不会妨碍人道气数的增长。 此前周力所部没有蚩尤旗,但嬴翌仍然给周力这部兵马中上榜的人反馈了一定的真灵数,要不然周力也没有这么厉害。 反馈真灵数,可以完全按照军功自主反馈,也可以遵照嬴翌的意志分配。否则周力之前并没有经历战火,没有战功,如果全部按照军功自主分配的话,他是得不到的。 也算是嬴翌开了个小灶。 不过这次击败献贼,他们军功甚大。可以算是先上车后补票。这次,嬴翌就不会给他们军功反馈了。 嬴翌脚程极快,雨水不能阻挡。很快回到月牙谷,令蒋锡唤来周家嫂子,组织人手织造蚩尤旗。 到天黑之前,共制成战旗十面。嬴翌将之置于人道台,与之牵连,赋予功能,然后才离开月牙谷,奔北边而走。 入夜前夕,雨水渐缓,但仍未停止。嬴翌先至鲁阳关,然后经过鲁山、宝丰,到郏县,再次经过柿子园战场,入禹州。 到达禹州之后,见到了钱岳。 “朱大人领两部兵马直扑朱仙镇,两位郑大人则往北至荥阳,转道东向,迫近开封。”钱岳见到嬴翌,如何激动敬仰不必赘述,只将情况一一道来:“并令末将在此看守俘虏、缴获。末将早已遣人往裕州回报,想必明日裕州就有人来。” 嬴翌听完点了点头,赞赏道:“你军功卓著,不差朱炳琨等人。我意再组一部兵马,交给你来统领,你意下如何?” 还能意下如何? 钱岳惊喜,自不用提,只捶胸砰砰道:“末将愿为主公肝脑涂地!” 一五七章 蜕变 当前嬴翌麾下的总兵力共六部一万四千人。其中五部满编两千五百人,计一万二千五百人,夜不收部一千五百人。 一万四千人皆是战兵,不计后勤辅兵等——当前军队的后勤,全都在裕州,由奴工营担负。 自成军以来,连番多有大战。有伤亡,有补充,人数一直维持着没有太大的变化。主要还是伤亡不大,补充容易。如果伤亡太大,一时半会无法补足,人数就无法维持。 总的来说,嬴翌兵力还显单薄。万余人,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头,只计人数,算不得厉害。 钱岳战功了得,以营将之身,得到的战功反馈几乎与朱炳琨等部将齐平,由此可见他的厉害之处。 早在之前分配真灵反馈的时候,看到他的战功,嬴翌就已打算提拔于他。 再增一部兵马,将总兵力推进到一万六千五百人,嬴翌估摸着暂时就差不多了。 再多的话,粮草物资方面难以承受。 嬴翌在禹州歇息了一夜。这几日来回奔波,杀来杀去的,力气不减,但精神未免有点疲乏。 夜里,嬴翌再次加点,花费了5440点真灵数将自己的体魄推进到整数10,神魂推进至6。 体魄从9到10,在9的基础上,再翻一番。加点过后,嬴翌整个人好似变成了巨大的火炉,屋子里如同燃起熊熊大火,温度暴增。 而在这一瞬间,嬴翌十分敏感的察觉到了身体陡发异状——似乎身体之中忽然出现许许多多的‘漏洞’,这些‘漏洞’饥渴贪婪的吞吸着气血,他一身浑厚如长江大河的滔滔气血随着‘漏洞’的吞吸迅速减少,暴增的温度骤降,然而身体却无不适,反而迅速增强! 10点体魄,本就在9点的基础上翻了一番,但漏洞的吞吸,却使得体魄再次迅速增强,直到一身气血逐渐干枯及至于涓滴不剩,躺在船上的嬴翌整个人筋骨暴突好似骷髅一样。 嬴翌察觉到了危机。 身体中的那些‘漏洞’,竟至于愈发贪婪,好像要把他的神魂都吞进去! 心中警兆连连,嬴翌当机立断,念头一动,1000真灵数化作滚滚热流,将身体撑起。 但只一会儿,1000真灵数所化的热流再次枯竭。嬴翌心中再动,又是1000,几个呼吸后,再干涸... 这样一来一回往复不休,直到嬴翌将亲手夺取的剩下的所有的真灵数全部投入其中,身体反馈给他饱满的感觉,吞吸之力才渐渐散去。 到此时,嬴翌恍然觉得自己变得轻飘飘的,好似要脱离地球的引力飞起来一样。 他轻轻在床沿上一碰,根本没有用力,人横躺着竟然飘了起来,好一会儿才重新落下! 不等嬴翌惊讶,隐隐就有一股明悟出现在心头。 “原来如此...” 人作为一种生物,血肉之躯是有潜力极限的。普通人经过锻炼,体魄强度只有极少数能达到2,而且还是偏科的2,并不全面。而真灵数加点,一则是全面,加强身体任何一个方面的属性。二则是不计瓶颈,直奔潜力极限而去。 而不同的人,潜力极限是不同的。 嬴翌的人身潜力极限,就在体魄10这个点上。 他将体魄加点到10,将血肉之躯的潜力开发到极致,触碰到了血肉之躯的另一个层面——那些漏洞——亦即是‘穴窍’! 血肉之躯的潜力开发到极致,穴窍随之打开,显露出肉身深藏的宝藏。而要挖掘穴窍之中的宝藏,就需要大量的气血去熔炼和刺激。 这些穴窍就好比干涸已久的湖泊,气血就好比与湖泊平行的河流,一旦它们之间的口子打开,一身气血便止不住的往其中灌入。 嬴翌本身气血便浑厚到了极致,从1点体魄到10点体魄,每一次加点,都是在原有的基础上翻一番,这不是十倍差距,而是最初体魄乘以2的N减一次方! 嬴翌本就生的高大,单论力气,最初的时候,三百斤没问题。三百斤乘以2的9次方,这就是他在10点体魄之时,能够发挥出的常规力量。 十五万多,七八十吨! 可见他本身已拥有的气血该多么浑厚。而这些气血灌入穴窍却只能打底,又投入了六千多真灵数,才堪堪满足穴窍的吞吸。 穴窍的吞吸与肉身蕴含的气血达成平衡之后,嬴翌的体魄在10的基础上继续暴涨!涨了多少呢? 接近十三倍! 准确的说是十二点九六倍。 因为吞吸气血的穴窍,有一千二百九十六个,气血达成平衡之后,每一百个穴窍,增进体魄一倍的强度。 肉身之中的‘漏洞’,也就是穴窍,其数量,几乎难以计数。在那一瞬间,嬴翌的感觉,是面对星空,不知道有多少穴窍。但吞吸气血的,只有一千二百九十六个主穴。 实际上根据体魄加点来算,投入的真灵数并不足以将嬴翌的体魄加强到13点多——以10为基础,翻一番是11,需要5000多;再翻一番,也就是四倍10,是12,需要一万多;再翻一番,八倍10,是13,需要两万多真灵数。 而这里只有10的基础上的八倍,而穴窍的加强接近十三倍,然而又不足以再翻一番,大概在13.5左右。 只是眼角是数据并未体现出来,并未计算小数点,是13。 如果在10的基础上可以继续增加,加到13,就需要四万多真灵数。13.5的话,至少是七万左右。 而嬴翌在穴窍吞吸的时候,只投入了六千出头。 多余的是哪里来的呢? 穴窍中的激发出来的宝藏! 穴窍宝藏的激发,使得嬴翌的躯体产生莫可名状的变化。用通俗一点话来讲,就是他这个人本身的生命磁场,已经增强到逐渐抵消星球的引力的程度。 穴窍的开发才只第一步,一千二百九十六个主穴也才堪堪达成气血平衡,还有巨大的潜力可以挖掘。不但这一千二百九十六个主窍,嬴翌还认识到,等这些主窍圆满,其他如繁星点点的无数穴窍,也会随之显露神异,直至于一窍通达百窍的境地,这副血肉之躯,才算是真正达成圆满。 一五八章 暴增 到那个时候,这副肉身该是怎样的强横呢? 嬴翌自己都很难想象的到——恐怕神仙也不过如此了吧? 一窍通达百窍,也就是一元数十二万九千六百之数,若挖掘出所有的潜力宝藏,那是何等的惊天动地?! 冥冥中的恍悟让嬴翌半宿没有睡着。 他觉得自己可能穿了个假越! “我特么这是要成仙啊!我都快要可以飞起来了!” “元炁...气数,嘿嘿,还真是...” 回想种种,嬴翌终于还是接受了。没那么矫情,也不必多想。成仙还不好?佛前苦苦求了五百年都求不来一丝的大好事啊! “于我本身而言,下一步便是挖掘穴窍的神异。”嬴翌暗暗思忖:“可以自己搬运气血冲刷熔炼,也可以投入真灵数一次性搞定。自己修持耗时日长,而投入真灵数,似乎不够用啊...” 只看这次体魄达到10的时候诸多穴窍的第一次吞吸,六千真灵数就这么没了,不要说一窍通达百窍,就是那一千二百九十六个主窍要修持圆满,就不知道要投入多少真灵数。 这是个巨大的窟窿。 “这是逼着我大杀特杀呀!” 嬴翌嘿然。 他捏了捏拳头,只手指头屈伸产生的力量,就激发出了轻微的气爆,如今的他,比之刚刚加点之前的他,差距不可以道里计。怕是翻手就能把之前的自己打成肉泥。 “我这么强大了,真好啊,还有谁是我的对手?” 他笑了起来。 随后趁兴将诛杀张献忠所得的气数全部赋予人道台,为人道榜再增五千五百个的名额。 到此时,人道榜上的名额总数,已经达到一万二千七百个。 于是嬴翌一番分配,其中一万二千个全部投入军中,七百个在文官、工匠行列。此前文官、工匠只有一百个名额,如今七百个,已戳戳有余。 毕竟有资格上榜的工匠和文官吏员,人数还不多。嬴翌掌握的地盘,毕竟才三个县而已。 一番操作,嬴翌麾下的文官吏员全部上榜,工匠有二百五十人上榜,如此才将人道榜重新填满。 当然,嬴翌没忘了一夕之欢的两个小妾——陈圆圆和李香君。将她们两个的名字与郑梓娘单独列在一边。 趁着这个时候,嬴翌还将功绩反馈的规则作了一次完善。 此前嬴翌的目光皆在军中,尤其真灵数不多的时候,以加强军队为主。现在稍稍宽裕一些——当然,穴窍的修持不计——文官吏员和工匠,也应该得到他们应得的赏赐。 因此嬴翌对功绩反馈设定了两个平行方案,一个适用于军队,一个适用于非军队人员。 对于军队,以及时反馈为核心——军队打了胜仗,便立刻反馈,不拖不欠。 此前嬴翌反馈军功,都是手动反馈,自己来分配,现在觉得没那个必要,只要设定一个方案,让它自己执行就好。 对于文官的方案,则以月为单位。每月初一,根据一个月以来文官、吏员、工匠等人对人道气数的贡献,反馈相应的真灵数。 嬴翌于是将真灵数划分为2、4、4三份,四成为军中所有,四成为嬴翌自己所有,留下两成为非军队所有。 这个分配方案只是暂时的。眼下军队人多,而非军队人员人少,因此这样分配。等到以后军政平衡,自然会重新调整。 在确定方案之前,嬴翌从真灵数余额之中划拨出9000,以自己的意志全部投向非军队人员,先给他们尝尝甜头,然后才确定方案。 之前一直专注于军队,军队之外分毫也无。现在想来,的确是有些不该。不论是为了促进非军队人员的积极性也好,总该给些甜头。 这一瞬间,上榜的近七百个非军队人员,全部得到了嬴翌的赏赐。而对非军队人员的赏赐,嬴翌并不执行默认体魄加点,而是将这个选择,交到他们自己手中。 相当于嬴翌给他们一笔真灵数,至于是加体魄还是加神魂,他们自己选择。 这一番造成的影响,嬴翌并不理会。但可以想象得到,会在那些文官吏员和工匠等人之中,产生怎样的波澜。 然而无论如何,都是向着好的方向发展,绝无可能向着坏的方向。 此后,嬴翌想了想,又给自己的三个‘内人’,增加了一些体魄。无论是梓娘这个未婚妻,还是有了一夕之欢的陈圆圆、李香君,嬴翌都已认定是宅院中的内人,对手下人嬴翌都可以如此大方,何况内人? 只是未免加点太多对身体刺激太大导致剧烈疼痛,嬴翌并不敢直接给她们三个加整数。反正以后的时间还长,随时都可以。 再看嬴翌数据: 体魄:13 神魂:7 真灵:1 根性:无 真灵数:35000 人道气数:25400 人道榜名额:12700 现在嬴翌剩下的真灵数,全都是军队为他夺取的真灵数,此前自己亲手夺取的,全都用完了。 军队夺取的真灵数,在嬴翌去舞阳之前,是43000,朱炳琨两部拔营,途中应该有些斩获,陆陆续续增加了1000左右,就是44000。 刚刚分配9000,剩下35000。 这35000真灵数,当作一个储备——嬴翌已经意识到真灵数储备的重要性。现在有仗打,有收入,自然可以大手大脚。等到以后一统天下,甚至把能打的都打完了,没有收入了,就只有坐吃山空。没有储备,连吃山空都坐不了。 他隐隐还有计划——真灵数的反馈,等以后势力走上正轨,绝不能像现在这样随便。或许会划一条线,军队暂且不论,有军功才有反馈,不打仗军功很难获得。 而对于非军队之外的文官等阶层而言,治理国家是一个年长日久的过程,只要不乱来,只要做的不错,每时每刻都能增加人道气数,然而按照如今的规则,都要反馈真灵数的话,等一统天下了,手底下官员以万计,再多的真灵数也经不起消耗——只有划一条线,什么官阶以上的,才有资格享受反馈。 这样,才能细水长流。 当然,这只是一个粗糙的想法,具体怎么实施,现在还不好说。 一五九章 三十万 裕州,正是夜半。 郑允芝忽然一下坐起来,将李夫人也惊醒了。 “怎么了老爷?” 李夫人支起身子,担心的问道。 郑允芝摇了摇头,脸上的惊色溢于言表。 他摆了摆手,惊叹道:“你那女婿又出幺蛾子,把我惊醒了。” 李夫人并未上榜,并不知道刚刚发生的事。郑允芝却是从睡梦中被惊醒,正是嬴翌反馈真灵数导致。 不过李夫人却听郑允芝说过人道榜,不但郑允芝说过,连梓娘也跟她说过。当时只觉得神奇,觉得没有给梓娘找错人,自己则并没有什么感受。 “做梦呢?”李夫人失笑:“这三更半夜的,你怎知道女婿做了什么?” “人道榜。”郑允芝按捺住心中的惊动,道:“早前不是跟你说过么?” 李夫人一怔,想起来了。 郑允芝道:“你那女婿三更半夜分好处呢。” “好处?”李夫人疑惑。 郑允芝点头:“真灵数。” “真灵数?”李夫人不懂。 “可以增强体魄或神魂。”通过人道榜的气数牵连,郑允芝已经知道了真灵数的妙用。 他没有多说,转念将嬴翌反馈给他的60点真灵数做好了分配计划。 他是文官,并不以体魄为重。因此只打算用10点真灵数增强体魄,余下的50点全部用来增强神魂。 他也知道一次性整点加体魄刺激很大,非常疼痛,于是决定对体魄加点分成五天完成,至于神魂——他立即耗费10个真灵数加了一点,顿时整个脑子都变得清明无比! 巨大的喜悦涌上心头,郑允芝忍不住再加一点,微微有些刺痛之后,人的精神变得更加清晰敏锐,以前很多想不通的,都一下子通透,很多记忆模糊的都变得好像烙印铭刻一样清晰! 郑允芝这里的情况,这一夜在嬴翌治下三县有近七百个人同时发生,按照个人对人道气数的贡献,郑允芝等少数人所得更多,大部分都只十来点左右。 一部分吏员,一部分工匠,其中喜悦,自不多言。 甚至梓娘半夜起来,来寻父母,分享喜悦。 还有陈圆圆和李香君,半夜起来凑到一起,好奇的谈论。 凡此种种,在真灵反馈之后,嬴翌麾下的凝聚力,一下子再提升了一个档次! ... 翌日,嬴翌离开禹州,往朱仙镇方向而去。对于钱岳,嬴翌并没有太多嘱托,只教坐镇禹州,甄选良家子,组建兵马。他这一部兵马是完全新建,除了他自己,还没人上榜。 离开禹州,嬴翌脚下轻轻一点,不用力人就腾飞而起,可以滑翔五十丈才落地。不过就赶路速度而言,滑翔比不上奔跑。 嬴翌还没有真正完全脱离地球引力,半空中仍然无法借力。脚下一点,不用力只能滑翔,而且速度不快。用力的话,一个跳跃就是三五里,脚下一蹬地面支离破碎,霸道十足,暴烈之极。 单纯只为赶路的话,嬴翌如今的速度,比此前快了太多。 从禹州至开封,走朱仙镇方向更近。官道大概有二百七八十里。这时代的军队行军速度,自然不用说,接近三百里的路,三天神速,五天不慢,七八天都算正常。 不过在嬴翌而言,三百里而已,放开脚步跳个百来次就到了。最多一刻时间,甚至几分钟。 在保持体力的回气与消耗持平的前提下,一刻时间刚刚好。 嬴翌赶到尉氏的时候,正好追上朱炳琨所率领的兵马。禹州到尉氏,有一百五六十里,而朱炳琨所部一夜赶到尉氏,其速度之快,可称神速。 当然,朱炳琨率领的两部兵马,每一个都是得到过军功反馈的将士,体魄强大,此举并不值得惊奇。 不过他们不但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赶到了尉氏,还在途中击溃过两股流窜的流贼。算起来已经很不错了。 “根据夜不收反馈的消息。” 朱炳琨恭敬的站在嬴翌身边汇报:“闯贼此前遗弃在半道上的几十万流贼附从,全部原路返回。末将等在路上遇到的两股流贼,就出自其中,是出来寻粮食的。根据他们的口供,这些流贼附从,如今大多数都集中在朱仙镇一带。” 嬴翌听完点了点头:“具体有多少人可清楚?” 朱炳琨摇了摇头:“太多了,无法准确估计。应该在三十万以上。” “三十万...” 嬴翌目光幽深:“闯贼真是作孽呀!” 朱炳琨也叹了口气:“这三十万人,此前全都是河南境内的百姓。而起初绝不止三十万,不知这开封一带,有多少冤魂埋骨啊!” 现在都还剩三十万,可以想象闯贼最初围攻开封的时候,有多少人! 好几个月的时间,打仗消耗的人口,饿死的人口,病死的人口,甚至吃掉的,简直无法计算。 开封、雒阳、汝州三府作为中原之中,人口有多少?不到千万也差不多了。而上千万人口,如今除了开封城中的百万户和逃走的,至少有上百万被闯贼祸害了。 如今还有多少人? 算上因从贼被嬴翌所杀、所俘的,加上闯贼如今还剩下的,可能有五六十万。 百万人,除开这五六十万,其他的哪儿去了? 全都死了。 这就是‘义军’。 官府的腐败,对人民的伤害是持续而隐晦的,而流贼对百姓的伤害是暴烈而直接的。 嬴翌说闯贼作孽,其深重,真的是难以计数。 他念头转动,道:“闯贼回军开封,必定还用得上这些附从。我们要先一步,将这几十万附从自闯贼手中剥离出来。否则任凭闯贼驱策,不知还要死多少。” 顿了顿,又道:“闯贼行军,必定没有将士们来的快。你先至朱仙镇,将此事解决了再说。记得跟裕州方面及时接洽,三十万人,不是小数目啊。” 三十万人的确不是小数目,嬴翌垂涎开封城中的百万户百姓,而城外的三十万,嬴翌也决定打包。 有了这些百姓,嬴翌才真正有底气。无论嬴翌的各种方案多么优越,都要建立在人的基础上。没有人,什么都不是。 这是三十万,不是几千,也不是几万。足够嬴翌重视。 至于李闯,哼哼,他如今必须要跟着嬴翌的想法走,他背后有郑五两部兵马堵着,南边有朱炳琨,北边是黄河,他除非愿意拼命,否则只有打开封取物资、再从其他的方向逃离这一条路可走。 一六零章 宁我负人 阴雨绵绵已如细丝,不复前几天瓢泼,但天色愈是阴沉,不知几时才能天开日朗。嬴翌从朱仙镇擦身而过,茫茫朦胧之中,一片苍凉。 入目处,朱仙镇内外,树林下、石山中、坑洞里,只要稍稍可以避雨的地方,无不是落汤鸡一样的流贼附从。 一些干枯如柴的尸体就这样曝露在泥泞里,被泥水淹没面孔。老弱的妇孺的,被强壮的凶狠的欺辱,一个个不是面孔狰狞如兽,就是麻木如行尸走肉。 偶尔爆发出争执,杀人者屡见不鲜。 吃人已是常态——一些新鲜的白骨,泥泞里堆砌着。 人命在这里最不值钱。 嬴翌看到这些,甚至怀疑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这些人还有拯救的必要吗? 但三十万啊! 他心中叹息。 老祖宗用‘礼’来规范道德行为,根本的目的是在于弘扬人性,消弭兽性。人之为人,而非为兽。人性大于兽性。 然而历来王朝将末的时代,道德沦丧,人性为兽性所压抑,发生种种不可思议的事。 李闯之罪,虽有缘由,盖因朝廷腐朽,官法败坏。但其率兽食人,罪不容恕。 这里三十万,嬴翌叹息过后,并未改变主意。虽说食人者不容恕,但其中并非没有人性闪光之处。 也看到一些青壮扶持老弱,也看到一些老弱爱护幼童。 这便是值得拯救的地方。 “便是使老有所养,幼有所教,鳏寡黎庶皆有所养...”嬴翌心中孕育着悸动。 朱仙镇三十万人,是一个庞大的群体,要怎样梳理、安置,并非一件小事。涉及到的方方面面,甄选良善,惩处恶略,无论粮食也好,住宿也罢,都需要精心的计划。不过嬴翌作为一方之首,并不亲自操持。 也算是对麾下文武的一种磨砺吧。眼下三十万,日后统治的可不止这点,三百万,三千万,三万万... 苍茫神州,炎黄苗裔,嬴翌说:“敢为天下先,这族长,我当定了!” 擦过朱仙镇,嬴翌心中仍有些沉甸甸的。 曹孟德说过一句话:宁我负人,勿人负我。嬴翌多有体会。负,或可为背叛,但也可为背负。 宁我负人,勿人负我,我来当这炎黄族长,背负这一切,当仁不让! 过朱仙镇,不远便是开封。开封为中原重城,北宋时为都,历来人口众多,经济繁荣。开封虽非大明之都,但也是数一数二的城市。城里城外,有户百万,人口数百万。 流贼荼毒中原,开封将官以坚壁清野,将城外百姓迁入城中。惜遭围困,不能沟通内外,一潭死水,使得城中日渐匮乏。 眼下已临近紧要关头。 如果按照原本的历史,闯贼还会围困一段时间,令城中粮草尽绝,百姓衣食无凭,随后决堤放水,将这满城百姓尽数淹死! 如今还好,还能坚持。 嬴翌远远的望了开封一眼,城外泥泞,往日里战火留下的痕迹,还清晰可见,雨水并未全数洗刷。偌大一座城市,在烟雨中卧伏,好像一头奄奄一息的巨兽,在嬴翌眼中,显现出一种颓败、死亡的气息,没有半点活力。 嬴翌叹了口气,转身而走。 闯贼在嬴翌眼中已不足为惧,若要击之,易如反掌。但让嬴翌挂心的,不是闯贼,而是这满城的百姓。 百万户,数百万人啊! 南阳三县,收拢的也不过十余万。而开封一城就有数百万。加上朱仙镇三十万,这巨大的负担,让嬴翌沉默。 虽然他早已命令孙秀才通过郑氏商行不计量的收购粮食,但几百万人的口粮,绝非一句话两句话就能解决。 好在嬴翌心中有底——这开封城,多少豪富勋贵,都是嬴翌的目标。 大明朝末期的豪富勋贵,自此时往前数,没有任何一个朝代可以比得上——节操无下限。 开封本是重城,其中豪富勋贵,比不上南北京师,也在前五之列。其中豪富勋贵不可计数。但都是些有进无出的蠢货。 他们宁愿把粮食埋在地窖里发霉,也不愿在国破家亡的时候拿出一些做点善事。宁愿把金银做成冬瓜埋的严严实实的,也不愿为国家多缴一丁点税收。 嬴翌有理由相信,就算满城百姓都饿死,也还能从城中勋贵的地窖里掏出大量的金银粮食! 是的,开封能坚持到现在,周王功不可没。他拿出了大量的金银粮食供给军队,鼓舞士气。但周王不会去兼顾满城的百姓。 大明朝老朱家的宗室,也是历朝历代的奇葩。朱洪武为了预防诸王之乱,为了保证核心正统,将宗室养起来,除了不能做官,不能从军,其他的都可以做。 因此宗室往往是大商人、大地主。有钱有粮食。 当然,这只是很少的一部分。很多人以为,大明朝到了后期,有几十万上百万宗室要养,每年国家会给多少多少俸禄,拖累了国家财政。 的确,在一定程度上,是拖累了国家财政。但实际上,能够拿到俸禄的,没有那么多人。 一般而言,除了主脉,只有三代。譬如周王这一脉,最初的周王的子嗣除了可以继承王爵的那一个,其他的子嗣一代代降爵,基本上三代以后,爵位就会降低到拿不到朝廷俸禄的地步,如果不能持家,生活与百姓无异。 各地的王爵的确都是土霸王,而他们实际上也看不上朝廷的那点俸禄。比如周王府,历代的周王积攒了好大的家业,无论是商铺还是土地,都是开封之冠,就算是收租子,也比朝廷的那点俸禄要多无数倍。 然而也就这些王爵被当官的看在眼里,王爵以下的宗室,文官们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翻遍史书,除了几个王爵时不时跳出来留个名字,王爵以下的连个名字都没有。 自从文官势大之后,大明朝的武将、宗室,都被压制的厉害。真正与国家争夺利益大头的,不是他们,文官地主与商人勾结起来的集团才最厉害。 说了这么多,只一句话,开封的百万户百姓,嬴翌有把握能养得起。开封城中,肥猪多的是,杀一批取肉,怎么也能坚持下去。 一六一章 李真人 “孙传庭误我,孙传庭误我啊!” 高名衡捶胸顿足,双目通红。 “原想他孙白谷剿贼凌厉,不料这回却为闯贼所败。如今开封还有什么可以依凭?可恨侯恂老儿,畏贼如虎,眼睁睁看着开封受难。只可惜了陈永福,欸,欸...” 高名衡如丧考妣:“眼下闯贼再来,开封如何守的住!” 比起高名衡的悲观,周王却要沉稳的多。 “高巡抚何必如此?”周王道:“孙传庭虽败,不是还有个嬴翌嘛。闯贼似也未曾讨到好处。细细计较一番,未必不能扭转乾坤。当务之急,高巡抚须得尽快联络嬴翌所部才是。” 又道:“本王再发内帑十万,一则多募些青壮,怎么也要先把城守住喽。二则作个见面礼,嬴总兵那里也好说话。” 高名衡闻言,沮丧之色稍减,道:“殿下英明。” 随后问道:“敢问殿下,今日怎不见李真人?” 以往来见周王,李真人皆在一旁。今次却不见,难怪高名衡疑惑。 周王笑道:“李真人出城去了。道是有些小事处理,入夜必回。” 高名衡心中稍安,道:“闯贼也有异人,若无李真人坐镇,下官毕竟不安。” 周王道:“巡抚安心就是。” 前面大战,闯贼与孙传庭之战况,为开封所知。但毕竟不知后来转折,只大略知道闯贼击败孙传庭之后,没有讨到好处。 嬴翌所部兵马,在里面若隐若现,毕竟没有向开封发来战报。 当前孙传庭全军覆没,开封唯一可以依仗的,只有若隐若现的嬴翌所部。周王不惜再发王府内帑,拿真金白银做见面礼。 在侯恂装聋作哑的前提下,只有这一根救命稻草了。 周王看似稳如泰山,实则也心中无底。但实实在在,抛不下开封的家业。周王府的根基,就在这里。抛弃开封,周王肯定不愿。 却说那李真人,果然是出城去了。 这位李真人,的确是个有法术的异人。其出身武当山,于开封城中有一座道观,历来是周王府的座上宾。 闯贼围困开封,以异人手段祸害,若非李真人坐镇,开封早就城破人亡了。 早上李真人与周王说了一声,便自出城去,说是有小事处理,早晚必归。周王知晓李真人性子,不好阻拦,听凭他去了。 茫茫雨幕之中,一高一矮两个身影若隐若现。皆披蓑衣,戴斗笠,在泥泞里闲庭信步。 却便就是两个道人。 一个是李真人,一个是他徒弟。 “师父说有事,弟子不知是什么事。”小道士唇红齿白,眼神纯净。 李真人闻言轻轻一笑道:“有事,亦非小事,乃大事也。” “大事?”小道士不明所以。 李真人悠悠道:“你非愚鲁,随为师在开封许久,可有什么见地?这开封城守得住是守不住?闯贼复还,是什么缘由?其欲破城,用什么手段?若城破,将如何?” 小道士闻言一怔,道:“师父,开封城高墙厚,当是守得住的吧?闯贼三围开封,铁了心要破城,复还岂非理所当然?至于破城手段,有师父在,他唯有强攻而已。” 李真人失笑,摇头道:“哪里那么简单?” 他道:“我道家在三教九流之中,也算是耳目众多。周王不知前线战况,为师却如何不知?那李闯举兵几十万,大败孙传庭,然胜而不胜,其后在嬴翌此人手中吃了个大亏。嬴翌此人,端是了得。先于南阳灭郝摇旗、刘宗敏、李过,又诛李岩红娘子,灭罗汝才,其兵锋之盛,几所未见。李闯击破孙传庭后,本欲携大胜之势扑灭嬴翌,却反被嬴翌所败。非但如此,将南去的路也堵的严严实实。” 顿了顿,李真人继续道:“闯贼派人试探,万余兵马溃在鲁阳关下。李闯畏之如虎,不敢再与之争。然则南去之路无端,西去关中不愿,而中原白地,补给不易,唯有再打开封,取城中物资,挟城中百姓,方能与嬴翌争持。” 小道士听罢,不禁讶然道:“师父既然知道,为何不告知周王?” 李真人闻言叹息一声:“我是在救他呀。” 小道士不明白。 李真人道:“你不知嬴翌此人。为师也未曾与你说过。”他道:“嬴翌此人,果真云中之龙,山中之虎,手段高强不说,分明胸襟囊括天下。他在南阳,灭流贼,占三县,稳定秩序,收拢百姓,开荒耕作,已非武将本分,心志昭然若揭。” “啊?!”小道士闻言惊讶道:“竟是如此?” 李真人叹道:“他乃武将,剿贼是本分。然治理地方,却是不该。他却做了,分明志在天下。如今世道丧乱,大明风雨飘摇,已至改朝换代之时。李闯多行不义,非良主。此人却不同。有兵锋之利,闯贼多少人皆非其敌手;治理地方且心怀百姓,三县业已稳定,百姓将得安乐。乃是明主之姿。” “草莽蛟蛇,遇风云而起,依为师所见,这天下气数,端有几分在他身上。他既有自立之心,如今得名器,为湖广总兵,大展手脚已是必然。无论流贼,无论官府,皆是其敌。” 说到这里,李真人问小道士:“若你是他,周王你救不救,高巡抚你救不救?” 小道士摇了摇头:“若有自立之心,周王与高巡抚皆是掣肘,救之无益,反而有弊。” 却道:“可是师父,开封城中百万户百姓,他总不能视而不见罢?” 李真人哈哈大笑:“不错,他必不愿救周王与高巡抚,但百姓却不能无视。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他欲自立,开封的百万户百姓,他必得之。然而他不但要得到人,还要得到心。” 小道士若有所思:“若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百姓自是感念...” “正是此理由。”李真人抚掌道:“由是李闯便又回来了。” 小道士怔了怔,脱口道:“师父是意思是,李闯是被他刻意赶回来的?!” 李真人微微颔首:“想来一切皆在他掌握之中。他堵着李闯上天不得,入地不得,逼的他不得不再打开封。等开封摇摇欲坠,他再现身相救,百姓如何不感念之?!” 小道士听了犹豫道:“岂非欺骗?” 一六二章 河堤 李真人哑然失笑:“你不说,我不说,谁人知晓?他救开封若成既定事实,怎就不能感念?你刨却其心,刨却其人,再来看开封有救没有?” 小道士摇了摇头:“怕是没有。” “这就对了。有他,开封可得救。没他,开封不得救。何必管他心志?” 李真人悠悠道:“为师不告诉周王,就是怕周王与高巡抚掣肘于他,于满城百姓无益。只要能救的满城百姓,为师一个方外之人,哪管他自立不自立?大明腐朽已极,合该改朝换代,他若能取而代之,为师高兴还来不及呢。” “何况,”李真人道:“以其人手段,为师不认为周王与高巡抚能把他怎样。周王也好,高巡抚也罢,一切权威皆源自于大明。而此人已有自立之心,又怎么会把周王与高巡抚的权威放在眼里?惹毛了他提起屠刀,周王还有性命在?” 小道士不得不承认师父说的有道理。 “为师在开封二十年,周王奉为座上宾,时时不曾怠慢,为师自也记在心中。周王是宗室,与大明一体,大明将亡,周王首当其冲。我救他一命,也当是了却这段因果。”李真人叹道:“闯贼复归,必打开封,且宜速宜急,不敢丝毫耽搁。然而高巡抚与周王死守,流贼强攻不能得逞,由是必以狠毒手段方可。” 他伸出手,雨丝落在掌心,凉意透骨。 道:“大雨骤降,绵延数日不止。大河之水必定暴涨。徒儿,若你是闯贼,该怎么做?” 小道士忽然打了个寒战:“决堤?!” 李真人肃色道:“然也。唯有决堤,方可速战。一旦决堤,水泻千里,虽于己不便,于人却也不便。闯贼若水淹开封,方圆几百里一片泽国,也能阻的嬴翌一阻,为他自己争取时间。” 说到这里,李真人呼出一口气:“为师想到这点,心知不能在开封蹉跎。非得要阻住李闯不可。一则救开封百万户百姓,免于鱼虾之祸。二则卖嬴翌一个颜面,也好为周王说情。” 小道士这时才知道自己师父良苦用心。 “为师已从同道处得知李闯遣其军师牛金星率众五千先行,若所料不差,决堤之事,必定落在牛金星身上。开封沿河,有几处最便于决堤,为师先去看看,设法阻他一阻。” 小道士道:“师父既知决堤之患,何不告知周王?只不说嬴翌之事,若周王知晓,遣些人手,也便于行事。” 李真人笑着摇了摇头:“非也。为师只是猜测,不能服人。自陈总兵去后,开封兵力浅薄,守城尚且不足,如何能派人听我差遣?周王敬我,乃因为师是方外之人。为师不涉军政还好,若胡乱插嘴,未必是好事。” 小道士默然。 “走吧。”李真人甩开步伐,践起泥水:“若所料不差,此间鱼虾之祸,嬴翌未必没有预料。为师非孤军奋战者也。” 两人身影,渐没于雨幕朦胧之中。 ... 张石翻身下马,抬头望了望天,忍不住咒骂了几句。这阴雨绵绵,着实不教人爽利。 他一身热气腾腾,仿佛冒烟。毕竟也是体魄强壮至极的人,气血蒸腾,倒是不怕雨水风寒。 “前面怎么样了?” 张石摸了把脸,甩掉满手的水。 夜不收道:“大人,已缀上尾巴。” 他脸上露出狰狞,切齿道:“恐正如主公所料,这支贼兵就是去放水的!” 张石脸色一沉,吐了口唾沫:“狗入的,这些贼子,合该斩尽杀绝!” 然后吸了口气:“你速速追上去,告诉前面的弟兄,设法拖住他们。万万不能让流贼得逞,否则大事休矣!” 又道:“我很快追上,定要一个个杀干净!” “是,大人!” 张石所部夜不收,一人双马,最是迅捷。早前一有决议,便率先开拔,探查动静。 果然探到闯贼一支兵马先行,张石不敢怠慢,令人急忙去追,一路追到郑州以北,才缀上这支贼兵的尾巴。 打发走了这位夜不收,张石又叫来两位:“你二人各自带两个兄弟,各去朱部将、郑部将处,将这里消息传达给他们。” “喏!” ... 牛金星带了人马,日夜兼程奔开封方向。他也是发了狠,眼下局势,若不破开封,前途堪忧。 绵绵的雨水,的确不讨人喜欢。连嬴翌麾下的夜不收都如此讨厌,何况流贼? 一路上早有叫苦连天的,牛金星强行弹压,到郑州北的时候,再也弹压不住,只好找了个避雨的地方先作休整。 却不久,张石麾下先行的夜不收追了上来。 奉张石之命要拖住牛金星,于是就动手了。 张石所部夜不收,先行的不过百来人。又未携带重火力,不好强攻,便以骚扰为主,时不时杀出来,宰几个流贼就退走,搞得牛金星所部人心惶惶。 派人去追吧,派的人少了有去无回。派的多了又追不上。恶心至极。 而牛金星更是心中狂跳,他已经猜测到这些人的来历。于是心中愈是紧迫,恨不得立刻飞到开封城北沿河之处决开大堤,完成任务。 但可惜,麾下的人马不愿急行,如今又被缀住人心惶惶,令他深恨不已。 思来想去,牛金星想出个办法来。 他将能控制的兵马一点一点的派出去——并非去与张石的夜不收作战,而是悄悄往开封方向而走,最后走了一千多人,留下三千多在这里不明就里。 夜不收竟被骗过,等张石率领千余夜不收追上来的时候,一鼓作气击破这三千余人,才发现牛金星已经不见了。 张石又急又怒,将先行的夜不收营将狠狠打了二十鞭,且不敢怠慢,连忙追逐,一路追到开封城北。 “贼子!” 滚滚黄河,大堤之上,朦胧雨幕之下,流贼汇聚于此,还能作甚?张石目眦欲裂,怒吼一声:“杀光他们!” 千余人策马狂奔,杀到近前,竟听的厮杀声,一看,竟有两人在贼众之中闪转腾挪,阻止流贼决堤! “杀!” 张石纵身跃下马背,一刀劈出:“万莫教流贼掘了堤坝!” 一六三章 义道 开封北沿河可决堤之处,不止一处。河堤绵延,三五十里内,只薄弱之处,就有七八处。 于薄弱处,将三五十人,拿了锄头耙子,一两刻钟掘开河堤轻而易举。 黄河水患自古有之。历代以降,随着关中和西北土地的开发,黄河泥沙愈重,使得黄河的水患,随着朝代的更迭,愈是沉重。 每每黄河发大水,一旦决堤,必流毒千里,所涉百姓数十万数百万不计。是历代王朝的心腹之患。 大明朝多次治河,然不能从根本解决泥沙俱下的问题,无论用什么方法,加高、加固河堤都是必然,于是泥沙愈多,河堤愈高,泥沙淤积抬升河床,竟使得黄河下游成了悬河。 亦即是水平面比两岸还高。 一旦决堤,后果有多严重就可想而知。 李真人师徒二人沿河探看数处,正见牛金星率军赶到,欲掘河堤。 “真是丧心病狂!” 李真人神色冷肃,抖肩卸掉蓑衣,反手拔出一口松纹剑,脚下连点,道袍鼓荡之间,如同一只大鸟,几个起落便杀入贼人之中。 小道士愤怒无比,哪里落后?也挺剑而上。 李真人脚下飘忽不定,一口松纹剑凌厉难当,既准且狠,剑锋一晃,必有一贼被穿喉而过。 小道士则暴烈许多,他双手持剑,剑法大开大合,杀人必残其尸。 牛金星大怒,一边催促掘堤者,一边指挥围攻。细雨之中,流贼呼喝喊杀,两个道士则沉默以对。 小道士一剑劈杀一个流贼,不慎泥水中一滑,一时遮拦不住,被流贼所伤,李真人见状心急,晃剑挡开数人,将小道士护在背后。 “师父!” 小道士喘了口气,一剑戳死一贼,叫道:“亏得有雨,否则流贼使铳,今日怕不得善了。” 李真人袖袍荡起,遮住面前几个流贼的视线,一口宝剑从斜里划过,几个流贼脖颈一凉,惨叫着扑跌在地。 “休要多言。”李真人道:“万万不能教流贼掘了河堤,否则我师徒便是死了,又怎敢去见祖宗?为师给你开路,并设法把他们拖住,你去把掘堤的给为师杀了!” “是,师父!” 小道士喘了口气,师徒二人同心合力,自流贼围困之中杀出一条血路。李真人将流贼大部挡住,小道士几个跳跃飞奔,瞅的一个中年书生正指挥掘堤,剑锋一晃,就扑了过去! “挡住他!” 牛金星大叫,左右又有数十人迎着小道士扑了上去。牛金星喝道:“快快掘开大堤,淹了开封。闯王有令,决堤者大功,破城之后任凭取舍!” 流贼狰狞大笑,仿佛看到开封被大水淹过,城墙倒塌,城中百姓任凭他等杀戮,女子任凭银虐,金银任凭取舍,不禁兽血沸腾,一个个抡起兵器狠挖不止。 小道士毕竟年幼,不过十几岁,连杀十余人后便气力难济,被数十流贼围在当中,刀枪丛戳,遮拦愈是艰险。 李真人杀退数十流贼,见状长叹。他把剑一晃,抖手袖子里飞出一张黄纸,他捏着黄纸在剑刃上抹过,黄纸无火自燃,瞬息化为飞灰,剑刃上则朦朦胧胧布了一层毫光! 李真人持此剑,愈是凌厉。所过处刀枪棍棒皆一分为二,盔甲战袄犹如纸糊。刚刚杀退又扑上来的十余贼人被他一剑抡圆,杀了个干净。正好斥开流贼,返身往小道士处奔去。 “妖道!” 牛金星看的分明,忍不住惊怒。 喝道:“围杀妖道者赏金万两!” 重赏自有勇夫,本被李真人手段吓了一跳的流贼,顿时又鼓起勇气围杀过来。这些流贼,皆是老贼,凶狠毒辣,比寻常流贼、附从,要凶暴的多。 李真人又被围在当中,再杀十余人,剑锋上毫光便已熄灭。不得已再将一张黄纸抹上宝剑,继续奋力厮杀。 这位道人浑身已是湿透,三寸胡须黏在一起,道袍上已多有伤痕,浸染出血迹。 他虽非常之人,但没有嬴翌那般体魄强横。有奇法异术,却无金刚不坏。 且体力有时尽,流贼却一波接一波的冲击,半刻时间过后,便已气喘吁吁。 而那边小道士更是难以遮掩,几次跌倒在地,却仍厮杀不止。 李真人本来手段繁多,然而却须得准备方能施展,而流贼冲杀不止,没有给他任何准备的时间。若有百十人相护,给李真人施展手段的空间,牛金星这千余人未必能讨的好处。 眼看小道士又一次跌倒在地,险些爬不起来,李真人心中大急,拼着被流贼连砍数刀,从怀里摸出一枚玉牌来。 将这玉牌当空抛起,李真人轻叱一声,口中吐出一缕血箭击在玉牌上。便见李真人面色发白,一个踉跄好险避开几杆戳来的枪头,玉牌上便放出一片清辉,清辉悠悠,霎那洒下,周遭数十人皆作了残肢断臂! 牛金星惊骇,却也见那道人气喘吁吁,当即咬牙道:“杀,给我杀,妖道坚持不住了!” 然流贼踟蹰,一时间竟不敢上前。 李真人摸着空隙,扑到小道士身边,将小道士护在背后。 道:“今日你我师徒,怕是要落在这里了,可怜你不到及冠...” 小道士摇了摇头,露出倔强凶狠的面孔:“师父,徒儿不怕!” “好。”李真人哈哈大笑:“流贼残暴,早晚必遭天谴。你我师父为阻流贼,便是死在这里,也是死得其所了!” 师徒两人背靠背,当下不停,往掘堤处杀去。 牛金星大急,忙空口许诺,催促流贼围杀,一时又杀作一团。 而正在此时,雨中马蹄隐隐传来,便听的一声暴喝:“杀,万莫教流贼掘了堤坝!” 牛金星心中一跳,忙回首看去,只见朦胧里千余人策马而来。 李真人闻声精神大振,喝道:“贼子还不速速住手!” 张石到了。 千余夜不收如狼似虎,撕开雨幕与流贼狠狠的撞在一起,眨眼间人仰马翻! 夜不收乃嬴翌麾下精锐,个个皆是受过军功反馈的强人。最差的,体魄也在1.5以上。部将张石体魄破3,杀起人来暴戾无比,如砍瓜切菜杀鸡宰羊。 只一个冲杀,流贼便被击溃! 牛金星面色铁青,却怎生甘心?呼喝着死战不退。 这时候,有人大喊:“掘开了!掘开了!” 轰隆一声,大堤裂开一道口子,昏黄的河水好似漏斗一样汹涌而出,一下子将裂口处的十余流贼全部冲翻出去! 一六四章 及时 牛金星一怔,随即疯狂大笑:“哈哈...哈哈哈...天意,这就是天意!闯王天命所归,大河合该决堤!那妖道,那明贼,任凭你如何阻拦,也挡不住天下大势!” 溃散的流贼见状不禁士气大振。张石则满脸铁青,目眦欲裂:“营将何在?!去一营给我把河堤堵住,其他的随我来,杀光这些丧尽天良的贼子!” “晚了!晚了!” 牛金星狂笑不止:“大河涛涛,只需得一丝缝隙,也给你冲开千里!哈哈哈...” 见那决堤处,浊水滚滚,泥沙俱下,就这一会儿功夫,河堤便被撕开三尺。堤上的泥石被湍急的河水冲刷的稳不住,一大块一大块的掉落! “走!” 牛金星大叫:“跟咱老资去开封!” “走?!” 平地若一声闷雷,震的雨幕都在晃动。巨大的黑影带着滚滚风声从天而降,轰隆一声砸在裂口处,原来是一块巨大的石头,恰恰将裂口堵满! “贼子,哪里走?” 一道人影撕裂空气,和着雨丝卷起一条雪白的浪花,声不落,人已到近前! “是主公!” 张石大喜,一刀将面前贼子砍成两半:“主公到了!主公到了!” 嬴翌显出身形,魁梧若山岭,威势若海潮:“休要多言,先把河堤给我堵牢实喽!” “喏!” 张石抛下散碎流贼,喝道:“抟土堵河,不得怠慢!” 嬴翌微微颔首,脚下随之炸开,泥泞漫天之际,已出现在牛金星面前。牛金星尚不及反应,已被嬴翌捏住脖颈。不等他说话,咔嚓一声,整个脑袋生生被嬴翌拧了下来。 “丧心病狂,死不足惜。” 嬴翌好似一道幻影,在雨幕中连连闪烁,只砰砰砰的炸响,数百流贼不片刻功夫,全数化作了碎尸血雨,将这片泥水染红! 待嬴翌再现,已身处河堤之上。 他背负双手,望着茫茫大河,轻轻的吸了口气。 “贫道李玄易,见过大人!”李真人与徒弟相互搀扶着来到近前,眼中惊色未止,勉强打了个稽首:“大人及时到来,免了开封鱼虾之祸,功德广大,请受贫道一拜。” 嬴翌转过身来,淡笑着看着眼前这对师徒,微微抱拳还了一礼:“真人言重了。流贼恶略,我也只是作自己能做的事。倒是真人师徒心怀百姓,当受我一拜。” 他躬身作了个揖。 李真人忙让开,心中却也欢喜,急道:“不敢,不敢!贫道方外之人,尽些绵薄之力。若非大人,贫道非但阻不住流贼,怕是性命也要落在这里。” 这时候,张石满身泥泞的走了过来,捶胸行礼道:“主公。” 然后道:“末将追着流贼而来,在郑州北被流贼骗过,险些没能及时赶到。多亏了这两位道长拖住流贼,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嬴翌目力了得,早便在几里外看的清楚,见这两个道人与流贼厮杀,知道不是坏人。如今听张石所言,不禁讶然,心中更是敬佩,又躬身作了个揖:“原来如此。真人德行,在下佩服!” 然后道:“在下嬴翌,真人有礼!” 李真人李玄易早有猜测,如今听到嬴翌自我介绍,再无疑虑。他连忙让开,稽首道:“贫道早闻大人之名。大人英勇善战,令流贼畏如龙虎。又施善政,安抚百姓。贫道心慕已久,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嬴翌对李真人的好感勿须赘言。 若无这师徒二人牵制,张石即便赶到,怕也来不及了。黄河一旦决堤,大水一冲,裂口大开,便是嬴翌随后赶来,恐怕也找不到那么大的石头一下子将裂口堵住。 这师徒二人满身伤痕,分明生死置之度外,救得开封百万户百姓,这样的人,怎能不敬佩?! 夜不收千余人,此时抟土掩埋,就着嬴翌的大石头将河堤重新堵上。而后寻了个安稳之处扎下营寨。 两位道人也随在一起。 那小道士伤势颇重,而夜不收之中没有医者,亏得李真人擅医术,又以符箓疗伤,倒也没有大碍。 倒是令嬴翌非常好奇,这符箓之术,也是道家正宗,非旁门左道。关键是施展符箓之时,嬴翌分明察觉到一丝熟悉的味道——那是元炁! 符箓分明是运用元炁的法子,这不得不让嬴翌心生好奇之感。他能以元符、元器利用天地元炁,却是借了脑子里那道伟大字符的光,他自己却不行。 尤其在穴窍开辟之前,神魂壮大之前,他甚至连感应都感应不到。只是在元炁方案开启之时,惊鸿一瞥。 如今开辟穴窍,肉身蜕变,愈是敏感。加之神魂愈发壮大,对天地之间的元炁已有了一丝丝感应,但也仅此而已。 而李玄易真人无论从哪个方面,体魄也好,神魂也罢,嬴翌看来都远远不及自己,却能够利用天地元炁,其中必定有玄妙的地方。 不过一时之间嬴翌也不好相问,只与真人闲聊起来。 “真人道术玄奇,令人佩服。不知真人在哪座仙山修行?”嬴翌笑问。 李真人闻言笑道:“贫道不过得了些道术皮毛,嬴大人谬赞了。贫道就在开封城中修行,倒也不是什么仙山。” “哦。”嬴翌心中一动,隐隐有所恍悟,道:“那闯贼营中,也有几个会异术的。尤以苗疆修道士危害最大。我说这闯贼围困开封已久不见破城,想必是真人手段无疑。” 李真人笑道:“惭愧。贫道师承武当山,精修符箓,恰好有手段克制巫蛊。那巫蛊之术恶毒无比,若不制住,满城百姓都要遭殃。贫道在城中二十年,百姓爱护,周王亦不曾怠慢,如何能眼睁睁看着贼人乱来?不过是尽些本分罢了。” 嬴翌心下叹息,眼前这样的道人,才是真正的道家高人,一时间心中更是敬佩。 李真人道:“前几日大雨瓢泼,又闻闯贼复还。贫道生怕闯贼决堤淹灌,便与徒儿出城查看,果然在堤上遇到贼人。不自量力欲图阻挡,险些坏了自家性命,多亏了大人麾下将士相救。” 一六五章 囚笼 嬴翌听罢,不禁疑道:“真人既是猜到流贼决堤之患,为何却独自...” 李真人摇了摇头:“贫道方外之人,安敢胡言军政?陈永福陈总兵去后,开封城中亦无多余兵马,再则只是猜测,不敢妄言。” 言语间方外之人的本分,溢于言表。嬴翌不禁更加佩服。 道:“原来如此。” 想来这位真人在闯贼围困开封之时,功莫大焉。却能谨守本分,不逾距,可见无为清净,端是道家高人。 就见李真人略有踟蹰,道:“不瞒大人,贫道也非无私心。” 他道:“贫道分属道家,三教九流皆有些朋友。大人在南阳的壮举,贫道亦有耳闻。大人起于微末,战流贼,安百姓,有大仁义。然有超出本分之嫌。” 他神色坦然的继续道:“大明自立国以来,近三百载,已是积重难返,倾覆在即。贫道方外之人,倒也看的见一二。大人一概所为,贫道窃以为大人有并吞八荒之志,囊括四海之心。” 嬴翌笑而不语。 李真人道:“贫道不曾在周王、巡抚面前胡言。非贫道不敬大明,盖因天数有常,不以尧存,不以桀亡。朝代更迭,乃是自然而然。若有明主出,于天下,与百姓,皆有益无害。” “然则贫道于开封二十年,周王奉为上宾,不曾怠慢分毫,多有恩义。大人志在天下,周王亦是敌人。贫道只恳请大人手下留情。” 嬴翌听完之后,不禁抚掌赞道:“真人高士,嬴翌佩服。诚如真人所言,我嬴翌确有天下之心。不过真人却是小看我了。我亦敬服朱洪武,驱逐鞑虏恢复中华。若无必要,怎拿朱明宗室开刀?” 他笑道:“我亦不惧有甚隐患,真人见过我出手杀人,亦见过我麾下兵卒强横,这天下,哪里有教我赶尽杀绝之人?” 这样的信心,令李真人目露光彩。 赶尽杀绝,只因忌惮。若无忌惮,放了如何?难不成还能翻出浪花来? 这就是信心。 李真人稽首道:“大人胸襟,贫道佩服。” 却言语一转:“然则大人不在意,不代表大人部将麾下不在意。” 嬴翌一听,不禁怔了怔,随即失笑,道:“真人言之有理。” 这话倒还真不错。 嬴翌自身越来越强大,所忌惮者越来越少。此前或有因忌惮而诛杀朱明宗室的想法,但现在却没了。 然而嬴翌没有,不代表他麾下的部将兵卒没有。 若能杀之,解嬴翌隐患,这些部将兵卒,绝对不会有丝毫犹豫! 他念头一转,道:“真人稍待。” 便将张石唤入,道:“你遣人往朱炳琨、郑五各处走一遭。只道是若得开封,不得擅杀宗室。” 张石忙应喏:“是,大人!” 转身而走。 眼见如此,李真人长长的吐出口气,拜道:“多谢大人。” 嬴翌摆了摆手,笑道:“真人不必如此。” 随后话音一转,道:“真人于红尘之中修行,不知此后作何打算?” 李真人道:“但凭大人吩咐。” 嬴翌非常高兴,道:“天下有异人,有神鬼莫测的法术,便是兵锋凌厉,也未尝能挡。若有真人相助,我就安心了。” 于是现聊,宾主尽欢。 ... 却说朱仙镇。 朱炳琨引兵至朱仙镇,在外围扎下营寨,却也引起朱仙镇流贼附从的惶恐。 于是半日之内,有六股附从来攻,皆被朱炳琨斩尽杀绝。 这一下,将朱仙镇流贼附从震住了。 但随后朱炳琨并无动作,只当朱仙镇不见,安心扎营,或冒雨练兵不提。 如今随着嬴翌改变军功反馈的方案,使得军中一旦立功,军功立刻自主反馈。只要立功,只要斩杀敌人,任何一个士兵,很快都能得到真灵强化,于是愈见士气高昂。 只两部五千人,便将三十万流贼附从震住,动亦不敢,不动亦不敢。 倒不是朱炳琨耍什么计谋,而是因为后方人手未至。 要降伏收拢这三十万人,但凭朱炳琨是做不到的。必须要等到裕州方面派来足够的吏员、人手,才能开始执行。 裕州方面反应极快,第二日便已派来百人吏员。 于是朱炳琨开始动作。 三十万人不是个小数目,不可能一下子解决。于是朱炳琨打算蚕食蚁噬,一点点的解决。 他将两部兵马轮流派出,每一次俘虏上万流贼附从押送至营地,甄选、问罪。 同时,裕州方面也源源不断的运来大量的粮食。 将流贼附从先甄选一遍,吃过人的皆杀之。食人者兽,吃过人的人,面目都不一样,很容易辨认出来。 随后作恶的,杀人者亦杀之。 往往万人入营,不多久就有三四千个人头! 可见乱世道德败坏,到了什么样的地步。十个人里面就有三四个吃过人、杀过人,比例将近一半,可见疯狂。 这一番杀,杀的狠。而乱世用重典,食人、杀人者,不杀留下有什么用? 虽说可以用来作奴工,但也要考虑到粮草问题,养不养得起。 因此必须要杀。 杀掉的恶略之人,偷偷掩埋掉。不让朱仙镇的流贼附从知道。又遣良善者,穿了干净的衣服,吃的饱饱的,以作引诱。 如此一来,免去了不少的麻烦。甚至引的人主动上门。 甄选好的,则陆续往南,送到南阳。人口上来了,接下来自然是继续开荒种地。 左右嬴翌早任命了孙秀才对地稷仪的使用权限,随时可以改造良种。 朱仙镇这里热火朝天,而闯贼则正水深火热。 闯贼将牛金星去决堤,自己率领四万兵马随后,却左等右等,不见牛金星消息,也没有看到预想中的水漫泽国。 在牛金星失败之后的第三天,李闯终于认清了现实——牛金星那里,必定出了问题。 宋献策又在一边谗言,道是牛金星见大势不对跑路了。叫李闯好生恼怒,不禁深恨牛金星。 但无论牛金星跑路了也好,出事了也罢,眼下这局面终归是要继续向前。李闯作磨一番,又派出五千人。这五千人,在李闯率军抵达开封外围的时候,仍不见音讯。 又派人去朱仙镇,欲图召集附从,却也一去不回。 到这时候,李闯已经深感不妙。仿佛天地间,一片黑暗,他失去了眼睛一样茫然冰凉。 一六六章 狠劲 李闯心中不安,只觉冥冥之中有一张大网笼罩着一切,让他挣扎不得,陷入越来越深的泥潭。 他神色疲敝,双目泛红,整个人在几天里瘦了几圈。 临时搭建的大帐中,李闯端坐上首,竭力保持着沉稳。他目光扫过堂下左右,不知怎的,竟生出一股凄凉之感。 李过不在了,袁宗第不在了,田见秀不在了,刘宗敏也不在了...往日里叱咤豪雄的铁杆们的位子上,都换成了新面孔。 他暗叹一声,猛地振奋起精神,道:“开封就在前面,咱老资欲急攻开封,三日必下。” 众皆默然。 李闯侧身对矮了半头的两位异人拱了拱手:“义军命运,在此一举,两位先生,拜托了!” 马先生与王先生微微点了点头。 帐中气氛沉凝,宋献策吸了口气,站起身来作揖道:“大王身据天命,掌精兵四万,开封无兵无将,必破无疑。依学生之见,三日多了,最多一日,便能拿了周王与高名衡的人头,取了开封的金银钱粮。从此天高海阔,还不任凭驰骋?!” 李闯露出一丝笑意,微微点了点头。 他并不是没想过跑路,但路不是那么好跑的。背后,侧面,隐藏的危机,让他如芒在背,这一路过来,也不是不曾试探过,却皆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唯有打开封,唯有下决心打开封,才是唯一的出路。 打下开封,便能取得足够的物资,开封城中的豪富勋贵们,都是他眼中的肉猪。而开封城中的百万户百姓,则是他的兵源。 只要打下开封,局面就能得到扭转。 有了足够的物资和人手,无论做什么,都有转圜的余地。 李闯能走到现在这一步,雄才大略是玩笑,但他这个人,并非全无优点。面对绝境,李闯有一股子求生的狠劲, 他很清楚回头与敌人战斗的后果——胜算太小,危险太大。人皆畏死而向生,李闯亦然。他非常忌惮那个能力敌万军的存在,他害怕被人斩将夺旗。 而且就算是胜了,也必定是惨胜。麾下这四万军队,是他最后的资本,如果打没了,胜利又有什么意义? 李闯不是刘备,刘备起起落落,但名声不坏,才有后来的昭烈帝。但李闯的名声,已经臭到的大街上。以前还能欺骗欺骗百姓,喊几个口号,人皆附从。现在他作恶太多,已经没人相信他了。 他再跌倒下去,就很难爬起来。 最关键的是,他的铁杆都没了。 一旦跌倒,眼前帐中的这些新面孔,有几个还会听他的话? 唯有打开封,唯有打下开封,才是出路。 否则一旦跌倒,说不定几个老百姓就能要他的命! “传令下去,让弟兄们吃饱喝足,明日一早,急攻开封!” ... 开封城人心惶惶。高名衡成了热锅上的蚂蚁,焦躁的难以自已。他每隔一个时辰,就派人去周王府问询,问李真人回来没有。 并派出七八拨人手,四面求援。 李闯又来了! 而这回,开封没了陈永福,没了陈永福带走了一万多精兵,连那位依为靠山的李真人,也不见了影子。 高名衡寝食难安,短短一天时间里,嘴皮都起了几个大泡子。 他又来到周王府,见到周王开口就问:“殿下,李真人还未归来?!” 周王也是按捺不住,有些不安道:“未曾。” 却连忙转移话题道:“嬴翌的兵马在哪里,可曾探到?” 高名衡忙道:“已是探到!朱仙镇就有一支兵马,只是人数不多。下官已遣人送去犒赏,只是尚未有回应!” 周王松了口气:“朱仙镇?那就好,那就好。不远,不远。” 他好像在安慰自己一样。 高名衡犹豫道:“殿下,朱仙镇大略只有数千兵马,但闯贼...闯贼已至十里外扎营,若无意外很快就会攻城,下官怕抵挡不住啊。” 周王也没有办法,便是急得扒光了胡须,也只有一招:“再派五万犒赏,高大人,眼下怎么也要把流贼给挡住!” 他仿若自言道:“嬴翌兵强马壮,但要赶到开封,必定需要几日。只要挡的几日,就有胜算了...” 高名衡见之,脸上露出欲言又止之色,片刻后下定决心道:“殿下,开封怕是守不住。陈永福带走了精兵,余下的全都是刚刚募集的乡勇,没有什么战斗力呀!下官...下官...殿下,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周王哪里还不明白高名衡的意思,闻言断然拒绝道:“高巡抚,开封是本王封地,是你的治所,你我皆有守土之责。多余的话不必多说,本王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守住城墙,无论如何都要守住。要钱给钱,要粮给粮!” 高名衡嘴皮颤抖,终是说不出话来,最后长叹一声,作揖转身就走。 高名衡走后,周王左思右想,脸色变幻不定,好久微微一叹,将管家唤来。 “你且去作些准备,金银细软,车船行走,只等本王命令...” ... 解决了牛金星之后,张石所部夜不收再次撒开,眼睛遍布在开封周围几十里之内,时时刻刻注视着所有的动静。 而嬴翌并未离开,仍在开封北大河沿岸盘桓。却是要杜绝一切决堤的可能。 雨势越来越小,渐趋于无。天光渐亮。击灭牛金星后,又击灭一股约莫五千人的流贼,随着夜不收的撒开,再不见流贼有任何决堤的意图,嬴翌才放心稍许。 李真人师徒跟随在嬴翌身边,除此还有一个小旗的夜不收,负责接送信息,使嬴翌能随时了解到开封周围的一切状况。 这会儿,嬴翌一行人牵着马站在河堤上,滚滚混黄的河水从身边涛涛而过,已经放开的天色,映衬着黄河,在水天一线之间显出一抹金色的光晕,煞是好看。 “...这么说,闯贼已经打算攻城了?” 嬴翌眺望水面,淡淡道。 夜不收道:“回主公,看样子是的。一个时辰之前,闯贼扎营完毕,估摸着会休整一夜,攻城多半在明日。” 嬴翌微微颔首:“朱炳琨那边情况如何?” 一六七章 京师 夜不收道:“朱部将正配合裕州方面的吏员收拢流贼附从。” “哦。”嬴翌了然,道:“怎么做的?收拢了多少人?” 夜不收道:“朱部将每次出兵一部,俘虏万余,甄选问罪过后将良善送往南阳安置。” 嬴翌点头:“食人、杀人者必死。朱炳琨应该知道我的想法。” 夜不收道:“食人、杀人者死。每每万余,有三四千斩首。” 一旁的李真人师徒已是目瞪口呆。 李真人道:“大人,十之三四,太过严苛了。” 嬴翌微微摇头:“乱世用重典。食人者已是畜生,杀人者亦然,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他笑着对一旁的小道士道:“静明以为如何?” 小道士咬了咬牙:“大人说的对。” 嬴翌哈哈大笑。 笑罢才道:“非只杀人偿命。李真人当知,我如今体量不大,人口太多养不起。既如此,我为何不去养良善,非要拿本就紧张的粮食去养那些畜生呢?与其如此,何不让良善者吃的更好些?” 李真人无言。 良久道:“只是杀戮太多,终非好事。” 嬴翌失笑:“天下丧乱,道德沉沦,正要以铁血手段拨乱反正。” 然后谓夜不收道:“郑五、郑九所部,已到何处?” “郑五、郑九两位部将距离闯贼大营五十里,藏于山中。”夜不收道。 嬴翌道:“很好。” 又道:“朱炳琨处流贼附从还要多久才能收拢完毕?” “预计明日。”夜不收道。 嬴翌又点头:“可以。” 然后道:“告诉他们务必要时刻关注闯贼动静,我要的是一个完整的开封,不是废墟。” “喏。” 随后两匹快马从队伍中脱离出去,不久消失在旷野中。 嬴翌于是对李真人笑道:“我要开封民心,闯贼便是为我降伏民心的棋子。然却不能太过,他打开封,我救开封,却不能让他打破了开封。” 李真人稽首一拜:“大人英明。” 嬴翌摆了摆手:“哪里是什么英明?这等手段,我本不屑,但眼下却不得不为。我需要尽快稳定中原局势,没有太多的时间去降伏民心。” 李真人疑道:“大人似乎有些急迫了?” 嬴翌抬头北望:“北边有只猛兽啊...” 李真人一怔,良久恍悟:“大人说的,可是鞑子?” 不等嬴翌说话,李真人道:“鞑子确是一头凶暴的畜生。年初大明已经失去了辽东所有的控制权。不过山海关天险,关宁军亦有些战斗力,鞑子要破关,怕是不易。” 嬴翌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问李真人道:“以真人之见,我可惧鞑子?” 李真人摇了摇头:“大人神威,何惧鞑子?” 嬴翌颔首:“是啊,我不惧鞑子,他来多少,我杀多少。但北方大地亿万百姓可惧鞑子?” 李真人无言。 嬴翌道:“自鞑子崛起以来,屡屡南犯,将我炎黄苗裔诸夏百姓当作牲畜羊羔,肆意杀戮掠夺。其行之毒,比起流贼更甚。非我族类者也。” 李真人点头不止。 嬴翌道:“然实际说来,鞑子人口不过百万,兵马不过十万,区区而已,大明虽是颓败,又怎会不能抵挡?盖因外制内,辽东军阀养贼自重,以至于一发不可收拾。” 说到这里,他嗤笑连连:“还说什么过万不可敌,滑天下之大稽!那鞑子又不是铜头铁臂,怎么就不能敌了?每年几百万两辽饷,全部都喂了狗。你说我对所谓的关宁军还有什么期待?” 他冷笑连连:“都是些畜牲,眼睁睁看着鞑子杀戮掳掠自家百姓,却没有半点作为,只知道那点黄白之物,却把家国尊严丢在地上任凭蛮子践踏,全都该死。” 李真人师徒蔚然叹息。 嬴翌嘿笑一阵,道:“大明该亡,但百姓不该遭罪。我既不对关宁军抱有期望,自然要迅速壮大自己。一旦鞑子入关,我必须要立刻反应,难不成等鞑子将北方杀戮一空了才出兵不成?” 他反手指着开封:“开封百万户百姓,就是我的期望所在。” 他五指张开,再合拢:“中原这片大地,就是我的期望所在。” “民心当归我,但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去磨。只能以非常手段取之。” 嬴翌豪言,眼前仿佛闪过一幕幕悲凉,嘉定三屠、扬州十日...这些民族之哀,绝不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 ... 中原一锅粥,京师亦是一锅粥。 作为大明帝国的首脑心脏所在,这座古老的城市,在灰蒙蒙的天空下,显露出色彩斑斓的腐朽。 流民、乞丐、贩夫、走卒、达官、贵人,有朝不保夕,有灯红酒绿,醉生梦死,一切的一切,都在这里,并体现的淋漓尽致。 流民坐等饥寒,百姓困苦聊生,达官贵人则在醉生梦死,书生文人则嘴炮无敌,除了那位端居紫禁的皇帝愁白了头,似乎没有几个人能从这梦幻之中苏醒。 乾清宫,一尊笔洗坠落,化作碎片绽放。 三十多岁的皇帝好像风中的蒿草,发白的黄袍下掩盖着难以承受神器之重的孱弱躯体。 崇祯帝怒目圆瞪,苍白的脸上涌起异样的红,他双手颤抖着,目光艰难的从一封奏报上移开。 “孙传庭怎么就败了?怎么就败了?!” 皇帝一巴掌拍在龙案上,将一大堆奏折震落的满地都是。 周围的宦官、宫女噤若寒蝉。 一双枯瘦的手将散落地上的奏折一封封捡起来:“皇爷莫要动怒,免得气坏了身子。” 崇祯帝狠狠的喘了几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愤怒,道:“伴伴你来说,这孙传庭是干什么吃的?!朕对他寄予厚望,他就是这么回报的?!” 说着话,怒气又按捺不住了。 王承恩摆了摆手,将一干宦官宫女挥退,躬身道:“孙传庭以死相报,皇爷何求太多?” 他看着明明才三十多岁,正值壮年却霜白两鬓的皇帝,心中暗叹,道:“孙传庭虽败,中原未尝继续糜烂。湖广总兵嬴翌能征善战,必能破流贼。皇爷勿忧,说不定过几天就有好消息。” 皇帝闻言,怒火稍歇:“伴伴说的对。” 随后转言:“为朕拟旨,孙传庭剿贼无功,不予惩处,亦不予追谥。” 一六八章 帝王 人言崇祯帝多疑性躁、刻薄寡恩,倒也不算污蔑。 崇祯一朝,短短一二十年,内阁宰辅换了一茬又一茬,极是频繁,许多大臣在他手中都是晚景凄凉。 说他性躁,譬如袁崇焕,喊个口号,五年平辽,就被他委以重用。全然也不曾仔细考察此人能耐怎样,也不曾细思其策略是否可行。 只想着一下子把事给平了,其他的好像都不重要。 至于多疑,自不必多说。宰辅换的那么勤快,说明这些人都没有得到崇祯的信任。 但究其本质,大概也是情势所迫。 天启帝死的不明不白,宫里宫外的势力纠缠,连皇帝都战战兢兢,你说崇祯帝怎能不多疑? 他登基之初,收拾魏忠贤,在文官集团的推波助澜之下,将东厂、锦衣卫一刀切,砍了自己手足,挖了自己眼睛。当时可能觉得爽快——魏忠贤大奸臣嘛,祸国殃民,死不足惜,东厂锦衣卫是其走狗,残害忠良,欺压百姓,一刀切了正好。 但他毕竟亦非愚鲁。等坐上那个位子,逐渐体会到文官其实也是他的敌人,会争夺他的权力,蒙蔽他的视听,他一定会回味过来。 如此一来,让他怎么去相信这些坑了他的文官? 加之内忧外患,国家动荡,里里外外不知多少的烦恼压在他心头,他没疯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说实话,崇祯帝应该算是一个极为坚强的人了。 往往历朝历代,最后的亡国之君,多是破罐子破摔的角色,为什么?因为承受不住一个国家倾覆的压力,只能当缩头乌龟。 他要力挽狂澜,三十岁双鬓雪白,他承受的压力有多大就可想而知。 王承恩是看着崇祯帝长大的亲随,极是了解崇祯的性子。执拗,一旦下定决心,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虽然王承恩觉得,孙传庭都‘死了’,给他个追谥,面子上做到位也不算什么,还能体现皇帝的胸襟,但皇帝决意如此,他也不敢再多说。 就听皇帝继续道:“孙传庭败亡,开封危矣。侯恂如今在干什么?” 王承恩道:“回皇爷的话,侯恂尚在河北练兵。” “练兵?!”皇帝又显怒色:“朕教他督师保定七镇剿贼,他就在河北练兵?!” 王承恩垂首不言。 崇祯帝举起手,终于没有拍落,他深深的吸了口气:“拟旨敦促,让侯恂速速发兵。” 道:“闯贼战败传庭,开封再无屏障。无论如何也要给朕保住周王叔!再拟旨,令湖广总兵嬴翌整备兵马,着其挥师开封,剿灭闯贼!” “是,皇爷。” ... 流贼凶暴,且无底线,令崇祯帝十分恼恨。无论是福王之死,唐王之死,还是凤阳祖陵被掘,这一桩桩,一件件,无不将大明朝的尊严按在地面摩擦。 作为一个皇帝,这是怎么也不能忍受的。 因此他要保住周王,是为了最后那点帝王的尊严。 帝王若无尊严,便不能服人,不能服人,何以治国?这不是小事,而是关乎神器之重的大事。 朕即国家,如果连颜面都没了,还有什么资格做诸夏民族的族长?还有什么资格称天子? 皇帝的祖坟被挖了,皇帝的叔叔亲族被烹了,这还是皇帝吗?岂不是笑话?! 开封战事,说来严重。皇帝气的几乎吐血,但满朝文武,却犹如梦中。似乎这些年来太多的噩耗,已经习以为常。 除了那些书生文人在青楼茶馆里抨击皇帝怎样怎样,要皇帝行仁政,要皇帝怎样怎样,好似一切就能好起来。除此之外,再无波澜。 开封。 李闯将兵休整一夜,于翌日一早埋锅造饭,将紧巴巴的粮食挤出来一些,四万兵马吃饱喝足,便挥兵直抵开封城下。 雨已停一日,开封城外还是一片泥泞。李闯摆开阵势,二十余门各色大炮对准开封城头,一边挥了挥手。 便有一人策马而出,来到开封城下一箭之地外,扯开嗓门大叫道:“城头的明贼听着:闯王有言,令尔等一刻之内开城投降。如若不然,城破之后鸡犬不留!” 城头上,高名衡面色如铁,挥手,一声霹雳,碗口大一枚炮子在火光中飞射而出,予以坚决回应。 李闯横刀立马,被一干贼头簇拥在中军大纛之下。见城头回应,他并不感到气恼。开封他打了三次,在这座城池之下,亦曾被人射瞎眼睛,对于开封是否开城投降,他并不抱有太大的期望。 只是例行公事,以为威吓,夺人士气罢了。 “自去年至今,咱老资几次围打开封,皆不可得。咱老资如今不好过,开封更不好过,今次正要一鼓作气,破了特酿的城,杀了特酿的人,把特酿的妻女拿来,咱老资好生享用。” 李闯举鞭直指城头:“来呀,给咱老资攻城!” 攻城战是最没有花哨的战斗,要破城,只有拿人命去拼。随着李闯一声令下,先就有五千流贼推着盾车,掩护炮阵缓缓向前逼近城墙。 城头率先开打,随着火炮的轰鸣声,拉开了战役的序幕。 这时候李闯对宋献策道:“嬴翌那狗入的兵马在五十里外,若两个时辰之内无法破城,事情就不好办了。你下去做好准备...” 宋献策心领神会,转身没入中军。 到这会儿,李闯已经知道了自己背后的敌人是谁。新任湖广总兵嬴翌,就是这个人! 不怪他后知后觉,实在是时间太短,消息还没传开。 如今知道,心中之恨,自然不需赘言。然而恨归恨,却更见惧惮。这些天李闯并非闲着什么事都没做,他也暗暗派遣了人手潜入南阳打听消息。而嬴翌破贼的事在南阳广为流传,一打听就全都知道了。 就是在昨夜。 霸王之勇,万夫莫敌,以少胜多,杀贼如杀鸡,凡此种种,让李闯知道,那个令他忌惮的万人敌就是嬴翌! 未知的令人恐惧,但知道的未必不能令人更加恐惧。闯贼知道了这些消息之后,对嬴翌的忌惮更深了几分。 而缀在他屁股后面的郑五、郑九所部,毕竟五千人,又不会隐身,再怎么潜伏,也仍然被他察觉。 一六九章 攻城 李闯做了两手准备。 嬴翌的强横令他畏惧,但闯贼势穷,开封又不得不打。 强敌在畔,依着李闯的性子,第一个选择应该是跑路。但他走到现在这个层次,站在了一个相当的高度之后,跑路便是一个艰难的选择。关键是物资匮乏,一旦跑路,必定要抛却大部分兵马,轻骑简从。 这是不能够的。 站得越高,便越不敢摔跤。否则就摔的越狠,越难以爬起来。一旦他这里失势,随后无论往哪边跑,后果都难以预料。 之前便说过,他名声已坏,再要复起就难了。 名声这种东西说起来虚,但举旗造反的,没有名声决然是不能的。像他这样的流贼,初期的时候,打起义军的大旗,影响范围不大的时候,随便乱搞无所谓。因为全天下大部分的人,不知道他到底是好是坏。 而如今闯贼在中原这么一搞,震动了天下,便是草民百姓,也都知道这家伙不是个好东西。 历来都是如此,比如黄巾也好,其他各朝各代的‘义军’也罢,一旦坏了名声,让人看清真面目之后,便已经走入了死胡同。 到了这样的程度,他便不能跌倒。不跌倒至少还能坚持一下,还有变数。一旦跌倒,没人再相信他,他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第一手准备,就是打开封。必须要打。 虽然知道强敌在畔,还是要打。打仗嘛,终归不能说定数。只要有个时间差,有个空间差,就有扭转的可能。这便是一种侥幸。 对李闯而言,只要以最快的速度攻破开封,局面或许就会得到改善。 当然,他也知道,赢面着实不大。因此就要做第二手准备——打不下来怎么办?跑路。 也唯有如此了。 城头上的明军面对蜂拥而来的流贼,起初有些混乱。开封如今的守军,绝大多数都是新募的青壮,陈永福策应孙传庭之时将有战斗经验的几乎都带走了。高名衡别无办法,只有多多募集青壮,悬银为赏,以作激励。 好在开封城高墙厚,流贼看似凶猛,实则很难打上城头。高名衡也算是个狠角色,竟以巡抚之尊,不畏矢石,带着银子在城头奔走。逐渐把战局稳定下来。 开封城头有三十门炮,流贼来时,先以炮轰。先用实心弹,实心弹打的远,到了三四百步以内,再换散碎,将一包包铁钉碎石做成的散弹打出去,若无防御手段,一扫便是一大片。 不过闯贼流窜多年,作战经验丰富。如今没有附庸炮灰,便将盾车摆在前面,流贼兵卒藏在盾车后,缓缓向城墙靠拢。 当前这个时代,处于冷热兵器接替换代的关键时候。譬如攻城,一般而言,如云梯、楼车之类的器械越来越少见,多是杀到城下以火药轰塌城墙,然后直接打进去。 这是最正常的打法。 历来流贼攻城,多以取巧的手段——先埋些暗子在城里,然后里应外合。 但开封不同。 闯贼打开封打了一两年,类似这样的小手段早就没用了。 只能强攻。 而且不惜命的强攻——开封作为中原重城,城墙的高度和厚度,不说堪比京师也差不了多少。等闲一次两次,很难将城墙炸塌。只有多次按着同一个地方炸,才有机会炸塌城墙。 但这很难。 防守的明军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流贼狂炸同一个位置。 火炮轰鸣,烟雾蒸腾,待得流贼进入城墙百步之内,城头上劈里啪啦爆豆子一样,火铳开火,一排排铳子带起的烟雾比火炮还要浓烈。 夹杂在火铳之间的还有不少的箭矢。 五千流贼,按着七八百步的距离,到了城墙下,大概损失了二三百人。这个时代的火炮在战场上的作用,威慑大于杀伤。 实心弹杀伤范围太窄,而散弹的穿透力不足,有盾车遮挡,无法造成成片成片的杀伤。 不过等流贼到了城下,与城头形成一定的仰角之后,盾车的作用就不大了。城头的明军居高临下,打铳放箭,霎时间惨叫连天。 但流贼并非只挨打不还手。到了这个距离,站在城下,用火铳和弓箭,同样能对城头的明军造成威胁。 一时间你来我往对射,自然城上更具优势。虽说城头明军多是新丁,但城下流贼遍地,也不需瞄准,撞上铳子只管开火,总能打死打伤那么一两个。 不一会儿,流贼就受不住,退了下去。 流贼的凶狠广为人知,但流贼的攻坚能力、战斗意志,却极为薄弱。单个流贼逞凶斗狠,比起明军要强得多,但在正面战场上,流贼往往很难坚持多久。 这第一批五千流贼,大概损失了近千人,不到五分之一,就承受不住了。待这批流贼下去,闯贼丝毫不停,再将五千人投入战场。 一浪接一浪的对城头造成压力。 同时,两翼各有一千马队驰出。两千马队,其中至少有五十人提着布包。 城头高名衡看的一清二楚,当下命令火铳手集中攒射流贼两翼出来的马队。 铳子飞过,一个流贼脑门轰的炸开一个洞,吭都没吭一声便跌落下马被踩成肉泥。 战马的速度极快,几百步的距离,只够火炮一轮、火铳两三次射击。而城头的明军多是新丁,几乎没有准头,只对两翼的流贼造成了不到两百人的伤亡。 流贼马队到了城下,其中提着布包的流贼将布包点燃,抡起胳膊往城头山丢。 而城头山也予以还击,将一个个碗口大小的东西丢下来。 轰隆隆,城上城下,炸成一片! 流贼的炸药包添加了许多调料——比如石灰。爆炸的威力不强,便以石灰这种东西补足,一旦炸开,石灰腾起,城上顿时一片咳嗽声不绝。 而城头丢下来的,则是万人敌。 所谓万人敌,可以看作这个时代的手榴弹。或用薄铁皮或者瓦罐,灌入火药、铁钉、铁片、瓷片瓦片之类的,炸开之后零碎飞射,造成大范围的杀伤。 万人敌过后,又咻咻咻响起一阵尖利的鸣叫,一溜溜的火焰如同陨石碎片栽落下来,带起一阵阵爆炸。 这是火箭,或者叫神火飞鸦。 一七零章 源流 “开封能挡住闯贼多次围攻,护城河功不可没。只可惜如今护城河已被填平,少了这一道天险,流贼便可直达城下。以开封如今的兵力和物资,若无大人,绝无可能安然无恙。” 李真人师徒及一队夜不收跟在嬴翌身边,站在一处小丘上,远远眺望着开封城下正在激烈燃烧的烽火。 李真人如是叹息。 开封有巨大的水利优势,引汴河之水,环城为河,形成了环卫开封的第一道牢固防御圈。 李闯两年之内三次围攻开封,护城河在这个过程中起到了相当重要的作用。但同样的,在这个过程中,护城河逐渐被破坏、填平。 开封至山穷水尽,不独乎弹尽粮绝,也因为护城河的失效。 没了护城河的防护,流贼就可以直接攻打城墙,更容易给守城的兵卒造成伤亡和压力。 此番闯贼引兵与战孙传庭,对开封来说,本来应该是一个极好的机会修复护城河,但可惜的是,孙传庭败的太快,而开封本身境况窘迫,或许高名衡还没来得及组织人手着手修复,闯贼就回来了。 嬴翌微微颔首:“开封能坚持这么久,护城河的确功不可没。不过护城河终归是死的,万事万物,还是以人为本。大明朝已是腐朽,人心离散,开封再怎么城高墙厚,不也步入绝境?” 又道:“依真人之见,这闯贼什么时候能打上城头?” 李真人面露惭愧之色:“大人高看贫道了。贫道并不擅长沙场临机,却是看不出来。” 嬴翌失笑,道:“如真人所言,陈永福当初带走了绝大部分老兵,如今守卫城头的皆是些新丁。新丁战场抗压能力不足,依我看闯贼最多再攻三次,城头就要坚持不住。” 顿了顿,他又道:“闯贼麾下还有两个异人。真人是否打过交道?” 李真人颔首道:“倒是打过交道。除却一巫蛊修道士,还有一个鬼道旁门,一个胡教旁门。” 嬴翌笑道:“巫蛊修道士已死,不去管他。余下二人能耐如何?若为先登,城头山的兵卒可挡得住?” 李真人一惊,道:“挡不住。那鬼道旁门炼有厉鬼,厉鬼聚散无常,不惧矢石,且可附身,若以之附身城头将士,甚至军官大臣,定会造成巨大的骚乱,令不攻自破。至于那胡教旁门,却是以偏门手段修成了金刚身,刀枪不入力大无穷,一旦先登,几无人能挡。” “哦?” 嬴翌一听,不禁道:“厉鬼?” 他道:“民间传说冤死者为厉鬼,但如今这世道,冤死者比比皆是,我却不曾遇到过鬼怪。这鬼道旁门是从哪儿弄到的厉鬼?” 嬴翌听了李真人的话,对所谓厉鬼很感兴趣。至于什么金刚身刀枪不入力大无穷,嬴翌则不屑一顾。要比刀枪不入,要比力大无穷,可比的过如今的嬴翌? 李真人道:“所谓冤死者为厉鬼,这话倒也不差。不过不是如今。”说到这里,李真人叹了口气:“贫道师门有记载,在大明立国之初,鬼怪尚不曾绝于人前。只是光阴流逝,天地变化,到了现在,则极少见了。” “唔...”嬴翌露出疑色。 李真人道:“根据师门前辈的说法,是天地间的灵机日渐减少的缘故。灵机大减,鬼怪难生,非但如此,连修行也越来越艰难了。似贫道这等手段,在三百年前不过耳耳,现如今反成了高人,说来也是贻笑大方。” 嬴翌听罢,心中已有恍悟。 李真人的手段,除了一身剑术,大抵在符箓一道上。而符箓的原理,这几天嬴翌已有所了解,其本质在于对天地元炁的运用。 如是一来,无论鬼怪,还是修道士,其根本之处都在天地元炁。 而如今这天地之间,天地元炁波澜不兴,活跃度极差。当初在开启元炁方案的时候,嬴翌惊鸿一瞥,亲眼目睹。 对于天地元炁,嬴翌有很深刻的了解。元炁方案开启之时,有相关的信息。天地元炁的活跃度,决定了某个环境下是否能孕育生命的根本。 譬如鬼怪妖精,其诞生必定有相应的环境需求——其根本,多半也在天地元炁的活跃度上。而随着天地元炁的活跃度的日渐降低,对平凡的血肉之躯暂时没有影响,但对这些超凡的存在,其限制越来越大。 因此鬼怪难生,修行也日益艰难。 便听李真人道:“以贫道之见,那鬼道旁门的厉鬼,非是自然生成,而是人为造就。” 说着话,他皱起了眉头:“贫道听说过一些旁门之法,将人生生折磨而死,以此来练就厉鬼。” 嬴翌面露恍然之色,却冷笑道:“果然一丘之貉。这鬼道旁门襄助李闯,不是没有原因。” 李真人深以为然:“李闯行事没有底线,与鬼道旁门相得益彰。” 嬴翌嘿嘿一笑:“真人说那胡教修道士修成了什么金刚身,他不是回教的么,听起来好像佛门秃头的手段?” 李真人笑道:“大人英明。神州大地上,修行之法千百般,到现在则分为两支,是一个源流。回教虽非佛门,但其修行之法,与佛门大同小异。” “一个源流?”嬴翌奇道:“莫非佛门秃头与道家修士真是同源而出?” “大抵可以这么说。”李真人道:“神州自古有练气士,最初的练气士源于上古时期的部落巫师。经历夏商,在宗周之初形成完备的修行体系,并在宗周之末,演化出千百分支。所谓诸子百家,根源皆在这里。佛门虽自天竺来,但其修行之法,根基却是练气士一支。并非天竺之法。李闯麾下的胡教练气士,以蛊惑手段借众生香火信仰初步练成的金刚身,并非正宗路数。” 李真人粗略说了一遍,让嬴翌对修道士有了一个更详细的了解。 李真人坐镇开封,能以一敌三,不是李闯麾下的修道士不厉害,而是这些修道士各有各的的缺陷,被李真人克制。 无论是巫蛊之法,还是鬼道厉鬼,乃至于所谓的金刚身,都是在天地元炁活跃度不够的前提下,不得不剑走偏锋,因此具有极大的破绽。 一七一章 登城 面对常人,李真人的杀伤力或许还不及这几个修道士。但偏偏这几个修道士的手段,被李真人克制。 这才是李真人能够镇住开封的原因。 就这一会儿,嬴翌对修道士就有了更多的了解。正宗道家修道士,修行越来越艰难,因此许多修道士改走偏锋,以杀伤力为主,而逐渐偏离正宗。这是天地变化,天地元炁活跃度降低造成的必然结果。 按照天地元炁活跃度一直降低的趋势,在未来的几百年时间里,这种直接与天地元炁挂钩的体系,一定会失去传承。无论是正宗还是旁门。 旁门虽有偏门路数可走,但再偏门的路数,也要建立在天地元炁的相对活跃程度之上。一旦天地元炁的活跃程度降低到连偏门都走不了的时候,旁门也一样会断绝。 不过嬴翌有些话没说。 天地元炁的活跃程度,的确是一个巨大的门槛。但嬴翌开启了元炁方案之后,这个门槛就消失了。 当然,只是对嬴翌而言。 天地元炁嘛,八方塔不就是用来汇聚天地元炁的么? 嬴翌可以想象,如果李真人知道嬴翌有这样的手段,该是怎样的兴奋。但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 对于修道士,嬴翌有另外的打算。 此外,嬴翌这会儿还想到了另外的——八方塔为什么能在天地元炁沉寂的环境里勾动元炁? 这一点嬴翌觉得很重要。如果能琢磨通透,对自己一定有很大的好处。或许能明白元器的根本运行原理。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开封城的攻防已经进入白热化趋势。 当然,这个白热化是针对于攻守双方而言,在嬴翌眼中,这样的战斗,还算不上白热化——流贼往往损失个几百人就坚持不住退去,而城头一旦有人战死,就会引起一阵骚乱。 无论城上城下,在嬴翌看来,都有些小孩子过家家的意思。双方的战斗意志,都太薄弱。 白热化,只是对他们自己而言。 眼看流贼又被打退一波进攻,城头上响起一阵欢呼。欢呼未绝,流贼的下一波攻势又到了。 仍然是此前的路数,将五千贼兵正面攻城,双方发炮互击。而流贼则派出马队两翼袭击。 正面攻城的贼兵,一旦攻到城下,若有机会,就往墙根里丢炸药包。两翼的则与城头互扔,你来我往,不亦热闹。 开封护城河,就这一面被填平,其他三面皆在。因此闯贼只能选择这一面。而城头的防御重点,也在这一面。 这一波流贼攻上前,却并未像此前几波一样,一触即退。却见流贼之中,忽然窜出来两条人影。 其中一人身罩黑髦,仿佛藏在阴影里。却一挥手,在常人眼中,什么也没有,但在嬴翌眼中,却分明看到几条黑影无视城墙高度,眨眼扑上了城墙。 与此同时,另外一人则狂喝一声,周身剧烈的气劲将衣衫震的碎屑纷飞,露出黄铜一样的躯体。其人瞬间拔高一头有余,筋肉虬结,如同一个小巨人! 城头顿时一片骚乱,隐隐互相残杀。趁着这个时候,小巨人将身着黑髦的一把拉住,两人腾身而起,地面上裂纹绽开的同时,迅速往城头跃上。 有兵卒开铳,烟火中铳子击在小巨人身上,却连油皮都没破开。 嬴翌眼睛猛地一睁,谓李真人道:“果不出我所料。真人可愿随我城中一行?” 李真人摇了摇头:“贫道无颜去见周王。”说着,他拜了一拜:“只盼大人能保的宗室性命,贫道便再无所求。” 嬴翌点了点头,笑道:“真人高义,哪里有什么不敢见周王的?” 却也不多说,抬头望了望闯贼后方,隐隐已见自家兵锋,不禁一声大笑,整个人腾空而起,呜呜气浪炸开,几个起落,正好落在城头! “旁门妖人,还不受死?!” 正是那身着黑髦的鬼道修士,陡见一人从天而降,炸开的气浪逼的他连连后退,待听此言,抬头一看,不禁面色大变。 嬴翌空手,却顺手夺来一条长枪,进步一枪,枪头轰的炸开一道音浪,电光火石,已至鬼道修道士面前。 鬼道旁门被声浪一炸,炸的耳鸣头昏,却心中警铃大作,哪里有丝毫怠慢? 口中不止:“马兄救我!” 手中不停,只把身边一人抓到面前挡灾。 脚下更是不敢停留,滑溜溜好似一条游鱼,就要侧里避过。 同时,左右城墙正与厮杀的,有几人跃起一二丈高,齐齐向嬴翌扑杀而来。 嬴翌一枪搠去,将鬼道旁门拉来挡灾的击了个粉身碎骨,力道却丝毫不减,满以为能击杀此人。却不料此人脚下果然滑溜,似有一道黑气闪过,竟避了开去! “咦!?” 嬴翌咦了一声,随即笑道:“有些手段。” 这时,五个面目青白,神色狰狞,眉宇间有一道黑气萦绕的明军士兵打扮的人,左三右二,已扑到眼前。 “这便是厉鬼附身?” 嬴翌怡然不惧,抖手收回已显裂纹的长枪,把杆子横在胸前往前一推,短距离一声音爆,长枪炸成碎屑的同时,将城墙左侧扑杀上来的三人推的飞了起来,往城下跌去,尚在半空,三人胸口便塌陷一片,呕出脏腑碎末来! 同时抬脚,幻影间连踹两脚,将右侧城墙上扑来的两人踹了个底朝天,直接在半空中四分五裂,洒下一片残肢血雨! 这时候,那小巨人已奔到眼前。 却是个光头,面如赤铜,身如钢铁。见的嬴翌,只是神色肃然,口中暴喝,端起一拳直冲,奔嬴翌面门打来。 嬴翌岿然不动,举起蒲扇般的手掌便迎了上去,口里呼道:“听说你这妖人练成了什么金刚身,刀枪不入力大无穷,让我来见识见识。” 回教秃头闷哼无语,醋钵子大小的拳头却怎么也避不开嬴翌的手掌,正好落在嬴翌掌中。 嬴翌五指如钩,咔嚓几声将拳头抓住,指头钉子一样破开秃头坚硬的皮肉,狠狠的扣住他骨头。同时手臂力量涌动,好似抓起一根干草,将这回教修道士抡起来,大锤一样砸在城头女墙上,砸的砖石乱飞,城墙为之动摇! 一声惨叫,这才响起。 一七二章 改变主意 回教秃头整个人砸的浑身麻痹,手骨被嬴翌精钢一样的五指扣住更是疼痛难忍,待嬴翌把他砸落,他惨叫方才响起。 却只半声,又是一声巨震,嬴翌把他抡起来,哐的又砸了下去! 鬼道旁门提着一口长剑,正要扑上来,见状心惊肉跳,暗道不妙。回教秃头有多厉害,鬼道旁门深知。以其金刚之身,便是硬吃火炮也扛得住。其防御无敌,力大无穷,不料在嬴翌面前,却如同小儿般脆弱! 如他这等鬼道修道士,不以肉身见长,若是扑上去,吃的一拳,怕是瞬间就要被打死。 他连忙驻足,长剑一摆,城下三道虚影、城上两道虚影,正好从残肢断臂中挣脱出来,呼啸着卷起一阵阴测测的阴风,奔嬴翌席卷而去。 这五道虚影,常人看不分明。但嬴翌却看的清楚。他扣住回教秃头乱砸,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强大的神魂掌控着周边一切变化。分明见那几道虚影正是恶鬼狰狞,吞吐屡屡黑气,张牙舞爪凶恶万分。 嬴翌把个浑身几要散架的秃头抡起来击那虚影,却那虚影如同影子,击之不实。倒是手中秃头掠过虚影时,还连连打了几个冷战。 嬴翌念头一转,抖手将秃头扔在脚下,抬脚踏住。口里一声爆喝,气血随之涌动,周身化作烈日烘炉,天灵之上一道肉眼可见的虹光升起三丈还高! 一瞬间,如烈焰照雪,凭空发出一阵嗤嗤的声音,阴冷的空气被涤荡一空,隐隐间几声尖利的惨叫中,五道虚影扭曲着化作虚无! 黑髦鬼道修道士随之一声惨叫,张嘴吐出一口老血,露出黑髦下一张惨白的面孔,站立不稳,跌倒在城墙上。 嬴翌哈哈一笑,脚下一转,生生将回教秃头脑袋踩的粉碎。随后一个箭步,来到鬼道旁门身边,俯身一掌打在脑顶,直直将一颗脑袋打进了胸腔,在腹下鼓起,如同一个怀胎五月的无头孕妇! 随着两个异人的身死,城墙上的厮杀逐渐落定,城下的贼兵惶然退却。守城的明军士兵看着嬴翌,如同看着一尊天神,却又不敢接近。 这时候。城下远处,传来火炮轰鸣,随之喊杀声骤起! 郑五、郑九,到了! 站在城头上,只见闯贼后军大乱,几万人马随之骚动。又见大略几千马队从中军驰出,然后闯贼大纛跟着马队开始移动。 嬴翌念头一转,便知闯贼的意图,不禁大笑连连。然后南边也传来喊杀声,朱炳琨也到了! 嬴翌长啸,声如雷震,传遍十里:“朱炳琨、郑五、郑九听令,闯贼死不足惜,杀之!” “喏!” 三声暴喝几不分彼此,同时响起。 朱炳琨和郑五、郑九不知道嬴翌为什么改变主意,但这并不是关键。嬴翌要杀闯贼,他们就杀,要放闯贼,他们就放,如此而已。 然后嬴翌声音再起:“城头将士,可敢跟本总兵出城杀贼?!” 一片静默过后,终于有人呼应:“大人神勇,小将愿意效死!” 一员小将大喝回应,同时振臂一呼:“兄弟们,流贼残暴恶毒,今日破敌在即,可敢出城为父老乡亲报仇雪恨?!” “怎么不敢?!” 相继有人站出来,不多时,城头几千人皆为之呼应。 高名衡一脚深一脚浅,望着嬴翌奔去,正要挥手呼喊,却已见嬴翌纵身跃下城墙。 随后城门大开,几千兵马涌出城去,高名衡眼睁睁看着他们跟着嬴翌杀向了几近崩溃的流贼! 嬴翌一人当先,顺手捡了两口朴刀,人如一枚锋芒毕露的箭头,撕裂空气,带着几千开封兵卒越过数百步距离,狠狠的杀入了慌乱的流贼之中。 嬴翌双刀连劈,滚滚雷音乍起,质量堪忧的朴刀承受不住力道炸成碎片,只七八道气浪席卷过去,绵延三十余丈,波及十余丈,所过之处,人马俱碎。 流贼肝胆俱裂,竟有人生生被吓得倒毙。于是丢盔弃甲,奔逃不止。 随后赶上来的开封兵卒只是掩杀,手起刀落,杀的不亦乐乎。 嬴翌见流贼已溃,将那最先呼应的小将唤来:“我去追闯贼,你且好生带领将士。” 那小将激动无比,握刀抱拳:“大人放心!” “嗯。”嬴翌点了点头:“流贼人多,先俘虏之。” “喏!” 嬴翌哈哈一笑,脚下踢起一口朴刀,人已腾空,几个起落,已消失在乱军之中。 小将深深的吸了口气,举刀大喝:“贼已溃败,弃械不杀!” 五千人随之疾呼,许多流贼应声丢了刀兵,脱了盔甲,蹲在地上瑟瑟发抖。 嬴翌腾在半空,眼观六路。但见西侧,一杆蚩尤旗迎风招展。蚩尤旗下,一列列兵卒整齐划一,抖枪攒刺,一往无前,不知多少流贼倒在枪阵之下。又有弓手,在枪阵之后,抛射箭雨,箭雨落地,便是一片惨叫。 且有炮兵,或以铳击,或以炮击,找准流贼汇聚之处,打的尸横遍野。 尚有马队,两翼游弋,撕裂流贼。 五千人,如同磐石,如同钢铁,步步前进,永不后退。士气高昂无比。时时刻刻的军功反馈,让他们每杀一人,便会强大一分。 南边,朱炳琨所部亦然。 在北边边角之处,尚有张石带领夜不收收割、阻截流贼。 在杀戮之中,嬴翌麾下一万余军队,如同机器,杀的流贼胆寒,杀的闯贼惊骇。 闯贼哪里还有半分心气? 早见嬴翌城头杀人,闯贼便大惊失色,忙教早已提备妥当的五千马队就要离开。 然南有朱炳琨,西有郑五、郑九,北边还有游弋的张石所部。虽然人少,却分明将闯贼围困当中。 闯贼心惊肉跳,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一次这样害怕过。当初被孙传庭和洪承畴打的只剩下十几个人的似乎,也没有如此过。 在嬴翌喝出要杀他的时候,他只觉得天昏地暗,大难临头。 不过闯贼毕竟是老贼,求生之盛,无与伦比。西侧、南侧人多,不敢擅闯,那就往北。 只五千老营马队,丢了大纛旗牌,慌乱越过乱军,便是挡住去路的流贼,也给杀了再说,直往北边而走。 而嬴翌,几个起落,便已逐上。 一七三章 头皮 “闯贼,哪里走!” 暴喝声惊天动地,随之一声巨震,空气炸开雷音,惨叫声中,数十人连人带马被气浪震死。 嬴翌纵身落入闯贼马队,刀光如雷霆,卷过道道闪电,雷音好似排炮,连连炸开,只见的残肢断臂满天飞,闯贼马队顿时大乱。 李闯早丢了大纛,此时见状,身心失色,惶惶然只觉命在旦夕。便有旁侧宋献策疾呼:“闯王快快脱了头盔!” 李闯恍然大悟,忙一边奔逃,一边脱去红缨头盔,好似着火似地丢弃一地。 果然嬴翌纵身,入目处皆是人头攒动,一时间看不出哪个是李闯。 嬴翌心中一动,便知道是怎么回事。 战阵之中,将帅为便于指挥军队、镇压士气,往往身着鲜明。无论旗帜、盔甲,皆独一份。由是为将者当有勇气,没有勇气的,不能为将。否则一身鲜明,一旦与敌交兵,便是众矢之的。 没有本事,没有勇气的,在这样战场上是当不得将领的。 李闯作为贼军之首,一身着装自然鲜明。万军之中也能看得清楚。然如今为了逃命,果然什么也顾不得了。 嬴翌落地之后,再夺了口朴刀,抖手几刀将身边流贼清空,随即大呼:“众贼听着,擒杀闯贼者免罪!” 李闯藏在乱军之中,却是听的一清二楚。他不禁心中狂跳,再看周遭往日贼兄贼弟,恍然觉得个个眼神不同。 他忙压下这种异样,道:“此人凶暴,不可与理。咱老资弟兄都是杀人如麻的贼,万不可相信于他!” 又道:“咱老资藏了一笔金银财宝,只须得逃得此处,便大秤分金,人人有份!” 宋献策区区一书生,早是狼狈异常,闻言边奔便气喘吁吁道:“闯王休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想当初闯王十余人,不也翻身起来?休要三心二意,明贼不可信。先逃将出去,再招兵买马,早晚回来报仇雪恨!” 李闯暗赞一声,附和道:“便是要分道扬镳,只要脱身出去,咱老资双手奉上金银,允了!” 便就在乱军之中,听着背后排炮一样炸开的雷音,在一处壕沟,闯贼忽然矮身躺了进去。 宋献策眼疾手快,也跟着躺了进去。 许多错过的,却也不敢停步,背后雷音越来越近,下一瞬就要身死,哪里敢半分犹豫? 闯贼躺入壕沟,一边悄悄脱掉盔甲,又将一口短刀把胡须割掉,抓起淤泥在脸上糊了几遍,再解开发髻,以发覆面,最后还在淤泥之中滚了三滚,如此,再看不出原本模样。 宋献策有样学样,也如此模样。 这一条壕沟之中,便有七八人,状作死尸,一动不动。便闻上头雷音滚滚过,分明嬴翌已越过壕沟,李闯等人暗暗松了口气。 嬴翌缀着流贼马队一通好杀,几乎已将五千流贼马队杀散,却终是不见闯贼踪影。待已看到前面张石所部夜不收正在截杀往北流窜的流贼,嬴翌心中一动,停下了脚步。 便就大喝:“缴械不杀!” 张石所部夜不收闻言,便知嬴翌就在近处,于是齐声大呼:“缴械不杀!” 嬴翌如同阎王,一路缀杀,刀下不知死了多少,五千老贼四散已不足三千之数。便是这余下老贼贼性凶暴,也早已丧胆,亡魂大冒,何况前面还有张石的夜不收堵着? 此时听到‘缴械不杀’,顿觉仙音灌耳,哪里还犹豫?当下就有流贼丢掉兵器盔甲,原地蹲下。 嬴翌再看,两千余散碎流贼马队,大部分弃械蹲地。少部分不过百十来人,欲顽抗逃遁者,正好被张石所部截住,片刻后杀了个干净。 “张石,速速甄选,闯贼就在周近。” 嬴翌一声大喝,却转身往原路返回。 他已料定,这些投降的流贼之中,定无李闯。 那么李闯到哪儿去了? 嬴翌嘿嘿冷笑起来。 在乱军之中,嬴翌感官再敏锐,也容易被混淆视听。而此时,他定下心来,将神魂感应放开最大,一双眼睛灼灼有光,仔细的搜寻着来路上一切可以藏身之处,逐渐靠近了之前越过的那条壕沟。 壕沟里,李闯竖起耳朵,心已渐渐提了起来。 他没有料到,嬴翌会在这个时候纳降! 他原本心想,嬴翌追着余下的马队远去,要杀光马队,不说多了,三五里应该是有的。一旦到了这个距离,可以操作的地方就多了。 但刚过壕沟不远,分明还不到一里地,便就纳降。这下子李闯就抓麻了。 附近战场上,喊杀声已是停息,而嬴翌刻意沉重的脚步渐近,每一步践踏在泥水里的声音,都让李闯心中为之狠狠一跳。 而壕沟里,非只闯贼一人,还有宋献策等七八人。 宋献策此时,掩盖在淤泥下的面孔,露出纠结挣扎之色。 分明嬴翌脚步越来越近,待的到了壕沟前,哪里还藏得住? 他暗暗吸了口气,忽然一个合身,将闯贼压在身下,一只手抓住闯贼的头发,一只手去扣他脖子。 李闯大惊,忙道:“宋献策,你作甚?!” 宋献策叫道:“闯王啊闯王,可怜我等跟你这么久,风里来雨里去,刀山火海从未推诿。到了如今,我等欲要活命,闯王啊,你就救救我们罢!” 其他几个贼人顿时反应过来,都作势扑来。 李闯心凉到底,却不肯认命。他身体强壮,宋献策不过区区一书生,哪里扣的住他?被他抓住胳膊,一个翻身竟扔出壕沟! 而宋献策生生将李闯头皮都抓掉了一块! 宋献策在泥水里翻滚了两圈,正待爬起来重新扑入壕沟,便见一双大脚出现在眼帘里。 这双脚上虽满是泥泞,却分明鹿皮所制,非寻常兵卒之物。宋献策灵机一动,忙拜倒在泥水中:“大人,大人!闯贼就在壕沟中,这贼子就在壕沟中啊!小人欲抓闯贼献给大人,连他头皮都抓下来啦!” 他还伸出手,指缝里一把头发,半块头皮。 嬴翌没有理会,信步走到壕沟边上,目光居高临下,正看见七八个人在淤泥中扭打成一团。 “散开。” 嬴翌将已布满裂纹的朴刀拄在地上,淡淡道。 一七四章 李闯落幕 壕沟里人相纠缠,蠕动扭打在一起,仿佛茅坑里的蛆虫。 正是宋献策开了个头,李闯已成为其他贼子的救命稻草,盖因嬴翌此前招降,擒杀李闯者免罪。 大难临头时,便是夫妻、父子,也少有能同生共死者。流贼聚在一起,也不曾是为了什么道德大义,无非利益纠缠,要说什么信念信仰,打死都不可能有。 宋献策在壕沟上大呼‘大人’,非但没有让这些人住手,反而更是凶戾,恨不得把李闯撕成八片,一人一片护身符。 嬴翌令其散开,却仿若不闻,只是扭打撕扯,发出好似野兽临死时的惨厉嘶吼。扯头发的扯头发,抓耳朵的抓耳朵,扭胳膊的扭胳膊,抱大腿的抱大腿。 有压在李闯头上的,死死的扣着李闯的脑门不放。有掏他胸口的,一拳又一拳,好似有不共戴天之仇,恨不得把他打成肉泥。 李闯挣扎、还击,却哪敌得过?眼看动静渐小,几若欲死。 嬴翌面无表情,提起朴刀,刀尖连闪,呼吸间将扭打的贼人挑开,露出当中几已不成人形的李闯。 李闯已是动弹不得。 他双手双脚扭曲的不像样子,身上衣物被掏出许多窟窿,满是泥泞的脸上夹杂着血迹,分明鼻孔裂开,也不知是谁扣的。 只一颗眼睛还能睁开,另一颗早肿的不像样子了。 耳朵也少了一只,头皮几乎全被抓掉,露出血迹斑斑的头骨。 “李闯?” 嬴翌淡淡的看着他。 李闯一只眼睛转动了一下,张了张嘴,发出嗬嗬的声音,已经说不出话来。他的喉头,都已陷了下去。 “大人!大人!” 宋献策好象一条狗一样爬到嬴翌脚下:“他就是闯贼,没错,就是闯贼!” 嬴翌抬脚把他抖开:“你又是谁?” 宋献策露出谄媚的笑,合着脸上的淤泥,看起来分外恶心:“小人是宋献策!大人,小人跟随李闯已久,知道很多秘密。” 嬴翌闻言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你就是宋献策?” 宋献策连忙点头不止。 壕沟里,之前撕扯李闯的七八个贼人,此时早已没了声息。嬴翌刀尖挑翻他们,同时也取了他们性命。 宋献策心中颤抖,生怕那一口裂纹密布的朴刀下一刻就落在自己头上,连忙加重自己的砝码,以期能活得一命。 嬴翌微微颔首:“那你告诉我,你知道李闯哪些秘密?若是有分量,饶你一条狗命也未尝不可。” 宋献策暗暗将心提起来:“大人,小人知道李闯藏宝之处啊!李闯流窜天下,破城无数,搜罗了许多宝物,都藏着呢!” “哦?” 嬴翌笑了起来:“宝物?” “是是是,大人。”宋献策叩拜道:“李闯席卷天下,所得金银多用来换作粮食。但还有许多宝物,前朝名人字画、玉器、瓷器凡此种种,若变现,可得亿万啊!” 嬴翌闻言心中一动,道:“也罢。若你老实交代,饶你一命便是。” 随后看向沟中李闯:“此人确是李闯?” 宋献策道:“非李闯不可。大人,李闯阴险,此前滚落壕沟欲图逃命。小人早想弃暗投明...” 嬴翌呵呵的笑了起来。 他探出七尺朴刀,手腕一转,斗大一颗头颅从沟里飞出来被他一把攥住,提着就走。宋献策不敢怠慢,连忙爬起来,佝偻着跟随。 背后。壕沟淤泥,一具扭曲的不像样子的无头尸仰面躺着,潺潺的血带着无尽的污迹,无声的流淌。 纵横一时,造孽无数的李闯,就这样死了。 但李闯并不值得怜惜,任何一个人,都不会给他半点怜悯。他举起义旗,所行所为却残暴狠毒,与畜牲无异。这样的人,死了是好事,欢欣鼓舞都来不及。 李闯的影子没有在嬴翌心头留下半点涟漪,对于嬴翌而言,诛杀李闯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他要杀李闯,李闯便是这回跑了,下回也跑不了。李闯要活命,看的是嬴翌。嬴翌不杀他,他才能活。 说来早前时候,嬴翌还打算放李闯一马,驱赶他去北方,以之为前驱,按照他本来该走的路,帮嬴翌灭掉大明。 但嬴翌终于还是改变了主意。 时移事易,人的想法,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和所经历的事,产生变化。早前欲驱策李闯灭明,嬴翌是不愿担负灭掉大明的恶名,更愿意从大明本身的体制中获取名器。 然而到了现在,嬴翌的想法又变了。 并非嬴翌朝三暮四,有两方面的原因。 其一,大明朝的名器并没有嬴翌之前想象的那样重要。他成为湖广总兵,然而基于这个名器的实质上的好处,却并未感受到。 回想起来,嬴翌大抵还是受到一些固有思维的影响。而实际上,大明朝到现在这个地步,它所拥有的名器,已经极虚,衰弱到了极点,要或不要,对别人来说或许重要,但对越来越强大的嬴翌来说,反而可有可无了。 这便是其二,人越强大,心气便越足。能够亲手取来的东西,何必借助外力?这是信心。 现在想来,如果在大明朝的体制之中,达成诛灭鞑虏、扫平天下的志愿,之后若要再进一步,恐怕为人诟病。 正如曹孟德,朝廷的名器拿起来方便,但也是一种束缚。 如此,倒不如真刀真枪杀出一片朗朗乾坤来! 人说得国之正,分明便是真刀真枪的干。借了外力,走了偏锋,未免被人小觑。 既如此,闯贼于嬴翌而言便没用了。一点用处都没有,反而是个祸害。把他赶到河北,先不说灭明还会不会像原本历史的走向一样,毕竟闯贼在原本历史上,于开封并未吃亏。如今势力大损,赶到北边去,未必还能轻松打破京师。 再则闯贼到了北边,对北边的百姓又是一番祸害。 开封处历历在目,嬴翌并不愿意让闯贼再去祸祸河北。 在嬴翌心目中,大明是值得敬仰的。朱洪武起于微末,一刀一枪打拼出这个天下,驱逐鞑虏恢复中华,其功之盛,远迈历代绝大多数的帝王。如今的大明朝虽然腐朽,但这是每一个封建朝代的必然,没有什么好诟病的,但大明朝鼎盛时期的辉煌,却也毋庸置疑。 一七五章 言明心志 尊敬它,就亲手灭掉它! 在它的尸骸上,再造一个崭新的世界。 流贼也好,鞑子也罢,他们没有资格去灭明!嬴翌当仁不让。 提着李闯的头颅,嬴翌越走越快,陡然一声长啸,声震四方。恍惚间,分明云开雾散,一抹金色的阳光撕裂苍穹,普照大地! 宋献策被嬴翌的长啸吓得跌坐在地,他仰望着嬴翌的背影,不禁喃喃道:“云开了...” 是啊,云开了。 在连绵近十日的大雨过后,一日阴郁,终于天开。 那煜煜煌煌的骄阳,俯瞰天地万物,普照八荒四野,昊昊然万物之父母也! 张石将俘虏收降,快步近前,拜道:“主公。” 嬴翌点了点头,见前面俘虏满地,道:“这批俘虏皆是老贼,罪不容恕。不过我既已许诺缴械不杀,便不杀他们。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你去将彼等每人割下一只耳朵,打上印记,日后有什么重活累活,全都交给他们去干。” 张石顿时心里有数,捶胸道:“是,主公。” 嬴翌将李闯头颅交给他:“这是闯贼首级,你且炮制一番。” 顿了顿,又道:“再派人去裕州,令孙秀才、郑允芝安排好南阳三县事宜后速来开封。” 张石一怔,抱拳道:“喏。” 然后指了指一旁卑微的宋献策:“此人宋献策,闯贼出谋划策之人。他有闯贼宝藏的消息,你且问明清楚,然后尽快取来。若此人撒谎,杀了他。若属实,饶他一命,充入奴工营。” 张石看了瑟瑟发抖的宋献策一眼,躬身道:“是,主公。” 然后上来两个夜不收,将宋献策押了下去。 嬴翌并非迂腐之辈,但亦非无信之辈。宋献策为李闯出谋划策,李闯造的孽,有宋献策一份,说来万死难赎其罪。但免去死罪,活罪却须得受了。奴工营就是他的去处。 等嬴翌漫步回到开封城下,战事业已尘埃落定。 李闯四万大军,除了零碎逃散的千余人,其余三万八千余人。斩首两万两千级,俘获一万六千人。 嬴翌就在城下将朱炳琨、郑五、郑九以及在城头时最先呼应的那位名叫李焕的小将唤到身前,对战事做了一番详细的了解。 此一战,斩获首级,以朱炳琨、郑五、郑九所部为最。三人四部,计一万兵马,共战火两万一千级。剩下一千级才是李焕带领的开封守军的斩获。 但俘虏的一万六千人,却有一万二千都是李焕所俘。仅余四千人是其余四部总共俘获。 对此,嬴翌早有料定。 对于麾下军队的嗜杀,嬴翌有心里准备。说来在内战当中,于嬴翌本心而言,并不愿意大肆杀戮。但这几万流贼,不在其中。李闯这最后四万流贼,可以说个个都是恶贼,死不足惜的畜牲。否则也不会成为李闯的主力。 既是该死,杀之无妨。 便是俘虏的这一万六千人,也须得经过甄选。想来可以称作良善的,应该没有几个。多半还是一刀了账的货色。 此战斩获如此,自家也有折损。 嬴翌本部一万大军,如今还有九千三百人。名额足数,也就是说,在这场战役之中有七百伤亡。其中阵亡者二百余人,轻重伤者四百余人。 至于李焕所部开封兵马,当前还有四千余人。至于折损多少,还没来得及详细统计。毕竟此前李焕并非这支兵马的统帅,他是嬴翌临时任命的,对于开封守军的具体数据,他并不清楚。 “郑九。” 嬴翌道。 郑九捶胸抱拳:“主公。” 嬴翌道:“你率本部兵马在城外看押、甄选俘虏。” 郑九领命:“喏。” 然后嬴翌道:“李焕前面开路,朱炳琨、郑五,随我入城。” “喏!” 大军整备,来到城门外。城门早被关闭,此时见大军抵城,良久才缓缓开启城门。 便见一溜官员出城。当先一人便是高名衡。 见高名衡,李焕所部止步,便听高名衡道:“本官河南巡抚,嬴总兵在何处?” 李焕皱起眉头,一时为难。 “两侧分开,让出通道!” 后方传令,李焕所部忙让开路来,便见嬴翌策马而来,朱炳琨、郑五簇拥两旁。 高名衡见嬴翌近前却不下马,心中咯噔一声,却强硬道:“嬴总兵这是要作甚?” 嬴翌笑道:“莫非高巡抚?” “本官正是。”高名衡捻须道。 嬴翌道:“既如此,请巡抚让路。” 高名衡神色一抖,免力道:“未免扰民,嬴总兵还是不要挥兵入城的好。” 嬴翌摆了摆手:“拿下。” 嬴翌根本不与他多说,挥手便是如狼似虎的兵卒涌上来,不由分说,将高名衡等一干开封官员尽数拿下。 高名衡大惊失色,叫道:“嬴翌,你莫非要造反?!” 嬴翌毫不讳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大明穷途末路,洪武子孙再无可领袖诸夏者,我为何不能当之?” 他声如洪钟,全然也不惧怕此等言论泄露出去。 高名衡面色铁青:“乱臣贼子,乱臣贼子!”他瞪大了眼睛,望着李焕所部兵马:“还不与本官速速拿下此贼!” 李焕等人沉默不动。 嬴翌笑道:“我非流贼,不杀不掠,愿担负诸夏,承继祖先。” 他高声喝道:“众将士随我入城,弹压治安,控制要害。切莫扰民,否则杀无赦!” “喏!” 三军齐声,震动天地。 嬴翌又道:“李焕,你速入城,保护周王。” 李焕躬身:“喏!” 高名衡等面如死灰,再无半点生气。 嬴翌挥了挥手,令人将高名衡等开封官员押解下去,便则策马入城,指挥兵卒控制要害,与百姓秋毫无犯。 到天黑之时,开封尽数落入嬴翌控制。到此时,嬴翌才开始收拾战后事宜。 先从开封所部四千余人之中甄选七百之数,将四部一万兵马补足。又将余下三四千人甄选两千五百人,再立一部,以李焕为部将,并命李焕巡守开封内城,军管治安。 余下一千余人则令出城,与郑九所部打扫战场。郑五、朱炳琨二人,则率本部兵马驻守城墙,防备意外。 如此一来,嬴翌麾下兵马算上夜不收,已增至七部。七部兵马,六位部将,分别为朱炳琨、郑五、郑九、钱岳、李焕、张石。独余一部,本该为嬴翌亲卫,只是嬴翌习惯了单人独骑,这一部兵马往常皆由朱炳琨暂代。 不过此时嬴翌已夺开封,流贼既灭,整个河南已在眼皮子底下,自然不能再像往常一样独来独往。 朱炳琨建言,于是这一部兵马终于履行起他们的本职。 嬴翌便从这部兵马之中挑选出一人,名叫王轶胜,任为部将。王轶胜是这部兵马之中军功最高,体魄最强者,他当部将,无人不服。 入城后,嬴翌暂住巡抚衙门,处理要务。亲卫兵卒巡守之、护卫之、传讯之。 。 一七六章 咄咄逼人 入夜酉时,嬴翌将将处理好抚民、治安等急迫事宜。便有侍从战战兢兢敲门而入,只道是饭食准备妥当。 巡抚衙门本是高名衡办公所在,高名衡平素并不住在这里,他有自己的府邸,因此巡抚衙门之中并未有侍从人员。 嬴翌暂住巡抚衙门,当下这批侍从丫鬟,也不知是王轶胜从哪儿找来的。当然这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初镇开封,嬴翌还没有那么多的闲心去管这个。 左右里里外外,堂前后厨,小厮、丫鬟有二三十个。都为嬴翌的生活起居服务。 巡抚衙门面积不小,前堂主办公,后堂主休息。嬴翌用饭的地方,就在后堂的一间偏厅里。 早有丫鬟备好酒菜,见嬴翌来,一片手忙脚乱的服侍,反倒让嬴翌别扭,便挥手打发出去。 “真人快快入座。” 嬴翌打发走了服侍的丫鬟,笑呵呵对一旁李真人师徒道。 李真人师徒早入了城中,也被嬴翌请到巡抚衙门暂住。之前就吩咐了一起用饭,于是早在这里等候。 李真人笑道:“多谢大人。” 也不客气,稽首一礼,与小徒静明入座。 于是推杯换盏,其乐融融。 李真人道:“大人今日城门处之言,令人心血震撼。莫非大人已决心此后便要自立?” 嬴翌点了点头,放下筷子道:“我此前也想过虚与委蛇,借大明之名器一用。然如今想来,未免不适。我非狂妄之辈,却亦非鄙薄之人,欲以双手挽天倾,却不是大明的天,是诸夏的天。洪武可承继祖宗而立大明,大明既朽,我又为何不能承继祖宗?堂堂正正,真刀真枪的杀出一番天地?” 闻了此言,李真人不禁敬服道:“大人心胸气魄,令人佩服。” 道:“以大人神威,兵强马壮,倒也确无不可。” 嬴翌笑道:“我并非不知时局。正是因为大明倾覆在即,势穷力穷,民心已失,我才改变主意。否则我放闯贼一马,让他去河北走一走。以闯贼凶暴,若去河北,于民大害。于是杀之。” “大人英明!”李真人心悦诚服。 要说历来神器之争,皆无所不用其极。如嬴翌此前这等想法,将李闯当作前驱,虽说颜面上不好看,却能收到奇效。但嬴翌不用,这等气魄,如何不让人敬服? “大人气度恢弘,若有用的上贫道的地方,大人尽管吩咐。”李真人分明投效。 嬴翌自是大喜,笑道:“我盼真人此言久矣。” 然后道:“稍后真人可愿随我去周王府一行?” 李真人沉吟了一下:“敢不从命?” ... 周王府,此时已是一片寂寥。 周王早前本来作了些准备,打算在事不可为的时候,送走一些子孙,留下血脉。后来见嬴翌来援,以为万事大吉,便撤销了准备。却不料嬴翌直抒异心,派兵将他周王府团团围困。 周王只觉大难临头——历来如此,对于异志者而言,当朝宗室总是不得好下场。 他甚至以为自己会步上福王后尘,被人烹煮了不可。 但事已至此,周王再无可奈何。他王府之中,虽然有一队护卫,却不过五百人上下。但围困王府的,却有两千五百人。何况一旦交兵,更无法保证子孙安全。周王亦老,没有勇气杀出一条路来。 好在这大半天下来,没见围困的兵马有什么动静,周王沉下心来细细一想,便觉察到一线生机。 入夜,周王并未早睡。 便有管家跌跌撞撞而来:“殿下,那嬴翌来了!” 周王神色一动,深深的吸了口气:“他如何来?打进来的?” 管家咽了口唾沫:“此人口里叫人通报,自己却进来了,无礼之极。” 周王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道:“你且去备茶水,为本王迎接这位强将吧。” 管家无奈,只得退下。 不多时,门被推开,嬴翌大步流星走了进来。 进门便见上首端坐的老翁,不是周王又是何人? 周王目光落在嬴翌身上,好似觉得此人如同一座大山,又好像一颗太阳,如此沉重灼目。 他心中暗跳,知晓便要决定王府命运,却毕竟人老沉稳,道:“可是湖广总兵?” 周王站起身来,笑呵呵迎道。 嬴翌拱手作了个揖,道:“在下嬴翌,见过周王。” 周王见他如此,心里放下一半,笑道:“总兵解围开封,功莫大焉,还请快快入座。” 嬴翌也不客气,入座不提。 随后周王才见到跟着嬴翌背后而来的李真人。 周王一怔:“真人怎生...在此?” 李真人平和的看着周王,稽首道:“却要来见殿下一面。” 周王心思万转,道:“真人请坐。” 待坐好,又有丫鬟侍从战战兢兢奉上茶水,周王才开口:“不知嬴总兵此来,有甚要事?” 嬴翌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笑道:“周王不必如此。我已明心志,于周王而言乃是乱臣贼子,至于湖广总兵,我却不接。” 周王面色一变,不知该怎么开口。 便听嬴翌道:“周王先听我说。周王乃大明宗室,自有殊荣。然我要取明而代之,周王在我这里,便无甚殊荣。由是周王府一应特权,自即日起皆要取消。周王府所拥有土地,除开周王府本身丁口应该获得的一份,余者皆要交出来。我不害周王性命,但在我治下,周王与他人无异。周王可是明白?” 周王一听,满面煞白:“这...这...这...” 嬴翌失笑道:“或还有一条路可走。周王若愿去京师,我自放行,不会为难。但开封一应资财家产,皆与周王无关。” 周王面皮颤抖,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嬴翌道:“周王或觉过分,然若是李闯,周王以为如何?” 这便是赤果果的威胁了。 周王当然知道若是李闯,绝没有眼下这般交谈。说不得早被乱兵拉出去杀了煮了吃。 可要交出土地,取消特权,这是怎么也不能甘愿的。 面对嬴翌的咄咄逼人,周王只好把祈求的目光落在李真人身上。 嬴翌见此,把手一摆,止住要说话的李真人,对周王道:“说来能与周王心平气和在这里说开,正是有了李真人的颜面。李真人为人,我深是佩服,此前更是阻止流贼决堤放水,功莫大焉。李真人早求我放宗室一马,我才命人先将王府围困,如若不然,我麾下骄兵悍将,怕是不给周王颜面。” 说着他站起身来,抱拳道:“我要事繁多,话说到这里,该怎么抉择,只看周王。明日我自会派人前来接收。告辞。” 然后对李真人道:“真人自便。” 便走了。 一七七章 处置 留下李真人,嬴翌大步离去。 至于李真人与周王有什么话说,嬴翌并不在意。大势在我,一应旁支末节,都是浮云。 左右嬴翌又不打算对宗室下毒手。 出了周王府,嬴翌将李焕叫到面前。围困王府者,正是李焕。 “主公!” 李焕亦已改口。 嬴翌背负双手,点了点头:“周王府给我看牢喽,没有我命令,闲杂人等不得进出。” “喏。” 言毕,嬴翌接过张四递来的缰绳,翻身跃马而走。 夜色寥寥,开封城中一片冷寂。虽有百万户,但兵戈铁马,人皆畏惧。即便早已张贴安民告示,一时半会百姓毕竟难以安心。 嬴翌此番随身护卫五百,余者两千在巡抚衙门。五百人齐步小跑,隆隆有声,于静寂之中,碾过全城。 回到巡抚衙门,令人把王轶胜叫来:“去将高名衡等人带来见我。” 王轶胜不敢怠慢,不多时,将高名衡等一干开封官员近百人皆带到正堂。 开封为河南首府治所,眼前这近百位官员,品级皆是不低,或巡抚衙门的官,或按察使司衙门的官,凡此种种,最次也有五六品。 还有军官,副总兵、守备、卫指挥使等,近十人。 王轶胜将一干人等带到正堂,嬴翌早在上首端坐。 见到嬴翌,顿时这一干官员之中,便有破口大骂乱臣贼子者,似铁骨铮铮模样,大义凛然。 嬴翌尚未说话,见此不禁冷笑连连。 便二话不说,与王轶胜摆了摆手:“骂我者都拉出去砍了。” 一瞬间,鸦雀无声。 早有如狼似虎的将士上前,粗暴无比的把大骂嬴翌的人拖出来,吓得那些‘大义凛然’的‘清官’们小便失禁,连连告饶,哪里还有转眼之前的铁骨铮铮? 嬴翌嘿笑不止。明末的官,是病态的。在嬴翌看来,完全是惯出来的狗脾气。大明朝的皇帝,从中期以后,过的就不顺当,往往有‘铁骨铮铮’的人物指着鼻子当骂儿子一样咒骂。死了还能博的一个清名。 然而实际上这些人都是狗屁。除了一张臭嘴,于国于民,没有半点建树。全都是饭桶,留在世上浪费粮食。 如今嬴翌大兵压境,这些狗屁竟然在他面前也玩这一出,那很好,可以成全。 任凭告饶,嬴翌浑然不理。不片刻,外面传来短促惨叫,待声息落下,王轶胜提着几颗血淋淋的人头进来,丢在众官员面前,吓得一干人等跌跌撞撞,脸上再无半点血色。 见这帮子大官老实下来,嬴翌才淡淡道:“我既已言明心志,哪容得犬儒乱吠?端是死不足惜。” 众人听的心凉,高名衡满脸枯槁,确也直接,道:“尊下既明心志,不知要怎样处置我等?” 话音落下,满堂只余咚咚心跳。 诸文武官员,如同等待审判的犯人,皆惨惨淡淡。 嬴翌道:“我不是滥杀之人。若要杀人,早便在城门处,将你们一齐斩首,却也爽快。如今诸事暂毕,有些空闲,正好给你们一个安心。” 高名衡等腹诽,不是滥杀之人?那脚下这几颗血淋淋的人头又是什么?不过确也不得不赞同嬴翌的话,若真要杀人,早在起初,就一并杀了痛快。 道:“你们是大明的官,而我志在取大明而代之。我也不要你们的命,也可以放你们走,不过赤条条来,赤条条去,开封属我,一粒粮食,一块砖,都再与你们无关。” 众官员一听,暗暗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咬牙切齿。 分明是要他们净身出户,不给带走半点钱粮。 说到这里,嬴翌摆了摆手,对王轶胜道:“带他们下去,明日你带人去查抄各位大人的府邸,除了家眷亲族,一概皆不能带走。” “喏!”王轶胜雷厉风行,当下命人将高名衡等推搡出去。 对于开封的这些官员,嬴翌并没有太多的想法。最多不过用来杀鸡儆猴,做点样子给城中的豪富勋贵看看,以便于让他们更老实。 至于收归己用,呵呵,嬴翌没想过。 都是老油子,收到自己麾下,虽说有人道榜约束,有人道气数定功绩,但嬴翌总觉得不舒服。 就好像一锅新鲜清澈的汤,给里面丢几颗老鼠屎一样恶心。 他不在乎这些人。 且已言明心志,不惧崇祯帝知晓,放走便放走,难不成还能给他造成什么麻烦? 不过人可以走,财富却不能。这开封城里的潜藏的财富,嬴翌有大用。中原重建,少不得这些黄白之物。 而财富集中在官员富户勋贵家中。这一批近百位官员,其家中能搜罗出来的钱粮宝物,一定不在少数。 这就是他们的意义所在。除此别无用途。 因此嬴翌几乎没有跟他们多说几句的欲望,只两三句话说明,哪管他干不干?不干?刀子架在脖子上,由不得不干。 见了高名衡等人一面之后,嬴翌松活下来,才将注意力,转移到眼角。 虽然知道打下开封、诛灭闯贼之后,一定会有大收获,但看到眼角的数据,嬴翌仍然忍不住心中欢喜。 一番操作之后: 体魄:13 神魂:7 真灵:1 根性:无 真灵数:50000 人道气数:100000 人道榜名额:20000(50000) 开封一战,对嬴翌而言,收获最大的除人道气数再无其他。原本还不到两万的人道气数陡增至十万,亮瞎人的眼睛。 这新增的八万多人道气数,其中有占领开封的,也有诛灭闯贼的,具体多少不需赘言,但数据实实在在,是个巨大的收获。 100000人道气数,代表着50000人道榜名额。与之前不同,之前是人道气数抵不上手下的人数,如今嬴翌将为自己效力的文官吏员、工匠、军中将士全部算上,却才20000个数,竟空出了30000名额。 这两万个名额当中,军队占了一万六千五百个。七部,其中六部满编两千五百人,就是一万五千人,加上夜不收部一千五百人。 余下三千五百个名额,几乎是方城山三谷、裕州、舞阳、叶县所有为嬴翌效力的人的总数。 其中有工匠,有吏员,甚至还有各个流民安置村落的村长都在里头。 甚至还不够数,还开后门,把侍奉陈圆圆和李香君的两个丫鬟、老丈人郑允芝的家眷都算在里面,虽然是别开一列,没有与文武混合在一起。 如此,才凑足了两万个数。 一七八章 三日 也不怪嬴翌开后门,实在是之前紧巴巴的,突然一下子阔绰了,手痒的缘故。 这些上榜之人,除了嬴翌自己的‘家眷’,和给老丈人郑允芝开的后门,其他的都有嬴翌自己的考量。 先就流民安置村落村长上榜,嬴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在诸夏历代的封建王朝之中,几千年皇权不下乡。国家鼎盛,教化得当的时候,当然没什么,而一旦国家有恙,或时间流逝导致法治败坏,就容易造就土皇帝。 嬴翌这么做,实际上就是一种皇权下乡的法子。将村长纳入人道榜,村长的功绩,就一目了然,有没有作为,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一看即知,可以立刻处理,不会等烂到根子里了才恍然后悔。 在嬴翌的计划之中,以后各级的文官系统,体制之内的,都会纳入榜单。按照人道气数的获取来看,一个开封,整个河南还没有完全纳入掌中、还是千里赤地的情况下就有十万人道气数,那么从大的层面,整个天下来看,人道气数至少以千万计。 也就是说,到一统天下之后,嬴翌手里至少有五百万名额。这五百万名额,就算拿四百万放在军队中,也还剩下一百万。 而嬴翌认为,一百万军队外的名额,绰绰有余。 眼下还剩下三万空缺,嬴翌会逐渐充实起来。这三万个名额,至少会有两万以上落到军队里——军队还需要扩充,不过不能急。 剩下一万个名额,应当有一半会落在整个河南的非军队人员之中。政务官员、高等级的工匠、甚至有功劳的商人。 余下一些名额作为备用,以防万一。 较之于人道气数的暴增,真灵数的增加虽然显眼,却并不令人吃惊。诛灭闯贼,斩首人数两万多,加上一些边边角角,总计获得25000真灵数。 按照嬴翌此前定制的自动分配方案,其中四成,也就是10000真灵数,被实时反馈给了军队。于是剩下15000。 加上此前余额35000,合50000之数。 至于给非军队人员的两成真灵数分配,须得等到每月初,个人在治理之中对人道气数增长的功绩统计之后,才会反馈下放。 拿下开封,诛灭闯贼,对嬴翌来说,是一个巨大的转折。 一则明志,脱开大明,自立之。 二则完成人道榜的全面覆盖,使得自己麾下一切在自己眼中再无死角。 接下来,就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 ...... 占领开封的第二日,嬴翌没有任何动作。除了戒严军管,弹压治安,便是处理周王府的事,也都是令王轶胜去办的。 周王服软,并不出乎嬴翌的预料。 就算没有李真人,周王最终也只能屈服,除此之外,他无路可走。 好在嬴翌对宗室还算宽容,除了周王府占据的万顷土地,和周王府拥有的特权,其他的都没动。 至少历代周王积攒下来的大量的财富,还有周王府在开封城里的各种产业,嬴翌都没有染指。 不过周王府的五百王府护卫全部解散,这是毋庸置疑的。嬴翌的治下,不容许有兵有将的土皇帝存在。 从此以后,除非大明不灭,除非周王离开开封北去,否则他再不是周王,只是嬴翌治下的一个富户,仅此而已。 此后围困周王府的两千五百将士全部撤走,而周王府紧闭大门,概不见客,并在当天将王府牌匾摘掉,换成了朱府。 这一切都被开封城的豪富勋贵看在眼里,由此产生诸多猜测。他们看到周王府除了摘掉牌匾,其他安然无恙,又见周王府的产业并没被查封,一个二个都放下心来,以为嬴翌不会把他们怎么样。 然而实际上,从第三天开始,一切都变了。 第三天,孙秀才、郑允芝到了。 占领开封的同时,嬴翌就派人去裕州。孙秀才和郑允芝得知嬴翌已占领开封,内中惊喜不必赘言,用很短的时间将裕州的事安排妥当,并任命了暂代裕州政务的吏员,便快马加鞭,一路赶到了开封。 嬴翌不动开封城中的富户勋贵,不是因为他不想动或者不敢动,而是在等人。 等动他们的人到来。 怎么动,具体怎么操作,嬴翌没那个心思自己来,孙秀才和郑允芝才是操刀的人。 嬴翌只需要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们即可。 因为赶得急,孙秀才和郑允芝只带了十多个用的顺手的吏员,其他的便是家眷,也都还在裕州。 到了开封之后,嬴翌把两位叫到一起,阐述自己的想法。 三人在巡抚衙门的书房里,按主从之分落座。又奉上茶水、糕点。 来的急,无论是孙秀才还是郑允芝,都是风尘仆仆模样,本来嬴翌打算让他们先洗漱休息一天再说,但两人都很激烈,拒绝了。 按照孙秀才的话讲,开封在手,正要做出点事业来,没那么多时间去浪费。 郑允芝很是赞同。 嬴翌自无不可。 “我已当众言明心志,因此以前的许多设想,都要随之更改。” 这件事,郑允芝和孙秀才都知道了。 如果没有人道榜这回事,郑允芝和孙秀才一定会反对。但有人道榜,又有真灵数反馈,其中的妙处都是亲身体会过的,他们没有理由不相信嬴翌——就算自立,谁又能把嬴翌怎样?! 闯贼百万人马旦夕覆灭,嬴翌已经威震天下,完全有那个资本自立,再不需借大明的名器。 孙秀才和郑允芝齐齐颔首。 便听嬴翌道:“开封落入我手中,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我打算在年关之前,将整个河南完全纳入掌中。我既自立,自然要与明庭不同,我打算以河南为州,设州牧,统御一应政务。设州御法使,统御一应司法、巡捕、审判事宜。” 郑允芝与孙秀才听了,都深以为然。 历来新朝代旧朝,以新换旧,都要有所改变,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在他们看来,取代大明的新朝,非出自嬴翌莫属。嬴翌要改,没有理由反对。 一七九章 炉灶 “具体的政务框架,我只有一个大概的设想。” 嬴翌道:“两位先听一听,如果哪里有瑕疵、疏漏,再慢慢补足就是。” 道:“一州之长为牧,号州牧,古已有之。州牧衙门下面设人、农、商、墨、税五司,主管人口、农事、商业、工业、税务。御法衙门下面设立法、执法二司,主管修订更改律法、执行抓捕审判。这是大的框架,两衙六司,下面怎么细分,两位先商量着拿出一个章程,我过目之后,再慢慢更改。” 嬴翌既然自立,便不打算继续沿用大明的制度。不过要创立新的制度,并非一件容易的事,不是简简单单三两天就能搞定。 他以河南为州,设州牧主政,设御法使主法治。两衙下七个司,看起来很粗糙,但却是经过嬴翌深思熟虑的结果。 要说政务部门的复杂,实际上几百年后的时代,比这个时代要复杂的多。因为几百年后嬴翌来的那个时代,行业大爆炸,社会变得极其复杂,涉及到的方面极多,国家需要兼顾各个方面,因此诞生许多在封建时代没有的部门。 而当前的这个时代,比起几百年后要简单淳朴的多,因此没必要设立更多的冗杂的部门。起步之初,先慢慢来,从简单开始,在实践中寻找疏漏和瑕疵,再慢慢补足。 州牧衙门下面有人口、农业、商业、工业和税务五个司暂时已经够用了,如果不够,以后再加就是了。 至于御法衙门,只分作立法和执法两大部门,也是同样的道理。 这时代可不讲什么皿煮,什么任泉。有罪的该杀杀,该流放流放,该服役的服役,没有那么多说道。 只要立下法律,再根据法律执行审判就好,不必太过复杂。 “人口统计、户籍录入、注销,以及教化育人等凡与人相关的,归于人户司。劝农、催耕、畜牧、养殖,凡与农事相关的,都归于农事司。凡有贸易、买卖的,以及金银钱币流通,与商业、金钱相关的,都归于商事司。凡与制造、技术等相关的,都归于墨事司。凡与税收相关的,都归于税务司。” “至于御法衙门,立法、执法两司。先说立法司。法就是规矩,无规矩不成方圆。我的意思呢,是先召集懂得历朝历代法令的读书人,编纂一部律法,涉及到与州牧衙门下各司相关的所有方面的法令,等我过目之后,再作定夺。在此之前,先沿用大明律。” “执法司是一个半暴力的衙门,我的意思是军中退伍或因轻伤离开军队的将士,可以作为执法司的执法人员。” 嬴翌粗略的说了自己的想法,虽然还不完善,但郑允芝和孙秀才都没有反对的地方。 孙秀才道:“主公的两衙七司也许还不够完善,但在属下看来已经很好了。” 郑允芝捻须笑道:“倒也有些疏漏之处。这人事拔擢、贬谪,总要有个衙门主掌。朝廷也有吏部。” 嬴翌闻言笑了,道:“这一点我想过。但我这里与历朝历代都不一样。我有人道榜,可查人道功绩,倒也不必刻意设立这样一个衙门。我会组建一个秘书司,直属于我,官员的拔擢升迁,皆从秘书司出。” 郑允芝和孙秀才一听,再无多言。 这是很明显的事,人事嬴翌要自己掌握。 然后道:“两衙七司,具体的构架,岳丈和秀才下去之后,先琢磨琢磨。眼下最重要的,还是人手。” 他道:“河南不大,但也不小。要吞下整个河南,治理地方的人就不能少。” 郑允芝颔首道:“不错。开封是中原重城,读书人数不胜数,大抵要征募吏员,应该不难。” 嬴翌笑着摇头道:“可不是那么容易。我要的吏员,岳丈与秀才应该都知道,不是那种只会圣贤书,只会放嘴炮的,我要的是有实际能力的。” 秀才笑道:“主公勿忧。正如郑大人所言,开封读书人多,千挑万选,总能选出一些。” 嬴翌哈哈一笑:“说的对。” 然后道:“那这事,就交给岳丈来办。” 他把目光落在郑允芝身上:“万事以人为本。岳丈眼光卓著,又擅治政,这件事非你莫属。” 郑允芝呵呵一笑:“自当从命。” 嬴翌点头,又看秀才:“岳丈的首要任务,是募齐足够的吏员,为吞下整个河南作准备。秀才你呢,也有一件重要的事。” 秀才作揖笑道:“但请主公吩咐。” 嬴翌道:“开封富户勋贵众多,其中枉法者数不胜数。我如今新得开封,又将吞下整个河南,许多地方都需要钱粮物资,只凭裕州储存的那点,怕是不够。” 孙秀才顿时明了,笑道:“杀肥猪么。” 嬴翌和郑允芝哈哈大笑:“正是杀肥猪。”嬴翌说着,神色一整:“这杀猪归杀猪,有劣迹、罔顾法令者,该杀。但一些有口碑,无恶迹的,也须得不能乱来。” 孙秀才道:“主公放心就是。” 嬴翌满意的点了点头:“我亲卫两千五百人,尽数交给你来指挥。若有顽抗的,只管杀了就是。” 孙秀才道:“如此万无一失。” 定下策略,嬴翌道:“开封有百万户百姓,闯贼围城已久,许多百姓已难以度日。这是当务之急。要解决这个问题,无外乎两个法子。购粮与耕作同行。购买粮食的事,很重要,耕种更重要。但在耕种之前,还要统计人口,分发土地,其中有一段时间的空隙,需要耗费大量的粮食。具体该怎么做,我不管,岳丈大人,你来做河南州牧。” 郑允芝一怔,道:“这不合适。” 嬴翌失笑摆手:“合适。” 他语气坚定:“我说合适就合适。” 郑允芝张了张嘴,只好道:“也罢。” 其实心里实在高兴。 嬴翌又对孙秀才道:“秀才便是御法使。” 秀才咧嘴一笑:“没想到我区区一个秀才,竟然能做到主掌一州法治的位子,回想起来,真是令人唏嘘。” 嬴翌哈哈大笑:“这有什么。等定了天下,区区一州法治,也不过尔尔。” 一八零章 军队 “剥夺特权、惩处罪恶、弹压治安、修订律法,秀才的任务不可谓不重。御法使之职,至关重要,杀肥猪还在其次,践行我的意志,才是首要。” 嬴翌指出核心要点:“固然钱粮物资是根基,然我既自立,执政便须得有新气象。秀才下去之后,先把御法司的框架搭建起来,人才不够,先坚持坚持,等岳丈这边征募吏员,便作配给。” 秀才心领神会:“主公放心,属下省的。” 所谓践行嬴翌的意志,这的确是最重要的事。嬴翌自立,这开封,这河南,便不属大明。必须要让人明白,嬴翌不是崇祯帝,开封再非大明所有。 要让百姓知道,他们不再是大明的子民,而是嬴翌的子民。 这就是出发点。一切行为,都要围绕这个出发点行事。 这一点,不单单在御法司,也在州牧衙门。一旁郑允芝微微颔首,捻须深以为然。 便听嬴翌道:“岳丈这边亦然。无论是统计人口、统计土地、分发土地、耕作农事,每一件都不是小事,都是当务之急。州牧衙门和御法司通力合作,以开封为中心,先将河南的秩序稳定下来。” 大乱大治,乱后必有治。稳定秩序,才是国家政权存在的根本意义。 于是以郑允芝为河南州牧,以孙秀才孙闻为御法使,设州牧衙门、御法司衙门两衙七司执政框架,嬴翌完成了自立之后的第一步动作。 随后一概政务内容,嬴翌全权交托给二人处置。而嬴翌自己,则将注意力转移到军队上来。 初入开封时,嬴翌并未对军队做出太大的动作,只增设一部兵马。如今郑允芝和孙秀才既然到了,一概政务不需烦心,嬴翌便要对军队进行一定的斧改。 眼下嬴翌麾下,合夜不收总计七部一万六千五百正兵。军队的数量不大,但除开增设的李焕所部,余者皆已算得精兵。 不过放眼天下,这点兵力,却远远不足。 不止兵力不足,军队的构架,也还有瑕疵。 没有成建制的辅兵! 此前作战,粮草运输、军械补充更换,多是裕州方面奴工营兼着。因为作战范围不大,距离不远,对正规的辅兵没有迫切的需求。 但现在以后,形势就大不一样。整个河南不算小,要将其他府治全数纳入治下,军队定然是要开拔的。而郑允芝和孙秀才,如今又要专注于治政,而且军政分离的策略也是嬴翌心中早就计划好的,因此必须要对军队,进行一番正规化的调整。 眼下嬴翌麾下七部兵马,只有周力这一部还在南阳。其他六部皆在开封。这七部正兵,除了夜不收,嬴翌不打算动。 夜不收要动,嬴翌也是有计划的。 以前体量小,夜不收独为一部。但既志在天下,以后麾下的军队必定东南西北,而每一部军队,都必须要有夜不收,不可能再将夜不收全部归于一部。 因此夜不收就要分散开来。 在嬴翌的计划里,将部这个单位再扩充五百,一部人数达到三千。新增的五百,就是夜不收营。 也就是说,一部兵马之中,除了步兵、骑兵、炮兵、弓兵之外,再增一个夜不收兵种。 当然,这几个兵种,随后也有变化。 早前因为火铳不足数,往往将少许炮兵也持铳,归于炮兵一支。随着方城山两谷逐渐走上正轨,火铳的制造一旦能够满足军队的需求,弓兵就会逐渐撤销,全部转为火铳。炮兵就是纯粹的炮兵,再不夹杂火铳。 除了对兵种进行一定程度的重新划分,建设辅兵,更是重中之重。嬴翌认为,辅兵必须担负很重很多的责任。正兵只负责打仗,而辅兵除了要为正兵运送粮草、军械之外,还要担负起修复军械甚至研究军械的责任。 甚至军事建筑的建造,也要归于一类。 所谓辅兵,应该可以归于工兵一类,但并不完全重合。 嬴翌打算将方城山两谷划分到军队一类,至少方城山两谷大部分的功能,都要为军队服务。 这是其一。 其二,在正兵之外,建设一支辅兵。人数不需太多,暂时定为两部、六千人。嬴翌打算任命连彪为辅兵之首。连彪自跟随嬴翌以来,一直也是任劳任怨,保护方城山两谷、主掌奴工营,一直都是他在做。如今跟连彪一起成为嬴翌属下的,都已有了各自的前途,没理由嬴翌会忘了连彪。 另外,奴工营也将归于辅兵之下。 除此之外,嬴翌还要组建一个军队后勤司。后勤司的职责,就在于军队物资、辅兵行为的调动、分配,以及与政务部门的协调。 正兵调动权,嬴翌暂时要牢牢握住。 这个后勤司呢,嬴翌思来想去,决定任命怀叔,也就是郑允芝是老仆郑怀暂代。 实在是无人可用,嬴翌也没办法。再则怀叔跟随郑允芝已久,阅历经验,都非常丰富。而且知根知底。虽然年纪大了,但这不是问题,真灵加点完全可以让他精力充沛。 方城山两谷作为军事重地,仍然交给一直在山中操持的蒋锡负责。 辅兵、奴工营有连彪,后勤司协调调度有怀叔,方城山有蒋锡,如此一来,后勤方面的框架也就搭建起来了。 另外,嬴翌打算对军队再作一定的整编和扩充,他计划在年关之前,将军队除开亲卫之外的六部扩充到八部,一部扩充至三千人,增至两万四千人,加上亲卫就是两万七千人。 同时在部一级之上,再增校尉一级。 以四部为一校尉。 这样一来,八部就是两个校尉,一个校尉下辖四部一万二千人。 将以朱炳琨、郑五为校尉,各领四部兵马。至于空缺和新增设的部将所缺名额,也不需多做考虑,只管从军中提拔——在考虑文化水平的前提下,军功高者优先。 再于军官正职之外设立一个军爵体系,嬴翌没有费脑子多想,直接将秦汉时的二十级军功爵位稍作更改、拿了出来。 这些计划,在嬴翌心里条理清明。孙秀才和郑允芝对开封进行雕琢的时候,嬴翌已经有条不紊的开始实行。 一八一章 章程 爵位体系存在的必要,一则是福利,二则是区分。 所谓勋贵,便是封爵之人。封爵之人则有特权,这就是福利。 至于区分——譬如当前嬴翌麾下的几个部将,同为部将,但有人军功加身,而有的则新近破格提拔。因军功高低、资历新老,自然要有所区分,最好的方法,就是爵位。 如周力、郑九,都是嬴翌起家的老人,但眼下嬴翌只有两个校尉部,任命了朱炳琨和郑五,余下的则没有位子。封爵,可以作为一种在不能提拔军职的时候的补偿手段。 当然,二十级军功爵位,嬴翌并不照搬。秦汉的军功爵位太复杂,嬴翌将其简化,作五级军士、五级公士、五级伯爵、五级侯爵划分。 从一星到五星,如此类推。 比如一星军士到五星军士、一星公士到五星公士、一星伯爵到五星伯爵,及至于一星列侯到五星列侯而终。 嬴翌花了半天时间,独自一人将军队体系完善,尤其是二十级爵位,每一级爵位的福利、特权,都有极其详细的设定。 集中在退伍转业安置、礼仪、津贴、土地等各个方面。 军士退伍之后,优先安置于各地执法、基层村长等地方——并效仿大汉,基层设三老,以退伍军士优先。同时,军士有见官不拜的特权,并拥有起步五十亩的军田。 从一星军士到五星军士,区别只在军田的多少。最少五十亩,最多二百五十亩。 公士较之于军士,除了在土地方面有更多的补偿,从三百亩起,到五百亩终,还有一个特权,那就是军功自主特权——公士所立军功,反馈所得的真灵可以储存,并拥有自主分配的权力——一星公士可以将自己所属的军功反馈,自主分配给另外一人(家人),从一星公士起,人数递增,五星公士可以自主分配给五个人。 前面十级爵位,特权就是如此。 从伯爵起,便是高级爵位,其所拥有的特权,较之于前面十级,要高的多。军士、公士,可能在军中服役十年八年退伍,但伯爵级的军官,则不然。他们更多的享有嬴翌赋予的利益,从伯爵开始,嬴翌决定每年年终,在他们本身的军功反馈之外,拿出一笔真灵数作为奖励,根据爵位的高低,人人都有。 另外,伯爵拥有推荐自己的一名家属上榜的权利,五级伯爵都是一个名额。 列侯则更进一步,一星列侯拥有两个名额,以此类推,五星列侯有六个名额。 一概爵位,并不分文武。当然,军功封爵更容易就是了。实际上嬴翌给属下的福利,以人道榜为核心,绕着人道榜转。其他的福利,无外乎金钱土地和社会地位。 将人道榜的名额,作为爵位的核心,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随着嬴翌对人道榜的了解越来越深刻,越发觉得人道榜还有其他更深层次的用途。只是如今尚为体现出来——或许是嬴翌如今所具有的人道气数,还不足以激活某种功能。 但可以肯定的是,上榜的人,只要不中途被嬴翌革掉,以后一定会得到很大的好处。 赋予名额给属下的家人,类似于蒙荫、诰命。但比起蒙荫和诰命,这个可高明得多。 一个是优先权,无论什么好处,有爵位的必定先于没有爵位的。一个是土地,最低级的军士,都拥有五十亩军田,到列侯至少以万亩甚至数万亩计。土地对这个时代的人吸引力有多大,可想而知。 至于有没有这么多土地来分,嬴翌表示没有问题——至少地球还有这么大,需要征服的地方还很多,征服下来之后不能荒着,怎么办?军功授田。 然后就是人道榜,这里的好处,暂时无法言明。但绝对不会差。 设定好了详细的章程,嬴翌便着手实施。 他把朱炳琨和郑五叫道巡抚衙门,将落实到纸面的军队整改方案一人递了一份,道:“你们二人先看看,看完之后有不清楚的地方可以问我。” 朱炳琨和郑五逐字逐句看完,看完之后又沉吟思索,然后低声交流了一下意见,随后表示没有疑虑。 嬴翌微微颔首:“既然没有疑虑,那就照着这个办。即日起,你二人为校尉,各统御四部一万二千人,张石转为正兵部将,夜不收分散各部重组。新增或空缺的部将,从各部之中按照文化水平和军功直接提拔。” 说着,嬴翌又递给两人一卷锦帛:“这上面是军功授爵的名单。你们拿回去,稍后我还会通过人道榜直接传达到个人。” “喏。” 两人站起身来,捶胸敬礼。 嬴翌笑道:“你们现在做了校尉,军队的整编和扩充,就交给你们来办。我只看结果。七日之内,务必要给我做好。” “喏!” 两人大声应喏。 嬴翌最后道:“军功授田之事,须得不能急切。这边州牧衙门尚未将人口和土地统计完成。待完成之后。再与百姓一并配给。下去吧。” 军功授爵的标准,是斩首十级。也就是说一个普通的士兵,斩杀了十个敌人,就可以成为军士。而公士的晋升,则不单单只在于斩首杀敌的人数,还有其他方面的军功要求。 眼下嬴翌麾下一万六千五百人皆在榜上,而杀敌超过十个的,有四千余人。也就是说,这次授爵人数,至少有四千人。 但爵位最高的,朱炳琨等几人,也不过一星公士而已。嬴翌的要求,很严格。 虽然严格,但完全是依照各自的军功授予,并不存在疏漏。 挥退了麾下两位校尉,嬴翌又将张四和林根唤进屋里。 王轶胜这段时间需要配合孙秀才对开封进行清洗镇压,杀肥猪嘛。因此巡抚衙门只留有一个百户的兵力。张四和林根跟在嬴翌身边听令。 “主公!” 两人身形精悍,齐齐捶胸行礼。 嬴翌点了点头,从案桌上拿起四封书信,交给二人,道:“这里四封书信,其中三封是任命。你们带人跑一趟,去月牙谷和裕州,将信交给蒋锡、连彪和怀叔,余下交给我家眷,并将护送过来。” 四封书信上,皆有明文。该交给谁,一目了然。 一八二章 屠刀 商业行会在明末已普遍存在。 比如牙行,比如布行、米行等等。 是某个行业大部分商人组建的关于垄断定价、信息交流等用途的机构。比如牙行,就是垄断人口买卖、劳动力雇佣的组织。古时候有插标卖首,人要卖掉自己,脖子后面插一根稻草。但在这时候却不行,如果要卖身,必须要通过牙行,否则能不能卖出去不说,如果在街头插标,被牙行的看见了,牙行的打手可不是吃素的。同样,比如做雇工的,要去牙行登记,通过牙行中介得到工作。 这个时代的商业,并非想象的的那么简单。商业行会具有很强大的势力,甚至还养着大批大批的打手,不服从他们的,会遭到报复。 开封作为中原重城,全天下数得着的城市,这里的商业极其发达。因此各种商业行会林立,垄断着这个城市七八成以上的主要行业。 孙秀才初为御法使,奉嬴翌的命令杀肥猪,最主要的目标,实际上都与商业行会沾边。 不单单是因为豪富勋贵多是商业行会的成员,更因为这些行会拥有自己的武装组织。 对于嬴翌而言,他的治下不需要土皇帝。 商业行会就是名副其实的土皇帝——他们的势力极大,与官员勋贵联系紧密。在开封遭到围困的时候,高名衡为了保住开封费尽心力,然而与他们无关。商业行会的打手,从来没有去城墙御过敌。这还不算,明明开封弹尽粮绝,百姓都吃不起饭了,这些商业行会反而坐地起价,无论粮价还是布价,涉及生存的物资价格都随之飙升,完全没有顾忌,肆无忌惮。 国难财发的心安理得,其心之黑,无与伦比。 而高名衡也好,周王也罢,却奈何不得他们。因为他们串联了整个开封的绝大多数的富豪勋贵,高名衡惹不起,周王也不敢招惹。甚至他们自己都牵连其中。 惹了他们,破城的就不是闯贼,而是这些人了。 “开封各类商行有十余个,涉及到衣食住行各类物资方方面面,八成以上的豪富勋贵,都是他们中的一员。” 孙秀才经过几天的调查,拿着详尽的名单来见嬴翌。 “其中牙行、车马行的打手最多。牙行至少有三千打手,车马行更多,有五千以上。其他商业行会或多或少,也在千余之数。” 嬴翌听了心中有数,道:“这几天他们有什么动静?” 孙秀才道:“前几日常有商行成员、勋贵,去朱府求见,不过都被拒之门外了。” 嬴翌微微颔首。 要说土皇帝,单个来讲,开封最大的土皇帝,非周王莫属。当然,如今在嬴翌治下,周王已不是周王,连府邸的牌匾都换了。 嬴翌去见过周王,这是众所周知的。也曾派兵围困,更是众目睽睽。但最终周王似乎没什么事,除了摘掉匾额。 嬴翌是什么样的人,对开封会有什么打算,会对他们造成什么影响,别人都不知道。而周王见过嬴翌,自然这些人想要向周王打听一些消息。 如今看来,周王还算谨慎,没有见这些人。当然,明面上如此,暗地里如何嬴翌就不知道了。 不过嬴翌并不在意。 他道:“既然已经查清楚了,那就放手去干。不动则已,动如雷霆,哪些该死,哪些该杀,你心里有数。” 孙秀才起身作揖道:“是,主公。” 当下转身离去。 这一去,便是血雨腥风。 那些该死的黑心鬼以为嬴翌会像大明朝的官一样,忍让拉拢他们,却没想到几天沉寂之后,迎来是屠刀。 虽然商行各有武装力量,但土鸡瓦沟乌合之众又怎么挡得住蓄势已久,雷霆出击的精兵? 王轶胜配合孙秀才举起屠刀,当天夜里便解决了牙行和车马行,翌日毫不停手,推平了名单上剩下的商行。 等满城反应过来,已是尘埃落定。 十余个商行,被杀者超过一万五千人,俘虏的就有七八千。单单查封店铺、仓库就超过五百家,收缴的物资之巨连嬴翌都感到惊叹——单单粮食,就超过三百八十万石! 这个数字触目惊心。 开封弹尽粮绝,百姓都吃不起饭了,但各大商行仓库里囤积的粮食却还有这么多。开封有百万户百姓,就算平分,每户也能分个三四石! 然而在嬴翌入城的时候,开封城内的粮价,已经暴涨到三十两银子一石。可见狠毒! 在查封了所涉商行、店铺仓库之后,随后的几天里,孙秀才都在抄家。 涉及商行的豪富、勋贵成员,就是目标。继三百八十万石粮食之后,短短五六天的时间里,嬴翌再次丰收——所获粮食比之前还多,有四百五十万石! 这些粮食,全都是各豪富勋贵埋在自家地窖里,任凭发霉都不愿意拿出来的粮食。 如此一来,单只粮食,一个开封城,就查抄了八百三十万石! 何其骇人?! 而这还只是粮食,如布匹、铁料等等,也都是一个巨大的数字。比如铁料,就有二三百万斤! 再加上价值四千万两银子的银冬瓜、金砖,以及价值一千万两的珠宝玉石古董字画,只明面上的财富,就让嬴翌一口气吃了个饱。 如果再算上几百家店铺、抄家之后所得的地契涉及的数十万顷土地,价值无可估量。 金银、土地等不能立刻拿来用的暂时不说,粮食等基础物资在查抄之后,立刻被州牧衙门利用起来。 郑允芝将被屠杀过后,余下的安分守己的小部分商人、勋贵召集起来,在他们的战战兢兢之中,宣布了处理方式,要求他们立刻开业,并将查抄过后的店铺,都卖给了这些商人。 要求商人开业,强硬平抑物价,稳定开封秩序,这是州牧衙门在征募吏员的同时,要做的第一件事。 而因为首先与商人打交道,州牧衙门下第一个成立的部门就是商事司。民间所需基础物资的定价,就是商事司出台的第一个政策。 随着商事司的成立,税务部门随之成立。完全推翻大明朝的税务制度,将商业税务纳入其中,规定利润在十两银子以上的交易,必须纳税,从百分之五起,按照交易档位逐次提高,万两以上最高百分之三十。 一八三章 繁忙 “照我说,百分之四十、五十都不为过。” 嬴翌拿着州牧衙门税务司递来的折子,看完之后笑着说道:“不过眼下的确不能太狠,免得打击了他们的积极性,虽然已经够打击的了。” 税务司的司事,是刚刚从裕州调来的,名叫赵怀准。赵怀准是进士出身,而且是郑允芝的同年,年纪比郑允芝大几岁,四十来岁的模样,清癯干瘦,但精神非常旺盛。 此人本来颇有前途,但因为朝廷某些事遭到牵连,被革除进士,永不录用,过的极是落魄。 他是南阳本地人,当初与郑允芝是一届考生。互相之间有些交情。郑允芝在裕州时候,偶然得知赵怀准的消息,知道他的能耐,就将他拉上了嬴翌的战车。 如今因能力出众直接提拔为税务司司事,可谓一步登天。 在赵怀准自己看来就是这样——他不认为百战百胜、并拥有人道榜这种神奇存在的嬴翌不会成功。他虽然已经四十来岁了,但对未来有着极其开阔的畅想。 赵怀准道:“主公所言极是。自古历朝历代重农抑商,非是没有道理。便如这开封,就是佐证。城危人饥之时,商人且肆无忌惮,就该狠狠的打击。不过主公明察,商人主流通,毕竟也是少不得的。” 嬴翌满意的点了点头。他完全看的出来,赵怀准对商人没有好感,但赵怀准同样也知道商业存在的必要性,这就很好。 赵怀准递来的折子,有二十多页,两寸厚,其中关于税务条例,条条框框,极其详细,嬴翌看完之后,觉得暂时没有什么需要他补充的地方。但嬴翌对于税务,还有一个想法。 在几百年后的时代,西方一个国家,对税务的重视,值得他借鉴。人说其战斗力最强的部门,是税务部门。嬴翌认为可以效仿。 他道:“商人与利打交道,利益动人心,不能不防。你的折子我没有任何意见,不过我觉得可以在税务司之下,建立一支专门收税的武装力量。” 赵怀准一怔,不禁道:“税丁么?” 嬴翌笑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可以说是税丁,但拥有更多的自主权。不过你要记得,税丁的凶狠,主要针对实力强大的商人。至于百姓,你应该知道。” 赵怀准心领神会,道:“主公英明。” 嬴翌笑道:“税丁你先慢慢组建,日后以退伍将士为主。只要依照税法办事,便放手去做,勿须顾及太多。” 税务是一个政权的能量源泉——没有税收,什么政权都要坍塌。大明朝就是前车之鉴,财政崩溃是导致大明朝迅速崩溃的重要原因。 由不得嬴翌不重视。 见过赵怀准之后,嬴翌下午又抽空见了良善商户、勋贵一面。 任何一个群体,都不能以偏概全。开封城商人良多,大大小小数以千计。其中有黑心的,但也有实诚的。 对于他们,嬴翌很是看重。能在利益纠缠之下把持本心,这很不容易。 见面的时候,嬴翌着重表述了自己对商业的看重,以及在税务方面的警告,并告诉他们只要按照规矩来办,其他的都不是问题。 嬴翌走到这一步,一身威势愈重,即便心平气和,也让人不敢侧目,战战兢兢。 虽说嬴翌自立,外人不知道人道榜的奥妙,也许对嬴翌能否站住怀有疑虑,但对于嬴翌的战斗力,他们还是打心眼里认可的。 或许有怀有小心思的,觉得可以先敷衍着,等嬴翌败亡。但无论如何,都没有敢反抗的——孙秀才的屠刀不是不锋利,上万颗人头,血海一样的下场,还历历在目。 政务方面,随着时间的流逝,两衙七司,逐渐全部搭建起来。也许还粗陋,但已经有了一定的气象。 当军队的整改扩编完成的时候,开封城的秩序,已经得到相当的恢复。 八百多万石粮食的持续输出投放,粮价的平抑,暂时解决了开封城百万户百姓的吃喝需求,也使得嬴翌得到了百姓的拥护。虽说并非无偿供给,但诸夏百姓历来的需求都只是吃饱穿暖,足以。 而在这个过程中,州牧衙门人户司也对开封的人口进行统计。结合明朝官府留下的资料,得到了一个相对准确的数字——开封城有户九十八万余,丁口总数五百万上下。 这是一个庞大的数字,但并不值得惊奇。 大明朝总人口过亿,开封作为中原重城,历史底蕴悠久,有五百万人很正常。 随着开封秩序的稳定,州牧衙门征募官员、吏员也变得越来越顺利。读书人贼机灵,懂得观察,如果是闯贼之流,一进程就荼毒百姓,大概除了强征或者逼不得已,是没有多少读书人甘愿为其服务的。 而嬴翌入城之后的所作所为,虽然有些方面稍显暴烈,但其他方面都做的很好。 有理想,有志气的读书人,这时候觉得嬴翌应该是个‘明主’,便再无犹豫。 随着两衙七司的吏员的充实,行动能力便越来越强。统计人口之后,统计土地、以工代赈等方方面面的工作,都开始提上日程。 统计土地不必多说,开封城的豪富勋贵跌落尘埃,从他们手中抠出来的大量的土地,还有因为战乱荒芜下来的土地,都需要进行统计,而统计过后,还要进行分配。 分配过后,更要着手耕种。 许多事,都只是一个开始。 至于以工代赈,开封经历战乱,许多地方都需要修整。同样,这也是嬴翌给百姓发钱发粮食的一个途径——无偿是不可能无偿的,必须要让人知道,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以工代赈,最好。 修葺开封还只是第一步,以后还要建设水利、交通等公共设施,都在计划之中。 劳动创造财富,通过这一步,让百姓活跃起来,让百姓得到收入,从而激活商业流通,形成循环。 七日,军队整改扩编完成,朱炳琨和郑五前来交令。 “很好。” 嬴翌看过折子,放下,微微颔首:“二万七千人已足数,接下来再给你们七日,用以休整、训练,七日之后有重要任务。” 朱炳琨和郑五对视一眼,齐齐应喏。 一八四章 家眷 两衙七司,以郑允芝、孙秀才为首,其下人户司和农事司皆由郑允芝兼着,商事司的司事名叫刘一黔,墨事司则令方城山两谷主事蒋锡兼任,税务司赵怀准。 立法司孙秀才兼着,执法司暂时是嬴翌的亲卫部将王轶胜兼任。 商事司刘一黔,南阳府南阳人,年二十八,举人出身。本身才学了得,最擅数术,家中也曾是大商户,但因流贼肆虐家门变故,中断了考学之路,不得不去为人做会计以谋生。 嬴翌镇裕州时,郑允芝张榜募员,刘一黔应募,逐渐展现出能力,得到郑允芝的看重。在人道榜上,文官吏员除开郑允芝和孙秀才,就人道功绩而言,刘一黔和赵怀准名列前二位,将其他人远远甩开。 这也是刘一黔和赵怀准一跃成为司事的主要因素。 以人道功绩为基准衡量。 刘一黔很年轻,身材也不高大,倒是白白胖胖的,总是笑呵呵的极擅于与人打交道,又擅数术,本身又是大商户出身,商事司交给他,无论嬴翌还是郑允芝,都极是满意。孙秀才也没有意见。 嬴翌的统治框架搭建起来,虽然还缺少几个主事,但也是没办法的事。有能耐的人,总是稀缺的。南阳三县的吏员人数不少,但人道功绩寻常,还达不到胜任主事的程度。 秉着宁缺毋滥的原则,只能让郑允芝和孙秀才兼着,多多操劳几分。 朱炳琨和郑五训练军队不提,这边州牧衙门征募吏员卓有成效,得到郑允芝肯定的,先报上名来,登上人道榜,然后分配到各司衙门行事。 短短几天之内,就有近千人上榜,加上军队扩编的人数,使得嬴翌麾下上榜的人数,达到三万。 这天,张四、林根护送着几辆辆马车进入了巡抚衙门。郑梓娘、陈圆圆和李香君,终于到了。 随同一起的,还有怀叔、蒋锡和连彪。以及郑允芝家眷。 这三位接到嬴翌的任命,将手里的事做好安排,直奔开封而来。 陈圆圆和李香君更见精致秀丽,浑身上下多了一股子成熟韵味,嬴翌看了一眼,便觉腹下生热——毕竟好些天不近女涩,果然有些想念。 再看梓娘,恍惚间明明在几个月的功夫,似乎就长大了许多,一张瓜子脸逐渐长开,便是胸前,也已初有规模。 入了府门,梓娘立刻以女主人的姿态使唤丫鬟,安排陈圆圆和李香君休息,嬴翌一旁看着,露出一抹微笑。 当下便叫怀叔三人书房见面。 虽然嬴翌颇为想念男女之事,但却不会为此耽搁正事。有梓娘安排,他也省心。 到了书房,令各自坐下,又有丫鬟奉上茶水。 “三位的任命,应该都看了。”嬴翌道。 怀叔笑道:“姑爷如此看重,老朽这把老骨头,就交给姑爷了。” 嬴翌笑道:“有人道反馈,怀叔自当越来越年轻。” 怀叔开怀大笑。 “当前框架初成,”嬴翌正色道:“正是要戮力同心,方有前程。怀叔调配后勤,至关重要。蒋锡兼领月牙谷诸事、墨事司司事,担子也不轻。连彪主辅兵、奴工营,同样责任重大。开封初定,河南还有许多府县没有纳入治下,随后我要发兵,平了整个河南,后勤、辅兵,便须得跟着动起来。时间不多了,怀叔、连彪,你们尽快把后勤司和辅兵司的框架搭起来,与州牧衙门做好协调。” 怀叔和连彪齐齐称是,表示明白。 嬴翌又对蒋锡道:“墨事司暂时事务不重,但月牙谷却不能疏忽。月牙谷是根基之处,重中之重。” 蒋锡作揖道:“主公放心,属下省的。” 见过三人,明确了各自的职务,三人便要忙碌起来,嬴翌则悠闲稍许。 政治这种东西,对上位者而言,最核心的地方,在于战略眼光和用人手段。具体的细节,自然有下面的人去办。嬴翌很清楚自己的能耐——具体办事他未必比得上下面的人,但他有超越这个时代的眼光,有人道榜无死角用人,便足以。 有郑允芝等人操持,一切变化都体现在人道气数中,一目了然。嬴翌自然可以大肆放权。 内院,嬴翌先见到了梓娘。 这丫头逐渐长开,大家闺秀的气质显现出来。她端坐着,陈圆圆和李香君坐在下首,很是规矩。几个丫鬟陪侍左右,不敢怠慢。 见嬴翌进来,梓娘起身来迎,微微一礼,唤了声夫君。 嬴翌呵呵一笑,见她脸上微微泛红,毕竟还有些羞涩。 稍稍说了几句,梓娘便走了。只道是虽唤夫君,但只权宜,尚未成亲,不能住在一起。 大抵之前是宣称主权,方才如此,否则不会与嬴翌见面。 郑允芝自有住处,抄了那么多的权贵,豪宅庭院空着的多的是。无论孙秀才还是郑允芝,几位主事,几个部将、校尉,人皆有份。 非但这一批上层人物,便是营将、百户,及同层次的官员,也都有分配住房。 梓娘自然要回自己家里。等到与嬴翌成亲,方才能朝夕相处。 走了梓娘,嬴翌便放开了。梓娘毕竟年纪不大,有些事嬴翌觉得还有罪恶,不过对陈圆圆和李香君,嬴翌则很放得开。 白日里,虽然两女羞涩,但迁就嬴翌也是理所当然。 两个丫鬟门外听着里面的嘈切,羞红了脸。 隐约歌声婉转,如怨似泣,整整一个多时辰,方才云收雨歇。而此时,两个丫鬟,也已不在门外,却是当中被叫了进去,分担压力。 嬴翌神清气爽的走出来,已近日暮时分。所谓阴阳调和,无外如是。他体魄强横无以复加,气血浑厚不可计量,又是年轻人,自然少不得。此前战事政务萦绕于心,如今有了空闲,妾室又至,当然不会再憋着。 屋里,榻上,女人云鬓蓬松,四张俏脸各有姿色,绯红中夹着汗渍,气喘吁吁模样,又无比回味满足。 李香君的小丫鬟双儿砸吧着小嘴口吐香气叹息道:“小姐,奴奴也有归宿了呢...” 言语中是满足无比。 陈圆圆的丫鬟灵灵轻轻的嗯了一声,羞涩道:“主子可真厉害。难怪当初把小姐折腾的那么惨。” 陈圆圆恼羞的拧了灵灵一把。 李香君一旁浅笑。 一八五章 消息 所谓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诚哉斯言。 阴阳调和,身心健康,天道至理。 自从陈圆圆和李香君到了开封,嬴翌的生活就更有滋味。每夜里一番云雨,天不亮起来神清气爽,走一番拳脚,处理些事务,或去街上走走,或去军营转转,分外充实。 时间流逝,随着州牧衙门和御法司走上正轨,开封是一天一个样,逐渐恢复元气。 战争造成的创伤,被慢慢抚平,留下的痕迹,也在以工代赈的修葺之中,被一一抹去。 然而前前后后细数起来,实际上还不到半个月。 到这时候,嬴翌的名声才伴随着闯贼的落幕和他在开封的豪言及作为,逐渐传开。 天下哗然! 官府惶恐! 皇帝震怒! 满以为是大明朝力挽天倾的架海金梁擎天玉柱,没想到头来却是个乱臣贼子! 较之于李闯之流,嬴翌的所作所为,才更令大明惊恐!李闯只知破坏而不知秩序,早晚必遭横死。但嬴翌的作为,却远远超出了贼人的范畴,而是以一个崭新的政权的形态,取大明而代之! 崇祯连发十道圣旨,强令侯恂挥兵南下击贼。又令淮南黄得功、仍在湖广的杨文岳出兵,击南阳,欲图在嬴翌起事之初将之剿灭。 然而崇祯的圣旨尚未抵达各部,消息已在嬴翌案前。 田宏遇早将消息暗暗送来,他倒向嬴翌之后的用途,在这里开始显现出来。 当初嬴翌威逼田宏遇,将他纳入榜单,放他北去,意义就在这里。 这段时间以来,每每偶尔反馈一些好处,嬴翌没有忘了他。每一次反馈虽然不多,但却能逐渐加深田宏遇的忠诚——人道榜的奥妙,田宏遇如果还不能体会,不能做出抉择,那这个人大抵也是个废物了。 锦衣卫虽然已经残废,但架子还在。虎死不倒架,以锦衣卫的性质,正好可以填补嬴翌在情报方面的缺失。 无论是大明朝本身的变化,还是北边鞑子的消息,都可以通过锦衣卫及时察知。 意义很重大。 得到锦衣卫暗中传来的消息,嬴翌当下再无犹豫,命人将朱炳琨、郑五唤来。 他将消息丢给两人看了一眼,道:“朱明的反应,在我的预料之中。不过朱明连流贼都解决不了,又如何放在我的眼里?只是如今我势初起,毕竟不能疏忽大意。” 朱炳琨和郑五深以为然。 朱炳琨道:“请主公下令!” 嬴翌颔首:“郑五,你带本部兵马即刻南下,湖广的杨文岳、淮南的黄得功,你看着处置。南阳其他诸县及汝宁府,我都要了。不要让我失望!” 郑五校尉部麾下四部兵马,开封这里有三部。周力所部仍在南阳。其他三部一部是钱岳,一部是李焕,余下一部乃是新扩充而来。 与之对应的,朱炳琨麾下四部,除了本部,只有郑九一部是精兵,其他两部皆为新募,其中一部是张石。 郑五得令,起身捶胸抱拳:“喏!” 嬴翌微微颔首:“一应粮草物资,只管去寻怀叔、蒋锡和连彪,去吧。” 郑五不敢耽搁,转身快速离去。 郑五走后,嬴翌对朱炳琨道:“郑九所部驻开封北,防范侯恂。南阳、汝宁我交给郑五,北边诸县府就是你的职责。大河以北的彰德府、卫辉府、怀庆府暂时不管,河南府、汝州府、归德府及开封其余诸县,都要给我拿下!” 朱炳琨早有预料,起身道:“请主公放心!” 嬴翌微微颔首:“我部多新丁,这次就当作练兵,好好练,去吧。” 如此一来,开封便只余嬴翌亲卫王轶胜所部,其他兵马皆调遣出去,攻城略地为主,防备明军为次。 嬴翌要拿下整个河南。 至于大明的反扑,嬴翌不放在眼里。黄得功也好,杨文岳也罢,区区而已。再说侯恂,更是个胆小如鼠的废物。 黄得功和杨文岳击南阳,一东一西,但郑五一去,嬴翌便也没有丝毫担心。 侯恂有郑九所部抵御,也不必放在心上。 拿下整个河南,才是嬴翌的主要目标。 河南有九府,其中三府在大河之北,便是彰德府、卫辉府和怀庆府。南岸从西到东,各自为河南府、开封府、归德府,而汝州居于河南府、开封府之间,并不临河。以南有两府,为南阳府、汝宁府。 嬴翌当前实际占领的面积很小,南阳只北方三县,开封也不曾占完,其他诸府,都还是一片空白。 在年关之前囊括大河以南的河南诸府,是嬴翌接下来的战略目标。 此番明廷反扑,在嬴翌的意料之中。明廷有反应才正常,没有反应才让人难以理解。嬴翌这里都自立了,豪言要取大明而代之,崇祯没有反应才怪。便是再无力,也要做出反应,否则就是认输。 一旦如此,大势去矣! 随着嬴翌命令下达,军队开拔,动静颇大。 先有郑九所部往北,沿河屯兵,防备侯恂。郑五所率三部也随之南下,直入南阳。 至于朱炳琨,将以三部兵马合一,并无分兵,先扑河南府而去。 与此同时,嬴翌召集州牧衙门、御法司衙门议事。 巡抚衙门——嬴府,大堂之中,嬴翌端坐上首,郑允芝左首,孙秀才右首,其他分列排开,各自落座。 “我已得到消息,崇祯帝震怒,令河北侯恂、淮南黄得功、湖广杨文岳发兵来攻。” 此言一出,众皆恍然。 难怪兵马调动,原来是这样。 便听嬴翌道:“明廷反扑不足为虑,无论是侯恂还是黄得功、杨文岳,我都不放在眼里。拿下整个河南,才是当务之急。” 他道:“我要求两衙各司及时跟进军队,军队打下一地,便置治所,设官衙,彻底纳入治下。” 召唤一干人等前来,不是商议什么,而是下达命令。 因此嬴翌没有给他们提意见的余地,说完之后对怀叔等三人道:“三军未动,粮草先行,此番后勤司责任重大,千万不能疏忽。” 怀叔起身作揖:“主公放心。” 嬴翌颔首,又对蒋锡道:“月牙谷囤积军备几何?” 蒋锡如数家珍:“长枪、朴刀各两万,板甲只有千套,虎蹲炮有三十门,弗朗机炮二十门,三眼铳一千五百把。” 一八六章 暗流 嬴翌听完之后,略作沉思:“长枪、朴刀全军换装,板甲予两校尉各五百套、虎蹲炮、弗朗机炮和三眼铳全部下发,令自行分配。” 月牙谷体量尚小,这段时间以来,虽然各类原料物资不缺,但军备制造仍然缓慢。 尤以火铳和甲胄为最。 火铳打制不易,最是艰难。而甲胄更是受限于内衬——藤衣。虽然月牙谷已经开始大规模种植刺藤,并且这种刺藤还是经过地稷仪改良之后的刺藤,但毕竟时间尚短,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军备问题,一直是嬴翌极关注的大事,方城山两谷的存在,最初的意义,就是为了满足军队的需求。但开封战前,嬴翌并未下令催促督造军备,其中的原因,在于元器。 在嬴翌而言,无论是长枪大刀还是板甲火铳,乃至于当前的各类火炮,都太低级。 随着元炁能源器八方塔的建成,冶炼金元合金的前置条件得到满足,当前的军队装备很快就会被淘汰。 低级的玩意造的再多,转眼却没用了,那又何必呢? 因此嬴翌才不曾敦促,使得各部军队所使用的军备,大多都是缴获而来。 说实话,蒋锡报出这些数据,嬴翌还有些吃惊。这才多久,就造了这么多——方城山两谷的力量,已经逐渐展现出来了。 不过既然造出来了,放在那里吃灰倒不如拿出来用用。左右眼下崇祯的圣旨恐怕都还没抵达各部,尚且有时间换装。 便把目光落在连彪身上:“辅兵司尽快将军备运送到各部。” 连彪抱拳应喏。 然后嬴翌对蒋锡道:“方城山两谷的规模,还需要扩大。有水平的工匠能招募多少是多少,开封这里应该不在少数。各类基础原料譬如铁料之内的物资,也要加紧囤积,不久我有大用。” 蒋锡道:“是,主公。” 说完这边,嬴翌对郑允芝道:“州牧衙门和御法司衙门,也一定要跟进。无论是设立各级治所、任命官员,还是统计人口、分发土地、安置流民、弹压治安、惩处罪恶,都刻不容缓。吏员不足,就先将就着,但每个县治的框架必须要尽快搭建起来。” 郑允芝和孙秀才齐齐应是。 最后又做了一番叮嘱,嬴翌把郑允芝、孙秀才和蒋锡留了下来。 嬴翌对孙秀才道:“你如今为御法使,公务繁忙,我打算把你对地稷仪的使用权限转交出去。” 孙秀才一听,忙道:“主公英明。属下刚才正想着此事呢。” 嬴翌微微颔首:“你觉得交给何人最合适?” 又看蒋锡:“你以为呢?” 孙秀才斟酌片刻,忽然道:“地稷仪操作简单,依属下之见,不妨交给二牛。” 蒋锡神色一动,随之附和:“孙大人言之有理。” 嬴翌哈哈一笑:“也罢,就交给二牛。” 随即神色微沉:“明日我随蒋锡一道,去月牙谷一趟,有些事需要做个了结了。” 孙秀才恍然,纠结片刻:“请主公代属下向乡亲们敬一炷香。” 嬴翌道:“同去罢。” 孙秀才摇了摇头:“不在一时。” 嬴翌便不再勉强,转对郑允芝道:“河南将定,一待人口统计、流民安置和土地分发开始,改良种子的需求就提上日程。农事司方面,还请岳丈多多敦促,早些备好粮种送到月牙谷来。我明日去月牙谷,多则一二月,少则半月一月才会回来,那边有些事必须要尽快处理。” 郑允芝知道嬴翌每次去月牙谷,都有很重要的事,比如八方塔和地稷仪,这些神奇的存在,都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诞生的。因此很是理解,道:“你放心就是。” 一番嘱托,待人散去,嬴翌思忖间觉得没有什么疏漏,又在书房里看了一个多时辰的书,便至天黑。 嬴翌不是没有文化,而是几百年后的与现在的不同。有时间的话,嬴翌并不介意再充充电。 尤其是易经,这部开启元炁方案的诸经之首,是嬴翌必读之物。嬴翌神魂强大,已能通读领会,而每次阅读,都有不同的领悟,其中博大精深,令人叹为观止。 晚饭与两位妾室同吃,然后颠鸾倒凤,云雨不提。 翌日,嬴翌带了张四林根及一个小旗的亲卫,又叫上李真人师徒,与蒋锡一道,出城奔南阳方向而去。 ... 眼看着嬴翌离开开封,城门侧一个面目平实的人微微点了点头,离开城门,进城七歪八拐,来到一处幽静庭院。 “家主,那贼子离城往南去了。” 平实中年在庭院中见到一锦袍老者,躬身拜道。 老者看似五十来岁模样,面孔清癯而气度森严,双目尤其狭长,内里似乎隐藏着许多秘密。 闻言老者微微颔首:“下去吧。” 挥退平实中年,老者转入后堂,后堂中,正有四人,皆四五十岁模样,看神态皆非寻常人物。 “张老。” 见老者进来,其他四人微微行礼。 老者摆了摆手,在主位上坐下,道:“嬴翌此贼凶暴不仁,你我如今皆成了丧家之犬,朝不保夕。我等祖辈数代积累,成了他饱食之物,殊为可恨。你我四人,已走投无路,唯有反戈一击,诛灭此贼,方能万事大吉。我已得知此贼离城,前日里此贼兵马又已调开,城中只余两三千人,大事可为。” 四人一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有犹豫之色。 其中一人道:“张老,嬴翌此人非同小可。闯贼势大若此,也被他一击而灭。城中虽只三千人马,但其凶威,张老也是亲眼目睹亲身体会过的。便是你我手握万人,也不是对手啊。” “是啊是啊,张老,此时还须三思啊。”其他人连连附和。 张老眉头一竖,喝道:“莫不成尔等到了眼下这个地步,还有什么侥幸?你我藏在这里已属不易,说不得明天就被那杀千刀的孙闻拿住,到城外一刀了账,家眷充作奴工,妻妾被人银辱!老朽虽老,却不甘心!” 众皆默然。 张老又道:“嬴贼虽暴,却并非无懈可击。老朽有外援,有内应,怕他来哉?!” “外援内应?”四人讶然疑惑。 张老道:“若非如此,老朽也不会有这心气奋力一搏。” 四人犹豫片刻,其中一人道:“不知这外援内应,又是哪个?” 张老嘿嘿一笑,取来一张锦帛:“若各位在这锦帛之上按下手印,老朽方能告知。” 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更见犹豫。 一八七章 史可法 事不密则丧命,古来前车之鉴比比皆是。张老又怎会没有提备?虽说几人同病相怜,但皆利益使然,保不齐这里一说开,有人回头就去州牧衙门投诚把他卖了。 因此这投名状必须要签。 投名状上细数罗织嬴翌‘罪孽’,各种诅咒谩骂,将嬴翌从十八代祖宗到三十六代后人骂了个遍,并以祖宗之名共誓诛除嬴翌。 四人一看,面色铁青。 但看那张老神色恬淡,隐隐周围有铿锵动静,四人皆是老狐狸,哪里不知道‘摔杯为号’‘刀斧手’的道理? 这里张老已经挑明,如若不上他的船,怕是走不出这后堂啦。 没奈何四人只好咬破手指,按下指印,并签上大名。 “好!” 张老大笑:“你我一体,正该如此。” 四人神情暗淡,皆默然不语。 便听张老继续道:“老朽有外援内应,外援者,乃漕运总督、巡抚凤阳、淮安、扬州事,户部右侍郎、右佥都御史,史道邻。” “史道邻?” 一人闻言讶然道:“可是祥符人史可法?” 其他三人一听,也反应过来。 史可法,字宪之,号道邻,祖籍郑州,生于开封祥符县,师从东林元老左光斗。为崇祯元年进士。 他的名声,在开封多有流传。 张老微微颔首,颇为自得道:“老朽与史道邻乃是故旧。嬴贼倒行逆施,祸国殃民,老朽早遣人书信一封,已得回应。” 四人听了,心中稍安。 史可法总督漕运,麾下兵力不在少数。若得史可法来援,以嬴翌如今留在开封的兵力,成功的可能性不小。 “那这内应?” 有人问道。 张老呵呵一笑,站起身来:“随老朽来。” 便则一路出后院,上了一辆破旧马车,一路走街串巷,竟来到原周王府大院的后门外。 几人下车一看,不免吃惊。 道:“周王?” 道:“我听说周王已屈从于嬴贼,自削王爵,连匾额都换了,亦不见我等,怕是不保险吧?” 另三人皆望张老。 张老笑道:“周王屈从,不代表周王府屈从。” 他上前敲门,连敲九下,门打开,便见一小厮。小厮见是张老,忙道:“原来是张老,快快请进。” 张老迈步入内,余者四人犹豫片刻也跟了进去。 小厮引着张老等人专寻幽静处,不多时,来到一处阁楼。入内,便见一锦袍中年正在饮茶。 那四人一看,道:“原来是世子!” 周王世子。 周王世子见张老等人到,微微一笑,拂袖道:“请坐。” 笑道:“众位既然来了,想必已签了血书?” 张老道:“世子放心。” 周王世子微微颔首:“四位不是豪商就是勋贵,如今丧家之犬,何其悲也?” 一人不服,道:“周王府的下场难不成能有多好?” 周王世子点头:“确是不好。连这祖宗传下来的王爵都没了。” 便有侍从奉上茶水。 世子道:“正因如此,才要诛除贼人。本世子实不愿看到祖宗基业落在贼人手中。” 一人道:“世子此言虽善,但在下却有个疑问。” “但说无妨。”世子道。 便道:“敢问世子,外援有史可法,史可法有兵有将,在下没什么可说的。然世子笼中之鸟,何来内应可言?看世子模样,此事怕是瞒着周王暗中所为,若被周王知晓...” 世子微微一笑:“自不会让父王知晓。至于内应,父王屈从,交出十万顷良田,已得嬴贼信任。本世子还是有些颜面的。若史可法引兵来攻,这开城门之事,本世子一力担之。” 便又有人问:“然则便是破城又能如何?嬴贼强兵悍将,丢了开封未必不能拿回去。” 世子哈哈大笑:“若夺开封,你道河北侯恂还会坐得住?侯恂督师七镇兵马,一旦渡河南来,还怕镇不住开封?” 众人一听,顿时恍然。 于是再无犹疑。 周王世子便道:“嬴贼以工代赈,修葺城墙。我早已安插人手。一旦事变,立刻就能夺取城墙、打开城门易如反掌。你我既已上了一条船,那便不能眼睁睁看着。我相信即便遭到嬴贼血洗,几位仍然有些力量握在手中。须得做好准备,一旦事起,便当中开花,一定要拖住嬴翌留守的兵马,为史可法争取时间!” 于是一番安排,颇为细致,至天黑方定下详细计策。 最后周王世子道:“在起事之前,各位须得按捺,千万不能暴露蛛丝马迹。我这便与史可法去书信联络,请他提兵击贼。” ...... 史可法总督漕运,位虽非高,责任却极其重大。 漕运沟通南北,是南北之间物资交流的主要通道。如今中原沦丧,漕运的重要性愈发体现出来。 史可法自上任以来,巡视漕运,罢免了好几个督粮官,意图将漕运沿线梳理通透,然史可法力不能及,便是罢免官员,也难以扭转漕运沿线所涉利益集团的腐朽。 他总督漕运,不但要肩负南粮北调的重任,担负京师以及北边战线上粮草所需,还要防备中原的流贼东窜,因此战战兢兢,殊为紧迫。 前些时日听说中原反转,有个强将横空出世,打的流贼落花流水,正高兴间,却没想到此人狼子野心,祛除了流贼却取而代之。令史可法如芒在背。 “若此人东进,以其兵锋,殊难抵挡。” 史可法身材瘦黑,但精神矍铄。 河南就在旁边,所发生的事,史可法知道的很早。 但此人行事,历来中规中矩,虽然担忧,却不能有丝毫作为。 前日里得到开封来信,知晓详情,更是忧虑,便将心腹招来详谈。 “嬴翌此贼初据开封,尚未站稳脚跟,若能调集重兵神速击之,必可建功!”史可法的参谋赞画阎尔梅道:“大人勿要犹豫,可速令刘泽清、刘良佐、刘肇基所部击河南,既有内应,不虞事败。” 史可法闻言,面露犹豫之色,道:“用卿之言,虽然在理,然则无令不调兵。我总督漕运,安敢擅自击贼?不如待我奏上一折,天子下令,再来区置。” 阎尔梅一听,动了动嘴皮,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一八八章 少师 阎尔梅,字用卿,举人出身,其人思维敏捷,极擅谋划,见用于史可法帐下。然史可法才具平平,又常瞻前顾后,不能临机决断,令阎尔梅没有用武之地。 见史可法不愿意采纳,阎尔梅退而求其次道;“或可遣人去开封探查一二。” 又道:“嬴贼非同寻常,破闯贼时曾杀闯贼麾下异人,不如大人出面请张真人走一遭。” 史可法听了觉得有道理,便颔首道:“可。” 于是唤来义子史德威,谓之曰:“持我名帖,去松风观请张真人。” 史德威不敢怠慢,忙请张真人去了。 张真人未至,史可法正与阎尔梅闲谈时候,却有亲随来报:“大人,有开封来的信使求见大人。” 阎尔梅神色一动,看向史可法。 史可法道:“唤进来。” 亲随便带人进来,那人纳头拜道:“小人周王府朱十二,拜见史大人。” 史可法摆了摆手:“你是周王府的人?” 朱十二又做了个揖,道:“小人是周王世子亲随。” 史可法微微颔首:“你来见本官,可是周王世子有什么要事?” 朱十二道:“有世子书信一封,请大人明察。” 便奉上一封书信,递给史可法亲随,亲随交给史可法,史可法取信一看,眉头微皱,然后把信递给了阎尔梅。 阎尔梅看完书信,大喜道:“大人,好机会呀!” 他道:“那嬴翌留守兵马不过三千,主力已是调走,有周王世子等人为内应,破城只在反掌之间。属下请命,大人予我五千兵马,必收回开封!” 史可法摆了摆手,先挥退了信使,然后才对阎尔梅道:“早前是开封张氏家主与我联络,如今周王世子,开封城中忠君之人还是有的。然则无令何以调兵?何况只凭周王世子一封书信,如何确定逆贼动向?” 他看着阎尔梅,深深道:“逆贼据开封,开封必水深火热。张氏家主也好,周王世子也罢,无不期盼王师诛贼,为此可以捏造消息,只为引王师前去,不可不防。” 又道:“剿贼非一朝一夕之事,须得提备妥当,方能灭敌。眼下仓促行事,非是良策呀。” 阎尔梅一听,心中暗叹连连。 大好机会,就此错过啊! 他不甘心道:“嬴贼据开封,设官署,定秩序,安置流民、屯垦开荒,已非流贼之属。他刚据开封,立足未稳,若蹉跎时日,待他站稳脚跟,夺取民心之后,大势去矣!” 史可法何尝不知这个道理,只是他不能决断,以无令不可调兵为由,仍然拒绝了。 道:“兵马不可擅动。倒是用卿此前提议不错,先探一探再说。” 阎尔梅无言。 良久道:“既如此,学生愿意随张真人去开封一观。” 史可法犹豫片刻,答应下来。 于是置周王世子的信使不管,不予回应。不多时,史德威引着一位三十来岁模样,风姿清澈的道人来到史可法府上。 史可法出门迎接,礼数周到,道:“少师至盱眙,蓬荜生辉。惜乎下官公务繁忙,怠慢了少师,祈望恕罪。” 道人轻轻一笑,还了一礼道:“不敢,不敢,大人言重了。” “少师里面请。” 史可法在前引路,将道人引到厅中,分宾主落座。 这道人,被史可法称之为少师的张真人,乃是龙虎山天师一脉,当今天师之子,于是称少师。 张少师年虽只三十,但家传底蕴,已颇有神通。加之天师之子,身份了得,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座上宾客,谁也不敢怠慢。 张少师自赣西而来,前日里至盱眙,在城外都梁山松风观落脚。当时史可法还曾设宴款待。 盱眙、泗州,隔淮河相望,一南一北,乃是扼守洪泽湖入水口的要地。淮河西来,入洪泽湖,从东出,及至于入海。洪泽湖便是大运河南段最重要的集散地。 作为漕运总督,在巡视漕运之余,史可法多在此两地停留。 奉了茶水,先是一番闲聊,随后才说起开封事。 说到嬴翌,史可法极是忿怒:“我原以为此人也是忠君爱国的,没想到狼子野心。如今除掉闯贼,彼取而代之,业已自立,祸患甚大。” 张少师微笑以对,道:“大人可见过此人?” 史可法摇头:“不曾见过。此人异峰突起,令人措手不及。” 张少师微微颔首:“此人自立,果然胆大包天。不知大人如何应对?其据中原,若出兵向东...” 史可法叹息道:“少师所言,正是本官担心之处。” 然后正色道:“龙虎山一脉受封天师,历代天子皆不曾有所怠慢。下官这里不能妄动,却有一事,恳请少师。” 张少师目光一闪:“大人有事,或可说来一听。” 史可法道:“开封事变,只零星消息传来,为了知己知彼,下官恳请少师去开封一观。那贼人颇有能耐,听说连闯贼麾下的异人都被他杀死,只有少师神通广大,或可有所见闻。” 然后引荐阎尔梅:“用卿是下官心腹,愿随少师一道。” 张少师闻言,心头一转,暗道自己正要去开封一行,于是点了点头:“贫道此番出游,正要北去,倒也顺路。” 史可法大喜,连连拜谢。 张少师道:“不过还须回松风观与松云真人作别一二。” “应该的。”史可法自然没有意见。 于是张少师站起身来,打了个稽首:“既如此,贫道拜别。”然后对阎尔梅道:“这位先生,贫道在外面等着你。” 待张少师出去,史可法拉着阎尔梅一番叮嘱,才作别,阎尔梅随张少师走了。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史可法府邸,也不骑马,也不坐车。那少师在前,闲庭信步,阎尔梅在后,紧紧追赶。到松风观时,已累的气喘吁吁。 少师笑道:“松风观有几匹毛驴。” 阎尔梅臊然。 少师笑道:“阎先生非修行之人,能跟得上贫道脚步,已属不易。先生先去休息片刻,待贫道与松云真人作别之后,便启程北上。” 阎尔梅自无不可。 于是令道童带阎尔梅去休息,张少师则去见松云真人。 松云真人年过八十,面如稚子、发如白雪,端是鹤发童颜,也是修行中人。 见张少师回来,松云真人捻须笑道:“那漕运总督请少师前去,莫非有什么大事?” 张少师与松云真人见礼过后,坐下来笑道:“果然有事。这位漕运总督欲请晚辈往开封一行,去瞧瞧那位异峰突起之人,给他探探底。” 松云真人一听,不禁笑了起来:“岂非正合你意?” 少师笑道:“由是晚辈答应了。” 一八九章 刘伯温 原来张少师南来,并非只为云游。 若为云游,以道人飘渺,未必答应史可法的请求。 “我父观星望气,察觉天象有异,其异应在中原。恰逢嬴翌适时而起,晚辈静极思动,于是打算去看看。”少师道:“渡江以后,开封传来的消息,更令晚辈好奇。若史可法今日不来请我,我明日也要告辞而去。” 松云真人闻言,惊讶道:“莫非此人有大运?天师道行高深,必定没有差错。” 说着话,松云真人若有所思:“天下翻覆,大明气数已尽。老道原以为李闯有几分运道,没想到转瞬被此人诛灭...或许定天下者便是此人啊。” 少师微微颔首:“前辈所言也是晚辈所想。” 他顿了顿,道:“李闯行事恶略,虽有几分气数,却是空中楼阁,一触即溃。倒是辽东有气运升腾,原该是鞑虏运数,可效蒙元入主神州。然嬴翌此人乍起,天象变动,鞑虏运势骤止,已有颓意。” “当初朱洪武令刘伯温以斩龙之法行千秋万代之事,以至于神州龙脉断绝,天地元炁黯淡,诸夏气数骤减。大明亦没有千秋万代之运,灭亡是定数。龙脉反噬,诸夏万民还要代为受过,要受蛮夷压迫四百载方可再登巅峰,镇压世界。此一饮一啄,乃是天数。然天象骤变,匪夷所思,晚辈不得不亲自去瞧瞧。” 听了这话,松云真人暗叹,道:“鞑虏入神州,万民之哀,诸夏之哀也。然老道虽知,却无能为力,区区道术不能与大势相抗,待时至,唯有隐遁山林苟延残喘。当初刘伯温所为,是对是错,不必置喙,今日听你所言,老道却是放心了。我诸夏之人,服诸夏之国!” 少师默然。 片刻后站起身来,稽首道:“若此人有那运数,晚辈归来之时,必当告知前辈。” 松云真人把他送出门外:“若如此,老道便去投他,为这身血脉尽一份力,勿使九泉之下,令祖宗蒙羞。” 少师拜别松云真人,借了两匹毛驴,与阎尔梅一人一匹,渡淮河,往北而去。 两人一路无言,只满目沧桑,一片颓败,或枯藤老树,或昏鸦白骨,令人叹息。 少师忽然道:“阎先生可知刘伯温?” 阎尔梅一怔,这一路上少师不曾一句言语,此时开口,教他诧异,但回到:“一统江山刘伯温,如何不知?” 少师颔首:“可知刘伯温斩龙?” 阎尔梅再怔:“民间传闻耳。” 少师摇头,叹道:“空穴不来风,哪里是传闻?刘伯温奉朱洪武之命,平天下龙脉,意千秋万代。如今看来若何?” 阎尔梅瞠目结舌:“真有此事?” 少师道:“当然有此事。刘伯温亦是修行中人,他的为人令人钦佩,修为更是高深莫测。便是当时祖上天师,也不是他的对手。否则便是有洪武支持,要平龙脉,亦非易事。” 阎尔梅疑道:“为何要平龙脉?难道斩龙之后,真能千秋万代?”他指着满目苍茫的天地道:“大明病入膏肓,还不到三百载,千秋万代不过虚妄。” 少师哈哈一笑:“你也知道千秋万代是虚妄。但刘伯温却做了。为什么?因为刘伯温是修道士。” 他仰观天地,叹道:“有明以前,历朝历代,修道士多有出没,甚至影响、左右天下局势。大宋之亡,便有修道士的手段。当初不少修道士为扶龙庭,弃一身血脉不顾,助蒙元入神州。洪武深恨之。刘伯温深恨之。由是洪武立国,斩龙以绝修行之路,为的是避免后世重蹈覆辙。” 阎尔梅听了,呆滞半晌,道:“原来如此...” 所谓千秋万代,或为戏言。洪武所为,只是为了后世不再重蹈大宋的覆辙。 但世事难测,再看如今,又能如何? 改朝换代,以人心论。人心即‘天心’,此天心,非天地之心,非天道,而是人道。 无论有没有修道士,该改朝换代的还是要改朝换代。 当初刘伯温斩龙,许多修道士反对,但也得到了许多目睹蒙元迫害诸夏的修道士的支持。加上洪武做后盾,刘伯温修为也最是高深,这才能成事。 到如今,天地元炁黯淡,修行愈难,少师每每想起,心中也自复杂。 刘伯温错了?对了?无用功? 但若设身处地,却又能够理解。 蒙元入主,中原沦丧,汉家子沦为四等奴隶,辉煌文明几近毁灭,何其令人义愤填膺?! 两人皆是默然无语。 驴蹄噔噔,旷野茫茫,偶见人,也是面黄肌瘦。 张少师良久道:“你为史可法参赞谋划,想必也是机敏之人。这大明的天下可有救?” 阎尔梅沉默,终于摇头:“大明的天下看不见希望。” “既如此,”张少师笑道:“你为何还要为史可法参赞?” 阎尔梅道:“大河之南,满朝文武,除史大人,还有谁呢?至少史大人清正廉洁,一心为公。” 少师道:“原来如此。不过依我看,史可法也只此一个优点了。” 阎尔梅默然。 少师道:“此番北去,开封或有所得。” 然后不再言语。 ...... 周王世子派了心腹亲随去见史可法,便一直按捺等待,七日不见音讯,十日不见音讯,半月之后,愈是焦躁。 他哪里知道,史可法犹犹豫豫瞻前顾后,把他的信使丢在一边问都没有再问。 而开封这边,早已准备妥当。但没有外援,他哪敢擅动? 见着开封秩序愈发井然,周王世子越来越不安。尤其那孙闻似乎闻到了什么味道,对张老等人的搜捕,越来越严苛。 张老几人,已风声鹤唳。 孙秀才的确嗅到了一些不寻常的味道——这些人虽然暗中行事,但涉及到的人手不少,露出一些马脚。 不过孙秀才并不担心。有王轶胜坐镇,近三千精兵,便是有人作妖,也能反掌镇压。 他更关心的,还是立法的事。 御法衙门下两司,执法司沿用大明律执法,这不是长久之计。立法是必然,而且尽早的事。 州牧衙门征募的官员,擅律法者,全部被他调集到立法司,共参历朝历代法令,意图编纂一部更完善,更严整的新法。 一九零章 二牛 立法事急,但又急不来。律法要森严,既森严,立法时便不可马虎留下明显漏洞。 孙秀才也是心知肚明,因此六分精力在立法,其他四分精力有三分放在铺设构建各级执法机构的事情上,只有一分精力用于执法。 河南经过流贼肆虐,各地各县的官府机构多有破落,在这样的情况下,无论是朱炳琨还是郑五,皆势如破竹。 军队在前面打,州牧衙门和御法司衙门就要无缝跟进。军队打下一个县城,州牧衙门就要在该县设立官署,任命官员。执法司亦然。 因此两衙十分忙碌——也亏得郑允芝、孙秀才等人早得政绩反馈,无论体魄还是神魂,都远超常人,精力充沛,一人抵得上十人,才能在人员极度匮乏的前提下,有条不紊的跟进。 在这样的情况下,作为甩手掌柜的嬴翌也并未闲着。 离开封,下南阳,入方城山。嬴翌带着盛放李闯人头的木盒,与李真人师徒来到碧波谷。 蒋锡早去月牙谷,他作为墨事司的司事,眼下主要掌管的,就是方城山两谷。初为司事,无论是搭建墨事司的班底,还是其他事务,都没有时间耽搁。 如今的碧波谷,已经完全走上正轨。 谷中碧波湖波澜荡漾,过湖的山溪水量充沛,水利锻造之法已被利用起来,大大的增加的了碧波谷工坊的效率。 在谷口处,山溪落差的位置,溪流左右两侧,类似于大水车一样的设施,各有五座,在充沛的溪水的冲刷之下,时时刻刻的转动着,通过一道又一道的齿轮,带动锻锤,锻冶钢铁。一声声锤打,节奏井然,犹如唱着一支永远没有尽头的昂扬的歌。 谷中,金木水火土五个字号的工坊,按照对水源需求的大小,沿湖排开。各字号工坊,皆有两座。其中工匠人数,已经达到八百人。 金字号、火字号四个工坊,占了八百工匠的五分之三。木字号、水字号、土字号六个工坊共分余下的五分之二。 在远离工坊区的另一端,是工匠们的宿处,包括了连排的土木砖瓦院落以及一座公共大食堂。 联排院落从相对工坊区的碧波谷另一头开始,向内出谷,在新建成的碧波谷-月牙谷大道两侧绵延错落,靠山傍路,十分便利。八百工匠的家眷,皆住在此处。 在住宿区和工坊区之间,则是仓库区。从月牙谷或者山外运来的原材料,都储存在这里,制造的成品,也囤积在这里。谷后的盐矿,加工过滤出来的精盐亦然。 整个碧波谷,除了工匠们的幼子,其他便是老人、妇女,也都有工作可做,也都有薪水可拿。盐矿、食堂、搬运,都需要大量的劳力。 当然,这不是强制的。愿意做的大有人在。 新建成的道路穿过整个碧波谷,从住宿区到仓库去到工坊区,道路宽阔,可并行五辆马车。 碧波谷就是道路的尽头。碧波谷的地势决定了便是碧波谷通往山外的道路,也无法从谷口修出去,那里有山溪,有落差,而且山溪有极大的用途,可以水利锻造。因此通往山外的道路位于谷后的盐矿处,与月牙谷方向过来的道路及延申到碧波谷内的最后一段道路,形成一个三岔路口。 嬴翌从小王庄进山,踩着奴工营新建成的道路,直达这个三岔路口。他先去盐矿看了看——盐矿的开采也已走上正轨,眼下整个盐矿有五百多工人,其中绝大部分都是妇女,是碧波谷工匠们的家眷。 每天这里产出的精盐就有五千斤,一个月就有十五万斤。当然,盐矿走上正轨的时间,还不到一个月。听盐矿矿务执事所言,自盐矿开采至今,除开月牙谷和碧波谷自身消耗,已运送了五万斤精盐,分散到南阳三县贩卖,同时还囤积仓储了七万斤精盐,就在碧波谷中。 嬴翌看过盐矿的造册之后,对此很是满意,予以鼓励之后,他才带着李真人师徒和张四、林根等随身亲卫,进入碧波谷。 首先引入眼帘的,便是一排排高低错落的院落,一路过处,可以看到光着屁股的小毛孩在路边追逐,可以看到上了年纪的老婆婆在溪边洗衣。 整个一派,皆是安宁祥和。 入谷处,在联排院落之间,还有一座规模不小的杂货铺。其中贩卖各种生活用品,粮食、盐、糖、布匹衣料等等。这是官办的杂货铺,月牙谷亦是如此。正是嬴翌当初提及。 杂货铺的存在,既满足了谷中人们的生活需求,也达到了嬴翌回收银两金钱的目的。 然后嬴翌见到了二牛。 眼前的二牛,仿佛已变了个人。原本憨憨的脸庞,眉宇间已多了一丝精干。人是会变得,嬴翌让二牛负责碧波谷的事,无论他有没有经验,现实都会将他的潜能逼迫出来。 嬴翌心下感叹。 “二牛。” 他捶了二牛一拳,二牛咧嘴直笑。 想当初嬴翌初来乍到时候,饿的快死了,被张大哥所救。在小王庄最先认识的人之一,就有二牛。 二牛为人朴实,没有心机,嬴翌那时才愿意跟他打交道。 “嬴哥儿!” 嬴翌失笑,久违一抹亲切。 随后闲聊,发现二牛言语间,已是条理井然。 “俺没有辜负嬴哥儿你的托付。这碧波谷,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俺们门清。”二牛把胸脯排的咚咚响。 他道:“眼下五个字号十座工坊,有工匠八百零三。其中一级工匠六百一十人,二级工匠一百五十人,三级工匠四十一人,蒲铁锤那老货和马牛兄弟手艺大涨,剩下两个就是他们,是一级大匠。” 蒲铁锤和马牛,嬴翌当然是知道的。作为人道榜上有名的工匠,他们也做出了相应的人道功绩,得到过真灵反馈。无论是用来增强体魄,还是增强神魂,必定会对手艺产生促进作用。成为大匠,理所当然。 实际上最先一批上榜的工匠,手艺都今非昔比,三级工匠能达到四十一人,与此息息相关。嬴翌相信,随着每月初人道气数统计,功绩反馈的次数的增加,他们的手艺会越来越强。 一九一章 祭奠 方城山两谷,计有工匠一千七百多人。这一千七百多人在嬴翌打下开封之后,皆已上榜。 暂时三万个上榜之人当中,军队占了两万七,文官吏员实际上最少,只有一千二百多人,剩下的都是工匠。 工匠的意义,对嬴翌来说,十分重大。日后元器的制造,离不开他们。 人道,以人为本方是道。文明和知识,都要依托于人而存在。元器神妙,却也要人来制造。 当然,制造元器有诸多前提,元符是其一,制造方案是其二。但都要依托于工匠,人才是基础。 当前的工匠们还没有制造元器的资格,他们还不懂得元符的奥秘,不知道怎么去组合元符制定方案,但嬴翌会慢慢引导。 元炁方案是一个浩大的体系,嬴翌一个人是不成的。他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去兼顾。必须要培养出相应的人才,而工匠们,就是嬴翌培养人才的首选。 而培养的第一手段,就是人道功绩的真灵反馈。 只要体魄强度、神魂强度达到相应的层次,于元符一道入门,应该是不难的。 闲话休提。 嬴翌这次回来的第一件事,不是什么国家大事。但对于嬴翌而言,却是很重要的事,了结恩怨。 带上李闯的人头,不是有什么特别的嗜好,而是作为祭品,与李过一道,祭奠当初小王庄遭难的乡亲,张大哥,张大嫂,小丫,还有那些音容笑貌仍时不时浮现在嬴翌面前的父老。 从二牛口中听完碧波谷的详细情况,嬴翌没有多说,只道:“带我去见李过。” 二牛一怔,本来高兴的面孔随之沉了下来,点了点头:“嬴哥儿跟俺来。” 在一间又湿又暗的阴冷地窖里,时隔月余,嬴翌再次见到了李过。 当初这贼子也算是意气风发,如今却如同一个行将就木的痨病汉。头发覆面,枯黄泛白,一身好似腐烂,蜷缩在角落里。 嬴翌很清楚,李过在这里的日子肯定不好过。但当初把他放在这里,就是为了让二牛他们发泄心中的怨恨。 自得其所。 小王庄的乡亲们可没有得罪过谁。 “李过。” 嬴翌居高临下,好像一尊巨人,把地窖门口的光全部都挡住了。 李过微微动了动,干枯头发下掩藏的眼睛里,浑浊无神的目光落在嬴翌身上。 嬴翌打开木盒,将一颗人头丢在地上:“看看是谁。” 李过缓缓看去,忽然嚎啕大哭,哭的缩成的一团。 “杀...杀了我。” 李过以头抢地,把李闯人头抱在怀里。 嬴翌摆了摆手:“带走。” ... 小王庄。 根据当初嬴翌的意见,军服织造从月牙谷搬到小王庄。而如今在小王庄外形成了一个物品的集散地。 从外界运送物资原材料到山里,会在这里歇息,从山里运出来的货物,也会在这停留。 织造坊除了用藤麻织造军服,也逐渐涉及民用,生产一些布料卖出去。加上精盐逐渐开放供应,一些商人嗅到商机,或是设立货栈,或是开了酒馆,逐渐繁华起来。 不过小王庄原本的地方,仍然幽静。 谁都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发生过什么事。 村口一大一小两座坟,大的是当初遇难的全村父老,小的是张大哥一家三口。 嬴翌从来都没有忘记。当初张家嫂子自尽以后就地掩埋,等嬴翌起势,就派人去迁了回来,将他们一家三口葬在一起。 竖碑、攥文,坟以石砌,古拙厚重。栽上松柏,四季常青。 短促的一声惨叫,一腔血渍洒落坟前,李过人头落地。嬴翌提起李过的人头,又将李闯人头摆上,点上一炷香,就这么默默的看着。 良久,躬身一拜。 一瞬间,心里最后一点挂欠终于落地。 “走吧。” 他微微吸了口气,转身就走。 二牛和四嫂子默默的,李真人师徒亦是无言。 时隔数月,回头来似乎过了许久,心中唏嘘,无法言语。 走出小树林,如同一个小镇子的集散地就在眼前,嬴翌没有进去。这个地方的发展方向,嬴翌早有打算,日后会逐渐建设起来,作为方城山两谷的前站。现在看似有些繁华,但实际上远远没有达到嬴翌心目中的标准。 沿着五辆马车可以并行的碎石路,嬴翌缓缓的走着。 忽然他说话:“回想当初,真是有些唏嘘。真人或许不知,我原本亦没有什么雄心壮志,倒是苟且偷安居多。世道艰深,我本将饿死荒野,是张大哥救了我。就此我在小王庄落户,平日里打打猎,或者帮乡亲们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以报收留之恩。” 他仿佛自言自语:“那一日我进山,深入数十里,一夜不归。待我翌日归来,入目惨状噩耗,几欲狂。满村上下,老老小小,是死不瞑目啊。亏得秀才捡回一条命,我才知道是流贼恶行。就是那李过!” “这个畜牲,猪狗不如。” “我张大哥多好的人?小王庄乡亲多好的人?我那侄女小丫才十来岁!不是畜牲,又怎能做得出这等令人发指的事?” “我便与秀才连夜追踪,追到前面路口,我让秀才去叶县县城,我自己一路追到叶县南几十里外,才缀上李过那贼子。可恨当时不能杀他,这畜牲挟裹了一些乡亲妇女,我要救人,没有办法。否则早潜进去,割了他首级!” “待我悄悄将人救出来,再返身去杀他,还是被他逃掉。可怜我那些乡亲,我张家嫂子,却因无颜而自尽。我于是欲北上,怎么也要杀了他,才能消去心头之恨。” “便在叶县,因缘巧合,逐渐走到现在这一步。” “人生难测,实在是...呵呵...” 李真人听嬴翌说,脸上也不免露出唏嘘之色,道:“际遇说来巧合,但亦是必然。大人说苟且偷安,并非大人没有气魄胸襟,只是藏在深处。所谓金鳞非是池中物,一遇风云化作龙,诚哉斯言。天下丧乱,龙蛇并起,大人有真龙之姿,又怎会淹没尘埃?便是没有李过此贼,依贫道之见,大人早晚也会趁势而起。” 嬴翌闻言,不禁笑了。 一九二章 见闻 随嬴翌一道,自入南阳以来的所见所闻,那种秩序与平和,令李真人心中震动。 无论是路过叶县时看到的一望无际的麦田,还是碧波谷热火朝天的工坊,熙熙攘攘的集市,还有来来往往的百姓商人,那种勃勃的生机,向上的昂扬,都令人心中感动。 李真人心悦诚服。嬴翌在他心目中的形象,从一个能征善战一往无敌的悍将,真真正正成为能够定鼎天下的明主。 时势造英雄,非无英雄,而是英雄因时势而起。嬴翌不是没有野望,不是没有气魄,一时的苟且偷安,算不得什么,在大争之世,终归是要走上属于自己的道路。 一路再过碧波谷,至月牙谷,谷中也已井然有序。 较之于碧波谷,月牙谷的面积大了许多。十余个谷地,大大小小,加起来几千亩。除了最里面的四个谷因为人道台、八方塔和地稷仪的关系,没有动土。其他的十来个谷,全已被错落有致鳞次栉比的建筑填满。 五行字号的工坊,在这边更多,每个字号就有三个工坊,而且面积更大——虽然这边的工匠人数与碧波谷差不离。 除此还有组装坊、打磨坊、修理坊若干,加上仓库若干,车马放置区若干,满满当当之中,井然有序。 自然,也有生活住宿、办公区——中间面积最大的谷地就是。嬴翌的院子,也在这里。 碎石大道从小王庄那边过来,在碧波谷外分三叉,这一条至月牙谷,一路穿过月牙谷,好像串糖葫芦,将诸多谷地串联在一起。 蒋锡早回月牙谷,此时正在组建墨事司的班底。墨事司主工业和技术,其中的班底怎么组建,嬴翌并不过问。 在嬴翌看来,他只需要给下面的人一个框架,任命主要负责人即可。具体班底的组建,不需要理会。怎样组建,效果怎样,日后会在人道榜上一目了然。 不行的再慢慢更改,绝不至于一摸黑。 带着李真人师徒,以及二牛,嬴翌直奔月牙谷深处而去。先在地稷仪所在的谷中,赋予了二牛操作地稷仪的权限。 “这是地稷仪,稷者,五谷也。地稷仪的用途,就是改造粮种。眼下南阳三县耕作的粮食,种子都出自于此。” 嬴翌介绍道:“此前我将操作地稷仪的权限赋予秀才,但秀才如今职司河南司法,没有时间。因此我将它转交给你。” 说着话,嬴翌在地稷仪浑然一体的入口处弹指一点,一道光幕腾起:“打开地稷仪,便是此处。” 他一点,地稷仪的门两侧推开,露出进出口。 “将要改造的粮种放进去,关闭入口。然后设定改造方案。” “这改造方案十分简单,需要什么样的良种,就怎么改造。比如高产量,比如耐寒耐旱,抗病虫,短周期等等。任何一种作物,都可以在这里得到改造。” “眼下整个河南即将纳入我治下,涉及数以百万计的百姓,至少数千万亩的土地,需要大量的良种。这个重任,我就交给你了。” 二牛觉得心中沉甸甸的,他用力的点了点头:“嬴哥儿你放心吧,俺们不会出漏子的。” 嬴翌哈哈一笑:“我相信你。不久之后,州牧衙门下的农事司那边,应该就会陆陆续续运送粮种过来,碧波谷那边你暂时放下,交给手下吏员。你把精力,全部放在这里。” “嗯,俺们知道了。” 嬴翌这里跟二牛叮嘱,旁边的李真人师徒早已看的目瞪口呆。 这地稷仪也太神奇了! “竟然有这样的东西,简直不可思议。” 李真人惊叹道:“不知这个地稷仪改造的良种,能达到什么样的程度?” 嬴翌笑道:“就南阳三县种植的良种,其周期缩短到两个月。眼下已去一月,再过一个月,就可以收获了。” 李真人一听,惊道:“此前路过叶县,我看那麦苗郁郁葱葱,已齐腰深,都已怀胎了,还以为是年初种下的,才一个月?!” 嬴翌笑着颔首:“只有一个月。周期只是其一,当时耕种的时候,还未下雨,遍地干涸。我当时考虑到这几年旱涝无常,因此也做了抗旱抗涝改良,使得不惧旱涝。又进行了抗寒、高产改良、抗病改良。冬季一样生长,也不会生虫病,产量应该在普通麦子的五倍以上。” “五倍!” 李真人骇然,随即振奋道:“若得五倍,百姓再无饥寒之忧也!大人功德,可谓圣!” 嬴翌失笑摇头:“哪里敢称圣?我既欲定天下,这就是我的职责。” 李真人满是叹服。 然后又见了人道台,台上还有七八杆蚩尤旗供奉着,军中所需,随时可取用。 人道台嬴翌没有多做介绍,又回地稷仪处。 “这下面,还有一座八方塔,又叫元炁能源器。可汇聚天地元炁,供给所用。地稷仪有如此神妙功效,缘故皆在天地元炁。” 嬴翌笑道:“真人是修道士,对天地元炁应该有所了解。” 李真人一听,略有恍悟:“原来是天地元炁之用...” 嬴翌颔首:“天地元炁充塞于寰宇之间,与山川大地概为不同,看不见摸不着,没有形态。却不可或缺。其具有神奇的力量,几乎无所不能。我观真人用符,激发之后,便有天地元炁流转的痕迹。” 李真人大是点头:“大人所言不差。符箓乃天地之语,鬼神之言。可引动天地元炁为用。” 嬴翌笑道:“我听说修道士修行,纳天地元炁为己用,炼作法力。不知真人有几多法力?” 李真人闻言苦笑,道:“大人说笑了。纳天地元炁为己用,确有此法,但非常人可以练就。” “哦?”嬴翌一怔:“难道还有什么奥妙?若无法力,这符箓又该怎么激发?” 李真人道:“激发符箓,以神为引。以法力激发自无不可,然练就法力的,却是凤毛麟角,大抵张天师可能有此神通罢?天地元炁浩瀚且暴烈,寻常承受不起不说,以微末精神,亦无法撼动元炁引入躯体。且当今之世,天地元炁黯淡,便是以符箓之妙,引动起来,也如撼山岳,极是困难。” 一九三章 奥妙 “以神为引...” 听了李真人之言,嬴翌若有所思。 所谓神,应该是神魂之力,亦即精神力量。按照李真人所言,绝大多数的修道士,都没有练就法力的能耐,一则是血肉之躯难以承受天地元炁的灌注,二则是元炁黯淡——或者说活跃度太低,无法撼动。 然而嬴翌却隐约觉得,李真人所说的,仍然不是本质所在。 血肉之躯无法承受元炁的暴烈,那是因为血肉之躯不够强悍。天地元炁的活跃度太低,也是外部因素。 嬴翌自开辟穴窍以来,这段时间将神魂已加点到10,对外界的敏感无与伦比。只要集中精神,在安静的环境下,可以很直观的观察到天地元炁的存在。 也曾深夜里试过引动天地元炁入体,确如李真人所言,神魂触碰天地元炁,就似负山之重,撼动极是困难。但以嬴翌的神魂之强,非是无法撼动,也能够引动一丝元炁,然而要将这一丝元炁引入躯体炼化,却不得其门! 身躯与天地之间,有一扇无形的无处不在的大门紧紧的关闭着。无论是将元炁从头顶卤门引入,还是从嘴巴鼻孔七窍引入,都是枉然。元炁进入躯体,就好像雨水从塑料纸上淌过,更似乎与血肉之躯不在同一个层面,不会产生任何反应,与血肉之躯不能产生交集,然后直接流失。 留不住! 留都留不住,怎么练就法力? 因此嬴翌觉得,要练就法力,还有某种本质性的要求。 而李真人恐怕并不知道这里面的道道。 他只是觉得撼动元炁太难,只有借助符箓引来一丝并只能作用于符箓,以他的神魂强度,并不能直接引入体内,因此没有直观的感受。 他或者以为自己修行不到家,或者以为自己的法门粗浅。 在嬴翌而言,引天地元炁入体,不单单无法留住炼化。更甚于他的神魂在加点到10以后,无法继续加点。 他本以为是神魂仍然不够强大的缘故,但神魂不能继续加点,这就难住了。 体魄增加到10,穴窍为之开辟。其后也不能直接加点体魄,但可以将真灵投入蕴养、滋润穴窍,以达到体魄继续增强的效果。 但神魂到10以后,神魂项后面的加号就消失了。 然而神魂选项下的真灵选项和根性选项,在神魂加点关闭之后,却产生了一些变化。 真灵项后面,产生了闪闪发光的加号,而一直以来毫无变化的根性选项后面,也冒出一个加号,但这个加号是灰色的。 嬴翌猜测,神魂的继续增强,一定与真灵和根性有关。甚至打开炼化天地元炁的门,也一定与此息息相关。 对于真灵项的加点,嬴翌还没有着手。但试探过。嬴翌的基础真灵,数值是1,与当初体魄、神魂一致。而试着加点,要把真灵加到2,付出的真灵数,较之于体魄和神魂,暴增了十倍。 也就是说,要把真灵加到2,需要100真灵数。 至于根性,完全摸不着头脑。灰色的加号,代表着两个可能。一是真灵数不足额,几万真灵数都不足额,那么可能十万或者几十万上百万才能激活。第二就是真灵数无法加点根性——或许需要其他的什么,才能将根性后面的‘无’改变。 暂时而言,嬴翌对此需求不大。他还不知道加点真灵和根性,对自己有什么影响。至少暂时而言,他并不觉得有什么能威胁到他。没有那么急迫,可以慢慢来。 这次回到月牙谷,一则是开启元器的制造。二则便是琢磨琢磨真灵和根性的奥秘。 而真灵和根性的奥秘,暂时摆在第二位。 对于志在天下的嬴翌来说,元器是重中之重,是开启一个新的文明体系的基础。 与李真人闲聊着,一路到了嬴翌独属的庭院。此前这个庭院,嬴翌只住了一回,后来一直是陈圆圆和李香君的居处。现在陈圆圆和李香君在开封,这里便空阔下来。 早有蒋锡安排了侍从,奉上茶水。 嬴翌与李真人师徒分宾主落座。 “请茶。”嬴翌端起茶碗,示意了一下,抿了一口热茶,这才道:“当初我那岳丈泰山将叶县百姓迁居此处,两万余人挤在狭小的山谷中,吃饭喝水都是问题。后来击破了流贼,才将其迁移出去,逐渐把这里转变成工坊。” 放下茶碗,嬴翌笑道:“真人耳闻目睹,我这工坊如何?” 李真人笑道:“耳目一新。尤其是地稷仪,殊是神妙。” 嬴翌哈哈大笑:“地稷仪确也神妙,还有地稷仪下深藏的八方塔,更是玄之又玄。李真人可知,这地稷仪八方塔是怎么造出来的?” 李真人犹豫了一下,道:“既可见用于天地元炁,莫非修行手段?” 嬴翌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或是修行手段吧。地稷仪和八方塔,皆是我亲手铸造,构造的每一块百炼钢,都有我铭刻的元符。” 说到这里,嬴翌目光灼灼:“我见真人符箓,颇有些启示。与我这元符,似是而非模样。我请真人来,也是为此。” 然后不等李真人开口,嬴翌便道:“稍后李真人莫要惊讶。” 言罢,便已将李真人与静明师徒二人,纳入了人道榜上! 但见二人面色一滞,片刻后齐齐露出震惊之色! “人道榜?!” 李真人几乎一下子站起来:“人道?!” 他叫道:“大人果然天命加身!” 嬴翌见他震惊,含笑以对,道:“天命与否我不知,不过人道榜确有妙用。” 李真人呼吸急促:“大人可知历来修行中人扶龙庭是什么道理?!但求人道气数!成仙先做人,做人完满,方可了断红尘,见证大道。扶得龙庭,气数加身,修行顺畅,正是修行之人欲求之法!” 说着,他惊叹连连:“没想到我区区散修,也有这样的机缘!” 又叹:“这上榜之人,竟有三万余,若被其他道友知晓,不知该如何羡煞!” 言罢真人长身一拜:“大人于我,恩重如山,万死难报!” 嬴翌笑着连忙摆了摆手:“真人言重了,不必如此,不必如此。” 然后道:“我有所求,自当有所回报。” 道:“真人擅符箓,我有元符之妙,须得真人襄助。” “敢不效死!”李真人又是一拜。 静明早是目瞪口呆,一脸茫然了。 一九四章 书写 嬴翌早前便迫切的需要一位修道士,不单单是为了防备敌对修道士的诡谲手段,更与元符有关。 当初得知李闯麾下有一位巫蛊修道士的时候,嬴翌就曾说过。等见了李真人,见他运用符箓,知道他在符箓一道上有极深的造诣,嬴翌就动心了。 元炁方案以元符为基,以元器为用,元符与元器相辅相成,共同构成了一个浩瀚广博的别样的文明体系。嬴翌要把这个体系实践出来,应用到这片大地上,单凭自己一个人,实在是力不能及。 要实践元炁方案,推行元符是第一位。然而无论是工匠也好,读书人也罢,元符对于他们来说太陌生。因此嬴翌就想到了修道士。 尤其是擅长符箓的修道士。 嬴翌曾与李真人探讨过符箓的妙用,知道符箓与元符,虽然不尽相同,却有相似之处。 李真人的符箓,比起最基础的元符,可谓粗陋浅薄,但不可否认,他的符箓有用。 嬴翌要推行元符体系,然而便是最基础的元符,也太过深奥。非神魂强大之人,不可捉摸。因此如果能有一种同样有用,又介于元符之下的准元符作为启蒙,人们学习起来,就简单的多,就更便于推行。 搭一个阶梯,从侧面去降低元符入门的难度,从简单入手,逐步深入,一步步的钻研,从而顺利的进入元符体系的大门。 嬴翌带李真人来,就是为此。 他希望借助李真人对符箓的体悟,针对性的简化五行基础元符,虽然会削减元符的妙用,但却能够达到简单入门的效果。 “真人先休息几日,等我将元符整理出来,再来慢慢探讨。”嬴翌最后如是道。 五行元符,每一类计一千二百九十六道子符。每一枚子符都比前一枚更加深奥。即便以嬴翌如今加点到10的神魂强度,也只摸清了前面三十六道子符的意义。 共计有一百八十道子符。 这一百八十道子符,在整个五行元符的体系之中,只是一小部分,是基础中的基础,但也要花费嬴翌许多的功夫,才能实现到书面上。 因此让李真人先休息几天。 嬴翌此次回来,最主要的目的,就在于此。元符的书面化、简化化,以及着手开启元器制造。 李真人早已跃跃欲试——地稷仪的妙用令人惊叹,那么构造地稷仪的元符又是怎样的玄妙呢?作为一个擅符箓的修道士,他深深的被吸引了。 随后闲谈几句,嬴翌便要闭关。唤来侍从为李真人安排住宿,李真人稽首离开时,忽然道:“大人此番匆忙南下,开封或许会有变故。” 嬴翌一听,不禁笑了。 这位李真人果然也看的透澈。 他笑道:“真人所言极是。不过一切都在我掌握之中。我若不走,一些余孽又怎么敢跳出来?” 李真人怔了怔,失笑道:“原来如此。” 便告辞而去。 果然嬴翌匆匆离开开封,并非没有考虑。开封户百万,权贵富豪极多。孙秀才一番清洗,虽然平掉了大部分,但还有一些潜逃在外。嬴翌喜欢干净,斩尽杀绝与否无关紧要,但他就是要试试,开封城到底有多干净。如果不够干净,就让他们跳出来,再清洗一遍就是。 这件事嬴翌只与王轶胜提过几句。不过他相信,孙秀才和郑允芝也心知肚明。 秋后的蚂蚱,能有什么蹦跶的? 较之而言,元炁方案的实践,才是至关重要的事。 因此他毫不犹豫的离开了开封。 ... 随后的几日里,嬴翌专注于元符的书面化。一百八十道子符,嬴翌要将其书写下来,用的不是纸张,不是锦帛,纸张也好,锦帛也罢,都无法承载任何一道元符的力量。 每一道元符的成型,都会瞬间引动天地元炁。纸张锦帛太过脆弱,瞬间就会被烧成灰。 因此用玉书。 也就是高品质的玉板制作的书页。 这是早就准备妥当的。 每一页玉书,厚度都为一厘米,宽两寸,长三寸。全都是高品质的独山玉制成。 总共准备了四五百十页,四口大箱子! 每一页玉书只能承载一道元符,准备这么多,是以防出错,写废玉书。 书写元符的工具,亦是玉笔。用羊脂白玉打磨的如同小刀一样的笔。 而书写的‘墨水’,是金粉!黄金粉末。 嬴翌沐浴、静心,然后开始书写。 左手托着玉书,纹丝不动。右手拿着玉笔,沾上一抹金粉,缓缓下笔。 有一个成语,叫做入木三分。形容笔力强劲。实际上这与人对本身力量的掌握,有着绝对的联系。 嬴翌没有练过武,但随着体魄的增强,全方位素质的增强,对自身劲力的把握,早已入微。什么举轻若重,举重若轻,说起来玄之又玄,实际上都是对力的一种精微的运用方法罢了。所谓力透纸背,或入木三分,都是对劲力的运用方式。 加上神魂强大,明察秋毫,甚至可以进行微观的观测,就更不虞差池了。 要说笔力雄劲,有穿透力,大概没有人能比得上嬴翌。 他一笔下去,行云流水在玉书上划过,金粉流淌,竟至于没入玉书内部。笔头所过,留下一道道金灿灿的痕迹,却又不伤玉书! 等到一道子符书写完毕,微微光华流淌而过,激发出金灿灿的光。 轻轻放下玉笔,嬴翌仔细打量一番,不禁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一页玉书,已非同凡响。 书写在玉书上的元符,更是神奇无比。无论正面去看,翻过来再看,两面竟是一致的! 这便是元符的奥妙、元炁的神奇! 每一道元符,都不是平面的,而是立体化的。越深奥的元符,越复杂,甚至其中层层叠叠,构造无比复杂的立体。 它又是唯一的,无论怎么去看它,从什么样的角度。它呈现出来的,都是一样的。 唯有神魂的明察,劲力的精微,才能书写出真正的元符。它不可有一丝丝的错漏,否则便无效。 无效的元符,便不能引动天地元炁。 嬴翌书写元符,从简单到困难。第一道元符只花了他几分钟的时间,但第十道元符之后,半个小时都是等闲。甚至还会出差错,写废玉书。 这一闭关,便是七天,日夜不休。 一九五章 拿人 开封,御法司衙门。 孙秀才目光微凝:“逮着行踪了?” “逮着一个,大人。”堂下,一个身着干练的青年抱拳道:“贼人的藏身之处每天变化,但开封虽大,却也不大,经过仔细排查,已经确定了其中一个贼人当前的藏身之处。” 孙秀才微微颔首:“亦即是说仅仅一人?” 青年躬身道:“仅一人。贼人十分谨慎,分开躲藏,并未聚集一处。” 孙秀才明了,不禁笑道:“果然谨慎。不过...” 他念头转动,强大的神魂思维敏捷,很快得到一条答案:“若在一处,一网打尽便罢。不在一处,也未必有差。你去寻王部将来,说我有事找他。” 王轶胜虽暂代执法司司事,但他的本职,仍然是嬴翌的亲卫部将。常驻于巡抚衙门改建的嬴翌府邸之中,很少插手执法司的事。 青年躬身一拜:“是。” 孙秀才挥退青年,继续处理公务,大抵一刻时间过后,王轶胜到了。 “孙大人。” 王轶胜抱拳。 孙秀才还了一礼,道:“王部将请坐。” 便道:“主公匆匆南去,开封城里的牛鬼蛇神余孽便跳了起来。这几日颇有些动静。我想主公南去,恐怕也有引出贼人便于清洗的意图。执法司下的巡察部已获得其中一人的确切藏身位置,为防万一,我要王部将立刻带人去擒拿此贼。” 王轶胜一听,抱拳道:“合该如此。” 孙秀才笑道:“此行须得隐秘,不能声张。我原以为若贼人齐聚,一网打尽一了百了。如今只一人,怕是有些曲折。贼人有调动人手的痕迹,于开封恐怕有些想法。但只开封城中的余孽,万万是没有这个能耐的。把人暗中抓来,审讯一番,看看这些贼人到底有什么计谋。” 王轶胜心领神会,站起身来:“孙大人放心,我省的。” 当即离开,拿人去了。 ... 开封城西,州牧衙门下的人户司和农事司统计人口、重设户籍、统计土地的办公处就置于此处。还有流民安置,也在此处。 早前朱仙镇的三十万流贼服从,挑挑拣拣诛杀了一批恶略之徒,余下二十来万人,有十万人早被送到南阳安置,余下十万人在击破闯贼之后,暂时安置在这里,等着配给。 因此城西龙蛇交混,环境极其复杂。 王轶胜离开御法司衙门,早有执法司的人等着。便带了二十个精兵,乔装一番,来到了城西。 执法司的人引着王轶胜等人在这片复杂的区域里穿梭,悄悄来到一处破旧的宅院。 “就是这里?” 王轶胜望着宅院紧闭的大门,低声问道。 “回大人的话,就是此处。”执法司的人答道。 王轶胜打量了一番,打出几个手势,二十个精兵便立刻分出三支,一支五人,堵后门的堵后门,守侧墙的守侧墙。余下五人在王轶胜的带领下,与执法司的人一道,直接破门而入。 “务必一网打尽,不得走了一人!” 一进门,王轶胜反手关上大门,信步往内走去。耳畔,已隐隐传来惊呼嘈杂之声。 “什么人!” 正屋里冲出来七八个汉子,都提着刀具。一看王轶胜,二话不说,举刀闷声扑杀过来。 王轶胜出手如电,拍开利刃,揪住为首之人的脖子,顺势将其掼在地上,咔嚓骨裂,那人闷哼都来不及,脑袋撞击地面,脖子已经折了。 “全都杀了!” 王轶胜煞气腾腾,低沉喝道。 双方皆闷声不言,一动手便奔要害。王轶胜带来的,皆是经历战场,又得军功反馈的精兵,这种小规模的战斗,只能算是热身。几个呼吸,冲出来的七八人全都被杀死在屋门前。 在惊呼声中,王轶胜杀入屋里,正见几人从后门逃遁。王轶胜进步赶上,揪住一人往墙上一撞,脑袋随之爆开。他目光只盯着前面仓惶而逃的那个锦袍中年:“活捉此人!” 不多时,满院肃清。四面皆围,无路可逃。那锦袍中年直接落在王轶胜手中,余者全部被杀。 就在院落中,王轶胜叫人搬来一张椅子,锦袍中年跪伏在面前。 “说吧。” 王轶胜淡淡道。 锦袍中年早已丧胆,惶惶然脑子一片空白,闻声浑身一抖,几乎瘫软下来。 “你们有多少人,具体是哪些,欲图何为?说清楚,本将给你一个痛快,如若不然,哼哼...” 那中年尖声叫道:“饶命,饶命啊!将军饶我一命,我知无不言啊!” “饶命?”王轶胜轻笑,侧脸去看执法司的青年,道:“你觉得怎么样?” 青年杀气腾腾:“此人欲图不轨,罪大恶极。” 王轶胜笑道:“你倒是个执法的好苗子,叫什么名字?” 青年道:“属下执法司下巡察部执事苗宪。” “苗宪,好。”王轶胜道:“你来审问此人。” 说着,王轶胜起身,往外走去:“我只要结果。” “是,大人。” 惨叫声凄厉响起,随后似被堵住嘴巴,变成闷哼,一刻之后,苗宪出来,双手沾血。 “大人,已经问出来了。”苗宪道。 王轶胜道:“说。” “贼人的目的是颠覆开封,参与者有六人。除了此人,还有五人。彼五人之中,有豪商两人,勋贵三人,四人都是在逃的要犯。余下一人,恐怕须得请示主公之后,方可处置。” “哦?”王轶胜讶然道:“什么人须得问过主公才能处置?” “是周王世子。”苗宪答道。 “周王世子?!”王轶胜道:“主公宽怀大量,没有动他周王府一根毫毛,竟不思恩典,可恨!” 苗宪道:“大人,周王或不知此事。” 王轶胜怔了怔,怒色稍减:“嗯...以其老成,当不至于如此不知理,恐怕那老儿还真不知道。此事果然须得请示主公。那周王有李真人的颜面在,不能轻易处置。” 顿了顿,道:“具体细节呢?要颠覆开封,可不是区区几个豪商勋贵能够做到的。他们的把握呢?” 苗宪道:“里应外合。说是与漕运总督史可法联络上了。” “哦,原来如此。”王轶胜恍然大悟。 便道:“他们在城里有多少人?” 苗宪道:“至少三千。根据此人供词,除开周王世子,他们五家仍握有一二百人不等,加起来千余人,大头在周王世子那边。他们借着州牧衙门以工代赈的机会,安插了不少人做工,至少有五百人藏匿在修葺城池的队伍之中。余下两千余人,都分散在城西这边的流民营里。” 一九六章 孽子 “分散?好办。” 孙秀才听完,念头一转,便有了计较。 王轶胜带人擒杀反贼,审讯出消息,一番收拾妥当,处理了尸首,便回御法司衙门,将详细情况告知孙秀才。 “劳烦王部将随我走一遭,去朱府。”孙秀才道:“朱家的公子不识大体,朱老爷应该管一管。” 周王是大明的周王,在嬴翌这里没有王爵特权。下面的人依照以往的习惯,仍称周王,但在孙秀才,却只称朱老爷。在他眼中,周王只是以前,现在一个富户罢了。 王轶胜神色一动:“孙大人的意思是...” 孙秀才微微一笑:“走吧,看朱老爷怎么说。” 又谓苗宪道:“你做好准备,等候命令。” “是,大人。”苗宪退下。 于是轻车简从,孙秀才与王轶胜联袂来到朱府。 早有管家通报朱老爷,在正厅接待。 去了周王名爵,这位朱老爷如今过的还不错。嬴翌只取了他十万顷良田,连城中的商号铺子,也没有动他一家。朱老爷面色红润,精神尚好。 笑道:“未知两位大人前来,老朽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孙秀才还了一礼,笑道:“朱老爷言重了。” 然后分宾主落座。 孙秀才开门见山:“敢问朱大公子可在?” 对于孙秀才和王轶胜两人联袂而来,朱老爷本就有些忐忑,但他细想这段时间以来,也未曾见罪过谁,也不曾触犯律法。如今听孙秀才说朱大公子,朱老爷便是心中一跳。 他神色微沉:“小儿正在府中。” 然后对一旁随侍的管家道:“去将那逆子唤来。” 管家作揖而去。 待管家离开,朱老爷才问道:“莫非老朽的逆子见罪了两位大人?如果有什么误会的地方,还请两位大人见谅。若真有罪,老朽必不包庇。” 孙秀才神色一整,道:“按理说朱老爷与李真人相交莫逆,而李真人在主公面前颇有颜面。若无事,我等也不会轻易上门打搅...” ... 朱府的管家离了正厅,脚步便放慢下来。 作为一个管家,最是擅于察言观色,他也已看出不对头来。很多事,朱老爷年纪大了,并不知道,然而他这个管家,却隐隐有些察觉,知道大公子这段时间,暗中在做些什么。 如今看来,恐怕不是好事。 孙秀才是那嬴翌的左膀右臂,王轶胜更是其亲军统领。这一文一武一起上门,事情就大条了。 若是把大公子唤去,不定有什么下场呢。 然而管家更清楚,若不把大公子唤去,整个朱府恐怕都要遭殃。如今朱老爷不知情,还有转圜的余地,若是刻意包庇,后果难料。 他思忖间,已有决断。大公子虽亲,却比不上整个朱府重要。 便已来到朱大公子的居所,府中一个偏院。 这本是王府,内藏乾坤。朱老爷不曾退位之前,朱大公子没有资格住正屋,与其他朱老爷的子嗣一样,住在偏院。 “大公子可在?” 管家到了偏院,开口便问。 有侍从忙答道:“大公子正在读书。” “带我去见大公子。”管家道。 便在书房中,见到了那位朱家大公子。朱老爷子嗣不少,这位大公子都已四十余,最小的大抵几岁的也有。 “原来是老管家。”朱大公子一看是管家到了,也不敢怠慢。这位老管家在朱府中,地位很是特殊,一则与朱老爷是一块长大的伴伴,二则七八代的家生子,与自家人已是无异,何况掌管着府中方方面面的事,有极大的话语权。 老管家也不曾失了礼数,拜了一拜,道:“大公子,老爷有急事,要见大公子。” 朱大公子一怔,道:“父王有急事?” 老管家一听,心中暗叹。 却道:“大公子须得谨言慎行。如今不比当初...” 朱大公子浑不在意道:“家里无妨。” 便起身:“走吧。” 一路来到正厅,推门而入,朱大公子抬头看见孙秀才和王轶胜,脚步一下子就顿住了,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眉宇间涌起一抹疑虑。 “愣着作甚?还不快进来!” 朱老爷瞪着眼睛,死死的盯着自己的大儿子,喝道:“跪下!” 朱大公子闻的呵斥,眉宇间的疑虑顿时散开,转身就要走。却不防王轶胜一步赶上,按住他肩膀,如同一座大山,把他制在原地动弹不得。 上首朱老爷心中暗暗一叹,道:“有劳王将军了。” 然后站起身来,下堂走到近前,抡起拐杖便打,一杖打的朱大公子头破血流,顿时哀嚎一片。 王轶胜连忙放开朱大公子,退到一边。 “畜牲!” 朱老爷满面通红,一脚把儿子踹翻在地:“你这是要一家老小为你陪葬啊!逆子,你怎敢如此?!气煞老夫,气煞老夫!” 朱老爷抡起拐杖,连打了七八下,丝毫没有留力,打的朱公子痛呼连连。 “父王!父王!” 朱公子躲开一杖,梗着脖子叫道:“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老朱家没有投降的!” 朱老爷气的胡须颤抖,又是一杖把朱公子打翻,喝道:“你是天子还是君王?!你把老资放在哪儿了?!你这么搞,一家老小为你陪葬,你才甘心?!孽子,孽子啊!” 孙秀才知道朱老爷有演戏的成分,但实实在在,并未留手,看到这里,也觉得差不多了,连忙上前拉住朱老爷,道:“朱老爷不要生气。这事毕竟发现的早,还没有酿成无可挽回的后果。只要朱公子回头,主公那边一定会谅解的。” 朱老爷气喘吁吁的停下,喝道:“逆子听着,孙大人要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听到了没有!” 朱公子不言。 朱老爷气的又要打他,孙秀才再拦。孙秀才道:“朱公子好是不明事理。我家主公占了开封自立,毕竟不曾恶了朱家,一应礼数皆是周全,也不曾害了一人。主公与大明对立,那是立场不同,朱公子若是不愿,可以离开河南。如今却私自胡来,实是不孝。若念得朱老爷养育之恩,念的家人亲情,就该果断收手,助我收拾烂摊子,也算是浪子回头。如若不然,便是李真人在主公面前多大颜面,怕也不好说话了。” 一九七章 落定 不管打生打死,日子总是要过的。比如开封的青楼,在嬴翌占领开封的时候,只关门两天,便重新开业。 乱世之中,看不到希望的人们,更容易陷入醉生梦死之中。而青楼的存在,便是营造醉生梦死的极乐世界。 张老便藏在这里。说是藏,实际上过的十分滋润。面容姣好的姑娘十几个围着转,想吃什么,想喝什么,抬抬手就好。 这老东西虽然老了,但心还年亲着呢。 “老爷吃葡萄。” “老爷喝酒。” “老爷听曲儿。” “老爷...” 正不亦乐乎,有小厮过来,耳语几句,正乐而忘形的张老脸色一转,站起身来披了衣物,将姐儿们驱赶出去,才道:“世子召老夫有什么事?” 小厮道:“史可法殊无动静,世子心急,请张老爷等人去商议。” 张老爷神色微沉,点了点头:“走吧。” 便一番乔装打扮,从青楼后门出,上了一辆马车,奔朱府而去。 马车到朱府后门,开门的小厮看着张老爷闲庭信步入内,心中暗道:“这是第四个了吧?应该没有了。” 果然没有了。 张老爷一进入朱家大公子的阁楼,半声厉喝即止。便见孙秀才和王轶胜从阁楼中大步走出来。 孙秀才道:“王部将速去准备,将贼人一网打尽。” 王轶胜点头:“孙大人放心。” 当下大步离去。 不多时,城西,一片废弃的仓库,王轶胜带着两千精兵来到这里。 “各营谨守四方,堵住街头巷口,注意掩藏形迹,听我号令行事。” “喏!” 兵马四分,迅速在仓库周围的街头巷口藏身,不片刻,这里又安静下来。 大约两刻时间过后,陆陆续续便有人来到这里,进入废弃仓库。一个时辰方止。 王轶胜藏在暗处,眼睛盯着废弃仓库,心里早有计数。 不止三千,有近五千人! 他提起一把火铳,对天开了一枪。霎时间,杀声大起! ... 朱府,孙秀才正陪着朱老爷说话,朱大公子鼻青脸肿的站在一旁。 “此番能将贼人一网打尽,大公子功劳第一。”孙秀才笑道:“我家主公任人唯才,唯功是举,虽说大公子险些行差踏错,毕竟没有造成不可挽回之果,朱老爷若是有意,主公必不吝惜重用。” 朱老爷一听,神色微变,连忙摇头道:“孙大人太过抬举。老朽这逆子本事半分没有,便如这回,稍稍有些知理的,又怎会如此乱来?大人不惩治他老朽已是感恩戴德,哪里还有奢望?” 倒是一旁的朱公子,闻言略微动心,道:“父...父亲,孩儿倒是想做些事...” “闭嘴。”朱老爷呵斥一句,又转脸对孙秀才道:“孙大人休要听他胡言。这逆子除了斗鸡走狗,什么本事都没有,哪里能担当什么重任。此事休提。” 朱大公子一脸不服气。 孙秀才却是明白朱老爷的意思,也知道朱老爷看透了他的意图。 大抵也是心血来潮偶然为之。 此番朱大公子险些搞的开封骚乱,凭的不是他有多大能力,而是他的身份。 孙秀才觉得,他的身份确有利用的价值。 如果能让朱大公子为嬴翌做事,对于京师朝廷,对于崇祯帝,无异于狠狠的在他们脸上打几巴掌。 你看,你家宗亲都这样了,说明他们都对大明朝不抱希望。以此,可以打击朱明的残余不多的威信,让天下人侧目。 不过也仅此而已。 孙秀才并不强求。 在他看来,主公嬴翌取代朱明绝对是铁板钉钉的事。打击不打击朱明的威信,不影响结果。 能打击,尚可。不能,便罢。 于是笑道:“但凭朱老爷之意。” 却还是多提了一句:“朱老爷胸有沟壑,天下大势当是有所察觉。所谓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抱大腿还是要趁早的好。” 这时候,有兵卒来报:“大人,贼人已被一网打尽。” 孙秀才哈哈一笑,站起身来,作揖道:“此间事毕,本官告辞。” 朱老爷勉强一笑,把孙秀才送到门边方止。 回来之后,朱老爷面色沉的可以滴水,朱大公子站在他身边,低头不敢言语。 “亏得还有李真人的颜面在,你尚未起事,孙闻便主动找上门来。若得这孙闻稍稍哪怕有一丁点心思,硬生生等你起事,张着口袋让你入彀,我满门老小,哪里还有命在?” 朱老爷气喘吁吁:“你这点人,有什么用?那嬴翌连闯贼几十万人都给打的落花流水!” 朱大公子顶了一嘴:“还有史可法...” “史可法,史可法!”朱老爷一巴掌扇过去:“史可法什么狗屁?别看他是什么进士,那还不是借了左光斗的光,借了东林党的助力?他有什么能耐?他真有能耐,老资不早借着同乡的理由跟他搭上了?还要你来?” 朱老爷深深的叹息:“崇祯元年学政衙门的鹿鸣宴上见过此人,生的貌不惊人不说,言语间也没有什么出奇之处,除了规矩,再无其他。听说这些年此人做了清官,倒也符合老夫对他的看法。然此人没有大才,如这等涉及几万大军的调兵遣将之事,他哪里敢作主?你去联络他,等死你都等不到结果。” 朱大公子哑然。 随后朱老爷又道:“你四十多岁的人了,还这么不晓事。嬴翌是你能拿捏吗?嬴翌的官,是你能当的吗?你是洪武子孙,京师还在呢,皇帝还在呢,你作为洪武子孙,跟一个反贼混在一起,你让皇帝怎么办?九泉之下,你敢去见洪武?” “可你不是也跟他降了嘛...” 朱大公子嘟囔道。 朱老爷恨不得一巴掌打死他:“老资是委曲求全!老资一大家子人,你让我怎么办?!” “滚,去柴房静思七日。”朱老爷站起来:“管家,没有老夫的命令,谁也不准接近他!” 管家默默的点了点头:“大公子,走吧。” 此时,孙秀才已回到御法司衙门。 早有王轶胜、苗宪在厅中等候。 一九八章 搁置 “战果如何?” 各自落座,孙秀才笑道。 王轶胜道:“乌合之众,尚不及流贼。一鼓噪,还没杀几个人便都降了。” 他颇不满意,觉得没有杀个痛快。 这是嬴翌麾下将士的正常心理状态——军功反馈以首级为重,杀的多,得的也多。由是多凶暴,好杀伐。 孙秀才对此倒不以为意,闻言笑道:“此番除去隐患,杀多少人不重要。左右当下各处都缺劳力,这几千壮丁还有些用途。” 又道:“稍后将这里事况送到月牙谷去,主公看到想必高兴。” 王轶胜点了点头:“这就是孙大人你的事了,奏报和安置俘虏不在我职责范围之内。此间事毕,告辞。”他站起身来,抱了抱拳,又道:“主公令我司职执法司司事,然我对此并不在行,苗宪颇为有些能耐,孙大人可请示主公,以苗宪代执法司事。” 言罢,不看苗宪感激目光,转身已走。 对于王轶胜而言,随侍嬴翌身边是第一,上战场是第二,什么执法,什么执政,他一点兴趣都没有。有这时间,还不如对麾下将士多多进行一些训练。 何况对于执法,他没有任何经验,容易把军中习惯带到执法司,或许还会造成混乱。 孙秀才倒是很理解王轶胜的行为——一则王轶胜确不适合担任执法司事,嬴翌以其为执法司事,也只是权宜之计。二则孙秀才对嬴翌的某些想法十分了解,军政完全分离乃是必然。王轶胜早卸了执法司事,大抵绝无坏处可言的。 当即孙秀才以苗宪暂代执法司事,又奏报一封,将这里详细情况送去月牙谷。再将人往屯驻开封北的郑九所部处送去有关史可法的消息,左右做些防备,便将所有精力转移到立法及建设御法司各级衙门的事情上来。 开封,走上正轨。 月牙谷。 嬴翌府邸之中,嬴翌与李真人正探讨元符奥妙。 嬴翌抵达月牙谷已逾十日,一百八十页玉书书写已毕,五行各三十六道基础子符落实到书面上。 从三天前起,嬴翌便与李真人着手元符简化事宜。 李真人擅长的符箓,与元符有类似之处,但较之于元符,修道士的符箓,显得十分粗糙,低了不止一级。元符凝练无比,往往任何一道子符,所蕴含的意义,都需要多道符箓联合才能够表达一二。 因此无论是嬴翌还是李真人,都深深的感受到了简化的难处。 嬴翌拿起一页玉书,道:“这是木行元符体系中,代表孕育、生长的子符。” 李真人接过玉书,一边观摩着,一边为难道:“贫道所擅符箓之中,并未有关于孕育、生长的符箓。” 这便是最大难处所在。 有的元符,有对应的修道士符箓可以解释,有简化的依据。但有的元符则没有,要简化根本无从说起。 李真人叹道:“元符博大精深,令贫道叹为观止。可惜贫道虽擅符箓,但却不敢说擅长所有符箓。大人要简化元符,以更为简单的符箓解释一二,降低入门难度,恐怕还需要召集更多的同道一起钻研才行。但凭贫道,怕是穷尽一生,也难以完成。” 嬴翌也是无奈,道:“真人所言我也知道,然而召集修道士并非易事。” 李真人很是理解,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笑道:“大人手握人道气运,若得修道士知晓,必甘愿为大人所用。” 嬴翌微微颔首,却道:“真人说的我不是不知,只是眼下还不是时候。” 这一点,无论是李真人还是嬴翌,都非常清楚。嬴翌的势力,还不够大,要召集天下修道士,的确还不是时候。 然后嬴翌道:“罢了。此事暂时搁置。真人可先自行钻研,至于推行普及之事,慢慢再来。” 李真人也知道唯有如此。 虽说元符入门的门槛极高,推行不易,但眼下简化工作陷入迟滞,更简单更容易入门的对应的符箓解释体系不知道何时才能完成,如此一来,嬴翌只好作罢,先小范围的推行元符,其他的搁置。 嬴翌道:“真人擅符箓,可修习这一百八十道元符。等真人将这一百八十道元符理解通透,可以正常书写之时,这小范围推行之事,就请真人多多代劳。” 李真人稽首道:“敢不从命。” 嬴翌此番回月牙谷,在祭奠小王庄百姓和元符的书面化、简化之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那就是建立金元合金的生产线,为元器的大规模制造拉开序幕。 制造元器的前提,是能源。八方塔的建立,为元器的制造打下了基础。其次便是材料,金元合金的冶炼配方和相关配套的生产方案,早就藏在嬴翌心中。若不是开封事急,嬴翌恐怕早把金元合金制造出来了。 一旦炼出金元合金,有了这种超乎寻常的材料,更多、功能更加强大的八方塔、地稷仪,便可应运而生。 有了数量更多、功能更强的八方塔,金元合金的冶炼也会愈发顺利,产量也随之暴增,就可以完全取代普通的钢铁在军事方面的应用,极大的提升军队的战斗力。 更多的八方塔也能支撑起更多更强的地稷仪,满足嬴翌未来越来越大的统治区域,越来越多的百姓需求。 嬴翌放下元符简化的事,转而将精力投入到金元合金的冶炼事宜上来。他先召集了方城山两谷所有的三级工匠,将金元合金的制造方案分解开来,划分小组,分配任务,让工匠们去做相关的准备工作。 而嬴翌自己,则开始着手元符的刻画事宜。 金元合金的冶炼配方先不说,其所涉及的制造方案,具体的生产线涉及的各种设备,都不是普通的设备。 生产线相关的每一件设备,都是元器! 共计三座元器设备,熔炼、锻冶、塑形,联合构成了生产金元合金的生产线。 虽说这三座元器设备的复杂程度,较之于八方塔和地稷仪,简单了许多,但这三座设备的体积比八方塔和地稷仪更庞大,简单是简单,但耗费的力气和时间却更多。 近百位工匠分作三组,每组之下再细分小组,负责准备每一座元器的相关材料。 仍然以百炼钢为主。 还是没有办法。 制造元器,金元合金比百炼钢强了太多,然而金元合金却需要元器才能制造。唯有先以百炼钢替代,制造功能逊色正品许多的次品,先将金元合金制造出来,再反过来以金元合金制造正品。 一九九章 原料 金元合金的冶炼生产线所涉及的元器设备,当下唯有嬴翌自己动手制造,除此再无他人。 当然,前提的预备工作,则不必嬴翌亲自操持。 开封的铁料、从商人手中收购的铁料以及方城山中新发现的一座铁矿,源源不断的材料从山外运输进来,通过碧波谷和月牙谷的火字号、金字号工坊,提炼、锻冶,最后成为一方方百炼钢。 嬴翌计划将生产线安置在月牙谷——碧波谷空间狭窄,十座工坊、仓库及相关人员的住宿已经占据了几乎所有的空间。唯有月牙谷,面积不小。 冶炼金元合金的设备,都不是玩具,体积十分庞大。一座十亩大小的山谷,大约才能安置一条生产线及相关的设施。 而且金元合金的冶炼,是以八方塔为前提。八方塔在月牙谷,虽说以第一座次品八方塔的功率,可以催动十里外碧波谷的设备,但会产生一定的损耗,不划算。 综合起来,金元合金的冶炼厂,必定要设立在月牙谷。 “金元合金是一种品质远远超过当今所有金属材料的高级材料。”嬴翌与蒋锡在谷中缓行,奴工营的奴工们,有的在收拾谷中的杂物,搬石头的搬石头,挖壕沟的挖壕沟。 “一旦建立起生产线,冶炼出大量的金元合金,造出的刀枪必定锋利无比,造出的盔甲必定坚固强韧,造出的火铳、大炮,必定经久耐用,威力大增。敌人的盔甲在金元合金铸造的兵器面前,无论它有多厚,都只是一张纸。敌人的刀枪火铳在金元合金铸造的盔甲面前,无论它有多锋利,都绝无破甲的可能。” 蒋锡听的目中异彩连连。 嬴翌笑道:“这第一条生产线,用百炼钢炼制,与之前的八方塔、地稷仪一般无二,皆是次品。待得金元合金炼造出来,再以之铸造正品的八方塔、地稷仪和生产设备。如此形成良性循环。只是金元合金的冶炼,涉及到一些麻烦。生产线的元器设备不说,单单冶炼所需的原料,有一种,就不得不酌情考虑。” “银。” 嬴翌道:“每冶炼两千斤金元合金,需要一百斤银。也就是一千六百两银子。” 蒋锡一听,惊道:“主公,这成本也太高了吧?” 嬴翌微微颔首:“银是流通货币,价值很高。譬如大明,在和平时期,一家三口生活两三个月,省吃俭用恐怕也只用的一两银子。两千斤金元合金,因其质轻,按照我的预计,制一套全身甲,大概要二十斤合金。两千斤就是一百套。不计铁料等其他原料的价值,不计人工,单单银子作为原料的损耗,每一套就是十六两,也就是一斤银。” 蒋锡默默计算:“如此一来,若算上其他原料和人工,至少要三十两银子的成本。” 嬴翌道:“不错。三十两,不是个小数目。只甲胄而言,全军两万七千人,需要八十万两银子。若再算上各类武器,还得再翻一番,一百五六十万两银子是肯定的。” 又道:“关键是这些银子用掉了就回不来了。不像商业行为,银子花出去,它本身实际上还在,只是从一些人手中转移到另一些人的手中。但用银作材料制造物件,用掉了便用掉了,没办法流通。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道:“而且金元合金冶炼规模会随着时间越来越大,对银的需求越来越高。我如今手中虽然有几千万两白银,但细数起来,的确不够用。一旦白银枯竭,会引起巨大的连锁反应,金元合金无法冶炼不说,民间缺乏货币可用,才是重中之重。” 蒋锡听了,一时无言,只觉棘手,想不出什么办法,最后道:“除非银子不再是货币。” 嬴翌笑了起来:“说的不错。” 他顿了顿:“必须要取缔银子的货币地位,达到降低生产成本、避免民间货币缺乏的严重后果。” 就好比后世,银不再是货币,作为一种工业原料而存在,它的价值就大大降低,由此也可以达到降低成本的效果。 不过蒋锡很清楚,银作为货币,在这片土地上已经盛行了许多年。一时半会要取缔银的货币地位,恐怕不容易。 实际上一套全身甲三十两银子的起步成本,并不高。以当前社会的生产力,以前要制一套盔甲,需要大量的人力,耗费许多时间雕琢。上好的宝甲,一套随随便便几百两还不一定买得到。 关键这里,银子不再只是衡量价值的存在,更是金元合金的一种原料。 用掉就没了,不存在财富转移的问题。 嬴翌早就在思考这个问题。金元合金的配方,是在开启元器项的时候,得到的。需要什么原料,嬴翌心知肚明。他之前没有说出来,没有寻求让属下给出解决办法的缘故,主要还是因为执政框架没有搭建起来的缘故。 这涉及到经济体系的大问题,不是一个人两个人就可以解决的。必须要严整的执政机器相互配合,才能解决问题。 最核心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取缔银的货币地位。 不单单是银,铜、金等作为货币而存在的金属,恐怕都会陆陆续续被取缔其货币地位。 因为它们都有可能会成为需求量极大的工业原料。 而具体的解决办法,嬴翌实际上已经有了腹案。 “银的问题,暂且不去说它。” 嬴翌笑着,话音一转:“这个问题虽然不小,但并非不能解决。摆在眼前最大的问题,是如何快速的提升金元合金的产量。银很重要,但在金元合金中的比例,铁才是第一位。” 蒋锡按下心中疑惑,道:“主公英明。” 嬴翌摆了摆手:“因此铁料的来源,必须要解决。自古南阳便是诸夏历朝历代的冶铁中心,南阳即将全部落入我手中,各县各地的铁矿、铁坊,必须要尽快拿捏住。你作为墨事司司事,这在你的职责范围之内。墨事司搭建起来了,月牙谷和碧波谷诚然要好好管理,但各地的铁矿决然不能忽视。” 蒋锡作揖一拜:“请主公放心。” 嬴翌把他扶起来:“尽快解决原料的自产。” 二零零章 战报 “我授予你在关键时候调动军队的权利。” 嬴翌道:“在我的治下,至少很长一段时间内,金银铜铁等金属矿藏的开采权不会下放民间。” 授予墨事司调动军队,原因就在这里。 大明朝民间开矿之风极是浓烈,尤其中后期文官地主与商人的利益结合体占据主流之后,国家一步步丧失了这方面的权力——自万历年间神宗开矿税监,以宦官监察各地矿山开采,收取矿税,欲图收回这方面的权力,遭到大规模的抵制。 所谓与民争利,在这里,体现的淋漓尽致。 先不说矿税监的利与弊。 因矿山开采被文官地主和商人的利益集团把持,国家财政入不敷出,要收回这个权力,就成了与民争利。于是遭到各方面的集体反对,各种先锋跑出来抨击,甚至武力对抗。到天启年间,魏忠贤把这个事业发扬光大,也因此在奸臣的路上越走越远。 南阳虽然遭受了流贼荼毒,但以流贼那等鼠目寸光,哪里看得到矿山的价值?南阳的矿山,铁坊,仍然在大地主、大商人的手中。嬴翌要收回它们,必须要动用武力,否则决然是不能成事的。 这样的事,也只有在一个势力起步之初才能做到,以武力开路。若不去理会,日后就会越来越难以处理——大地主、大商人可不是笨蛋,他们一定会想方设法用利益,将新的统治集团笼络住——如果嬴翌不去理会,等个三五年,他手底下的人不知道有多少被笼络进这个利益集团,或者大地主大商人干脆打入嬴翌手下的统治集团,成为其中的一员,一旦嬴翌要处理此事,就会遭到巨大的反弹。 要尽早的树立一个标杆,将规矩定下。以后统治区域扩张,就可以依照这个例子来办,而不需犹疑。 譬如商税,也是同样的道理。要先树立标杆,定下标准。 这样做的好处很大,当然,弊端也不小。比如现在还未被嬴翌统治的区域,一定会自发的反对嬴翌,阻挡嬴翌扩张的脚步。但嬴翌并不在意——只要刀枪足够锋利,碾压过去,打下来就是。 真刀真枪干出来的天地,比妥协得到的,给人的感觉总是要稳当一些。 南阳地面上与矿藏相关的一切,嬴翌都要攥在手中——起步之初,这些资源是决然不能被他人所左右的。 嬴翌要的是主动,而不是被动。 因此墨事司责任重大,并非此前看起来那般没用。 金元合金的大规模冶炼,铁料是第一位,铜料排在第二位,银是第三位。这种合金实际上只关乎这三种原料,只是元器的基础材料,与普通的钢铁乃至于几百年后的各类合金相比,有着巨大的优势,但在元器体系之中,只是最低端的材料。 然而这种合金的生产规模,却是元器体系的基础。基础的东西,性能低端,但实用性却是最强的,是最不能忽视的。 “眼下已是八月,我计划最晚在十月完成金元合金生产线的组建。”嬴翌转言道:“你有两个月的时间,抓牢南阳矿藏,整个各地的铁坊,有序的纳入墨事司的职责范畴。金元合金生产线一旦组建完成,铜铁银三种原料的需求便会暴增。不要让生产线等原料!” “是,主公。”蒋锡郑重无比。 平整山谷、设备安置区域的划分等基础建设用了三天时间。与此同时,源源不断的百炼钢钢锭被运送到这里,嬴翌开始着手刻画元符。 金元合金生产线的三台元器,在元符的构建方面,比八方塔、地稷仪要简单的多,总共只涉及到十五道元符,其中熔炼元器涉及木、土、水各两道基础元符,火元符有三道,金元符六道;锻冶元器以金火水各四道,土两道,木一道;塑形元器以金土为主,各六道,火木水各一道。 嬴翌从熔炼元器开始,以金木水火土六三二二二的比例,组合成拥有强大熔炼效果的元符组合,按照相应的规则,在组成熔炼元器的每一块钢锭上铭刻元符。 其中不能有一丝错漏,不能有一丝差池。 每一道元符的刻画,都要遵循元符本身的道理。只有在强大神魂最微观最立体的感知之下,在强大体魄最细微最精妙的力道拿捏之下,方能成功刻画。 每刻画一道元符,嬴翌就会对这道元符的奥妙多一丝丝更深刻的理解,就好比读书百遍其意自现一样,一次次的重复,一点一滴的感悟,一些道理便逐渐得到积累。 也在这段时间里,各地陆续传来了战报。 郑五率部南下,先于舞阳汇合周力,然后分兵,一路以周力为首,钱岳辅之,东进攻略汝宁府。一路郑五亲率,李焕辅之,攻略南阳诸县。 郑五所部东路军进展顺利,明廷在汝宁府并无强大的军事力量。当地的官员组织的兵马抵御流贼尚可,但要抵御周力和钱岳所部,则是痴心妄想。 周力钱岳所部多老兵,尤以周力、钱岳两人,体魄强大,可为先登。攻城时,先以炮击,然后组织精兵,两人亲率先登攻上城墙,破城几不废吹灰之力。 嬴翌接到战报的时候,汝宁府已全部入手。其下辖各县,明廷的官僚体系一概摧毁,州牧衙门和御法司几乎没能连续跟进。 当下周力和钱岳两部还在汝宁驻扎,一部在信阳,一部在商城,要等到州牧衙门和御法司将治理框架搭建起来,能够稳定秩序,方能撤出。 较之于周力钱岳攻略汝宁府的东路军,郑五亲率攻略南阳诸县的两部兵马,则在攻破南阳府的治所南阳之后,于南下新野的途中,遭遇杨文岳所部两万兵马,一场激战击溃杨文岳所率领的兵马,并在乱军之中斩杀杨文岳。 “杨文岳既败,南阳诸县再无抵抗余力。” 嬴翌放下战报,笑道:“汝宁府已入手,南阳也快了。” 然后对送来战报的夜不收道:“回去告诉郑五,一旦收服诸府县,就地驻扎,以弹压、监管治安,防备骚乱为主。地方若有反复,只管逮着大地主大商人给我狠狠的打就是。另外注意湖广、淮南方面,谨防明军再来。” “喏!” 二零一章 正轨 郑五方面战报抵达不久,北边朱炳琨的战报也到了。 朱炳琨校尉部四部兵马,郑九所部驻于开封北,防备河对岸侯恂督领的保定兵,但这段时间以来,侯恂所部虽有所动弹,却是花架子,只在河对岸鼓噪,而无实际的进兵迹象。 至于向东的徐州、凤阳等地,除了黄得功所部稍有动静,史可法仍稳如泰山,不动不摇。 由是郑九所部无所事事,只每日训练不提。 朱炳琨余者三部兵马,亦兵分两路,一路攻略汝州府,一路攻河南府。汝州、河南二府,遭流贼荼毒已久,明廷的官府机构早已名存实亡,攻略十分顺利。 在嬴翌接到朱炳琨的战报的时候,朱炳琨三部两路兵马,已于潼关外汇合。 潼关卫扼守关中门户,这个地方是必须要打下来的。打下潼关卫,日后无论出兵关中还是抵御关中明军,主动性都在嬴翌手中。若打不下潼关卫,主动性就在明廷手中。 潼关卫的驻军有五千人,还是当初孙传庭出战时留下的一部兵马,精锐算不上,但依仗潼关的地利优势,要攻打下来,并非十分易事。 不过朱炳琨战报之中信心溢于言表,倒也不必嬴翌担心。 总的来说,这十来天里,嬴翌战果斐然。整个河南,除开位于黄河对岸的三个府,其他都已告破,只待州牧衙门和御法司衙门跟进,便实质上纳入了嬴翌的治下。 至于明廷,虽说在十多天以前,嬴翌就接到了田宏遇的消息,但各地驻军反应迟钝,或者干脆没有反应,让嬴翌轻易达成了收服河南的目的。 无论如何,流贼的肆虐,对嬴翌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如果没有闯贼荼毒,要打下河南,没有这么容易。 流贼肆虐,不但令百姓遭殃,也破坏了明廷对河南的统治,并将对嬴翌存在着反抗可能的潜在力量——勋贵和豪强都赶到了开封,嬴翌在打下开封之后,一波流清洗了个干净。 便使得各路兵马攻城略地的时候,没有遭遇太多的抵挡。 若没有流贼肆虐,要攻略河南,以其中原传统地位,各路豪强勋贵遍地,怕是难之又难。 必须要大肆清洗,大肆杀戮。 而实际上,若河南不乱,嬴翌也不会以当前的路数崛起。 如今对于嬴翌而言,河南诸府犹如一张白纸。权贵豪强尽去,百业百废待兴,正是大展手脚之时。 当然,在这之前,必须要抵御住明廷的反扑——大抵也是最后一波了。明廷已无余力。 这一点,嬴翌非常清楚,也相信自己麾下的兵马能够轻松应付。 而最重要的,还是建立金元合金的生产线,开启大规模制造元器的序幕。因此放下战报,嬴翌又把全副精力都投入到铭刻元符的事情上来。 ... 开封。 因各路兵马势如破竹,攻城略地只在旦夕,使得刚刚构建起来的州牧衙门和御法司衙门忙碌的几乎着火。 孙秀才甚至亲自出马,离开开封,巡视各地治安,并主持设立各级御法衙门。 倒是郑允芝稳如泰山,对一应政务得心应手。 孙秀才毕竟半路出家,原本也只是个秀才。虽说逐渐历练,能力长进,但与郑允芝比起来,还差了些火候。 很多事放不下,害怕有疏漏。 开封的秩序,随着之前最后一波清洗,愈发的安定下来。王轶胜配合御法司衙门将治安弹压的稳稳当当,州牧衙门紧随以工代赈修葺城池之后,又组织百姓开始大规模的开荒耕种。 并与此同时,一批批的粮种被运送到月牙谷,被二牛夜以继日的改良成良种,又运送出去。 一切,都有有条不紊。 按照州牧衙门的规划,只开封一地,百万余户百姓,计五百余万人,要以开封为中心,将包括朱仙镇在内的广大一片区域完全开拓出来,以每一口人二十亩地为基准,一亿亩地是第一个目标。 这个数字看起来十分庞大,但若分散到人头,则又不算什么了。关键在于管理,没有那个能耐,事情搞得一团糟,自然很麻烦。有能力,则可井井有条,什么都不是问题。 当然,这个规划只是初期规划。开封百万户百姓,并不都是农户。有专门的工匠,也有专门的商人。除开各路商人、原本的勋贵跌落的豪强、工匠等群体,农户可能只有百分之八十。 而愿意离开开封,务农于地的,除了当初闯贼肆虐时逃入开封的百姓之外,开封原本的百姓,愿意出城生活的并不多。 统计、安置这部分愿意出城的,是第一要务。至于其他的,一步步来。 一大早,红日初起,郑允芝用了早餐,更衣换服,便要去州牧衙门公干。李夫人把他送到门边,抱怨道:“三天两头忙的脚不沾地,你那女婿把你当牛使呢。” 郑允芝哈哈大笑:“那等他下回来看梓娘的时候,你好生编排编排他。” 说着翻身上马:“我寒窗十年,见民生多艰,而官场举步难行,本是心灰意冷。如今有用武之地,岂不正合我意?” 李夫人见他策马远去,目中只是含笑。 嬴翌的崛起,虽然才第一步,却已经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在原本的历史中,郑允芝名不见经传,或许是心灰意冷挂印弃官,更大的可能是死在了流贼的肆虐之中。 而如今,他却成了‘反贼’嬴翌未来的岳丈,并把持嬴翌这片地面上的绝大部分政务,一身能耐有了用武之地。 可以预见,未来的未来,若嬴翌定鼎九州,他必定位高权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所以郑允芝再无纠结。 晌午,梓娘与丫鬟出门,乘轿往嬴府而去。 梓娘与嬴翌尚未完婚,按照礼仪,不当见面。不过嬴翌不在开封,便不需顾虑。 这些天里,梓娘时常去嬴府,大抵还是宣示自己女主人的地位。但也与陈圆圆和李香君相处的越来越熟悉。 无论是陈圆圆还是李香君,在相处的过程中,都没有与梓娘争锋相对之处。她们很清楚自己的定位——她们的出身决定了她们在梓娘这样的大家闺秀面前必然要低一等。 因此极为迎逢。 在梓娘而言,这两位自家夫君的妾室多才多艺,能歌善舞,琴棋书画皆通,又温和且为人处世不争不抢,也非常满意。 因此极是融洽。 二零二章 有条不紊 “五百四十万丁口,最便于安置的是朱仙镇俘获的二十万经过甄选之后的流贼附从。余下五百二十万,有三十万户一百八十万人是当初闯贼入开封时,周边县镇逃入开封的百姓,这一批百姓的安置,若按照主公的意思来办,还有些困难的地方。” 郑允芝端坐上首,闻言微微点头:“在闯贼流窜开封时逃入开封城的百姓,大抵都想回原籍。” “大人英明。”下首之人道:“这与主公均衡安置的意图相悖。如果任凭这批百姓返回原籍,有的地方必定人多,有的地方必定人少,很难做到均衡安置。而土地的开发程度,与人口息息相关。人口分布均衡,土地的开发效率才能达到最高,人口不均衡,效率低且开发亦不均衡。” “采取强制措施。”郑允芝摆了摆手:“人均二十亩地,还有什么不满意的?非得回原籍,争抢那几亩薄地?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威之以武,这事不难办。” “是,大人。” 又道:“余下六十五万户三百四十万丁口,皆是原本的开封居民。其中务农的只占二十五万户一百二十万人,剩下的四十万户二百二十万人皆非农户。大多数不愿意务农于地,从事工匠、脚夫、商贩及大户人家小厮、家丁、丫鬟等等。其比重太大,不利于现阶段开封的民生恢复。” 郑允芝道:“百废待兴,而以农为本。农事不兴,一切都是镜花水月。五百四十万口,有二百二十万不务农,便是三百二十万人养二百二十万人,负担太大。要把这个数字降低到一百万。当前非朱明鼎盛时候,而河南入主公之手,亦与各地割裂,无法做到互补,只有进行内部的行业调整,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说到这里,郑允芝思忖片刻,道:“先做前面两部分丁口的安置,非务农丁口,则以利诱之。他们不是不愿意种地而更愿意做工么?那就雇佣他们耕作,给薪俸便是。先把土地耕作出来,再徐徐图之。” 道:“只要他们下了地,一切都好说。” 郑允芝目中精光闪烁。 “是,大人。” 挥退人户司和农事司的官员,商事司司事刘一黔又走了进来。 “大人。” 郑允芝摆了摆手:“坐。” 州牧衙门下五个司,人户、农事两司暂无司事,郑允芝代管。商事司、墨事司和税务司则有司事,商事司的司事正是刘一黔。 “禀大人,商会重组之事,已告落定。”刘一黔道。 商会重组,是郑允芝下达的一个政令。商会的存在,有其弊端——比如原本开封的各个商行,其存在甚至对嬴翌的统治造成阻碍。但商会也有其存在的必要性。 其对官方在宏观经济方面的调控,有很强的辅助作用。比如平抑物价。 并且能够有序的整合各行各业的资源,只要监管得当,摒除危害,可以极大的提升商事效率。 更重要的是,在税务方面,能给予极大的便利。 没有商会,各行各业太过散乱,收税都不方便。有商会辖制各行各业,则能通过商会搜集商户的信息数据,以达到税务便利的目的。 此番重组商会,是在官方的指导下,组建一个跨行业的唯一性的商业组织。根据行业的不同,在商会下设立分会,分会以分会会长为首。每个分会的分会长,都将作为商会的一员执事而存在,向官方指派的商会总会长负责。 暂时而言,商会的总会长,由商事司司事刘一黔兼任。 在多个行业之中,粮食、盐、铁、铜、金、银将全部收归官有。由商事司直接任命、指派、招募人员经营。其他的行业,分会长则由该行业的商户共同推举而来。 刘一黔这段时间一直在忙着此事,眼下终于告成。 郑允芝又挑选了一些问题,问询过后再无疑虑,道:“商会存在的意义,是为了方便对民间商业行为的调控及税务便利,你作为商事司司事、商会的总会长,对商会的监管,务必不能马虎。” 刘一黔道:“请大人放心。” 郑允芝颔首:“此外,商会的行事准则,你们商事司先合计着拿出一些章程暂时用着,等御法衙门对商事立法完毕之后,再按照律法行事。” “是。” 挥退刘一黔,税务司赵怀准又进来了。 “大人。” 郑允芝见他,不免笑道:“寒山兄请坐。” 赵怀准是郑允芝同年,曾有交情,由是不必那么严肃。 赵怀准笑道:“大人如今是我上司,该有的规矩绝不能少。” 然后正色道:“税务司已经完全运转起来,开封本地的税务框架搭建已毕,各地的下级机构建设还在跟进之中。预计在九月来临之前,整个河南除开河北三府,税务问题将走上正轨。” 郑允芝笑道:“寒山兄的能耐,我是知道的。却不知其中,是否有什么难题。” 赵怀准道:“难题倒也不难,只在于税丁的征募。按照主公的意思,税丁是重中之重,且以退伍将士为主。然如今哪来多少退伍将士?人不足用。” 郑允芝了然,笑道:“先招募民间良善青壮。这样的问题,御法司衙门下的执法司也有,人不足用。” 赵怀准笑道:“大业初起,各方面都缺人手,的确是无可奈何的事。好在人道榜反馈功绩,人虽少,却个个精力充沛。” 赵怀准汇报离开,郑怀又到了。 怀叔作为军方后勤的负责人,这段时间也忙的脚不沾地。亏得有真灵反馈,否则以其年岁,怕是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老爷。” 怀叔作揖。 郑允芝忙道:“怀叔不必多礼。当下非主仆。” 怀叔道:“却也是上下。” 便笑道:“各路大军攻城略地,河南旦夕而下,然粮草军饷事不能落下。不知本月粮草军饷可有提备?” 郑允芝心知肚明,笑道:“早将准备妥当。怀叔去人户司做个交接即可。” 怀叔作揖而去。 一概如是,当嬴翌于月牙谷不理军政之时,整个河南如上好了发条的崭新机器,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并越来越有序,越来越合理,蕴藏的生机,如同一枚逢着甘霖的饱满种子,开始生根,发芽。 二零三章 所谓反扑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预料中明廷的军事反扑,大抵有些令人啼笑皆非。 崇祯帝下旨,拟以侯恂、杨文岳所部及凤阳黄得功所部,三路进兵,以击嬴翌。 其中以侯恂所督保定七镇兵马为最,人数超过七万。加上杨文岳和黄得功所部,总数超过十五万人。若战术配合得当,未必不能给嬴翌造成一些麻烦。 但实际的行动当中,三部兵马各有各的盘算,各有各的心思。侯恂督师保定七镇,只在开封北的河对岸鼓噪一番即止,完全没有渡河进兵的迹象。杨文岳更惨,他大抵是腿长走得快,是三部兵马当中,最先出兵,却也是最先扑街的。 刚从湖广发兵进入南阳,于新野遭遇郑五所率两部精兵,被郑五以少胜多,大败之下死于乱军之中。 杨文岳之败亡,令湖广震动。好在郑五所部不曾趁势南下,湖广惶恐之后,稍安。 对嬴翌而言,即便湖广再无抵抗的军队,暂时而言,他不会进兵湖广——河南的基本盘尚未稳定之前,打下再大的地盘,也是空中楼阁。 无数百姓嗷嗷待哺,千里赤地等着耕作,何况湖广与河南形势又有所不同。湖广遭受的流贼荼毒较之于河南要轻微的多,许多顽固势力盘根错节,须得耗费大量的功夫才能清洗干净。 只有等到基本盘稳住,空出手来,再收拾不迟。 继侯恂与杨文岳之后,黄得功是最后一个。较之于侯恂的畏缩不前,较之于杨文岳的贪功冒进,黄得功既不畏缩不前,亦不贪功冒进,但却丧失了时机。 黄得功为凤阳总兵,从凤阳府出兵,要么往东,如当初张献忠一样,跨越大别山击汝宁府,要么往北过亳州,击归德府而入开封府。 黄得功选的是亳州。 但他出兵晚了大半个月——等黄得功所部大军过亳州时,朱炳琨早已打下潼关卫,留驻一部兵马,然后回师向东,击归德府,占领了商丘。 后于鹿邑击败黄得功,将黄得功赶回了凤阳府。 如此一来,明廷所谓的反扑,便冰消瓦解。 至于那位漕运总督,巡抚运河沿线诸省的史可法,不好意思,人家还在等皇帝的圣旨呢。 “杨文岳死,黄得功败,侯恂畏缩而史可法无决断,明廷的反扑,大抵也就到这里为止。”嬴翌放下战报:“明廷已无余力。自今年初,多路大军动兵,早将其元气消磨的一干二净,何况辽东的鞑子还在明廷身上割肉。传令朱炳琨、郑五,各路大军谨守要害,对明廷以防御为主,对内以配合执法司剿匪为主。年关之前,我要看到一个安宁祥和的河南。” 挥退了传讯者,嬴翌笑对旁边一个须发斑白的瘦小老者道:“孙公以为如何?” 却原来竟是孙传庭。 早前孙传庭战败,为嬴翌所救,当时被送到襄城。后来进兵开封之前又送到月牙谷,便一直在里。 只是长期困守宅院,如鸵鸟一般,少有露面。 才几个月,孙传庭看起来似已老了二十岁,精气神极是萎靡。 听嬴翌如炫耀一般的问询,孙传庭须发皆张,喝道:“杨文岳草包一个,黄得功不擅把握时机,败则败矣。然保定七镇七万兵马却非等闲!侯恂是白痴,此番眼睁睁看你这乱臣贼子坐拥开封,皇帝必定换人。到时候有你这贼人难受的!” 嬴翌不以为忤,哈哈大笑道:“那孙公你来数一数,若去侯恂,该换哪个来?不是我嬴翌小看了明廷,实是国之将亡,既无良臣,亦无良将。若卢象升在,我还忌惮一二,若曹文诏在,我亦忌惮一二,然此二之者皆亡,孙公又在我这里,余下皆是草包,何惧之有?休说七万大军,便是七十万,也是枉然。” “哦,对了。还有一位老将军,我极是敬佩。”嬴翌忽然想起,道:“四川的秦良玉秦老将军,兵略出众,风骨更是千古少有,我深敬之。若这位老将军来,我亦觉棘手。然非是老将军不可敌,而是我不愿与这位老将军作战。” 说到这里,他叹道:“此非战之罪,而是国势颓败,无力挽回。便是戚继光戚爷爷复生,也不能力挽狂澜。” 孙传庭默然。 良久道:“你如何处置于我?莫非便如此软禁至死?” 嬴翌闻言道:“孙公可愿为我所用?” 孙传庭怔滞半晌:“老朽老迈,再无余力也。” 嬴翌点了点头:“既如此,孙公便先在这里暂歇。等我攻下京师,再将孙公家眷接来,做个富家翁倒也不错。” 孙传庭叹了一声,站起身来做了个揖,颤颤巍巍的走了。 他的背影,正如日薄西山的明廷,有中孱弱和颓败的风雨飘摇。 他走到门边,忽然顿住脚步:“也好,也好啊。终归只要不是流贼得天下,不是鞑子得天下,老朽就心满意足啦。” 最后说了句:“河北好打,但江南不易。你还有不短的路要走。” 嬴翌起身一拜:“孙公好走。” 一个人坐了好一会儿,嬴翌忽然失笑。竟也有些感慨莫名,实是环境所致。一个辉煌的朝代就要落下去了,而他取而代之,以后将会如何呢? 倒也不必多想,左右嬴翌还是有自信的。 这段时间以来,冶炼金元合金所涉生产线的三台元器,已有两台竣工。第三台塑形元器,也已开始制造。 今日也是逢着各地奏报齐至,才抽空放松了一下。 实际上对于嬴翌而言,奏报大抵算是走个过场。一切的变化,都在人道榜上体现的淋漓尽致,一目了然。 暴增的数据,说明了一切。 嬴翌 体魄:14 神魂:10 真灵:3 根性:无 真灵数:80000 人道气数:200000 人道榜名额:33000/100000 其中人道气数及所涉人道榜名额的暴增,完全能够将嬴翌治下如今昂扬的态势体现出来。 在打下开封之时,人道气数增至十万,如今才不到一月,已翻了一番。可见无论军政,皆有极大成绩。 而真灵数从五万增长到八万,也可以看出军队这段时间的战绩如何。 三万的增额,是去除军队自主反馈和逢月的非军队人员功绩反馈之后剩下的属于嬴翌自己的这部分。 二零四章 开炉 人道榜的名额暴增到十万,使得嬴翌手中的空余名额数进一步加大。而这近月以来,增加的人数还不到三千。 这部分名额的增加以州牧衙门和御法司的新任官员为最。随着两大衙门空缺岗位的陆续填充,每几天便有一份名单送到嬴翌这里。 此前挂在人道榜上的政务官员还不到一千三百人,这段时间已增至四千以上,超过了工匠等其他部分,仅居军队之下。 这是极正常的趋势——整个河南诸府诸县所需的官员,在嬴翌的计划当中,第一阶段最终上榜的应该是两万人左右。现在才起个头,接下来一段时间,官员部分的上榜人数还会有一个激增的阶段。 按照嬴翌对国家控制力的要求,这两万人当中,有一万人是村长一级的官员。 整个河南,如今幸存的人口,总数预计应该在七百万上下。各县城、府城以及州城开封会吸纳超过三百的人口,也就是说,非城镇的村落居民,要有四百万左右。 这四百万人,多多少少平均下来大略四百人一个村,形成上下一万个安置村,诞生一万左右村长一级的基层官员。 余下一万个文官名额,在镇、县、府、州各级官府之中。 等到人道榜上文官的上榜名额达到两万左右的时候,也就预示着嬴翌对河南一州之地的掌控力,加强到了无与伦比的地步。 这是嬴翌的终极目标。 日后打下任何一地,都按照这样的标准进行类似的配给。 如此一来,所谓皇权不下乡的缺陷,在嬴翌这里,完全不是问题。 便是一个村长的功绩,是增是减,是好是坏,都能一目了然,这天下,还有谁的小动作能瞒得过嬴翌? 较之于人道气数所涉及的数据,嬴翌本身也有所变化。这段时间以来,嬴翌一直没有放松自身的修持,虽然没有投入真灵数,但每日里便是刻画元符的时候,一身气血也在激荡暗暗冲刷洗练穴窍,开发穴窍的潜能,将体魄属性提升到14。 神魂增至10,暂时再无可增的余地。 体魄和神魂,没有太多可说的。倒是真灵的加点,一则所需真灵数是体魄、神魂的十倍起步,二则真灵加点到3之后,嬴翌隐约已经体会到真灵的一些妙处! 真灵的存在,玄之又玄。在加点之前,嬴翌并不理解真灵存在的形式和存在的地方。 如今知晓,真灵的存在,似乎是生命灵性的根本。他发现真灵加点之后,神魂有趋于稳固的变化,肉身仿佛也有了更多的灵性。 似乎神魂的存在是建立在真灵的基础之上。把神魂比作房屋,那么真灵就是地基。嬴翌的神魂加点到10再不能增加,如今隐约知晓,或许是真灵的限制。 如果真灵足够强大,基石才能稳固,作为房屋而存在的神魂,才能修建的更高。 不过暂时而言,似乎还处于一种适应阶段,想来过一段时间,等神魂适应了真灵的增长之后,应该就可以继续加点神魂了。 但是嬴翌隐隐觉得,到了眼下这个地步,纯粹的真灵数加点,并不是增长神魂最好的途径——就好比体魄增强如今可以寄托于自主开发穴窍潜能,他发现在铭刻元符、领会元符真意的过程中,神魂也在随之产生细微的变化。 或许数据尚未曾体现出来,但这是一种点滴的积累。只要摸到方法,日积月累,神魂或可自行增长。 当然,在自身这方面,嬴翌并未有急切的心理。因为他尚未遇到能够威胁他的存在。如今在他眼中,如李真人这样的修道士,也受不起他一指头。 相较而言,发展势力,反而更为看重。 比如金元合金的冶炼。 八月的最后一天,金元合金的生产线,终于竣工了。 与地稷仪所在山谷相连的十余亩大小的山谷中,三座巨大的元器矗立着。这三座元器设备呈三角状屹立,其中体积最大的是熔炼元器,高五丈余,围大七十丈,整体形态为矮短柱体。 锻冶、塑形两座元器体积稍小,锻冶元器类似一口有盖的大锅,塑形元器则如蜂巢。 三座元器之间,唯有一条桥道相连,周边位置则是新建的各类原料库房、成品库房,以及管理人员、工匠办公和休息的阁楼。 这条生产线整体颜色呈金属灰,外部构造厚重而简洁明快。一眼望去,只看到表面一枚枚簸箕大小的云纹密布,在超现代的色彩上,显现出一种古典的韵味。 这三台元器仿若一体,完全看不到丝毫缝隙。正如八方塔和地稷仪一般无二,当元器成型,元符组合生效的时候,引动一丝丝元炁,将每个结构之间的缝隙,完全抹平。 “真是伟岸奇迹,不可思议。” 李真人等人皆是瞠目结舌。 嬴翌笑道:“还没完。元器虽然坚固耐用,但也由不得风吹雨打。” 一旁蒋锡道:“建屋遮顶,避风避雨。” 嬴翌颔首:“然也。” 然后道:“各类原料可齐备?” 一旁蒲铁锤满脸通红道:“回大人的话,已是齐备了。原料仓库皆满,随时可以开工。” “好。” 嬴翌笑道:“那么先炼一炉出来看看成色。” 金元合金生产线的具体事务,嬴翌交给工匠们,由蒲铁锤来负责。墨事司派遣官员辅佐、监督。 具体的操作方法,嬴翌已经全部教导下去,蒲铁锤等人已是心知肚明。 眼下只需开工。 随着几声吆喝,工匠就位,奴工营的奴工将原料搬上斗车运到熔炼元器前。获得了嬴翌赋予操作权限的蒲铁锤当即开启元器,一阵轻微的嗡鸣过后,熔炼元器表面的云纹闪烁起奇光异彩,三个大小不等的原料投放口自主打开,奴工们将一车车原料投放进去。 “熔炼元器与八方塔之间有着特定的元符端口。”嬴翌看着异彩连连的熔炼元器对身旁的李真人等人道:“这个元符端口需要我授权,获得授权,方能开启。一旦开启,便主动与八方塔形成元炁连接,八方塔吸纳存储的元炁便会传导至熔炼元器之中。” 这种元符端口的奥秘,此前嬴翌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是借助脑海中的伟大字符完成操作过程。 二零五章 合金 随着嬴翌神魂的强大,以及对元符理解的加深,他对这种元符端口涉及的奥秘,已经有了自己的体会。可以不必借助伟大字符,而动念以神魂操纵开启元器。 这其中的秘密,元符端口的奥秘,与元符本身息息相关,同时,又与铭刻元器所涉元符组合的个人的神魂息息相关——铭刻元符,需要动用神魂的力量,在这个过程中,个人的神魂的一些奇妙的特质,会融入其中。也就是制造者比使用者,有一个优先权。 但这一切的前提,都是伟大字符的许可。 神魂强大,并理解了元符端口奥妙的人,便可以在伟大字符的许可之下,自主以神魂之力完成操作。无论是制造者还是使用者。 而无论是之前的孙秀才,还是二牛,亦或者蒲铁锤,他们都没有强大的神魂,亦非制造者,不能以神魂之力完成操作。必须要具现出一个具体的操作台才能操作。 然而无论神魂强大与否,是否需要操作台,都需要伟大字符的许可,也就是嬴翌的许可,这便是权限的授予。 熔炼元器开启,嬴翌目光灼灼的注视着,神魂的力量展开,以制造者的身份,神魂之力无阻碍的穿透了熔炼元器的外壳,进入内部。 人作为血肉之躯,观察外在的事物,用的是眼睛。就算是几百年后的时代,什么高精密仪器对物质的观测,仍然是基于眼睛的物理观测。 而神魂的观测,完全包含了对物质微观方面的观测,并上升到另一个层面——元炁的层面。 只有神魂的力量,才能观察、触摸到元炁的存在。 神魂不是眼睛,但比眼睛高妙了无数倍,全面了无数倍。在嬴翌的神魂感知里,熔炼元器开始的那一瞬间,浩浩荡荡的元炁经由隐秘的元符端口传递到元器之中,瞬间激活了熔炼元器所涉的元符组合! 一丝丝一缕缕的元炁在元符组合形成的云纹体系中流淌,交织起来,形成一个无形无迹且没有一丝一毫疏漏的封闭环境。 在这一瞬间的过程之中,组成熔炼元器元符组合的每一道元符,都激发出了独属于它们本身的玄之又玄的道理,正因为这些道理,元炁才会构造出熔炼物质的封闭环境。 元符就是束缚、驱策、催发、运用元炁的法门! 一时间,嬴翌领悟颇多。 在神魂的感知下,元符激发元炁甫一形成封闭环境,内部的温度便陡然暴增。然而温度并非关键——关键是元炁! 元符组合产生的奥妙,是有序的。先起‘火’,亦即元符组合涉及的火行元符第一个发威,随后是木,木生火,催发元炁产生一种有灵性的高温效果! 是的,有灵性。 这时候,封闭环境中流淌的一丝一律的元炁,就好像一条条灵动的小蛇,按照既定的规律,欢快的流淌。 当原料被投入熔炼元器,这种既定的专用于熔炼金元合金所需原料的元器便极有选择性的吞入相应比例的三种原料——在原料的投放口内部,还有一个储存间。熔炼时精确选择原料的比例,不是人为,而是熔炼元器的功能。 因此无论三种原料各自投入多少,都不会影响原料的熔炼。 如果的确某种投入的原料过剩,而其他两种相应的原料又不足比例,元器自然会发出警报。 储存隔间就是一个缓冲。 当原料进入元器内部的封闭环境,被元符组合催发的在神魂观测中颜色呈红色的小蛇便如同饿了几年的生灵找到了食物,一拥而上,从三种原料中穿过,带走所有的杂质,留下最精华的部分! 青黑的铁料瞬间变成银白色的气态存在,紫红的铜料变成黯淡的气态金色存在,银料亦然,变成纯白的气态。 随后元符组合瞬间一变,火、木退避,金光绽放!在金光之中,三种气态存在渐渐融为一体,最后土属元符和水属元符齐齐一亮,气态瞬间转为液态! 这时候,熔炼元器发出熔炼成功的信号,与锻冶元器相连的桥道微微发光,接口打开,将熔炼完成的液态物质输送到锻冶元器之中,进行下一步锻冶! ... 当蜂巢一样的塑形元器吐出密密麻麻的金白色金属锭的时候,第一炉金元合金,终于炼成了! 嬴翌睁开眼,大步走了过去。其他人连忙跟上,兴致勃勃。 熔炼的过程,嬴翌全部已了然于胸,三台元器各种元符组合的运转规律,嬴翌也已摸到一些。 元符催动元炁的奥秘,大门渐渐向他打开。 不过元符的奥秘尚且不急,金元合金到底怎样,才更令嬴翌关注。 蜂巢形态的塑形元器吐出的金属锭落地,就有奴工连忙将长一尺,宽半尺的金元合金锭搬走——没办法,这条生产线还极为简陋,相关的一些设施,并不齐备。 嬴翌接过一块金属锭,先在手中掂量了几下,笑着将其递给了一旁的蒋锡。 蒋锡双手用力接过,哪晓得这看似沉重的金属锭竟然显得很轻,一不小心用力过猛险些闪了腰。 “这么轻?!” 他惊讶无比。 其他人也拿起一块金元合金,细细打量起来。 尤其是蒲铁锤等工匠,更是啧啧有声,自发的开始检测金元合金的性质。 将一块金元合金置于青石板上,拿重锤敲击,一锤打下去,用力极大,声音却极小,类似于一锤打在棉花上的感觉。便见那块金元合金分明微微向内凹陷,但等将锤提起,凹陷处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平整! 金元合金有一定的记忆属性! 但这不是主要的! 金元合金是以元炁熔炼而来,若将其切开,可以看到内部密布的淡淡的云纹。这是一种初步具有元炁的一些属性奥妙的材料——尚未经过加工的原始金元合金极具韧性,有自主卸力的能力。 大锤打下去,合金在凹陷的过程之,将大锤带来的力量瞬间卸掉,并在极短的时间内,恢复原状。 二零六章 成品 原始的金元合金已体现出其强大的韧性、卸力属性以及记忆属性,其硬度稍次,却并非金元合金本身硬度不够,而是还差了一道工序! 这是为了便于加工的缘故。 完美形态的金元合金的硬度,也是不可思议的。绝不存在一锤下去会凹陷的现象,别说用锤打,便是拿炮轰击,也未必能令其变形。 “这就是最原始的基础金元合金。” 嬴翌道:“为了便于加工,在硬度属性上刻意留下的漏洞。真正的金元合金,要在最后一道加工工序过后,才能体现出最全面的特性。” 他怕蒲铁锤叫来:“元器没有问题,接下来可以放手去干。我的要求不多,年底之前,全军完成换装。无论刀枪兵刃,还是甲具,亦或者火铳火炮。” 暂时而言,嬴翌并不要求创新。各类军备规制还是按照之前的来,先将军队武装起来再说。 至于创新,比如基于金元合金开发一些更加厉害的武器、火铳、火炮什么的,暂时还没有必要。 单凭金元合金的材质,就能吊打一切不服,创新什么的,慢慢来。 然后道:“金元合金的最后一道加工程序,需要特定的工具。蒲大匠去写一份折子上来,加工各种兵器、盔甲、火炮、火铳需要哪些工具,我花几天时间造出来。” 蒲铁锤精神大震,作揖道:“是,主公!” 老爷子乐呵呵的下去了。 接下来的三天时间里,嬴翌不眠不休,亲手制造加工所需的各类工具一百套,每一套工具皆以原始金元合金制造而成,包括一个七尺长三尺宽的操作台、各种规格的锤和錾、钻、锉、刀等等等等。 类似于一台小型的机床模样的器械,用齿轮带动,完成打磨、切割、锻压等工序,最后产出成品。 这种合金加工台虽然运用到了元符,但并非元器,无法以元炁催动,只是一种半元器的存在。动力可以采用人力,也可以采用水力。 嬴翌不是没想过制成元器,只是这种加工台是他自己的思路,不像生产线有完整的制造方案。在这方面,他还没有太多的研究。 涉及金元合金最后的加工程序,当初开启元器选项的时候,只给了嬴翌极简单的一组元符组合,用这组元符组合可以制造部件,但无法构造出完整的元器。 加工台涉及的每一个部件,无论是台面,还是各种规格的锤、錾及种种刀具,都用了这组元符组合。 这些部件全都是用原始金元合金制造的,根据不同的功用,铭刻不同的元符组合,涉及到金、土、火三类各三道元符,总共才九道。 比如锻压或打磨用的各类锤,就以金、土两类元符为主。 这些元符组合起来,令金元合金制造的工具,拥有种种奇妙的能力。或极锋利,或极沉重,或极均衡,凡此种种。一旦用这类工具加工金元合金,其中蕴藏的元符组合,在加工的过程中,就会改变原始金元合金的特性,能克制其记忆属性,令其更加坚固,或者更加锋利,或者更具韧性,等等。 可以说最后一道加工工序,是极其重要的一锤定音。 三天后,新的工坊组建完成——专用于加工金元合金的工坊,金元合金加工坊,就在冶炼金元合金所在山谷的旁边一个山谷里拔地而起。 只要人力足用,搞建设是诸夏民族的长处。 相关的工匠、管理人员也随之就位,直接负责具体事务的,就是蒲铁锤。墨事司指派几位吏员辅助监督,总计有二百位工匠被选入其中。两两一组,共计一百组,操作一百套加工台。 然后在不到一刻时间之后,第一套军备物资呈到了嬴翌面前。 一口朴刀,一条长枪,一口短剑、一把火铳、一套板甲及一门虎蹲炮。 速度快得不可思议。 蒲铁锤兴奋无比,道:“主公,这加工台实在好用,加工金元合金犹如加工豆腐一样简单。便是这火铳的铳管、虎蹲炮的炮管,最多也只要一盏茶的功夫就搞出来了。” 嬴翌含笑,微微颔首。 加工台好不好用,没人比他更清楚。那是专门针对金元合金的加工工具,如果不好用,那才没天理。 原始的金元合金极便于加工,这是既定的。 “具体的效率如何?” 他问。 蒲铁锤搓着手道:“将以一一一二二二的比例配给加工,短剑加工所需时间最短,一刻钟可制四十五口,朴刀、长枪三十,甲胄十、火铳二十,虎蹲炮五门。” 这些数据在嬴翌心头一转,道:“亦即是说,一个时辰之内,金元合金加工坊可生产短剑三百六,朴刀长枪各二百四,火铳一百六,甲胄八十,虎蹲炮四十?” 蒲铁锤道:“正是,主公。” 嬴翌笑了,道:“好。这个效率不错。稍稍加制甲的加工台比例,要完成全军换装,最多半月?” “半月!”蒲铁锤斩钉截铁:“若超了半月,小老儿拿命来抵!” 嬴翌哈哈大笑,摆手道:“没这么严重。左右尽快就是。” 然后一转言:“军队的换装完成之后,加工坊再囤积三万套兵甲、二百门炮,便集中精力钻研基于金元合金的新军备,或者对旧的军备进行改良。” “是,主公!”蒲铁锤领命而去。 这套军备,便放在嬴翌这里。 嬴翌提起一口短剑,对门外道:“张四,把我朴刀拿来。” 门外道:“喏。” 片刻后,张四和林根抬着嬴翌的朴刀走了进来。 这口朴刀崭新,非是之前的那口。以嬴翌勇力,寻常材质的兵器不足用。一次战役便用废了。 嬴翌接过朴刀,提起短剑唰唰唰,如切豆腐一样,将二百多斤的崭新朴刀切成了碎片! 看切口,光滑无比。看短剑,却没有丝毫损害,仍是光洁如新。 张四林根面露惊叹,嬴翌笑着道:“你们也来试试。” 他将短剑递出去,顺手拿起火铳走出门。 “让人做好准备,我要测试军备的特性。” 二零七 性能 经过一番实战检验,金元合金的完美特性,一一显露出来。 就硬度和锋利度而言,着重体现在刀枪兵器上。非金元合金的任何一种材质制造的兵器甲具在金元合金制造的兵器面前,皆如一张草纸,不堪一击。甚至连磨损,都无法做到。 就硬度、韧性及卸力属性而言,着重体现在板甲和火铳、火炮上。用火铳击板甲,板甲分毫不损,无论什么距离。用火炮实心弹直击,才能对板甲造成一定的损害,但却无法击穿,且能在短时间内恢复过来。而且包裹在板甲内的泥人安然无恙。 至于火炮、火铳,因为金元合金本身的卸力属性,大大降低了火铳火炮的后座力。操作更加简单。 而不易生热,可以随时连续发射。 要知道,以金元合金制造的火铳和火炮,比起寻常材质的火铳火炮,威力要强出一截,而且更加精准,因为有铳管和炮管中有膛线。 这是嬴翌在制加工台的时候,就考虑到的。 其耐磨的性能,可以保证膛线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不会磨损,这又是一个优点。 坚固、坚韧、卸力、耐磨、记忆等等优秀的属性,让人叹为观止。无论是参与测试的人,还是加工坊里的工匠,都对这种合金表示惊叹。 其内在的优点,绝对是当前无与伦比的。如果有某种材料能够超越金元合金,那么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嬴翌研究出了新的更高级的合金配方。 而且金元合金制造的军备,在外观上,也令人爱不释手。 朴刀、长枪、短剑,自不必说,外表淡金色,简洁明快,锋芒毕露。火铳和盔甲,则如艺术品! 尺余长的三眼铳,表面密布白金色的云纹,观之合眼,触之舒适。 至于板甲,则有多个部件组成,由八瓣兜鍪、躯干板甲、肩臂甲和腿甲构成。 甲胄的制造速度,比三眼铳还慢,只在火炮之上,不是没有原因。盖因其部件更多,制造更复杂。 所谓八瓣兜鍪,是在基于大明的八瓣盔的基础上,加重了顿项的比重制成的。所谓顿项,就是保护脸部和脖颈的头盔部件,与头盔合起来,共称兜鍪。 戴上八瓣兜鍪,整个人头颈部便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顿项呈网状,有镂空,不会阻碍听力,便于接受战场命令。 再穿上躯干板甲、肩臂甲、腿甲,部件接洽完美,佩上短剑、火铳,提起朴刀或者长枪,整个人便武装到牙齿,如同一尊金人,威武无比。 这身兵甲,完全是按照重步兵或者重骑兵的规格打造的,一身加起来,算上兵器,有六十斤左右,不算太重。以军功反馈增强体魄论,这点重量对将士而言,会越来越轻,不会造成负担。 主要原因还是金元合金的材质轻巧——其密度比起钢铁要大的多,但因为其中密布元符云纹的缘故,在某个玄妙的层次,大大减轻了重量。这里的奥秘,连嬴翌现在都还没搞懂。 历来军队因兵种划分,军备各有不同。比如轻骑兵,必定不会着重甲,以机动为主。步兵才可能装备重甲,以正面作战。 但在嬴翌这里,他计划逐渐模糊陆地兵种因兵种不同而军备不同的概念。无论是炮兵骑兵还是部兵,都一样的规格的甲胄,最多在镀色上,有个区分就够了。金元合金制造的甲胄,没有那么重,既然承受得起,当然要以安全为主。 骑兵要着甲,步兵要着甲,炮兵亦要着甲,最多就是在兵器方面,有些差异。 骑兵以朴刀为主,三眼铳为辅。部兵以长枪和火铳为主,短剑为辅。炮兵亦要装备短剑和火铳。 火铳要全面普及。 由是加工坊这边,因制造的难易程度和需求量的缘故,需要加重甲胄和三眼铳的制造规模。这一点蒲铁锤自然会调整。 嬴翌站在空地上,身着淡金色的盔甲,除了一双眼睛,手、脚板,全身都罩在甲胄当中。他手里拄着一人高的朴刀,腰间的扣带上一边悬挂着三眼铳,一边悬着一口短剑。脚下放着一条全金属的长枪,一门及腰高的虎蹲炮,就在身畔。 阳光下,闪烁着淡淡的金辉,如同天神一般,威武不凡。 嬴翌将朴刀插入地里,顺手解下腰间三眼铳,瞄也不瞄,抬手便是一枪,嘭的一射,烟雾乍起,一百五十步外的穿着普通铁甲的人形靶子被打掉了脑袋! “不错。” 悬好三眼铳,嬴翌取下兜鍪,露出刚毅威严的脸:“还差一双手套和一双靴子。” 蒋锡走近前来,道:“大人,手套和靴子织造坊可以完成。” “尽快去做。” 在蒋锡等人的帮助下,嬴翌脱掉盔甲:“这盔甲好是好,就是穿着不易。” 大抵也就这么点缺陷了。 要穿好盔甲,必须要人辅助。当然,军队里面,战友之间互相帮忙,也不难。 “甲胄还需镀色。” 嬴翌道:“骑兵、步兵、炮兵不能同色。另外,将官和兵卒之间,也要区分开来。便以兜鍪区分,八瓣兜鍪为兵卒模式,凤翅盔什么的,作为将领模式。具体怎么搞,你让加工坊拿出具体的方案。” “是,主公。”蒋锡应喏。 “另外。”嬴翌吩咐道:“甲胄为战时所用,将士要有常服。春夏秋冬,都少不得。常服用什么规制,你们墨事司与后勤司商量着来,最好问一问军队的意见。每个将士,每个季节,各两套,这是定律。” 蒋锡了然,道:“主公,以刺藤织衣?” 嬴翌道:“刺藤种植规模还没跟得上,暂时以满足甲胄内衬为主。常服用棉麻。等日后藤麻足用,再慢慢改就是。” “是,主公。” “刺藤的种植,与盐铁一般,先抓在官方手中。奴工营的劳动力,要发动起来,不能歇着。等日后时机合适,再下放民间。” 最后道:“基础元符所涉的一百八十道子符,以玉书形式书面化。墨事司可以召集一些对此感兴趣的人,加以钻研。如果有能悟到其中奥妙的,我重重有赏。” 二零八章 币样 在推行元符体系的事情上,嬴翌暂时没有更好的办法。一则简化陷入迟滞,降低入门难度的槛没能越过。二则学习元符对神魂强度的要求普遍没有人达到标准。 说起神魂强度,倒是嬴翌麾下的文官,在这方面更强。尤其是郑允芝、孙秀才这一批高层,神魂强度是达到了学习元符的要求的。但可惜,他们的职责,不在于学习元符。 而嬴翌寄予厚望的工匠们,在真灵反馈的时候,第一个选择的是增强体魄。这并非不能理解。连郑允芝等人,在得到反馈的时候,也是要增加一些体魄,何况以付出劳力为主的工匠?自然以增强体魄为主。 嬴翌并未加以干涉,因为对现阶段的工匠而言,增强体魄比增强神魂更有用处。可以极大的提升工匠们的工作效率。 不过元符体系虽然推行不易,但可以先开个头。就算学不会,先熟悉熟悉也是好的。 那一册玉书,嬴翌打算一定程度的进行开放,局限于月牙谷中。除此之外,嬴翌还有个想法,接着便要实现出来。 嬴翌打算在月牙谷,再停留一个月左右。 他唤来张四:“你跑一趟开封,把刘一黔叫来。告诉他是关于钱币改易的事,让他带上相关的吏员。” 张四领命而去。 随后嬴翌又见了李真人。 李真人这段时间在研习玉书元符,至于进度,可能不太如意,倒是静明小道士,让嬴翌刮目相看。 泡了一壶茶,李真人叹道:“钻研元符时,一个不慎便转到符箓上去了,竟有一团乱麻之感。倒是静明还没有开始学画符,在元符的研习上赶到贫道前面去了。” 嬴翌当即领会。 这应该算是所谓的知见障。是本身的固有认知对新知识造成的一种学习障碍。就好比拳击选手与人打架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必定是出拳,而不是出腿。让他出腿,反而别扭了,障碍了。 反倒是静明这样的在符箓一道上一张白纸的,学习元符比起李真人更容易。 静明小道士羞涩一笑,怪不好意思的。 嬴翌笑道:“慢慢来,左右是可以扭转的。” 李真人点了点头,道:“大人言之有理。”便转言:“不知大人见贫道,可有什么事?” 嬴翌点了点头:“真人可知,这元符体系,从何而来?” “这...”李真人迟疑了一下:“莫非上古传承?” 嬴翌大小:“说是,也不是。元符体系,却是藉由易经为母,诞生了一种体系。理解元符的奥秘,可以从易经入手。” “易经?!”李真人怔滞。 嬴翌道:“正是易经。不过对于寻常人而言,要从易经中领会元符的奥秘,恐怕摸不到门路。我对此倒有些看法——对易经的领悟越深,我渐渐有些发现。如果将易经完全转为大篆书写,比照元符,有些相通之处。” “大篆?”李真人睁大了眼睛。 “然也。”嬴翌道:“这便是我的一些收获。真人或可一试。” 李真人记下,道:“既是大人所言,那便一试。” 嬴翌笑道:“若有些用处,还请真人将易经转为大篆,印刷出来,便于推行。” 这便是嬴翌在推行元符的思考中,想到的另一个法子。 这的确是嬴翌的一种发现,追本溯源,元炁方案的开启,是以易经为母。整个元炁方案下元符选项,五行基础元符各一千二百九十六道子符,是基于易经母符而成,若要钻研元符,完全可以从易经入手。 且嬴翌隐隐发现,大篆的形,与元符有一丝丝类似之处。结合元符以易经为母的道理,在简化元符陷入迟滞的障碍时,嬴翌转换思想,生出了这个想法。 “若真人不擅大篆,可召集一些老学究。”嬴翌如是道。 第二天,刘一黔到了。还带来七八位商事司的官员。 “我让张四唤你们来,主要原因你们已经知道了。”嬴翌道:“起因是金元合金对银的原料需求,而金元合金只是第一种非凡金属,以后还会有更多。不可避免的,与银一样,铜、金,大抵也会沦为原料。为防贵金属消耗太大影响到民间经济,必须要对钱币进行改易。” 刘一黔等人听完,顿时心中了然。 便见嬴翌打开放在手边的一个木盒,露出一枚枚淡金色,大小不等的圆币来。 “我抽空做了点样本,你们先看看。” 他把盒子递给了刘一黔。 这些钱币,是嬴翌一晚上紧急加工出来的,材料就是金元合金。钱币分五个规格,前面三种是类似铜钱一样,但中间没有方孔的币样。后面两种压在下面,却是卡片状。一张三寸长两寸宽,一张四寸长三寸宽。 三种铜钱币样,方圆大小一致,但厚度不同。最薄的为一文钱,次之者为十文,最厚者为百文。钱币一面书面额,环云纹,另一面花纹则是一种谷物花纹环绕着的一个看似歪歪扭扭,却有种玄之又玄味道的字符。 至于卡片模样的币样,规制差不多。同样一面是面额,一面是字符,只是云纹和谷物花纹翻覆许多,颜色也稍有差异。小的卡片为千,大的为万。 这便是嬴翌所谓取代金银铜钱的货币地位的方法——用金元合金制钱币以代之。 钱币的象征性大于其本身价值。是国家信用的表述,而非是其本身。所以用什么材质,并不重要。在嬴翌看来,要取缔金银铜的货币地位,用另外一种钱币去代替,第一个,这种钱币在卖相上,一定不能比金银铜稍次。金元合金的卖相,远远超过金银铜,达到了这个条件。 其次,金元合金经过加工以后,变得极其坚固耐磨。拥有极强的不可仿制性,可以完全杜绝民间仿制。 其三,金元合金完全掌握在嬴翌自己手中。 综合种种,嬴翌才会有以金元合金取代金银铜货币地位的想法。 但金元合金与军备挂钩,如此一来,就相当于用纯粹的钱去制造军备,要杜绝这个问题,就必须要把金元合金钱币与金元合金军备完全区分开来。 这也不是问题,只是一个概念罢了。就好比几百年后,钱币以纸造,然而市面上的纸并没有钱币的价值。 二零九章 完事 金元合金军备,一套六十斤。如果换成制作钱币,可以制造数以百万计价值的钱币,但这套军备只定价几千或者几百钱。制成钱币的金元合金才是钱,制成军备则只是军备,区分开来,如是而已。 反正除了嬴翌,没人有手段将金元合金制造的军备熔炼转制钱币。 何况这只是第一代钱币,以后有了更高等的合金材料,再出台第二套,第三套钱币即可。 至于为何不采用纸币,也有嬴翌自己的考虑。早期的纸币,在宋时就有了。但纸币太容易仿制,有后患。即便是嬴翌穿越之前的时代,假币也不在少数。 那时候国家对民间的监控能力不是现在可以比拟的。大明也曾发行过宝钞,但也崩溃了。 用无法仿制的实物为钱币,一来更容易被这个时代所接受,二来也能减少隐患。 刘一黔等人看过币样之后,对嬴翌的钱币改易计划表示赞同。 刘一黔道:“主公的钱币改易是行得通的。不过属下以为,可以再增加几个小额币值,以便于普通百姓使用。” 嬴翌摆了摆手:“我拿出来的只是样品。具体怎样实施,是你们商事司的事。尽快拿出章程给我过目就是。” “是,主公。”刘一黔顿时心里有数。 嬴翌道:“钱币改易的事,不单单涉及到金银铜的取代物,该发行多少新币,具体怎么取代,也需要详细计划。需要对我治下的经济体量进行统筹,民间需要多少才发行多少...” 刘一黔笑道:“主公请放心。钱币的发行,历来是有规矩的。发行的多了,民间物件就会涨价,以至于百姓不能承受。发行的少了,则不便于交易和流通。” 嬴翌见他懂得其中的道理,顿时满意,笑道:“如此便好。” 然后道:“发行之初,要换回民间原本的货币。怎么比照,也要心里有数。” “加工坊在半月内会完成军备制造,你们商事司先做好准备,等军备制造告落,便开始着手此事。” 随后的几天时间里,嬴翌又专门制造了十台专用于制作钱币的加工台。并在金元合金加工坊之外,设立了一个专门制币的部门,以其直属于商事司。 如此,钱币改易的准备工作一应妥当。 但嬴翌仍然没有空闲。 在加工坊加紧锻造军备的这半个月里,嬴翌则忙着与二牛改良作物种子。除开从开封每日运来的大量的麦、稻种子,嬴翌还针对一些日常蔬果进行改良。 针对产量、抗病虫灾害这两个大的方面进行改良。其他方面稍次。 包括家常的桃李、菘菜等等。甚至专门令人在山中开辟一块植物园,用来种植各种改良过的瓜果蔬菜。 此外还有一些经济作物,比如棉麻,比如桑树。 计划在改良过的主粮普及之后,再慢慢将这些改良过后的瓜果蔬菜和经济作物推行到民间。 这些虽然要一步步的来,但也需要先期做好准备。 等到加工坊的军备任务完成,正好半个月后。制成的军备,后勤司立刻调拨,令辅兵司运送到各部军中进行换装,具体的事宜,自然不用嬴翌亲自去操持。 在完成军备任务之后,金元合金不再那么紧张,商事司下的钱币铸造坊便开始铸造钱币。 商事司递上来的详细陈条中,在嬴翌此前提出来的五种币样的基础上,再增加了三种。有一文之下的半文币,是最小面值的钱币,然后再一文与十文之间,增加五文面值钱币,于十文与百文之间,增加一个五十文面值的钱币。 如此一来,钱币便分八级。从半文起,一文,五文,十文,五十文,一百文,然后是千、万。 并且因币值的不同,色泽也有所不同。半文为黄铜色,一文紫铜色,十文为银色,五十文为银黄色,百文为淡金色,千文的卡片状钱币为纯金色,万文为紫金色。 上色与加工为同一工序,在加工的过程中上色,让色泽浸入金元合金当中,不会被磨损。 制钱的事,不必嬴翌亲自操持。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做。 那就是八方塔和地稷仪。 之前制造的八方塔和地稷仪是次品,材料用的是百炼钢。在满足军备需求之后,金元合金宽松起来,嬴翌便打算制造几台正品。 一则次品功能稍欠,二则只一台不足用。 于是随后的半月时间里,嬴翌完成制造出八方塔三座、地稷仪两座。在进入九月前夕,总共拥有三座正品八方塔、一座次品八方塔,以及一座次品地稷仪、两座正品地稷仪,如此一来短时间内,无论是对元炁能源的需求,还是在改良作物方面的需求,都不再紧张。 整个月牙谷,完全走上正轨。 以墨事司为首,下辖金元合金体冶炼及制造加工体系、普通金属冶炼及制造加工体系两个分支。在这两个体系之下,还有原料的开采、初步加工、运输等相关产业。总共涉及到工匠三千,常备奴工两万。 另有制盐、生活和工作工具制造、织造坊等旁支。 此外,因嬴翌提起的一些意见,还准备在山外的小王庄附近,建起玻璃及陶瓷烧制加工的相关产业。 这样做的缘故,大抵也是一种补贴。整个方城山两谷,最大的功用,是满足嬴翌政权官方所需。能够对外产生利润的,暂时只有盐矿和生活、工作用具制造及织造坊的少许利润这三项。 必须要开拓新的利润点,至少要满足方城山两谷的自给自足。毕竟,除开奴工之外,所涉方城山所有产业的工匠、工人,都要发薪俸。这薪俸,总不能一直从嬴翌这里支取。 在上述几项之外,嬴翌又将火铳、火炮的弹药制造体系收拢,并要在月牙谷数里外的一个山坳中,建立弹药工坊。 并下达了相关改良火药、定装弹药的任务。 到这时候,嬴翌离开开封到方城山的目的,几乎已经全部达成。从祭奠小王庄的乡亲开始,到元符的玉书化、金元合金的制造、军备的制造、钱币的改易,及新利润点的开拓和弹药工坊的建立,一桩桩一件件,完成之后,嬴翌才心满意足的离开月牙谷,返回开封。 二一零章 来客 “至开封月余,所见所闻,阎先生有什么感想?” 天香酒楼二楼雅间,临窗。雅间别致幽静,窗外则是繁华流水一样的大街,里外之别甚大。 张少师与阎尔梅相对而坐。面前桌上放着一只红泥小炉,炉上紫砂壶,壶中的水还在沸腾。 阎尔梅端着茶碗,望着窗外繁华,眼神有些迷离。 “一日一个样,生机勃发如早春之树,泥中之芽。”他微叹道:“我以其武夫之身,无治国之能,谬矣。” 张少师笑道:“你见早春之树,春泥之芽。我见气数汇聚,成龙虎,气运之可预见,叹为观止。” 他抿了口茶,看窗外熙熙攘攘,道:“其据中原,占河南。收拢流民以工代赈,修葺城池,开荒土地,虽不知此时开荒何用,但其行其为,章法井然。你那漕运总督所依恃者,皆已伏诛,如今城中商业渐复,百姓渐安,大势已定。代明者非他莫属。” 张少师顿了顿,又道:“你看开封数百万丁口,自其入主,不见饥寒,可见其手段厉害。京师那位,远远不能相提并论。” 阎尔梅默然。 片刻后道:“长此以往,不需几月,中原河南再不复大明所有。人皆念嬴氏,谁还记得朱家?可叹京师皇帝兢兢业业愁白了头,各地封疆大吏却阳奉阴违蝇营狗苟,国之将亡耶?” “国之将亡矣。”张少师给了他肯定的答案:“天行有常,不以尧存,不以桀亡。大明自洪武驱逐鞑虏至今,民心已散。朝代更迭乃是人道定数,自当改朝换代。贫道倒是喜闻乐见——左右不是那鞑虏入主,实乃诸夏之幸也。” 却转言问道:“不知这月余以来,史总督可有动静?” 阎尔梅摇头:“不曾遣人相询。”说着自嘲道:“怕是还等着朝廷圣旨罢?” 张少师失笑:“京师那位哪里还有余力?今年辽东在打,失地千里,损兵折将。中原在打,亦失地千里,损兵折将。国库空虚,百官尸位素餐,这大明朝哪里还有半分力气?” 又道:“莫说余力,便是能恢复几分力气怕也是难了。不论是眼下这位还是辽东鞑虏,都不会给他机会和时间。你看着吧,当下这位明年必定出兵,就是不知道是往北打还是往南打。” 阎尔梅闻言道:“大抵是向南罢?北边毕竟正统,若我是嬴氏,必定让北边与鞑子火并,隔岸观火,等打的差不多了,再出兵北上,一举定鼎。” 张少师笑了笑:“你怕是小瞧了这位。” 阎尔梅道:“非是小觑。鞑虏毕竟不弱,令其与京师火并,也能削弱几分,省心省事嘛。” 张少师道:“既如此,你我二人不妨打个赌,如何?” “打赌?”阎尔梅讶然:“赌这个?” 张少师道:“近段时间河南之主不在开封,但总是要回来的。贫道打算去拜访一二。阎先生可与贫道一起,或当面问问?” 正此时,窗外传来喧哗。两人齐齐望去,正见一队金盔金甲武装到牙齿的威武之师簇拥着一位锦袍威严青年从街中而过。 似是感应到眼神,那马背上的锦袍青年抬头看了这边一眼,那种威势铺面而来,无论是张少师还是阎尔梅,皆觉呼吸一滞,心中震惊。 待这队威武之师过去,两人重新坐下,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色。 “正说着,没想到就见着了。” 阎尔梅片刻后哑然失笑:“果真非同凡响,有英主之象。” 张少师却还在默然。 他是修道士,比起阎尔梅,他看到的更多。刚刚嬴翌策马走过,虽然气息平和,但在他眼中,却如渊似海,一眼望去看不到边。神秘莫测,深邃难当。尤以其周身气运,几已化作青紫之色,呈蛟龙状,已有飞龙在天之象! 那一眼对视,甚至将他这位修道士压制的不能呼吸。 那非只威严二字可以形容,更说明此人是个绝对的强者,甚至他父亲张天师身上的气息,都比不上。 “走。” 张少师忽然站起身来,径自往外走。 阎尔梅连忙跟上:“这便去拜访?” 张少师不言。 嬴翌走过开封主街,策马缓行。见民生渐复,心下很是满意。熙熙攘攘的百姓,左右营业的商铺,都让人欢喜。 他带着百人卫队,皆着新甲,武装到牙齿,所过之处皆令百姓惊呼。许多人指指点点,不知道嬴翌是谁。有知道的指出来,才知晓原来是河南之主。 百姓甚至拜倒在地,口呼大人,面露感激。 对此,嬴翌只有成就感,却没有什么得意的。坐天下者,便要对天下负责,这是他肩负的东西,是他的本职,没有什么可说道的。做的好是应该的。 而且眼下还远远不够,没有达到嬴翌心目中应该有的气象,那还需要努力。 回到嬴府,先见了王轶胜,粗略问了问这段时间开封的事,然后去后院,便隐隐有如怨似泣之音,直至于夕阳西下方止。 却也是饿着了——月牙谷近两个月的时间不闻肉味,嬴翌已经算是克制的了。 神清气爽一出来,才知道有人求见,已等候两个多时辰。 他这里释放需求,下人不敢打搅,只好将客人晾在一边。 嬴翌失笑:“快带我去见客人。” 到厅外,王轶胜正守着,见嬴翌来,连忙迎上来,低声道:“主公,是龙虎山少师。” “少师?” 嬴翌一怔。 “少天师。”王轶胜道。 嬴翌顿时了然,摆了摆手,径自往内走去,心里却在思忖:这龙虎山的少师,怎么跑开封来见他嬴翌? 几步已入内,正见两人奉茶。 嬴翌笑道:“不知竟是少天师莅临,有所怠慢,恕罪,恕罪。” 张少师与阎尔梅见嬴翌进来,都暗暗舒了口气。之前匆匆忙忙而来,到了之后才觉得鲁莽。嬴翌刚刚回来,必定有事情处理,未必有时间见他们。 如今见到,自然轻松了许多。 两人站起身来,齐齐施礼。 张少师道:“山野贫道见过河南之主。” 阎尔梅道:“阎尔梅见过嬴大人。” 嬴翌还了一礼,笑道:“坐,不必客气。” 分宾主落座。 二一一章 澎湃 不曾闲谈几句,嬴翌开门见山:“不知两位到此有何事?” 张少师与阎尔梅对视一眼,都觉得嬴翌极直接,让人猝不及防。 便道:“此番贫道南来,一则是家父观星望气,见中原有气运汇聚,贫道便来一观。二则是漕运总督史可法请贫道前来,打探打探消息。” 却是十分坦然。 他见嬴翌脾气直接,便也看菜下饭,直言而已。 “哦?” 嬴翌笑了,道:“我对天师是神交已久。听说天师道行高深,为神州第一人,恨不能相见面谈。” 这是实话。 龙虎山天师教,乃三山符箓第一门。地位还在茅山之上。对符箓之道,张天师必定比李真人强了不止一层。若有张天师相助,简化元符不说水到渠成,至少要轻松太多。 又道:“天师观星望气,少师所见所闻,可有眉目?” 张少师笑道:“大人据开封,占河南。气运汇聚,非大人莫属。” 嬴翌大笑:“镇人心,定秩序,人道气运汇聚,自是理所当然。天师却能在千里之外望气观星见气运,道行高深令人佩服。” 随后以完笑的口吻道:“史可法请少师打探,不知少师可有所获?” 张少师笑道:“河南民生渐复,大人兵强马壮,气运青紫,飞龙在天将至。” 嬴翌大笑:“如此,可令史可法知之。” 一旁阎尔梅这才开口:“若史大人知晓,以为祸患,引兵倾力来攻当如何?” 嬴翌道:“阎先生与少师同来,想必亦非寻常?” 阎尔梅道:“在下乃史大人参谋赞画。” “哦。”嬴翌恍然,笑道:“看来阎先生也肩负着打探消息的重任。” 阎尔梅毫无遮掩:“正是。大人若恼怒,可将学生拖出去砍了。” 嬴翌大笑连连,摆手道:“先生也是个妙人。” 然后道:“史可法个人品行我不予置喙,但其能耐嘛,呵呵,还上不得台面。先生跟他赞画参谋,怕是无用武之地。我河南初立,正是用人之时,先生若有意,不妨留下?” 此言一出。张少师和阎尔梅都愣了愣。 竟有这样招揽人的,太直接了吧! 张少师莞尔一笑:“大人不觉得太草率了?” 嬴翌摇头:“我观阎先生非常人,招揽他有何不可?至于阎先生所言史可法提兵来攻,不是我小觑了他,他能不能提兵来攻是个问题,便是来攻,也是鸡蛋碰石头,有去无回。” 说的轻巧,但那种强大的信心,却极感染人心扉。 阎尔梅张了张嘴,已不知说什么。 张少师此时道:“大人据河南,而明廷已无余力,势起已是必然。不知大人下一步是南下还是北上,亦或者关中?若南下,龙虎山应该帮得上一些忙。” 嬴翌闻言喜道:“若南下,自当不错过龙虎山。” 随后转言:“不过南下不急。” 虽未细说,但张少师和阎尔梅已经清楚了嬴翌的打算。 阎尔梅道:“大人北上,怕是吃力不讨好。” “哦?”嬴翌笑道:“怎么吃力不讨好?” 阎尔梅侃侃而谈:“眼下大明与鞑子激战正烈,战线已推至山海关。京师就在眼前。而大人在中原,距京师千里之遥。一个是火石落在脚背上,当务之急。一个虽是心腹之患,却非当务之急。若我是大人,当先取关中,再取淮南,全据神州之中,再图北上或南下。可隔岸观火,任凭大明与鞑子拼个你死我活,等时机一至,再挥兵北进,一举定鼎乾坤。” “好。”嬴翌抚掌赞道:“阎先生所言不差。” 却道:“不过阎先生并不了解我。” 他道:“我若取淮南、关中,便需要一定的时间消化,会拖延我北进的脚步。而依我之见,大明在南北阻断的前提下,绝无扛住鞑子兵锋的可能。以大明之腐朽,你死我活?不不不,是鞑子活,大明死。一旦鞑子入关,北方百姓的下场,依鞑子往日所为,便是可以预见的。” 顿了顿,他道:“我起于微末,如朱洪武一般。于我而言,打天下要正正当当。大明乃炎黄正统,要灭,却不能灭在鞑子手中,要灭也要灭在我嬴翌手中。我绝不会任凭鞑子入关,否则便对不起这一肩担子,非炎黄子孙诸夏苗裔所为。” 他鸿声道:“我得天下,为诸夏之首,炎黄族长。既是族长,便不会看着族人被畜牲鞑虏凌辱。先北进后南下,此为必然。我亦不讳言,不怕谁人知晓。谁有那本事能拦得住我,便拦我就是,我看他能是不能。若能拦我,我反倒要高兴,又出一个英雄人物!” 嬴翌肺腑之言,听的两人竟心潮澎湃,不禁面红耳赤,阎尔梅甚至手舞足蹈。 “诸夏之首,炎黄族长,大人说的真好...”阎尔梅激动道:“此方是天子,此方是天子啊!” 少师感叹连连:“大人气魄,真英雄,真明主也!” 嬴翌哈哈大笑,摆手道:“不说什么英雄明主。我既出来担此责,便是我义务。否则如何有颜面面对天下族人?族人信我,服我,我便要对得起他们。” 一番长谈,宾主尽欢。 嬴翌留两人用饭,入夜方才送走。 翌日,阎尔梅果然没走,竟是去了州牧衙门吏员招募处,以白身为吏员,为嬴翌做事。嬴翌也不曾刻意开后门,若阎尔梅有能耐,自然会一步步走上去,没人会贪他的功绩。 对阎尔梅而言,成了嬴翌的从属之后,被纳入人道榜,方才知晓还有这样的奥秘,一时间更是振奋,努力不提。 至于张少师,在见过嬴翌之后便急匆匆南下去了。下回见面,也不知何时。倒是嬴翌请他代为问候张天师,请张天师若有闲暇,可来开封一会。 翌日嬴翌先去郑府,奉上礼物,主要还是自家的小未婚妻。嬴翌用金元合金铸了一套小玩意儿。当然,陈圆圆和李香君这里,也没少。只是规格不同。 随后一段时间,嬴翌亲自处理州牧衙门和御法司衙门的一些重要的事,并牢牢地看住各项政令的实施。 而就在这不久,南阳大丰收。 二一二章 超三代轶汉唐 自回到开封,嬴翌难得悠闲。在一个崭新的政权新生之初,作为首脑,若非必要,必须要时刻看着,把握方向。 这是确立新生政权核心构成的关键时候——此前嬴翌将政务甩给郑云之而去月牙谷,是因为月牙谷所涉之事更为重要。 元炁方案是立国之本,由是以此为先。 解决了月牙谷诸事,为元炁方案的实践完美拉开序幕,嬴翌回到开封,自然便不能再无所事事。 河南百废待兴,所涉军政诸多事务,其发展的大方向,都要嬴翌亲自把关,虽说有人道榜约束,但嬴翌也未尝可以放松。 无规矩不成方圆,嬴翌首重立法。这段时间多在立法司盘桓,与诸多官员翻阅历代文献,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加以商讨、凝练,形成独属于嬴翌治下的律法体系。 都说诸夏是人情社会,却不知儒皮法骨。自上古三代以来,数千年,从确立道德规范到确立律法,诸夏的祖先们一直都在朝着这个方向前进。封建时代以德为表,由是往往让人以为人情最大。但实际上律法无处不在。 最重法的朝代,是第一个大一统的帝国,秦。秦律几乎深入到社会的方方面面边边角角,便是人们平素的一言一行,也要受到法律的约束。正因秦律太过严苛,而致使被人称为暴秦。 秦法严苛,为人所不能接受。放到几百年后的时代,大抵就是没有自由,一言一行都没有自由。是以自秦以后,法的思想核心就逐渐融入儒家的道德、礼议规范,以达中庸,以求不偏不倚。 表以教化为主,就是要让人们主动去遵守,而不必以严苛的法律去惩处。也就是以预防为主。 大抵便是人们的德行达到了某种层次的要求,不会去触犯法律。人人相亲相爱,人人知礼仪,知善恶,那么法就可以隐藏起来了。 这也是儒家教化的终极目标。 用德行和礼仪,在人们的一言一行中,完成某种理想社会的铸造,而不必以严苛的律法强制执行。 这是从人心的根本层面入手,就本质而言,较之于法律的强行约束,自然是高了一个境界的。先贤们认为,逐渐的教化,无数年的潜移默化,终归是能够达到的。 然而在嬴翌看来,这需要一个前提——那就是不间断的教化。然而朝代更迭,是打断教化过程的罪魁祸首。也就是说需要一个大前提,万世王朝,才有可能达到这样的成就。 可惜万世王朝镜花水月,只此一个前提,历朝历代都不能做到。 而且这种理想社会太过理想化,人心大欲终归是难以填平的。万事万物皆有两面,只取正面终归不能。 法律的存在,是必要的。 元炁方案是立国之本,则便需要一个治国之本,统一思想,约束行为。律法便是治国之本的一个重要构成。 阅读了历朝历代许多文献,结合历代史书,嬴翌逐渐有了一些成熟的想法。 后世多有苛责儒家思想的言论,实际上这都是民科外行的行径。儒家服务于政治,教化于百姓,从人心入手,欲求解决恶的,弘扬善的,消除兽性,发扬人性。 但在这个思想发展的过程中,它必须要符合政治的需求,它的演变,离不开当政者的要求。 因此在原本历史上,鞑虏两度入主,儒家思想完全阉割,被抽掉了脊梁骨。 嬴翌需要的,是符合他的意的东西。他在这方面并没有什么建树,但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不会像小说中的穿越者到古代改造儒家思想什么的,没那资格。自己都不懂,凭什么去改造?生搬硬套?将几百年后自己同样的不懂的东西搬到这个时代来? 何其愚蠢? 他只需要取其中自己中意的,排斥不中意的,仅此而已。 并以此为根本,围绕这个思想核心,来编纂属于自己的法网。 至于道德和礼仪,完全不必他来操心。几千年的传承,它就在民间。 这天,嬴翌正在家中练拳——这大抵是一种喜好,但也有目的所在。嬴翌之前并不会什么拳脚功夫,早前也只观摩过郑五等人练拳。他的厉害,是基于本身体魄和神魂的强大。 不过眼下嬴翌打算在这方面下一点功夫,不为自己,为的是未来。他打算借助冥冥中的伟大字符,根据现有的拳脚杀伐武艺,再确立一个方案。 在立法司商议编纂律法的闲暇时候,嬴翌就在为此作准备。为此他搜罗了不少杀法武艺,作为形成方案的根基。 郑允芝兴冲冲见到嬴翌的时候,嬴翌正在一边演练,一边思考。 “大丰收!大丰收啊!” 嬴翌被惊醒,抬头一看是郑允芝,停下来不禁笑道:“什么大丰收?” “南阳!” 郑允芝喘了口气,面色激红道:“南阳三县大丰收!” 嬴翌顿时了然,并未露出惊讶之色。 从七月到九月,自地稷仪改造过后的良种分发种下之后,差不多正是收割的之时。丰收乃是必然。在改良种子的时候,嬴翌就已心知肚明。 “产量如何?” 嬴翌拿起棉巾擦了擦手。 郑允芝见嬴翌毫不惊讶,心中的激动才稍平复,道:“农事司刚刚递上来的奏报,裕州首批万亩土地收割已毕。共计收获精麦十二万石!上千万余斤啊!平均亩产十二石,远超千斤!” 不等嬴翌说话,又接着道:“按照这个标准,南阳三县共开荒六十万亩土地,可获精粮七百余万石。只三县之地的产出,便可轻松满足整个河南数百万百姓三月所需!” 又不间断道:“再过两三月,开年初春,河南上亿亩土地若同样丰收,收获的粮食之巨,简直...简直...” 他越说越激动,几乎说不出话来。 嬴翌连忙道:“岳丈休要太过激动,这不是明摆着的事么。我早说过良种产量很高,没有让岳丈大人失望吧?” 郑允芝激动良久,叹了口气道:“天命所归,这便是天命所归啊。只此一地稷仪,便可保证无论灾荒旱涝,皆不虞百姓饥寒。此功超三代而轶汉唐矣!” 二一三 十税五 文明的存在,以人为载体。而人的存在,吃是第一位。 有再多的理想,再大的抱负,也须得先填饱肚子。是以农为百业之基,国家之本。 历朝历代无不强调农事的重要性,为此不惜压制其他任何一个行业,也要保证农业的稳定。 读书人寻求解决办法,皇帝也为此祭天求地。在农事方面进行了诸多探索,产生的成果比如齐民要术等等。 但终归这个难题,无法从根本上得到解决。实际上吃饭的问题,也是影响朝代更迭的最重要的一个因素。 无法解决这个问题,万世王朝的第一根基不具备,其他的就更无从说起。 一个朝代的建立,从初生到发展到鼎盛,衰落的时候往往第一个伴随着的,就是有吃不饱的现象发生。 如今这个问题,在郑允芝看来,终于得到了解决——远超多倍的亩产、两个月的周期,不畏严寒干旱水涝,只要不是懒的路都不想走的蠢物,就绝不会再有饥寒之虞。 其心潮澎湃,便可想而知。 区区三个县,十余万人,开荒六十万亩,便能养活河南一州七百万人。这是怎样的震动?! 三个月,而三个月第二季又出来了。根本不虞没有粮食吃。 等到计划中的亿亩良田丰收,整个河南便是躺在谷堆上人间乐土。 而南阳大丰收的事实,其震撼人心之处,在民间更是惊天动地! 裕州。 城外,不知多少百姓站在田边,望着正在收割的金黄的麦海痛哭流涕。天灾人祸,没有谁比乱世中的人们更了解生存的不易。干旱、洪涝、流贼、恶官,一遍又一遍的祸害,那种绝望无法用言语表达。 如今终于天开月明! “老天有眼啊!” 一位老人跪在田边,双手扣着泥土,一个头接着一个头的叩。 “嬴大人青天父母,万死不足以报!” 一个青年抱着自己的孩子嚎啕大哭。 生机和希望在人们的心田里蓬勃生长,一双双眼睛不复麻木,一张张干枯的脸,在痛哭之中露出笑容和憧憬。 还未收割的,望着正在收割的,心里想着的是自家的地。那一簇簇的麦子,一担担的麦粒,是如此的可爱! “俺家里五口人,分得二十五亩地。亩产怎么也有十石往上。二十五亩...俺算算...” “最少二百五十石!”旁边有人叫道:“一石一百二十斤,少说三万斤收成。” “还是干货呢!”有人道:“且亩产十二石,那是晒干后称量的。” “仙种哇!”有人叹道:“早先官府说要换种子,俺们还不乐意来着。” 人们嗤笑。而实际上,当时不乐意的可不在少数。 要不是郑允芝等人当时在裕州行政得当,说不得有百姓不愿意换种,偷偷将以前藏下的种子种下,这时候就该哭天喊地了。 “嬴大人承诺人均二十亩地,现在还不具足呐。”有人道:“等这回收成了,我得加紧开荒,把咱家六口人一百二十亩补齐了先!” “你麻秆一样的人物,一百二十亩你种的完嘛?”有人调笑道。 “怎么种不了?”那人急了,道:“我...我...我...” “哈哈哈....” 大笑连连。 确实,一丁二十亩,面积可不小。一户六口人,壮劳力算三口,平均下来每丁要负担四十亩地。 “种不种的,先种了再说!” 裕州城外只是一个缩影,六十万亩地,随着惊天动地的亩产的传出,先是叶县、舞阳,随后传遍整个南阳,并迅速蔓延到河南全境。 甚至连河南之外,湖广、淮南凤阳甚至关中,都渐渐有所风闻。 有恒产者有恒心,有了希望,人心就稳了。 而也在这个时候,嬴翌的人道气数随之暴涨! 短短几天的时间里,从二十万迅速拔高到三十万,并一往无前向着更高峰冲击! 占领的土地再大,打的胜仗再多,也不及人心归附,秩序安定! 开封,嬴府,嬴翌背负双手,面露欣色。 南阳三县的大丰收,人道气数的暴增不说,也让嬴翌松了口气。河南诸府县,七百余万人,在流贼和灾害肆虐过后,已是嗷嗷待哺。余粮真的很难继续撑多久。虽然大丰收是定数,在南阳三县开荒耕作的时候,就已注定,但那毕竟还未实现。 如今实现了,嬴翌也稳了。 不单嬴翌,随着三县大丰收的消息传来,整个嬴翌麾下无论军政,皆更见高昂。人人更觉有奔头,个个都觉从龙在望。 如是,自然精气神高涨,做什么事都更有劲。 同时,南阳三县的丰收,真正的原因被州牧衙门刻意宣传开来,也让亿亩土地开荒耕作计划,更见顺畅。 事实是看得见的,人们还有什么理由去犹疑? 在三县丰收之时,孙秀才也拿出了嬴翌治下的第二部律法草案——第一部乃是纲领,类似于宪法,确定大一统思想,确定嬴翌的天命核心。其他律法,皆要以此为纲领来编纂。 这第二部,亦即是纲领下的第一部律法,在三县丰收时,终于出台——税法! 是的,以税法为先。 这部税法,综合了历朝历代的精华,并在符合嬴翌的心意下诞生的。税法暂时分农税、商税两个部分。毕竟只是草案,各方面税务法令,要完全完善恐怕还需要一定的时间。 税务是个极其复杂的问题,历代苛捐杂税数不胜数。比如往往新朝初建之时,规定三十税一什么的,也就是对务农的百姓而言,如果收成是三十斤,交税只交一斤。看起来很轻。但实际上,在正税之外,还有诸多的苛捐杂税。官方收取的税,几乎占据百姓所获的一半以上,甚至七八成。 盛年的时候,还能过得去。到了灾荒年间,立刻就被打回原形。 在嬴翌这里,农税完全统一,摒除一切苛捐杂税,暂时行以十税五。也就是收取百姓收获的一半作为税收。 很黑对不对? 然而在摒除所有苛捐杂税之后,这并不算重税。何况粮食产量高涨,譬如一户二十五亩,收二百五十石,上交一百二十五石,仍然还有一百二十五石的余粮。 一石一百二十斤,总共一万五千斤。一家五口,每天就算吃二十斤粮,一个月也才六百斤。一年才七千二百斤。再怎么大肚汉,也有大量的剩余。 二一四章 繁忙 在社会生产力没有达到一定高度之前,对农业的征税,是一个国家延续存在的必要条件。 嬴翌穿越前的时空,工业、商业发达,其税收满足政权所需,因此逐渐降低农税的比重,直至于不收农税甚至倒贴补贴。 但在当前这个时空,至少一段时间内是很难做到的。 要取代农业方面的税收,工业和商业就必须要高度发达才行。而社会的生产力远远达不到相应的条件。 暂时而言,对农业征税五成,在当前改良良种的基础上,算不得重税。一则百姓可以接受,并且有足够的余粮补贴家用。二则征收的粮食也完全能够满足嬴翌政权所需。 譬如南阳三县,按照亩产十二石计算,总收成在七百二十万石左右。收一半,便是三百六十万石。而嬴翌麾下主要的耗粮大户是军队,才不过两万七千人。 两万七千军队,一天一万石放开了吃,也能吃一年。 何况两万七千人一天恐怕吃不完一万石。再则还只三县而已,占整个河南一州极小的一部分。 由是在农税税法的规定中,一年每户只征税一次。 这才是农户真正的福利所在! 地稷仪改良的良种,两个月的收获周期,就算加上前面耕作,后面收割,再去一个月,三个月一次耕作收获是必然的。既不惧严寒酷暑,不惧旱涝,一年便可收获四季。 而只一季征税,其他三季不征。 如此一来,百姓余粮之丰富,便可想而知。 “当然,这是理想状态,却不可取。” 嬴翌与郑允芝并行,一路往书房走去,一边道:“良种虽高产,但对地力的消耗也更大。一年种四季,土地很难承受。由是一年两季,每一季之间隔一季,用以种植其他的作物,比如豆类,蕴养地力。” 郑允芝微微颔首:“不错。除此之外,还要鼓励百姓多多施肥。轮换作物与施肥相合,才能万无一失。” 嬴翌笑道:“不单如此,各地的水利设施,也要进入计划当中了。眼下有奴工八万,一半用以修路,一半用以修水利。我计划到明年此时,整个河南一州,各县之间的主干道路必须要完工。主要的水利设施,也必须要建成。” 又道:“亿亩计划开年春必定进入第一次收获。所获粮食之巨是可以预见的。如果八万奴工力不足用,可以招募百姓。左右一年必须要见成果。” 郑允芝道:“只要粮食足用,一切都不是问题。” 然后转言道:“粮食产量巨大,我怕对粮食的价格造成影响。与农事司和商事司商议过后,州牧衙门决定定死粮食的价格,否则谷贱伤农。” 嬴翌点头:“谷贱伤农,是这个道理。要避免这个隐患,不单单要定死粮食的价格,官方也要大力收购。囤积粮食,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是必须的。必须要建立几个官方的大粮仓,以防万一。” 郑允芝颔首不止。 “粮食和食盐的价格,是商业定价的基础。”说着话,已到了书房。两人落座,嬴翌道:“各种蔬果、生活用品、生产工具,都与此息息相关。粮食和食盐的价格局限于一个特定的区间,才能保证秩序稳定。” 按照眼下粮食的亩产计算,越往后,剩余粮食便越多。如果不加以调控,粮食的价格必定随之暴跌。粮价一跌,就会影响到整个经济体系。 粮价不能涨的太高,涨了影响各行各业。更不能跌的太狠,跌了影响社会秩序。 “州牧衙门已经在计划修建粮仓。”郑允芝道:“于开封、雒阳和南阳各建一座。标准两千万石。” “怕不足用。”嬴翌思忖了一下:“亿亩计划一旦完成,每亩征五到六石粮食,光税收就有五六亿石。” 郑允芝笑道:“开封、雒阳和南阳三地建主仓。粮仓体系不能只三个,在其下,各县也都要建仓屯粮。分散下去,六亿石粮食不成问题。” 嬴翌这才点头赞同。 然后道:“商事司方面新币发行的事,准备的怎么样了?” 郑允芝道:“半月以内。” 嬴翌笑了起来:“好。具体的发行计划呢?” “从商会总会开始。”郑允芝道:“先令商会向各大商户回收金银铜旧币,换以相应额度的新币,同时于各地商事司分部开设钱庄,向民间开放兑换入口。” “宣传呢?”嬴翌道。 “已经在做了。”郑允芝道:“新币币样我已见过,无论模样还是安全性,都极是高端,相信百姓不会排斥。” 嬴翌颔首:“如此就好。” ... 一个政权所涉政务,包含了社会的方方面面。百姓的吃喝拉撒、官员的种种需求、社会的种种发展、对外征战也好,对内统一思想也罢,要成为一个国家的主宰,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无论对身体还是精神,都有极高的要求。 尤其新生之初,许多规矩尚未有定例,须得掌权者亲力亲为。因此嬴翌并不轻松。 当然,也不算艰难。 无论在身体还是精神上,嬴翌都足够强大。 对嬴翌而言,这段时间是好时候。明廷没有余力来对付他,鞑子也还未入关。正是苟着闷头发展的良机。 随着种种政令下达,各种措施展开,河南一州开始显露出蓬勃火热的生机。 在农事方面,到十月,亿亩计划的开垦进入尾声。同时,早期开垦的土地,已经进入耕作状态。 相信到十月底,十一月之前,亿亩计划就能圆满完成。到十二月至一月,亿亩计划进入收割阶段,到开春之时,河南便完全脱离饥饿的威胁,进入平稳发展的时期。 不过对整个河南一州而言,亿亩计划并非全部,只是一部分。一亿亩良田看似数目巨大,但实际上只有一万平方公里而已。一万平方公里,只相当于一个小面积的府治的面积。 整个河南一州,除开河对岸的彰德府、卫辉府、怀庆府三府,嬴翌掌控的有河南府、开封府、汝州府、归德府、南阳府、汝宁府六府。总面积超过十五万平方公里。 二一五 年关 也就是说,所谓的亿亩计划,只占河南一州的十五分之一而已。 并且较为集中,以开封和南阳为主。只开封一府,就占了六千万亩。余下四千万大多在南阳。 当然,这也是因为人口分布的缘故。数百万百姓的安置,重心在这两个地方,安置村也大多也集中在南阳和开封。 较之而言,其余四个府要进入开发阶段,还需要一定的条件。但无论如何,要搞开发,平稳的环境是第一,因此对各地匪类的剿杀,也是重中之重。 早前击退明廷反扑之后,各路军队便进入了剿匪阶段。王朝将末之时,流贼势大,但不代表肆虐各地的只有流贼,还有盘踞山野的各路匪徒。这些匪徒的危害看似没有流贼大,但零零总总加起来,也不在小数目。 他们随时威胁到当地百姓的安全,并阻碍商路流通。 不过这些匪徒也有一桩好处,那就是极大的增强了嬴翌手下奴工营的规模。 杀一批,抓一批。抓住的全部投入奴工营,为嬴翌免费打工。无论是开山修路,还是水利设施,都需要大量的人手。 另外,因乱世而避入山野的百姓,也要全部迁移回来。张榜告示,配合军事行动,一并处置。 到年底十二月,南阳和开封两地全部肃清,其余各府也进入收尾阶段。山贼匪徒其乌合之众,比起流贼尚且不如,并且人数分散。以嬴翌麾下兵马的精锐程度,往往剿灭一股匪徒,只需出动百十人足矣。 到年关前夕,新春来临之前,河南一州被嬴翌圆满掌控。 嬴翌 体魄:15 神魂:11 真灵:5 根性:无 真灵数:135000 人道气数:470000 人道榜名额:38500/235000 上榜军:27000 政:6300 工:4700 其他:500 其中单项属性达到4:军10政9工3其他3;达到3:军330政22工13其他5;达到2:军9000政300工200其他30。 这便是嬴翌这一年里的收获。 其中以人道气数增长最快,已近五十万,并且随着治理的深入,还在增长当中。 随之而来的便是暴涨的人道榜名额,达到二十三万五千。而上榜人数还不到四万。 真灵数亦因剿匪而增至十三万五,这是已经反馈过后属于嬴翌可以随意调配的部分。 相应的,得到反馈的上榜人员,已有二十五人的某项属性达到4,体魄在基础之上翻了三番,成为小超人级别的存在。当然,军队和工匠的十二人以体魄为主,文官方面以神魂为主,其他的三个,实际上就是嬴翌的未婚妻梓娘和两个小妾,对于她们,嬴翌毫不吝啬。 大抵以级别论,总的来说,级别更高的军政工人员,身居高位,所获人道功绩自然更多,反馈也就更多。 单项属性在4以上的,基本上都是最高级的文武将官和最顶级的工匠,以及嬴翌最亲近的人。 以此类推。 收获最大的自然是军队的,加起来近万人体魄在2以上。剩下近两万人,没有一个在1.5以下的,全都在1.5以上。 合以最精良的装备,只要不是天灾水火,必所向无敌。 而文官多以神魂为主,思维运转迅速,处理政务效率极高。 工匠亦然。 这便是嬴翌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将河南一州轻松理顺的真正原因所在。 年三十,嬴翌设宴召集麾下文武工的高层于嬴府。 就在大厅之中,军队两大校尉、八大部将、亲卫部将、四十五位营将皆在。州牧衙门、御法四衙门两衙七司及各县下属机构的主掌者近百人也在。加上月牙谷来的几位大匠和二牛、连彪、郑怀、李真人师徒及孙传庭等,近两百人济济一堂。 “胜饮!” 嬴翌举杯,大笑连连。 新年宴会过后,嬴翌将朱炳琨、郑五两大校尉,州牧郑允芝、御法使孙秀才及后勤司郑怀留下,于书房见面。 “我决意入夏动兵。” 嬴翌开口便道。 众人一听,心中微澜,却早已有了心理准备。 “目标向北。”嬴翌道:“今年灭明,势在必行。” 开年便是崇祯十六年。是大明朝最后一个完整的年了。按照原本历史,后年三月,崇祯十七年,崇祯帝殉国,为甲申国难。 现在虽然没了李闯,但北边的军情并不容乐观。田宏遇每隔半月送来的消息,都预示着即便没有闯贼,大明也抵挡不住鞑子的兵锋了。 “月前,鞑子举兵十万攻山海关,险些破关而入。并以偏师自喜峰口入,一路毫无阻碍的打到京师,围城一月方退。”嬴翌肃然道:“以当前形势,明廷可能坚持不了多久。为防北方陷落鞑子之手,今年灭明刻不容缓。” 随后嬴翌说出自己的计划:“亿亩计划已进入收割阶段,河南民心归附,秩序稳定。各类物资充盈,全然不缺。出兵不成问题。四月,攻侯恂,十日之必破。击溃保定七镇,河北再无阻碍,然须得防备崇祯帝从关宁调兵。” 他道:“关宁是抵御鞑子的前线,我不惧明军,独惧明军调走之后前线抵挡不住鞑子。一旦让鞑子入关,至少京师承受不住荼毒。因此一个要快,不能给崇祯帝反应的时间,二个要稳当,要做两手准备。” “如此...”朱炳琨思忖片刻道:“或可分一路偏师,走海路,直抵山海关外。” 嬴翌闻言赞许的点了点头:“击溃侯恂保定七镇,便以偏师六千东进山东,于登莱搜寻船只跨海杀奔山海关。务必要将鞑子挡在山海关外。” 郑允芝此时皱眉道:“鞑子兵锋凌厉,只两部兵马,或许太过单薄。” 嬴翌点了点头,笑道:“由是开年之初征兵势在必行。要并吞河北,当前两万余兵马单薄了些。我意再增四校尉,将除开亲卫之外的总兵力推进至七万二千人。当然,偏师六千的确单薄,因此我决定亲自出手。” 闻言众人皆笑。 若嬴翌亲自出马,所谓鞑子兵锋凌厉,也不过如此了。 如今嬴翌体魄已增强到15,穴窍开辟之后,日日气血洗练,正处于一个高速增长的阶段。15的体魄,完全是一个移动的且续航能力超强的核蛋。若给他时间,鞑子十万兵马还不够他一个人杀的。 二一六章 新币 征兵不是一件小事,新增四校尉计四万八千人,将总兵力推进至七万五千人,也是经过嬴翌仔细考虑的结果。 灭明不是一时起意,而是嬴翌心中早定的战略。不单单是因为嬴翌的某种情怀不愿大明为鞑子所灭,也因为鞑子一旦灭明占据北方,将体量大增,对嬴翌的威胁更大,更不愿看到北方百姓被鞑子荼毒杀戮。 要抢在鞑子之前占领北方,将鞑子拒之门外。 嬴翌占河南六府,人口七百万,百抽一,养七万余兵马不成问题。何况就粮食和物资而言,也不存在压力。 此前两万七千人,镇河南足矣。但要占北方,扩军已是必然。此去向北,河南也必定要有留守,至少要预留一个校尉的兵力。 扩军四校尉,其一在征兵。料来以嬴翌如今的威势,及从军的良好待遇,募足兵额不成问题。 其二在军备。计略征兵之时,相应军备需求也已传达至墨事司,令月牙谷加紧锻造。 其三在构架。四校尉主要将官必定从原部调拨、拔擢。以周力、郑九、钱岳、张石为校尉,余者中低级军官由原部两校校尉调配。而征兵事,皆由新校尉自行征募。 后勤司、州牧衙门辅之。 当然,这一概事务,皆要置于节后区处。 过节嘛,自然要放假。无论文武官员,自年三十至正月十八,大半月假期既定,劳逸结合,亦与民同乐。 自元旦(春节)至元宵,开封乃至于整个河南,节日的气氛愈发浓烈,尤以元宵为最。自初八至十八,从明成祖永乐文皇帝开始,官定的十日大节。 如今河南安定,便则是亿亩计划也已告尾声,开封周围大丰收,百姓心安,保暖思娱乐,由是自初八这天,开封便已张灯结彩。 沿街多有灯楼,各商户、富豪出资搭建,悬各色灯盏,有花灯,譬如核桃灯、荷花灯;有人物,譬如秀才灯、媳妇灯;有动物,譬如虾灯、鳖灯;有飞鸟,譬如鹰灯、凤凰灯。 凡此种种,不胜枚举。 灯下有杂耍,有猜谜,有小吃,有物件。 读书人猜谜吟诗,一派风流。小姑娘花枝招展,叽叽喳喳。亦有孩童,满街欢乐,且有老人,感叹平和。 战火似已远,安宁即眼前。 只有在人群中流连的执法司捕役不敢放松。生怕哪里泼皮吵闹,哪里火光乱烧。 十五这天,开封周近许多村落的百姓拖家带口来到城中,参与这热闹节庆。入夜,嬴翌于门楼现身,率领文武与民同乐。 有烟火四射,有灯光阑珊。门楼下还有戏台,官方延请戏班开戏,从早到晚。百姓争相观看,叫好连连。 更有许多人,终于识得嬴翌,于门楼下叩首跪拜,高呼青天。 对于百姓而言,大抵多少年不曾如此轻松过节。自万历后,天启崇祯年间,政局日益颓败,加之天灾人祸连连,别说过节,便是每天能吃一顿饱饭,对大多数的百姓就已经满足了。 如今不虞饥寒,才恍觉可贵。再见这节庆热闹,许多人热泪盈眶。 正月十九,嬴翌的政权机器再次运转起来。也在这天,新币发行。 通过行政手段,向百姓宣扬新币,并以商会为发行新币的主力,各级商事司下设新币兑换,满足各地百姓需求。 人们对新币存疑,但见到新币实物之后,则再无犹疑。 首先是商会。 商会是一个半官方机构,从属于商事司下。各路商户无论大小,皆是商会成员。发行新币从商会起,各大小商户率先进入兑换阶段。 开封,商事司新币发行兑换处。 进出的商人络绎不绝,一位商户怀揣着一个皮兜从里面走出来,满面笑容。正见一熟人刚到,便打了个招呼。 那熟人把他叫住:“沈兄有礼。沈兄这是兑换出来了?” 沈姓商人笑道:“是兑换出来了。” “新币成色如何?” 那熟人连忙问道。 旁边许多刚刚赶来的商人闻言都竖起了耳朵。 沈姓商人笑道:“王兄一观便知。” 便从皮兜里摸出一把钱币,大大小小,叮叮当当,闪烁着各色光辉,模样大气高端,光泽无比,一看就将人的眼球给吸引住了。 “这钱币着实可爱!” 商人们拥挤过来,探头争相观摩,看的啧啧有声。 “这是什么材质的?” 有人问。 沈姓商人忙把钱币揣进去,捂紧皮兜,道:“不知也。不过无论皮相还是手感,皆独一无二。” 又悄悄摸出几张卡片模样的,在人前一晃:“这是大面额的,之前的是小面额的。各位仁兄也不要挤,赶尽进去兑换方是道理。” ... 李三是开封附近安置村的村民。之前是河南府雒阳一带人士,只因流贼凶暴,而拖家带口逃难至开封,在嬴翌占领开封之后,被重新调配安置于城外安置村。 李三一家原本七八口人,现在只剩下三口,一个老母亲,还有个幼子。其擅竹艺,制竹席等器具贩卖补贴家用。在调配安置过后,李三家里得到四十亩地,且业已丰收,仓廪殷实。但习惯性的制竹器补贴家用,于是每隔几日便到开封一趟。 到了集市,摆开摊位,将竹席、竹凳等器具摆好,蹲着吆喝起来。 生意来的很快,一架小轿停在摊位前,一个绿衣丫鬟款款走来,俏声问道:“你这些怎样价格?” “竹席十五文,竹凳十文。”他有些忐忑。 这些年手艺不值钱。如他这竹席竹凳,制作精巧可爱,却也只值十来文钱而已。卖不上价。 这还是行情不错。要是去年,别说十文十五文,就算三五文,吆喝一天也不见得能卖几个出去。 “这么便宜?” 绿意丫鬟眼睛一亮,忙转身对小轿道:“夫人,夫人,咱们就买这个吧?” 小轿掀开,从中走出一个风姿美丽难以言喻的女子。女子白了绿衣丫鬟一样,在李三忐忑的神情中仔细打量了一番,微微颔首,头上珠翠叮铛,道:“你这竹器倒也精巧,只有这两样么?” 李三结巴道:“只...两样。”不过他还算精明:“不过小人会铸各色竹器,家具也成。” 二一七章 新军 “老爷无暇理会家务,家中用具皆旧有物件。前日里听老爷提起喜好竹器,我看你制的也精巧,不妨就这样罢。”皮裘雍容女子便对李三道:“府里置办新物件,你明日带了工具到府上来,吃喝勿忧,工钱丰厚。” 李三一听心下大喜,连忙作揖道:“菩萨慈悲,菩萨慈悲。小人明日一早,定到贵府上,不敢怠慢。” 雍容女子微微颔首,转身回了小轿。 绿衣丫鬟笑嘻嘻道:“呶,你的。”说着话,取出个钱袋,掂量一下一起交给李三:“这是定金。” 李三惊喜,暗道今回的东家讲究,忙打开来一看,只见其中钱币灿烂,一个个圆滚滚金灿灿,好不一般。 不过李三愣了愣,抓出几枚道:“这是什么钱?” 丫鬟笑道:“新币呐。你不知道吗?” “新币?!”李三怔滞道:“就是村长说的新币?” 丫鬟道:“大抵吧。想来官府是张了榜,告了示的。” 李三犹疑片刻:“能用吗?” “能。”丫鬟道:“你这人后知后觉,岂不知满城商户自今日起交易都要用新币。” 说着话,转身就走,道:“记得明日早些来。城中嬴府,不要忘啦。” “城中嬴府?!”李三张大了嘴巴,心尖尖为之一颤。 这开封上下,还有几个城中嬴府? ... 新币的推行十分顺利。果然卖相不错,极易为人接受。新币的卖相,比起以往的银锭、铜钱,不知要高出几倍,端如艺术品,如何不惹人爱? 从各家商户开始,在交易中影响到百姓,蔓延到百姓,最后那些士绅才犹犹豫豫的将藏在地窖里的银冬瓜、金砖搬出来,换成新币。 这一段时间,开封的商业极是繁华。不单单因为新币的缘故,还有大丰收的缘故。 因为丰收,随便一个之前还一无所有的小民,家底也一瞬间变得殷实。这对地主士绅影响不小——他们往年藏着掖着的存粮,这会儿怎么看怎么不值钱了。 于是一窝蜂,把存粮搬出来卖掉。 倒也不是卖不掉,好卖。河南是丰收了,但整个神州的大环境,却不然。绝大多数的地方,都缺粮,就算是江南,也缺粮。 江南因工商业的发展,于明末时候,在粮食的产量上缩减了许多,却是将土地拿去种植经济作物,比如棉麻,比如桑树,用以养蚕、织造,以牟取暴利。 这就导致原本的鱼米之乡名不副实。竟也缺粮。 只要有手段,将这里的粮食运到别处去卖,有的是利润。 而且官府定死了粮价,对地主士绅们竟然形成了一种保护,让他们的粮食不至于贱卖。 当然,贱卖不至于,价格嘛,肯定在区间下限就是了。新粮的品质比旧粮要高出不知几多,现在都没人吃旧粮了,糙口。 地稷仪改良过后的良种,出产的粮食,不但产量高,周期短,有种种好处,便则是口味上,也无与伦比。 由此也使得开封的粮食贸易热火朝天。 不过粮食贸易多以旧粮为主。新粮大多集中在嬴翌手中。百姓的余粮,或因此前饿怕了,都没人卖。就算有卖的,首选也是官府,而不是商人。 囤积粮食,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是嬴翌政权的一项国策,官府收购粮食,价格也绝不比商人低。人们更信任嬴翌,这是毋庸置疑的。 商业的活跃,给开封带来了更多的活力,使得百姓有了更多收入的渠道,民心便也愈发的安定。 不单单是河南本地的商人,河南之外也有许多商人来往。商人的耳目,往往聪敏。而且商业需要和平的环境。河南有商机,且安定,自然能吸引人。 这也使得嬴翌发行的新币和极少部分新粮走出河南,向四方蔓延。 当然,新币的传播,嬴翌是乐见其成的。至于新粮,有人以为买一批新粮食就能作种子。但这不存在。 改良的时候,嬴翌就有设定。 改良良种,只可种一季。至少在嬴翌的计划中,一段时间内不会解除这个限制。 嬴翌虽然怜悯百姓,但同样也是个枭雄。他更希望百姓获得良种的渠道是他,用以收取民心,而不是其他什么路数。 所以有的人的小算盘,注定是打不响的。 左右在嬴翌的计划中,一统神州不需几年。各地百姓稍稍按捺一下,很快就能轮到他们。 与新币发行同步的,便是征兵。 征兵地点,主要在开封和南阳。当然,其他各府县也设有征兵点。但人口集中在开封和南阳,自然以这两个地方为主。 征兵是极正式的。 摆事实,讲道理,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百姓知道从军光荣,让百姓知道嬴翌要一统天下,更要让百姓知道军功封爵的事实! 尤其是后一条,极是重要。若说荣誉什么的,百姓大多不甚在意。跟他们讲这个,基本是对牛弹琴。但军功封爵,种种好处,军田、特权,便是人上人的特征。 光宗耀祖,这是铭刻在百姓血脉当中的烙印。 关键是这种好处,已经开始体现出来。嬴翌麾下近三万军队,基本都是河南本地人。自嬴翌崛起,一路征战,军功封爵者比比皆是。这些将士在无形中对征兵形成一种宣传——新年时,各部军队轮换休假三日,将士返乡形成的风景,无不令人羡慕。 叶县,河柳村。河柳村是安置村,当然,是在原本村落的废墟上建立的安置村落。原本的河柳村早在流贼肆虐的时候,就被荼毒一空。 村落的形成,与地利有极大的联系,往往某个地方能够形成村落,必定依山傍水。因此许多安置村,都坐落在原本村落的废墟上。 正月二十,全村人在村长的带领下敲锣打鼓将王七等二十余人送到村口。 王七一身暗红甲胄,全副武装到牙齿,手中是长枪,腰间悬短剑、火铳,矗立着好像一尊神将。 其余二十来人簇拥着他,一个个面色激红,跃跃羡慕。 “村长,父老乡亲止步!” 王七抱拳深深一拜:“此去军中,开疆拓土,为主公一统天下,军功封爵光宗耀祖,弟兄们必不让父老失望!” 在父母亲人之前磕了几个响头,一行二十余人雄赳赳气昂昂,奔叶县而走。 二一八章 道人 嬴翌军中有家室的将士不多。 离乱之世,因饥饿与战乱,多少人家破人亡。如王七这样还有家眷亲人的,不足十之二三。 有家眷亲人的,安置方式参照普通百姓。没有的,则集中安置。在南阳与开封,数个县都有军人安置村,安置的全部都是失去了家眷孑然一身的将士。 嬴翌麾下的兵卒,有很大一部分都是每战自俘虏中甄选而来,这样的,大多是没有家眷的。将他们每一百人作一百户,集中一个安置村。所授予的军田,暂时为官府代管,招募百姓耕作。 这次年节,将士轮流休假之际,亦有官府吏员牵红线搭鹊桥。虽每人只轮换三日休假,也有七八千将士脱离单身,有了自己的家庭。 无牵无挂的人往往狠的下心,但无牵无挂的人却又不够稳。让将士们成家,一则是一种责任,二则也是为了稳定。 年前设立的军人安置村,在节庆过后,逐渐才有了人气。最后一轮休假的将士在正月二十全部返营,留下新婚妻室,给原本空落落的军人安置村增添了人气和色彩。 王七带着本村的二十余新丁来到叶县,将新丁交给叶县征兵处,随后汇合战友,返回本部。 短短几天时间里,附近有大量人口汇聚的县城,已是熙熙攘攘。征兵处设立的临时军营里,大多已是满额。 这些新丁将会在临时军营进行一个月的初训,然后进行整编,配给军备,构成四个校尉的编制。 最晚不能超过三月,也就是二月底必须要完成建制。 在这个过程中,军队的更多的功能逐渐得到完善和体系化,比如征兵和练兵。征兵的方式,以此为例,往后从之。练兵之法,则编纂以操典,以纪效新书为核心,略有增减,形成属于嬴翌的军队的操典法门。 大规模征兵意味着什么,休说读书识字有见识的,便是寻常百姓,也能寻摸出个一二三来。 无外打仗如是。 “看样子又要打仗了。” 朱仙镇外十里铺,有驿,驿畔有酒馆。来往客商行人,多在这里吃一杯酒,喝一碗茶。若是肚子饿了,唤几碗干饭,疲了亦可开一间房。 所谓十里一驿,原本大明朝的基础设施,实际上还是不错的。驿站遍天下,一则便于传达朝廷政令,二则接待官员,三则也便于客商歇脚。 自流贼肆虐以来,驿站这东西,基本上荒废了。有外部原因,也有内部原因。外部原因是世道不宁靖,内部原因则是明廷发不起饷了。 譬如李闯,原本就是一驿卒。因为拿不到薪俸,要饿肚子,于是揭竿而起。 嬴翌据河南,这段时间逐渐恢复了驿站功能。初衷自然是便于军情传递等,对民间的便利,还在其次。 驿站本身是官方机构,并不接待普通人,但架不住商人眼光。驿站复起,就有商人买地建房,置了一座酒馆。 “听说各处都在征兵。”几个行商抿着小酒闲侃。一人道:“小弟从南阳那边过来,那家伙,好些铁罐头,新丁更是一茬接一茬。啧啧,威武的紧。话说这嬴大人麾下,军兵着实不凡呐。” “废话。”一人道:“若没有强兵,怎能占的河南?连朝廷...” “嘘!”有人连忙道:“噤声,有的话休要乱开口。” “有什么打紧的。”那人不以为意:“依我看啊,日月怕是要换新天。你看早前,连年灾荒,官府连个赈济都没有,休说还有那流贼凶暴残酷。却看眼下,这河南还有能饿着的?” “此话在理。”酒馆里的人都不禁赞同,深以为然。 有人道:“可真是了不得。你看我们这些行商,年年苦,月月苦,行脚天下,还担惊受怕,哪天惹到哪路山大王,小命都悬。就这般,一年到头还不得几个铜子儿。嘿,你再看那些种地的,今年哪家哪户不殷实?便是孤家寡人一个,少说也有五亩地,交了税还二三十石盈余。官府又定死了粮价,还大肆收购。哪个不是赚的满盆满钵?我都想种地去了。” “你还别说。”有人道:“当下这粮食的生意有的做。咱河南不缺粮,但抵不住其他地方缺啊。有那本事的,在本地收了陈粮,运到外地去卖,少说三五倍利润。” “那你得有那本事才够啊。”人笑道:“出了河南,你粮食怕是保不住哦。遍地的贼匪不说,过往途中当官的刮了一层又一层,到头来落到口袋里的还有几个油水?还担惊受怕的。” “所以咱说日月换新天嘛。”早前一人道:“这可不是开玩笑。你看咱河南,哪里还有贼匪?早被梳溜干净了,杀的是人头滚滚,没死的也都做苦力去了。现在河南境内,走到哪儿都不怕,便是夜路,也不惧撞鬼。” “对头,对头。咱们老老实实做生意,累是累了点,可有盼头啊,对不对。” “就是这个税,说不过去。”有人牢骚道:“前次我两车棉布,就收了我二两五钱银子,哎哟痛的我心一揪一揪的。” “两车棉布可不在小数。”有人讶然道:“兄台生意做的不小哇。两车棉布从外地运来,在开封怎么也能赚个五十两,十两利润收五分税,五十两正是二两五嘛。” “就是。”有人道:“左右你运来,你这里就收一回税,你还心痛?早年间遍地关卡,走一路收一路,你能赚四十七两五?四两七钱五还差不多。” 那人被说的面红耳赤。 便有人笑道:“你还真别抱怨。没看那些大商户都没开口么?人家一回来往,利润上千两更多,商税以二成往上计,一次就得交个几百两银子。你才多大点?” “那不应该的么。挣得多就该交的多,活该他们生意做的大。” 众人多是行商,对那些大商户艳羡嫉妒不必说,现在这么一听,心里就舒畅了许多。 便有人道:“这回去开封,银子铜子儿怕是不管用喽。上面那位发行新币,大家伙都知道吧?” “门外就有告示,谁看不见呢?”有人道:“就是不知道新币什么成色。” 一旁小二正端着茶盘上来,闻言笑道:“各位大爷不必担忧,新币可爱的紧。” “哟,小二哥还有这见识啊?”人皆笑。 小二哥不以为忤,笑道:“各位客官大爷都是厉害人物,小人区区一个小二,不能跟各位大爷相比。不过要说消息灵通,各位大爷还要看我才是。” 二一九章 以攻代守 “小二哥见过新币?” 这时候,角落里一张桌子上的一个道人好奇问出话来。 小二哥一看,不敢怠慢,笑道:“道爷明察秋毫,小人确是见过新币。不但见过,兜里还有几枚呐。” 人皆惊讶,道:“小二哥拿出来看看,也让咱心里有数。” 小二哥嘿嘿一笑,从腰间摸出几枚灿烂可爱的新币,往众人面前一晃,又连忙收了回去,小心翼翼模样,让人好笑。 众人见过新币,却没看够,道:“小二哥好不吝啬,只看一眼怎么够?再看看,再看看。” 那道人笑道:“这新币着实如小二哥所言,可爱的紧。小二哥,贫道远来,看着眼热,不妨这样,贫道这里拿银子跟你换,如何?” 小二哥一怔,道:“道爷说笑了。上面正换新币,少说连月方止。道爷若是要新币,前面朱仙镇就能换。小人这里不过几个大子儿而已,加起来才几十文钱。” 道人笑道:“左右先看看无妨。” 说着掏出一点碎银子递给小二,小二欢喜道:“道爷垂怜,小人就不客气了。” 道人手中碎银子,少说有了一两多。拿到朱仙镇去换,等比能换一百多钱。 新币与旧币的兑换比率,额定百钱一两银子。而且如今,市面上新币购物往往比用银子更划算,他这里,是大赚了。 道人接过小儿手中一把新币,掂量掂量,仔细打量着,眼神微微一凝。然后不动声色将新币放入袖口,笑道:“吃饱喝足,贫道告辞。” 便离开了酒馆。 这道人出了酒馆,迈开大步,行走如风,好似缩地成寸,眨眼功夫就远去了。 “金不是金,银不是银,不但硬朗,且有些玄妙,这新币...”道人心中,正是嘀咕。 他行走间摩挲着一枚新币,感受着上面难以磨灭的花纹,眼神异常深邃。 “这回来的正是时候,且去见见那蛟龙,看看是什么模样...” ... “四月出兵,不比寒冬。” 嬴翌正与人下棋。 他并不擅棋,但这段时间受郑允芝熏陶,也产生了一些兴趣,学了几手。有时间或与郑允芝手谈一局,或找孙秀才过过瘾。这还不算,内院的两个妾室,可都是此中高手。 陈圆圆与李香君乃是花魁出身,当前不上主流台面,但琴棋书画皆通。说起下棋,嬴翌一个也下不过。 闺房中也不必拿捏身份,恼羞之余,便按住一顿枪杀,自得其乐。 眼下嬴翌却是与阎尔梅下棋。 阎尔梅早前至开封,见了嬴翌之后,为其言行所动,留在这里。先是应征吏员,前几天才被调到嬴翌身边。 却是当初嬴翌就有说过,往后官员拔擢,不以州牧衙门为主,而把握在他自己手中。 盖因官员一切功绩,皆在人道榜上一目了然。如大明朝,若定功绩,则需京察,需要一个庞大的吏部来操持。但嬴翌这里则不必。 只需得有一个人事秘书团队即可。 阎尔梅便是如今这个团队的从事。 因此常随嬴翌身边。 阎尔梅自然是个有才的,早前成为吏员之后,提出许多重要的建议,丰满了州牧衙门的许多构架和政令,执行能力也极强,很得郑允芝的赏识。若非被调到嬴翌身边,怕是不久就会提拔为州牧衙门下一司之司事了。 毕竟州牧衙门下五个司,如今人户司和农事司还是郑允芝兼任着,位置空缺呢。 “历来南北交战,多在冬季。缘故为何?”阎尔梅笑道:“盖因寒冬时候大河封冻,天堑再无,不需船只即可渡河。而四月春水,浩浩荡荡,渡河则需船只。” 嬴翌哈哈一笑,颔首道:“不错。可造船之事,多在江南。” 阎尔梅笑道:“河南虽江南,但要搜罗大小船只却也不难。” “船只搜寻不难,但侯恂镇河北,七万余兵马,却不是小数目。”嬴翌微微一笑,落下一字。 阎尔梅道:“主公这是在考校学生。侯恂虽有七万余兵马,但皆乌合之众,难等大雅之堂,如何比的过主公麾下精兵强将?何况此时侯恂,怕正在逍遥。自以天堑阻隔。此时若攻他,他反应都来不及。以主公兵锋,只需得渡河三五千人,便能据守河岸,谅那侯恂奈何不得。随后大军一拥而过,侯恂之败,旦夕之间。” 嬴翌闻言哈哈大笑:“知我者阎先生也。” 便道:“正是如此。我虽征兵热烈,侯恂怕也料不到我四月就会出兵。以明廷军势松散,必不是我敌手。” 阎尔梅恭声道:“主公气魄难有敌也。” 却转言:“然则进兵河北虽易,后方却不得不防。主公要灭明,须得谨防各地明军勤王,尤以淮南、江南为最。便是关中,湖广,也须得关注几分。” 嬴翌放下棋子:“愿闻其详。” 阎尔梅道:“京师那位虽早已控制不住江南,但毕竟占了正统。淮南史公虽迂腐,但也不可能眼睁睁看主公北进。其督运河,联通南北,若要挥兵救援,极是便利。又说湖广、关中——湖广兵早被打残,不足为虑。关中破败,亦不足为虑。然四川却有厉害人物。” 嬴翌不禁笑道:“阎先生言之有理。运河沟通南北,极是重要。而四川秦良玉老将军,亦为我所敬仰。说不得此时,早接到崇祯帝圣旨,引了白杆兵出川了。或自湖广来,或自关中来,不可不防。” “主公英明。”阎尔梅心中极是痛快。 当初在史可法手下,有再好的主意,也不得施展。如今在嬴翌手下,是如鱼得水,怎一个畅快了得?说嬴翌武夫,却对周围的人极是尊重,从未有怠慢。有好的提议,往往采纳,如何不痛快? 嬴翌势为初起,但无论是他自己,还是麾下文武,皆有灭明的底气。只一河南,便北进灭明,且要阻鞑子于关外,不可谓不狂。然底气十足,何惧之? 不过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却要重视。河南四战之地,若起大战,则不可不防。 “由是我意数面齐开。”嬴翌面露笑容:“说来若留一校尉兵马镇守河南,众将士怕也不愿。不如以攻代守。” 二二零章 无礼 夺天下不是儿戏,嬴翌亦非流贼。 流贼流窜天下,这里不爽利跑就是了,不存在基本盘的问题。嬴翌却要顾及着河南基本盘。 这里是他的大本营,是根基之所在。 是以便要挥兵北上灭明,亦要谨防河南有恙。 河南四战之地,州府环绕之中,一个不慎,若被人来个围魏救赵,釜底抽了嬴翌的薪,那就大事不妙了。 且若嬴翌引兵北攻,留一支兵马防守,亦非万全之策。一则正如嬴翌自己所言,留守之兵必为不乐,盖因战功首级方有所获,窝在家里怎比得大军出征?怕是谁也不愿意留守。二则久守必失,谁也不能保证一个万全。 既如此,何不以攻代守? “先说关中。” 嬴翌拂开棋子,伸指沾了些茶水,在棋盘上划拉。 “自万历之后,天灾不断,而以关中最为艰难。又流贼荼毒甚烈,早是赤地千里。孙传庭数次征兵于关中,榨干了最后一丝潜力。何况潼关天险在我手中。”嬴翌在棋盘上一按:“明廷从四川调兵,依我之见大抵不会从关中方向而来,沿途连个补给都没有,秦良玉老将军乃是良将,怎会不知?” “那便是湖广。”阎尔梅道:“自巴东出川,入湖广,击南阳。” 嬴翌微微颔首:“我意留下两个校尉的兵力。若只防守,一个校尉足矣,若要以攻代守,则须两个校尉不可。便则只一部兵马出潼关,入关中。也不占土地,只揪那山贼匪类、小股流贼绞杀。” 阎尔梅思忖片刻,道:“主公英明。主公虽据河南,但时日尚短,手中吏员捉襟见肘。又要引兵北上灭明,没有多余精力兼顾占领关中。” 嬴翌笑着点了点头:“正是此理。我不占关中,却也可宣扬威名。只将关中贼匪剿灭,便是一桩好事。” 便道:“两个校尉八部兵力,此去一部。余者七部,以一校三部南下,攻湖广,以破襄阳为目标。明廷川兵若来,也不致令于打入河南,坏我民生。” 又道:“余下一校尉,则入凤阳。” “入凤阳?” 阎尔梅一怔,道:“或可东进淮安,占邳州、宿迁,遏守大运河,截断明廷与江南的联系。” 嬴翌闻言,哈哈大笑。 道:“先生之策,倒也不差。不过却不保险。” 不等阎尔梅开口,嬴翌继续道:“史可法总督漕运,巡抚淮安、凤阳等沿漕运诸府,我若攻淮安,占宿迁、邳州,他自然要来攻我。我知史可法迂腐,他是漕运总督,我若扼漕运,截断南北,他必定不敢轻松。然而以其迂腐,我以为截漕运还差了些。” 说着话,嬴翌在凤阳府中心位置按了下去:“若我攻中都凤阳,围困洪武祖陵,你道如何?” 阎尔梅张了张嘴,叹服道:“主公掐其七寸,属下心服口服。” 以史可法之迂腐,攻凤阳比截漕运更令其慌张。凤阳乃中都,祖坟亦在此处。当初被流贼肆虐,崇祯帝反应若何? 如今史可法掌淮南之兵,若凤阳被破,祖陵被围,他敢不救? 只此一策,便可打乱明廷在淮南的一切布置,将河南摘出去,不至于被烽火侵染。 截运河固然妙,但攻凤阳,更妙。 所谓计谋,算的便是人心。若换个白眼狼级别的人物而非史可法,嬴翌绝不会去攻凤阳朱明祖陵。 明白了嬴翌的意图,阎尔梅叹服之际,又露出一抹踌躇,道:“主公若攻凤阳,这洪武祖陵...” 嬴翌大笑:“先生休要将我与流贼相提并论。” 阎尔梅大惊,忙拜道:“主公恕罪。” 嬴翌把他扶起来,笑道:“我如何怪你?你也是多想了。我灭明,为的是炎黄诸夏。大明虽败坏至斯,但也是人道轮转。洪武驱逐鞑虏,恢复中华,我深敬之,何以坏其陵墓?” 说着,嬴翌叹息起来:“洪武大功于诸夏,朱明虽合该灭亡,但与洪武有什么关系呢?可恨那献贼,竟挖坟掘墓,真是个畜牲。” “大人心胸包揽日月,贫道心诚服之。” 正在此时,有兵丁引一道人而入。 嬴翌皱了皱眉,抬头看那道人,道:“我不知道人是谁,却如何将我将士摄心迷惑?” 他站起身来,一身气血随之涌动,化作一道红光冲天而起,仿若大日凌空,炽的阎尔梅顿时冒汗,连连退避开去。 道人见之,面露惊色,叫道:“好气血!端如长江大河,深不可测,大日凌空,光耀万古!” 他见嬴翌漠然,似要动手,不敢怠慢,忙一甩袖,解了兵丁法术,稽首拜道:“龙虎山张玄正拜见大人!” 嬴翌微微一怔,便听退到远处的阎尔梅叫道:“张天师?!” 嬴翌又是一怔,道:“原来是张天师。” 也不曾散去威势,道:“天师此来,未曾远迎,我之失礼。然天师不经通报便惑我将士之心神入内,这是什么道理?!” 张天师又是一拜,面露歉意,道:“实想早见大人一面,果真失了礼数,请大人恕罪。” 此时,那醒过来的兵丁愤怒欲狂,早把短剑拔出,眼红怒吼:“道人受死!” 张天师连忙退避,躬身不改。兵丁虽有勇力,却沾身不得,更是切齿愤恨。 嬴翌见状:“退下。” 那兵丁住手,合身跪倒:“主公,属下护卫不力,致使妖道近身,该死!” 便那把一口短剑往脖子上抹去。 张天师大惊失色,哪里敢让兵丁死在此处,忙拂袖去打,兵丁避让不过,被打落兵器。 他又去抢兵器,死志已明。张天师忙又把兵器甩开老远,将士兵挟住,道:“千错万错,贫道之错。与你何干?!” 又面嬴翌,道:“大人如何苛责将士?贫道之罪也!” 嬴翌走来,将短剑捡起,递给兵丁:“天师法术高强,不是你的过错。下去吧,日后好生操练就是。” 兵丁羞愧,接过短剑一拜,徐徐退了出去。 张天师这边又是一拜,叹道:“大人麾下将士刚烈至斯,其心志皎皎,贫道诚不该仗着法术胡来,险些坏人忠义。” 嬴翌压下气血,淡淡道:“天师也是个明事理的。” 张天师闻言羞愧,道:“恕罪,恕罪。” 二二一章 百亿 “来人。” 张天师正要说话,嬴翌却不理会,唤来一人,道:“天师远来劳顿,不妨先去休息。” 张天师心知此番鲁莽了些,又道自己以天师之尊道歉,不料已不受嬴翌待见,只好暗暗叹息,随人下去了。 阎尔梅近前来,道:“主公,这张天师名望隆重...” 嬴翌摆了摆手,浑不在意道:“天师名望隆重,却也不过是仗着法术肆意妄为的山野之人。” 阎尔梅暗叹,知晓嬴翌对张天师已有成见,不敢多言,道:“属下告退。” 说来嬴翌对张天师心慕已久。早前得遇李真人时候,便已如此。后来见了张少师,更是如此。 却不料这回张天师一到,便给他一个‘下马威’,令嬴翌心中生了成见。 但凡哪怕张天师叫人通报一声,嬴翌也会倒履相迎,却他用法术迷惑人心以入,实非君子所为。 虽说诚心歉意,但事已至此,嬴翌又如何秉持初心? 这嬴府虽非龙潭虎穴,却也是河南一州之地的心脏,说来就来,还以法术惑心,是修道修久了,有了高人一等的姿态,不在意了,还是不把嬴翌放在眼里? 太过肆意,嬴翌不待见。 便是他天师之尊,又能如何? 当然,要说有多生气也不尽然。嬴翌并非小气之人。不过这印象嘛,也就那样了。 “这张天师果然是个厉害人物。” 嬴翌心里,如今想的,却是张天师本人。 “有一股浩荡之炁若隐若现,我虽不惧他,却也不能等闲视力之。且看他此来到底为何,若不合心意,便也不给他颜面。” 本来嬴翌还很期待,但此时却已淡然。 眼下诸事萦绕于心,嬴翌也没有太多的闲暇,将此事放下,令人去请郑允芝、孙秀才,不多时,两人到了。 嬴翌便将心中已经完善好的计较一一道出:“以攻代守,并非为了四面扩张。北边才是主要目标。大抵也算是一番练兵而已。我不留兵马驻于河南,若有事,执法司便要担起责任来。” 又道:“我已令阎尔梅传令各部校尉,早些将新兵名册递上来。眼下已是二月,仅余两月时间做准备,一应粮草物资、军队拔营之后的后续事宜,二位要兼顾起来。” “是,主公!” 两人早已心里有数。 随后才说起另外的事。 嬴翌道:“新币发行之事,如今到了什么程度?” 新币发行,事关重大,由不得嬴翌不关心。 郑允芝闻言笑道:“自正月十九至今,刚好十日,已发行价值一千八百万两银子的新币。回收白银一千一百万两、价值三百万两白银的黄金、以及价值四百万两银子的铜钱。” 道:“其中以商会为最。有一千万两,亦即十亿钱新币为大小商户兑换。有七百万亦即七亿钱新币为豪门富户兑换,仅一百万两即一亿钱为百姓兑换。” “还差的远。”嬴翌道:“单单只开封一城,依我之见,便有不下上亿两价值的白银黄金铜钱储存。以如今河南的体量,百姓、商人、工匠等所创造的财富论,至少要发行一百亿钱新币才能满足需求。” “不错。”郑允芝道:“一百亿左近正好。不过当下才十日,到三月,应该能发行至五十亿以上,最多半年,金银铜的货币地位即可全部取缔。” 却又道:“不过若只发行一百亿,恐有不足。新币一经发行,便广受喜爱。河南民生恢复,尤以粮食满仓,民生一稳定,其他各行各业便兴旺起来,由是外地商旅愈多。外地商旅在河南交易,也要用到新币,来往行商,会带走大量新币。如此一来,百亿或可不足。” 说了这点,郑允芝又道:“钱币影响广泛。刘一黔建议多发,以此通过商事来影响河南之外的地方,宣扬威名,甚至控制河南之外的商事。我以为此计大妙。” 嬴翌闻言讶然,道:“刘一黔的建议?” 郑允芝笑道:“正是他的建议。” “好。”嬴翌抚掌赞道:“这是个好主意。不过细节之处须得好生把握,不要因为发行新币太多,坏了民生。” 却是同意了。 孙秀才此时笑道:“若能以钱币商事对河南之外造成巨大影响,倒也是个好主意。只是主公,商事虽重,却不能太过。商人重利,不可持也。” 郑允芝也颔首附和道:“御法使言之有理。” 嬴翌微微颔首:“我心中有数。商事若何,只管按照律法来办。若有差池,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孙秀才微微作揖:“主公英明。” 便道:“主公,眼下继税法之后,商法也将以出台,大抵两三日之内。不过主公早前提到的教化问题所涉的律法,却一时之间不好理顺。” 听到教化问题,郑允芝也道:“教化之职归于人户司,然则按照主公的意思,适龄男女儿童皆要入学,虽合圣人有教无类之大道,却于民间历来习俗不合,推行恐怕不易。” 嬴翌摆了摆手:“古之圣贤以教化苍生为己任,无论男女,无论出身。历朝历代以来,虽行缓慢,但识字明理者愈多,这是趋势。此前历朝历代,或因民生艰难,或因其他缘故,施行缓慢,但到我这里,却要一步到位。” 他道:“这一条,要写入教化律法之中,任凭各家各户,豪门大户也好,平民百姓也罢,不分男女,自五岁起,皆要入义学。义学六年,不交分文,一应开销官府承担。以村为单位,每村皆要办一义学,谁敢不办,我就办他!” 郑允芝与孙秀才听了,对视一眼,皆有些无奈。 郑允芝道:“若如此,不知开销若何?” 嬴翌笑道:“左右富足,还怕这点开销?便譬如安置村,一村四百上下丁口,百户左右。便是一户一童,义学便有百人入学。将以五到十位师者育之。官府发饷。至于义学建设,完全可以交给奴工营嘛。” “主公,以村为单位,每村要五到十位师者,整个河南少说七八万师者,比军队也不少了。”孙秀才忍不住道。 二二二章 教化之重 河南能有如今局面,譬如种种新政,无论税务商事农事,可顺利实施,仔细说来流贼终归起了不小的作用。 当然,与嬴翌的雷霆手段不无关联。 譬如税务之事,若无流贼肆虐,以河南中原之中的底蕴,扎堆的勋贵和大地主大商人,无论谁来,都很难将吃的住他们。 税务的问题,历朝历代以来积攒许多弊病,不是没有人认识到,早在多年以前,大明的一位顶顶大牛便针对这个问题进行过改革。那便是张居正。 一条鞭,摊丁入亩,士绅一体纳税。将种种苛捐杂税整合唯一,去掉繁杂税务之中许多可以做手脚的地方,将原本的特权阶级纳入税法当中,一则利民,二则利国,功莫大焉。 实际上嬴翌如今所行的税法,与张文忠公新法多有类似之处。 张居正新法改革是以其强力手腕、总领天下的地位,耗时十载强制推行。而嬴翌这里,则轻松太多。李闯祸害中原,百姓流离,但那些坐地户、土皇帝,也一并遭了灾。 二则嬴翌入开封之时,行霹雳手段,对残余的坐地户进行大清洗,杀的人头滚滚。 如此,方可保证新法实施的顺利。 万历时张居正改革,对日渐颓败的大明注入强心剂,但人走茶凉,人死政歇,张文忠公的新法在士绅地主的反对之下终归被废除,殊为令人叹息。 不过文忠公的新法虽好,却也有许多的没有解决的难题,比如所谓火耗。 总括赋、役,折以银两。但无论如何,都免除不了火耗这一环节。百姓将一应赋税折成银两上缴,因大多是散碎银子,官府收取之后需要进行熔炼,在熔炼的过程中,产生一定的损耗——譬如本来收到一百两散碎银子,熔炼之后只剩下九十两。 这其中,就有做手脚的地方。 这是其一。 第二个火耗,便是长途运输税银的过程的消耗,也要折入其中。 这里面可以动手脚的余地更大。 或许本来从民间收取的一百两银子在去掉火耗之后,只剩下四五十两。这么大的缺口怎么办? 摊到百姓头上。 本来按照新法,百姓只需要交十两银子,摊上火耗,就需要交二十两甚至更多。 这是连张居正也无法解决的问题。 说到底,还是时代所限,是社会生产力所限。 实际上有的是办法解决这个问题,比如取缔金银铜的货币地位,以纸币代之。 大明不是不曾发行过的宝钞,便是纸币。可惜纸币容易造假,存在的隐患更大。 这便是时代所限,无法解决造假的问题,便无法以纸币取代金银铜的货币地位。 而嬴翌所行税法,与新币直接挂钩,一刀斩去了所谓的火耗——嬴翌可以确定以及肯定,以金元合金制的新币,民间绝对无法熔炼。绝不可能像金银铜一样,用剪刀一剪就碎。 而且新币有发行大面额,最高一万钱的,也才巴掌大一块卡片而已,却相当于一百两银子。 新币的发行解决了火耗问题,在极大程度上摒除了官吏做手脚的隐患,加之河南的坐地虎、土皇帝被一扫而空,便是剩下的也慑于嬴翌的凶威而不得不接受,方使得嬴翌轻松将河南熔炼一新。 然而若放在其他的地方,比如江南,税法就难以推行。被张居正打压下去又复起而变得更加凶狠的特权阶级,绝无可能轻易伏低做小。 当然,嬴翌并不在乎。他的刀足够锋利。 嬴翌对河南的熔炼是全方位的,税法、商法只是其中之一,较之而言,对百姓的教化,重要性还在其上。 一则用这种手段可以打破千年以来形成的固有的知识特权,二则更是嬴翌大范围推行元炁方案的第一步。 士绅阶级,就是知识特权阶级。他们拥有的特权,根源在知识。而统治阶级由有识之士组成,特权便由此而来。 不过到了明末,社会逐渐变化,这一阶级,从较为纯粹的书香门第世家转化为商人与读书人的结合体。 商人用金钱去支持读书人,等到读书人登上高位,再反哺商人,从政策上去为他们打掩护,为他们取得好处。 明廷中所谓的党派,比如东林党,比如什么楚党、浙党、晋党什么的,都是这样的畸形毒瘤。 这个阶层的存在,一则垄断土地和知识,二则垄断商业,形成了一个趴在国家身上狠狠吸血的庞然大物。 明非亡于天灾,亦非亡于鞑虏,其衰败灭亡的根本,就是这个吸血虫。 原本的历史上,满清以屠刀和鲜血将这个阶层杀的支离破碎,杀的胆战心寒,以其奴隶之制,方才入主中原。 便可看出,这个毒瘤,并非没有解决之法。它是凶狠的,但又是软弱的。它的凶狠,针对软弱,面对暴强,它便只能伏低做小。 这是一个被金钱和利益腐蚀掉的阶层,所谓的资本阶级,便是这玩意儿。只有利,而无义。 无义者无骨。 当然,在当前这个变革激荡的时代,还不曾完全腐化。甲申国难之后,终归还是有殉国的读书人。却终于比不上宋亡时十万人蹈海而死的悲壮。 头皮痒、水太凉,无外如是。 要扭转,教化便是其一。却也不能因为商的恶略,而一刀切。用法去限制,用知识去教化,在顺从时代演变的前提下,有序的有义的去引导它方是正理。 国家和文明的存在,是针对整个民族的。人人如龙,方才是人道的终极目标。 野蛮其躯体,文明其精神,铸造打不破的躯体,压不弯的精神,这才是一个国家对民族的意义之所在。 第一步,从教化开始。 涉及相关方面的律法,便是第一保障。除此之外,在具体的教化手段上,嬴翌早有考虑。 在人文文化方面,嬴翌不会做太大的更改,无论三百千,还是四书五经,都是文明的精华,这个民族的精神就藏在其中,不需要更改。 而需要添加一些新的东西,以顺应时代进步。 二二三章 气运之用 实践以元炁方案为根基,重塑一个崭新的世界,这便是嬴翌真正的目的。 在六年义学当中,新开一门课程,那便是元符科。 这门元符科,暂时作为辅修的科目而存在。因元符的深奥,必定绝大多数人是无法入门的,而作为辅修的科目,却可以用来在千千万万的学子当中,甄选出天才人物——在元符方面的天才人物。 人生而不平等,体现在天赋上。有的人记忆力超群,过目不忘。有的人理解能力出众,对什么都能举一反三。有的人则动手能力强,天生就是动手的行家。 这其中,未必没有能理解元符奥妙的天才。 一万人中没有一个,那么十万百万呢?千万一亿呢? 元符虽然难以简化,推行困难,但如果能遇到这方面的天才,也未尝不可。 将之作为辅修,一则是一个熟悉的阶段,二则甄选天才人物。等六年义学过后,进入更高层次的学习阶段,便将这些天才人物整合起来,着重钻研。 这样的天才,未必神魂有多强大。但却有那一股子灵性,神魂弱小可以加点,但灵性难能可贵。 将这样一粒种子埋进教化体系当中,这些天才人物总有一天会发光,会让这颗种子生根发芽。而元炁方案,基于其实践的目的,就能得到回报。 “元符的推行,势在必行。” 嬴翌对郑允芝和孙秀才道:“虽然困难,却可以在教化之中潜移默化的实践。都知道金元合金的妙处,然而却是以我一人为主导,我毕竟只是一人,而无法分身。我需要更多的天才,为这个体系添砖加瓦,最终铸就不破不败的人道帝国。” 郑允芝和孙秀才不禁深深的叹服。 “六年义学,以识字、明理、德行教化为其一,以认识元符为辅。却还有其二。”嬴翌正色道:“文明其精神,还要野蛮其体魄。古之有能为者,上马可治兵,冲锋陷阵;下马可治民,安邦定国。在我这里亦然。虽说进入国家体系之后,可以得到功绩反馈,但这是被动的。我要人们主动的去做——义学还要开设武科。在识字、明理、德行之外,也要有强壮的体魄。这是与学文相并列的,缺一不可。” 又道:“在此之外,武科下还要设简单的军略课程、训练课程,作为选修的科目,有志于军中发展的,便可在人文文化之外,择其修习。” 说着话,嬴翌对旁侧侍立的丫鬟招了招手。 便有丫鬟捧来两本小册子。 嬴翌接过册子,将其递给郑允芝孙秀才二人。 两人也不多言,翻开一看,皆面露惊讶之色。 便听嬴翌道:“这是我这段时间以来,通过军中搜罗的拳脚、兵器杀法总结而来的武经。” “削减以压榨身体换取杀伤力的招式,加重了强化身体的部分。将之于义学之中推行,以达到强健人之体魄的目的。” 这就是嬴翌搜罗军中战斗之法的目的所在。 他原本想的,是激发伟大字符形成一个新的主方案,但可惜并未形成新的主方案。但却在人道方案之下,形成了一个分支。 文明,无外文武。文便是精神,是文化,武便是体魄,是杀伐。而文明,就是人道的具体体现。 武,是人道的一部分。 嬴翌便也明白过来,为何会在人道方案下形成这一分支。 这个分支具体体现,便是这一册武经。 嬴翌用诸多军中杀法,通过人武分支,添加以强大气血、增强体魄为核心的思想,熔炼出这一册武经。 “这是武经的基础部分。”嬴翌补充了一句,道:“若能将册子里的东西练通透,人的体魄将增至2,在健康强壮的基础上,翻一番。” “基础部分?” 郑允芝很快翻看完毕,疑道:“莫非还有更高深的部分?” 嬴翌哈哈大笑:“岳丈猜测的不错。的确还有一册,是武经的进阶部分。进阶武经若修行通透,体魄可达3。不过进阶武经暂时不会对民间开放。” 孙秀才微微输了口气,道:“万事万物皆分阴阳。这一册基础武经可以极大的增强百姓的体魄,但同时,也会对官府构成威胁。” 嬴翌笑道:“我倒是不怕什么威胁。只要百姓不饿肚子,又怎么会揭竿斩木?若有揭竿斩木者,其根源必在官府,而不在民间。” 郑允芝和孙秀才默然。 嬴翌又道:“且武经分两部,基础于民间,进阶于官方。这也是一个选拔人才的途径。武经修的好,完全可以作为军队的预备役嘛。” 又道:“在我的计划当中,两册武经远远不是极限。基础、进阶,也只是初级,上面还有更深奥的部分,只是暂时还缺少一些东西,没有总结出来。” 此言一出,郑允芝和孙秀才心中更见松活。 郑允芝道:“若是如此,武经推行当无障碍。” 只要官方掌握的力量永远强于民间,那么隐患便不存在了。 “不过却要谨防武经泄露。”孙秀才道:“虽说基础武经只能将人的体魄推进至2。但若为他人所得,时间一长,会对主公的一统大业造成不小的阻碍。” 嬴翌闻言颔首之余哈哈大笑:“秀才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不过这一点隐患我早已解决。” 具体的嬴翌没说,也说不太清楚。却是武经的来由,是基础人道方案熔炼而来,受人道气数所制。其修习,并非以这小小的册子为根本,这册子只是给人看的。便是拿到这册子,人道气数与嬴翌不合的,学习一番,大抵也只会一些招式,身体稍稍健康一点,绝对无法将体魄修持到2。 正如上了人道榜的人,得了反馈,增强了体魄神魂,却仍为人道榜所制,以嬴翌的意志为转移,轻易可以夺回反馈打落凡尘。这武经亦是基于人道方案存在的人道分支,虽然通过修习武经得到的体魄强化无法被打落,但嬴翌却可以通过人道气数限制武经的修习。 “日后义学当中树一碑,其上铭武经。要修习此经,第一个前提,是人道气数的汇入。个人有气数,乃人道气数的组成,所谓人道气数,便是无数人的气数合而为一。若不心向我,未曾将人道气数汇入我的气数之中,便看不懂这武经铭碑。” 二二四章 条件 “武经无法私相授受。” 嬴翌笑眯眯道:“我治下的百姓修习了武经,便则为人所欺,说出了武经的修行之法,正如这册子,敌人拿到手中,修习了也最多稍稍健康一些,而无法达到武经修习的真正效果。” “唯有气数与我相合的,才能修习武经。”嬴翌如是道。 以人道气数为牵绊,才是人道之下最大的保障。其余无论严刑苛法,还是道德束缚,皆不能相提并论。 “修文强精神,习武锻体魄,文武并重,人道之下人人如龙,方才有期盼。将人作羊羔牧养,愚其精神,弱其体魄,却是舍本逐末,我不取也。” 虽说种种限制,以气数掣肘,却也不是坏事。若心有鬼蜮,不向家国民族,这等人要来也是无用。 郑允芝二人听完,诚服之。 郑允芝道:“如此方为万无一失。” “律法于外,德行于内,气数在上,三三相合,果然治国大道。”孙秀才若有所悟。 嬴翌微微一笑:“人心即天心,此天心非彼天心,乃是人道也。一应治国之法,无外乎收摄人心而已。人心合,人道方可壮大,人心散,国将不国,族将不族。” 人心所向,就是人道潮流。人心背离,便是世间离乱。国家的存在,最大的意义便是收束人心,不使离乱,并在这个基础上,引导文明的前进。 以人为本,诚哉斯言。 “现下诸事繁乱。”嬴翌道:“无论新法、新政,皆才刚刚开始。公共基础设施,也才刚刚着手建设。四月又要出兵北进。诸般种种,都乱不得,要有个条理。教化之重,更是马虎不得。一年半载大约难以落地,今年过后,再加明年,大抵才能有所建树。” 郑允芝深以为然:“只新币发行,已算顺利,却也少不得半年时间。况乎其他?” 嬴翌笑道:“左右已走上正轨,慢慢来就是。这回多备些吏员,做好准备。等打下北方,还有的忙呢。” 郑允芝和孙秀才都点头称是。 嬴翌道:“除此之外,秀才,新法编纂完成之后,将以刻碑,送到月牙谷去,供奉于人道台上。如此,新法方能与人道气数相连。一旦上榜的有触犯新法者,根据其危害,自会在人道气数上体现出来。这也是一种预防,御法司要着手宣传。虽说水至清则无鱼,但譬如体制之内的贪腐、知法犯法,一旦影响太过,便折损人道气数。告诉下面的人,勿谓言之不预。” 郑允芝和孙秀才一听,皆微微一滞。孙秀才道:“若如此,莫非严苛了些?” 嬴翌微微摇头:“贪腐、知法犯法,无非因利所诱。我以高薪养廉之策,合以人道气数反馈的赏赐,若还不能廉洁一些,那便是人心不足,合该惩处。” “一旦坏了我人道气数,呵,影响国运,我岂能轻饶?” 二人皆默然。 要说高薪养廉,从最初的时候,嬴翌就在做了。便则是随便一个工匠,月薪也足够高。如孙秀才、郑允芝一级的高官,只凭俸禄薪水,养一大家子几百人也能过的滋润轻松。轻易一个吏员,薪俸都是明廷同级的十倍。 加上还有人道气数反馈的真灵赏赐,这是求都不来的好事。若如此,还有人乱来,如何不能严惩? 官员知法犯法,极为影响人道气数。潜在里削减国运。但若不与律法直接关联,这种削减无法在数据上体现出来。因此嬴翌才会将律法与人道气数直接关联。 铭律法之碑,供奉于人道台。无论人道榜上谁触犯了律法,削减的人道气数就可以直接体现,而不至于糊里糊涂,隐瞒在水面下。 到时候将名单一拿出来,轻则夺官降职,重则执法司直接拿人,依律惩治。轻松便利不说,什么都逃不过嬴翌的眼睛,才是重中之重。 挥退了郑允芝和孙秀才,嬴翌才放松少许。眼下许多计较都已逐步提上日程,嬴翌也逐渐可以从忙碌之中解脱出来。 有人道气数牵连,嬴翌完全可以放权,任凭下面的人自主施为。 晚宴,嬴翌请张天师共用。 席间,嬴翌道:“天师远来,不知所为何事?” 他明知故问。 早前张少师一行,与嬴翌会面过后,匆匆忙忙回了赣西。如今才几月时间?张天师便亲自来了。 纵观历朝历代,每逢朝代革鼎之时,虽不以奇人异士为主,却也少不得这些人的踪影。 正如李真人所言,扶龙庭而已。 取的,也是人道气数的妙用。 人道气数飘渺,虽合于国运,但历来不曾可以直接用到个人身上。不过一些修行中人,却可以借助人道气运增进修行速度。与嬴翌立人道榜反馈有异曲同工之妙。 张天师作为修行中人,对此知之甚深。从少师口中得知河南变化,结合观星望气之道,张天师知晓蛟龙将飞,不敢怠慢,忙下山南来。 “贫道今日实为莽撞,再请大人见谅。”天师颇为自歉,道:“好教大人知晓,贫道擅些观星望气的道道,早见中原有龙气升腾,遣子来观,方知大人乃真龙,天命加身。” 嬴翌淡笑不语。 天师道:“是以匆忙南来,只为见大人一面。也正因此,太过急切,冲撞了大人,死罪,死罪。” 嬴翌摆了摆手:“前事已过,不必纠结。我知天师这等修行中人,每逢朝代革鼎,便下山扶龙庭,借人道气运增进修为。我并不以此为忤,只是不知天师有什么可以拿得出手的?” 又道:“若是沙场征战,便则不必。” 张天师闻嬴翌如此直接,稍稍有些不适,但很快反应过来,笑道:“若沙场征战,亦非贫道擅长。大人潜龙在渊,一统南北、定鼎天下已属必然。然则人事区处,却非沙场征战。江南之地,龙虎山还是有些颜面的。待大人挥兵南下,龙虎山可为助力。” 嬴翌闻言哈哈大笑:“我知天师之意。无非江南士绅力强,若要取江南,便须得这些人同意?” 张天师微微颔首:“然也。” 嬴翌神色一转,冷笑连连:“我要取天下,要谁同意来哉?!区区士绅,若敢阻我,莫非以为我刀剑不利?!螳臂当车,顷刻间教他飞灰湮灭。” 张天师面色一变,不禁道:“大人或许不知江南士绅势力之大...” 二二五章 想通 “我如何不知?”嬴翌放下筷子,淡淡道:“朱明之亡,便是这些人的手笔。能间接覆灭一个王朝,势力之大,自然如乌云遮顶。可惜我刀锋强横,休说乌云遮顶,便是大日坠地,我也给他顶回去!” 张天师见嬴翌刚强,不免心中微沉,道:“大人刚强,贫道佩服。然则治国何以杀戮?天下之大,大人要治理百姓,终归少不得那些士绅读书人。” “治理民生确也少不得识字明理德行高上之人。”嬴翌点了点头,却道:“然则那等腐朽如冢中枯骨的货色,我要来何用?正是要以强手破开腐朽,否则革鼎又如何算的上?用这些人,岂非又是一个大明?我不取也。江南士绅如墙,我推倒便是。去其糟粕,取其精髓,重塑文明又未尝不可。天师若只此依仗,便休要多言,过了今日,明日只管回去,看我手段便是。” 天师怔怔,竟一时间无言。 天师沉默良久,心中急急转动。 以他的地位,以其高强的法力,历来便是皇帝,也不敢怠慢。但在嬴翌这里,却着实落了不少颜面。 但可惜,嬴翌非同寻常。 之前在后花园,他忽然闯入之时,嬴翌就险些动手。那等如长江大河,昊阳耀耀的气血,着实令他心惊。休说他法力高强,却也自忖镇不住。不但镇不住,那一时间心中警兆连连,如大难临头,若打起来,怕是没有什么赢面。 这完全是一个异数。历代便是再强硬的马上皇帝,也不闻有嬴翌这样的。 天师修行中人,伟力归于己身。但在其所长之处,竟也被嬴翌比过。何况嬴翌还不是孤家寡人,手底下好大势力。这如何不教天师无奈? 他念头转动之间,心中有了思忖,道:“大人若不愿见贫道,当时便可令人将贫道驱走。却见贫道,分明非无欲无求。正如大人所言,扶龙庭以修行,贫道所欲也,还请大人明言,若有条件,再来商量。” 嬴翌哈哈一笑,顿时间满堂若有明光,他抚掌道:“天师也是明白人。” 便道:“天师若要借我气运修行,须得答应我两个条件。” “洗耳恭听。”天师稽首道。 嬴翌道:“这其一,我听说修行中人天师第一,龙虎山传承千余年,底蕴更是深厚。天师须得将龙虎山一应任何典籍拓一份交予我。” 天师一听,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嬴翌道:“这其二嘛,天师威望隆重,龙虎山扎根江南。当知江南士绅隐秘,我也不要龙虎山做那细作,只须龙虎山为我查明那士绅有几个洁净的便可。” 张天师听完之后,当即便道:“大人所言者二,其二贫道可以立刻应下。但这其一嘛,贫道虽为龙虎山之长,但祖宗传下来的典籍,却不可胡乱区置。大人是强人所难了。” 又道:“贫道知大人好奇修行,但大人当知,那修行之法入门艰深,往往能修行的,万中无一,得道的更是凤毛麟角。便要来,大人大抵也没甚用处。” 嬴翌失笑摇头:“我的确对修行之法好奇,但这不是目的所在。我只能说用来借鉴,并不修持。其中隐秘,天师应了我的要求之后,自然知晓,若不应,天师也不必多问。便则一句话,我只此两个条件。天师可以考虑一晚,明日给我答复。能自然最好,不能则罢。” 当即起身,离席而去。 与张天师一番会晤过后,嬴翌便回了后院。 后院之中,有一片狼藉。许多竹篾、竹片堆放。却是后院家眷打算更换器具,请来一个手艺人制竹器。 已有好几天了。 嬴府早前是巡抚衙门,嬴翌入住后,稍稍作了些更改。但一应家用器具,皆是原本的老物件。 嬴翌自己不甚在意,但家眷却看不过去。 陈圆圆早前就在嘀咕此事,嬴翌无所谓新旧,任凭她们自己区置。 眼下已制了些竹凳竹椅,倒也精巧入眼。 “爷来啦!” 耳门后一个小脑袋伸出来,一眼看到嬴翌,缩回去大喊大叫着奔入内院。 片刻后,两个小丫头迎来,正是陈圆圆的丫头灵灵和李香君的丫鬟双儿。 “爷!” 俩丫头屈膝施礼。 嬴翌摆了摆手:“准备些温水,我要洗漱一番。” “好的,爷。” 双儿连忙下去准备洗漱。 灵灵则引着嬴翌入内,道:“爷整天忙,一天见不到人影,夫人想念着呢。” 嬴翌哈哈一笑,捏了捏她嫩红的脸蛋:“那灵灵想不想?” 灵灵俏脸一红,身子发烧,蚊声道:“想...” 嬴翌大笑连连。 入内,妾室都在。见嬴翌进来,分明露出喜色。 “爷累了吧,快坐。”便让嬴翌坐下,为他捏肩,极是温柔。 李香君在一旁道:“也不知道谁刚刚还抱怨来着,说...” “姐姐!”陈圆圆嗔怪阻止。 嬴翌倒是来了兴致:“怎么抱怨的?说来爷听听。” 李香君掩嘴轻笑,道:“圆圆刚刚还说爷忙的脚不沾地,少有陪伴呢。” 嬴翌怔了怔,反手握住陈圆圆的玉手,又拉着李香君,道:“这段时间的确忙了些。不过今后两个月要松快的多。毕竟诸事初起,不得不看着。” 却随之嘿嘿笑道:“不过要说冷落,爷哪天晚上未归?” 闻言两个妾室羞的说不出话来。 “讨厌。” 这时候,双儿端着水盆进来,伺候嬴翌洗漱完毕。又陪着两个妾室,两个陪船丫鬟喝了点小酒,便红烛之下,一番红鸾叠嶂,温柔便是一夜。 翌日清早,嬴翌走出后院,在校场上展了一番手脚,活动活动,又神清气爽用了早餐。 便有侍从说张天师要见他。 自两个妾室搬入这里,夜夜温柔,翌日少有早起,却也夜间折腾的厉害,起不来。 早餐便也一人在用。 闻言便出了后院,在前厅之中见到张天师。 这位天师虽说仍是红光满面,但眼神里毕竟有些疲惫。大抵昨夜未睡,翻覆思忖。 “天师想必有了结果?” 嬴翌道。 张天师叹了口气,稽首道:“大人非凡人也,贫道一路所见,河南之变历历在目。果然气象更新,大异于历朝历代。贫道虽心痛祖宗遗宝,却也不愿在此革新之时落伍。” 嬴翌哈哈大笑:“看来天师想通了。” 二二六章 皇权霸道 “修道士传承久远,自恃法术高人一等,历来游离于君权之外。法力越强,便愈是如此。即便龙虎山张家,挂了天师的名号,一应礼数周全,却也不曾真正将天子放在眼中。” 阎尔梅躬立在嬴翌身边:“心怀天下的毕竟凤毛麟角。” 嬴翌背负双手,淡淡道:“阎先生的意思是?” 阎尔梅道:“或有变数。张天师未必与主公一条心。修道士游离君权之外已久,历代也不曾听说被君权降伏,以龙虎山的底蕴和势力而言,主公所想或许难以如意。” 嬴翌眉头微皱:“我并非没有这样的猜测。但一时之间不好区置。” 阎尔梅道:“大抵张天师亦然。若主公孱弱,这位天师恐怕不会这么好说话。左右几句话而已,未尝不能反悔。他奈何不得主公,拿句话敷衍倒也轻松。” 嬴翌微微颔首,不语。 阎尔梅作揖道:“主公还是急切了些。” 嬴翌微微叹了口气。 “若主公先定鼎天下,再挟大势以迫之,谅那天师也只能伏低做小。张天师毕竟不是李真人,张天师有龙虎山,李真人只孑然一身。李真人一开始便可为主公所用,张天师则不然。”阎尔梅谏言道:“那等有门有派,徒子徒孙一大把的,要降伏他们,主公还须徐徐图之。” 嬴翌闻言笑了,道:“我确是急切了些。阎先生金玉良言。” 阎尔梅心中开畅,躬身道:“主公英明。此番虽然迫的急了些,那张天师回去之后,说不得对主公一统天下造成些阻碍,但他又怎知主公底气?时间越长,主公麾下将士便越强,势力便越不可动摇。到时候任凭他什么手段,也不过螳臂当车而已。” 嬴翌闻言大笑,道:“理是这个理。不过先生难道不认为我该果断将他留下?” 阎尔梅摇头道:“一则张天师法术高强,主公万金之子,坐不垂堂,怎能拿宝玉去碰瓦片呢?二则张天师毕竟名望隆重,无论民间还是修道士,皆知其大名。若主公强来,无论软禁还是斩杀,于主公威名皆有损伤。主公要用修道士,却以这等手段迫及天师,其他修道士必心存疑虑,不敢来投。” 嬴翌抚掌赞道:“阎先生之言,甚合我意。” 道:“此间我迫他一迫,也看看龙虎山成色如何,看那天师可称得智者。若是智者,我倒还不好区置,若愚鲁不堪,助人挡我,我大势之下,教皆作飞灰。” 阎尔梅恍然,躬身一拜:“主公英明。” 嬴翌便道:“修道士游离于君权之外,盖因历代天子奈何不得他们,反倒还要顾忌此辈法术,生怕为其所害。我却不然。我实践元符之道,入门既难,正要借助修道士的手段。若不能降伏他们为我所用,还要他们何来?不如一并飞灰了了账。” “当下如龙虎山这等有门有派,势力极大的,的确难以兼顾,却可以先让他们知道我的意,打个预防针,勿谓言之不预。” 君权是霸道的,如今在嬴翌这里已有体现。容不得不受掌控的存在。修道士且不论其好坏,既生存于这片大地,却游离于政权之外,若奈何不得倒也忍了,既然有那强力,如何再忍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诚哉斯言。 阎尔梅全然不以为忤。作为正宗的儒家子弟,以天子为先,君权为上。嬴翌这样的思虑,正合其口味。 张天师在应付了嬴翌的两个条件之后,便匆匆离开了。这是阎尔梅与嬴翌这番话的由头。左右不信那天师如意践行这番约定而已。 夫子曰:逝者如斯。 转眼又是一个月,眼下已是三月上旬。新币经过一个多月的发酵,全然已为民间所接受。较之于旧币,金银铜钱之类,新币更受百姓、商人的喜爱。 如今新币已发行六十余亿钱,超出了郑允芝和嬴翌的预计。总的来说,是一件好事。 河南的市面上,已经很难看到旧币的踪迹,新币大行其道,无论是河南本地的百姓,还是外来的商户,都接受了新币的存在。 也使得嬴翌手里的金银铜丰厚起来。 六十余亿新币的发行,代表着相应价值的旧币被兑换到嬴翌手中。其中有四千万两白银,以及价值一千五百万两白银的铜钱和价值五百万两白银的黄金。 都作了原材料,被运送储藏在月牙谷。 在商事方面,这段时间也进展颇快。首先是粮食贸易的繁荣。当然,集中在旧粮上。较之于旧粮,新粮无论在表象色泽还是口味甚至于营养方面,都远远超过旧粮,因此大门大户人家将原本储藏的舍不得拿出来的大量旧粮抛入市场。 按照商事司的统计,单只二月这一个月份,就有至少两百万石旧粮从河南流出。 由此亦可见那些狗大户的底蕴和可恶之处。想当初嬴翌入开封抄家灭族,一次性就搞到几百万石粮食,然而如今看来,仍然还有很大一部分藏在狗大户手中。 须知当初开封弹尽粮绝,百万户百姓嗷嗷待哺,可这些狗大户无动于衷。何其可恨? 但可惜那是人家的自由,嬴翌也不好因此而查办。只要不犯法,嬴翌也要遵守自己立下的规矩,否则国将不国,还有什么指望? 两百余万石粮食流入市场,并未对粮价造成太大的影响,仍局限于嬴翌定死的粮价区间。却是因为除了河南,如今遍天下都缺粮。 粮食的流出,嬴翌并未理会。虽说有资敌之嫌,但嬴翌也希望这些粮食流出河南之后,能对各地的百姓产生一些益处。 粮食贸易的繁荣,集中在开封。而在南阳,则以盐、瓷器和各类工具、农具最为繁荣。 叶县本就是南阳盐城,除了方城山中那个盐矿,叶县本身还有四处较大的盐矿和十余处较小的盐矿。如今这些盐矿皆被收归官方,由墨事司掌控,并在这段时间招募工人,加以开采,使得精盐的产量大幅度上升。在满足河南本地之余,还有大量的剩余产能。 加上盐价与粮价一样,被嬴翌定死在一个区间,较之于河南之外各地,显得十分廉价,因此也吸引了大量的商人。 与粮食一样,精盐的大量流出,嬴翌也是同样的想法,并不阻止。 不要说精盐和粮食,就算是精钢铸造的各种工具、农具,嬴翌也都不禁止交易流通。 为了方城山两谷的自给自足,墨事司出台了几项政策,在满足官方需求的前提下,分出一部分产量,用于铸造工具、农具,贩卖以取利。 二二七章 发展 在嬴翌而言,钢铁已经被淘汰。 金元合金的大量产出,在满足嬴翌需求之外还囤积了大量的存货。较之于金元合金,钢铁便不足道哉。便是流落出去被人回炉铸成兵器,也碍不着嬴翌分毫。 然而钢铁在河南成为淘汰品,但在其他地方却是紧俏货。各路商人打着各种各样的主意,或许还暗暗嘲笑嬴翌愚蠢,然后将大量精钢铸造的器具贩运出去。 此外,小王庄的瓷窑烧制也在二月初开工了。生产的瓷器虽然品质一般,但量大价廉,也颇受商人喜好。 另外,根据嬴翌的只言片语,玻璃的烧制,也在钻研当中。每每有好消息传来,大抵半年三个月什么的,可能就能烧制出明净的玻璃,到时候又是一个金矿。 诸夏民族从来都是智慧的,一些技术比不上外来货,最大的原因,是官方的不重视。 宁愿拿高价去购买,也不曾想过投入精力去钻研。 一旦投入精力去钻研,好消息必定频频而来。 另外还有一些边边角角,比如小王庄的织造坊,对外出售的布匹的量,也在逐日增加。 至于民间商业的逐渐恢复,也是看得见的。百姓手里有了钱粮,就产生了一定的需求,商人见缝插针,各行各业跟着就兴旺起来。 商业的恢复和兴旺,对社会秩序的稳定,产生了极大的作用。税务司收取的商税,也在逐月攀升。税务司初立之时,第一个月收到的商税也还不到千两银子,而到二月,收取的商税,合约新币五百万,上涨了数十倍不止。 官方收取的商税、农税,又投入到各地的基础设施的建设当中,道路的疏通扩展、沟渠水利设施的建设是越来越快。 此前还只几万奴工,官府有了钱粮,就以之招募百姓,整个河南,在嬴翌掌控中的六个府邸,到处都是工地。一条条大道雏形连城接县,如网密布的水利设施也在成型当中。 至少有五十万人在这一官府工程当中出力。 虽然对官府造成极大的财政压力,但取得的成绩也是有目共睹的。濒临三月之时,去年开荒并种植了一季的田亩皆已被纳入水利水网当中。这张水利网,还在继续蔓延,按照嬴翌的计划,不将整个河南适于种植的区域全部囊括便不停止。 同时,连接各府大城的道路也全部开通。接下来便是各县甚至各乡镇之间道路联通。 说实话,这样的工程,在历朝历代,都是很少见的。对河南造成的影响,也是巨大的。至少民心所向,已无可阻挡。 也使得嬴翌所获的人道气数,迅速攀升到了百万级。人道榜上的名额,增加到了五十万! 这出乎了嬴翌的预料。 民心所向,果然无往不利! 五十万上榜名额,教嬴翌好生高兴,也好生期待。 到了三月,州牧衙门下农事司又颁布了新的政令。那便是推行改良过后的蔬果种类。 粮食蔬果,是相辅相成的。少了蔬果,总是缺了什么。这段时间以来,二牛执掌的月牙谷地稷仪全力运转,将下一季全河南种植所需的主粮良种全部改良完毕,然后便着重对蔬果进行改良。 主粮为麦、稻,因为嬴翌设的限制,种植过后的产出的种子,是无法继续种植的。因此每一季的粮食种子,百姓仍要从官府手中获取。不过不似第一回,后续的良种改造,只能算是次级改造,不需要对种子进行诸如产量、抗性方面的改造,只是重新设立限制而已。 因此速度极快。 因为新种粮食对地力的大量消耗,虽然两月即可收成,但嬴翌仍然定下一年只种两季的规矩,并辅以农家肥肥地宣传,以保证地力的丰沛。由是百姓在第一次收获之后,当中有至少三个月的农闲期。这也是官府可以招募到几十万百姓做工的原因之所在。 但官府工程,毕竟是少数。往后这三个月的农闲期,百姓总不能闲着。因此在主粮的种植之外,蔬果和经济作物,也要推行铺开。 一则丰富百姓的生活需求,二则也可促进商业的繁荣。 三月初,大量各类蔬果和经济作物的改良良种推行到民间,珠玉在前,百姓们再无犹疑,争相景从,从官府购买良种——是的,购买。 不单单是蔬果及经济作物的良种,此后主粮良种,也同样需要购买。虽然价格很低,但不能无偿供应。 无偿的东西,人们往往不会珍视。哪怕它再好,但既然不要钱,逐渐就会漠视。 这决然是不能的。 无论对民心的收束,还是其他各个方面的影响,都不允许无偿。即便嬴翌有钱,不差这点,也不能。 这就是治国之道。这就是人心。 因此嬴翌完全不相信所谓的大同,所谓的公产。那是绝对不可能实现的。 除非人人都成了道德君子,否则就是镜花水月。 可以对百姓好,但绝对绝对不能无偿的对他们好。不能让人认为什么都是理所当然。什么是理所当然?什么都不是理所当然! 要得到,就要付出。 可以预见,随着蔬果、经济作物良种的推行,河南一州的民生还会大幅度的提升,民生的提升,带动各行各业,繁荣已是可以预见的。 “水利设施的建设,可以放缓一些。” 嬴翌对郑允芝道:“毕竟良种不惧旱涝。我兴修水利,只是为了保证地力丰沛。相应的,在教化方面,可以逐步投入更多的精力。” 郑允芝笑道:“教化事大,人户司已经开始着手此事了。只是义学所需的师者,恐怕一时半会不能齐全。以村为单位建造义学,也需要大量的时间。” 师者必定是识字明理的读书人,而整个河南,按照嬴翌的计划,当下就需要好几万师者。也不知道有没有这么多的读书人。 至于义学,也一样。上万座义学,便是分出十万人同时开工,说不得也要几个月。 “先把框架搭起来。师者不够,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先将就着。”按照嬴翌的计划,义学的师者,教礼仪的专教礼仪,教识字的专教识字,教明理的专教明理,凡此种种。 但师者不够,也可以教礼仪的代教识字、明理。将就一番。等日后读书人多了,就不是问题了。 他道:“有志于学的,不论年龄吧。年纪大的潜力不足了,可以培养成师者嘛。” 郑允芝笑道:“这倒是个好办法。” 二二八章 领悟 有志于学的不论年龄,入义学进修,可以看作是扫盲。这个时代,读书人毕竟是少数,而社会的发展,却离不开大量的拥有相应知识的人群。 低级的社会生产力限制了知识的传播,而知识的传播又反过来限制社会生产力的发展。归根究底,还是知识的传播问题。 但这并非一朝一夕的事。 所谓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无外如是。 对上了年纪的人,是不可能有太严苛的要求的。主流从青少年,从新一代入手,一代代下去,才能营造出设想中的气象。 河南一州,经历天灾人祸,到如今还有七百万余丁口。这七百万余丁口当中,有资格成为义学师者的本来就不多,再除去官府所需的人才,剩下的恐怕不能满足。 一个只能先将就着,慢慢发展。二个就是针对有志于学的人。广大百姓,总有那么些有志于学的,经过一番培养,也许其他的不行,作义学的启蒙师者应该是可以的。 “义学初涉文武、礼仪、德行的培养,义学六年,通过会试甄选出人才,进入府级的州学进修。”嬴翌正色道:“州学则不比义学,科目的划分要更加清晰:在元符一道有天赋者划分一科,以易经为主修典籍,深入学习元符知识,名之曰元符科;在习武、兵略上有天赋的,以兵书战策和武经修习为主,有成者从军,名之曰武科;在治政、律法等方面有天赋的,以则修文为主,有成者从政,名之曰文科。再增添一些其他的科目,比如经济等等。” “最后再设太学。”嬴翌道:“三级足矣。义学、州学、太学。层层甄选,真正的天才人物经过州学五年的深入学习,入太学进修三年,成为国之栋梁。” “如此一来,一个孩童从七岁入义学,如果有天赋,至太学出师,十四年,二十一岁,正是大好年华。” “太学是最后的学习阶段,不需要太长的时间。”嬴翌道:“实践,才是最重要的。早些出来,早些实践,比躲在屋舍之中闭门造车好得多。” 这就是嬴翌对教化体系的三级构架。 义学六年,州学五年,太学三年。 “义学会试州学,难度可以酌情降低一些。但州学入太学,则务必严苛。严进严出。没有真本事,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就好比嬴翌穿越而来的时代,大学生不值钱,最大的原因,就是宽进宽出。很多人学了当没学。 那有什么用呢?泥沙俱下,浪费教育资源,浪费自家钱粮而已。 义学、州学进出可以宽松一些,太学必须要严苛。不严苛何以致学? 其实封建时代的教育,就是精英教育。比如大明,读书人真的不少。但通过层层考试,能成为进士的,真的是凤毛麟角。这时代有功名的读书人为什么有那么高的地位,原因就在于此。 郑允芝对嬴翌的计划十分赞同,却提出一个建议,道:“随着治政的深入,州牧衙门下五司的司职愈重、愈繁,比如人户司,分明兼理了礼部、户部大部分职权,未免忙乱,或可进一步分割,设新司以分权。” 嬴翌点了点头,笑道:“初立时,以简便、集中为主。发展到一定程度,各职权自然要具体划分。岳丈下去之后,可以与各司商量着拿一个章程出来,我过目之后给予回复。” “是。”郑允芝颔首应喏。 大抵如今而言,也就人户司职权繁复。倒是可以分割一下。郑允芝心里有数。 三月仍是春寒料峭。这个时代气候极差,所谓的小冰河,整个星球的平均气温,都有所降低。 随着河南方方面面走上正轨,嬴翌空闲的时间也越来越多。他擅于放权,具体的事务都交给下面的人做,他只要初期把握好方向,走对路即可。 闲暇之余,嬴翌或是带着妾室到街上去逛逛,陪陪她们。或是亲手做一些礼物,比如一些小饰品——多是在钻研元符和金元合金的过程之中得到的一些灵感,将灵感实现出来,制成小饰品,或是钗,或是坠,赠予小未婚妻或妾室。 这些物品都有一些奇妙的功能,或是能让人精神振奋,或是能让人身体舒泰。 但也仅此而已。 对元符的钻研,仍然难以深入。即便得到了李真人送来的一些典籍或修道士的修行法门,虽然得到一些启发,但仍然不够。 张天师一去杳无音信,当初约定的,看样子是无法实现了。对此,嬴翌虽然表示遗憾,但并不愤怒。 早晚都是囊中之物,跑不了。 倒是从李真人送来的一些典籍书册之中,嬴翌得到一些领悟,对新合金的钻研有了眉目。 李真人送来的书册,大部分是关于符箓的。但都太过浅显,无法对元符做到更深入的触发。倒是其中有一册炼器的小册子,让嬴翌在合金的研究上,有了些突破。 李真人并不擅炼器,这册关于炼器的小册子,也不过是残卷,涉及只言片语。不过其中一些淬炼材料的法子,给了嬴翌灵感。 金元合金就是以相应的元符组合催动元炁对钢铁、银等材料进行淬炼最后合成而来。借助李真人的残卷,嬴翌在金元合金的基础上,钻研另一种材料。 这种材料,在嬴翌的设想中,在功能上面,不及金元合金全面,但在某些方面,却更加突出。 删减一到两枚金元合金元符组合当中的水、木子符,增添相应的金、土子符,按照嬴翌的推算,冶炼出来的合金,在坚固和韧性方面会得到一定的加强,但会失去记忆属性。 具体如何,还要经过实践才能知道,不过已经给了嬴翌相应的启发。如果删减金土子符,而增加水木,又会怎样?会不会大大的增强记忆属性? 这是对金元合金元符组合的一种改造,成与不成。或者改造过后,组合不成,也就失败。但若是成了,嬴翌就打开了一扇不小的门。至少可以从金元合金上,演化出多种不同属性的合金来。 二二九章 突然(修) 随着对元符的钻研深入,嬴翌体会到越来越多奥妙。不单单是合金炼制。 元炁方案基于易经而成,根植在循环于周天寰宇的浩瀚元炁海洋之中,这是元炁方案的理。而通过易经演化而来的元符,和以元符为手段形成的元器,则是用。 元炁的道理太过深奥,暂时不是嬴翌可以窥伺的。直击元炁的道理,那是高屋建瓴,嬴翌远远没有这个资格。却可以从‘用’入手,从旁支到主干回溯。 通过观察、体会元器的运作,来逆推相应元符组合的运行原理,以达到领会元符组合的奥妙,及至于可以对元符组合进行更改,甚至于返本还原,领悟每一枚子符的秘密。 而借助现行的修行者的法门,在皮毛阶段,可以达到一种他山之石的效果。 在新合金有眉目的同时,嬴翌对八方塔和地稷仪的运作原理,也有了更深刻的体会。至少若现在再制这两种元器,比当初一定顺手的多。 嬴府后院。 嬴翌穿着简便的衣着,捞起袖子,正在一块金元合金板上铭刻元符。他聚精会神,手中捏着玉笔,手不抖而腕动,行云似流水,一缕缕金灿灿的金辉从笔端洒落在金元合金板上,留下一团团光辉的云纹。 陈圆圆和李香君站在一旁,只觉嬴翌聚精会神模样如此吸引人。 淡淡的夕阳已渐西垂,灵灵亭亭而来,却是后厨已备好晚饭。 陈圆圆轻唤嬴翌,嬴翌落下最后一笔,放下合金板与玉笔,微微舒了口气。 “日头过的倒快。” 嬴翌笑着站起来:“这就傍晚了。” 李香君道:“老爷聚精会神,全然不曾察觉光阴呢。” 嬴翌搀着陈圆圆和李香君的小臂,笑道:“大抵四月就要北上,正好趁着闲暇制一座八方塔,如果可能的话,地稷仪也制一座。” 三人缓步缓行,嬴翌感受着身侧两边温润的躯体的温度和清香,道:“譬如八方塔、地稷仪,是必备之物。单只方城山几座远远是不足用的。” 八方塔是能源,而地稷仪关乎农事,只方城山那几座远远不够。按照嬴翌的计划,日后每一府的府治甚至县治,都要有八方塔和地稷仪。以满足能源和农事的就近需求。 先从府治铺开,比如开封。正好三月过后,嬴翌更多闲暇,便每日里抽些时间,一则先从开封起个头,二则也是一种实践——尝试八方塔和地稷仪的元符组合更改的可能性。 不过八方塔、地稷仪什么的,陈圆圆和李香君并不关心。她们更在乎嬴翌用金元合金为她们做的一些小物件。 “老爷前日里还说给妾身做个步摇。”陈圆圆嗔道:“老爷做的发钗倒也可爱,妾身很是期待呢。” 李香君轻笑:“老爷做正事呢。” 嬴翌哈哈大笑:“新币为金元合金所造,用来造贴身的物件倒也合适。此前只是试试,没想倒合了你们的口味了。” 早有侍从摆了佳肴碗筷,上的桌子,又盛饭倒酒,再唤灵灵和双儿一起上桌。 平素嬴翌倒也不在意什么规矩,何况双儿和灵灵也都是他的人了。 随意言笑,饭间,陈圆圆道:“老爷下月又要出征了么?” 又道:“不是有朱炳琨他们么?老爷何必亲自去?” 嬴翌失笑摇头,抿了口酒道:“北进不是等闲。灭明倒也无妨,然关外鞑子却不可小视。若教鞑子轻易入了关,不知多少百姓要遭殃。” 闻言李香君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老爷,妾身听说鞑子厉害。说什么鞑子不满万,满万不可敌呐。” 嬴翌道:“以讹传讹罢了。炎黄诸夏,几千年以降,烽烟战火莫不伴随着鞑虏兴衰。但你们发现没有,鞑虏兴盛之时,莫不是诸夏沉沦之时。一旦诸夏兴旺,鞑虏便是做狗也不可得了。周室孱弱时,诸胡内侵,有齐桓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秦时匈奴兴起,不也被蒙恬北逐三千里?汉初民生凋敝,方有白登之围,而一待汉室兴旺,又有封狼居胥;随后无论五胡乱华还是唐宋之交,鞑虏内侵,皆是鞑虏兴旺而神州颓败之时。若神州兴旺,鞑虏再怎么兴旺,若要内侵,也不过是以卵击石。” 便譬如大明,若没有所谓的小冰河,若朝政能稍稍清明一些,满鞑又有何能为?就凭他那几十上百万人口? “鞑子鼓吹满万不可敌,便是以声压人之道。”嬴翌道:“若只此,倒也无妨。却可叹朝政颓败边军无能,帮着一起鼓吹,以鞑子的厉害来推搪他们的无能——不是我们不厉害,而是敌人太超神。吹着吹着假的也成真的了。” 陈圆圆和李香君听了,不禁掩嘴讶然。 陈圆圆道:“是这样的么?” 嬴翌笑道:“如若不然,你还真以为那鞑子铜头铁臂不成?” 道:“此番北上,正要让鞑子见一见我的厉害。满万不可敌?我叫他血流成河!” 妾室们都笑了起来。 ... 到三月中旬,嬴翌制成了一座八方塔。这座八方塔略有别于之前的八方塔。 之前的八方塔,无论是次品还是后来的正品,都是嬴翌依葫芦画瓢制成的。 这回则是在理解的基础上,做了一些细微的更改。 而更改的效果,让嬴翌极是满意——这座八方塔,对元炁的摄取,效率比正品的要高出半成。 这便是成果。 虽然提升的幅度不大,但代表嬴翌对元符的理解没有错误。 只要向着这个方向钻研,一定会诞生出高等级的八方塔,这是毋庸置疑的。 而正当嬴翌准备制地稷仪的时候,军中加急传来异常消息。 “不要急。” 嬴翌安抚传信兵,让人递了清水,淡定道:“天塌不了。” 传信兵咕嘟嘟几口灌完一壶水,镇定了许多,捶胸抱拳,这才将消息一一道来。 原来驻守于潼关的李焕所部,遇到一些摸不着头脑的麻烦。当然,这个麻烦可能不小,要不然李焕也不会心急火燎的求援。 自六日前开始,潼关外屡屡有三五哨兵不归,无缘无故的失踪。李焕遣人调查,人是找回来了,却是尸体,更不知道死因如何——没有任何伤口,死的很安详。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现在,有数十人莫名丢掉了性命,李焕按捺不住了,猜测是异人捣鬼,只得遣人回来求援。 二三零章 潼关 着人引传信兵下去休息,嬴翌沉吟片刻,唤来王轶胜。 “派人去方城山月牙谷一趟,请李真人速至开封,就说我有要事寻他襄助。” 王轶胜不敢怠慢,应喏转身而出。 入夜前,李真人快马加鞭赶到了开封。 是时,嬴翌已将郑允芝和孙秀才唤来,正在书房当中。 “真人来了,请入座。” 嬴翌招呼一声,转脸对郑允芝和孙秀才继续此前的话:“军中的异常不能不察,左右四月便要出征,眼下已是三月中旬。我此去潼关,大抵解决了麻烦转道即要北上,河南一应政务就提前托付给你们了。” 郑允芝和孙秀才齐齐应是,郑允芝道:“出征所需一应粮草物资皆已齐备,只等大军开拔。州牧衙门也已做好跟进的准备,至于河南政事,既已走上正轨,主公则不必担心。” 孙秀才表示御法司衙门也做好了一切准备。 嬴翌微微颔首:“如是则好。” 四月就要北上,一应各部大军,早在三月初,便已暗中调配,做好了万全准备。 六个校尉计二十四部,七万二千兵马,此番北上的有四校尉四万八千人。校尉军官有朱炳琨、郑五、郑九、钱岳。 余两校尉八部兵马,一部驻潼关并向关中方向剿匪、传播影响力。两部南下湖广,直指襄阳,留一部镇开封,余下一满编校尉入凤阳,击中都,吸引漕运沿线明廷兵马。校尉军官为张石、周力。 当前,张石已亲率麾下两部兵马汇于新野,随时可以南下。其麾下李焕镇潼关,镇守开封的一部兵马也早已就位。 而周力校尉四部兵马,也已悄然聚兵于归德府,随时可以南下亳州入凤阳,击中都。 朱炳琨、郑五、郑九、钱岳,这四校尉四万八千人,兵分两路,一路朱炳琨、郑九,已暗中屯驻于雒阳北孟津附近;郑五、钱岳两校尉则屯于白马。渡河船只提备妥当,随时可以发起渡河战役。 一应调兵遣将,动作虽然隐秘,但规模不小,非不可知。但明廷锦衣卫早被嬴翌拿住,这边消息便很难传出去。竟至于少有人知。至少侯恂所部仍悠哉游哉模样,没有什么警觉。 原本嬴翌打算制八方塔、地稷仪于开封,没想到潼关异常,索性即刻成行,先至潼关解决麻烦,然后直接挥兵北进,提前拉开战争的序幕。 交代好一应事务,嬴翌又抽空安抚了一下后院妾室,再让丫鬟去郑府与小未婚妻知会一声,便率领亲兵部偕同李真人直奔潼关方向而去。 嬴翌一身黑甲如墨,在阳光下反射着淡淡的荧光。李真人在畔。身后三千武装到牙齿的金甲亲卫列阵整齐。 “可惜甲胄沉重,令战马难以负重,连我这亲兵也只作步卒来用。”嬴翌戴上顿项,再罩起头盔,黑色头盔顶上一缕红缨迎风招展。 金元合金虽比精钢轻便,但全身甲胄仍有六十斤重,再加上兵器,等闲战马难以持久。 而嬴翌自己,本来不需要甲胄,但作为一方之主,门脸总是不能缺的。他这一身甲胄与将士颇为不同,乃是黑色,万军之中独一份。而且极薄如纸,只二十斤。不为防御能力,只为一个形象门脸而已。 倒是兵器极重,因此有双马托负。 嬴翌亲卫三千,皆军中壮士。有护主之责,因此多有真灵赏赐。这些兵卒每一个体魄都在2以上,如王轶胜,体魄超过4,不比那几个校尉差分毫。 以部论战力,嬴翌的亲卫部绝对是最强的。 这些将士一身金甲,除了双眼露出在外,浑身上下没有半点破绽。皆身佩七尺朴刀、三眼铳、短剑,武装完备。一身装备之沉重,几达百斤。也亏得都是体魄超然的壮士,倒也不虞此节。 “主公兵锋强盛,千年未见有能相提并论者。”李真人回首一眼,感叹道。 嬴翌哈哈一笑,翻身上马:“走!” 大军金甲,如神兵天将,所过一片惊叹。许多百姓争相围观,议论纷纷。 嬴翌也不理会,只一路出了开封,奔西而走。 ... 嬴翌出发时,已将天黑。连夜急行军,到翌日凌晨,便已至雒阳。在雒阳外安营扎寨,令将士埋锅造饭,饱食一餐,又休整了两个时辰,便又拔营直奔潼关。 潼关守将李焕急忙领兵来迎,于半道上碰头。 按住兵马,嬴翌见李焕。只见他形容有些憔悴,想必这几天略紧张之故。 嬴翌道:“天没塌下来,你竟至于此?” 李焕作为一部部将,统领三千人,体魄非不强健。但区区几天,就有憔悴之象,说明他的心志还不够坚韧。 李焕躬身抱拳,惭愧道:“主公恕罪。实因异人神出鬼没,属下每日里只见将士尸首却无可奈何,心中焦躁之故。” 嬴翌点了点头:“区区异人,你把他想的太过厉害。若此人真的厉害,也不会只找落单的哨兵出手。” 一旁李真人附和道:“以李部将兵锋,便则与张天师正面相抗,也未必不能取胜。” 李焕一怔,一时竟无言。恍然才想起麾下兵马非为等闲,却是固有认知,压住心中清明,这几天都没有转过弯来。 “末将惭愧。”李焕羞愧道。 嬴翌摆了摆手:“所谓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你作为一方将领,沉稳镇定乃是必备素质,如若不然,一旦遇到大战,如何能平心静气调兵遣将?” 又道:“此番若是异人作怪,便则罢了,然只此一次。若非异人作怪,定要治罪不可。” “喏!”李焕深深的吸了口气,躬身一拜。 然后嬴翌道:“真人,你与我亲卫先去潼关,看看将士尸首,做个判断。” 李真人道:“那...” 嬴翌摆了摆手:“王轶胜带几个人跟我一道。若异人环伺,恐在左近,我四处去看看。” 李焕道:“主公不可...” 嬴翌打断道:“不必多言。你回潼关,一应照常就是。” 嬴翌在政务方面常与人商量,但在军队方面,从来都是一言九鼎,无可置疑。 于是李焕与李真人即刻去潼关,三千亲卫大部随同。只王轶胜带了十个将士跟随在嬴翌身旁。 二三一章 北邙 潼关天险,扼守黄河、渭水之交。其北临大河天堑,南靠崇山峻岭,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嬴翌带着王轶胜等十人,在潼关外的山林中攀山越岭绕行一周,临近下午未时末,方才入关。 “潼关周围地势险要复杂,若有异人藏身,实不便揪出来。”入潼关后,嬴翌开口便道:“将士折损可有什么规律?位置偏西还是偏东?” 李焕抱拳道:“偏东。皆殁于东关南侧的密林之中。每日里末将安排的巡哨多在西关外,东关外只五到十人,被那贼人瞅到破绽。” 嬴翌微微颔首,再看李真人:“真人想必已见过尸首,可有什么结论?” 李真人正色道:“好教主公知晓,折损的将士皆是在被迷惑心神之际抽掉神魂而亡。” “这么说凶手一定是异人?”嬴翌道。 李真人稽首:“非修道中人不可。且贫道已有猜测。” “哦?”嬴翌和李焕皆精神一振。 便听李真人道:“主公可还记得李闯军中那鬼道修道士?” 嬴翌一怔,顿时想了起来,道:“此人当初被我击杀在开封城头。” 李真人道:“此人乃北邙山玄阴观之人。玄阴观修持旁门鬼道,驭使恶鬼,最擅摄人心魄、坏人神魂。” 听完之后,嬴翌不禁笑了起来,笑声有些冷:“想必是玄阴观复仇之举。” 李真人点头不言。 嬴翌冷笑连连:“果然旁门左道,不识得天数。我已据河南,尽得民心,麾下兵强马壮,却在此时作鬼,莫非以为我刀不利?” 李真人沉吟了一下,道:“大抵也是惧怕主公,只敢寻兵卒麻烦。” 嬴翌点了点头:“若去开封寻我麻烦,早取了作鬼之人的性命。” 然后道:“既如此,也不必再在这潼关徘徊。北邙山距此不远,想必此人每日来作鬼,作完即回。直接去他老巢,取了他性命即可。” 李真人深以为然。 嬴翌便对李焕道:“既然是异人作怪,这回便不罪你。你须得牢记教训,堂堂一部之将,若遇事不能镇定,下面的将士如何能镇定?” “喏!”李焕捶胸,大声应喏。 嬴翌便往外走:“我也不做停留,接下来的战略你是知道的,该怎么做,不用我多言。另外,丧生的将士要好生安葬,一应抚恤尽快落实。” 然后对王轶胜道:“召集亲卫,我们走。” 李真人随之迤逦而出,离开潼关,奔雒阳方向去。 北邙山在雒阳北,孟津渡口就在北邙山下。此时孟津附近,早是营帐林立,朱炳琨、郑九两校尉八部兵马就驻扎在此,随时可以开拔渡河。 得闻嬴翌前来,两人不敢怠慢,早带领一众将官迎接。 老远看见一彪金甲卫士排山倒海而来,为首黑甲者不是嬴翌又是何人? “拜见主公!” 朱炳琨等捶胸行礼,铿锵有力。 嬴翌勒住缰绳,翻身下马,摆了摆手道:“不必多礼。” 然后道:“我见营寨整齐,想必已是做好准备?” 朱炳琨上前一步道:“主公放心,早作好完全之备。” “嗯。”嬴翌点了点头:“潼关处有异人作怪,害的数十将士丧命,我此来正是为此。” “异人作乱?”朱炳琨等人一愣。朱炳琨神色一转,忽然道:“莫非异人在北邙山?” 嬴翌笑道:“然也。正是此贼。”他反手一指,但见王轶胜马背上有一被捆的严严实实的黑袍道人。 道:“当初于开封之时,李闯麾下便有一玄阴观修道士,为我所杀,此贼与之亲厚,不敢寻我报仇,却寻将士麻烦,殊为可恨。我自潼关来,当途正遇到此贼,便将他拿下。” 朱炳琨看了一眼,道:“末将等前日引兵来此,倒不曾遇到这般作鬼者。” 嬴翌道:“想是见大营绵延,毕竟两万多兵马,此贼心生畏惧罢。”然后转言:“贼人老巢就在这北邙山上,位置我也已知晓。此番便是去做个了结” 朱炳琨和郑九齐齐抱拳:“但请主公下令!” 嬴翌摇了摇头:“不必大张旗鼓。亲卫三千足矣。你二人只管看好自己的兵马就是。” 两人对视一眼,齐齐应喏。 然后嬴翌翻身上马:“我便不在这里蹉跎了。你二人做好准备,大抵此间事了,便要发兵。” “喏!” 玄阴观就在北邙山上,被擒住之人虽然百般拷问也不说具体的位置,但李真人却是知晓。玄阴观虽是旁门左道,却毕竟都是修行中人,李真人在开封许多年,相距不远,自然知道一些底细。 嬴翌当下率领亲卫,带了那道人,一路穿山越岭,来到玄阴观所在山峰之下。 嬴翌道:“王轶胜。” “末将在。” “你将兵给我把守住前后左右下山的道路。” “喏!” 嬴翌这才对李真人道:“请真人带路。” 当下提了那道人,与李真人迈步上山,直奔玄阴观而走。 话说山下兵马鼎沸,山上玄阴观如何不能察觉?早有道童眺望,急奔观中,正有一须发斑白的枯瘦道人端坐神像之下。 “何事如此慌张?”老道士睁开眼呵斥道。 小道童道:“祖师,不好啦!山下来了一支金甲兵马!” “嗯?!” 老道士嗖的站了起来,脸色顿时变了。 “不好!”他道:“想是你师叔事发,人家找上门来了!” 老道士踌躇片刻,当机立断:“走,后山小路!” 便一把提起小道童,信步出了道观大门,折身就要往后山走时,一声朗笑传来:“道人莫走。” 但见两道人影从山下由远及近,已在眼前。 那老道士暗叹一声,转身放下童儿,目光一凝,看见嬴翌手中提着的黑袍道士,脸皮不禁抽搐了一下。 然后老道士稽首道:“不知哪位将军当面,贫道三生有幸。” 嬴翌与李真人已至面前,嬴翌抖手丢下黑袍道人,道:“你便是玄阴观玄**人?” 玄**人脸上堆起笑容:“正是贫道。”然后看见李真人,笑道:“原来是开封的李真人。” 李真人打了个稽首,不言。 便听嬴翌道:“我是嬴翌,我也不与你多言,想必老道士知晓我来意。” 老道士一听,不禁吸了口凉气,躬身稽首又拜:“原来是中原之主大驾光临。” 然后道:“嬴大人驾临,玄阴观蓬荜生辉。大人所言,老道却不甚明了。” 嬴翌信步走近,冷笑连连:“你一徒弟效力闯贼为我所杀,另一徒弟害我将士性命寻我复仇,你敢说不知?若不知,为何急匆匆要走?” 二三二 灭门 “嬴贼,你陈兵山脚,我师难道不该走?休要呼乱攀咬,此事我师委实不知。杀你兵卒的是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要杀要刮,来来来,尽管动手!欺老压弱,算什么本事!” 扑跌于地的黑袍道人听的嬴翌质问老道士,顿时连声高叫。 嬴翌瞥了一眼,不禁冷笑起来:“好,果然是个有担当的。”他跺脚震地,一股凝聚无比的劲力透过地面将那黑袍道人震的飞起来,接着抬手一拳找准道人胸口便打。 这一拳起势,轰的空气炸开一圈白浪,力道之强,无双无对,若是击实,黑袍道人还有性命?非得打成肉泥不可! “住手!” 玄阴老道哪里还敢犹豫?话音不落,腰间的小袋中腾起几道肉眼可见的黑气,化作凶神恶煞的厉鬼,眨眼已扑至嬴翌后脑! 那几尊厉鬼,身如实质,青面獠牙,一现身便似乌云盖顶,森冷之气荡漾开来,道观旁的大树被这气息一扫,顿时枯萎焦黄! 其凶恶之处,可见一斑。 嬴翌感受脑后森冷杀机,神色分毫不动,却哈哈大笑。笑声如洪钟大吕,炽烈如昊阳的虹光自卤门升起,炽热的气息浩浩荡荡横扫开来,阴森之气顿如骄阳照雪,瞬息之间被涤荡一空! 那几尊恶鬼爪牙只及三寸,被虹光一冲,冲的倒卷开去,一身黑气发出嗤嗤的声响,似烙铁入沸油,呼吸间身影暗淡,已有溃散之象! “不好!” 玄阴老道大惊失色,忙要收回恶鬼,却旁侧里几道符箓飞来,化作烈烈火光,将恶鬼圈在当中。 才听李真人喝道:“放肆!” 真真是电光火石,这一瞬间,被嬴翌震地腾空的黑袍道人在嬴翌拳劲之中悄无声息的化作一捧血雨,几尊恶鬼元气大伤,被李真人符箓火光圈住进退不得。 玄阴真人心湖激荡,与神魂相合的恶鬼又遭到重创,再见徒弟身死,一时间把持不住,张嘴喷出一口老血,神情萎顿下来。 嬴翌转过身来,口中暴喝一声,雄浑浩荡的气血伴随着一拳打出,打的空气白浪翻腾,轰隆一声炸响,火光、恶鬼,齐齐作了虚无! 玄阴老道再也拿捏不住,恶鬼被诛,心神受创,顿时跌倒在地。却竟刚好让开嬴翌拳劲余波,炽热的气浪从他头顶席卷而过,没打着老道士,却把躲在老道士背后的小道童打的魂飞黄泉,作了血肉泥尘。 劲力丝毫不减,轰隆一声如大刀劈过,将玄阴观里里外外打了个通透,几乎撕成两半! 白浪捅破玄阴观,扯开玄阴观后崖间的氤氲雾气,留下一道深深的沟壑,蔓延上千米方才散去。 李真人震惊万分,瞪大了眼睛说不出话来。 此时嬴翌,一身体魄仍在15,越是到后来,要增加一点,翻上一番,所需气血增长幅度就越大。即便穴窍初开,体魄处于高速增长的阶段,个把月也没办法翻一番。 但15的体魄,已经无比强横。 力拔山兮气盖世,放在嬴翌身上才最为合适。想是那楚霸王,毕竟也是远远不如的。 玄阴老道面色惨白,脸皮抽搐着切齿道:“何其狠毒!” 他睚眦欲裂的看着远近两蓬血肉,浑身颤抖:“你是要灭我的门啊!” 嬴翌信步近前,手掌一翻便压了下去:“然也。” 玄阴老道眼见嬴翌手掌如盖覆压下来,似已认命,却抬起头来惨笑,鼻窍中忽然射出一道虚光,嬴翌竟是不察,被那虚光没入眉心,但手已压下,啪的一声,玄阴老道在掌下作了肉泥,而嬴翌也怔滞不动了。 李真人一旁看的分明,不禁大叫一声不好,进步赶来,一道符箓按在嬴翌眉心处,甫一按下,符箓便化作飞灰。 嬴翌却已睁开眼,叹道:“险些着了他的道道。” 李真人连忙退开三步,稽首道:“主公可是无恙?” 嬴翌摇了摇头:“修道士手段诡谲,便是死时,也想反咬一口,催动神魂欲与我玉石俱焚。说来这老道士倒也果决,不过,呵呵...” 嬴翌对修道士的手段知之不详,险些着了玄阴老道士的道道。但玄阴老道又怎知晓,便是他神魂再强千倍万倍,也是虚妄。 玄阴老道士的神魂甫一没入嬴翌眉心,嬴翌脑海中的伟大字符微微动一动便尘埃落定了。 李真人仔细观察嬴翌神色,见仍熟悉神态,才微微舒了口气,道:“不想玄阴老道还有这手段,贫道一时疏忽,惭愧,惭愧。” 嬴翌摆了摆手:“与真人无关,是我大意了。” 若远远给他一拳,这老道士未必能有这机会。 嬴翌如是想到。 随后搜刮一番,将玄阴观的典籍法册搜罗一空,一把火烧掉了这座被打穿的道观,嬴翌与李真人转身下山而去。 “可怜修行百十年,却不识天数,一朝沦为画饼,道统覆灭。”李真人回首看了眼熊熊燃烧的道观,微微叹了口气。 嬴翌笑道:“真人休要怪我心狠手辣。实是这等睚眦必报,我倒是不惧,但麾下将士却挡不住暗害。” 李真人点头默然。 下了山,将一包典籍交给王轶胜,令人送回开封。嬴翌便在朱炳琨、郑九的大营之中休整。 却是此间事了,终归是要发兵北上了。 倒也不必再罗嗦,左右一应准备皆是妥当。 “主公欲收修道士为主公所用。想来毕竟不差。一则上人道榜,有功则赏,正合了扶龙庭借人道气数修行之妙,给诸多同道一个希望。二则也免去玄阴观这等隐患。”李真人微叹道:“如若不然,毕竟游走于红尘之外,自以不受律法约束,难免为所欲为。” 嬴翌笑道:“真人之言正合我意。不过眼下还不是时候。待我大势一成,再来区置不迟。” 真人深以为然。 李真人倒不觉得没了自由。他在开封数十年,也遵守明廷法律,不曾有过龌龊之举,逍遥自在又不逾矩,实在难得。如今在嬴翌麾下,一心钻研元符,没人打搅不说,冥冥中修行果然顺利许多,一旦稍有成果,便得真灵赏赐,轻松自在,何乐而不为? 二三三 发兵 翌日清早,辕门外。嬴翌三千金甲亲卫早已列队整齐。 “西路自孟津渡河,击怀庆、卫辉、彰德三府,再入京师。发兵时间就定在两天之内,时机自己拿捏。”嬴翌道:“关中已无成建制的明军,明廷便是从宣大调兵南下,一则路远,鞭长莫及,二则也有潼关李焕牵制,不需你们操心。渡河之后,以攻略府城为主,不要被小城县镇拖住脚步,记住五月,京师会师。” 朱炳琨等齐齐捶胸顿首:“喏!” 叮嘱完,嬴翌翻身上马:“走!” 一路东去,至郑州,李真人分道南下,回南阳去了。嬴翌则马不停蹄,率亲卫直抵兰阳。 兰阳位于开封以东,濒临黄河。郑五、钱岳早将兵马屯驻于此,一边操练,一边静待军令。 嬴翌过开封而不入,直达兰阳,一日便至,与郑五、钱岳汇合。 大营之中,郑五铺开地图,详述战术。 “主公,我部三日前聚兵于此,并加以封锁消息,料来对岸侯恂尚无反应。”他先说了一句,然后才指着地图道:“兰阳是这里,向北四里是赵皮寨,赵皮寨对岸的铜瓦厢、朱家寨、小宋集、陈桥镇便是侯恂前部屯兵所在。” 嬴翌微微颔首:“亦即从赵皮寨渡河?” 郑五抱拳道:“主公英明。赵皮寨附近黄河水面虽略宽,但水流平缓,易于渡河。末将等虽搜罗了不少船只,但皆是小船,受不起大风浪。” 嬴翌笑道:“赵皮寨便赵皮寨,你们既然已经做好准备,我亦无意见。” “喏。”郑五顿首,道:“今日无风,主公来之前,末将已与钱校尉有了定计,今夜子时趁夜渡河,打他个措手不及。” 嬴翌再颔首。 具体的战术,嬴翌不会随便插手,下面的将官既已有决策,若随意插手,未免坏事。 道:“那么,搜罗的船只一次可送多少人渡河?” “三千。”郑五道。 嬴翌笑了起来:“好。此番我来做先锋。” 郑五一怔,与钱岳对视一眼,忍不住道:“主公万金之躯...” 嬴翌摆了摆手,哈哈笑道:“我不但是万金之躯,还有万钧之力。区区侯恂,能奈我何?” 见嬴翌心意已决,两人不敢多言,应喏称是。 钱岳道:“侯恂保定七镇兵马,有四镇就在对岸,陈桥镇、铜瓦厢、朱家寨、小宋集各一镇兵马约莫万人出头。主公若先渡河,便击铜瓦厢,末将后续再遣一部随之...” 嬴翌闻言摆手笑道:“不必。区区万余兵马,我自诛之。你二人只管按照既定的策略行事,务必将对岸四镇兵马一网打尽。” 郑五和钱岳这里,具体的战术十分简单,也没有什么阴谋阳谋。照理说可以集中兵力攻打铜瓦厢,铜瓦厢位于四镇之中,常理来说,一旦攻打此处,其余三处都要来援。 然而明军的德性人所周知,怕就怕其余三镇兵马一看铜瓦厢打的激烈,就裹足不前,不敢来援。 因此摒弃了这个策略,直接分兵攻打,不给明军反应的时间,硬生生怼死他们。 便则令将士饱食、休息,入夜到亥时中,全军拔营,摸黑来到赵皮寨。 赵皮寨在流贼之乱中荒废,后来郑九屯兵于此防备侯恂,将这里收拾干净。此番北上东路所需的一应粮草物资,皆囤在此处。 到了赵皮寨,嬴翌及亲卫作为先锋,从赵皮寨中拉出二十门虎蹲炮,并每人携带一包定装子弹和三颗实心炮弹并三个万人敌,做好准备。 郑五早将征用的船只拉出来,夜色之中仿佛一条条大鱼,在河边随波起伏。 这些船只都是小型船只,总共有二百七十多条,除了一部分是新造的,其余皆是从渔夫手中征调的渔船。 每艘船能坐十来人,二百七多条船,一次性可运载三千人渡河。 相应撑船的船夫,也多征募的渔夫。 一应提备妥当,嬴翌大手一挥,三千金甲亲卫以十人到十二人一队,前面二十队当即抬起一门门虎蹲炮上船,船一装满,即刻出发。 将士行动迅速,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全部上船。而最先出发的,已至河中。 嬴翌立在船首,双脚生根,跟着船只起伏不定。一门虎蹲炮被他踩在脚下,高天上洒下的月纱照在虎蹲炮上,形成一圈淡淡的金辉。 这些虎蹲炮,早非铜铁所铸,而是金元合金所铸。金元合金所铸造的虎蹲炮,一则更小巧轻便,二则射程更远,威力更大。 以前用铜铁铸造火炮,为了坚固,其炮管、炮座都十分厚重。而金元合金性能超然,以其所铸的火炮,削减了许多用料,但威力却大大超出。 如今一门虎蹲炮,不过两百斤重。全军上下,能轻易扛起虎蹲炮飞奔的将士都不在少数。 现下嬴翌军中,火炮以虎蹲炮为主。少有铸造如弗朗机炮、红衣大炮这样的大型、重型火炮。不是嬴翌不喜欢大型重型的火炮,而是暂时没有那个必要。 以金元合金铸造的虎蹲炮,其射程、威力已经达到弗朗机炮甚至红衣大炮的水准,以其轻便,已经能够吊打任何对手,暂时没有那个必要浪费更多的材料去铸那些大家伙。 河水涛涛,虽说无风,且这一段水势平缓,但仍让人心潮澎湃。 月光下,对岸的轮廓,已历历在目。 渔船划过水面,掀起一道道浪花,磕碰一下,靠岸了! 嬴翌健步如飞,首先第一个登上对岸。金甲亲卫们扛着虎蹲炮,迅速登陆,放空了将士的船只,又立刻掉头回返。 不多时,三千将士全数登上河岸。 “有劳了。” 嬴翌对一个老翁拱了拱手。 老翁笑道:“大人平定天下,教百姓丰衣足食,老朽能做向导,三生有幸。” 嬴翌哈哈一笑:“多谢老丈。” 这老丈活跃于附近两岸多年,对附近的城镇极是知晓,因此募为向导。嬴翌于河南所作所为,尽得民心,譬如船夫,一经征调,是争相景从,全然没有半点勉强。 二三四章 乌合 当初流贼暴起之时,明廷调集兵马围剿,杨嗣昌十面张网之策失败以后,闯贼突入河南肆虐中原。当时杨文岳作为保定总督,于开封战败,便即是三边总督汪乔年战死的那一回。 由是崇祯帝令侯恂代之,督保定七镇,杨文岳这个保定总督便名不副实了,只好带着少许兵马一直在湖广盘桓,屈从于丁启睿之下。 以侯恂督师保定七镇,不是因为侯恂兵事出众,而是因为左良玉。当时剿贼督师丁启睿麾下,左良玉是中流砥柱。但左良玉为人如何,人尽皆知。侯恂与左良玉有恩,为了拉拢、束缚左良玉,才令侯恂督督军。 兵者,国之大事,生死之地,存亡之道。却以这等臣子之间的所谓恩义,才能稍稍束缚,可见明廷灭亡乃是大势。 侯恂区区一文官,要说道德文章,他完爆李闯、张献忠。但要说打仗,恐怕连个山大王都不如。 其胆小懦弱,畏敌不前。当初开封被围大半年,他就在河对岸,手握七万余兵马,竟不敢前进一步。 比较起来,孙传庭可强了不止十倍百倍。孙传庭当时所处的境地,比侯恂差了无数倍,关中当时兵马残败,孙传庭上任之时,崇祯连一两银子都没给,孙传庭不也照样拉起几万人马? 崇祯一催,孙传庭即便处境再恶劣也不得不出兵。但侯恂老神在在,任凭崇祯催促,都仿佛听不见一样。 谁让侯恂背后有一个党派靠山呢? 东林党,复社,嘿,都是庞然大物。 侯恂捏着七镇兵马,隔着黄河,先是眼睁睁看着被围困的开封城中的百万户百姓濒临决死。又看着嬴翌击灭闯贼,占领河南。仿佛这一切变化,都跟他无关,他是个局外人一样。 保定七镇兵马,有四镇皆屯驻于河岸,从西至东,为陈桥镇、朱家寨、铜瓦厢和小宋集。四镇一字摆开,相互守望。 余下两镇则驻于封丘。 开封一府,横跨黄河。大部在黄河南,小部分在河北。封丘便是开封河北一部分的重心城市。 说来千年以降,黄河多次改道。便譬如封丘,若在汉末三国时期,位置在黄河以南,但如今却在黄河以北。 侯恂将两镇兵马屯于封丘,四镇兵马封锁河岸,似乎便大功告成了。即便嬴翌占领河南以后,诸多大动作,都视而不见。 似乎觉得黄河天堑,只要不是封冻时期,他便可以高枕无忧。 譬如去年年关之时,大河封冻,他便魄为警惕,常有兵马调动,当时嬴翌都不得不将郑九所部置于赵皮寨以为防备。而一待黄河解冻,侯恂所部便懒散下来。 嬴翌自为先锋,三千金甲亲卫登陆,最近的铜瓦厢,竟然连半点反应都没有。一个暗哨都不曾设,可见其军势松散,到了怎样的地步。 嬴翌提刀健步如飞,三千亲卫紧随在后,默默急行。老翁脚力衰竭,却是王轶胜背着在前引导。 不多时,铜瓦厢在望。 黄河北岸地势平缓,不如南岸多有山峦。铜瓦厢也好,陈桥镇也罢,皆是如此。 黑夜中,月光薄纱之下,铜瓦厢好似一头沉睡的兽,依稀可见少许灯火寂寥。 王轶胜放下老翁,老翁指着铜瓦厢道:“大人,那便是铜瓦厢了。铜瓦厢是个镇集,土墙不过人高。早前还有上千口子人,因为匪兵驻扎的缘故,好些乡亲都逃走了。” “嗯。”嬴翌微微颔首。 这些消息,嬴翌是知道的。从嬴翌决定北伐灭明开始,关于北边的一切消息都被迅速搜集起来送到开封,首先就是侯恂所部相关的信息。陈桥等四镇兵马进驻以后,当地的百姓便遭了殃。所谓兵过如篦,用来形容这时候的明军恰如其分。 当初的左良玉是其中的佼佼者,但其他各部明军,大抵也好不到哪里去。 有明军驻扎的地方,百姓往往好不了。这一带的百姓,几乎都跑光了。而且大多数跑到河南,成了嬴翌的子民。 “没有百姓,则为军镇。”王轶胜一旁躬立道:“正好放开手脚,不怕搅扰到百姓。” 嬴翌哈哈一笑:“不错。” 然后道:“来两个人,送老丈回去,免得被战火波及。” 老翁也不推辞,当即离开。 嬴翌把刀一扬:“杀进去。” 沉闷的脚步打破夜色,然而直到嬴翌一刀劈开土墙,发出惊天动地的霹雳声,铜瓦厢的明军才警觉过来。 一些衣衫不整的兵卒从房屋里跑出来,迎接他们的,是赫赫的刀光。 嬴翌每劈出一刀,便如雷霆震怒,滚滚气浪澎湃,绵延上千米,直直几乎将小小的铜瓦厢一刀劈个通透! 只劈了三刀,嬴翌便停住了。 他一把揪来一个浑浑噩噩的明军兵卒,喝道:“主帐何在?” 那兵卒恍惚指了指方向,嬴翌便丢下他,大步往所指方向走去。身后,三千金甲亲卫业已散开,数十人一队,蜂拥杀入了铜瓦厢。 喊杀暴起,整个铜瓦厢上万明军已乱成一团。 嬴翌大步走在土路中央,王轶胜紧紧跟随。 嬴翌道:“似这般乌合之众,比起流贼也强不了几分。想当初洪武横扫天下,驱逐鞑虏,何等赫赫威风?可叹终于抵不住光阴,沦落到这样的地步。” 王轶胜无言。 前方,一处大宅门洞訇开,一些人慌张冲出来,有人上马,有人狂奔,如丧家之犬,惶惶不安。 嬴翌眼神一凝:“杀了。” 王轶胜微微抱拳,纵身几个起落便赶到近前,身后十来个亲卫齐声大呼,狂奔而去。 便闻惨叫连连,不片刻,待嬴翌走近,已是尘埃落定。 王轶胜收刀而立,道:“是明军将领。” 嬴翌笑道:“不出所料。” 在嬴翌而言,明军的兵卒或许还有改造的可能,但明军的将领,一百个里面能找出一个良善的,便是侥天之幸。没有俘获的必要。 杀了最干净。 这一战简单到了极点,没有动用火炮,没有动用火铳,只用了一个多时辰,便尘埃落定。 万余明军,被杀者超过八千。侥幸逃过一命被俘获的,只有不到两千人。其他的少许一些,趁着夜色逃走了。 可以算是一网打尽。毕竟嬴翌人少,不能水泄不通。 郑五率领一部兵马前来,接过后续扫尾,嬴翌则马不停蹄,带亲卫直扑封丘而走。 二三五章 杀鸡 这一番,两个校尉八部兵马,而首先接战的,只四镇,铜瓦厢还是嬴翌的。 因此兵力充沛。 俘获的俘虏,暂时羁押起来,待白昼时候,州牧衙门跟进,这些俘虏就会移交过去,甄选过后,恐怕大多数都会充作奴工,为建设新朝贡献一分力气。 在嬴翌轻易击灭铜瓦厢的时候,陈桥镇、朱家寨、小宋集几乎同时遭到攻打。 乌合之众的一般的明军,跟铜瓦厢没有任何区别。往往一触即溃,势如破竹。 陈桥镇。 陈桥是个较为特殊的地方,说陈桥兵变,或许没有几个人不知道。当初宋祖赵匡胤便是在此黄袍加身,建立宋朝。 正是三更,陈桥镇中火光乍起,喊杀声震天动地。 驻守陈桥镇的明军同样是在睡梦当中迎来了钱岳麾下两部兵马的攻击,亦未曾动用火炮,便轻易杀入镇子里,击溃了睡梦中初醒的明军。 陈桥镇北,几骑仓惶而逃。 夜幕月光下,依稀可见为首之人模样。却是个胖乎乎,面白无须,神色惶恐而阴柔的中年。他分明外袍都没有来得及披上,只一身白衣内衬,可见其狼狈。 几骑狂奔,如丧家之犬。一直奔出七八里,座下马匹都已经喘粗气才停下来。 “高中官,眼下...眼下如何是好?” 一人颤颤道。 却那面白无须的,竟是个中官太监,原来是保定七镇的监军,高起潜。 高起潜也不是个小角色,在宫里颇有地位,且受崇祯帝信任。当初鞑子大军入关,崇祯召集天下兵马勤王,就以高起潜为监军。卢象升之败亡,便与高起潜有直接关系。 此阉贼胆小怕死,眼睁睁任凭战机流逝,看着卢象升战死,也不曾发兵救援。 鞑子掳掠百姓数十万,他带着兵马在背后跟着,一路将人送到关外,也未曾有丝毫动作。 可见其人秉性。 侯恂督师保定七镇,崇祯又把高起潜派来,意图凭借中官敦促侯恂出兵。然而崇祯不知道的是,他这个信任的宦官,是个跟侯恂贪生怕死的一路货色。 两个人一拍即合,正好都不想出兵。 高起潜过的倒是滋润,他跟文官的关系颇好,跟侯恂是旧识。又都不愿出兵,便悠哉游哉,该收贿的收贿,该玩耍的玩耍。 每每十天半月换个地方,去搜刮一番。这回正好轮到陈桥镇。 夜半里睡得正香,忽然杀声乍起,高起潜慌忙爬起来,连异服都来不及穿,撒丫子就跑。 却也是运气不错,教他跑出来了。 “去封丘。” 高起潜颤声道:“去找侯恂。” 随从便道:“怕是侯恂也不成了。封丘只两镇兵马...” 高起潜咬牙道:“如若不然,你让咱家往哪儿走?兵荒马乱的,若没有侯恂这两镇兵马,怎能回京师?” 随从一听,顿时懂了。 便道:“如此,须得快些。” 高起潜狠狠道:“这些该死的贼人,等咱家回了京师,禀明皇帝,教他们碎尸万段!” 他一甩马鞭,狠狠一鞭子,打的马儿一冲,险些从马背上坠下去。 高起潜恨不得一刀宰了马儿,却毕竟借重马儿脚力,只好忍住,一路往封丘方向而走。 夜色流淌,眼看启明星高挂,黎明将至。高起潜几人终于抵近封丘。 “过了这路口,前面就是封丘了。” 随从道。 高起潜拉住缰绳,极为艰难的从马背上下来,一双腿叉开,龇牙咧嘴道:“咱家金枝玉叶,也受这个罪!” 道:“先休息一会儿。” 随从忙摸黑寻来一个石头,让高起潜坐下。 正此时,另一侧的道路远处传来阵阵声响,高起潜一惊,连忙站起来:“快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随从忙去看,片刻后惶然跑回来,远远叫道:“不好了,是贼军...啊!” 一声惨叫,乍然短促。 高起潜霎时面色煞白:“快,快牵马来!” 却哪里来得及? 但见一条人影从天而降,轰隆一声落在高起潜面前,溅起碎石沙砾,打的高起潜一屁股坐在递上,哎哟哎哟的哀嚎起来。 嬴翌目力如电,一看,道:“宦官?” 他拖着刀,不等高起潜开口,一刀斩去,将高起潜杀死。 余下有个随从,战战兢兢瑟缩一旁,嬴翌把他揪来,道:“这个宦官是什么人?你又是什么人?从哪里来?” 那随从早被吓破了胆,结巴道:“是...是监军高起潜...从陈桥镇来...” “高起潜?” 嬴翌一愣,笑道:“原来是这个阉贼。死了倒是利索。” 然后顺手一刀,把那随从杀了,身后,王轶胜已率军赶来。 “是从陈桥镇逃出来的官宦。”嬴翌道:“封丘尚不知消息。” 又道:“此一战务必不能走脱了侯恂,以全歼为目标。你率军绕道,堵住封丘北门。待郑五和钱岳到了,再攻城不迟。” 王轶胜捶胸抱拳:“喏!” 留下十人护卫嬴翌左右,当即王轶胜率兵绕路奔封丘北而走。 嬴翌便在此处,到天亮时分,郑五率先抵达。 “封丘四门,我已令王轶胜去北门。你分出两部去堵西门。” 又不久,钱岳亦至。 “你分出两部去堵东门。” 随后嬴翌与郑五、钱岳,共率领四部兵马,直扑正南门。 淡淡的薄雾下,封丘屹立。倒夜香的老翁赶着驴车从城门缓缓出来,城头上,换岗的明军还在擦朦胧的睡眼。 此时,浩浩荡荡甲士从远处潮水般奔来,首先看见的竟不是城头的明军,而是出城倒夜香的老翁! 老翁心里嗡的一声,脑子一片空白,良久才尖叫出声:“啊!!!” 霎时间,城头乱作一团。 敲钟的敲钟,喊叫的喊叫,关门的关门,竟有人被挤落城头,摔了个半身不遂。 “敌袭!敌袭!” ... 侯恂早起,在丫鬟的服侍下,刚刚洗漱完毕,正准备用餐。 后厨备了山珍海味,满满一大桌子,一干妻妾早已侯着一旁。侯恂施施然坐下,这才摆了摆手,让妻室随坐。 这时候,外面隐隐传来钟声,侯恂刚刚捏起杯子,忽然一怔。 道:“来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三三六章 势如破竹 “是,老爷。” 门外侍从回话,却在这时候,闷雷般的爆响骤起,轰隆隆一片,吓得侯恂杯子都掉了。 “怎么回事?” 他说了一句,然后猛地站起身来,面色大变。 便见跌跌撞撞闯入一人,慌张道:“老爷,是火炮啊!” 侯恂心里一抖,惶惶道:“火炮?哪里打炮?贼人来了?” 正这几句话,又一片闷雷炸开,封丘顿时如开水沸腾的锅,乱成了一团。侯恂惊悸无比,叫道:“快走,走!” 连妻妾也顾不得了,撒丫子便跑。 此时,封丘城头已一片废墟。城下,四部一万二千兵马列阵如林,二百门小巧玲珑的虎蹲炮泛着淡淡的金光,连绵不绝的喷射出激烈的火花,滚滚硝烟里,碗口粗的炮子电闪雷鸣,呜呜的跨过几百米的距离,砸的城墙乱石纷飞,落到城里,砸的房屋遍是窟窿。 城头明军鬼哭狼嚎,死伤惨重,连一点反击都组织不起来。 虎蹲炮连打三轮,轰隆一声直直将封丘城墙打塌,露出巨大的豁口,方才停止炮击。便见盔甲色泽淡灰的枪兵越过炮阵,踏着整齐的步伐向城墙缺口碾压而去。 封丘只是一个县城,城墙无论高度厚度还是宽度,都远远不能与开封这样的重城相提并论。加之明末政局颓败,财政艰难,封丘的城墙也已多年不曾修葺,侯恂驻兵于此,也没想过花钱修整。 以金元合金改良的虎蹲炮的威力,实际上第一轮炮击过后,城墙就已经摇摇欲坠。三轮炮击,不过是下马威而已。 将士武装到牙齿,除了一双眼睛,全身上下没有破绽。枪兵挺着淡金色的长枪,排山倒海的压过去,几百米的距离转瞬即过。枪兵在前,铳兵在后,互相掩护,急速跟进。 劈里啪啦的铳响率先拉开帷幕,城墙后侥幸逃过一命的明军甫一露头,迎接他们的便是排铳。 枪兵沿着豁口杀入城中,长枪攒刺,站稳阵地,一些枪兵迅速将城墙坍塌留下的废墟砖石搬开,铳兵随即涌入其中。 片刻之后,城门大开。 然后骑兵出动,马蹄隆隆,践踏着大地从城门处杀了进去。 喊杀声大振,火铳轰鸣之中,夹杂着无数的惨叫,城中刚刚汇聚起来的明军顿时遭到重创。 几轮排铳过后,从豁口杀入城中的铳兵扩大阵地,枪兵迅速集结起方阵,如墙推进,长枪一排排攒刺,明军顷刻被打溃下去。 然后一队枪兵汇合一队铳兵,相互配合着散开,沿着蛛网一样的巷子蔓延开来。 而从城门冲进去的骑兵,先是一轮铳射,打溃了主街上汇聚的明军,随后擎起朴刀,扬刀冲杀进去。 鲜血和惨叫弥漫了整个城池,封丘在明军肆虐之下仍然坚守的百姓躲在家里瑟瑟发抖。 明军甚至组织不起像样的反击,在嬴翌大军的冲击之下,一片片倒地,留下残肢断臂。 便是有些悍勇的,用火铳打来,击在嬴翌兵卒的盔甲上,也全然无用。最多打的人稍稍退一步,或者在盔甲上留下一点不明显的印记,便被大军碾过,魂飞黄泉。 连火铳都无用,更遑论刀枪剑戟,刀劈枪刺,叮当作响,最多泛起一点火花。 嬴翌策马入城,践踏着血肉泥浆,面无表情。喊杀声已远去,深入到了封丘深处,残肢断臂中,一些弃械投降的明军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好似在迎接一位王者的到来。 已成血河的街道两侧,偶尔有房门悄悄打开一条缝隙,露出惶恐的眼睛。 “准备打扫战场吧。” 嬴翌淡淡道了一句。 ... 侯恂带着妻妾坐在马车上,慌乱往城北逃窜。身后,两镇兵马的将官也疯了似的狂奔,喊杀声越来越近,侯恂一颗心好像被什么死死的揪住,嘴皮都变得铁青铁青。 “老爷,北门到了!” 侯恂一听,长长的吸了口气:“快,快出城!” 随着城门嘎吱嘎吱的打开,侯恂几辆马车轰隆隆的驰过城门,然后戛然而止! 侯恂在惯性的带动下,险些一头撞出去,不禁大怒:“怎么回事!” 车外无有回音。 侯恂掀开车帘,也僵滞住了。 ... 嬴翌端坐太师椅,显得十分安静。 堂下,郑五正在汇报战况。 “...斩首一万五千余级,俘获六千余人...已张贴安民告示,与百姓秋毫无犯...” 这时候,门外传来凌乱的脚步声,便见王轶胜按剑当先而入。 郑五正好汇报完毕退下,王轶胜上前一步,捶胸抱拳道:“主公,侯恂及两镇兵马将官皆已落网!” 嬴翌这时露出一个笑容:“好,带进来。” 王轶胜转身出去,片刻之后,十余人被推搡着进入大厅。 为首的,乃是一面色惨白的老翁。看其形象,若不论神情惶恐,倒也有些文人气度,但那瑟缩的模样,分明没有半点风骨。 果然此人一入内,噗通便跪倒在地,大叫道:“将军饶命,将军饶命!” 其余将官见状,也齐呼告饶不止。 嬴翌眉头一皱,王轶胜连忙上前,几脚将些个哭丧的踹翻在地,喝道:“住口!” 顿时噤声。 “哪个是侯恂?”嬴翌淡淡问道。 那文人老翁模样的忙叩首道:“老朽就是,老朽就是。” 嬴翌点了点头:“我看着也像。你脊梁如泥,胆小如鼠,不是侯恂又是谁?” 侯恂忙道:“将军慧眼如炬,慧眼如炬啊!” 嬴翌失笑:“拉出去杀了。” 侯恂一怔,顿时惨叫连连:“将军饶我,饶命啊。老朽还有用,还有用啊!” 嬴翌摆了摆手:“看着倒胃口,都拉下去,杀了吧。” 王轶胜应喏,一摆手,如狼似虎的兵卒涌进来,拖起侯恂等人便往外走。任凭挣扎惨叫,无济于事。 嬴翌全然没有半点怜悯心思。 这时候,钱岳入内。 “主公。” 嬴翌摆了摆手:“坐。” 钱岳躬身一拜,道:“这些软骨头...” “都杀了。”嬴翌道。 钱岳道:“倒也不尽然是软骨头。” 他道:“末将带来个硬骨头。” “哦?”嬴翌好奇一怔:“还有硬骨头?” 便见一人被推搡着入内,见了嬴翌也不拜,昂首挺胸,侧目而视。 “这是何人?” “封丘县令在此,嬴贼,你休要狂妄!”那人闷哼一声,叱咤喝骂。 “封丘令?”嬴翌浑然也不在意,笑道:“这大明朝虽然破落至斯,终归还是有几个忠臣的。” 三三七章 闪击 封丘令岿然不动,喝道:“休以好话令本官动容。嬴贼,本官既然战败,要杀要刮,但凭所愿。” 嬴翌点了点头,不理封丘令,对郑五道:“将这位县尊大人看押起来,休要怠慢,是时交给州牧衙门区置。” 郑五抱拳:“喏。” “带下去。” 硬骨头下去之后,嬴翌笑对左右道:“此人果是硬骨头,非是强装。这样的人是越来越少了,且不论其治政能力,单说这一品格,就值得赞扬。” 对于这样的人,嬴翌是恨不起来的。就好比三国演义里曹孟德百般容忍关云长一样,嬴翌也有同样的气度。 这种品格是值得肯定和保护的。就算不能为嬴翌所用,嬴翌也不会轻易对这类人物动手。 “传令速将封丘打扫整洁,全军休整一日。”嬴翌下令道:“后勤物资方面,令辅兵营跟进,不要脱节。” 然后道:“再问一问,阎尔梅何时能到。” 阎尔梅当天下午就到了。 他进入封丘,看过坍塌的城墙,圈养的俘虏,以及街道上不曾清洗干净的血腥,脸上满是笑容。 便是阎尔梅在嬴翌身边,知晓嬴翌兵马的底细,也不曾想过只一昼夜,便横扫全歼了侯恂的保定七镇。 如今,保定七镇皆殁,河北几无拦路虎,再往北一马平川,扫平河北,平灭朱明只在旦夕。 这如何不让阎尔梅感到振奋? 随同阎尔梅一道的,还有州牧衙门和御法司的大批吏员,这些吏员皆要跟进军队,从实际上占领州府,完成统治。 见道嬴翌,阎尔梅立刻建议道:“主公击破侯恂,河北再无障碍,可发檄文,以正天威!” 嬴翌点了点头:“我也有此想法,正等你来。侯恂既灭,崇祯帝除非从关宁调兵,否则再无兵马可用。发檄文传四方,大军所到之处,必定望风而降,可大大缩减灭明的时间。” 阎尔梅躬身道:“主公英明。” 然后道:“可惜州牧衙门的备选吏员不足,只能先治州府,各地县城无法兼顾。” 嬴翌笑道:“我立足不过一年,底蕴还差了些。不过不急,慢慢来。先占州府,县城亦不在话下。” 当即令阎尔梅连夜起草檄文,以朱明失道,再无统领诸夏之能为由,正式发起灭明之战。 “燧人传薪火,诸夏由此始...明室洪武驱逐鞑虏扫平天下,至今二百余载,内已不能安抚百姓,外已不能抵御鞑虏,朱氏失道,神州沉沦...今有嬴氏名翌,起于微末,扫平流贼...将以诸夏炎黄之血裔,敢为天下先,领诸夏之族长,势要平定乱世,再造乾坤。祖宗阴灵,皇天后土,实所共鉴!” 以此檄文传四方,嬴翌则已率部入山东去了。 对嬴翌而言,无论是针对流贼的战争还是针对明廷的战争,都不及对鞑子的战争来的重要。 不单单是因为鞑子比此二者更凶暴,更因为鞑子是鞑子。 灭明事大,但俱在掌握之中。却万万不能在这个时候放鞑子入关。不是怕打不过鞑子,而是害怕鞑子入关祸害河北,在嬴翌看来,这是作为诸夏族长的失职。 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明廷早失辽东,防御鞑子的关宁一线,如今以吴三桂为首。而嬴翌信不过吴三桂的人品。 因此御鞑虏于外,不可假他人之手。 要插入山海关外阻挡鞑子,最便利的方法,便是走海路。而要走海路,需要确定几个条件。 第一就是船只。 因此嬴翌横插山东的首要目标,就是登莱! 登州、莱州。 因为这个地方,有明廷的一支水师。登莱水师。 其次,就是人。 操控水师战舰的人,亦即是整个这一支登莱水师,都是嬴翌的目标。 嬴翌的兵马强则强矣,但皆是陆军。有船只也玩不转。必须要有水师。 当然,因孔有德、耿仲明叛乱,登莱水师实力大损,甚至建制缩减到极致,但对嬴翌而言,仍然是不可或缺的。 “打一次闪击战。” 嬴翌是这样的想法。 檄文已传四方,但嬴翌要赶在檄文传至登莱之前,拿下残废的登莱水师。 具体的战术就是如此,而针对这个战术,嬴翌早就做好的准备工作。如今登莱水师的情形如何,登莱一地情形如何,嬴翌都心知肚明。 登莱巡抚当前是曾樱,彻彻底底的读书人,并不擅军略。曾樱成为登莱巡抚之后,并未重建水师,当然,没有足够的钱粮也是一个重要原因。 因此这支残废的水师,是由曾樱的家将掌控,至少今年没有出海,一直在东良海口驻扎。 大明水师是陆军建制,并没有与陆军区分的海军建制。登莱水师在孔有德、耿仲明叛乱之时被打废,便没有重建。是什么样子,就一直是什么样子。要拿下这支残军,不难,只要一个快,一个奇,就足够了。 嬴翌率领两部兵马——一部三千人是亲卫,一部三千人是郑五麾下最精锐的一部。 共六千人,一路快马加鞭,用了十五天时间,跨越千里山河,横穿兖州府、青州府,进入莱州地界。 这一路上,嬴翌全然没有理会所过的州府,更相信自己的行军速度超过各地州府传信的速度。 他每每抵达县城、州城附近,便引起一阵慌乱,却迅速又消失。搞得沿途的明廷官员摸不着头脑。 而等这些官员汇聚各地传来的消息,猜测出嬴翌兵锋的指向的时候,已经晚了。 抵达莱州之后,嬴翌迅速往莱州东北与登州交界处的王徐寨前所扑去。东良海口,就在王徐寨前所以东的靠海沿岸! “那便是王徐寨前所?” 嬴翌马鞭所指,身旁一个畏畏缩缩的百姓连忙点头:“是是是,那就是王徐寨,前所。” 这百姓是沿途刚刚抓来的向导——也是没办法的事。在这山东地界,当官的可能知道嬴翌,但百姓必定不知。 好言好语请不来向导,只能用强。 嬴翌哈哈一笑,对王轶胜招了招手:“送这位老乡回去吧。记得给报酬。” 王轶胜应喏,对向导道:“请。” 那百姓早是吓得瑟瑟发抖:“大人饶命,饶命啊!” 嬴翌见状失笑,对王轶胜道:“我有这么可怕?” 王轶胜嘿嘿直笑,对向导道:“老乡放心,我等为主公麾下正义之师,绝不扰民。” 便连拖带拉的,把向导拉走,到远处,从怀里摸索出几枚新币,递给向导:“拿着报酬赶尽回去,要打仗啦。” 然后留下一脸懵逼的向导,转身大踏步回军。 二三八章 小战白莲 袁可立为登莱巡抚之时,曾在王徐寨前所练兵。不过那是天启年间的事了。 当初满鞑势起,袁可立上书条陈,总理各路兵马,水陆互犄,并策反野猪皮努尔哈赤的女婿,夺回辽南。 这是位名臣,满鞑兴文字狱时,将其与岳武穆列为一等封杀,禁其文字,毁其声誉。 二十年之后的现在,袁公已逝,王徐寨前所也早已毁败。连曾经训练水师的东良海口,如今驻扎的也不过是一支残兵败将。 不过当嬴翌率军抵达王徐寨前所的时候,却发现本该毁败的王徐寨前所,竟然有不少人马盘踞。 “或许是百姓?” 王轶胜如是道。 嬴翌站在坡上,背后血红的大氅迎风猎猎,他拄着刀,淡淡摇头:“必定不是百姓。你看寨墙修葺严整,墙头有炮,墙上有兵,人员进出亦算规整,如何是百姓?” “莫非明军?”王轶胜目力不及嬴翌,看不大清,道:“或许有明军近日驻扎于此。” 登州、莱州的明军兵力分布,嬴翌通过锦衣卫查的一清二楚。王徐寨早已废弃,不可能驻扎明军。 “非是明军。”嬴翌摇了摇头。 王轶胜看不清,他如何看不清?那王徐寨上下或进出之人,没有半分明军气象,墙头也不曾打起旗帜,若是明军,必然不能。 “找人乔装打扮,去瞧瞧。”嬴翌道。 “喏。” 王轶胜带了几个亲卫,亲自出马,一番乔装打扮,便奔王徐寨前所而去。嬴翌看的有些摇头。他这些亲卫,个个彪悍无比,精气神冲天,再怎么乔装打扮也掩饰不住。 不过嬴翌倒也不担心,都是强大的战士,只是就近去看看,就算被围住也有极大的可能杀出来,再说了他这里六千兵马又不是吃干饭的。 果然,瞧了片刻,便见王徐寨下乱作一团。 嬴翌大手一挥,身后金甲亲卫蜂拥翻过山坡,迅速结阵迎去。 几里地转瞬即逝,便见王轶胜几人已甩开王徐寨之兵迎面而来。 “主公。” 王轶胜道:“不是明军。” 嬴翌摆了摆手:“我已知之。” “白莲肇生,元尊始闯,无生老母,真空家乡...” 王徐寨中洪流般冲出无数人马,初时还有些章法,片刻后便混作一团,高呼着‘无生老母,真空家乡’,无所畏惧的冲杀过来。 与此同时,寨墙上轰然炸响,有人发炮了。 嬴翌面色冰凉:“是白莲教。” 然后一摆手:“杀了他们。” 以造反为生的白莲教,嬴翌没有半点好感。有人说野心家借白莲教的教义蒙蔽百姓造反,百姓是无辜的。但邪教之为邪教,一旦做大,其危害可想而知。 想想嬴翌穿越前的那个时代的恐怖分子,大抵如是。 对于邪教,唯有一途可走,那就是斩草除根。 面对潮水般冲来的白莲教徒,王轶胜等丝毫不曾慌张。先架起炮阵,再列好枪阵,雷霆霹雳之中,上百门虎蹲炮发威,只一瞬间,便将白莲教乱军撕的粉碎。 随后铳兵上前,排铳连击,只三轮,便将白莲教乱军全数击溃。 枪兵结阵冲锋,如赶羊一样,赶着白莲教溃兵狼奔豚突,往王徐寨冲去。 而王徐寨寨墙上的几门火炮,分明是乱打一气。之前嬴翌所部还在射程之外便发炮,全打到自己人头上来了。 这等乌合之众中的乌合之众,嬴翌完全没有动刀的兴致。他提着刀,身后跟着几个亲卫牵着马,慢条斯理的跟进。 前方传来轰隆一声巨响,原来是王徐寨的寨墙塌陷了。将士蜂拥而入,一路杀进去,等嬴翌进入王徐寨,战事已尘埃落定。 完全没有什么值得书写的地方。 便有王轶胜来报:“王徐寨背靠大海,有上千白莲教死忠蹈海去了,余者皆杀之。” 嬴翌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明廷舍弃王徐寨,没想到白莲教在这里扎根。我也是忘了,山东是白莲教重患区。” 有明一朝,白莲教屡次造反,而山东是重灾区。 便说袁可立,当初履任登莱巡抚的途中,便遇到白莲教作乱,六十岁还曾披甲冲锋,击溃白莲教。 乱世是百姓的鬼蜮,却是妖魔鬼怪的温床。世道越乱,这些乱七八糟的邪教便越猖獗。 白莲教占据王徐寨,倒也没有出乎嬴翌的预料。 “让将士们稍作休整。”嬴翌抬头看了看天色:“半个时辰之后,等夕阳落山,便兵发东良海口。” “喏!” ... 黄土路上,几骑席卷,烟尘滚滚。为首一人露出半张脸,面目粗糙,但看年纪倒也不大,约莫二十余。这人身着灰色不起眼的袍子,头上包严严实实的巾,打扮颇为有些怪异。 此人身后几骑,个个目露精光,精悍的紧。 一行数骑在一片小树林前停了下来,那头裹白巾者从怀里掏出一卷地图,仔细看了看:“前面就是王徐寨。” 然后对身旁几人道:“天就快黑了,希望能追上。” 那几人面无表情,不言不语。 裹巾者也不以为忤,这一路上皆是如此,已经习惯了。 然后收起地图,道:“几位兄弟容我方便一下。”便进了树林子。 待这人进入林子,其余几人才有话说。 便听一人道:“这个奸贼恐怕还以为大事告成。” “等见到主公的时候,大抵便是他魂归黄泉之时。孙大人教我等送他来,无非是给主公传递信息。” 那人出来时,几人又恢复冷淡状态。 王徐寨前所,很快到了。 远远见到寨墙上竖起的嬴字大纛,一行人都微微松了口气。 “正好赶上。”分明寨外大军已经开始集结,若再晚一点,恐怕就错过了。 “嬴大人果然精兵强将。”裹巾者叹道:“半月跨两千里,只比我皇精兵稍差。” 那几个精悍的汉子闻言露出一丝不屑,其中一人上前抓住裹巾者的肩膀:“走吧,去见主公。” 裹巾者一怔,挣扎了一下,竟挣扎不脱,不禁赶到一丝不妙,却毕竟要见的人就在眼前,便深深的吸了口气,半推半就之中,来到寨下。 二三九章 汉奸贼子 嬴翌正提备妥当,将要拔营。 便有亲卫来报:“有开封来人奉孙闻大人之名,带人来见主公!” 嬴翌一怔,念头转动:“带进来。” 他这里两部兵马,快马加鞭,半个月走了两千里。而孙秀才从开封派人来,于此追上,分明紧急。 片刻后,几个精悍的汉子被带进来,见嬴翌,齐齐捶胸顿首:“拜见主公!” 嬴翌摆了摆手,仔细看了一眼:“是留守开封的将士。” 四人露出喜色:“回主公,是的。” 嬴翌点了点头:“孙秀才教你们紧急赶来,可有什么要事?” 为首者从怀里摸出一封信,躬身递上,道:“孙大人遣小人等带来一人并一封书信,请主公查阅。” 嬴翌接过书信,展开一看,最后冷冷的笑了起来,他放下书信,道:“把人带进来。” 片刻后,裹巾者被推搡着送到嬴翌面前。 那人见了嬴翌,也不拜,却是一把扯掉头巾,露出一颗光溜溜的青皮脑门,唯独脑后有一根老鼠尾巴模样的恶心辫子。 “阁下就是嬴翌?” 那人见了嬴翌,反倒是趾高气昂了,道:“我乃鲍敬,大清皇帝钦封的三等子爵。奉大清皇帝之命,来见阁下。” 嬴翌笑了,对身旁王轶胜道:“这就是汉奸,看见了没有。” 鲍敬一怔,汉奸?顿时心里一股屈辱,喝道:“安敢侮我,分明不把大清放在眼里,嬴翌,你...” “我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汉奸。”嬴翌摆了摆手,理都不理,对王轶胜道:“看一眼就够了,拉出去,千刀万剐,剁碎了喂狗。” 鲍敬戛然而止,一瞬间面色煞白,却就有兵卒如狼似虎,拖着他就要往外走。 “饶命!饶命啊!” 这时才想起告饶,然而嬴翌哪里去理会这等腌攒货? 孙秀才的书信里,嬴翌已经知道来龙去脉。 这鲍敬是满鞑方面派来的联络人,这人亦非无名之辈,他老子鲍承先就是个老汉奸,几乎与范文程、宁完我这等角色齐名。 堂堂炎黄苗裔,去给鞑子做奴隶,可恨不可恨暂时不必多说,却这些狗奴才,实际上也并不好过。 比如鲍承先,早前看起来那么有地位,在黄台吉面前也说得上话,却因为一些小事,说是与明军大战的时候,明军祸害了鞑子的百姓而他没有出兵去救,于是就被一撸到底,还被关进了大牢。 那是什么时候呢?是松锦之战的时候。而松锦之战,辽东西部实际上还属于明廷。明军就算祸害,祸害的也是明廷百姓。 所以说贱人之所以贱人,做狗都不得爽利。 鲍承先下狱之后,黄台吉为了避免拿下鲍承先引起其他汉奸的意见,就给了鲍承先的儿子鲍敬一点甜头,也就是所谓的三等子爵。 嬴翌灭闯贼起势之事,早被鞑子细作传回辽东,黄台吉本着敌人的敌人或许可以成为朋友的思想,打算派人跟嬴翌联络,约定共同灭明,瓜分江山。 鲍敬是个铁杆汉奸,一心想着博取黄台吉的好感,取回他老汉奸没有入狱之前的地位,于是自请南下。 对了,这里面还有些门道。似乎满鞑早就与流贼有所联系。 而闯贼被灭,嬴翌据河南,大抵在黄台吉这老奴酋眼中,跟李闯差不多,于是才有了鲍敬一行。 这些消息,是孙秀才招待鲍敬的时候旁敲侧击以及从随同鲍敬一起抵达开封的另外一些人口中拷问出来的。 鲍敬从孙秀才的态度中得出嬴翌势力是愿意与满鞑结盟的,但他怎么知道,嬴翌对满鞑的态度? 一切都是孙秀才的套路。 鲍敬在开封的时候,过的逍遥自在,可他却不知,与他一道而来的范吉安受到了怎样的拷打。 范吉安,可以算是鲍敬的副手,但范吉安不是从辽东来的,而是从山西来的。鲍敬从辽东绕道草原,进入山西,汇合范吉安,方才南下。 而范吉安,是晋商范家的人。 是范永斗这个老奸人的族人。 范吉安遭到拷打,很快被策反,也是鲍敬被蒙在鼓里的原因之所在。而这些消息,很大一部分,都是从范吉安口中得知的。 “你看看。” 嬴翌把书信递给王轶胜,道:“难怪每逢流贼势弱,将要被剿灭的时候,鞑子就会发兵叩关,分薄明廷注意力,给流贼留一口气。” 从这封信上,嬴翌想到许多。 鞑子屡次叩关,多是在明廷正打算一鼓作气剿灭流贼的时候。而这时候鞑子大军来了,明廷不得已只好先放过流贼,调兵抵御鞑子。等鞑子退去,流贼又起来了。 如此一刀又一刀,割的明廷痛不欲生,根本没有缓过气的机会。 而居中联络的,就是以范永斗为首的一些卖国商人。 嬴翌虽然面上没有露出怒气,虽然早已决定灭明,但看到这封信,心里的怒火,仍然压制不住。 王轶胜看完之后,切齿道:“主公,此番北上,就把鞑子给灭了吧?诛其九族,一根毛也不能放过!” 嬴翌闻言,怒气一消,笑道:“不急,不急。要灭鞑子,有的是机会,先把河北收拾妥当再说。” 攘外必先安内。鞑子就在那儿,想什么时候灭就什么时候灭,嬴翌有这个信心。安抚百姓,发展民生,较之于急灭鞑子,反倒更重要。 “先拿下山海关,阻敌于外,方是当务之急。”嬴翌道:“走吧,拔营。” ... 夜色冷清,东良海口外阵阵涛声不绝。 这里是一处极深的海湾,虽然不大,但水很深,极适合战船停泊。夜幕月色之下,朦朦胧胧大约有近一百艘大大小小的战船停靠在码头外。 而在码头上,依山一溜营房水寨,有熙熙攘攘几点灯火氤氲。 这里,就是所谓登莱水师的驻地。 当初登莱水师最盛的时候,整个北方的沿海海域,都是其游乐场。而如今,只余下大大小小百艘船只,兵力还不到三千人的残兵败将。 而且水师多老弱,战斗力几近于无。 骤然间,喊杀声四起,立刻打破了寂静的夜。 水寨营房中,几千老弱战战兢兢冲出来的时候,只看到绵延的火把和火把下金灿灿的金甲。 “投降吧!”一声大喝,铿锵的甲胄碰撞之中,露出半月状的炮阵,一根根炮管对准水寨营房,是如此的冰冷。 二四零章 水师 嬴翌顺利的拿下了东良海口的登莱水师。不到三千之数的老弱,没有战意,甚至连军备物资都缺乏到库房里连炮弹都没有的窘迫水师,面对嬴翌六千精兵悍将,几乎没有做出丝毫抵抗便投降了。 这支残废的水师没有战斗力,但嬴翌需要的不是他们的战斗力,明军战斗力再强也比不上嬴翌自己的军队,嬴翌要的是他们驾驭海船的能力和经验。 因此老弱与否无关紧要,能驾船就好。 说几乎没有丝毫抵挡,实际上还是有那么一点火花的。那位水师参将及其上百亲兵,以大无畏的牺牲精神,被嬴翌砍掉了脑袋。 这位参将的死,没有让水师的将士们感到丝毫愤怒,他们恨不得大声叫好。这位参将作为登莱巡抚曾樱的亲信心腹统领水师,他几乎克扣了水师所有的粮饷物资,喝兵血喝的满肚肥肠。 这是明廷末期军中的常态。将领倚重的不是军队,而是他们的家丁标营。通过喝兵血,榨干普通士兵的油水,将这些榨取来的钱粮一部分收入自己的兜里,一部分用来养家丁标营。 所谓的家丁标营,已不是明廷的军队,而是属于将领的私人武装。 明廷控制不住军队,屡屡吃败仗的缘故,很大一部分原因在这里。打仗的时候,将领对自己的私人武装自然非常珍惜,面对硬仗,都不愿拿私人武装去拼,而被榨干了一切油水的普通士兵则没有任何战斗力。这样畸形的军队,不输才怪。 针对俘虏的明军,首先甄选一遍,是嬴翌的一贯做法。甄选的方式极简单,让普通的士兵来指认,该死的一个都不会放过,劣迹可以原谅的,则一般充作奴工,而没有劣迹者,身体年龄条件符合的,则有机会选入嬴翌的军队里。 当然,这里水师则不然。该杀的还是要杀,劣迹不足以杀身的,暂时不动,因为立刻要用他们。 水师的甄选,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因为参将极狠,导致下面的中低级军官没有贪污的机会,因此劣迹至被杀者少之又少。 “登莱水师两千七百人,其中四十五岁以上的有一千四百人。” 王轶胜躬身道:“再除去三百体弱者,将将有一千人可用。” 嬴翌点了点头:“船只呢?” “港口有战船一百零三艘。其中十三艘大船,每艘可渡四百人。中型战船占多数,有八十余艘,每艘可渡八十到一百人。余者皆小船。但一百零三艘战船之中,可用的只有五十艘。” 王轶胜如是道。 登莱水师早废了,战船停靠在东良海口很久,保养几乎不存在,因此一大部分战船都已经损坏了。 嬴翌心中有数,闻言沉吟片刻:“能否一次性渡六千人至山海关外?” “勉强可以。”王轶胜道:“末将就此问过水师之人。” “好,能渡足矣。”嬴翌摆了摆手:“让将士们和水师做好准备。你去把人唤来,我有些问题要问。” 王轶胜捶胸抱拳,躬身退了出去。 不多时,王轶胜带着一个骨架粗壮、面孔粗糙。身材却不高的中年将领走了进来。 此人便是登莱水师除开参将及被甄选诛杀之后,官爵最高者。 “小人刘德义,参见大人!” 刘德义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叩首不止。 嬴翌摆了摆手:“起来说话。” “谢大人!” 刘德义忙不迭爬起来,一副畏畏缩缩模样。 明军早被断了脊梁骨,这等畏缩,嬴翌在与明军交战的过程之,屡见不鲜,倒也不以为忤。 “从东良海口出海北上山海关要多少时间?” 嬴翌开口便问。 刘德义一听,道:“回大人的话,若顺风无碍,只须九个时辰左近。若逆风有碍,则不好计较。” 又道:“现下将至四月,已是南风天,如果无雨,当是顺风。” “顺风...好。”嬴翌点了点头:“我要求至山海关时是夜半三更,你需要多少时间才能做好出海的准备?具体什么时辰出海?” 刘德义斟酌片刻,小心翼翼道:“因军备废弛,水师已少有操练。为安全起见,或许要花一些时日进行恢复性训练...” 嬴翌闻言颔首,思忖道:“可。正好让我麾下大军适应适应。” 然后道:“你认为要几天?” 刘德义咬了咬牙道:“少则...五日,多则七日。” “五到七日么?”嬴翌想了想:“可以。” 然后道:“水师暂时就交给你来统领,若建功,我从不吝惜赏赐。下去吧,仔细些准备。” 刘德义一听,顿时精神大振,道:“大人...主公放心,小人必不令主公失望!” 嬴翌笑了起来:“好,去吧。” 待刘德义小心翼翼的退出去后,嬴翌对王轶胜道:“这个刘德义看起来还是有点本事的。” 王轶胜躬身道:“此人难得不曾贪腐,许多兵卒都认可他。” 嬴翌颔首:“如此便好。这几天看着点,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 王轶胜心领神会。 对于这支水师,嬴翌必定是要纳入手中的。但暂时嬴翌不打算立刻将他们送上人道榜。 恢复性训练的这段时间,大抵就是个考察时间。如果不生幺蛾子,才会初步将其纳入人道榜上。 “这一回最主要的目的,是拿下山海关。” 嬴翌道:“山海关在手,才能摒除诸多隐患。杀鞑子不重要,重要的是将鞑子挡在关外。” 又道:“山海关守将是吴三桂,此人是关宁一线如今的核心人物。拿下他,关宁一线才会安全。” 明廷在东北方向的军事力量,自万历至今,随着鞑子的入侵逐渐变化。万历时候,李成梁镇东北,野猪皮努尔哈赤还是李成梁的奴隶。不过李成梁在东北日久,逐渐向军阀演变,于是在他死后,明廷对李成梁所部进行了大规模的裁撤限制。 及至于祖大寿等辽东将门崛起,取而代之,为利益养贼自重,明廷又因内部问题越来越难以掌控,最后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养贼自重的辽东将门自食苦果,战死的战死,投降当汉奸的当汉奸,几次大战过后,就只剩下如今关宁一线驻扎的不到十万人的兵力。 面对鞑子的侵袭,只能凭借地利优势和雄关艰难抵挡。 二四一章 势如破竹 通过锦衣卫,嬴翌对关宁守军有极其详细的了解。 自祖大寿降鞑以后,关宁军实力大损,其掌控权转移到辽东残余将门的下一代身上,为首的就是吴三桂。 而且如今明廷的东北防线,就是以山海关为核心营造而成。如吴三桂等大部分核心人物,都在山海关。 嬴翌要拿下山海关,甚至暂时保住这条防线,吴三桂等人,必不可少。 因为嬴翌的兵力,在国家范围而言,仍然太过薄弱。他亲率六千兵马,自信拿下山海关不是问题,但却无法以这六千兵力守住几百里的漫长防线。 当然,可以放弃防守,以攻代守。就好比如今已经展开的南线战略。 然而以攻代守的策略,经过嬴翌的仔细思考之后,发现在辽东恐怕难以建功。 辽东地面上的敌人是鞑子,而鞑子以骑兵为主。且辽东经过鞑子多年肆虐,变得地广人稀,六千兵马,无论再怎么精锐,一旦分散到辽东大地上,力量就会迅速分薄。而且嬴翌的兵马以步兵为主,要在空旷的辽东大地上与鞑子周旋,机动性不足。 当然,也可以完全无视鞑子的兵马,而攥紧拳头直打鞑子老巢。然而嬴翌觉得时机未至。 要弄死鞑子,消灭他们所有的军队,才是最有力的手段。否则即便灭了鞑子老巢,也是治标不治本。 倒不如先着重于内,将河北大地安抚平稳,鞑子如今想必已经有了入主中原的心思,看到嬴翌手段,必定坐不住。等鞑子倾巢来攻,嬴翌做好了万全准备,便一战而竞全功,绞杀鞑子一切有生力量。 如此一来,鞑子老巢什么的,没有了军队,还不任凭宰割? 清晨,嬴翌站在东良海口一册的矮崖上,眺望着从海平面渐渐升起的红日,忍不住北望京师。 “崇祯帝会怎么做呢?” ... 崇祯帝此时,已是火石落在脚背上,坐不稳了。 在嬴翌挥兵入登莱的这半个月里,朱炳琨、郑九的西路军和郑五、钱岳的东路军,已势如破竹,几乎快要打到京师了。 朱炳琨这一路兵马自孟津渡河,一日破三城,两日破七城,只用了五日,便将河南在大河以北的卫辉府、彰德府、怀庆府击破。 以攻打州府重镇为目标,一路往北,丝毫不分心,第六日进入大名府,第十日破广平府、顺德府,第十二日便已击破真定府,兵锋直指保定府! 保定府后面,便是顺天府,亦即京师所在。 较之于朱炳琨这一路,郑五这一路兵马,则稍慢了一些。 盖因东路兵力少了一部,且东路所历州府面积更大。 郑五等随同嬴翌击破侯恂之后,挥兵入兖州府,先后击破兖州府、青州府、济南府、东昌府,随后直入河间府。 比起朱炳琨一路,只差了半步,倒也不差太多。 河北大地上明廷成建制的兵力早随侯恂灰飞烟灭,各州府的衙役捕快、民团组织等乌合之众,面对嬴翌的精兵强将,决然不能掀起半点涟漪。 两路大军,半月击破州府超过双掌之数,沿途顺道收拾掉的县城也有二三十座,什么团练民团,往往一触即溃,根本组织不起丁点像样的抵抗。 然而若只如此,崇祯帝恐怕也不会这么慌张。毕竟宣大及关宁一线,总计还有近二十万兵力,按照往常的路子,分调宣达及关宁兵马,再发勤王诏,在崇祯帝的心思中,未必不能依靠京师的城墙撑下去。 真正让崇祯急得跳脚的,是那份灭明檄文。 灭明檄文直截了当的否决了明廷对神州大地的统治权,认为其正统地位已失,这才是最大的祸患。 这些年明廷形势如何,崇祯帝不是不知。正是因为知道,这封檄文的狠毒之处,才一目了然。 民心既失,若连正统的名位都被否决,大明还有存在的可能么? “传田宏遇速来见朕!” 崇祯面色青黑,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声音都嘶哑了几分。 王承恩默默的躬身退下,不多时,田宏遇到了。 崇祯帝抓起一方玉玺砸过去,田宏遇本能的避让开去,让崇祯帝更加愤怒,喝道:“狗才,你敢避让!” 田宏遇面色煞白,噗通一声跪下:“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王承恩连忙躬身走过去,耳语道:“陛下勿恼,眼下正是借重锦衣卫之时...” 崇祯帝闻言按住怒气,深深的吸了口气,一把抓起一份檄文丢到田宏遇面前:“狗才,不要说你不知道!” 田宏遇趴在地上,瞥了眼那抓的稀烂的檄文,暗暗心中吸气,他把头叩的梆梆响,大哭道:“陛下,陛下呀!小臣知道哇。锦衣卫前日接到消息,便已撒出缇骑,谨防草民造乱,小臣这几日都没有睡觉哇...” 崇祯帝看噶眼圈青黑,不禁心中一软,道:“那你这狗才是怎么区置的?!竟使恶言满京师?!” 田宏遇叩破了头,道:“小臣不敢上禀陛下呀!” 崇祯一怔,忽然默然。田宏遇没有及时汇报此事,令他今日方才知晓。然而满朝文武,只一个田宏遇么? 连那内阁的辅臣,也不曾在他面前说此事。 一时间,崇祯不禁心中冰凉。 他无力的摆了摆手:“滚下去,限你五日内扫清此事,若不成,提头来见。” 田宏遇狠狠的叩头,缓缓退出。 待田宏遇退走之后,连忙有小宦官将血迹擦拭干净,而崇祯此时对王承恩道:“伴伴你说,朕当初是不是错了?” 王承恩一怔,不禁抬起头来。 便听崇祯帝道:“朕初登大宝,在群臣推波助澜之下,惩办了魏忠贤,连锦衣卫和东厂也...若...今日也不会如此被动。” 王承恩闻言默然,良久道:“魏忠贤上欺君,下压民,陛下惩办乃顺天应人,何来错处?” 崇祯帝听了不禁失笑自嘲:“罢了,你呀,就会安慰人。” 然后振奋了一下精神,道:“反贼如今已至何处?” 锦衣卫残的不像样,唯有东厂,这几年在王承恩的执掌下有所恢复。许多事,崇祯帝靠不住锦衣卫,只能依靠东厂的眼线。 王承恩抿了抿嘴,道:“一路已至保定,一路已至河间。” “来的好快呀。”崇祯叹了口气,冷笑道:“谨以祖宗之大义,为诸夏族长,嘿,好大的气魄。难怪不接湖广总兵,原来早是狼子野心。” 他狠狠的喘了口气,道:“调兵之事如何了?” 二四二章 登陆 王承恩道:“宣府总兵唐通已率军前来勤王,十日内必至。” “十日?!” 崇祯帝皱紧眉头:“彼时逆贼都该兵临城下了。”不过他也知道如今军队的德性,无法要求更高,只好道:“发诏再催一催。” 又道:“姜瓖和吴三桂呢?” 王承恩低头,道:“土默特部异动,姜瓖请示陛下圣裁。山海关外鞑子亦有异动,且言军饷不足,恐士兵哗变,吴三桂请陛下拨饷...” 崇祯一听,顿时气的面色铁青。 “好个姜瓖,好个吴三桂,朕...哼!” 崇祯帝强压怒火,道:“传吴襄来见朕,朕倒要问问他,吴三桂想要作甚!” 崇祯帝深深的知道,他早已无法控制这个国家的军队了。关宁军只知吴三桂,谁还知道大明朝?年年吃败仗,却只知道伸手要饷,如果不是无可奈何,崇祯帝早把吴三桂这些狗贼碎尸万段了。 至于姜瓖,也好不到哪里去。这狗贼世受皇恩,三代为大同总兵,如今成了坐地户,土皇帝。 什么土默特异动,什么军饷不足唯恐哗变,都是借口! 崇祯帝此时,心中不知何等惶恐。他恍惚觉得,这天地之间,除了身边的王承恩,再无一人。 逆贼攻略州县势如破竹,配合檄文狠毒,完全动摇大明朝的统治基础。而他这个皇帝,却连调兵勤王都不可得,何其凄凉? 便是当初流贼再怎么势大,数十万百万,崇祯也没有如今这样的忧虑担心。盖因流贼只知道破坏而不知建立秩序,无法获得民心。所以无论流贼怎么去否定大明朝的正统地位,崇祯也不会太过惧惮。 但嬴翌不同。 河南的变化,嬴翌并没有封锁,也封锁不住。东厂的眼线源源不断传到京师的消息,令崇祯震恐。 也正因如此,那封檄文配合所向披靡的兵锋。才有莫大的威力。 因为它代表了新的秩序,而不是混乱和破坏。 ... 山海关。 三十一岁的吴三桂正是风华鼎盛之时。他高坐上首,一身锦袍,颇为有些威严模样。 自松锦大败,洪承畴被俘投降,辽东军损兵折将,吴三桂便进位至辽东总兵、平西伯,总领辽东诸镇兵马,镇守山海关。 此时堂下,左右近十人列座。 吴三桂道:“逆贼穿州过县,将至京畿,陛下发诏令我率兵勤王,然则鞑虏已至宁远,此间实令我进退维谷。” 吴三桂给崇祯的回音,并非只是敷衍。满鞑确有异动,根据线报,至少有数万铁骑已至宁远附近。 而宁远是山海关的前沿防线,若失宁远,山海关就成了孤城,将直面鞑子。 堂下一将抱拳道:“逆贼兵至京畿,然逆贼毕竟是逆贼,乌合之众不足道哉。鞑子精兵强将才是大患,伯爷不可不察。” 有人道:“然则皇帝发诏,若不遵,恐有祸患。” 亦有人道:“鞑子兵锋已至眼前,哪里还顾得流贼?想必陛下定也发诏宣大,唐通、姜瓖必定会起兵勤王。” 吴三桂叹道:“粮饷缺乏,一动不如一静,出兵不如静守。大军一动,粮草先行,没有粮草,我如何动弹?然则我世受皇恩,不能不顾京畿安危。我意遣一镇兵马回军关内勤王,不知哪位愿意前去?” 众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良久才有一人起身:“伯爷,我去吧。” 却是蓟州总兵白腾蛟。 吴三桂见状大喜,笑道:“有白总兵前去勤王,本伯爷就安心了。” 然后道:“鞑子大军已抵近宁远,我当亲率将士抵御。” 众将心下了然,齐齐顿时应是。 便则再向京师去信一封,言道:鞑子兵锋至宁远,平西伯唯恐关宁有失,早率军前往抵挡去了。 几乎一前一后,相差不到半个时辰,白腾蛟率军入关勤王,吴三桂则领兵出关,奔宁远而去。 实际上吴三桂进退维谷,不独乎此间事。其舅父祖大寿投降鞑子以后,吴三桂与鞑子便有了最直接的联系。奴酋黄台吉多次与他通信,想要说服他投降。 但吴三桂很犹豫。 他在明廷这边,作为崇祯帝如今最为倚重的大将,可谓要风有风,要雨有雨。若投降了鞑子,则不一定有这样的地位。 然而他又能看出明廷的颓败,早晚都要覆灭。 再则其父吴襄及家眷亲族,皆在京师。若举兵降清,恐怕抄家灭族。 于是吴三桂在这之间犹豫不决,盘桓难定。 思来想去,暂时只有逃避一途可走。左右这辽东,对他而言,恐怕也算不得什么危险了,真遇到危险,投降就是,反正他舅舅祖大寿在黄台吉手下还有些颜面,不至于被弄死。 因此他忙不迭的率军去了宁远。 夜色潺潺,薄暮如纱。海上风平浪静。 这时候,海天一线之间,露出几点黑影。黑影缓缓壮大,后面更多的黑影显现出来。 嬴翌背负双手立在甲板上,大氅在淡淡的海风中轻轻的飘荡着。王轶胜伴在身旁,脚下生根,身子随着战船起伏。 在嬴翌身后,刘德义躬身静立。 嬴翌道:“那便是山海关外?” 夜色下,大陆的轮廓,已一目了然。 刘德义道:“回主公的话,那便是山海关外。战船靠岸之处,位于山海关与广宁中前所之间,八里铺附近。” 嬴翌闻言念头一转,微微点了点头。 辽东的地形、军镇分布,大体上嬴翌了然于胸。山海关外不远便是广宁中前所,再往东是广宁前屯卫,然后是广宁中后所、宁远中右所,然后是宁远。 这一线,便称作关宁一线。关是山海关,宁是宁远。 关宁一线近十万辽东军,就驻扎在这些军镇之中。自失去松锦之后,这里便是明廷对辽东的最后一道防线。 “登陆之后稍作休整,天亮之前攻打山海关。” 嬴翌沉声道。 先拿下山海关,隔绝关宁军与京师之间的联系,然后降伏关宁军,稳住关宁一线,这是嬴翌的前期战略。 海浪起伏,很快,舰队便抵岸了。 刘德义果然是个航海的好手,尤其对辽东沿海、山东沿海的地理极为了解。他选择的登陆之地是一处海湾,水极深,战船完全可以停靠至岸。 “快快快,登陆!登陆!” “不要耽搁,速速登陆!” “登陆之后就地休整,埋锅造饭。” 二四三章 破城 六千大军迅速登陆辽东大地,在军官的指挥下集结、休整、吃饭。嬴翌则在刘德义的引领之下,与王轶胜等查看周边地形。 “这处海湾极是隐蔽,周围茂林丛生,不易被察觉。” 刘德义道:“从这里出去,往北不到四里就是八里铺。再往西不到五里,就是山海关。” 听着刘德义的叙述,嬴翌心中已经勾勒出山海关外这片区域的地形图。 然后他道:“天亮之前便发兵攻打山海关。你率领水师暂时驻扎于此,随时听候我的命令。” 刘德义闻言躬身道:“主公,末将有个请求。” 嬴翌笑看他道:“哦?什么请求?” “末将请战。”刘德义道:“功名马上取,末将跟了主公,毕竟再非窝囊废。” 嬴翌闻言哈哈大笑:“好,好,好。” 不过他却摇了摇头:“我知你求战心切,水师将士亦然。然则水师将士以水战为长,又不曾配给军备,若此时送你们上战场,那是不负责。” 说着,他拍了拍刘德义的肩膀,道:“天下之大,今后水师有的是发挥的余地,你不要心急。” 嬴翌很理解刘德义及水师将士们的心。 东良海口的七日恢复性训练,登莱水师没有任何懈怠及缺斤少两的幺蛾子,因此嬴翌将这两千余水师将士一起纳入人道榜,归于麾下,成为自己麾下第一支水师。 刘德义等水师将士知晓了人道榜的奥妙,一股子心气便起来了。 明廷腐朽,战功卓著也要看人眼色,被人瓜分,才有可能得到提拔。而在嬴翌这里,战功就是战功,丝毫不打折扣。 何况还有真灵反馈,那一个个陆军将士如此精悍,力大无穷,怎能不让人眼热。 尤其此间玄妙,犹如神仙手段。水师将士一上榜,便再无二心了。 刘德义闻言精神一振,他能听出嬴翌对水师的期盼,大声道:“主公放心,水师必不让主公失望!” 嬴翌笑道:“如此最好。你先在这里驻扎,待我破了山海关,稳住关宁一线再说。” 时间一晃,黎明已至。 山海关上,正是兵丁轮换之时。一些兵丁打这呵欠骂骂咧咧,甚是不愿。 眼下虽已四月,但这里是辽东。气候还显得很是寒冷。兵卒们从被窝里艰难的爬起来,怎么也舒服不了。 麻糊糊的黎明下,山海关上的兵卒因为换岗,显得有些混乱和散漫。这时候,关外模糊的大地上,忽然出现一线黑线。 关上有人看了一眼,并没在意。 但几个呼吸之后,那一条黑线变得越来越粗壮,然后沉闷的脚步声穿透空气,愈发清晰的传递过来。 “敌袭!” 震耳欲聋的钟声响彻山海关,霎时间,五六丈高的关城上乱成一团。 “快快快,敌袭,敌袭,架火炮,架火炮!” “火铳呢?!快,火铳手!” “弓弩手在哪儿?!” 仿佛被惊醒的巨兽,山海关震动。 嬴翌倒拖着近丈长的朴刀,对身旁王轶胜等人点了点头,便则纵身一跃,呼呼腾起几十丈高,魁伟的身躯击破空气,发出雷鸣般的炸响,转眼间跨过两三里的距离,轰然坠落在关城上! 这一坠落,好似一发烈性炮弹,五六丈高的关城地震般晃动起来,周围七八丈方圆,一圈肉眼可见的白浪涟漪般掀开,将关城上的兵卒、火炮掀翻开去。 嬴翌把刀一摆,脚下一动,身影如电光闪烁,刀光轮动,炸雷般的气浪滚滚如潮,将整个关城笼罩在里面,呼吸间一切防御设施全部化作废墟。 随后嬴翌纵身跳下关城,转身入门洞,刀尖一挑,将钢铁铸造的门闩一一挑开,然后把住沉重无比的关门,轰隆一声,打开了! “杀!” 暴喝声中,王轶胜朴刀当空一斩,骑兵队率先朝着大开的门洞冲了过去。 白广恩于睡梦之中被警钟惊醒,忙不迭穿衣着甲,一边喝道:“速速前去关城,本将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不多时,白广恩汇聚家丁,策马往关城狂奔。却隐约耳畔传来呼嚎:“门开了...” 白广恩神色一滞,心中顿时发凉。 此时,关中大军已经开始汇聚,白广恩来不及多想,连忙下令前去阻挡。 便有早前派去关城的家丁跌跌撞撞而来:“老爷,城破了!敌贼入城了!” 只觉心中一声闷雷,白广恩被炸了个晕晕乎乎,一时间脑子里一片空白。 耳畔,喊杀声越来越近,其家丁标营更是茫然无措,不知该怎么办。 这时候,两个道人衣袂飘飘,身轻如燕而来。 见到白广恩,不禁问道:“敢问总兵大人,可是鞑子来袭?!” 白广恩一个激灵,看到这两个道人,不禁露出一丝喜色,道:“大抵恐怕是的!” 那两个道人,一个须发斑白,身材矮胖。一个身高雄壮,满脸络腮胡子,不似道人,反似杀猪的。 闻言那络腮胡的道人喝道:“既是鞑子来攻,正好血债血偿!” 矮胖的老道士闻言颔首道:“总兵大人不可犹疑,当速速组织将士抵御。贫道与师弟就先行一步了。” 白广恩吸了口气,抱拳正色道:“两位真人小心!” 正此时,听的一声大喝,端如雷霆,震的白广恩头昏眼花。连那两个道士都不免身子晃了晃。 待回过神来,一人从天而降,正好落在这里。 岂不正是嬴翌?! 嬴翌把刀一摆,将白广恩打下马背,随后展臂一圈,将那白胖老道和络腮胡道人一并圈入臂弯,稍稍用力一勒,勒的两人昏过去。 才笑道:“两位真人民族脊梁,先休息一阵吧。” 就将道人放在一边,这才回身去看正要爬起来的白广恩,道:“报上姓名,告诉我吴三桂何在?!” 白广恩的家丁标营这时候才回过神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干叫几声,围拢过来。 嬴翌刀光一斩,气浪在标营中犁出一刀丈余宽的血路,顿时将周遭明军震慑的不敢动弹。 白广恩倒吸了口凉气,不禁战战兢兢,打量嬴翌一下,道:“可是清国大将?!” 嬴翌一巴掌把他打翻在地:“什么狗屁清国,我乃嬴翌。” 白广恩一怔,忽然露出一丝恍然:“你你你...你是河南...” 嬴翌道:“看来你知道我。” 白广恩直接伏倒在地:“末将辽阳总兵白广恩,暂代山海关镇守。平西伯...吴三桂于昨日已率军往宁远去了。” 二四四章 白广恩 白广恩是个极识趣的人。或者说被嬴翌震破了胆,不敢有丝毫反抗。当即便降了。 白广恩一降,山海关则降。镇守山海关的近两万明军十分幸运的只战死了不到五千。 当然,这也是嬴翌原本的计较。他还要借助关宁明军稳定关宁防线。因此他先登入城,擒贼擒王。 否则以嬴翌麾下大军的杀性,不把山海关明军杀个七八成,恐怕不会停下来。 嬴翌看不上明军的战斗力,但嬴翌人少,只六千兵马守不了这么长的防线。 这一场破关夺城之战,只一个多时辰便告尘埃落定。 一万四千余降兵暂时被缴械,看押在军营当中。具体的区置,还要等嬴翌将山海关梳理通透了再说。 总兵府,嬴翌端坐上首。 王轶胜等将官及白广恩等投降的明军将官列于堂下左右,不过一边是坐着,一边是站着。 两位道人此时从门外入内,皆神色沉重。嬴翌见之,伸手笑道:“两位真人请入座。” 却是在主位旁列了两座。 两道人对视一眼,那络腮胡洪声道:“敢问是什么来头。是鞑子,不是鞑子?” 嬴翌微微一笑:“是鞑子如何,不是鞑子如何?” 两个道人一听,二话不说,信步入座。 嬴翌笑道:“我尚未答话,两位真人怎入座了?” 白胖老道士笑道:“将军必非鞑子,否则不会言‘鞑子’。既非鞑子,便是汉家子,既是汉家子,老道与师弟就坐得。” 嬴翌哈哈大笑,抚掌道:“两位真人果真趣人也。” 便道:“我是嬴翌。” 这两位真人不知嬴翌名姓,只道:“只要不是鞑子便好。” 对面白广恩便躬身道:“张真人、王真人,大人乃中原之主。” “中原之主?” 白胖老道士姓张,就是张真人,闻言惊道:“莫非神州已改朝换代?” 嬴翌笑道:“快了。” 然后转言:“两位真人弃逍遥自在而亲履战阵,此情此举令人佩服。请受我一拜。” 说着起身,拜了一拜。 两位真人受宠若惊,忙起身避开,连道不敢。 “贫道师兄弟亦是汉家子,虽避居山野,却也不敢或忘。东虏凶暴,残虐百姓,贫道等殊为不忍,略尽一分绵薄之力,乃是本分。”白胖老道稽首道。 嬴翌叹道:“若天下人都有两位真人三分风骨,神州亦不至于如此地步。” 道:“快快请坐。” 张真人又稽首道:“大人想必理论军务,贫道师兄弟二人不敢久留,还是告辞的好。” 嬴翌略作沉吟,道:“如此也好,请两位真人先去休息。” 待张真人,王真人师兄弟二人离开之后,嬴翌才与众将理论军务。 他看着白广恩一系明军降将,目光深邃道:“我已取山海关,河北将入手中。不日回军关内,破京师以灭明。然则关宁一线具防备鞑虏之关要,而今要消除一应隐患,你们有什么可以教我的?” 白广恩等一听,顿时心中明了。 便见白广恩出列,躬身作揖道:“大人要取河北,除隐患,以罪将之见,须得有三个防备。” “哦?”嬴翌笑道:“说来听听。” 白广恩道:“一则关宁极重,不可忽视。且早前接到消息,鞑子发兵数万,已至宁远,恐有战事。这第一个防备,就是防备鞑子。” 嬴翌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白广恩精神一振,道:“二则要防备宣大。宣府、大同一线,尚有数万大军。若...发勤王诏,宣大起兵勤王,未免不美。” “这第三嘛,便是要防备鞑靼。此辈蛮夷近些年来倒向东虏,且以其本性野蛮,若宣大有变,未必不会南下。” 嬴翌听了,不禁抚掌笑道:“说的不错。” 看来这白广恩,也毕竟是有些能耐的。 然后道:“那么依你之见,具体该如何区置?” 白广恩深深的吸了口气,知道自己接下来的一番言语,恐怕就是决定自己的命运的时候,心里不敢有半点怠慢,念头转动之间,抱拳道:“防备东虏,关宁一线的兵马便是重中之重。自宁远至山海关,中间有宁远中右卫、广宁中后所、广宁前屯卫、广宁中前所四处,其中广宁前屯卫屯兵两万,余者三卫所多则屯兵三五千,少则屯兵一两千。” 他侃侃而言,极是详细:“关宁防线以宁远、广宁前屯卫和山海关为重心。山海关屯兵近两万,前屯卫两万,宁远如今有两万五千人。” 嬴翌听罢,已将关宁防线的军事布置了然于胸。 便听白广恩继续道:“吴三桂已去宁远,前屯卫有马科。吴三桂性猛且狡诈,其舅父祖大寿早年降鞑,其必有联络。由是宁远两万余兵马,实不好区置。” 嬴翌闻言,轻轻点头道:“我取山海关,断其归路。其有祖大寿结连东虏,他一转身,便可向东虏投降。” 白广恩连连点头道:“大人英明。” 但却见嬴翌话音一转,道:“然则我听说你有一子,也已降鞑。” 这话一出口,白广恩额头上便冒出一片毛汗。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叩首道:“大人容禀。罪将劣子降鞑确为事实,亦曾书信于罪将劝降。但大人明鉴啊,罪将决然是没有理会啊!” 嬴翌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道:“先起来吧。吴三桂不好区处,那马科呢?” 白广恩忙不迭爬起来道:“罪将与马科颇有交情,此间事罪将愿一力担负之,只须半月,若不能令马科来降,罪将愿提头来见!” 嬴翌这才笑道:“好。吴三桂暂不去理会。马科的前屯卫及余者三卫所,每多一人来降,我便记你一分功劳。不过时间没有半个月,只给你七天。若让我满意,你那劣子之罪,在诛灭东虏之后,可特赦之。” 白广恩大喜,连连拜道:“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嬴翌嗯了一声,道:“接下来最重要的,是清理隐患。一万四千余降军,其心属吴三桂且顽固不化者,皆要甄选出来。我不想留下任何隐患。此事王轶胜亲自负责,白广恩辅之。” “喏!” “是,大人!” 王轶胜起身出列,与白广恩一起顿首。 “只给你们一天时间。明天的这个时候,山海关必须要完全稳定下来。” “喏!” 二四五章 识时务(修) 因白广恩投降及时的缘故,山海关守军没有一人逃走。就使得山海关落入嬴翌之手的消息,被封锁的严严实实。 山海关是军镇,没有百姓居住,杜绝了可能走漏消息的绝大部分的因素。 一万四千余降军被缴械羁押在军营之中,有一部精兵看守,万无一失。王轶胜与白广恩策马而来,翻身下马之后,白广恩屈于王轶胜身侧,落后一步,十分恭敬道:“山海关原本有两万四千余人,其中一万人是罪将本部,一万四千人是吴三桂的兵。吴三桂昨日去宁远,带走了五千人...” 山海关的兵马,在嬴翌攻打的时候,有一万九千余。刀兵之下,被杀者约莫五千,余下一万四千余。这一万四千人,有大概八千是白广恩本部余下的兵马,另外六千是吴三桂的兵马。 这回清洗,主要目标,就是这六千吴三桂直属兵马。 白广恩伸手微微一引:“王将军先行。” 待两人入内,身后数百金甲亲卫随之,不多时,便有嘈杂传来,偶尔一声惨叫,随后便有一颗人头从营中丢出来。 如是一直到下午,营门外堆积的人头达到两百余颗,营中嘈杂才渐停息,不久王轶胜和白广恩从营中走了出来。 王轶胜道:“事毕,你随我一道去见主公吧。” 白广恩求之不得,当即躬身道:“王将军请。” 便一路回到总兵府见嬴翌。 此时嬴翌已与张真人、王真人两位修道士聊过了,见兵卒来报,便将两人唤入堂内。 “可是已甄选完毕?” 王轶胜捶胸抱拳:“回主公,已甄选完毕。吴三桂直属之顽固不化者皆杀之。” 嬴翌点了点头:“好。” 然后对白广恩道:“事情急迫。毕竟东虏大军已至眼前。” 白广恩当即道:“罪将这便启程,前往前屯卫。” 嬴翌道:“好。” 然后道:“王轶胜,调遣一个百户亲卫,保护白广恩。” “是。” “去吧。”嬴翌摆手,挥退两人。 不多时王轶胜又来,道:“白广恩已经出发了。” 嬴翌笑道:“你认为白广恩会老实吗?” 王轶胜毫不犹豫的点头道:“归属主公于他而言是侥天之幸,他如何敢不老实?” 嬴翌大笑,微微颔首:“不论他老实与否,实则于我而言,影响都不是很大。只要镇住山海关,鞑子便至关下又能如何?宁远一线失与不失,鞑子占据与否,对我来说不是难或者不难,而是易或者非常易。” 王轶胜咧嘴作笑。 嬴翌摆了摆手,道:“毕竟数万辽东军,也算是明廷最精锐的一支了。挑挑拣拣,好歹能选出一些可堪一用有战阵经验的兵卒。你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甄选裁汰。” 顿了顿,道:“三天,我给你三天时间。羁押的一万四千人,必须要甄选完毕。将老弱全部裁汰,只要青壮。然后重新整编。” “喏。” 嬴翌又道:“给刘德义传个消息去吧,也好让他安心。告诉他,暂时不要动,等我将关宁一线清理通透再说。” “喏。” 接下来的三天时间里,山海关的主题,就是甄选裁汰。 一万四千余兵马,其中有超过五千人是明军降将的家丁标营,只有八九千人是普通的兵卒。 在嬴翌这里,决然再无什么家丁标营。一应皆甄选、打散,重新整编。至于那些降将,则不敢有丝毫意见。便是有意见,也只能埋在肚子里。 ... 且不说山海关。 单说白广恩。 白广恩在一队金甲亲卫的护送下,离开山海关,不到半个时辰,便至广宁中前所。 广宁中前所作为一处小型军镇,地理位置倒是极优越。军镇靠山而面路,居高临下,敌军若要从这里过去,必定会遭到惨烈打击。 中前所屯兵两千余人,两个千户,一主一副。 白广恩抵达中前所的时候,早被城楼子上的兵卒看见。只见一队金甲精兵策马而来,把中前所的卫戍吓了一大跳。 于是警钟大响。 待两个千户官奔上城楼子,白广恩正好来到城楼子下。 “本将白广恩,卫戍千户还不速速出来见我!” 白广恩策马上前,大喝一声,端是威风凛凛。 城楼子上的两个千户如何认不得白广恩?屁滚尿流下了城楼子,去开大门。 一边还在吐槽:“总兵大人的家丁又换装了,狗入的!” 另一个千户道:“少说几句,小心被穿小鞋。” 待打开大门,白广恩带着金甲亲卫一溜入了卫所,不多时,卫所内传来一阵嘈杂,最后平息下来。 等白广恩出来的时候,金甲亲卫少了十人。而卫所中,两千余兵卒没多大变化,但其中百户官以上的,几乎被杀了一半。 对于白广恩而言,他已经下定决心——从嬴翌从天而降的那一刻起,从嬴翌一刀在他面前犁出一片血河的时候,他就认命了。 不但认命了,还精神振奋。 这样的人物,跟着才有前途不是? 他完全没有二心,因为嬴翌已经承诺,只要他办好此事,他儿子白良弼投降鞑子的罪过便可以饶恕。 既如此,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鞑子是厉害,但白广恩却知道,嬴翌更厉害。不单单是如神魔一样的嬴翌,还有他麾下那精悍到令人不可思议的军队。 白广恩与鞑子打的交道数不胜数,鞑子有多厉害,他心知肚明。但他可以肯定以及确定,即便是最强最精锐的鞑子兵,所谓的摆牙喇白甲兵,比起嬴翌麾下的军队,也远远不如。 趋利避害,人是本性。白广恩有了这样的思虑,他自然再无纠结。 如今想的,就是怎么去把嬴翌交代的事办好,得到嬴翌的肯定。 拿下中前所,白广恩马不停蹄,直奔前屯卫而去。到天黑前夕,前屯卫已遥遥在望。 对于前屯卫,白广恩自然不可能像之前的中前所一样,直接动粗。这里有两万兵马,若杀了马科,绝对弹压不住。 或许一哄而散,或许反戈一击,都不是白广恩愿意看到的。 他要说服马科,将前屯卫打包,一并献上,那才是功劳。 二四六章 广宁前屯卫,总兵府。 马科唉声叹气道:“东虏又至,如之奈何?阿巴泰三万精骑来势汹汹,若宁远抵挡不住,前屯卫就首当其冲。” 作为一员老将,马科可谓是久经战阵,然败多胜少,遇到东虏往往撒丫子就跑,早没了军人的铁血气儿。 也是明庭控制不住军队,又无人可用,否则这样的货色早被一掳到底,回家种田去了。 此番东虏发兵再来,兵峰已至宁远外,马科得到消息的时间比山海关还早,得闻是阿巴泰三万精骑,不禁心里发虚,束手无策。 堂下有一将抱拳道:“大人何须担心,平西伯已亲率大军前往宁远。” 马科闻言笑了笑,捋须道:“平西伯骁勇善战,想是抵挡得住吧。” 堂下众将哄笑,有人道:“便是抵挡不住,他家舅舅也能拉他一把不是。说不得到了那边位高权重呐。” “胡言!”马科呵斥了一声,微微叹了口气道:“平西伯有老舅可以拉一把,我等却依无所依啊。” 众皆默然。 片刻后,马科又道:“我等吃皇粮,当皇差,未尝一日懈怠。如今却半年不见军饷,三月不见粮草,唉,这仗能怎么打?” 明庭已衰弱至极,哪里还拿得出足够的军饷粮草?便是有一些,也大多让吴三桂的直属军队吞了,如马科这等与吴三桂关系一般的,往往拿不到足够的粮饷。 “左右吴平西在前面挡着,总兵大人,就算遭殃,也是他吴三桂先遭殃。他若是反了倒好,这关宁一线就是总兵大人做主。”有人道。 马科苦笑:“说什么屁话,都这个关头了,就是天下兵马大元帅又能怎样?保得住荣华富贵?” 然后叹息道:“东虏愈是猖獗,兵锋愈是凶暴,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厅中气氛沉凝,一时无言。 正在这个时候,有兵卒来报:“大人,白总兵来了,要见大人。” “白总兵?白广恩?”马科微微一怔,道:“请白总兵入内。” 便听一声大笑,白广恩大步走了进来,抱拳道。:“老马,多日不见,一向可好?” 马科站起身,走下来与白广恩把臂道:“好的很,就是茶饭不思,战战兢兢啊。” 然后道:“白兄请坐。” 白广恩也不客气,微微抱拳坐下,笑道:“马兄这一大家子的,是有什么好事不成?说来老弟也听听,马兄可不能吃独食。” 马科闻言苦笑,道:“哪里有什么好事?鞑子都快兵临城下了,商量着怎么拼命呢。” 白广恩点了点头,问道:“吴平西不是已经亲率大军前往宁远了麽,如今军情如何?” 马科道:“暂时尚且不知。想来就算要打,也不是这一两天。” 然后道:“白兄莫非有事,竟亲自前来。你我兄弟一场,但叫一小兵,通知一声就好嘛。” 白广恩神色微微一动,正了正身子,道:“的确有一桩好事,否则老弟我也不必亲自来见马兄你。” 顿了顿,白广恩道:“左右老兄一家子都在,老弟我也不绕弯子,就直言了。” 道:“大明如今形势如何,以马兄的智慧,想必看的一清二楚。东虏势大,连年叩关,你我粮饷不足,军队无士气将士无战心,着实抵挡不住。你我兄弟绞尽脑汁亦无可奈何。” 道:“那吴三桂可以两头通吃,你我则不能,如今却要找条后路,免得日后死无全尸。” 马科一听,神色顿时一紧,口气却漫不经心道:“白兄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老马怎么听不明白呢。” 又道:“白家侄儿不也在对面嘛,吴三桂可以两头通吃,白兄亦未必不能嘛。” 白广恩怅然长叹道:“马兄就不要笑话老弟我了。孽子可恶,教祖宗蒙羞,老弟我无颜见人。” 道:“东虏蛮夷之辈,我殊为不齿,怎与之为伍?我白广恩非吴三桂,便是一死,也不会向鞑子摇尾乞怜。” 马科等人听完,不禁都露出奇色。马科道:“我听老弟之言,分明有些说项,看来不是东虏?” 白广恩道:“自非东虏。我炎黄子孙,诸夏苗裔,怎能与鞑子沆瀣?” “那么,是谁?”马科微微动了动。 “我主河南嬴翌。”白广恩对着东边抱了抱拳。 马科等人闻言俱是一怔。 嬴翌?是谁? 一时间竟无人反应过来。 片刻后,马科率先神色一动,道:“是占了河南的那位?白兄怎么跟他搅和在一起了?此人只区区一河南,兵马不过五万,对手只是流贼,有什么能为竟令白兄不惜官身荣辱,自投了不说还来我这里做说客?” 这时候,满堂将官皆灼灼以对,仿佛马科一声令下,就要拿下白广恩,以正军法。 白广恩似视而不见,老神在在道:“马兄莫急,听我说完可好?” 马科嘿嘿一笑,不言。 便听白广恩道:“马兄已大难临头却不自知,我与老兄相交于患难,交情不差吧?我单枪匹马来见老兄,不是消遣老兄,而是要救老兄你啊。” 然后他说出了令马科等人几乎坐不稳的消息:“山海关已落入我主之手,老兄前有东虏,后无退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马兄,你说我是不是来救你的?” 好几人忍不住轰然起身,勃然色变。 马科微微吸了口气:“难怪老弟亲来,原来山海关已失。老弟这么大信心,能说服于我?” “如何不能?”白广恩叹道:“马兄,你我兄弟一场,听我说,我绝不害你。你不知我主兵锋之盛,更不知京师将失,大明将灭。你我毕竟汉家子,皮下的血肉,骨子里就是。鞑子是什么东西?一群野蛮人。莫非你宁愿与鞑子为奴,也不愿与兄弟我为我主再开汉家新朝?” 又道:“如今马兄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投鞑子,要么投我主。投鞑子,可惜马兄没有祖大寿,投了鞑子为奴为婢还要受万世辱骂,九泉之下不敢见列祖列宗。投我主也前程广大,有从龙开国之功。何去何从老弟我便不再多言,马兄,你好生想想。” 二四七章 白广恩说完之后,满堂一片寂静。 马科麾下一众将官神色各异,一时间不知道有多少小心思。 马科忽然开口:“白兄,你说京师将失,大明将灭,是怎么回事?” 他目光灼灼的盯着白广恩,似乎不愿错过一个字。 白广恩一听,心中欢喜,笑道:“马兄没听错。京师将失,大明将灭。我主此番北伐,马兄莫非以为就山海关这一路兵马吧?” 马科深深的吸了口气:“我听说他去年才占了河南,而河南饱受流贼之苦,几乎千里赤地,他哪里来的本钱北伐?山海关又是怎么丢的?莫非走水路?” 白广恩嘿嘿一笑:“马兄所言不错,我主夺山海关,的确走的水路。不过马兄眼光局限,又怎知我主根底?马兄可知,我主领六千兵马夺关,用了几时?” 马科摇头。 白广恩道:“我闻警钟,立刻披甲传令,尚未至关墙,关城已破。只一个时辰不到,守军五千人被斩首,其余一万四千俯首投降。我主兵锋之盛,休说大明,便是鞑子也远远不如。我主神威莫测,定鼎天下乃是天命所归,区区鞑子,早晚必灭。” 又道:“我主北伐,此一路夺山海关,以拒东虏。另有两路兵马,嘿嘿,想必马兄不是不知。崇祯帝发诏勤王,可不正是因此么。” 马科听完,对白广恩的迷之狂热表示不解,但却知道,崇祯帝发诏勤王是事实。 所谓反贼,确已将兵临京师。 他吸了口气,道:“若要我投他,有什么好处?” 白广恩闻言哈哈大笑,指着马科几乎笑出泪来:“马兄已山穷水尽,还有心气要好处?” 马科脸色难看无比。 白广恩道:“我主可不是崇祯帝,我主强势,马兄若还自恃兵马,像以前要挟大明那样要挟我主,这主意恐怕打错了。我主有言:关宁军可有可无。以我主兵锋之强,只一山海关足矣,区区东虏,不在话下。马兄,如今不是讲条件的时候,生死攸关啊。” 马科等人面色青白,都不好看。 白广恩道:“此时山海关里,恐怕已在整兵了吧。譬如老弟我的家丁标营,想必已是打散重组。马兄若投我主,亦然。然则历来新朝定鼎,武将皆无私兵,此乃道理。却毕竟不必给鞑子为奴为婢,不必九泉之下无颜见祖宗。此中权衡,马兄自察之。” 然后起身:“请马兄给老弟我安排个住处,明日老弟再来听马兄抉择。” 说着,便自出去了。 马科面无表情,与身旁点了点头,有人出去为白广恩安排住处。 此时马科才一脸严谨道:“对白广恩所言,诸位有什么要说的?” 众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没人说话。 皆是心里乱糟糟的,暂时没有抉择。 马科叹了口气:“白广恩所言,并非没有道理。山海关已失,我前屯卫前有东虏,后无退路,着实已是生死攸关。若投鞑子,毕竟没有祖大寿,不如吴三桂。一去必定为奴为婢,令祖宗蒙羞。然听白广恩之言,河南那位必是刚强之人,受不得要挟。诸位,生死攸关,前路怎么走,我不敢一言而决,畅所欲言吧。” 他摆了摆手,令家丁亲卫将议事厅团团围住,不得结果,不能进出。 山海关。 自白广恩走后,王轶胜便开始着手甄选整编降军。 军营中,一万四千明军降兵被赶出营房,在校场集结。 王轶胜冷着脸站在点将台上,足足等了大半个时辰,降兵才集结完毕。 “这等散漫,果然乌合之众。”他对身旁另一位部将道。 部将微微点了点头:“毕竟不能把他们与我部相提并论。王兄期待太高。” 王轶胜露出一抹笑,转瞬即逝,道:“从这里就能看出大明之亡,非无缘故。” 一万四千降兵集结完毕,站在台上看去,分明两个群体,泾渭分明。 前面的是各降将的家丁标营,无论姿态气质,还是装备兵甲,较之于后面的普通兵卒几乎是天地之别。 当然,跟围着周围的金甲将士又不可同日而语,没有可比性。 普通的降兵,几乎除了有一口刀或者一杆枪,连鸳鸯袄这样的军服都只有三分之一的人才有。且多是些破烂。 家丁标营则全副武装,当然,也就那样。 普通降兵多畏畏缩缩,一个个黄皮寡瘦。家丁标营也精悍许多,强了数倍不止。 随后的甄选,第一轮按照年龄来。年龄在十六岁以下,四十岁以上的,全部淘汰。 接着看体魄。孱弱病态的不要,健康达标的合格。 经过两轮甄选,一万四千降兵被淘汰近半,剩下七千二百人。 王轶胜挥了挥手,解散被淘汰的,遣反营房。 然后进行最后一轮甄选。 七千二百人,以六百人一组,进行体能和意志鉴定。围着校场跑,跑到王轶胜喊停为止。 在这个过程中,淘汰体能不合格,毅力不合格者。 最后一轮检定,直到第二天才落幕。最终甄选出三千合格兵员,再度淘汰一大半。 也就是说,一万四千降兵,最终初步合格的,只有三千人,刚好一个部的编制。 “主公,末将甄选出三千勉强合格的,余者皆淘汰。” 嬴翌听了道:“一应明将家丁便有五千人,怎么才三千合格的?” 王轶胜道:“回主公,降将家丁标营较之于普通降兵虽然精悍了不少,但也有很多缺点。” 嬴翌道:“说来听听。” 王轶胜躬身道:“彼明将之家丁标营虽体魄健壮,但多跋扈、欺软怕硬。就毅力而言,比普通的降兵并没有优势。甄选出的三千人中,家丁标营与普通降兵几乎各占一半。” 嬴翌顿时了然。 集团作战,体魄是其一,但若只有体魄而无毅力,那也只不过绣花枕头,看着好看,用着没用。 明军家丁标营虽然比普通兵卒更强,但一样打不得硬仗。就这一点而言,并不比普通降兵强多少。 嬴翌摇了摇头:“左右不过是废物利用,不去管他。有三千已经很不错了。” 二四八章 马科的抉择 “主公,标营出身的兵卒尚有隐患。其原为将领家丁,家人父母皆明将奴婢,若不能解脱身份,仍要为人所制,不可不查。” 王轶胜道:“解其身,放归于民,不复为将奴,方可万无一失。” 嬴翌微微颔首:“此其必然也。一开始便做好标杆,此后一例如是。你只管放手去做,谁有意见让他来找我。” “喏!” 王轶胜躬身退下。 明将以家丁标营私兵为依仗,是其立身之本,既是家丁,便是家奴,家眷老幼皆其奴婢。 若不能解决这个问题,嬴翌培养出来的兵卒仍然要为明军降将所制。 军队是国家的军队,是嬴翌的军队,私兵是决然不允许存在的。 大将可以有亲卫,但亦是嬴翌的兵,军饷由嬴翌发放,家人亦是嬴翌子民,且有数量限制。 哪里如当下明廷一般,如此恶劣? 不过对嬴翌而言,这都不是问题。 原家丁标营挑选出来的兵及其家人,必须要与原本所属的明将划清界限。 如果有意见,嬴翌的刀会告诉他们锅儿是铁铸的。 ······ 白广恩在前屯卫一夜,看似安安稳稳,实则仍不免有些忐忑。 他与马科虽素来亲厚,但事关身家性命,万一马科脑子打铁,一个行差踏错,他白广恩身在马科老巢,这下场就不好说了。 毕竟他亲身体会过嬴翌的强横,对于未来有极大的信心。然而马科却不然。马科只听他说而没有目睹。 晨间起来,白广恩把金甲锐士召集到身边:“我稍后去见马科,若事情顺利则不必多说。若不顺,这身家性命可全都要靠列位兄弟了。” 金甲锐士百户官捶胸道:“若不顺,但有一死。主公令我等护卫,不敢懈怠。” 白广恩这才放下心来:“列位兄弟做好准备,我这就去了。” 言罢出门,去见马科。 到议事厅外,只见兵卒里三层外三层围的水泄不通,议事厅大门紧闭。白广恩见状心下一转,不禁为马科的周全感到赞叹。 此间事关乎身家性命,事未决之前,万万走漏不得。若说这里以马科为首,但辽东军中,吴三桂势力最大,说不得马科麾下有人心向吴三桂,若不提备,被人传出消息,恐难善了。 无论是吴三桂那边,还是嬴翌这边皆然。 白广恩想着这些,心里不免又多了几分信心。 道:“通禀一声,就说白广恩求见。” 便有兵卒上前,到紧闭大门外,片刻转身回来:“大人有请。” 白广恩吸了口气,信步穿过兵卒,近前推门,嘎吱,门开了,一股子闷热的气扑面而来。 “白兄请进。” 马科略显疲惫的声音传来,白广恩看他:“马兄。” “请坐。” 马科摆了摆手。 白广恩看了眼堂中横尸,微微点了点头,径自坐了下来。 马科揉了揉眉心,指着堂中横尸道:“此辈亲近吴三桂,或有降东虏之意,我已杀之。” 话音一出,白广恩顿时大喜,轰然起身道:“马兄明智,小弟佩服。马兄,你我如今再为同僚,可喜可贺。若有酒,何不干上三杯?!” 马科哈哈一笑:“正该如此。来人,上酒菜。饿了一夜,肚皮都瘪了。” 大早上开席,也算是奇葩,不过军中不讲这些,倒也无妨。 于是推杯换盏。马科举杯道:“白兄先我一步,日后还请多多关照。请!” 白广恩一饮而尽,笑道:“你我兄弟何必说这些,咱们共同扶持,共同进步。” “好!”马科大叫一声,说道:“白兄,你与嬴主照过面,老马我厚颜讨教,不知嬴主有什么喜好,是什么性子?好教我心里有数,免得拜谒时冲撞了便大事不好。” 白广恩闻言不禁苦笑,道:“马兄说笑了。主上魁伟刚决,神威莫测,小弟也就见过主上两面,哪敢说知道主上性子。不过马兄也不必担心,主上既然有意辽东军,便是小弟这等有污点的也容得下,马兄就更不用说了。到时候见了主上,只需谨记尊卑,想必自有重用。” 马科闻言道:“如此便好。” 白广恩道:“事不宜迟,宴后便启程可好?” 马科自无不可。 当下安排好前屯卫一应防卫,留下心腹照看,这才点起家丁标营,带上一应千户以上级别将官,与白广恩一道出城,往山海关而走。 马科骑着马,与白广恩同行,他眼睛看金甲锐士,看了一遍又一遍。 这近百人的金甲锐士,行走如虎,威威生风。举手投足如人之一体,严整至极。 较之而言,他的家丁标营,本来也算精锐,护卫也有颜面,但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跟金甲锐士比起来,无论是装备还是气度,都差了十万八千里。 如果说金甲锐士是正规军,他马科的家丁标营就是山贼匪类,乌合之众。 白广恩见他看了一眼又一眼,不禁笑道:“此乃主上亲卫,有三千之数。” 马科讶然道:“三千?!如此精良装备的锐士,三千可不是小数目。” 白广恩道:“要不怎么说主上天命所归呢。马兄,不单单主上亲卫,另三千兵马一样武装到牙齿。只不过甲胄兵器色泽不同罢了,品质分毫也不差呀。” 马科吃了一惊:“还有三千?!” 白广恩道:“应该说还有数万。” 说着他惊叹道:“如果王轶胜将军没有骗我,主公麾下数万正兵可都是一样的装备。” 马科几乎说不出话来。 周遭将官议论纷纷,有人道:“我看这些兵甲精良至极,听说主上占领河南还不到一年,哪里来的银钱铁料,可造数万大军兵甲?” 白广恩闻言道:“我亦就此问过王轶胜将军,哦对了,王轶胜将军就是主上的亲卫统领。王将军只说到时自知,让我好生心痒难耐。” 马科道:“历来定天下者,皆天命所归,必有异于常人之处。” 白广恩深以为然。 便则紧赶慢赶,一路奔山海关。至于前屯卫往东的广宁中后卫等,一概抛诸一边。不是白广恩和马科没有这方面的心思,而是前屯卫往东的军镇,基本上都是吴三桂的亲信掌控。 没有吴三桂的令牌或手书,连进门都不大可能。 倒不如先将前屯卫的事定下,其他军镇再做区处。 二四九章 意欲全歼 “主公,白广恩携前屯卫总兵马科求见。” 嬴翌正在思考拿下关宁之后,对鞑子的具体战术的时候,王轶胜来报。 鞑子兵锋已至宁远外,恐怕这几日就要交兵。数万鞑子不是小数目,嬴翌虽然不惧,可嬴翌的思忖是设法将这次入侵的鞑子全部留下,予东虏以震慑,便于空出手来消化河北。 具体的战术,嬴翌已经有底,闻言道:“白广恩倒是不慢。” 这才三天,白广恩就把马科带来了,可见此人的确已无二心。 嬴翌历来是瞧明军将领不上眼的,除了极少数的几个,譬如孙承宗,孙传庭,卢象升,秦良玉等,其他都是不入法眼的货色。 对于白广恩这样的,嬴翌原本是打算随便给点好处打发了事,不过现在他逐渐转变了一些看法。 作为明廷的官,在那样腐烂的环境里,不能指望他们有多大建树。 卢象升等这样的人物,毕竟凤毛麟角。 白广恩既然听话,能一心办事,那也是好的。只要能把事办好,嬴翌不吝惜赏赐,不吝惜给他个前途。 当然,若白广恩等降将不知转变,把他们的坏毛病带进嬴翌军中,那就不好意思了。 “带进来。” 嬴翌摆了摆手。 片刻后,白广恩带着马科等一众前屯卫将官入内,尚未及看到嬴翌,已俯首拜倒:“罪将拜见大人!” 嬴翌嗯了一声:“起来吧。” 听着嬴翌浑厚如洪钟大吕的声音,马科等心中齐齐一跳,仿佛每一个音节都正好落在他们的心跳节奏上,一时间竟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待抬起头,只见上首端坐一人,如龙盘虎踞,面容魁伟,英姿雄壮。 但见嬴翌身着黑的发亮的甲胄,一顶樱盔置于案前,双手自然垂下,背后猩红的大氅放在一边。 他双目如电,锋芒毕露,却又深邃难当,看不见低。目光扫过,好似被一眼看透,明察秋毫,什么秘密都藏不住。 马科危然而立,不敢有丝毫不敬。心里却如释重负。只看这一眼,他就知道,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你就是马科?” 嬴翌道。 “回主公的话,正是罪将。”马科低头垂手。 嬴翌呵呵的笑了起来:“倒也是个知机的。知道该怎么做吗?” 马科道:“请主公放心,罪将知道。” “好。”嬴翌微微颔首:“如此,稍后你自去见王轶胜。” “是,主公。”马科退下一旁。 嬴翌才对白广恩道:“你很好,没有让我失望。说说吧,此番一行,还有什么收获?” 白广恩躬身道:“末将前往前屯卫途中,亦将中前卫收复。只是中后卫及宁远诸镇,皆吴三桂亲信,没有吴三桂手书印信入不得关城。未免打草惊蛇,末将未曾前去。” 嬴翌闻言道:“这么说辽东军中分割还挺严重的。” 一旁马科道:“启禀主公,吴三桂等人皆属辽东将门,末将与白兄与他们尿不到一个壶里去。平素关系淡薄,只听朝廷之令。” 嬴翌顿时明了,无外乎还是争权夺利的行当。 便点了点头:“既如此,便且不去管吴三桂。白广恩,你自有功,我便授你一个部将之位。山海关降兵甄选的三千人,还是交给你带。” 白广恩一听,顿时大喜过望,感激涕零拜道:“主公不以降将看轻末将,还予我重任,末将结草衔环,必舍命以报!” 嬴翌淡淡一笑:“如此最好。” 然后道:“马科亦然。待整编甄选完毕,授你部将之位。记得不要让我失望。余者将官若不愿从军,自有土地封赏,若继续从军,便唯才是举。” “谢主公!” 众人心里齐齐一松,活泛开来。 便听嬴翌道:“你们是辽东这片的地头蛇,我有几个问题,需要解答。” 马科及白广恩等连忙拜道:“请主公示下。” 嬴翌道:“东虏入寇,有多少兵马?领兵者何人?” 马科精神一震,道:“回主公的话,东虏以阿巴泰为奉命大将军,精骑三万,包衣三万,共六万人马。” “阿巴泰···”嬴翌微微颔首:“若我要将这股东虏全数留下,诛之以震敌胆,你们有什么计策?” 此言一出,马科等人便愣住了。 好似东虏是猪狗一样不值一提,任凭宰割,这口气···还真符合这位一身威势如昊阳般的主公啊。 白广恩与马科对视一眼,白广恩道:“主公,东虏六万大军,实不可小觑···” 嬴翌摆了摆手:“我不曾小觑东虏。却也不把东虏当回事。你们只管在全歼东虏的前提下畅所欲言就是。” 马科等人深深的吸了口气。马科抱拳道:“主公,若要全歼东虏,一要兵马之众。毕竟东虏人多,全歼不易。” 嬴翌道:“无妨。我这里六千兵马,还有两路四校尉计十五部四万五千兵马,皆已至京畿,只需传讯一封,两三日必至。” 马科听了,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还有四万多大军! 好些将官禁不住嘶嘶有声。 “若如此,以主公兵锋之盛,只要计划妥当,全歼鞑子未必不能。” 然后他振奋精神,道:“鞑子每次叩关,皆以一些兵马拖住沿途关城,另派偏师从长城豁口突进关内,行劫掠事。想必此番亦然。主公若要全歼东虏,在关外不好办,却可以将鞑子引入关内,然后···” 嬴翌笑了:“关门打狗。” “主公英明。”马科白广恩等高呼。 嬴翌大笑:“你都说的一清二楚了,我若还不知道,岂非榆木疙瘩?” “主公恕罪。” 嬴翌摆了摆手:“你的计策正合我意。不过要引鞑子入关,免去其防备,需得不能走漏这里消息。你二人要以‘明军’的身份守住山海关和前屯卫。吴三桂那边,一定不能让他知道。” 白广恩道:“主公放心,此间必无差池。” “没有差池就好。”嬴翌道:“你二人随时关注鞑子行踪,有事立刻来报。另外,整编兵马刻不容缓。记住,我的兵就是我的兵,家丁标营,私兵,在我麾下决然是不能的。” 二五零章 喜峰青山口 明末的局势,可以用滑稽两个字稍作形容。 在原本的历史上,满鞑子能够入主中原,实则充满了侥幸。譬如辽东一地,明廷屡屡战败,往往非战之罪,其深层次的缘故,潜藏在战争的背面。 在某种程度上来讲,所谓的边军精锐,辽东军,跟满鞑子应该算得上是一伙儿的。 他们之间的联系,极是紧密。 从万历时期李成梁镇辽东,这种情况就已经有了一丝苗头。李成梁拥兵自重,到了万历后期,皇帝都奈何不得他,召他入京他动都不动。他有很多理由可以推拒,比如鞑虏猖獗。 实际上是养贼自重。 以当时辽东军的强横,要扫平辽东的鞑子,可谓轻而易举。譬如努尔哈赤这个野猪皮,都是李成梁的家奴。 但李成梁为了保住自己的权势地位和身家性命,只能养贼自重,今天放任鞑子劫掠一下百姓,明天他出兵去杀几个人头,后天鞑子再来,大后天他再去杀几个人头。至于杀的是谁的人头,只有李成梁和鞑子知道。 如此没完没了,与鞑子形成一种一家人的默契,你退我进,你进我退,营造一种辽东不平的现象,以之搪塞明廷。 这个苗头在李成梁死后,逐渐成为辽东军的传统。所谓的辽东将门,实际上与鞑子的勾连极深。 就这样你来我往,实际上对鞑子而言,起到了一种练兵的作用。于是鞑子越打越强,明军则因为这种勾连,在面对鞑子的时候,屡屡退却,逐渐演化为心理阴影,到后来打不过鞑子也就理所当然了。 辽东将门以此要挟明廷,要钱,要粮,吃的是满肚肥肠,他们是赢家。鞑子越打越强,占据的地盘越来越大,他们也是赢家。 只有明廷是最大的输家。 所以说辽东军与鞑子是一伙儿的,在某种程度上讲,并没有错。 他们实际上跟山西的晋商没有什么差别,为了自己吃饱,可以出卖一切。 而辽东军自李成梁之后,以祖家、吴家为首。祖家的代表人物,譬如祖大寿、祖大弼,吴家的代表人物,譬如吴襄,后来的吴三桂等。 当然,这两家只是代表人物。还有一些,在屡次的大战之中,要么被杀,要么投降。 而又因为投降的举动。他们跟鞑子之间的联系,愈发的紧密。 祖大寿降鞑,随时可以与吴三桂通信。双方之间,至少对于满鞑子而言,明军是没有秘密的。 鞑子屡次从小道轻松突入关内,不是没有缘由。 不过辽东军的这种恶劣情况,明廷不是不知。当初李成梁老辣,万历皇帝都奈何不得,等到李成梁死后,辽东军没了一个领军人物,明廷就开始着手分化。 分化的手段很简单,就是掺沙子。如白广恩、马科,以及之前松锦之战战死的杨国柱等,都是明廷从他处调入辽东军体系的将官。 用这样的手段来分化、瓦解辽东军,作用是有那么一点的,但可惜对军队的战斗力没有任何提升,反而因为内部的分化和争权夺利,使得辽东军的战力还有一定幅度的降低。 不过对如今的嬴翌而言,却是一件好事。短时间内,马科和白广恩完全可以帮助他轻松瞒过吴三桂和鞑子。 嬴翌气魄不小,心气极大。在他而言,针对鞑子的战役,必须要起到一锤定音的效果。 鞑子不是猖狂么,那就给他个好看。 三万精骑,三万包衣,六万颗人头,嬴翌要定了。 “按照鞑子一贯的做法,”马科等人围着地图,向嬴翌建言道:“他们最大的可能,是从这两个地方突进关内。” 顺着马科手指按住的地方,嬴翌看到‘喜峰口’‘青山口’两个地名。 便听白广恩道:“喜峰口和青山口,是长城沿线的重要关卡,虽然不大,但联通内外,极是要紧。前四次鞑子入关,多是从这两个地方突入的。盖因喜峰口和青山口的守军,是吴三桂的亲信。” 青山口和喜峰口相距不远,都在山海关北不到一百里的地方。这段长城外,是鞑靼科尔沁部的势力范围,而科尔沁部早已被鞑子降伏。通过军事进攻和联姻策略,连消带打,科尔沁部便成了鞑子的走狗。所谓的蒙八旗,科尔沁是其中的死忠。 “亦即是说不出意外的话,鞑子仍然会借道科尔沁,从青山口和喜峰口突入关内?”王轶胜一旁道。 “然也。”马科道:“王将军所言不差。不过却也不能忽视山海关的重要性。若是几年前,鞑子攻打关城,多半只是掩人耳目,做做样子,便于偏师从青山口等地突入。但近些年来鞑子愈发猖獗,如果有可能,被他们瞅到机会,他们未必不会猛攻山海关,转虚为实。” 嬴翌听着,不禁微微颔首:“马科说的不错。山海关和前屯卫,必须要防备森严。断绝鞑子转虚为实的可能性。只给他们留青山口和喜峰口这两条小路。” 他思忖片刻,道:“这样。我留下一部精兵镇守山海关。若到紧要关头,便是暴露,也要将鞑子挡住。” 白广恩和马科一听,顿时暗暗松了口气。 说实话,让他们自己来抵挡鞑子的兵锋,他们并没有绝对的信心。而若能有嬴翌麾下一部精兵镇守,自然可以高枕无忧。 嬴翌道:“王轶胜,你速速传讯朱炳琨和郑五,令他们五日之内,务必抵达既定的位置。” 说着,嬴翌的手指头在地图上连按两下。 蓟州镇、迁安。 众人目光落在这两个地方,同时露出了然之色。 若鞑子从喜峰口和青山口突入关内,往东便是蓟州镇,往南便是迁安。分明是一开始,就要把鞑子按在喜峰口内的狭小区域,予以歼灭。 “我不会让鞑子真正进入关内。”嬴翌淡淡道:“这个地方位置正好,便作鞑子埋骨之处。” 又道:“马科、白广恩,你二人时刻给我监控住鞑子的动静。等鞑子从喜峰口、青山口入关,我便抄他后路,把这两个关口堵了,彼时叫他呼天不应,叫地不灵。” 两人闻言齐齐抱拳,顿首道:“请主公放心!” 嬴翌微微颔首。 二五一章 前夕 宁远。 作为当下明廷在关外的最前沿,宁远的重要性毋庸置疑。吴三桂两万精兵皆屯驻于此,加之此前从山海关带来的五千家丁,区区一座宁远,便有两万五千人。 满鞑正处于上升阶段,早期的时候,鞑子极不擅于攻城,往往遇到坚城,有个两三千明军镇守,鞑子就啃不动。 但随着越来越多的汉奸的投靠,给鞑子带去许多明里暗里的好处。比如火器,比如一些攻坚的战略战术。 所谓的汉八旗,在原本的历史上,为鞑子立下汗马功劳。攻坚,有他们,杀戮同族,也有他们。 到如今这个阶段,鞑子的攻坚能力上升到了一个可观的程度。明军再也不能只凭两三千人、十来门烂炮就守住一座城池。 譬如宁远这样的重镇,往往要万人计的兵卒,才能守住城池。 总兵府。 吴三桂放下手中书信,谓左右道:“马科和白广恩都急的跳脚了。” 左右将官闻言齐声哄笑。 有人道:“伯爷,白老鼠和病马急的跳脚不是情理之中的事么?” 吴三桂大笑,道:“两个无能之辈而已,不去提他。” 然后转言道:“阿巴泰到什么地方了?” “回伯爷的话,阿巴泰昨日已至宁远中左所。今日黎明时分已分兵。”有人回话道。 吴三桂毫无意外,道:“又是老套路。是沙河儿堡吧?” 答:“正是沙河儿堡。阿巴泰亲率两万精骑、两万包衣分兵沙河儿堡。” “这么说我们要面对的,是图尔格的一万精骑、一万包衣?” “伯爷英明。” 几句话的功夫,鞑子的兵力分布,已呈现出来。 此番东虏三万精骑、三万包衣,以奉命大将军阿巴泰为首,以图尔格为副,计六万人马来攻。 鞑子的兵力,甚至行军路线和速度,吴三桂早就知道。这些东西,鞑子并没有隐瞒吴三桂,甚至摆明车马,通过祖大寿告诉吴三桂。其猖狂之处,可见一斑。 鞑子的这种威势,给吴三桂造成了很大的压力。使得吴三桂心里更加徘徊和犹豫。 但这些东西,他不会表现出来。即便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也不会。 对于他们而言,看得见的好处,要先谋夺到手。 “此番鞑子多半还是从喜峰口或青山口入关。那边早已打了招呼...想必如此一来,朝廷拖延近半年的军饷,应该会在短时间内如数发来。”吴三桂如是道。 这就是看的见的好处。 众将官皆嘻笑开怀。 有人道:“此乃必然也。朝廷如今除了伯爷,还有谁可以依重?” 吴三桂不禁大笑。 道:“正因如此,关宁一线才不容有失,这样才能体现出我们的用处。若关宁有失,朝廷的军饷怕是不会轻易发来。” 他叮嘱道:“图尔格虽然只有一万精骑,却也不能小视。传我命令,沿途军镇寨堡,不得我军令,不许出战。以严防死守为主,鞑子要挑衅,便任凭他挑衅。本伯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守住军镇关城!” 又道:“我稍后手书一封,尽快传给白广恩和马科。” “是,伯爷!” ... 阿巴泰率两万精骑及两万包衣于宁远中左所与副手图尔格分开,自沙河儿堡进入朵颜三卫,按照老套路,借道科尔沁,突入明廷关内。 他麾下两万精骑,满八旗三十个牛录九千人,蒙八旗三十六个牛录近一万一千人。 此番攻明,不以攻城略地为目标,因此不曾携带汉八旗攻坚,而以满八旗和蒙八旗的机动性,行劫掠之事。 草原上,大军迤逦。马队来回往复,驱着包衣,赶着装在有少量的口粮及军械物资的马车飞速前进。 历来鞑子入关,都是空手来,满载归。只需要带上空车,笑呵呵的来,回去的时候金银和粮食必定压断车辕。 阿巴泰满身戎装,粗犷的脸上皆是络腮胡子。他目光如狼,眺望着远方草原和天空交接的一线,仿佛看到了满载而归时的喜悦。 “离开盛京时,皇上拉着我的手,对我说了好多体己的话。” 阿巴泰淡淡道:“皇上对这次入关寄予厚望,南朝京畿至山东广大区域,都是我们的目标。这已是第五次,每一次都如同在南朝这个巨人身上狠狠的割一刀,这次过后,南朝想必无以为继。祖灵在上,我等效仿铁木真入主中原,已近在眼前。” “南朝的花花江山,就是我大清的了!” “他们的金银,他们的女人,都是我们的!” 阿巴泰等人心中充满了憧憬。那花花江山,就如同案板上的肥肉,予取予求,任凭宰割。 怎一个畅快了得? 说起来满鞑子最初的时候,便譬如黄台吉早前也不曾想过入主中原。毕竟鞑虏出身,眼光层次差了不止一筹。只是觉得南朝繁华,有时间了去抢一把,抢些金银用用,夺些女人玩玩。 不过随着汉奸的投靠,鞑子的战略思想,在随之转变。 汉奸们告诉黄台吉,不要认为大清人口不多,就不敢觊觎神州。想当初铁木真忽必烈能够,他黄台吉为什么不能够? 不过黄台吉也知道南朝是一个巨人,要一鼓作气打到明廷是不可能的事。于是钝刀子割肉,就是这些年的主流。 明里暗里与明廷内部的反明势力勾连,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只要有机会,就扑到明廷身上狠狠的咬一口,咬的明廷头破血流。 用尽一切办法给明廷放血,直到放干明廷这个巨人的血液,放到明廷倒下,他黄台吉的机会就到了。 自松锦之战前后,黄台吉因为种种原因,身体愈发不在线。以往每次入关劫掠,黄台吉都要亲自督战。而这次,他做不到了。 他只能躺在病床上,对阿巴泰一次又一次的嘱咐。 因为内部的问题,他选择阿巴泰实行这第五次入关劫掠,而将多尔衮等人压在盛京,其中诸多考虑。 “青山口还有多远?” 阿巴泰问道。 身旁,一个蒙八旗的将领大声道:“还有三十里。” “三十里...”阿巴泰看了看天色:“很好,天黑之前应该能到。” 二五二章 夺关 披发左衽,率兽食人者,蛮夷也。 老祖宗传下仁义礼智信,传下智信仁勇严,传下诗书礼义,那不是对所谓自由的束缚,而是对人性的升华和发扬。 教导人性压倒兽性,人不为兽,方是人。 这才是文明。 文明不独乎冰冷的外物,高楼大厦也好,宇宙飞船也罢,都只是文明最外层的外壳,文明的核心,还是在于精神,在于人之一字。 铁木真杀人生命,夺人妻妾财富,且以之为荣,这并不值得炫耀。说白了,还是兽性大于人性。他想的只是怎么去杀人,怎么去夺取别人的财富和银虐别人的妻女,以之为乐,伟大半点也说不上。 东虏满鞑与之一丘之貉。此辈蛮夷在原本历史上所想所为,无不印证其低劣的本性。 汉人的王朝,每朝开国想的是如何继承并超越前代,而蛮夷王朝则背道而驰。 每逢蛮夷入主,文明必定衰颓。 抢夺南朝的财富,杀掉南朝的男人,夺走他们的女人,让他们为奴为婢,随意的践踏、玩乐,这就是阿巴泰这些人最本能的想法。 天黑前夕,青山口在望。 青山口夹在两山之间,险且狭,驻扎有一个千户的明军兵力。如果驻军有拼死之心,任凭阿巴泰哪怕几万大军,要攻下青山口,不死个几千人,把防御兵力消耗干净,想要入关那是妄想。 然而事实就是这样滑稽。鞑子前四次入关,如入无人之境,在这些险要的关口根本没有遇到任何像样的抵抗。 青山口的明军早已发现鞑子大军的踪迹,眼见鞑子大军兵临城下,二话不说,弃关就走。 如果崇祯看见了,不知道会不会吐血而亡。 青山口大门洞开,阿巴泰率领的东虏军队好像旅游一样,轻易进入关中,并迅速通过,天黑之时于青山口内侧扎下营寨,准备休整一夜,以待翌日行耀武扬威劫掠事。 天色愈发暗淡,自申时至酉时,鞑子在青山口内扎下的营寨逐渐安静下来。天地间,一片寂寥。 小冰河时期的北方四月,入夜愈冷。银月高照,洒下一片片寒纱,忽然,在青山口外的草原一侧,出现一片黑影。 嬴翌伸手,止住大军步伐。他眺望了一眼远处的青山口,又蹲下来看了看地面上新鲜的马蹄践踏的痕迹,道:“王轶胜,你带人立刻去夺下喜峰口。” 这几天时间里,马科和白广恩用尽一切手段了解鞑子的行踪,连吴三桂那边也派人去问了又问,表现出一副急躁模样。而在这背后,鞑子的行军路线,被嬴翌了如指掌。 昨日入夜前,嬴翌率亲卫三千出山海关,从关外绕道沿着长城往北,直奔青山口、喜峰口而走。 今日下午,便已抵达青山口往南十里外的长城下,并在彼处扎营休整。 阿巴泰何时入关,青山口守军弃关而逃,都在嬴翌的监控之下。鞑子一入关,嬴翌便拔营出发。 王轶胜闻言犹豫道:“主公...” 嬴翌摆了摆手:“青山口有我一人就够了。你只管去喜峰口。朱炳琨和郑五已经就位,待天一亮,鞑子知道处境后必定狗急跳墙,我这里堵着,喜峰口的压力就会很大。” 又道:“青山口狭窄,人多了也没用。留下十人给我打下手足矣。” 王轶胜深深的吸了口气,捶胸抱拳:“喏!” 喜峰口必定也有明军驻扎,不过无论是嬴翌还是王轶胜,都全然不放在眼里。三千亲卫,个个彪悍,兵甲俱全,火炮上百门,如果一刻钟拿不下喜峰口,王轶胜可以自裁以谢天下了。 王轶胜引兵沉默而走,很快消失在远方。嬴翌静立了片刻,二话不说,扛刀往青山口而去。 青山口一片寂静,关门紧闭,关城上有一些鞑子巡守。 这里是鞑子的退路,鞑子大军入关,在关内侧扎营,却也留下一个牛录的兵力坐镇关城,以防万一。 夜色愈冷,黯淡的火把的光,是如此的不值一提。一道黑影闪过,半抹刀光乍现,城头上正巡守的一队鞑子兵齐齐倒下,没了声息。 嬴翌好似幽灵,从关城上跳入关里,落地无声,一闪便隐没在黑暗中。几个呼吸口,关城的门嘎吱一声打开了,十个亲兵迤逦入内。 “剿灭关里的鞑子,小心一些,不要闹出太大的动静。” 嬴翌叮嘱一声,拖刀往关内一侧疾走。 黑夜阻挡不了嬴翌的视线,通关的兵道上,又一队鞑子举着火把巡守而来,嬴翌纵身一扑,快似闪电,刀光乍现,人命归天。 随后才有狂风呼过,卷起夹杂着血腥味的尘沙,最后渐近于无。 强大的神魂给了嬴翌无比敏锐的感知,他分明能够感受到关里的鞑子驻扎的地方。人数不多,只有两百余人。 嬴翌念头一转,便想了个通透。 青山口关城里面地面狭窄,阿巴泰四万兵马根本挤不下。必定直接通过关口,在内侧扎营。远处那被杂乱又浩荡的气血热力排开的大片冷空气空洞,证实了嬴翌的猜测。 不过眼下最先要做的,还是拿下青山口。将关里的鞑子兵清洗干净。 嬴翌健步如飞,脚下一点,便是二三十丈。而整个青山口关城,南北间距还不到五十丈。 只两步,嬴翌就到了关里驻扎鞑子兵的营房外。他推开营门,信步走了进去。 几个呼吸过后,十位亲兵也来到这里,跟着冲了进去。 连一声惨叫都不曾发出,关中总数为三百人的一个牛录的鞑子精兵全数覆灭在嬴翌和十个亲兵的刀下。 嬴翌钢铁一般的大手噗的捏碎最后一颗老鼠尾巴脑袋,在阿巴泰没有丝毫察觉的情况下,青山口易主。 青山口内侧关城,嬴翌信步攀登上来,他把刀往面前一拄,目光垂落,看着关下绵延好大一片的各色帐篷,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把蚩尤旗竖起来。” 嬴翌淡淡道。 身后亲卫沉默无声,片刻之后,一杆三丈高的大纛冉冉升起。宽大的旗面上,煞气腾腾威严狰狞的蚩尤像簇拥着一个斗大的‘嬴’字,迎着夜风猎猎招展。 二五三章 日落西山 嬴翌的帅旗亦是蚩尤旗,整体呈墨色,边有云纹,其上蚩尤像以红线所绣,当中斗大的‘嬴’字金灿灿光辉无比。 夜风中,旗幡猎猎,嬴翌在旗下盘坐下来,身后十位武装到牙齿的亲兵如雕像耸立,按刀静默不动不摇。 日月交替,明暗轮回。从戊时至亥时,翻过两日交接的坎,进入翌日子时,夜色愈是深沉,然后丑时、寅时、卯时,到卯时末,夜色渐褪,至于辰时来临前,天已麻麻亮。 嬴翌缓缓的站了起来,关城下,鞑子绵延的营寨,开始泛起活力。 ... “狗入的,三百里走了十天,真特么神速,让爷好一番等啊!” 赵金骂骂咧咧的吐了口唾沫:“兄弟们,狗入的唐通坏了咱们的大事,你们说该怎么办?!” “砍了他狗入的!” 将士们狂呼,声震天地。 “对。砍死他狗入的!”赵金魁梧的身材笼罩在甲胄当中,他猛地挺起长枪:“给我杀,杀了唐通就当杀鞑子!” 当唐通龟爬一样赶到清河店的时候,一场兵力悬殊的大战就在崇祯帝的眼皮子底下展开了。 清河店,位于京城以西,距离不过十多里。在数日之前,一支为数三千的精锐兵力驻扎在此,对京师造成巨大的威胁。崇祯帝不愿被动接战,下诏迎击。五军都督府好不容易组织起三万兵马出城迎战,却转瞬被击溃,狼狈而回。 就在五日前,嬴翌麾下朱炳琨、郑九及郑五、钱岳两路兵马于京师之南的良乡会师,四万五千大军威风凛凛,骇的京城人仰马翻。 彼时崇祯帝坐立难安,却只能紧闭城门,甚至不敢有丝毫挑衅。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这支大军只在良乡驻留了不到半日,便齐齐拔营擦过京师往东去了。 这让明廷上下摸不着头脑的同时,也冒出一身侥幸的冷汗。 不过这支大军拔营东去之后,却留下一部三千兵马驻守于京师西外的清河店。 三千兵力不过区区,主力东去,才给了崇祯帝胆子,敢于主动出兵迎击。 不过让崇祯帝面无人色的是,三万硕果仅存的京营竟然被三千反贼击溃,从出城到败退回来,时间还不到半天。 这支兵马是朱炳琨留下的一部,部将赵金,目的在于唐通——崇祯帝下诏勤王,而北方大地上仅存的成建制的兵力,在侯恂全军覆没之后,只剩下宣大和关宁守军。 而响应勤王的,仅宣府总兵唐通一人。大同总兵姜瓖以鞑靼土默特部异动为由推拒,而关宁的辽东军就更不必说了。 这些消息通过田宏遇的锦衣卫及时传递到军中,朱炳琨虽然不认为唐通有什么战斗力,但也不会放任唐通给北伐带来任何麻烦。 因此留下一部兵力,无论是击破唐通还是牵制唐通,甚至威慑京师,都是有必要的。 于是赵金所部被留了下来。 赵金所部上下自然是不愿的,但军令如山,必须遵从。因此一股怒火赵准唐通,无端落在他头上。 但让赵金更加憋气的是,唐通那狗东西说是勤王,从宣府到京师不过几百里路,竟然走了十天——在朱炳琨和郑五两路大军尚未于良乡会师的五天前,锦衣卫就发来消息。 而在会师之后,赵金奉命驻扎于清河店,又等了五天,唐通才姗姗来迟。 这让赵金如何不怒? 他还想杀鞑子呢! 却这里被唐通这废物拖住五天,真个是倒霉透顶! 于是唐通大军刚刚抵达清河店附近,便遭到赵金所部的猛击。三千兵马倾巢而出,列阵而战,猛烈的炮火只进行了一轮,便击溃唐通前军,唐通前军一溃,波及中军、后军,竟不等赵金攻过去,他数万大军就溃了! 唐通狼狈而逃,赵金不依不挠,一路追了上百里,一直追到白羊口,硬是斩下唐通的人头,才率军返回。 赵金所部并未在清河店停留,而是直奔京师,在京师守军的战战兢兢里,将唐通的人头抛入城中,这才慢条斯理的在京城门外大摇大摆的扎下营寨。 赵金所部的任务,除了要防备明廷勤王军队对嬴翌剿灭入关鞑子造成影响之外,还有威慑、堵住京师的目的。 在朱炳琨看来,明廷已不堪一击。但也要防备明廷上下从京师逃离。这并非不可能。 在原本的历史上,满朝文武就曾劝解崇祯帝南逃。虽然崇祯帝并未应允,但朱炳琨毕竟不知道。他也是以防万一。 一旦明廷南逃,此番北伐的最终成果就要大打折扣。这样的结果,无论嬴翌还是麾下的一概将领,皆不愿意看到。 紫禁城,乾清宫。 崇祯帝面色苍白,神情恍惚。忽然王承恩急匆匆的走了进来,凌乱的脚步声惊醒了崇祯帝。 崇祯帝一看王承恩憔悴惶恐的神色,不禁心中一跳,道:“伴伴...” 王承恩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叩头道:“陛下,陛下,迁都吧!” 崇祯帝一怔,面色大变,他猛地站起来:“你说什么?!狗奴才!” 王承恩把头叩的梆梆响:“陛下啊!唐通败了!勤王大军...没了!”他大哭,声如惊雷,惊的崇祯帝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你...你说什么?!”崇祯帝几步冲下陛阶,一把抓起王承恩:“你说什么?!勤王大军怎么了?唐通怎么了?!” 王承恩只是无言。 崇祯帝怔滞半晌,颓然丢开王承恩,忽然怆笑:“唐通败了,勤王大军没了?洪武帝啊,子孙不孝啊!” 这时候,急匆匆凌乱的脚步从殿外传来,见内阁几位大臣联袂而来,皆如丧考妣模样。崇祯帝嘿嘿一笑,面色竟已变得平淡。 他返身坐下,保持一个帝王的尊严,道:“列位臣公不曾奉诏,有何事来见朕?” “陛下!”内阁首辅周延儒解下冠带匍匐于地:“老臣有罪!” 次辅吴甡老泪纵横:“陛下,迁都吧!” 崇祯帝冷漠的看着他们,良久淡淡道:“祖上天幸有德而据天下。洪武驱逐鞑虏恢复中华,永乐迁都以镇北方。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朕哪里也不去,朕就在这里。” 二五四章 人心 崇祯帝是个极复杂的人,说他软弱吧,他杀起人来又毫不手软,在位十几年,首辅是换了一茬又一茬,为历代之最,且多不得好死。 说他刚强吧,可在面对士绅商人和边军将门的时候,又无法下定决心硬怼,往往以妥协收场。 首辅换的快,但换来换去还是脱不开啃噬这个王朝的根基的蛀虫的范畴,再怎么恨边军将门,又不得不捏着鼻子缩减衣食输送粮饷。 崇祯帝是个勤勉的帝王,但不是雄主。生于深宫,长于妇人之手,忽悠于士绅文官之口,他没有足够的手段去镇压一切。千疮百孔的王朝,没有他施展的余地。上上下下,都跟他作对,而他也跟上上下下的文武臣子对着干。干来干去毫无用处,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个国家衰败,日渐西山。 迁都的事,崇祯帝不是没有想过。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但在某些紧要关头,也未必不能绕开。只要能保住祖宗基业,保住这个国家,如果有可能的话,崇祯帝不会不做。 在李闯肆虐河南,阻断南北之时,崇祯帝就发现了危机。在那个时候,他就曾隐晦的提出过迁都南京的想法。可被群臣怼了回来,借口就是天子守国么,君王死社稷。 而且他还不止一次提出过。在嬴翌北伐的两路大军逼近京畿前夕,崇祯帝又暗示过大臣迁都的想法。但被大臣们无视了。 内阁次辅吴甡还曾就此在朝堂上怼的崇祯满脸是血,只道是祖宗之法不可变,君王死社稷,天子要守国门。 此时,京营败了,勤王的唐通败了,逆贼堂而皇之在京城门外扎营了,内阁大臣却来了,要他迁都。 这是何其的可笑? 有机会的时候按着他硬怼,现在已经没有机会了! 迁都?怎么迁? 城门外那三千逆贼不解决掉,怎么迁?这不是羊入虎口么? 崇祯帝面无表情。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临到国破家亡,朕总要保住最后一点尊严吧? “陛下...逆贼主力东去,必是为了关宁守军。等其主力解决了关宁军,就来不及了!”周延儒心思一转,疾呼道:“趁着关宁辽东军还能牵制逆贼,当速速起驾南下,君临应天啊!” 吴甡也道:“关外东虏亦发兵将至,正好让逆贼与东虏碰个头破血流!” 崇祯帝冷笑连连:“如此倒好,教逆贼与东虏两败俱伤,朕岂不是更应该留在京师,以待渔翁得利?” 吴甡一怔,顿时无言。 周延儒苦口婆心:“陛下,京畿屡遭东虏劫掠,民生颓败,如今南北断绝,无论金银粮食俱已不能支撑,若不迁都,便是逆贼与东虏两败俱伤,也于事无补啊。” 崇祯帝冷笑更甚——你全都明白,那当初朕要迁都,为何群臣反对?! 他大袖一甩,站起身来:“朕意已决,不必多言。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朕便是死,也要死在京师!” 言罢,转身而走,留下满地群臣面面相觑。 周延儒、吴甡等只好退下,出了乾清宫,皆是哀叹连连。 要说迁都,当初崇祯帝隐晦提出之时,他们也不是不曾想过。这些人能坐到现在这样的位置,也许处理国家大政的时候没有什么厉害手段,但聪明却是个顶个,凌驾于大多数人之上。 但迁都涉及到一个很严肃的问题,那就是权力。 迁都,必定伴随着权力的转移。应天府南京另有一套国朝班子,各部尚书、侍郎什么的,一应俱全。若迁都南下,到了南京,那就有两套班子了。到时候权力该怎么分配? 在北方,他们是地头蛇。到了南京,南京六部可就是地头蛇了。且因势颓而迁都,他们连过江龙都算不上。到了南京,必定为南京六部的地头蛇压制,削减权力不说,甚至丢掉性命都极有可能。 若非势穷,他们又怎么会赞同迁都之策? 个人的权欲、利益,已经凌驾于国家安危之上,大明朝的灭亡,这满朝文武,有一个算一个,都该死。 权位越高,责任越大,受了体制的好处,就要为体制付出。而他们呢,是死命的捞好处,至于这个体制会怎样,或许他们想的反正早晚要退,那是后来者的事。 真正的人杰,在享受权力的同时,也要担负起与权力对等的责任。在这个基础上,实现国家和人民的需求,推动历史的昂扬发展,历朝历代,并不缺少这样的人物。但可惜,往往他们不会存在于一个完全腐朽的体制之内。 王朝将末,已经腐烂到了根子里。留在里面的,几乎都是烂人。就算不是烂人,在烂泥潭里,也没有施展的余地。 越是败亡之即,越是争权夺利。最后的疯狂,最后的晚餐。 这是如今京师上上下下文武将官最真实的写照。 “陛下不愿迁都,如之奈何?” 周延儒叹道:“次辅可有思忖?” 吴甡皱着老脸道:“逆贼就在城外,想是陛下有所顾忌...” 周延儒道:“顾忌乃是必然。谁又曾料到逆贼之战力强横如斯?区区三千兵马,京营败退,唐通战死,七八万大军被杀的满地乱窜,欸...” 要说忧虑,这两位也有。毕竟京师若破,大明若亡,他们作为大明的内阁大臣,哪里讨的了好? 不要说权力,能不能保住性命,都在两说。 关键是逆贼不止三千兵马,那可是数万呐!若都有这样的战力... 虽然逆贼主力东去,但天知道会是什么结果?说不得明天就回转,倒是便再无转圜的余地了。 两人默然,旁边几位大臣默然。 良久,有人道:“逆贼兵锋之盛,实所罕见。若要攻城,这...未必不破。可为何按在城外不动?” 吴甡沉吟道:“或在等东边的消息。” 周延儒却道:“或是想要一个完整的京师?” 众官齐齐一怔,不禁有所恍悟。 周延儒又道:“若诸位是嬴贼,对京师会有什么想法?” “此人...怕也是个豪杰人物。若要京师,必定亲自来取...高头大马入城,煊赫威势也。”吴甡叹了口气。 “一个完整的,有秩序的京师,比混乱的破败的京师有价值的多。” 周延儒若有所思道。 众官皆露出一丝恍然,是了,得到一个完整的京师,甚至若能俘获皇帝、俘获全部宗室、大臣,对于一个‘逆贼’而言,那才是最完美的结局。 一时间,人心浮动。 二五五章 清晨 赵金正在营中挥洒汗水——作为部将,赵金的地位不低,嬴翌麾下总共就六个校尉,二十四个部将,再算上亲卫部,也才二十五个,他是这三十一人中的一个。 赵金没读过书,虽然从军以来一直在憋着学,但成果一般。他就是个粗人。能有现在的地位,统领一部精兵,纵横披靡,所向无敌,那是因为他敢打敢杀,临战时指挥果决。 他很清楚自己的根本,那就是莽——在这里并不是一个贬义词,而是一个褒义词。所谓莽,可以看作是凶猛果决的意思。而要凶猛的起来,就要有相应的本事。无论是他自己,还是麾下的弟兄。 赵金极重练兵,只要有时间,不把麾下的弟兄操练的骨头散架决不罢休。而他自己也从不落下,跟麾下的弟兄同吃同住,一同操练,不打半点折扣。 眼下正是战时,他被留下蹲守京师,虽已击溃明廷两次反扑,但也松懈不得。扎营于京师门外,将麾下将士一分为二,轮流隔天操练,防备不曾松懈,兵马也照样练。 麾下的弟兄们隔天操练一次,没有轮到的负责防御警戒。而他自己,则天天操练,或自己练习武经,或与将士们操练军阵。 武经第一卷早在军中普及,不过也分层次,部将之上的授予第一卷全部内容,往下依次削减,到普通士卒层次,只有三分之一。 但只这三分之一,对士兵来说,已经绰绰有余。这一路打过来,军队杀戮的守军、沿途的贼匪不计其数,每一场战役过后,及时得到人道榜的反馈,到现在,每一个兵卒,都足够强大。 然而身体的强大只是基础,要把这种强大运用出来,还需要技巧。 武经就是技巧。 通过练习武经,士兵极快的消化掉真灵反馈带来的暴强气力,转化为杀人技,使得军队在攻城略地的过程中,迅速变得强大起来。 校场上黄土滚滚,一千五百强卒喝声暴烈,正在操练军阵。赵金在一旁练习武经,将一条金元合金材质的长枪挥的呜呜炸响,他满是汗水的古铜色的躯体被笼罩在密密麻麻的枪影之中,形成一个远及一丈的银灰色圆球,黄土尘埃被阻挡在圆球之外,如同一个巨大的土黄色的壳,随着枪影震颤缓缓流动。 正此时,有兵卒小跑过来,立定,捶胸:“部将大人!” 瞬息之间,黄土溃散,卷起阵阵烟尘,赵金提着长枪从中走了出来,汗水满身的躯体顿时沾上黄土,好像一个泥人。 赵金浑不在意,抓起旁边一条巾子呼乱擦了擦,一边问道:“有什么事?” 兵卒道:“有人求见部将大人,说是城里来人。” “城里来人?” 赵金一怔,念头一转,不禁嘿嘿笑了起来:“城里来人,啧啧...去叫人稍等,待本将收拾一下,就去见他。” “喏!” 大帐中,一个中年文士模样的正坐立不安。周围几个兵卒盯着他,一双双眼睛好似虎狼,看的他心惊胆战。 片刻后,文士忍不住小声问道:“敢问何时可以见到贵上?” 兵卒们面无表情,不予回应。 文士尴尬的笑了笑,闭口不言。他觉得这些虎狼一样的兵卒,好像钢铁一样,没有半点人情味。 当文士等的汗水都流出来的时候,大帐外传来脚步声,随着帐门掀开,一个身材魁梧的披甲将军迈步走了进来。 文士连忙站起来,拜道:“小人周远易,拜见将军。” 赵金大大咧咧的摆了摆手,径自坐下,才道:“你是什么人,来见本将有什么目的,说。” 文士一怔,觉得面前这人实在粗俗,但无可奈何,道:“小人奉命求见将军,有些事要谈。” 赵金道:“什么事?奉的是哪个的命?崇祯帝?” 文士尴尬道:“是内阁首辅周延儒周大人之命。” 赵金哈哈大笑:“崇祯帝不管用啊。” 他毫不理会文士一清一红的脸色,道:“说吧,你们那什么内阁首辅有什么事。不要罗里吧嗦,也不必遮遮掩掩,本将只是区区一部将,做不了什么决定。” 文士尬笑一下,道:“周大人请小人代为问嬴主安好。” 然后才道:“将军驻军城下,不知意欲何为?周大人便是此问。” “意欲何为?”赵金大笑不止:“本将都驻军城下了,你说意欲何为?” 文士面色青白,道:“以将军兵锋,若要攻城,怕也不难。却为何...嬴主之意,周大人无法猜测,欲请将军代为传信,或可有所转圜。” 文士实在没办法跟赵金打机锋,只好如是道来。 他奉上一封书信,被赵金打发出去:“你回去告诉你那首辅,本将会如实将书信递上去。” 书信在手,赵金不敢翻看,当即唤来兵卒,派人送信往东而去。 ... 牛角的苍茫号声响彻清晨,青山口内侧的鞑子大营在太阳升起的一霎那活了过来。 埋锅造饭,喂食马匹,按部就班。鞑子们按照以往的习惯,进行着一切。 青山口内侧关城上那猎猎招展的蚩尤旗,终于被人发现了。几骑策马而来,至城关下不远,终于看到了盘膝坐在蚩尤旗下的嬴翌和嬴翌身后的十位亲兵。 马蹄嘚嘚,嘣嘣声伴随着弓弦激荡,重箭划破空气,发出嗤嗤的声音,杀机直奔嬴翌而来。 嬴翌岿然不动,早有亲卫上前,二尺短剑晃开,轮如明月,将重箭全数削断,叮叮当当落下城关。 “杀了。” 嬴翌摆了摆手。 丈高的关城不是阻碍,十位亲兵齐齐跃下,奔走如快马,令那近前几骑鞑子兵的重箭全数落空。鞑子兵凶暴,哪里惧惮?反倒见嬴翌亲兵甲胄精良,起了贪念,弃弓策马冲撞过来。 鞑子兵虽说比明军强横许多,但实际上并不如嬴翌法眼。鞑子的军队,要说有多严谨,却不见得。至少在装备方面,极是缭乱。 这几个身着白甲的鞑子骑兵,或用弯刀,或用铁锤,或用狼牙棒,不一而足,看似悍勇,实则不成体系。 双方一个交锋,错马而过,鞑子兵只剩下几匹马,而人皆倒地。十个亲卫毫发无伤,翻身割下人头,回关上城。 二五六章 口袋 “...科布梭,带上你的儿郎去给我扫平迁安方向的障碍。陈泰,蓟州镇方向交给你。” 大帐之中,阿巴泰正作最后的军事安排。 科布梭,图尔格次子,镶白旗三等子爵。图尔格作为阿巴泰副手,领兵牵制关宁明军,科布梭则跟随阿巴泰入关立功。 陈泰,满洲正蓝旗人,阿巴泰族侄。 “南朝虽不堪一击,但为防万一,保证退路通畅,必须要将青山口附近可能存在的隐患除去。你二人责任重大,担负先锋之职,不可怠慢。” “喳!” 科布梭与陈泰领命。 阿巴泰粗犷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微微颔首:“这回再去南朝的京师看看,看那崇祯小儿什么颜色。” 便谓旁侧一个模样邋遢的枯瘦老鞑子道:“萨满以为如何?” 却是个萨满。 萨满不言,萨满旁侧一座上的一个喇嘛则大笑道:“大将军要去明朝的京师看看,喇嘛敢不出力?” 阿巴泰哈哈大笑。 萨满则道:“明朝京师不可小觑。亦有修道的人,很是厉害。奉命大将军不可大意。” 阿巴泰笑容一收,点头道:“萨满说的对。” 这时候,帐门猛地掀开,一个身着白甲的牛录额真冲进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叩首道:“大将军不好了!” 齐刷刷十几双眼睛落在这个牛录额真身上,看的他浑身一抖,压力颇大。 阿巴泰神色稍沉,道:“满洲的勇士何时如此惊慌?说!” 牛录额真咽了口唾沫道:“大将军,青山口被夺了!” “什么?!” 科布梭、陈泰猛地站起来,惊声大叫。 阿巴泰喝道:“都给本将军坐下!” 然后目光凌厉的看着牛录额真道:“青山口被夺了?!” “是...大将军,青山口被夺了。”牛录额真满头冷汗:“关城上插的大旗不是我大清的大旗,也不是南朝的大旗。奴才的儿郎近前亦被杀,枭首悬城。” 阿巴泰猛地吸了口凉气,站起身来,矮敦壮硕的躯体充满了压迫力:“不是明朝的军队?!” “不...不是。”牛录额真咬牙道:“旗有三丈,玄黑色,绣魔神。” 阿巴泰转脸向其他将领。 皆道不曾见过这样的旗幡。 阿巴泰吞了口气,道:“可知有多少人?” “十一人。”牛录额真道:“奴才远远数过,城关上只有十一人。” “十一人?”阿巴泰先是脸色一松,随后凝重道:“必不止十一人。本将军于关城里留了一个牛录三百精兵,可夜里连一丝风生都没有就被稀里糊涂夺了关城,怎么可能只十一人。” 阿巴泰久经战阵,要说多聪明没有,但要说经验,却极丰富。但他毕竟无法想象嬴翌的强大。 他念头转动,神色严肃,合着络腮胡子,更显狰狞。片刻后道:“陈泰,蓟州镇先放一放。你带儿郎去喜峰口看看。” 陈泰一怔,片刻后反应过来,道:“大将军的意思是,喜峰口...” 阿巴泰摆了摆手:“你速去看过,立刻回来禀报。” “喳!” 陈泰如身着火,大步离开了大帐。 阿巴泰微微吸了口气,道:“南朝有一句名言: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不知来敌何人,但其夺我关口,必有大图谋。青山口与喜峰口相邻,其夺青山口,喜峰口亦即必然。若如此,事情就严重了。” 道:“科布梭,立刻撒出轻骑,本将军要知道这周围的一切情况,迁安、蓟州镇,都不要落下!” “喳!” 等科布梭离开大帐,阿巴泰才对那一直趴在地上的牛录额真道:“起来吧。” 然后对萨满和喇嘛道:“请随本将军去关下一观。” 萨满和喇嘛自无不可。 当即阿巴泰披甲,出大帐,翻身上马,带上一队摆牙喇白甲精兵出营奔青山口关城而去。 青山口内侧关城上,猎猎大旗之下,嬴翌此时拄刀而立。六颗狰狞的青皮鼠尾脑袋就挂在城头,尚未干涸的血液滴答滴答的滴落下去,好似时钟秒针在走。 他居高临下,目光从绵延的鞑子大营扫过,落在远处天地交接一线,心中暗道:“不知朱炳琨和郑五是否已经就位。” 迁安、蓟州镇是两个基点,与青山口、喜峰口之间的区域,就是嬴翌扎下的口袋。不过这个口袋太大,需要缩紧。 按照计划,这个时候朱炳琨和郑五两路兵马应该已经开始扎进口袋,只是不知道现在扎了有多紧。 扎的越紧,全歼鞑子的目标便越容易达成。扎的松了,未必不能跑掉一些。 远远看见鞑子大营之中冲出来一彪人马,皆白甲骑兵,轰隆隆践踏大地奔关城而来。 嬴翌收回目光,落在这彪鞑子兵身上。 以嬴翌目力,虽隔了两三里,却也一瞬间看了个通透。他目光扫过,最后落在为首之人身上。 阿巴泰猛觉浑身针刺一般,心中狂跳,似大祸临头,险些抓不住战马的缰绳。 好在他久经战阵,勉强按下这种恐怖的感觉,但心里却不禁沉了又沉。 不片刻,战马呼啸,已至关城下一箭之地外。阿巴泰勒住缰绳,身后白甲精兵齐刷刷停下,显示出极强的骑术。 抬头,阿巴泰的双目迎上一双波澜不兴、淡漠如石的眼神,他不禁心中一抖,深深的吸了口气。 果然,城头上只十一人。 但这十一人,皆甲胄罩身,武装到了牙齿,根本看不到面孔。就好似十一尊钢铁塑像,岿然如山,一动不动。 这时候,左手边的喇嘛咧嘴道:“果然只有区区十一个贼子。奉命大将军,喇嘛我寸功未立,不如交给喇嘛如何?” 说着,他还看了眼萨满。 阿巴泰按捺住心中的惊动,微微点了点头:“有劳。” 之前那种恐怖感让阿巴泰心惊肉跳,但喇嘛和萨满就是他的依仗,要不然他恐怕当时就掉头回营了。因为那种恐怖,是前所未有的。他从未感受过那样的震怖。便是千军万马之中来回冲杀,也不曾。 鞑子虽然凶暴,但愈凶暴者,若遇到更凶暴的,便愈脆弱。因为他们所依仗的再不是依仗的时候,他们就再也没有任何底气了。 二五七章 炮击 喇嘛纵身一跃,自马背起,跨过三五丈距离,落地一沾,又起,几个起落,转瞬便已至城下。 青山口关城不过丈高而已,对普通的兵卒而言是巨大的障碍,但对这喇嘛,看其一跃三五丈,一跳丈余,关城便什么都不是了。 喇嘛咧嘴一笑,似在嘲笑城头上如同十一个木桩子一样毫无反应的煞笔。强大的力量推动,他腾云驾雾,猛地跳起,比城墙还要高出一丈,随后双臂展开,仿佛一只大鹰,俯冲而下。 这时候,嬴翌才收回目光。 然后照在当头落下的喇嘛身上。 喇嘛那如鸡冠一样的帽子、暗红的面孔,还有半边露出的臂膊的古铜色,以及他脸上的狰狞,在嬴翌眼中纤毫毕现。 铿锵! 齐刷刷的,身后十位亲兵几乎同时拔出短剑。然而在这一瞬间,嬴翌还摆了摆手,止住了他们。 然后就好似极缓慢的,那口拄着的朴刀被嬴翌反手一撩,刀光乍现,一蓬血污散开,两片尸体啪嗒啪嗒跌落城下。 一箭之地外,正在呼喊助威的鞑子兵好似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顿时鸦雀无声。 阿巴泰猛地吸了口冷气,脸上的震惊再也遮掩不住,然后忍不住去看萨满。 萨满浑身抖了抖,勒马转身就走。 阿巴泰道:“萨满!” 萨满顿了顿:“不可力敌。大将军应该召集兵马围攻。” 阿巴泰顿时了然,喝道:“回营!” 嬴翌再拄刀,遥望鞑子离去,却并非动弹。他看得出那鞑子身份非同小可,说不定就是这支鞑子兵的头阿巴泰,但对嬴翌而言,要取阿巴泰的性命并不急在一时。 全歼这支鞑子兵才是嬴翌的目的,阿巴泰?不是嬴翌小看了他,没了鞑子兵,阿巴泰狗屎都不是。 阿巴泰回到营中,心中惊骇难以压制。问萨满道:“喇嘛大师力大无穷,铜皮铁骨,刀枪不入,怎么就...” 萨满嘶声道:“只因那人更厉害。” 道:“看来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奉命大将军,除了用炮,我不知如何杀他。” “本将军立刻调集火炮。”阿巴泰果断异常。 “还有火铳。”萨满道。 阿巴泰为难道:“此番入关并未带上汉八旗。” 汉八旗才是鞑子的火器部队。蒙八旗、满八旗征战,除了带一些火炮,火铳什么的,他们还看不上,毕竟骑射为本嘛。 “那就调集弓箭手。”萨满道:“我会帮助你。” 阿巴泰微微松了口气:“多谢萨满。” 随后整个大营动了起来,近五十门各色大炮被集中起来,用骡马拉到关城下,一字排开,列起炮阵。又调集两千精锐弓箭手为辅。 随后便立刻发起了对青山口关城的进攻。 闷雷一样的炸响在关城下响起,五十门大炮齐发,火药爆开带来的巨大的力量,震的关城都随之震颤。 一颗颗碗口粗的炮子带着浓烟拉出一条条白气,瞬息之间跨越炮阵与关城之间的距离,劈头盖脸的砸了下去。 嬴翌提起朴刀,抬步跃上女墙,丈长的朴刀顿时化作一轮明月,空气的炸响比火炮开炮时还要猛烈,霎那间,城头上的空气中好似绽开了一朵雪白的莲花,甚至将三丈高的蚩尤旗都罩在其中。 炮子打来,在莲花中化作铁粉,嗖嗖的在城墙下铺起一层铁青。 只几个呼吸,莲花敛去,嬴翌好似一支利箭,猛地从城头射出去,瞬间便到了鞑子炮阵前。 气浪轰然炸开,嬴翌落地处,五六门数千斤重的重炮如同泡沫一样被掀翻开去,将操炮的炮手砸的肉泥满地。 嬴翌左手一刀,刀光满贯十余丈,所过之处,钢铁大炮俱作了两段。然后空气炸开,将懵然的炮手全部震死! 右手一刀,五十门大炮俱无。 这时候,他背后的空气炸响才传开,他两刀劈碎炮阵的,气浪掀开之后的空气爆鸣才传入阿巴泰耳朵里。 随后便见嬴翌抬手朝天一刀,一捧血污洒下,四片披毛的尸体落在面前。 却是两只大鹰,翼展几乎有三丈的大鹰! 这一刀过后,嬴翌抬起头来,见还有一只大鹰仓惶升空,惊鸣连连。 阿巴泰身边的萨满猛地吐出一口老血,险些从马背上跌下去。 阿巴泰大惊失色,喝道:“放箭!放箭!” 自己则忙拔马而走! ... 科布梭伏在马背上仓惶而逃,他脑海中闪过一幕幕惨状,一个牛录的兵力只一个冲锋便没了,他要不是跑得快,恐怕一条性命早被落在黄土里。但即便如此,也挨了一枪子,身受重伤。 奉阿巴泰之命,科布梭调遣人马探查周围情形。他自领一个牛录的精兵往迁安方向查看,却还不到半途,便迎头遇上一队甲胄俱全的兵马。 科布梭是什么人物?鞑子是什么人物?明廷屡屡战败,早已养成了鞑子骄横之心。见这一队兵马甲胄俱全,科布梭首先想的,不是这支兵马有多厉害,而是想夺取他们的甲胄,心生贪婪。 他为此付出了代价。 当然,即便他心中没有生出任何贪婪,代价大概也是一样的。 这支兵马就是朱炳琨所部前锋的一个五百人的营。正如嬴翌所料,朱炳琨已经开始收紧口袋。 骤然撞上鞑子一个牛录,嬴翌的兵浑然丝毫没有惧惮之心。当下摆开阵势,在鞑子冲锋之时,给鞑子来了两轮铳击,然后列阵迎上,以甲胄之坚,体魄之强,行屠杀之事。 被火铳洗刷了一半的鞑子转瞬就被击溃了。 科布梭如何不敢置信,事实也摆在面前。历来都是他们屠杀明军,几十个人都能追的明军数千人仓惶而逃,然而如今形式反转,他们却成了被屠杀的对象。 科布梭惊慌逃走,他要将这个消息告诉阿巴泰! 但科布梭不知道的是,阿巴泰此时比他还要惶恐! 那是怎样一个人啊! 莫非是神仙?一里地的距离一步就到,炮阵只两刀就没了。两千弓箭手几乎全军覆没,那不是人啊! 阿巴泰甚至浑身颤抖,仿佛下一刻那人就会杀入营中,割下他脑袋。 这种恐惧是从来都没有过的。 到底是谁?! 阿巴泰面无人色。 二五八章 冲阵 “奉命大将军,萨满...萨满走了...” 阿巴泰看着眼前这个从来都刚毅勇猛的巴图鲁的脸上那止不住的惶恐,不禁眼皮直跳:“可恨!” 他一把掀开巴图鲁,惊惧中怒火滔天的冲出大帐:“走的哪边?!” 阿巴泰扯过一匹战马,翻身上了马背,片刻冲出营门,只看到西北边黑影渐去。 “喜峰口?!” 阿巴泰咬牙切齿,却忽然嘿嘿笑了起来:“逃得了?” 久经战阵的阿巴泰一瞬间就想到了萨满的打算——从喜峰口逃出关外。但阿巴泰更清楚,喜峰口此时,必定已被封堵! 萨满的确有厉害手段,但多阴阴鬼鬼,背后害人,正面战场上比起喇嘛都差了一大截。除了几只驯养的巨型海东青有些凌厉,便是面对二十个巴牙喇白甲兵,萨满也未必是对手。 而萨满的三只海东青,之前折了两只,相当于断了两条臂膀。虽然有一个牛录的心腹护卫,可面对长枪大炮,嘿嘿,恐怕讨不到好! 阿巴泰深深的吸了口气,将心中那被抛弃的凉意压下,喝道:“传令下去,整军备战!” 又道:“来人,去看看陈泰回来了没有!” 没有等到陈泰回来,科布梭先回来了。 阿巴泰见到科布梭的时候,科布梭已入弥留。他面如金纸,呼吸衰微,胸口破开一个小儿拳头大的洞,内脏都流出来了。 “科布梭!” 阿巴泰惊怒无比:“怎么回事!” 科布梭听这一喝,精神猛地大振,挣扎起来道:“奉命大将军,敌人来了,敌人来了!” “敌人!”阿巴泰狠狠的吐了口气:“哪里来的敌人?有多少?是谁?!” 科布梭道:“迁安方向,奴才一个牛录,敌人五百,一个冲锋,没了。与关城上的敌人一样,全身罩甲,刀枪不入...” “奉命大将军...”他一把抓住阿巴泰的手臂,用力再用力,双目圆瞪:“带儿郎们回去,回去!” 言罢,科布梭手一松,杳无生息。 阿巴泰怔滞半晌,猛地丢下科布梭的尸体,喝道:“来人,来人!” “速速集结大军,向西,向西!” 整个东虏大营如惊惧的巨兽,很快动弹起来,无数的兵马汇聚,浩浩荡荡,无边无岸。 阿巴泰面色如铁,他留下一支三千人的兵马,沉声道:“本将军要你们挡住青山口。挡住了,儿郎们有一线生机,挡不住...你们凶多吉少,但皇上不会忘了你们,本将军也不会忘了你们!你们的家眷儿女,有皇上和本将军来养!” 三千鞑子兵鸦雀无声。 阿巴泰看了眼城头那屹立如山的人影,身子禁不住抖了抖,转身拔马而走。 青山口关城上,嬴翌见鞑子聚兵,却分明不是为了攻打关城。不禁笑道:“阿巴泰这鞑子反应倒是不慢。” “不过。”嬴翌抬起头来,眼中一丝一缕的精光微微荡漾着,分明看到天边远处气血荡开空气形成的浩浩荡荡的彩虹! 西边!南边! 连成一线,如一弯月,迅速收拢! 朱炳琨、郑九、郑五、钱岳,他们到了。 阿巴泰集结兵马,近四万大军迅速汇聚,阿巴泰来到军前,深深的吸了口气,正要挥手下令,拔营狂奔。却见西边前方有几个黑影狂奔而来。 黑影愈大,见几骑,阿巴泰一怔,口中军令没来得及下达,那几骑便已到了眼帘里。 “大将军!奉命大将军!” 狂乱的马蹄践踏黄土,片刻来到军前,几个狼狈无比的白甲兵翻身滚落下来,叩首道:“萨满被困,请大将军出兵相救!” 阿巴泰闻言一怔,接着哈哈大笑起来:“萨满不是跑得快吗?怎生要本将军去救?” 那几个白甲兵顿时面面相觑。 阿巴泰吸了口气,转身道:“就地列阵!” 如自言自语:“原来是个口袋啊...科布梭,迁安方向。西边,萨满被困。喜峰口、青山口,好哇,真个好哇。咱所向无敌,今日也成了人瓮中之鳖?” 他声音越来越大,最后怒吼道:“我铁骑不满万,满万不可敌!什么狗屁敌人,给本将军统统碾碎!列阵!列阵!” 遥遥地,西边、南边,迎风招展的蚩尤旗已经露出地平线。 “满蒙铁骑,随本将军冲阵!” 阿巴泰狂呼一声,拔出当初从明军一位大将手中夺来的宝剑,猛地一挥,轰隆隆,马蹄声中,他一马当先,率先冲了出去。 一万五千骑兵冲锋的场面,是震撼的。阿巴泰四万兵马,其中两万精骑,两万包衣。而精骑此前在关下折了两千,又留下三千堵关。减去零零散散折损的,这里将近一万五千。 一万五千满蒙鞑子骑兵一起冲锋,整个这片大地都动摇了,好似地龙翻身,火山爆发。滚滚烟尘卷起八丈高,形成一团巨大的黄色云团,在高天之下迅速移动! 目标直指西面! 阿巴泰非常清楚现在的局势,敌人苦心孤诣营造了一个口袋,其心之大,令人咬牙切齿。若是明军,阿巴泰二话不说,击溃了事。但敌人不是明军! 绝对不是! 关城上的那位早把他震的心惊胆战,麾下大军被打掉了士气,现在绝对不是死扛的时候。 突围,才是第一选择。 而突围的方向,阿巴泰选择了西方。向南是宿迁,过了宿迁就是山海关附近,然后就是大海,根本无路可走。 向北是绵延的大山,喜峰口、青山口扼守,无路可走。 只有向西,冲破敌人的封锁,才能跳出口袋,海阔天空! 这里是个绝佳的埋骨之所。从山海关起,绵延向西北方向的长城和沿线的大山,形成了不可打破的屏障。而南边地域狭窄,过了就是大海。只有西边,直指京师方向,才有生机一线。 郑五、钱岳所部,正从西边而来! 在一日前,郑五、钱岳两校尉便已抵达蓟州镇,并顺手攻破了蓟州镇。在蓟州镇稍作休整,与朱炳琨、郑九所部取得联络之后,便开始着手收紧口袋。 郑五、钱岳两校尉,满编八个部,两万四千人。不过此前留下赵金所部镇压京师,便余七部两万一千人。 按照计划,口袋顺利扎紧,散开的七部兵马在鞑子开始冲锋的时候,便已集结。 面对气势汹汹的东虏骑兵,郑五有条不紊。骑阵、炮阵、铳阵、枪阵,一一列起。 鞑子近了。 二五九章 血河 “五哥,你看鞑子,还真有一股子凶猛劲儿。” 钱岳兜鍪下露出一双眼睛,看着黄尘滚滚,排山倒海而来的鞑子骑兵,不禁笑着对郑五道。 郑五摇了摇头:“我看是色厉内荏才是。” 钱岳大笑,抬头望道:“不知主公如今在哪里。” 郑五面无表情,眼看着鞑子骑兵已经进入八百步以内,摇了摇头道:“鞑子来了。” 他对身旁的传令官微微点了点头。 传令官顿时散开,令旗挥舞,大喝连连:“校尉有令,炮阵准备!” 一万多战马践踏着大地,一个呼吸便是三五丈,地面震动的厉害,炮阵好像摆在一个震动不休的巨大机器上,操炮的炮手不得不用力压住轻便的虎蹲炮。 小炮有小炮的好处,轻便,机动性强。但轻便之余,遇到眼前这种情况,则很难保证准确度。 不过无妨,满眼都是敌军,怎么也不会打到天上去。 八百步! 令旗挥下,点火,嗤嗤的火药燃烧的声音连成一片。 “开炮!” 雷鸣般的炮响声震耳欲聋,一大片烟雾升腾,上千颗炮子带着火焰在空气中拉扯出长长的白浪,轰然碾入鞑子骑阵之中! 一个巴牙喇白甲兵挥舞着狼牙棒狂呼怒吼,霎那戛然而止。一颗炮弹掠过,半截身子飞起,一个,两个,整整碾杀了七八人方才落地,又弹跳起来,撞死撞伤了三四匹战马,才滚落尘埃静止不动。 鞑子有对付火炮的战术,在与明军多年的交战过程中,鞑子的骑兵有了相应的应付手段,那就是松散阵型。 但这一轮炮击,打碎了鞑子的幻想——他们历来集体冲阵,在进入五百步之内,才会散开阵型。因为明军的火炮在超过这个距离之后,不但准确度大减,而且威力暴跌,在五百步之外,很难造成威胁。 一步五尺,五百步就是两千五百尺,两百五十丈,合约七百五十米左右。这是个很遥远的距离。至少对于这个时代而言,火炮在超过这个距离之后,威力很难得到保证。 如红衣大炮这样的巨型火炮,甚至可以打数里近十里远,但准确度完全没有。 火炮的杀伤力,都用在中程的防守或攻坚战役上。一般而言,野战很少用到。因为一旦双方正面接战,几百步的距离,眨眼就过了。 但嬴翌的虎蹲炮让鞑子大开眼界。 八百步齐射,竟能保证一定范围的准确度,一千颗炮子,只这一轮齐射,就将密集的骑兵阵型打了个通透,死伤至少超过三千! 这是前所未有的。 这时代的炮,最大的能耐,是威慑。 但嬴翌炮多啊。 一个校尉一万两千人,配备的虎蹲炮就超过五百门。随便一个部,就拥有超过一百门新式虎蹲炮的重火力。 这种轻便的新式虎蹲炮不但拥有相当强大的性能,制造起来也极是便利。 这是新式虎蹲炮诞生以来第一次大规模集群炮击。 便是当初面对侯恂七万保定兵的时候,也不曾动用这么多的火炮。 炮子第一轮打出,操炮手们极其熟练的刷炮管、填炮子,只不到十个呼吸,第二轮炮击又来了! 新式虎蹲炮的性能,可见一斑——省略了冷却炮管的程序——金元合金有着强大的耐力。 老式的火炮,在打出一轮炮子之后,在清理炮管残余的同时,还要对炮管进行冷却。制造的材料不过关,一旦炮管过热,就会炸膛。因此操炮手是一个将脑袋挂在腰间的高危职业。 但在嬴翌这里,这个程序直接省去了。 十个呼吸,十来秒钟,便是一轮炮击。等鞑子骑兵进入三百步的时候,硬生生承受了三轮炮击。 三十秒,五百步。骑兵冲阵之快,可见一斑。 但三轮炮击给这支鞑子骑兵造成的伤害,是怎么也无法抹平的。第一轮炮击至少杀伤了三千骑兵,随后鞑子惊恐反应过来,顿时散开,随后两轮炮击总共可能只造成了七八百人的伤亡。 但即便如此,近一万五千鞑子骑兵,在进入三百步内,已经显得稀疏了许多。 这时候,郑五令旗再挥。 武装到牙齿的长枪兵挺枪上前,铳兵随后,将炮阵掩护起来。长枪兵迅速结阵,枪尾深深插入泥土,枪头斜指前方,兵卒腋夹枪身,整个人依附在枪杆上,双足死死的蹬着地面,等待即将来临的冲击。 二百步。 铳兵发力了! 金元合金铸造的三眼铳,有效距离在二百步内。而鞑子冲锋的速度,如今已抵临最大,一个呼吸便能扑进十三四步。 砰砰砰!!! 两个校尉,眼下七部,每部有一个满编营的铳手,七百五十人。七部就有五千二百五十铳手。五千余铳手藏在枪阵之后,一排接一排,以三段射的方式,连绵不绝的打出无数的铳子。 如暴雨梨花,顿时之间,鞑子骑兵成片成片的倒下。 倒下一片鞑子,露出后面一片,又倒下一片,再露出后面一片。 阿巴泰已经冷汗长流! “不可能!什么火器有这样的威力!不可能啊!” 他心中嘶吼,惊惧,甚至想要拔马就逃! 身边的亲兵一批批的倒下,为了掩护他,被炮子、铳子打的四分五裂,死伤惨重。左边、右边,一排排的精骑倒下,往常那战无不胜的骑兵,如同豆腐渣一样,无能为力。 “杀!杀!杀!” 他无意识的吼叫着,鼓起最后一丝勇气,近了,近了! “杀!” 轰然间,散碎的骑兵与武装到牙齿的枪阵撞在一起。锋利无比、坚固无比的金元合金长枪生生撑住了骑兵的冲击,一霎那,人仰马翻! 锋利的枪头入肉的声音,噗噗作响。双方狰狞的面孔,在这一瞬间被对方看的一清二楚。 哐当哐当的金属交击的声音里,狼牙棒、飞斧、链锤、长枪、大刀,刀光剑影,卷起漫天血腥! 金元合金铸造的全身甲,在这一刻显露出其无比优越的性能。 枪兵只须注意攻向眼睛的武器,只管机械化的出枪、收枪! 一捧捧的血水洒下,顿时之间,沿着枪阵形成一条血肉的河! 这时候,枪阵后的铳阵再次发威了! 这回便不再是齐射,而是自由攻击。铳手们藏在枪兵的后面,从缝隙里打出一颗颗铳子,射翻一个个狰狞的鞑子! 郑五脸上露出笑容,喝道:“骑兵出击,给鞑子最后一击!” 游离于两翼的骑兵,终于登上舞台。 二零六章 击灭 f 军队的发展,是一个从简单到复杂的过程。最初的时候,军队就是军队,全部都一样,打仗的时候蜂拥而上。 后来就有了车兵、步兵之分。再后来有了成建制的骑兵、专门的弓箭手。车兵逐渐被骑兵取代,而骑兵又演化细分出重骑兵和轻骑兵,弓箭手这个兵种又分弓手和弩手。而步兵也细分为刀牌手、长枪兵等等,也分轻重。 而战场上的具体战术,也变得越来越复杂。步骑协同、步弓协同、弓骑协同,等等。同等条件下,单一的一个兵种,并没有绝对的优势。 嬴翌麾下,如今只有五个兵种。炮兵、枪兵、铳兵、骑兵以及夜不收。当初将独为一部的夜不收打散,并扩充部级兵力,在其下建制一个营的夜不收。在部一级的建制上,形成完备的体系。 形成总数三千人、五个兵种协同的完善建制。 而部级的建制,五个兵种之间,人数各有不同。以枪兵人数最多,铳兵其次,骑兵第三,夜不收其四,炮兵最少。 三千人,枪兵占三分之一,也就是一千人的编制。铳兵七百五十人,这里就去了一大半。骑兵五百人,夜不收四百人,炮兵三百五。 鞑子一万多骑兵冲阵,面对七部兵马、总数超过一千门虎蹲炮的三轮炮击,士气至少被打掉了一半。 他们的战术经验,仍然停留在与明军作战的时候。与明军作战,双方摆开阵势,或先用包衣消耗明军火器,再以精骑冲阵,野战当中往往一冲即溃。 不过这次阿巴泰是为了突围,包衣不考虑。直接以精骑冲阵,幻想着嬴翌的军队的火力与明军一样,于是吃了大亏。 折损近四五千精,士气大跌。不过无论是阿巴泰还是剩下的鞑子兵,都认为只要冲过这段距离,就万事大吉。但随后铳兵们再次让他们心惊胆战。 较之于火炮,铳兵的杀伤力更强。 五千余铳兵,列阵三连射,在鞑子进入两百步以后,火铳几乎没有停顿过。等到鞑子冲到阵前的时候,几乎有一半人倒在了冲锋的路上。 接战的时候,鞑子最多还剩下熙熙攘攘的五千人。 更让阿巴泰绝望的事发生了——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满蒙精骑,在全副武装的枪兵面前碰的头破血流! 甚至连撕开一丝丝缝隙的可能都看不到! 狼牙棒也好,链锤也罢,人借马力,一锤打下去,打的枪兵最多后退两步,只在那铁罐子一样的盔甲上砸出一个细微的白印,仅此而已! 而他们往常坚固的盔甲,无论是单层甲还是双层甲,甚至三层甲,在面对枪兵锋利的长枪的时候,犹如纸糊,不堪一击! 正如同之前倒在铳兵枪口下的情形,他们的盔甲,已不足为恃! 等郑五下令两翼骑兵出击的时候,鞑子已经濒临崩溃。 ... 郑五那边大战掀开,朱炳琨这边亦毫不示弱。尤其是阿巴泰拉走了所有的精骑,留在后面的都是包衣的情况下,面对朱炳琨的攻势,包衣们毫无还手之力。 所谓的包衣,就是鞑子们的奴才,奴隶。其中朝鲜人和被掳走的汉人,各占一半。 他们的主要职责,除了给满蒙的鞑子兵当炮灰之外,最大的用途,就是作为辅兵,为鞑子运送军事物资。 他们的战力,可想而知。 当阿巴泰率领精骑冲阵的时候,两万包衣本要紧随之突围,但被朱炳琨截住。 临战的战术,往往没有太多取巧的地方。无非先炮击,然后铳击,最后肉搏接战。 战场上没有怜悯,朝鲜人也好,汉人也罢,在没有投降之前,只有一个字,杀。 朱炳琨所部几轮炮击下来,直接将两万包衣打溃了。然后骑兵、枪兵、铳兵直接攻过去,漫山遍野的追杀。 而此时,嬴翌已下青山口关城。阿巴泰留下的三千精骑,在嬴翌面前毫无用处。 刀光纵横,气爆阵阵,一朵朵莲花般的气浪绽放开来,每一次绽放,就有数十上百人死在嬴翌刀下。 这三千鞑子精骑倒也聪明,竟反攻青山口,分明要打破青山口,从这里逃出去。但还没有等他们打破青山口,就全数倒在了关下。 灭了这三千人,嬴翌再无动作,返身又回到青山口上。 这时候,战场上的形势,已经一目了然。 鞑子败了。 大约就在这个时候,本在封锁喜峰口的王轶胜所部,也紧赶慢赶的赶到了。 纵横约五六里的战场上,鞑子的溃兵被围困在当中,南面和西面的战线越收越紧,一个个鞑子倒在将士们的枪口下,最后齐聚于青山口关城。 “主公!” 四大校尉满身烽烟的来到嬴翌面前。 嬴翌拄刀立着,魁伟的躯体好似泰山。 “启禀主公,此战已毕,请主公示下!” 朱炳琨捶胸抱拳,刚声大吼。 嬴翌微微颔首:“战果如何,可曾统计明白?” 朱炳琨道:“末将及郑九校尉麾下七部兵马,共斩首一万七千级,俘获三千人。兵甲物资不计。” 郑五道:“末将及钱岳校尉麾下七部兵马,共斩首一万四千八百级,俘获一人,兵甲物资不计。” 嬴翌微微颔首:“竟全功矣。” 然后道:“将士可有损伤?” 朱炳琨道:“本部校尉麾下伤亡三十三人,伤者二十九,阵亡四人。” 郑九道:“本部校尉麾下伤亡三十一人,伤者二十七,阵亡四人。” 郑五道:“本部校尉麾下伤亡四百七十七人,伤者四百二十一人,阵亡五十六人。” 钱岳道:“本部校尉麾下伤亡五百零一人,伤者四百七十二人,阵亡二十九人。” 嬴翌闻言道:“毕竟还有伤亡。” 不过也在嬴翌的允许范围之内——总共伤亡人数还不到一千人,直接阵亡的不到百人,如果让人知道,这是在歼灭近四万东虏的战役中造成的损伤,恐怕会惊的人仰马翻。 无论是武器、盔甲等军备的精良程度,还是士兵的平均体魄强度,嬴翌麾下的将士都达到了一个相当强悍的层次。能有这样的战果,并未出乎嬴翌的预料。 火炮、火铳威力强大,而长枪短剑锋芒毕露,全身盔甲武装到牙齿,而且强韧不破,鞑子再怎么凶暴,也是血肉之躯,不败何来? 郑五、钱岳所部伤亡数百,这还是因为与阿巴泰近一万五千精骑正面碰撞的缘故。而朱炳琨、郑九两校尉的伤亡,多是在逐杀溃散的包衣的时候,被偶然伤到。 毕竟战场纷乱,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除非所有的将士的体魄,都达到3以上,才能保证没有伤亡。 二六一章 京观 王轶胜率领的亲卫部来的晚了,斩首不少,而未有所损伤。作为嬴翌的亲卫,这一部兵马是最精锐的,兵器盔甲没什么好说的,但平均的体魄强度,冠绝全军。加上又避开了鞑子最锋芒的时候,没有损伤理所当然。 “收殓好阵亡将士的骸骨。”嬴翌道:“记好名字,就地火化,骨灰一定要一个不落的带回去。” “喏!” 四人齐齐顿首。 “另外...” 嬴翌举目看着关下被看押一团的俘虏,淡淡道:“此战不要俘虏,全给我杀了。战场上所有的首级都给我斩下来,送到山海关外,我要垒个京观给鞑子瞧瞧。” 即便俘虏当中有汉人,但嬴翌冷心似铁,说杀就杀。 这一战,不是嬴翌剿灭东虏的开始,而是震慑东虏的一战。河北大片地面,还需要很多时间和精力去梳理,暂时嬴翌没有心思去理会鞑子。 震慑住,等河北平秩序平稳之时,才是鞑子末日的开始。 朱炳琨应喏一声,道:“主公,阿巴泰被俘,可要见一眼?” 嬴翌眉头一挑:“阿巴泰被俘虏了?命不小啊。” 然后却摆了摆手:“左右一个鞑子,有什么好看的。杀了就是。” “喏。” 朱炳琨退后一步,郑五上前:“主公,此战有一人逃走。” “哦?”嬴翌念头一转,道:“是和乘鹰的吧?” 郑五道:“主公英明。早前收紧口袋,正遇此人逃窜,本已困住待杀,不料此人竟有一只大鹰从天而降,将其带走。猝不及防之下,将士们未曾将他留住性命。” 嬴翌道:“那是鞑子一方的异人,有些诡谲手段也在情理之中。他跑了也好,正好帮我给黄台吉这奴酋传个消息。” 郑五顿首,躬身道:“另有一事,须得主公区置。末将留镇京师的赵金所部传来消息,附明廷内阁首辅周延儒书信一封。”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封皱巴巴未曾开封的书信,双手奉上。 嬴翌怔了下,笑了起来。他接过书信,扯开一目十行,几个呼吸后笑道:“些个老狗也不是蠢货。明廷将亡,都找出路呐。” 朱炳琨等人对视一眼,皆心领神会。 嬴翌将书信揉成一团,丢在关下,道:“不去管他。我的确需要一个完整的京师,但有没有周延儒都无关紧要。传令下去,各部将士打扫战场之后就地休整。王轶胜,你带亲卫部将首级送往山海关,速去。” “喏!” 众将齐声应喏。 ... 山海关。 白广恩神色沉着的立在关城上,指挥兵卒打退了又一波鞑子包衣的进攻。远处,鞑子精兵仍按兵不动。 嬴翌离开山海关之后的第二天,图尔格便到了。图尔格作为阿巴泰的副手,与阿巴泰分兵之后,领精兵一万、包衣一万,沿着关宁一线扑来。 他直接绕过宁远,还拔掉了宁远与前屯卫之间的宁远中右所、广宁中后所,将坐镇宁远的吴三桂孤立起来。 但在前屯卫,图尔格吃了个钉子。马科镇守前屯卫,虽然惧惮鞑子,但新降之将,死命抵抗之下,图尔格并未如愿打破前屯卫。 不过也仅此而已,只有守城之力,而无野战之能。 图尔格干脆放弃前屯卫,又攻中前所。不过中前所的兵力在整编的时候早被抽掉一空,废弃了。被他如愿拿下。 随后至山海关,以包衣轮番攻城,烈度一般。 从昨日开始,至今日,图尔格已攻关近十次,近万包衣几乎折了一半。如果图尔格有心攻打山海关,这时候就该上满蒙精锐了。 白广恩看似沉着,实则心中颇为急切。山海关这里不是关键,关键在于青山口和喜峰口附近的战场。 他希望那边能尽快传来消息。 “林将军,不知主公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这话,白广恩已经问了不下二十次。 林部将,就是嬴翌留在山海关的一部兵马的部将。他与白广恩俱在城头观战,闻言冷着脸道:“白部将只管守好山海关。” 语气已是生硬。 白广恩尴尬的笑了笑:“兄弟毕竟有些担心嘛,林将军不要见怪。” 林部将无言。 片刻后道:“鞑子一直不曾出动精兵,仅以包衣奴才攻关,意图昭然若揭。不过等到主公好消息传来,再看关下鞑子,又是什么表情?” 白广恩笑道:“定然很好看。” 这一波包衣被打退之后,过了大概半个时辰,鞑子那边又发了十几炮,仅两三颗炮子落在城头,不曾造成伤亡。随后一千包衣又上来了。 白广恩都有些烦了,一边指挥发炮还击,一边对林部将道:“眼看日头已过午时,主公那边...” 他一开口,又提到这话,见林部将面色已经非常生硬了,不得不住口。 这时候,有人大喝:“王将军回来了!” 白广恩一怔,与林部将对视一眼,齐齐转身,就要下关城。白广恩又连忙顿住脚步:“守好关墙,本将去去就来。” 则已下关城,拉着那传讯的兵卒就问:“王将军?可是王轶胜将军?!” 传讯兵道:“正是王将军!已入关了!” 白广恩大喜,对林部将道:“看来主公那边的战场已经尘埃落定了!” 两人翻身上马,穿过关中兵道,前往迎接。 正见王轶胜在内侧关城下指挥兵卒将一辆辆马车赶入关里。 白广恩和林部将下马及前,林部将笑着捶胸行了个军礼,道:“王兄,战况如何?” 白广恩竖起耳朵,不敢放过一个字。 王轶胜给两人打了个招呼:“主公亲自出马,还能有什么结果?” 他指了指一溜子入关的马车,道:“全都是首级。” 白广恩一愣,这马车虽然已入关不少,但后面还有许多,一眼望不到头,不禁惊道:“全都是首级?!” 王轶胜道:“阿巴泰四万兵马,除有一个异人逃走,其他全数在此。” 白广恩听完,怔滞半晌,然后倒吸了口凉气:“全杀了?!” 王轶胜道:“主公要在山海关外筑京观。” “京观...” 林部将毫无意外,白广恩则张大了嘴巴,惊的说不出话来。 王轶胜此时才问道:“山海关战况如何?” 白广恩忙道:“鞑子仅以包衣攻关,自昨日至今已攻近十回。” 王轶胜点了点头:“主公令我筑京观,耽搁不得。便出去打发了鞑子,把人头垒起来再说。” 二六二章 田宏遇说 京师,田府。 田宏遇看罢手中纸条,用力一巴掌拍在太师椅的扶手上,精神亢奋道:“时机已至,来人!” 飞鱼服,绣春刀,大门洞开,便有两个精悍的锦衣卫士按刀入内。 “主公传讯,封锁紫禁城。传我命令,教弟兄们按计划行事,不得懈怠分毫!” “是!” “王三平,外宫各城门轮换之事你来主持。记住,天黑之前,外宫各城门处守卫务必全数换成我们的人!必要的时候,可以动手!”田宏遇神色严整至极,语气铿锵有力。 “是!” 王三平转身飞奔而走。 “李无咎,你去告诉府里的弟兄们做好准备,随时随我入宫。” “是!” 锦衣卫下有南北镇抚司,南镇抚司主内,北镇抚司主外。早年间皆隶属于锦衣卫指挥使辖制,后来北镇抚司被划拨到东厂督下,从属于东厂提督。 也就是说,田宏遇作为锦衣卫指挥使,实际上手下只有南镇抚司。而北镇抚司掌握在东厂,也就是王承恩手中。 不过自魏忠贤事后,无论南北,皆已跌落尘埃。崇祯帝在很多对外的国家大事上被大臣们忽悠的晕头转向,最大的原因,就是北镇抚司的无力。 明廷皇帝亲军二十六卫,锦衣卫便是其中之首。南镇抚司在跌落尘埃之后,对国家内部官员的掌控力衰落到极点,完全沦落为与羽林、金吾一样驻守皇宫大门的看门人。 京师紫禁城有内外之分。外宫主要由锦衣卫、羽林卫、金吾卫驻守。而内宫,则在御马监腾骧四卫营的掌控之下。 田宏遇被嬴翌降伏之后,便被嬴翌列于人道榜上。此中玄之又玄,非人力可以描述,加之嬴翌逐渐势大,田宏遇便再无二心。这半年以来,田宏遇通过锦衣卫指挥使的职权以及皇亲国戚的身份,暗中安插了许多人手——皆是上榜者。 这些人逐渐掌握住锦衣卫亲军的大权,并向羽林卫和金吾卫蔓延。 到如今,整个外宫各城门要害的驻军,大部分都在田宏遇的掌控之下。 这才是嬴翌有信心拿下一个完整的京师的依靠之所在。所谓内阁,所谓周延儒,全然不被嬴翌放在眼中的道理,也是因此。 明廷上下,满朝大臣,在明廷失势之后如土鸡瓦沟。掌军者,才是决定京师是否完整的关键。 在歼灭阿巴泰所部东虏之后,嬴翌下一步要走的,就是夺取京师,完成北伐的最终目标——灭明。 于是着人传讯,令田宏遇夺取京师防卫,尤其是紫禁城。务必要保证紫禁城的安危,并保证崇祯帝及后妃、皇子、公主、宗室的安全。 田宏遇埋下的钉子,到了该起作用的时候了。 安排好一应事宜,田宏遇令人持名帖,延请羽林卫、金吾卫指挥使过府一叙。 这两位指挥使接到田宏遇邀请的时候,并没有什么怀疑——自从赵金驻军于京师城外,这满京师的文武勋贵大臣,这些天无不来往奔走。不是你今天邀请我,就是我今天邀请你,无外乎商量一个出路而已。 田宏遇作为锦衣卫指挥使,又是皇亲国戚,分量还是有的。当即两位指挥使便乘轿来到田宏遇府上。 皇帝二十六位亲军,尤以守卫紫禁城的锦衣卫、羽林卫和金吾卫为最,其至关重要之处,勿须赘言。由是这三卫亲军的掌控者,皆为崇祯帝‘心腹’。 比如田宏遇,是田妃的兄弟,身份为外戚。而羽林卫与金吾卫两卫指挥使皆是宗室,朱家亲族。 不过老朱家到了这一代,没有出过什么杰出的人物。这两个指挥使平素也不怎么管事,反正麾下的亲军卫士只管按照惯例驻军、轮换就是。 这也是田宏遇能轻易安插人手在羽林卫和金吾卫的主要原因。 到了田府,田宏遇笑眯眯地将两位宗室指挥使请进屋里,然后把门一关,门外便被熙熙攘攘的锦衣卫亲军封锁。 田宏遇完全已经没有遮掩的想法,到这里,两位指挥使才恍然回神,察觉不妙。 田宏遇哈哈一笑,唤侍从上茶,这才笑道:“两位请坐。” 这两位指挥使,此时察觉不妙,已有些双股战战了。 一人咽了口唾沫:“田国舅,你这是什么意思?” 顺着他的视线,只见门窗白纸外熙熙攘攘的人影林立,让人心头发颤。 田宏遇慢条斯理道:“两位莫急,听我说。” 然后便道:“山河翻覆,大明日暮西山。三千人于城门外,教京师上下百万束手无策。若待其主力归来,两位可知结局?” 两位指挥使顿时无言。 田宏遇道:“这几日文武大臣、勋贵宗室,你来我往,无非商量一个出路,两位也跑的勤快,然否?” 两位指挥使顿时面红耳赤。 田宏遇笑道:“这法子嘛,无非两条路可走。一则死扛到底,若能打退了他们,暂时可以高枕无忧。二则无非献城投降而已。两位,我说的对不对?想必不少人有这个想法罢?” 一人闷哼道:“怎的两条路?还有第三条!” 田宏遇哈哈大笑:“两位莫非还把希望寄托于外军勤王不成?唐通的下场,可历历在目。至于大同姜瓖,呵呵,土皇帝一个,恐怕巴不得京师出事呢。关宁?” “哈哈哈...”他长笑一声:“我可以告诉两位,关宁已经完了。” 他拱手朝东,道:“我主嬴公已拿下山海关。关宁军白广恩、马科俱已降服。吴三桂被阻绝于关外,困死宁远。至于江南,呵呵,早已无暇他顾耳!” 江南的确已无暇他顾——朝廷已经接到求救战报——逆贼攻中都凤阳,凤阳巡抚马士英抵挡不住,召集运河一线诸部兵马、江南兵马,与逆贼在中都大战,屡战屡败,已折损泰半,眼看就要不行了。 不但中都,湖广、关中,俱有战火。尤其湖广,四川老将秦良玉率兵出川,与战与襄阳城下,不胜。 各地皆已颓势大显,明廷之势,败矣! 要不然满京师上下文武勋贵大臣,明目张胆结连商议,分明已不把皇帝放在眼里,是什么原因? 就是这个原因。 二六三章 夺宫 但是两位指挥使在意的不是这个,他们只听到‘我主嬴公’四个字,便脑子已一片空白! “你...你...你...” 指着田宏遇,两人面色惊怖:“你竟与...早有牵连?!” 田宏遇微微一笑:“然也。” 他如何再作掩饰?没有必要了。 抱拳于东,田宏遇道:“当初我下江南,欲搜罗美人敬献皇帝。归来当途得遇明主。至今已近年矣!” 一人叫颤抖道:“你乃皇亲国戚,国舅之尊,竟...竟...” 田宏遇摇头道:“正因皇亲国戚,才要早寻出路啊。譬如你我,你两位是宗室,而我是皇亲,与国休戚。一旦山陵崩,国覆灭,何去何从?” 又道:“我主雄才大略,且于宗室、皇亲多有优待,不曾擅杀。想必两位也知道开封周王,开封为我主掌握之后,周王除爵、纳地之外,未曾有所损伤。我主常言,洪武驱逐鞑虏恢复中华,于祖宗、于诸夏,功莫大焉。后世虽然不肖,却也是历史必然。只须得除了特权名爵,日后安于律法,自然无咎。” 言罢,田宏遇顿了顿,看两位神色,果然异动,道:“我主北伐灭明,其军两路,然我主为防东虏趁虚而入,亲率兵马于登莱涉水至辽东,早取山海关,并在昨日于青山口内,设口袋阵,全歼东虏阿巴泰所率四万大军,斩其首级于山海关外筑京观慑东虏。” “两位以为,那数万兵马为何至良乡而东进?盖为此也!如今东虏来犯之兵皆灭,不日我主将兵临城下。两位,以我主天兵神威,数万大军,京师如何抵挡?连那城外三千兵马,不过区区一部,便已不可敌啊!” 两人已听的面如彩虹,变幻不休了。 “我主言,京师重地,有明一朝之精华所在。祖宗之遗泽,不可不察。朱室治国三百载,功莫磨灭。有意保全洪武宗室,不至擅杀流离。令我于大军兵临之前,封锁紫禁,保全天子,弹压治安,以待我主亲临。两位,在此我诚挚请两位深思熟虑!” ... 不多久,田宏遇唤来亲信,付两块令牌,教持此羽林卫、金吾卫指挥使令牌,将外宫驻军全数轮换成自己人。 如此一来,紫禁城外宫,便落入田宏遇掌握之中。 两位指挥使业已倒戈,见此还道:“外宫为你我三人执掌,来去自由。但内宫在御马监之下,腾骧四卫营执掌,不知田兄有什么计策可以夺取?” 又道:“紫禁城不言,京师尚有京营残兵万余,五军都督府那里,田兄可有计较?” 田宏遇哈哈一笑:“两位放心,五军都督府早已在我掌握之中。” 五军都督府,初为大都督府,掌天下兵马。后分五军,为前军都督府,后军都督府,中军都督府,左军都督府和右军都督府。并被兵部分权,五军都督府有统兵权而无调兵权,兵部有调兵权而无统兵权。 五军都督府都督一直是国公勋贵的基本盘,如今北五军都督府以成国公朱纯臣和定国公徐允祯为主。 朱纯臣是朱能的后人,而徐允祯是徐增寿的后人。 另外还有个南五军都督府,驻于应天南京。以英国公张惟贤为首,暂且不说。 田宏遇是嬴翌埋下的暗子,除了给嬴翌通风报信之外,此时保证京师的完备是他的主要责任。田宏遇自然不会忽视京营。一旦京营造乱,紫禁城不说,至少这满城的百万户百姓没的好日子过。到时候嬴翌必定不悦。 早在很久以前,田宏遇就用锦衣卫的手段往几位国公府上安插人手,此前显得困难,但自京营败于城外,混乱了一阵子,倒教他趁虚而入,人手安插到位了——倒也不是掌握军队的军官,而是几位国公身边的卫士。 只要田宏遇愿意,随时可以取几位国公的性命。 这就是田宏遇钳制五军都督府的手段,虽然下作了些,但很有用。现在的勋贵国公,可不是当初开国之时的英杰。怕死的要命。 譬如原本历史上,朱纯臣这位国公,就是开城放李闯入城的罪魁祸首。 眼下烽烟四起,兵部对五军都督府的掌控力逐渐转移,如朱纯臣等,加封太子太保,已经得到调兵权。只要控制了他们,京营就不会乱。 两位指挥使见田宏遇自信满满,顿时不再言语。 田宏遇看了看天色,道:“已近日落,还请两位在我府上盘桓一阵,我有要事,暂时失陪。” 两位指挥使心知肚明,不多言语:“田国舅请便。” 当下田宏遇带了府上人手,近三百人,皆锦衣卫中上榜的精锐,多是当初嬴翌配备给他的人手。每个月人道榜反馈真灵,锦衣卫中上榜的,也有份。虽然比起军中正兵要少了些,但如今在锦衣卫中,近三千上榜的,也都精悍,非同小可。 田宏遇带着他们一路从大明门入,进入紫禁城外城,大明门已在他掌控之下,毫无意外。 便则直奔午门。 午门,便是紫禁城内城的大门。 至午门不远,田宏遇拐角按住人马,只带了十余人到门前。 腾骧前卫营镇守此门,见田宏遇至,按照惯例询问。 田宏遇袖口取出一份手书,道:“田贵妃召我觐见!” 腾骧卫兵卒便打开午门,放田宏遇入城。等田宏遇一入城,翻脸便动手了! 这里一动,远处藏于拐角的三百精兵迅速涌来,不片刻,便杀散了茫然无措的腾骧兵,占领了午门。 随后从外城涌来数千兵马,将午门镇住。便迅速向东华门、西华门扩散。 御马监腾骧卫根本没有得到半点消息,猝不及防之下,东华门、西华门皆被夺取。许多兵卒在懵懂之中,被缴械俘虏。 田宏遇毫不犹豫,沿着中宫大道直奔内宫后门玄武门而去。又轻易夺下玄武门。 如此一来,整个紫禁城,便全数落入田宏遇的掌控之中。 至于御马监腾骧四卫营的主力,还在内宫后玄武门外万岁山侧的御马监营地里,茫然不知。 最后田宏遇至乾清宫外,强行将护卫的兵马缴械,换成锦衣卫。又吩咐锦衣卫四处缉拿宫中太监,弹压宦官、宫女,维持秩序。 在太阳落山的前一刻,尘埃落定。 这一番,看似轻而易举,但实则多借重了锦衣卫亲军的身份便利,以及田宏遇皇亲国戚的身份。 加之明廷日薄西山,兵无战心,人员散漫,这才一举定了乾坤。 二六四章 尽执于乾清宫 崇祯帝正批阅奏折,隐约听到外面有些嘈杂之音,便放下朱笔,微微伸展腰身,对一旁候着的王承恩道:“殿外怎有嘈杂?王伴伴去瞧一瞧。顺便吩咐御膳房备晚膳,朕要在乾清宫用膳。” “是,陛下。” 王承恩躬身一礼,缓缓退出去,却片刻间又返身冲进来,脚步仓惶凌乱。 崇祯帝正拿起朱笔,闻声抬起头来,还没说话,一眼看到王承恩惊慌的神色,不禁道:“什么事?!” 王承恩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疾呼道:“陛下,田国舅反了!” 崇祯帝露出茫然之色:“什么田国舅反了?” 王承恩道:“田宏遇...” 这时候,急促铿锵的脚步传来,田宏遇顶盔着甲,按刀而入! 崇祯帝一下子就站了起来! 田宏遇顿步,深深的吸了口气,持刀抱拳,亦不跪拜道:“请陛下安坐!” 又道:“来人!” 二十锦衣亲军迅速入内,列于两侧,虎视眈眈。 “护卫陛下,不得有误!若陛下少了一根毫毛,拿命来填!” “喏!” 崇祯帝此时已浑身颤抖,脸色刷的煞白煞白。 “你...你...”他指着田宏遇,心里一片空白。 到此时,他如何还不懂那句‘田国舅反了’的意思? 剑履上殿,带兵入宫,这不是反了又是什么? 然而崇祯帝怎么也想不明白,作为国舅的田宏遇怎么会造反! 便有两个锦衣卫上前,一人把住崇祯帝一只胳膊,将他按在龙椅上,随后便站在他背后,不动不摇。 而王承恩早被锦衣卫执于一侧,怒骂挣扎,挣脱不得。 田宏遇长长的吐出一口气,道:“令王三平和李无咎速执王德化等太监至此。再传满朝文武至乾清宫,就说陛下有国事相商。” “喏!” 到这时,可谓大局已定。 田宏遇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一屁股坐在殿上,微微喘气。说来这般容易,但这等大事,心中压力可想而知。如今已执帝王于殿上,整个紫禁城要害宫门皆在掌握之中,他心头一松,便不免生出些乏力感。 听着耳畔王承恩的怒骂,田宏遇心中极为宁静,他摆了摆手:“督公不要白费力气,我已走到现在这一步,不能回头了。” 王承恩骂声戛然而止,披头散发,亦不再挣扎。 这时候,龙椅上崇祯帝缓缓开口了:“国舅今日所为,可谓不智。这天底下反朕的遍地都是,独独国舅不能。朕自忖未曾怠慢国舅,亦宠田妃,国舅反朕,殊无理由。” 田宏遇闻言,不久叹道:“陛下实无迫我之处,反而殊为优容。然则时也命也,如之奈何?” 他缓缓爬起来,站在陛阶之下,与崇祯帝面对面,极为坦然道:“陛下从不曾怠慢国事。然则国势颓废至此,非一朝一夕之害。陛下非雄主,无法扭转乾坤,大势已去。自陛下登基以来,内有流贼为患,屡剿不绝,反而愈发坐大。外有东虏叩关,屡挡不住,任凭鞑虏肆虐,掳掠百姓。满朝文武尸位素餐,文不能治国,武不能作战,还有什么好期望的呢?” 崇祯帝嘴皮颤抖,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田宏遇叹息连连:“我为皇亲,与国休戚。然正因如此,才愈战战兢兢,生怕哪一日国灭之时,便是九族俱亡之日。陛下,我投我主,非无缘由。盖因我主绝不会怠慢朱室。我主有言,陛下非亡国之君,文武皆亡国之臣。令我封锁紫禁,护卫陛下,务使朱室流离杀戮。” 崇祯帝闻言不禁冷笑起来:“务使流离杀戮?笑话。千载以降,亡国之族哪得好下场。” 说到这里,崇祯帝竟哀求起来:“田国舅,若你尚且记得朕一丝好处,便退出去罢。留下一口刀剑,给朕最后一些尊严。” “陛下!” 王承恩满面泣涕。 田宏遇道:“陛下!” 他道:“事已至此,陛下何必如此?明亡实乃天数,非陛下一人可以扭转。陛下就算死在这殿上,于事又有什么补益?莫非以陛下之死,激起江南反抗?” 田宏遇并非愚鲁之辈。 崇祯帝的死活,于如今的形势,大有关碍。若崇祯帝活,江南就无法再立新君,名不正言不顺。若崇祯帝活着且亲口宣布明灭,对嬴翌而言,好处巨大。至少江南之地便没办法借助大明的名器,来反抗嬴翌。 若崇祯帝自戕,死于殿上。各地便有诸多借口,另立新君。 虽然无论如何,对拥有强大军队的嬴翌而言,都不会造成无法跨越的障碍,但于田宏遇而言,自然要做到尽善尽美。如此,才能在嬴翌面前博得更多。 “陛下。”田宏遇吸了口气:“我主兵锋无双。日前已于青山口内歼灭东虏阿巴泰四万大军,并拟筑京观于山海关外,震慑东虏。东虏尚且如此,远非我主敌手。陛下便是再有心思,这天底下,又有什么能抵挡我主君临?千载以降,朝代轮回,乃是天数使然。秦后有汉,汉后有晋,晋后有隋,及至于如今,大明既已无法为天下之主诸夏之长,何不顺应天数?难道真要触怒我主,行杀戮之事不成?” 崇祯帝顿时颓然。 倒是王承恩暗暗舒了口气。 随后便听田宏遇道:“我主最晚明日便会兵临城下,这一夜之间,我须得稳住京师局势。稍后满朝文武将至,还请陛下稍作安抚。” 崇祯帝不言。 田宏遇便让人拉来一个凳子,就坐在殿中,零零碎碎说些连他自己都理不清的言语。 不多时,周皇后、田贵妃等后妃、皇子、公主,皆被执于殿上。 田贵妃怒骂田宏遇,田宏遇只是笑。 田宏遇之事,田贵妃自然不知,然事已至此,除了谩骂,还有什么能为? 又不久,宫中各监的太监亦被执于乾清宫。 宫中二十四衙门,有十二监,四司,八局。如司礼监、御马监等,每一监都有一个太监。不是所有宦官都叫太监,有地位,有官职的,才叫太监。 王承恩便是如今司礼监的掌印太监,自曹化淳告老还乡以后,王承恩便是宫中二王之一。另一个,是王德化,御马监的太监。 二六五章 清晨 各监太监执于殿上,田宏遇第一个目标,就是御马监王德化。盖因此人执掌御马监腾骧四卫营,而腾骧四卫营有万余精兵还在万寿山侧的御马监军营之中,须得尽快区置。 随后田宏遇逼迫崇祯帝手书一封,又从王德化手中取得御马监的印信,便令王三平带上王德化贴身的一个小宦官,带着崇祯帝的手书和御马监太监印信,立刻前往御马监,解除腾骧四卫营的武装。 如此,紫禁城才算是完全安稳下来。 至申时末,接到宫中传召的文武大臣陆陆续续来到乾清宫,一进来便被执于一旁。等到满朝文武皆被拿下,田宏遇才完全放松下来。 事情顺利的令人措手不及,许多此前留下的暗手,到现在完全没了作用。但这是好事。如果到了必须要动用暗手的境地,就说明事情不顺利。 偌大的乾清宫中,皇帝高坐龙椅,文武列在两旁,除了两侧刀枪林立的锦衣卫,仿佛与平素大朝时候没有什么区别。 淡淡的灯火照耀下,一片寂静。无论是皇帝,还是文武大臣,皆静默,一个个神色惨淡到了极点,精气神颓败无比。 崇祯帝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往常朝会之时,他有什么计划提出来,屡屡有官员顶撞,一个个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抨击、指责他,一个个吆喝着要触头而死,就为了阻止他这个皇帝的诏令。 然而如今,满朝文武皆被执于殿上,作了阶下之囚,却哪里能看到一个道德君子站出来,为他这个皇帝,为这个国家触头而亡? 他觉得是如此的可笑。 果然君非亡国之君,而臣皆亡国之臣啊。 或许大明之亡,果然天数。只是对不起祖宗披荆斩棘的一番基业啊。 田宏遇走过中堂,瑟瑟发抖的文武大臣们看着他,有的面无表情,有的谄媚以笑,却不见一人来指责他。这一刻,田宏遇心里是如此的复杂。 他到陛阶之下,微微抱了抱拳:“陛下但请安坐一夜,明日就好。” 然后道:“告辞。” 转身,便已离开乾清宫。 这一夜,还有很多事,需要田宏遇去做。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一刻,觉得自己是如此的重要。 不过他更知道,即便没有他,主上嬴翌也能轻易拿下京师——看看那满朝文武吧,那般模样,怎么守的住这个国家? 站在殿外,田宏遇深深的吸了口气:“来人,随我去京营大营!” ... 天色黎明时分,庞然巨兽般的京师的影子,已经出现在眼帘里。嬴翌只着盔甲,兜鍪早已取下,露出刚毅面孔。背后猩红的大氅飘摇,座下马蹄嘚嘚。 “报,主公,赵金部将在永定门外迎候!” 嬴翌微微回神,道:“知道了。” 然后对一旁的朱炳琨、郑五、郑九和钱岳道:“走吧。” 嬴翌一抖缰绳,马鞭子甩开,座下战马践踏尘土,一应四位校尉随之,不片刻,已看到赵金等躬身迎立。 嬴翌勒缰,翻身下马。 “拜见主公!” 赵金等捶胸抱拳,躬身一拜。 嬴翌微微颔首:“京师情况如何?” 说着道:“教将士们就地安营扎寨,赵金,我们一旁叙话。” “是,主公!” 永定门乃京师南门,位于京师的中轴线上。嬴翌要入城,自然要从这里入。而非赵金所部驻扎的西直门处。 命令下达,将士安营扎寨不提。 站在永定门外看了看那城头上暗淡的火光,嬴翌与朱炳琨等就在城下,夜色之中。 早有兵卒搬来物件,一应皆坐下,嬴翌道:“都坐下说话吧。” 然后道:“赵金,这几日京师有什么波澜没有?田宏遇那里,可曾建功?” 赵金出列道:“回主公的化,京师近几日不曾有波澜。至于田宏遇处,子时时分,有锦衣卫传讯,道是田宏遇已控制住局面,只待主公君临。” 嬴翌笑道:“如此,便好。” 然后道:“教将士们养足精神,天亮之后,大概便要入城。朱炳琨、郑五、郑九、钱岳,你们四人做好准备,京师城中还有不少明廷兵马,入城之后迅速弹压,不得有误。” “喏!” “再则,做好攻城的准备。”嬴翌又道:“攻城与否不言,准备却是要做的,不能马虎。” “喏。” 嬴翌最大的底气,不是田宏遇,而是麾下的兵马。田宏遇能控制住京师最好,若控制不住,自然就要轮到军队出马。两手准备,两手抓。 卯时末近辰时,天光终亮。前次几番大战,及至于赵金驻军西直门,令京师百姓惶惶不安,但几日沉寂,不见烽火,百姓们的胆子又大起来了。 这些年京师屡遭战火波及,鞑子前四次入关无不在京师城下耀武扬威,已经麻木,百姓们司空见惯了一般。 稍稍一惊恐,随后又仿佛视而不见了。 毕竟,生活最重要。 晨光初起之时,城中便活泛开来。赵金毕竟只堵住一个城门,京师广大,出城入城之处不在少数。有倒夜香的,或者做小生意的,此时都准备开始活动。 但京师戒严。 各要道关口,有锦衣卫巡守。飞鱼服,绣春刀,让人敬畏。 “今天生意没法做了...” 小贩们无不如此叹息。 嘚嘚的马蹄声清脆又响亮,从正阳门内传出。但见一彪精骑,从京师内城出来,为首一人顾盼生姿,不是田宏遇又是何人? “迎接主公的准备可曾完备?” 田宏遇还有些不放心。 王三平道:“大人放心,早已提备妥当。正街沿途一应路口戒严,道路清理整洁,主公入城无碍。” “好。”田宏遇吸了口气,一甩马鞭:“诸位,随我迎主公入城!” “驾!” 这一彪飞鱼服精骑顺利穿过中轴大道,直奔永定门。 惊雷般的马蹄声敲响了京师,沿途两边的阁楼、房屋中,无数双眼睛目视着他们,一直到永定门。 “鸣炮!开城门!” 田宏遇翻身下马,大喝一声。 早有静候乘上的兵卒调整炮口,霹雳炸雷般的炮响声中,永定门嘎吱嘎吱的打开了。 田宏遇一步一走,身后三百锦衣卫步履随之,一出城门,不远大军赫赫,处犹如方块简洁,刀枪林立,旌旗招展! 二六六章 上殿 永定门前大军林立如墙,旌旗迎风猎猎。苍甲如湛的是骑兵,银甲如纱的是枪卒,赤甲似火的是铳兵,灰甲类土的是斥候,白甲如雪的是炮兵,金甲似骄阳,亲卫者也。 嬴翌一身玄甲,策马立于阵前。左右朱炳琨、郑五、郑九、钱岳四校尉拥趸,威风凛凛,莫能直视。 万军如一,鸦雀无声。 永定门中门大开,田宏遇顶盔着甲,大步迈出。及至于近前,捶胸顿首,抱拳躬身:“田宏遇恭迎主公进京!” 嬴翌哈哈一笑,摆手道:“快快请起。” 待田宏遇直起身子,嬴翌道:“前面带路,入城,进京!” “喏!” “且慢。”这时候,朱炳琨忽然道:“主公莫急。不妨先令大军接管京师防务,再入城不迟。” 田宏遇猛地抬起头来,瞪大眼睛,喝道:“主公!属下绝无二心!” 郑五道:“主公,田指挥未尝有二心,然京师初至,或许有与明廷共生死者。主公万金之躯,不可不察。朱校尉言语无差,田指挥使亦然。然为防万一,自当谨慎。” 嬴翌闻言笑道:“无妨。明廷将亡,或有共生死者。然我承继祖宗之荣耀,天命所归,何惧来哉?” 然后谓田宏遇道:“勿须多想,只管在前引路。” 田宏遇深吸一口气:“喏!” 大军,入城。 田宏遇及三百锦衣卫在前引路,嬴翌一马当先,直入京城。玄甲如墨,神秘威严,魁伟雄姿,顾盼生辉。一路所过,满京师一片鸦雀,无数双眼睛看着他,他自姿态从容,毫无局促。 金甲簇拥,犹如天兵。脚步震震,如雷霆霹雳。蚩尤旗迎风狂舞,斗大的嬴字浩浩荡荡,分明是那历史潮流,滚滚向前,不可阻挡。 不知何时,有呜咽隐隐,嚎哭阵阵,百姓无所适从,难以接受。 大明,亡了! 午门外,崇祯帝及满朝文武静默。周遭锦衣林立。远闻脚步惊雷阵阵,这一刻,崇祯帝不知心中如何沮丧复杂。 祖宗基业,近三百载,终将沦落。而来者,正如那天边骄阳,正待昭昭! 周延儒一脸灰败,众文武精气神衰落到极点。正如那衙堂下的囚徒,艰难等待判决。 当一杆大纛在远处冒头,众人皆精神一振。无论崇祯帝还是文武大臣勋贵,这一刻都把心提起。 嬴翌玄甲魁伟之身,终于出现在眼帘里。 马蹄缓缓踏过青石铺就的大道,嬴翌的目光与崇祯帝碰撞在一起,一个深邃炽烈,一个灰白无光。默然间,皆是无声。 执帝王于驾前,拘文武于马下,天地俯首,这是何等风光?! 田宏遇意气风发,近前喝道:“我主已至,文武跪拜!” 哪里还有半分心气,以周延儒等为首的明廷文武齐刷刷如割麦子一样拜倒,而崇祯帝,已泪流满面。 嬴翌策马至于前,伸手间,哗啦,亲卫齐止步。他翻身下马,龙行虎步,大氅滚滚,全然也不理会那折腰拜倒的满朝文武,至崇祯帝面前,微微拱了拱手:“朱兄。” 崇祯帝微怔,一时无言。 嬴翌微微点了点头,道:“此间门前,颇为不便。田宏遇,请诸位明廷大臣上殿说话。” “是,主公。”田宏遇躬身一拜。 嬴翌便与崇祯帝伸手示意:“朱兄,请。” 崇祯帝浑浑噩噩,踉踉跄跄,与嬴翌同入午门。两个背影,昭然鲜明。 中宫大道,嬴翌与崇祯帝缓步缓行,一位位锦衣卫列于道畔,昂首挺胸,迎接嬴翌目光。 许多宦官、宫女皆在远处,战战兢兢,仓仓惶惶。 至乾清宫,登阶上殿,只见殿中阔阔,盘龙柱林立,雕梁画栋,龙纹凤舞,衬托威严。当首一尊龙椅,金灿灿生辉。 嬴翌在殿中驻足,道:“搬两个凳子来。” 早有田宏遇,搬来两个凳子。嬴翌道:“置于陛阶之上,龙椅之下。” 田宏遇照办。 嬴翌这才对崇祯帝道:“朱兄请坐。” 崇祯帝早无言语,分明这里是他的家,却要人来请入座,个中滋味,实在难以言喻。 照嬴翌所指,崇祯帝在其中一个凳子上坐下。嬴翌这才转身,面朝文武。 “明廷已亡,此乃天数。诸明廷公卿,可有异议?” 鸦雀无声。 嬴翌微微点头:“来人,执文武于偏殿,等候我发落。退下吧。” 田宏遇忙将人执出主殿。 一时间,乾清宫中空空荡荡。嬴翌亦不说话,崇祯帝更不说话。直等到朱炳琨等人接管京师防务之后至乾清宫,已是一个时辰之后。 “主公,京师防务已全数接管。” 朱炳琨立在殿中,躬身道:“安民告示也已张贴,锦衣卫巡守街巷,宣扬主公威名。” “好。”嬴翌颔首:“京师不能乱,秩序是第一。若有欺民造乱者,一应与我杀之,不许手软。” “是!” 然后嬴翌道:“阎尔梅已至何处?” “回主公,不知。”朱炳琨道:“尚需锦衣卫消息。” 嬴翌道:“教锦衣卫快马加鞭,速令阎尔梅至京师。” “喏。” 嬴翌又道:“在阎尔梅等抵达京师之前,京师戒严,一切按部就班,不可乱了分寸。” “是。” “紫禁防务由我亲卫接管。你去把王轶胜和田宏遇唤来见我。” 北伐之初,阎尔梅随嬴翌北上。却是以阎尔梅为主,主持治理机构与军事行动的跟进。搭建治理机构,不比大军攻伐,更是繁琐,更是困难。即便初期只搭建州府一级的框架,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由是阎尔梅滞后许多,也不知如今到了何处。 嬴翌据京师,取明而代之。一应有许多繁务,涉及许多礼仪,而嬴翌不知,朱炳琨等亦皆武夫,哪里知道这些?必须要有一个明白人来主持。 至于明廷满朝文武,嬴翌嗤之以鼻。虽然嬴翌只需要张张嘴,他们就会屁颠屁颠的为嬴翌办事,但这些老油子,嬴翌绝大部分是不会用的。 不多时,田宏遇与王轶胜相继入内。 嬴翌道:“田宏遇,你负责弹压京师治安,并查抄明廷文武府宅,一应不合法不合理的,皆抄没之。” 说着,嬴翌极认真道:“不要令我失望。” 田宏遇身子一正:“请主公放心。” 二六七章 进位 e“b 嬴翌点了点头:“明既已亡,新世界当有新气象。管住自己,以往的陋习记得不要带进来。” 然后道:“紫禁城外城亦交给锦衣卫御守。王轶胜,内宫防务,你来。” 王轶胜抱拳道:“喏!” “一应宫中宦官、宫女,皆军管之。一应前朝宗室、后妃,皆按常例行事,禁止骚扰、打骂。一应供给暂时依循旧例。若有乱规矩者,斩。” 嬴翌定下基调。 “喏。”王轶胜躬身领命而去。 最后嬴翌道:“将此间消息快马加鞭,送往开封。另外,让人备好饭菜,送到这里来。” “是,主公。” 王轶胜、田宏遇退下。 殿中便只嬴翌、崇祯帝二人。稍时,有兵卒携宫女前来,摆上桌椅,奉上茶水。 嬴翌挥退闲杂,对崇祯帝道:“朱兄,请。” 崇祯帝此时神色已平静许多,闻言也不说话,径自入座。便在这乾清宫大殿之中,一新一旧,两人相对而坐。 嬴翌倒上两杯茶水,一杯推到崇祯帝面前,一杯自饮之。他抿了一口,淡淡道:“回想去年今日,大抵也正是此时,约四月间。我不过区区微末,安于山野之间。朱兄高居庙堂,殚精竭虑。谁又能料到今时今日,你我在此共饮?” 朱由检捏着茶杯,手微微有些颤抖:“你这是在嘲笑朕?” 嬴翌失笑摇了摇头:“朱兄非雄主,但这不是任何人敢于嘲笑的理由。诸夏数千载,雄主有几人?掰着手指头数,一朝三百载,十代帝王,除开国帝王之外,皆少雄主。洪武基业至朱兄而止,非战之罪。实乃天数。秦二世而亡,汉亦分东西,前后不过四百载。往后历朝历代,也皆如此。譬如一棵树,有生老病死,王朝亦然。” “终归败在朕的手中,朕乃亡国之君。”崇祯帝沉沉道。 嬴翌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你久居深宫之中,不知民间疾苦。或知之,却不知如何区置,为文武所欺,又无手段可用。以致于流贼肆虐,人民流离;鞑虏叩关,百姓哀戚。你想要力挽狂澜,却没有那样的能力。若朱兄可以澄清寰宇,自无今日之会。” 又道:“我发檄文,言朱室失天下,不能为诸夏之长。朱兄不要以为这只是场面话。却是我心中之意。朱兄不能澄清寰宇,明廷不能保境安民,我自当取而代之。” 两人絮絮叨叨,说了许多。或亦有争执,终至于深夜。 嬴翌站起身来:“我非暴虐,朱兄不必担心我刻意拿宗室开刀。清查自然要清查,特权自要取缔,只需得遵循律法即可。该怎么办怎么办,我不会擅动杀伐。” 他缓缓道:“说句让朱兄难堪的话,以朱兄能为,我便是放你南下,又奈我何?全然构不成威胁。我尊重洪武、永乐,以礼相待,朱兄只管放下心来,静待安排就是。” 然后唤道:“来人,送朱兄去歇息。” ... 所谓城头变幻大王旗,于京师百姓而言,大抵如是。历来少有不经战火而失京都者,明廷是也。这一番变幻,顺利之极,入城大军既不扰民,虽戒严之,却也教百姓心安。 待一应安民手段施展开来,满城百姓才知晓这京师重地,果然已换了主人。 那人姓嬴名翌,原是河南之主。年余间,击流贼,破东虏,君威赫赫,令人震惊。 数日以降,京城之中,除了锦衣卫查抄前朝大员府宅,厘清贪赃枉法之外,余者没有任何变故。 太阳照常升起,百姓还是百姓。 及至于七日之后,崇祯帝下旨退位,宣布明廷之亡。随之,一条条政令相继下达。 有关于农业、商业、税务、教育等诸多法令,依循开封之例,有条不紊的在京师开始实行。 至此,京师解除戒严。 乾清宫,嬴翌坐于龙椅畔的凳子上,陛阶之下,有阎尔梅、朱炳琨、郑五、田宏遇等心腹文武,亦有前朝降臣文武勋贵。当然,一朝天子一朝臣,眼前这些前朝的文武勋贵,如今已非特权阶级。若非要最后区置,早被赶出皇宫。 “主公灭明,自当取而代之。臣等请主公上座,择日登基,以安天下!”阎尔梅一身锦袍,出列正色道。 嬴翌闻言失笑摇头,道:“当前非是良机。” 顿了顿:“天下不定,我便不登极。如今不过河北、河南两地,神州泰半尚未混一。” 阎尔梅躬身道:“主公谬矣。前朝崇祯帝已下旨退位,明室已灭。主公合该登极,以正天下。” 嬴翌哈哈一笑:“不能操切。” 阎尔梅沉吟片刻,退而求其次道:“主公欲混一海宇方才登极,既如此,可先进王爵。” 嬴翌笑道:“可。” 然后道:“便以夏为名。自三代以降,诸夏人道混一起于夏,我欲立万世天朝,亦当终于夏。便称‘夏王’!” 基调大定。 诸夏民族,自上古三代,三皇五帝,从部落联盟形成一个较为统一的国度,起始就是大夏。此夏非彼夏,不是党项之西夏,而是大禹王之后,启之大夏。起于夏而终于夏,嬴翌要立万世王朝,当以此为寓意。 进位夏王,待登极之时,这个国度便是大夏帝国。 阎尔梅等一听,顿时了然。 早在北伐之前,阎尔梅与郑允芝、孙秀才等商议此间,曾以嬴翌之‘嬴’姓,建议号秦而承继诸夏气运,被嬴翌否决。秦虽不错,却与嬴翌所想相距甚远。由是以‘夏’为名。 这朝堂之上,不过是走个过长,一应私下里早有定数。 国号既定,随后满朝上下拜过夏王,并拟定择日正式进位。随后,才说起一应国事。 嬴翌道:“河南州牧与御法使何时可以抵京?” 田宏遇出列:“禀君上,河南州牧郑允芝、御法使孙闻于日前已至于保定,最晚明日将抵京师。” 嬴翌微微颔首:“好。” 又问:“前朝一应文武勋贵,可曾查抄?” 田宏遇道:“君上容禀,已于昨日查抄完毕。一应皆有书面记载,可依律区置。” 二六八章 送葬 听到‘依律区置’几个字,前朝文武顿时如丧考妣,畏之战战兢兢,甚至有人已瘫软在地。生怕嬴翌一句话,就要把他们推出午门,斩下首级。 这前朝满庭文武勋贵,少则九成之数,敢说自己不曾贪赃枉法?只是贪的有多有少,枉的有轻有重。 其中便是误国者,也不在少数。 锦衣卫虽势颓,但在京师这个基本盘中,耳目仍在。明廷文武,哪些人做了哪些事,贪了多少银子,害了多少性命,多记录在案。以前有罪证也没能力处置,现在全落到嬴翌手上了。 当然,淤泥之中,也有清华。少数德行出众者,能力不差者,也皆有记录。 嬴翌手边的案几上,此类文书叠了一大摞,真要仔细翻看完毕,不花个三五天恐怕还做不到。 他目光垂下陛阶,看着神色危危的前朝大臣,淡淡道:“区置之事,等御法使到了之后再说吧。” 此言一出,当庭上下,许多人都暗暗松了口气。 “此间京师一应军管,并非长久之策。”嬴翌转言道:“等郑允芝、孙闻等抵京之后再梳理细节。阎先生任夏王府从事,暂代王府一应事务,责于稳定京师秩序。” “尊君上之命!” 阎尔梅缓缓退下。 当初据开封,一应诸多事务,让嬴翌忙了几个月才梳理通透。而京师较之于开封,更复杂许多。如今嬴翌这里连几个可用的文官都找不到,只能等到郑允芝和孙秀才带人抵达之后,再慢慢处置细节。 至于粗略框架,好在有个阎尔梅可以帮手。 随后嬴翌目光落在朱炳琨和郑五等四位校尉身上,道:“郑五主持京师防务,钱岳为辅。朱炳琨主持整编俘虏、裁汰老弱,郑九为辅。田宏遇掌京师治安,王轶胜御守皇宫。一应事宜,须得不能怠慢。” “喏!” 最后嬴翌道:“前朝诸臣皆返家,无本王之令,不得离开京师。自坐家中,随时听候调遣、发落。阎先生备诏书,昭告四方,以示明灭。令四方州府官员、驻军将领来京献降,现下正是四月,若至七月,三月之间无有动静者,后果自负。” 言罢,嬴翌站起身来:“散朝。” ... 京师解除戒严,百姓终于可以自由走动。于是来来往往,渐复一些繁华。 永定门外,布告处。 许多商贩、百姓汇聚,熙熙攘攘,人头攒动。 布告下,有识字的读书人,正在大声宣读一张三尺见方的告示。 “...前朝崇祯帝下旨退位...有嬴氏翌者,慨为诸夏之长,取明而代之,开府建牙,进位王爵,曰‘夏’,是为夏王...” “夏王...”有人恍惚道:“大明就这么没了...” 许多人心生叹息,不知何其复杂。但这几天里,京师的情况,早有预示,哭也哭过了,哀也哀过了,只能接受现实。 正此时,又有锦衣卫持布告至,一连张贴了七八张方止。待锦衣卫离开之后,人群又围拢上来。 “这一张是王府征募吏员的告示。”有读书人道:“王府从事阎尔梅尊夏王之令,征募吏员,德才兼备者优。” “这一张也是征募告示,咦,征募的是工匠。手艺出众者,无论铁匠、木匠、泥瓦匠,皆可入王府应征...哟,还有薪水,月奉三百新币。”一个读书人看的奇怪,道:“新币怎么个说法?” 有商人道:“这位相公有所不知,河南早在年初之时便行新币,以取代旧币。这便是新币。”说着,还从袖口掏出一把金灿灿的钱币来,格外引人注目。 这商人走南闯北,于河南做过生意,自然知晓,道:“夏王新币较之于以往铜钱银两更显贵重,无论皮相还是材质,皆非寻常,更无可破坏。我等商人最是喜欢。在河南,新币兑换以百钱换一两银子,不过在市面上,一百钱可当一两五钱银子来用。” “三百钱月俸,这么说当的四两五钱银子啦!” “是这个道理。” “那倒是个好差使。”有人顿时心动:“咱们这些匠户生活无依,若能有三百钱月俸,养家糊口不在话下啊。” 城门处、各街口处,一应皆有告示张贴。除了宣扬明灭、夏王进位之外,还有东虏大败,筑京观之事。及相关征募吏员、工匠的,更有宣扬各项律法的,并拟于天坛附近,竖律碑,刻律法于其上。 除此之外,夏王府从事阎尔梅又召集京师的各大商户,建立商会,平抑物价、宣告税法、新币等等事宜。 他这里起好头,等郑允芝和孙秀才等人一到,便即可着手细节。 至于嬴翌本人,除了引导方向之外,具体事务全数交给阎尔梅等人处置。他更多是关注军中整编。 至于皇宫之中,除了军管之外,一切照旧。嬴翌没有做出任何不符合礼数的行为,对崇祯帝保持一定的尊重。 乾清宫,嬴翌办公之处。 田宏遇躬身而立。 “这是第几个了?” 他淡淡道。 田宏遇道:“回君上,继倪元璐、范景文、李邦华、施耀邦之后,凌义渠是第五人。” “第五个了...”嬴翌有些叹息:“明廷养士三百载,终归还是有同生共死的。” 顿了顿,他翻开一封帛书,上面以血书写着几行字,这是倪元璐的绝命书。 跟他一样,其他几个也都留有绝命书。皆是请求夏王善待前朝宗室,善待百姓之言。 常言道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明廷之亡,他们终归接受不了,随着大明一道,归附黄泉去了。 这些人,也许有贪赃枉法之辈,但在最后的关头,终于还是能保住一丝尊严,一些风骨,在嬴翌看来,已经极是难得。 “罢了。” 嬴翌叹道:“你代本王前往作一番安抚,能说回一些也是好的,总算尽些力。殉明者,风骨绰然,对其家眷后人,多一些优待。具体等郑允芝等抵达之后,再详细处置。” 田宏遇躬身一拜:“尊君上令。” “去吧。” 嬴翌摆了摆手,挥退田宏遇。 乾清宫中,便又止一人了。嬴翌抚摸着这些绝命书,一时间颇为感慨。宋亡之时,十万人蹈海赴死。明灭之际,亦有送葬者。虽说世道轮回,乱世之中人心不古,但总有那么些人,可以守住自己的骨头。 这些人无论他平素如何,在这一刻,都是闪光的。 嬴翌不会去强留他们,所谓求仁得仁,求义取义,留得住人,也未必留得住心。不如让他们名留青史,或许更是一番安慰。也教人知晓,这煌煌大明落幕之时,有送行的。 二六九章 官至 在原本的历史上,甲申国难,帝悬煤山之后,如倪元璐等,为明殉葬者数百人。 或战死,或悬梁,或投井,或自焚,往往阖家送葬,其行令人叹息。 他们的光辉,与‘头皮痒’‘水太凉’形成鲜明的对比。 许多人或许不知道他们,但他们的事迹,应该被人铭记,也应该名留青史。 而这一回,嬴翌毫发无伤取了京师,拘了帝王、文武群臣,亦不曾毁伤百姓、擅杀宗室。面对这样的情况,送葬者们仍然为大明送葬,却终归没有阖家共赴。总算也是一桩好事。 田宏遇奉命安抚群臣,亦不分好坏,只将嬴翌的意思传达到位。但随后几日,仍有许多文武官员自戕于家中。 于此,嬴翌唯有叹息。 他不能将他们都绑起来,那是对他们的侮辱。也曾想这样的人,若能为我所用,那应当是好的吧? 但终归没有动作。 只令人将其收殓入棺,并记录在案。也不曾封锁消息,京师上下,百姓官员,知之者甚多。 及至于郑允芝、孙秀才等百余人抵达京师的时候,留书殉葬者,上至倪元璐这等六部尚书级的大员,下至寻常小吏、巡捕,人数已达三百余。 伴随着一个煌煌王朝的落幕,他们追随而去了。 站在乾清宫外阶梯之上,嬴翌负手,蔚然叹息。 郑允芝、孙秀才,到了。 “拜见君上!” 两人领着百余官员吏员,拾级而上,至于前,齐齐躬身作揖。 嬴翌大袖一拂:“不必多礼,入内说话。” 转身上殿。 郑允芝、孙秀才亦步亦趋,缓缓走入这恢弘的乾清宫,一时间心潮澎湃。 一年之前,他们一个是一县之尊,一个只是区区落魄秀才,谁又能料到今日竟登上天子堂? 北方既定,崇祯退位,大明在法理上已宣告灭亡,新朝将如那海天之间的骄阳,就要冉冉升起,作为从龙之臣,他们的未来可以预见。 眼前这伟岸的人,就将是这个民族的族长,统御神州,混一寰宇,威服四方。而他们,就在这里,位于这高塔的最顶层,呼风唤雨的人! 心中的激荡,难以言表。 郑允芝、孙秀才、刘一黔、赵怀准,四人列在殿中,面目激红,精神亢奋。 在他们身后,百余各司吏员官员,亦皆难以自已。 嬴翌登上陛阶,转身在龙椅畔的凳子上坐下,道:“都坐。” “谢君上。” 待皆入座,嬴翌才笑道:“河南眼下怎样?南边战况可有新消息?” 郑允芝微微作揖道:“君上挂心了,河南一切皆好。君上均旨抵达之后,微臣与孙大人很快做好安排,留郑怀、蒋锡坐镇河南,便快马加鞭赶至京师。” 孙秀才道:“南边战事顺利。湖广战事业已收尾,秦良玉战败,已退回四川。中都战事亦将落定,江南、运河沿线明廷兵马多已战殁,不日将取中都。” 中都凤阳方面,以校尉周力为首,围点打援,明廷大军来一波灭一波,就运河沿线诸州府的明廷军队,如添油一般,一股股或灭或俘,皆殁于凤阳城外。 而襄阳更是不堪——虽有良将秦良玉出川,白杆兵亦是精兵,但一则人少,二则也要看与谁对比。很快战败于张石之手,残兵退回了四川。 “如此...长江以北皆已在掌握之中。”嬴翌微微颔首:“那么关中呢?” 郑允芝道:“李焕部将遵君上之意,以威慑关中,剿灭关中贼匪为主。影响力扩散极快,只是不曾占了关中。” 嬴翌颔首。 南线的战事,河南最近,自然最先知道。战事顺利,就须得宣扬开来,增强百姓信心,由是亦不曾隐瞒,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按照眼下这个局面,嬴翌几乎已有半壁江山。虽说淮河流域、湖广等地,尚未构筑统治机构,但明廷势力全数扫除,只等着他去接管。 至于北方,关中早有影响力。只有山、陕北部,大同至宁夏、甘肃一线尚在势力之外。当然,还有四川、云南、及周边藏区都司还鞭长莫及。 江南亦然。 “扩张太快,底蕴跟不上。”嬴翌微微摇了摇头:“慢慢来吧。” 然后道:“北方既定,然诸事百废待兴。只区区一个京师,便让人头疼。亏得你们到了,要不然这京师还得军管几个月不可。” 道:“阎尔梅这几日就京师一地搭建官府框架,已起了个头。你们既然到了,那就接手过去,具体细节具体处置,按照开封之例,遵循新法来办。” 又道:“先厘清人口、户籍、农事、商事、税务。至于教育教化,暂缓一时。京师之地,乃前朝菁华,遗留的勋贵大户豪强数不胜数,掳其名爵、夺其特权,回收土地,等等事宜,要先之又先,重之又重。该下狠手的要下狠手,军队就在这里,谁敢扎刺,杀了就是。” 郑允芝与孙秀才等人听了,顿时心领神会。 郑允芝道:“君上,这京师一地好办,整个北方诸州府却不好办。官员奇缺,是最大的问题。” 嬴翌深以为然,道:“有问题就想办法解决。明廷文武皆被我一网打尽,其中虽多糟粕,却也有几分菁华。糟粕去之,取菁华以用,应该可以筛选出一些能人。本王这里定个基调——五十岁以上的,不用。” 郑允芝等人齐齐颔首称是。 嬴翌又道:“京师文华鼎盛,读书人多不胜数。又有国子监学子,也可挑选,酌情录用。先将京师梳理通透,在这个过程中观察可用之人,若有能耐,在京师事毕之后,便派往各地,任为地方官员。” “在统御机构铺开的同时,依新法同时铺开各项政策。先以人口和土地为主。解决了人口的事,解决了土地的事,一切都好办。相关方面,军队自会配合,你们只管放手去干。” 随后又针对统治的构架,进行了一番详细的商谈。在河南之时,有州牧衙门和御法司衙门,及其下各司部。但河南地小,而天下广大,如今嬴翌又进位王爵,这统治机构的构架,就须得进行进一步的调整和完善。 一直讨论到翌日早晨,才有个大致的定数。 就统治机构的框架而言,大明朝几乎已经走到了封建王朝的巅峰。内阁、六部的主体框架,已是极其完善。 少有可以更改的地方,因此嬴翌和郑允芝等人商量着,在这个基础上,稍作一些调整,在符合新朝的发展趋势的前提下,完成这个构架。 二七零章 中央机构 在明廷内阁的基础上,设易阁,职权与之相当。更换一个称谓,一则为了有别于前朝,二则也有一些寓意在其中。 嬴翌新朝的文明发展方向,定然是与此前大不类同的。人道和元炁方案是基础,而元炁方案基于易经而成。 再则易,表示变化。易阁天官亦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每一届易阁天官的任职时间,是十年,至时更易。同时也表示事物的发展,是遵循永恒变化、求新求变的道理的意思。 易阁之下,设牧政、御法两院。一主政,一主法。设左右郎官司为两院直属秘书行走机构。牧政院之长为总理天下政务掌院大臣,御法院之长为总理天下法务掌院大臣。 牧政院下,设九部。为民部、商部、农部、文部、墨部、税部、工部、兵部、礼部。 各部之首为部臣。 民部掌财政,人口户籍、国籍管理,社会福利,官员俸禄,土地清查丈量配给等诸务。根据职能划分设有司。 商部掌国家钱币发行,调整经济政策,制定平抑物价,对外贸易等。相应设立有司。 农部掌天下种植、畜牧、林业、水产、农垦及相关农业技术研究改良,相应设有司。 文部掌百姓教化、学子考举,及相关文化产业等。相应设有司。 墨部以钻研技术为本,研究元符、元器等,革新技术及专利管理,推进国家发展,相应设有司。 税部掌天下百业税务的定制、革新、收取、调整等,相应设有司。 工部掌国家基础设施建设,道路、桥梁、水利、宫室、官衙等设施建设,奴工营归于工部,相应设有司。 兵部掌天下武装力量的基础建设,军队的征募、编制、初训、兵书及军事战争技术的研究和军人的薪俸、福利。相应设有司。 礼部掌礼仪,国家大节、祭祀及民间礼仪宣传教化、德行宣传教化,并掌握驿站、塘报等,作为国家的口舌,面向百姓、及对外。相应设有司。 御法院下,设三部,为研法、立法、执法。 研法部以钻研、查找、完善律法漏洞为职能。立法、执法则不必多说。相应设立有巡捕、治安、监狱、行刑等有司。 如此一来,新朝的中央统治主体的三级构架,就成型了。一阁、两院、十二部。 易阁阁臣十四位,以牧政院总理大臣为天官宰辅,御法院总理大臣为地官次辅,十二部部臣为成员。 一应国家大事,皆自易阁出,由两院十二部施行。 十二部之下,各级有司,根据具体情况,酌情建立。 在易阁两院十二部之外,设人道监、国安部。只对嬴翌负责。 人道监主掌官员提拔、任命、贬谪等人事事务。类似于此前的吏部职权。根据人道榜上相应官员一定时间内的人道功绩的增减,结合实际,予以相应判处。礼部只有考举、推荐官员的职权,决定官员命运的,是人道监。 而国安部,则是锦衣卫、东厂等特务机构的职权归纳。其下设内外中三司,一对内,一对外,一监督,对内行监控、保护官员之责,对外行探查、窃取机密之事。是嬴翌的耳目和刀子。 在拟定统治构架的同时,官员的分级也新鲜出炉。从九品至超品,共十品二十级,分正副。超品只两位,便是两院总理大臣。各部部臣为一品。具有代表性的,比如各州州牧、御法使,地方最大的封疆大吏,为二品。比如府级长官为四品,县级长官为七品。最低级,将村级长官纳入其中,为下九品第二十级官员。 官员品级的升降,与相应官员的人道功绩直接关联。 同时,将二十级军功爵位也纳入政务体系,功莫大焉者,授爵。但极严格,授爵职权掌握住人道监手中,也就是嬴翌手中。 在中央统治机构的构架之下,地方治理机构,也随之应运而生。以州为最高级地方治区,州设州牧、御法使,及相应有司。州之下为府,设府尊、御法执事使,及相应有司。府之下为县,设县尊、御法提刑使,及相应有司。 县之下分区,设区令、巡捕司使,及相应有司。 最后便是村级,设村长。 及至于骄阳初升,一应统治机构的构架从中央到地方,已然成形。 当然,在政务之外,军队方面,肯定也要做相应的革新,不过与郑允芝等人无关,军政分离嘛。 牧政院之下除了兵部与军事相关,作为与军队之间唯一的牵连,其他的皆无关碍。 “新的治理框架大致便这么定下了。”嬴翌作了一个总结:“你们都是跟随我一步步走上来的亲近之人,该怎么做事,你们心里有数。不要让我失望就好。” 然后道:“现在虽然有这样那样的困难,但我相信诸位能够做到应该做的事。而天下还不太平,关于政务方面,我没有太多的精力去区处,就靠诸位了。” 最后宣布:“以郑允芝暂代牧政院总理大臣,孙闻暂代御法院总理大臣。赵怀准暂代民部部臣,刘一黔代为商部部臣。另外留守河南的蒋锡暂代墨部部臣。余者部臣空缺,一应事务诸位先担负起来,把构架搭起来。有功者,待功成之后,自有拔擢。” 这一夜的商谈,对于新朝的作用,是无与伦比的。有了相应的构架,按照河南一州行政的经验,中央统治机构很快就会搭建起来。中央统治机构搭建起来,地方统治机构自然而然就会应运而生。 这是一个从上到下的体系,是一个指导性的决定性方案。 “一阁两院十二部,办公处设在紫禁城中。以乾清宫为中心,合理安排位置即可。”嬴翌站起身来:“想必御膳房已经备好了早餐,诸位,随本王一道用餐,然后便去休息。休息好了,便着手天下政务!” 他招手唤来在殿外守了一夜的小宦官,令其传膳,就在这乾清宫里,与郑允芝等百余人饮宴不提。 二七一章 军事调整 嬴翌的统治构架,是基于人道方案形成的体系,看似与前朝区别不大,但本质上,相距甚远。 历来作为帝王,第一要懂得帝王术,也就是把持权柄的能力。在令国家有序的存在的前提下,握住权柄,而不至于权力失控。这样的帝王,才是成功的帝王。 因此历代帝王除了不理朝政的昏庸之辈,余者很大一部分精力,都放在了与朝臣的权力平衡和争夺之上。 站在文明发展的角度上来看,这是一种浪费。帝王、大臣的大部分精力都被牵扯在权柄争夺之中,剩下的,才能用来推进文明发展。 而基于人道方案形成的统治构架,则可以有效的避免精力的浪费。因为很多事,能够直接在人道榜上一目了然的体现出来,而不必嬴翌绞尽脑汁去猜,去与臣子暗斗。通过人道榜的钳制,将所有在册上榜的官员,从实际层面掌握在手中,随时可以拔擢、贬谪。 他可以将权力完全下放,却不用担心被人架空。他可以做甩手掌柜,而整个国家的一切,都逃不脱他的眼睛。 对于嬴翌而言,在政务方面,可以极大的放权。相对的,在军事上,则会专注更多精力。 军队是一切的保障。虽说同样有人道榜为限制,但嬴翌对军队的把控,他认为,必须要更强。 将一应政务甩手给郑允芝等人,翌日,嬴翌便下诏召集军中大将觐见。 除开南线战场上周力和张石两个校尉,位于北方的军队,部将级以上的军官,皆受诏而来。 包括山海关的白广恩、广宁前屯卫的马科、登莱水师刘德义。 在嬴翌入京之前,关宁一线的战事,就已告落。王轶胜当初押解四万颗人头至山海关,便与林部将合兵一处,挥兵出关与图尔格战了一场。 不一个时辰大败图尔格,致其狼狈撤退。 随后便于山海关外筑京观,以慑东虏。 图尔格见京观,那京观之上一根长杆吊着干草一样的阿巴泰,那如山一般的人头,让人毛骨悚然,一瞬间打掉了图尔格所有的勇气,将败而不甘的图尔格吓走。 随后王轶胜与林部将直接归队,随嬴翌一道入京。而山海关、前屯卫,则暂时交由白广恩、马科驻守。 有那四万颗人头,东虏至少在没有完全了解关内的情况变化之前,绝对不敢动弹。 东虏看似强横,实则极弱。人口不过百万之数,精兵不过十万而已。阿巴泰一战折了两万精兵,占了满鞑子所有精兵的五分之一,这是伤筋动骨的祸患。 以黄台吉、多尔衮等人的狡诈谨慎,决然是不敢再贸然出兵的。 何况就算黄台吉倾国之力立马来攻,嬴翌又何惧之? 若他敢来,顺手灭了就是,也不必等稳定一切局面之后了。 又一日,诸部将领皆至。嬴翌于乾清宫设宴,宴后商讨接下来的军事行动及新朝的军事构架问题。 就新的军事构架,嬴翌心中早有腹案。 设垂天阁,阁下两司,一为军法司,一为后勤司。嬴翌亲自指派阁臣一位,直接向嬴翌负责。 于垂天阁外设军机府,设天下兵马都督横陆大将军一位、平海伏波大将军一位,其下各有前后左右四将军四位,共十位大将。议论军机,商讨战略。府下有参赞司、军情司、装备司等各有司。 这是军队在中央的统御机构。 在地方,设战区。战区的具体划分,根据具体情况构架。暂时设辽东战区、江南战区、关中战区、西北战区四大陆地战区及山东海军战区,共五大战区。日后根据实际变化或增或减。 战区以集团军为单位,首脑为都督。集团军下设军级,军级之下是校尉。 如此一来,从下往上,自一个兵卒开始,小旗官更名为十长,总旗更名为伯长,百户官更名为军侯,以上营将、部将、校尉,至将军、都督,这便是地方战区的层级划分。 在地方战区上,由垂天阁直接指派后勤官和军法官。对军队的钳制权,全部掌握在垂天阁,亦即嬴翌自己手中。军机府则避免沾染后勤和军法两项,只管作战。 “新的军事构架,便是如此。” 嬴翌神情威严,声音沉厚,道:“在这个基础上,陆军只需要丰满即可。而海军则百废待兴。我意调拨一位校尉主持海军建设,四校尉谁愿意担当?” 他目光扫过朱炳琨、郑五、郑九和钱岳。 朱炳琨面露难色,道:“君上,末将一个旱鸭子,怕是不顶事。” 郑九也道:“末将亦然。” 钱岳有些意动,但最终没有说出口。最后是郑五站出来:“君上,末将愿当此任!” 嬴翌见之很是满意,笑道:“好。你愿意担当,本王很高兴。海军的建设,几乎没有根基。除了登莱水师,你没有帮手。一切从头开始,谨之慎之。” 然后对登莱水师部将刘德义道:“海军的重要性,并不亚于陆军。你是水师老人,帮助郑校尉建立海军,你职责重大。” 刘德义满脸兴奋,站起来捶胸顿首道:“请君上放心,末将丝毫不敢怠慢。”然后对郑五抱拳道:“拜见校尉!” 郑五微微一笑:“你我同心协力,共建海军。” 嬴翌高兴的笑了,道:“如此最好。” 随后便道:“在此之外,于京师设禁卫军。人数也要扩充至两万,由王轶胜统领。” 王轶胜起身捶胸:“喏!” 嬴翌摆手让他坐下:“眼下北方虽定,但天下泰半乱象不绝。我意扩军十万,在一月之内完成。此间事我已下诏兵部,很快就会动作。” 又道:“新设四大陆地战区,朱炳琨,你暂代辽东都督。以你本部兵马为核心,构建辽东战线。” “喏!”朱炳琨长出一口气,与钱岳起身,狠狠的捶了下胸口。 “江南战区我意交给周力。”嬴翌道:“西北战区则由郑九都领。” “喏!”郑九起身,粗犷的脸上咧嘴直笑。 嬴翌道:“当前西北战区的主要责任,是收复宣大,建立针对草原鞑靼的战线。宣府唐通已死,宣府军已殁,便不必多说。大同则恐有些反复。大同姜瓖是个土皇帝,只看他是否来京献降。如若不然,挥兵攻灭即可。” 最后道:“至于关中战区,我意张石代都督。不过暂时可以按捺下来,并不急切。” 二七二章 调动 新征十万大军,这是嬴翌经过深思熟虑的。北伐前夕,他麾下军队扩充至六个校尉,计七万两千人,加上亲卫部,正兵总数七万五。 七万五千大军,于河南一地而言,显得多了。但如今局面铺开,统御的区域急速扩张,军队数量的需求由此暴增。 五大战区,按照嬴翌的计划,每个战区暂时设两个军级,合为一个集团军。一个军级单位之下,为两个校尉,也就是两万四千人。这样一个战区集团军的人数,就是四万八千人。 暂不说海军,单四大陆地战区,就要十九万两千人。十万人的征兵计划,实际上还差了不少。 好在本来有许多俘虏,加之作战过程中还会继续俘获,可以甄选出一部分合格的,大抵算来,应该够了。 至于海军建设,先以一个校尉的兵力为基准。也就是一万两千人。不过即便如此,也显得困难。海军不只是要人数,还要相应的装备,尤其是战船,这一点才是最大的障碍。 “江南有长江天堑,本王要混一寰宇,海军必不可少。”嬴翌道:“本王取代前朝,前朝一应遗产接收已在有序进行当中。造船厂划归墨部,海军先行征兵事,待朝政理顺妥当,与墨部沟通,定造战船。” 墨部在嬴翌的心目中,地位极高。在嬴翌而言,元炁方案实践的重任,落在墨部头上。本来军备的研发、制造,按理应该归属于兵部,或者归属于垂天阁后勤司甚至军机府装备司,但出于对元炁方案的重视,被嬴翌划归到了墨部。 “如今百事初起,一切都才起个头,需要很多的时间才能厘清。各部将领只管做好自己的事,其他的你们不必考虑。” 又道:“征兵事大,然于征兵同时,对河北大地的清洗,也不能丝毫落下。北伐灭明神速,但沿途遗留下的小患不在少数。各县府之间,土皇帝、山贼匪徒,都是清剿的对象,县兵、民团都是收编的目标。我给军队半年时间,半年后我要看到河北大地玉宇澄清。” “此事军机府与牧政院、御法院协调跟进,不能脱节。军队清剿到哪里,地方执政执法机构便铺开到哪里。” 军机府有十位大将名额,而如今只六位而已。也就是嬴翌麾下的六个校尉,与牧政院、御法院一样,暂代职权。军机府以朱炳琨代天下兵马都督横陆大将军,郑五代平海伏波大将军,余者四位皆代陆军下四方将军,海军一个也无。 当然,俱是暂代。虽说按照新朝的情况,扶正他们是自然而然的事。但嬴翌混一寰宇至少还要两三年的时间,这段时间里什么事都可能发生,也许有更强更有能力的后来居上也说不定。 而一干将领的实职,在灭明之后,也各有升迁。六位校尉皆升任将军,其下部将按照军功各有拔擢,或升实职,或升爵位,不一而足。 实职的拔擢,是在扩军十万的基础上进行的。四大陆军战区,十六个校尉部,也就是有十六人自部将升为校尉,并担负构架该校尉部的职责。 军队的基础建设,比如征兵,是由兵部负责。而兵部在征兵并进行初训之后,如何编制、配给,就是各校尉实职军官的责任了。 对军队的调整,不单单在于军队本身的构架。一应许多调整,比如要从军队里调拨一批人手至兵部。对军队的初训,文官是玩不转的,必须要军人。 关于军队的整合,相关各项事宜,无论是整体构架的调整、人员的调拨、装备方面的需求、粮草物资的需求,都需要进行详细的商讨。 而且不只是军队本身的事,与牧政院也同样需要沟通。 尤其比如后勤司郑怀、墨部蒋锡这样重要的人物还在河南,许多事都有所耽搁。 好在具体的执行方案形成定例,日后只管照着方案去做。 随着军事调整的进行,这几天京师的军队,除钱岳校尉部留驻京师,王轶胜亲卫部驻守紫禁,余者数万大军皆已开始频频调动。 嬴翌北伐,调集了四个校尉部四万八千军队,加上他的亲卫部三千人,总数达到五万一千人。战争的过程中,伤亡不可避免,虽然不大,但零零总总加起来,各部伤亡人数有三千之数。 伤者占大半,有两千余人,战死的不过数百。 这两千余伤者,大多轻伤。养好伤之后,本可以留在军中。但御法院和牧政院相关部门有司人手奇缺,只好先从他们开始调拨。 一部分调拨分配到兵部,一部分调拨分配到执法部。 在伤兵之外,再调拨三千人至兵部和执法部,使得军队人数下降到四万五千人。当然,四校尉、十六部将的编制,还是完整的。只是抽掉,并非直接砍下一个两个部将级编制。 在人员配给调拨的过程中,对前朝俘虏的整编,也已完成。数万前朝俘虏被甄选出九千合格者,填充入各部军中,又使得各部人数重新丰满,并超越至五万四千人。 再以新擢升的十六个校尉中尚无编制的十二个校尉为单位,划拨出低级军官三千,作为扩军十万的种子框架,准备新增十二个校尉的编制工作。 如此一来,正兵仍复归五万一千人。 在这个基础上,钱岳将军麾下原属校尉部一万两千人留驻京师,接管防务。王轶胜亲卫部御守紫禁城。余下三个满编的校尉部、三万六千人,根据军事任务的配给,兵分三路。 朱炳琨将军原属所部即刻调往山海关,建立对东虏的战线。郑九将军原属所部往宣大一线进兵,着手收复宣大,并建立对草原鞑靼的战线。 最后原属郑五所部的满编校尉,因郑五担负建立海军之责,由林江生统御。林江生,是新擢升的十六校尉之一。 林江生校尉部一万两千人,则着手清洗河北之责。配合牧政院展开对各地土皇帝、匪徒的剿灭和对各地民团、县兵的整编工作。 二七三章 反应 朱由检下诏退位宣布明灭,嬴翌平定河北击灭东虏入寇,端居紫禁进位夏王,此间犹如惊雷,震动天下。 然而震动归震动,无论是辽东的满子鞑虏,还是应天的前朝旧臣,此时却都哑然无声。 非是不愿发声。于江南的前朝旧臣,此时是无力发声。除了在舆论方面借助读书人的口舌大肆抨击嬴翌为逆国乱臣,放放嘴炮之外,其余一概皆无作为。 不是不想有作为,而是已经没有能力。前朝明廷在江南已经没有多少军事力量——周力围困凤阳,凤阳总督马士英、监军卢九德屁滚尿流的召集四方大军救援,如黄得功、刘良佐、刘泽清等各路总兵,乃至于漕运总督史可法,几万几万的大军前来解围,却皆被周力硬吃在凤阳城下。 这等震动,令应天的前朝旧臣心惊胆战! 周力只一个校尉部一万两千人,却在不到一月的时间力,在凤阳城下连吃了近十万明廷大军。这等以多胜少,全然没有半点计策阴谋,皆是实打实硬碰硬。这样的强军,怎能不让人心惊?! 原本南京五军都督府还打算调遣南京仅剩的兵马攻打周力,在诸部总兵战败之后,就再也不敢提了。 南京那点老爷兵毫无战斗力,而崇祯帝退位宣布明灭,无论从法理上还是实际上,南京的旧臣都是无力的。 他们不但没有力气去进攻周力,反倒要战战兢兢的防备周力南下。 因此无论北边传来怎样惊天动地的声音,他们都没有丝毫动静。就好似缩头乌龟或者鸵鸟,最多嘴巴里放几声炮就完了。 较之于南京旧臣的无力,满鞑东虏则痛彻心扉。 阿巴泰战死,两万精兵两万包衣被全数斩下人头筑京观,图尔格大败亏输,对东虏而言,这不但是一种蔑视,更是在东虏心口上狠狠的捅了两刀。 本就身体不好的黄台吉直接歇菜,没死,但离死不远。几口老血喷出来,昏迷了半个月才勉强醒过来。 鞑子为何要死命的宣传所谓的满万不可敌?不是因为鞑子真的有那么厉害,而是因为鞑子人少。万人级数的编制,对鞑子而言,譬如人的两条手臂那样重要。 本来兴冲冲的杀进去,只等着满载而归,但四五万颗人头,两座如山一样的京观,直接砍断了鞑子的两条臂膀,令他们痛入骨髓。 四次入关,四次满载而归。第五次直接懵了。盛京城里,是家家哭泣,户户戴孝。 自东虏崛起,这么多年,从来没吃过这样的亏。历年与明廷大战,总数加起来,也没死过这么多人。 更让鞑子心惊胆战的,他们甚至不知道关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知道敌人到底是谁! 直到崇祯帝下旨退位,宣布明灭,嬴翌进位夏王,高居紫禁的消息四处传开之后,东虏才知道,原来他们的敌人,是嬴翌。 想想可笑,当初黄台吉还曾派人去联络嬴翌,打算以之为助力,推翻明廷,从而捡便宜。 然而掉过头来,这位本来不被黄台吉放在眼里的‘南朝流贼’,反手就给了他一刀,杀的他魂飞魄散。 在这样的情况下,无论是黄台吉,还是多尔衮,都不敢贸然提出复仇。 因为他们还不知道这位夏王到底是怎样的人,不知道他的军队到底有多强,不知道阿巴泰到底是怎么被歼灭的。 未知令人恐惧。 盛京,满清皇宫。 黄台吉一脸蜡黄的卧在龙椅上,一身裹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堂下,满八旗重要人物皆列座。 气氛沉凝。 多尔衮、豪格、阿济格、代善、多铎、济尔哈朗等皆在。 良久,黄台吉虚弱道:“这个嬴翌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豪格道:“管他什么狗屁,阿玛,我请求你发兵,我愿意亲自率兵,去砍下他人头!” 多尔衮眼中闪过一抹不屑,脸上正色道:“不可。皇兄,阿巴泰久经战阵,他经历了什么竟被全歼?如今无人知道。我们不知道嬴翌什么样的人,他的军队有多强,人数有多少。贸然进攻,恐怕...” 满清不知就里,一则阿巴泰全灭,二则那位逃走的萨满并未归来,不知道藏哪儿去了,或者耽搁了。若是让黄台吉等人知晓战争的具体过程,恐怕更加惧惮 多铎也道:“是啊皇兄。我们只有十万精兵,阿巴泰一战折了两万,不得不慎重啊。” 在这个时期,满鞑本身只有三百一十一个牛录。黄台吉和他的长子豪格拥有一百一十七个牛录,多尔衮、多铎和阿济格三兄弟有九十八个牛录,代善和济尔哈朗有九十六个牛录。 一个牛录三百人,总数还差些才到十万。 当然,阿巴泰一战折损的满鞑精兵只有一万,余下一万是蒙八旗的。但是图尔格在山海关外大败一场,他那一万精兵可都是满鞑。这一万折了近八千,逃回去不过两千。 也就是说,单单满八旗,在这一战之中,就折损了近两万人。占整个满八旗精兵的五分之一。 这样的惨重损失,也就是豪格这等粗莽之辈只会想着复仇,余下几个都不会不顾及。 黄台吉看着豪格,眼中闪过一抹惋惜,看了眼多尔衮,则闪过一抹厌恶。 便淡淡道:“睿亲王言之有理。”他摆手止住还要争辩的豪格,道:“当务之急,是要摸清此人的底细。晋商那边多做联系,让他们去探探底。” 多尔衮等人皆称是。 黄台吉又道:“此外,吴三桂处,须得谨防反复。让祖大寿亲自去宁远劝降。如果能降伏吴三桂,这次也不算完败。” 这话倒是不错。 虽然折损了几万精兵,但若能降伏吴三桂,也可算是补益。 “再则。” 黄台吉喘了口气,咳嗽起来,面上露出不正常的潮红,好一会儿才道:“科尔沁那边,要稳一稳。他们也损失不少。” 这里面的意思,多尔衮等人听出来了。 蒙八旗虽然被降伏,但并非真的言听计从。人有趋利避害,若因此战动摇了蒙八旗的归属感,事情就会变得严重。 多尔衮等人也意识到这一点,连忙应是。 不单单如此,从黄台吉的这句话中,延伸出更多的意义。比如汉八旗,比如朝鲜,都需要针对性的做一些动作。免得这些人动摇反复,若到了那个地步,这大清就该分崩离析了。 二七四章 宣府 嬴翌笃定了鞑子在阿巴泰全军覆没、图尔格大败亏输之后,不敢立刻发兵来攻的原因,就在这里。 满清不是大明,鞑子看似强盛,实则底蕴浅薄,经不起折腾。 明廷自野猪皮起兵辽东,至崇祯帝下旨退位宣布灭亡,期间折腾无数。无数次的大败,无数次的损兵折将,无数粮饷物资打水漂,加上天灾、流贼,数不尽的灾难加诸于其上,也坚持了半个世纪才疲惫不堪的倒下。 较之于明廷,满清跟个蹒跚学步的黄毛幼儿没什么区别。鞑子经得起这些波折?笑话! 鞑子表面的强盛,是建立在他们‘战无不胜’的基础之上的。明廷可以无数次的大败,鞑子却不能。一旦大败一场,就会动摇国基。 人口不过百万,精兵不过十万,哪里经得起折腾?一旦让蒙八旗、朝鲜、汉八旗这些外附者看到了他们的虚弱,他们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底蕴、体量,鞑子差了太多。 原本历史上,很多人不相信鞑子可以入主中原,蛇吞象只是传说。遍数历史,汉时的匈奴,唐时的突厥,哪一个不比满鞑子强盛?匈奴动不动几十万控弦精骑,突厥动不动几十万控弦精骑,鞑子算什么?最鼎盛的时候,也不过十万精兵而已。 而大明朝即便最虚弱的时候,其体量也超过了汉唐。不说其他,单说人口,就远迈汉唐。 汉朝最鼎盛不过六千万人口,唐朝差距不大,多也多不了多少。而明朝末期,人口一亿多! 以百万之族,吞并一亿多的庞然大物,这是几乎无法想象的。 但他们在原本历史上成功了。 这也是嬴翌感叹时无英雄,尽出些李闯这样的货色。不说朱洪武这等从草莽起势一统天下的人杰,赵匡胤这样的应该出几个吧?可是没有。 总觉得鞑子入主中原有一种侥幸——一亿多的人口基数,怎么就没跳出几个厉害的角色? 是天数?或者是明朝太成功,把人们都教化成了绵羊? 这里面的原因,不得而知。 但无论如何,嬴翌从另一个时空来到这里,他站出来了,一切就要变得不一样。 东虏一场大败,对他们来说,最要紧的,不是立刻发兵复仇。而是消弭这场大败带来的巨大的负面影响,稳住基本盘最重要。 于是东虏自舔伤口,嬴翌则展开对河北大地的清剿,以完成对这片大地的实际统治。 ... 宣府镇,城外。 宣府镇的镇,不是一个镇级治所的镇,而是军镇的镇。是前朝明廷九边重镇之一,与大同镇共同构筑形成对鞑靼土默特部的宣大军事防线。 宣府西接大同,东边的怀来卫与京师顺天府直接相连。其军事地位之重,可以称之为京师顺天府的门户屏障。 此前宣府总兵唐通奉诏勤王,被赵金所部击灭,斩下头颅。由是宣府空空,对北边鞑靼人的防御空虚到了极点。 嬴翌用极短的时间进行军事调整,以郑九校尉部为核心,设西北战区,宣府就包含在其中。 郑九率兵入宣府,直奔治所宣府镇。一路所过,诸县望风而降。大军刚刚抵达城外,宣府镇的官员便也打开了城门。 大抵皆是无路可走。 一则嬴翌兵强马壮,二则崇祯帝下诏退位,明朝灭亡已成定局。任何一个地方的官员都成了无根之萍,又没有重兵依靠,只有投降一路可走。 郑九的重任,在于建立西北战区。因此一路过来,各县城投降的事,并没有耽搁脚步。只令当地官员稳定秩序,等待牧政院区置。毕竟那是牧政院的事。 而宣府镇,则是建立西北战区的第一个核心位置,抵达这里之后,来不及安营扎寨,郑九便在城下接见纳降。 宣府巡抚、万全都司都指挥使及其下一众前朝浮萍恭恭敬敬的拜倒在郑九面前,在他们的后面,还有宣府镇的士绅商人大豪,只是他们没有资格到前面来,都在后面。 郑九魁梧的身躯好似一座山,浓密的胡须,神色极刚硬,他一身淡金色甲胄,兜鍪捧在臂弯里。 目光如刀,扫过一干人等,豪声道:“本将军乃夏王帐下代西北战区都督郑九。尔等识时务,开城献降,本将很高兴。即日起,宣府镇进入军管程序,一应前朝官员、地方士绅,皆听本将军号令。有违者,斩!” 他作风强硬,雷厉风行,道:“尔等前朝旧臣,这里谁最大?” 宣府巡抚与都司都指挥使对视一眼,皆作揖道:“学生宣府巡抚(万全都司都指挥使)。” “你们两个?” 郑九点了点头:“一把年纪了,都起来说话。” “谢将军。”两个老官连忙爬起来,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 郑九道:“唐通倒行逆施,业已伏诛。然宣府九边之一,不可谓不重。本都督奉夏王之命,收复宣大,建立西北战区。首要军务便是肃清宣府浊流。你们两个老官是这里的地头蛇,宣府镇境况如何,你们比我清楚。各地有几个土皇帝,有多少山贼匪类,土默特鞑靼人有什么动静,边关关隘可有御守,皆一一道来,不可隐瞒。若有差池,诛之!” 西北战区不可谓不重要,现阶段而言,是肃清西北地区的土皇帝,推行夏王秩序,并建立针对鞑靼人的战线,为将来作准备。而在长远而言,西北战区的作用,更在于西域甚至更西、更北的广大地区。 作为军人,郑九完全不需弯弯绕绕,直接军管,以军法为基准,迅速稳定宣府秩序。 在军队的刀锋之下,什么土皇帝、山贼匪类、土豪劣绅,皆被迅速剿灭。 边镇没有无辜——至少士绅土豪没有无辜的。因此无论怎么杀戮,郑九都心里有数。 发兵之前,嬴翌早有叮嘱。边镇的士绅、商人等土皇帝,是军队肃清的主要目标。 宣府只是其一,接下来还有大同,乃至于整个三晋大地——所谓晋商,这等出卖一切的国贼,嬴翌可不会给他们活路。 宣府距离京师最近,但军队对地方的肃清,宣府并不是最早的。林江生校尉部对河北大地的清洗,一早就轰轰烈烈的拉开了序幕。 二七五章 衍圣孔府 河北地面上,前朝置有两个半省级辖区。一个就是京畿,包含宣府、保安、延庆、顺天、永平、保定、河间、真定、顺德、广平、大名十一个府。 另一个就是山东,包含东昌、济南、青州、莱州、登州及兖州六府。 半个则是河南在黄河以北的彰德、卫辉、怀庆三府及开封北部一小部分。 起兵北伐之时,嬴翌这一路兵马根本没有理会沿途州府,直奔登莱涉水北渡至山海关外。 朱炳琨、郑九一路则自雒阳北孟津渡河,先破河南在黄河以北的怀庆、卫辉、彰德三府,然后入大名府,直打直进,通过广平、顺德、真定,入保定而至顺天京师。 郑五、钱岳一路则自开封北渡河,从封丘往东北方向,入东昌府,击济南、青州,而后向北,入河间,至京师。 北伐以灭明为目标,只击沿途州府。并未发散。由是除了大军经过的州府之外,其他的县城、未经过的州府,如今还是老样子。 尤其是山东,兖州、莱州、登州,都没动。 嬴翌大破东虏、据京师、灭明廷,如今返来扫清龃龉,这河北大地上,二十个府治,其下以百计的县城,都要进行一番清扫。 清扫的主力,就是去郑五之后,以林江生为校尉的一万两千兵马。 顺天京师一府,其清剿、收编之责,由驻守京师的钱岳所部负责,保安、延庆两府,则在郑九西北战区的清剿范围之内,京师顺天以东的永平府是通往关宁的必经,因此在辽东战区朱炳琨的清剿范围之内。 由是林江生所部便要负责除开这几个府治之外的所有府县的清剿工作。 其兵分两路,西路自保定起,东路自天津三卫起。西路主要负责清剿京畿各府及河南位于黄河北的三个府治,东路在清剿完包含了天津三卫在内的河间府之后,便着重于山东地面的清剿。 东路由林江生亲自率领。 盖因东路更为着紧——一则天津卫非同等闲,清剿责任重大。天津卫甚至还有一些驻军,其士绅豪强亦极强盛,只比京师稍差。 二则山东有一个坐地虎,需要慎重对待。 兖州府曲阜县衍圣公孔府! 大成至圣先师孔老夫子的裔族。 林江生清扫完天津卫,将天津卫一应县兵驻军收编整合,配合牧政院完成地方机构的搭建之后,便一路南下,经过河间、东昌,十天内直达兖州府。 其行军之迅,神速之极。在曲阜尚未有所反应之前,便已打破城门,率军入城将孔府团团包围。 孔府前,林江生翻身下马,将兜鍪取下来抱在臂弯里。 他抬起头,看着那府弟高门上金灿灿的匾额,神色微重。 孔府大门早已紧闭,内里隐约嘈杂,想必正是混乱。至圣先师孔老夫子乃千年文化的奠基人,是圣人,其地位之高,无需多言。作为孔老夫子的后裔,孔家受历代皇帝重视,明廷甚至为此设立官署。 其宅弟之高,不输于王爵之尊,恩宠之厚,千年来无与伦比。 “君上曾言:圣人奠基千年文明,受万世景仰。然孔府是孔府,圣人是圣人。孔府不是圣人,圣人亦非孔府。” 林江生谓左右部将道:“孔圣人德行光耀万古,智慧洞彻千载,然后裔不孝,致圣人蒙羞。夏王拨乱反正,涤荡乾坤,孔府亦要清洗,以保圣人清名。” 他声音洪亮,周遭皆闻。 这时候,孔府大门洞开,一峨冠博带中年文士信步走出,声色俱厉的疾呼道:“信口雌黄!兵头安敢羞辱先祖,该死!该死!” 林江生抬头一看,喝道:“来者何人!” “衍圣公在此!” 那文士身后,有多人涌出,亦有军兵,亦有文士。 “原来是当代衍圣公。”林江生淡淡一笑,抱了抱拳:“衍圣公莫非要与我理论一番不成?” 当代衍圣公似怡然无惧,于台阶上居高临下道:“此乃孔府门前,圣人在上,何人敢乱来?!莫非要与天下读书人为敌?!尔那何人,报上名来!” 林江生神色一沉,喝道:“本将乃夏王帐下校尉林江生。圣人在上,然孔府德行有亏,使圣人蒙羞,为圣人计,合该涤荡清洗。” “胡言乱语!”衍圣公厉声喝道:“本公如何致圣人蒙羞?!” “嘿。”林江生道:“敢问衍圣公,如今衍圣公府下,有多少田亩?!” 衍圣公一怔,一时没有回答。 便听林江生怒喝道:“二十万顷!兖州、青州、济南三府,多数良田皆在孔府名下!我问你,自前朝立国之初,至崇祯下诏明灭,明廷赏赐了多少!?” 他伸出手:“万顷!那多出来的从哪里来?!你作为圣人后裔,不思圣人之德,竟如山贼匪类,于民盘剥。山东屡遭天灾,而孔府从来冷眼旁观,圣人何在?!” “你...你...你...”衍圣公面色血红:“血口喷人!” “血口喷人?!”林江生冷笑连连:“圣人之德,早被你们这些不肖子孙败的一干二净,你还有脸在本将面前高呼圣人?顶着圣人名声,背地里欺压百姓,无恶不作,圣人在天有知,不知会不会吐血三升?” 圣人吐没吐血不知道,但衍圣公吐血了。 一口老血喷出来,仰面就倒。 顿时一片惊呼。 有人喝道:“兵头信口雌黄,辱没圣人,该死啊!圣人光耀万古,孔府怎不该享得供奉?!你竟以贱民之劣辱及孔府,天下读书人都饶不了你!” 林江生喝道:“我闻圣人之泽,五世而斩。自孔圣之后,孔府泽了几世了?!亏得还是读书人,书都读到屁股里去了!?” 又道:“你开口闭口贱民贱民,你算个什么东西?!圣人之德,德在教化万姓,德在一视同仁,你个狗东西,安敢污蔑圣人,来呀,给我拖出来,杀了!” 顿时有甲兵如狼似虎,冲上前去,将那人拖出来,不由分说一刀了账。 然后林江生迈步而上:“圣人之德,德于诗书,德于文明。衍圣公府承继圣人血脉,合该以诗书传家,怎如乡间地主之贪婪?查封衍圣公府,抄没一切资财,敢反抗者,杀无赦!进!” 二七六章 如火如荼 拿孔府开刀,不是一时兴起,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一则孔府怠堕,的确需要洗一洗。二则也是为了更平顺推行新政策的需求。 说孔府怠堕,并非妄言。 孔圣人值得敬仰,那是封建时代形成的诸夏文明集大成体系的引路人和开拓者。圣人之名,无愧天地。 然孔圣人是孔圣人,孔府是孔府。圣人之泽,五世而斩。而衍圣公孔府,从儒家确立政治上的首要地位之后,已经享受了一千多年的孔圣人的遗泽。 不是说不能享受,作为孔圣人的后人,他们有一定的资格。但享受之余,借着孔圣人的名头乱来,那就不是味道了。说给圣人抹黑,那也是实实在在的。 就拿当前这个时期来说,明廷末亡之时,整个山东六个府治,说有一半人是孔府的奴婢、佃户,可能稍稍过了点,但也差不了多少。 至少二十万顷最肥沃的良田都在孔府名下,这些田亩是怎么来的,有多少沾染了血腥,其中有多少欺压,可想而知。 当然,肯定不是全部——因为明朝读书人地位极高,有各种特权,比如纳税特权——功名到了一定程度之后,其名下可以拥有多少亩土地不必纳税。 如孔府这样的存在,朝廷是不收税的。 在王朝将末,世道崩坏,天灾不断的情况下,明廷一如既往的收重税,百姓承担不起,于是想方设法将自己的土地无偿献给有功名、有资格免税的人。自愿为奴为婢。 这也是明末土地兼并严重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孔府二十万顷良田,有多少是巧取豪夺,有多少是百姓活不下去自愿奉献,大抵一半一半。 孔府有偌大的名声,但在这个时期,根本没有什么作为。也不曾奉行圣人世家的德行——山东方方面面,被孔府控制的,不在少数。而山东天灾连连的时候,并不见孔府出面做过什么。 享受是理所当然,至于责任,就呵呵了。 自恃圣人之家,有天下读书人做后盾,眼睛早已长在脑顶上,全然再无半点圣人世家的德行,在嬴翌而言,自该洗一洗。 当然,有人说了,作为读书人的精神领袖,如果做出邀民心之举,未免大逆不道,恐受明廷忌惮。当然,这是一个理由,但说不过去——私下里不能邀民心,可不可以通过官府来办? 明末读书人的堕落,从孔府这个精神领袖的作为来看,就可见一斑。 拿孔府开刀,是嬴翌给天下读书人、士绅的第一个警告。连衍圣公孔府都毫不犹豫的拿下,各地读书人、士绅知道之后,就会形成两个极端——一个是竭力抵抗,不死不休。一个是全面服软,纳头就拜。 于是就可以有效的进行区分——明朝士绅阶级养的太过优厚,而致使他们忘了自己的责任,一切都觉得理所当然。必须要对其进行一番大手术。 而即将建立的新朝,在文明的发展上,与此前大不类同。元炁方案的基础存在,预示着新朝的掌权阶级,绝非以往任何一个朝代的掌权者那样,只需要通读四书五经即可。 在新朝,四书五经只是基础,只能作为思想道德和基础文化水平的印证,并非掌握权柄的依靠。在元炁方案和人道方案上符合嬴翌需求的,才会成为权柄的掌控者和执行者。 旧时代的读书人,必将被淘汰。只需要留下一批听话的,承前启后的读书人就够了。顽固不化、守旧不变的人,没必要继续存在。 这就是首先对衍圣公府开刀的原因之所在。 道统的革新,必将伴随着鲜血。衍圣公府必定再无以往的风光——孔圣人是孔圣人,仍然要万世朝拜,但衍圣公府,呵呵,诗书传家嘛,就好好传就是了。 ... 曲阜,衍圣公府一片混乱,哭喊声、喝骂声、惨叫声,不绝于耳。一切的荣耀和光辉,在刀枪之下瑟瑟发抖。 明廷兖州府巡抚本欲前往相劝,得闻刀兵加诸圣府,半道折返。曲阜县令勇闯衍圣公府,于府门外血溅三尺。 数千读书人高喊着辱没圣人,而被砍杀于当街。 整个山东震动了,整个天下震动了! 真定府,当三千甲兵抵达,遭到了激烈的反抗。炮轰枪鸣半日,方才破城,杀尽抵抗者,血流成河。 广平府,当甲兵抵达,全城服软,开城投降。 如同滚雪球一样,随着军队的推进、牧政院的跟进,一个个府治、县城被拿下。许多县兵、团练被收编、数不尽的士绅、豪强被剿灭。 山野间,越来越多的被甄选收编武装起来的军队出没,在百姓的指引下,剿灭一处处匪窝、一个个山寨。 旧时代的哀嚎声中,夏王嬴翌的名声传遍天下,震动寰宇! 京师。 嬴翌坐在龙椅畔的凳子上,陛阶下,以郑允芝、孙秀才为首的牧政院、御法院的文臣们,正在劝阻嬴翌。 “君上,孔府不能大动干戈啊!”孙秀才苦口婆心:“动了孔府,便是与天下读书人为敌,将举步维艰啊!” 嬴翌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倒也没想到,在这件事上,孙秀才比郑允芝更焦虑。 按道理说,作为一个曾经落魄的秀才,孙闻作为旧体系的一员,并未享受到更多的好处,反倒是郑允芝作为其中的一员,得到的利益更多。 然而在山东的消息传来之后,第一个劝阻的却是孙闻孙秀才。 这满朝文臣,皆是孔孟子弟,嬴翌在决定对孔府下手之前,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幕的发生。 他们一个个上前来劝阻,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可谓苦心孤诣。但嬴翌也看得出来,其中有不少人已经把握住了新时代的脉搏——他们来劝阻,只是基于孔孟子弟的身份,但只是劝阻,至于嬴翌听不听,这些人是不太在意的。 而孙秀才等,则太过在意。虽不说令嬴翌不高兴,却也实在不会在嬴翌面前讨的好处。 等到他们一个个说完,嬴翌才道:“说完了罢?说完了听本王说几句。” 二七七章 立国之基 “这里有很多都是跟随本王从南阳一步步走到现在的老人。即便不是彼时老人,也皆已榜上有名。” 嬴翌声音淡而洪,在乾清宫中回荡:“大夏不是大明,不是自祖龙一统天下至今的任何一个朝代。孙闻,你是亲眼见过八方塔、地稷仪的,也知晓本王一直以来的心思。本王的大夏,必定是根植于以元符、元器为本的元炁方案和以人道气数的为本的人道方案之上的崭新的世界。四书五经,从今往后再非出将入相的唯一根本依仗。唯有在元炁方案和人道方案上,符合大夏的前进方向的人,才是大夏需要的人。”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旧的时代就要过去了,抱着以往陈旧的东西不愿意变易的,必将被淘汰。” 然后他笑了起来:“至于与天下读书人为敌,呵呵,诸位,你们太高看现在的读书人了。本王料定了,真正敢于反抗的,死抱着旧时代陪葬的,必定是少数。绝大多数的读书人,都会臣服。而且旧时代的读书人,于我而言,只剩下承前启后的作用,并非大夏的顶梁柱。他们会被淘汰,新的读书人,会在他们的尸体上,诞生、发展,并蓬**来。” 言罢,嬴翌满有深意的看着满朝文臣,道:“如果不想被淘汰,那就去接受它,去学习它,去钻研它!” 最后道:“孔府之事,我意已决,不必多言。京师若有学子骚动,一体镇压便是,守旧者就让他们跟着他们的旧时代一起下黄泉去罢!” 挥退心事重重的满朝文臣,独留下郑允芝和孙秀才。 于上书房中,嬴翌与之详谈。 “早前与你们说过,譬如易阁辅臣,十年一轮换。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们,轮换之后何去何从——那就是放下俗物,钻研元炁的奥秘。这是大夏的发展方向,是本王心目中新世界的根基所在。你们有政绩,得到人道榜真灵反馈,体魄健硕、神魂强大,可以活很多年。但却不能一直呆在某个位子上不动,这会让这一潭水死气沉沉。这是我不允许的。从政务上走下来,进入元炁的海洋,继续为新时代奉献光热,并得到远迈一切的利益和荣耀。” 他道:“上古三代至宗周,诸夏以贵族为尊。秦汉至唐,诸夏以世家为尊。及至于如今,回溯以往,仔细看来,无论是贵族、世家,还是现在的士绅,其地位,都建立在知识垄断的基础上。形态一直在变,但本质从来没有改变。因此读书人极贵,有特权,这是历史发展的必然。然而新的时代就要到来了,以往的知识只能是基础,再也不能决定一切。知识的方向,必将基于元炁而重新建立。人有贵贱,先天没有平等,只要有人存在这个世界上,就永远不会改变,因此我允许特权阶级的存在,但我要求他们的存在符合我的意志!” 嬴翌长叹一声:“你们知道元炁方案是什么吗?” 正听的出神的两人微微一怔,张大了嘴巴。 嬴翌道:“是基于易经而建立的最贴合天地运行规则的体系。易经,都是读书人,都知道什么是易,易就是求新求变,是在基于天地寰宇之间永恒不变的规则的前提下,顺势而变的道理。顺着道理去改变,去适应,去摸索,去钻研。明白了这个道理,你就懂得整个天地。懂得了天地,那是什么特权?” 说完,嬴翌站起身来:“我要建立一个崭新的前所未有的世界,我不希望有人落伍。” 他大袖一拂,转身离开,留下夏王府下最有权势的两人在这里静静的思考。 七月。 转眼便是三个月过去了。 说来嬴翌算是食言了,他当初传诏四方,言三月不降者刀兵加身。然而在王令传下去不几天,便开始了对旧时代的清剿。 这三个月当中,嬴翌忙碌的不可思议。种种相关政务、军务的大事,都要亲自过问,毕竟现在还不是完全放权的时候——大夏这个新朝,还没有正式建立。 在这样的忙碌中,耽搁了许多事。比如元炁方案的实施。 河南虽是宝地,但以如今这个时代的情势而言,并非建立政治中心的最好的选择。 自然,河洛一带,当初也是汉唐的政治中心,然而时移事易,到如今,京师、南京,才是最好的选择。 这是基于对东北和对南方的大力开发的历史必然。 因此元炁方案实施的重心,必然要从河南转移到京师来。八方塔、地稷仪、金元合金生产线,一应体系,都必定会依葫芦画瓢,从南阳映照过来,并扩大规模! 但嬴翌实在没有时间。 太多的军政要务需要他亲自处理,每天都要忙到深更半夜。也亏得嬴翌体魄强横无边,神魂异常强大,换个人来,要在区区三个月的时间里,完成对整个河北大地的梳理,恐怕会累的吐血。 当然,麾下文臣武将,也差不了多少。 比如郑允芝,吃住都在牧政院,孙闻也差不了多少。好在都是经过真灵反馈加强了体魄和神魂的人物,倒也能坚持,而且还做的井井有条。 人的精力决定了做事的效率,精力强盛,脑子清明,做什么事都能手到擒来。 于是河北大地伴随着军队的清剿,牧政院和御法院能够及时跟进。那是他们将每一分资源都用到了极致的表现。 而河南作为稳定河北、清剿旧秩序的资源后盾,几乎运转到了极致。南阳方城山两谷,无论是金元合金的炼制、军备的制造、粮种的改良、新币的制造等等,都是夜以继日。 开封征募工匠、读书人,也是如火如荼。 在河北大地对无数资源的需求的基础之上,开封迅速发展。各行各业都参与进来,商会在其中起到了重要的协调作用。 军备物资的运送、粮食、生活物资的运输,很大一部分都是商会下的成员们肩负起来的。 因为奴工营即便还在迅速扩大,也不堪重负。 在江南无数读书人的恶毒咒骂和指摘当中,在周边鞑虏蛮夷的鬼鬼祟祟当中,嬴翌岿然不动,迅速发展。 二七八章 收获 人说大炮一响,黄金万两。其中大抵有两个截然相对的意思,一个是战争靡费甚大、负担沉重,另一个则是发战争财。 对于历代的诸夏王朝而言,这句话更多的,还是在于靡费。 譬如动用十万正兵作战,要征发多少民夫,要调拨多少粮食,多少金钱,其中涉及到方方面面的问题,往往打一仗,胜了要亏本,败了更亏本。 这里面的深层次的原因,说白了,还是社会生产力跟不上。 一个王朝的建立,从最初的时候开始,千八百人,三五十长枪大刀,跟随一位明主,越打越强,越打越富,直至于取得整个神州。这可以看作是发战争财的过程。 然而到了这个阶段,就已经是巅峰了。过了巅峰,就会衰落——国家建立之后,疆域确立之后,封建王朝的对外战争,往往不再是以开疆拓土发战争财为目标了,而多是一种抵御外来侵略、消除外部隐患的战争。 于是收获没了,只有付出。 原因在于社会生产力——因为就当时的社会生产力而言,该王朝无法再统治更广袤、更庞大的领土。战争一旦超过社会生产力的上限,就没有任何收益。 因此诸夏王朝鼎盛的时候打了许多胜仗,按理说国土应该随之扩张,然而并没有。比如对北方草原蛮夷的战争,打了多少年?然后打过之后,什么实际上的利益都没有得到就退兵了,弃之如敝履。于是将土地又重新还给了敌人,等到敌人强大了,继续打。 如果有强大的社会生产力做后盾,打个比方,比如对外战争的时候,不需要调动太多的民夫,运输物资的时间可以大大的缩短,其中的耗费,就会大大减少。 调动十万兵马,征用无数民夫。一场战争,实际上参与者是直接作战人数的数倍甚至十倍。需要调拨的粮草,要按照数倍十倍的标准来调拨,再扣除漫长运输途中的超量损耗、调拨民夫对民间生态的破坏等等,战争怎么可能有收益? 汉武帝击溃匈奴,但汉朝却也随之衰弱。隋炀帝三击高句丽,搞的国破家亡。后面的李世民也没讨的多好。 设想如果当时有铁路,有火车,有飞机,会怎么样?边疆有任何信息,一瞬间就可以抵达中枢,情况又会怎么样?粮食产量多的吃不完,会怎么样?打下的土地会弃之如敝履吗? 绝对不会。 当然,这对嬴翌而言,还早。 现阶段,嬴翌处于第一个发战争财的阶段。因此北伐灭明拿下河北之后,他的收益远远超过付出。 在嬴翌,这是两个方面。 第一个最直观的,就是财富的收获。比如金银,比如人口,比如土地。 第二个,则是更高层次的相关于人道方案和真灵获取的巨大收获。 就财富而言,单说金银。只一个京师,查抄、缴获的金银珠宝,其价值就超过了一亿五千万两白银。换算成新币,就是一百五十亿钱。 这只是单纯的金银。其他附加的,比如宅邸、商铺、粮食、各类物资等缴获,这个数字还要翻两番。 至于人口,暂时还没有统计完成。不过整个河北大地上,总人口数,预计应该在河南总人口数的五倍以上。也就是三千五百万人以上。这是下限。实际人口数,应该会超过这个数字。 至于土地,就不用多说了。 而在人道气数和真灵夺取方面,收获更是看得见的。 嬴翌 体魄:16 神魂:11 真灵:8 根性:无 真灵数:310000 人道气数:10000000 人道榜名额:5000000 上榜人数:100000 大体数据便是如此。 为什么说大体呢?因为除了嬴翌本身数据之外,其他真灵数、人道气数、名额及上榜人数,都在持续增加当中。 据有河南之后,嬴翌所得人道气数达到百万级。在北伐灭明、大破东虏之后,瞬间暴涨五六百万,并于清剿各地的过程中迅猛增长,此时已过千万。 相应的,人道榜名额,也超过了五百万。 这是极骇人的。也就是说,嬴翌可以将五百万人的姓名列于人道榜上,使之受益,并完全掌控在嬴翌手中。 当初嬴翌名额紧张,连军队都无法全部上榜。而到现在,空缺的名额,大大的超出了能够上榜的人数。 等到军队扩充完成之后、河北地面全数清洗并建立完备统治机构之后,应该可以超过三十万上榜人数,但较之于空缺的名额,连十分之一都达不到。 在嬴翌而言,人道榜名额绝对够用了。上榜的人数,也一定会控制在一个水准线以下。因为这涉及到真灵反馈的问题——上榜人数太多,真灵数绝对不足用,就很难体现出上榜的好处。 真灵数是各大方案的能源,是最要紧的东西。 嬴翌也对这个问题,进行了相当深入的思考。并从伟大字符中,得到一些隐约的启发,不过暂时还没办法实现。 如果只能以杀戮获取真灵数,这并非通天大道。杀杀杀,就算把整个地球上其他的生灵全部杀光,真灵数也总有枯竭的一天。 好在嬴翌已经得到启示,距离真灵数第二个获取途径,时间应该不会遥远。 七月过后,随着清洗的顺利进行和牧政院、御法院的顺利跟进,一切相关的各项新政逐渐铺开,嬴翌便也开始逐渐放权了。 大方向已经确立,并走上正轨。嬴翌也该从繁杂的事务当中解脱一些出来。 七月初一,嬴翌下王诏,迁前朝崇祯帝及其后妃家眷于宫外,赐‘明府’以居之。又赐钱十万、土地千亩,将愿意继续追随朱由检的宦官,比如王承恩等一并赐下,将一家安置妥当。 对于朱由检,嬴翌并不苛责。明已灭,朱由检便不再是天子之尊,而是以一个身份特殊的寻常百姓的身份,生活在嬴翌治下。赐予其千亩土地、十万夏币,不算苛刻,一般优容。 而对于宫中原本的宫女、宦官,嬴翌也有相应的安排。 自然的,大夏若是建立,宦官就没必要继续存在下去了。然而现有的宦官,却也不能随意弃置。这些人放出去,没有生活依凭,甚至被人歧视、害了。因此这一批宦官,嬴翌打算暂时用着,毕竟他们对宫里的礼法规矩很了解。只是大夏建立以后,不会继续增加。 嬴翌不歧视宦官,但也不待见。较之而言,宫女总是比宦官更养眼不是? 日后宫中必定以女官为主。 对朱由检的安置,暂时告一段落。等到大夏建元之时,作最终的收尾即可。 随后嬴翌便多忙碌往返于王恭厂。 二七九章 王恭厂 王恭厂是前朝明廷工部直属的工坊,担负很大一部分国家建设、军备制造的责任。 这里有冶炼厂、锻造厂、火药厂等完整的军备、火器生产线。也有瓷器烧制、宫廷官衙建造、造纸、印刷等相关工厂。 是一个封建时代的偏向于军备和国家建设的工业区。 这里曾经汇聚了无数的能工巧匠,其产能之高,技术之精,冠绝前朝大明。 然而天启年间王恭厂一场大爆炸,几乎将这个工业区完全摧毁。到现在近二十年的时间,最多恢复了三四成,距离鼎盛时期,差之不可以道理计。 但毕竟还有一些根基,还有一些底蕴。 因此重建王恭厂,嬴翌要把这里建造成为南阳方城山之后的第二个实践元炁方案的工业区。 在军政要务走上正轨之后,嬴翌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重建王恭厂的事务中。划分格局、建造工坊、建造金元合金生产线、制造八方塔、地稷仪,凡此种种,万事开头。 为此,嬴翌从南阳调拨一批工匠过来,蒋锡也随之至京履任墨部部臣。而南阳方城山两谷,嬴翌则暂时交托给了二牛。 方城山两谷一应生产工序、规矩,早已定型。加上有一组吏员辅助,二牛应该能转圜得过来。 “京师不比方城山。” 嬴翌一身干练的短衣,与蒋锡、蒲铁锤行走在热火朝天的工地上。 为了建设新的王恭厂,嬴翌全力招募工匠、工人,如今王恭厂这片方圆不过四里的地面上,汇聚了至少上万的匠人、工人。 “作为未来北方乃至于整个神州的中心,京师之重,可见一斑。元炁方案的推行,京师是重中之重。” 王恭厂的面积不算太大,方圆四里,也就是四平方公里,六千亩。与月牙谷相差不大。在这个地方,嬴翌要建立北方第一个元炁方案实践区,作为拉开北方大地实践元炁方案的序幕,这里的重要性,就可想而知。 “划分八大区域,五个字号的工坊区与地稷仪作物改良区及王恭厂官署环绕八方塔元炁能源区,建造一个完备的工业区。” “第一期建设,至今年终而止。预计建造十条金元合金生产线、二十座八方塔、十座地稷仪。其他工坊环绕这三个核心来办。” “作为墨部直属工厂,相应的官署搭建、工匠招募及等级平定等等相关事宜,你们二位尽快抓起来,不要耽搁。” 现在嬴翌也算是财大气粗了。八方塔二十座,金元合金生产线十条,地稷仪十座,这个方案已经超过了方城山的规模。 这是必须的。第一期过后,还有第二期、第三期。要满足整个京师甚至达到辐射整个北方的影响力,这还远远不足。 实际上单单皇宫里面,嬴翌就打算建造一个小型的研究区。包括可以自产金元合金的生产线、汇聚天地元炁的八方塔以及改造作物的地稷仪。 这些都很重要——金元合金作为一种新原料,是制造军备、新币的主要材料。而作为能源供给的八方塔,则是其根基。至于地稷仪,就更不必说了,即便南阳那边加班加点,一时半会也无法满足整个北方大地对改良作物种子的需求。 百废待兴,真真是百废待兴。 一个王朝的建立,不是嘴巴上说说那么简单,不是对天拜一拜,对祖宗告慰一声即可。 亿万百姓,军政要务,生产百业,律法规矩,种种事务多不胜多,繁不胜繁。 所以能够开创一个朝代,建立一个完整完善的国家的开国帝王、从龙大将、大臣,决然不是等闲可以担当的。 建设王恭厂的基础原料,多是从南阳运输过来的。无论是金元合金的生产线,还是八方塔地稷仪,皆需要金元合金为材料。好在长江以北的道路全部打通,无论是陆路还是水路,尤其是水路——运河体系,在这里面,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南阳生产的金元合金运输到开封,搬运上船,然后沿着黄河顺流而下,到徐州转入运河,通过兖州府、东昌府,入河间,至天津卫,然后直达京师东外的通州。 等到军队清扫完河北大地,牧政院、御法院完成构建地方统治机构,稳定一切秩序以后,陆路运输也会变得更加顺畅。 首批通过运河运输而来的金元合金已于前日抵达京师,嬴翌今日将蒋锡和蒲铁锤召来,吩咐完一些事,便要全身心的投入到制造元器的工作上去。 时至今日,能够制造元器的,仍然只有嬴翌。 即便是李真人这位钻研元符的先行者,或者第一线工作的蒲铁锤等人,对此也毫无办法。 二十座八方塔、十条金元合金生产线、十座地稷仪,全部都要嬴翌亲自来完成,即便嬴翌如今体魄神魂越来越强大,对制造元器也得心应手,但要全部制造完成,恐怕也要排到年底去。 “王恭厂原本的火药工坊要搬到城外去。”最后嬴翌嘱咐道:“天启年间的大爆炸,应该引以为戒。火药这种危险的玩意儿,最好离人群远些。” 又道:“军队的大规模扩充,使得火药的需求量急速增加。新的火药工坊该建在什么地方,要多大,墨部要根据实际情况来规划。” 蒋锡顿首道:“君上放心。” 嬴翌嗯了一声,对蒲铁锤道:“一应元器材料的初级加工,你们这些大匠要捉紧些。” 蒲铁锤躬身道:“君上放心,小老儿绝对不出岔子。” 于是在整个北方大地如火如荼的清洗、建设的时候,嬴翌深居简出,将满腹精力投入到元器的制造中。 到七月中,第一座正品八方塔被埋入地底的时候,王恭厂的建设,终于走上正轨。 有了八方塔,具备了能源,金元合金生产线就可以进入建造阶段。等到金元合金生产线建造完成,王恭厂便可以自给自足,不必再旅途劳顿的从遥远的河南运输金元合金过来。 到这个时候,西北战区终于传来了好消息。 大同姜瓖投降,西北战区终于建立起来。 二八零章 争国运 姜瓖此人,也许很多人不知道。但在原本历史上,这个人也是个有名有姓的——三姓家奴。 姜家世代皆明将,明廷对其优容尤甚。到姜瓖这一代,他自己是镇朔将军大同总兵,长兄姜让是榆林总兵,弟弟姜瑄是阳和副总兵。可谓是满门大将。 然而满门大将、明廷优容尤甚的姜家,在明廷陆沉之际,不曾发一兵一卒勤王。 不但如此,在原本历史上,他不出一刀一枪就投降李闯,复又叛降满清,最后死于对满清的叛乱之中。 郑九奉夏王嬴翌之命,清剿明廷残余、建立西北战区,拿下宣府之后,立刻扑向大同。 姜瓖这个脑后反骨三寸长的龌龊货立刻就投降了。 不过正如他在原本历史上的下场一样,最终死于郑九之手。却是这个反骨仔自以为投降之后应该获得更大的权力,对此有极高的诉求,但郑九却要整编、打散他的军队,夺取他的本钱,还要把他送到京师去当富家翁。于是他暗暗筹谋,欲在宴席之上斩杀郑九,却不知郑九小超人一般,将其反杀。 这一番,郑九亦附书请罪,只道是小觑了贼人,险些坏了嬴翌大事。 若非郑九本身极强,亲兵亦强横,换个人说不得真要折在姜瓖手中不可。 姜瓖此人,说他老谋深算非为不可。姜家在九边重镇多年,与地方勾结极深,地方士绅、豪商,多与其有牵连。形成一个巨大的利益网络。这也是明廷优容的根本原因之所在。 因为许多人为姜家说话,而明廷的皇帝不知就里,以为姜家如何如何忠诚。 却不知这山陕大地上,姜家罪恶罄竹难书。 郑九在诛杀姜瓖之后,搜罗出许多罪证。比如勾连山陕豪商对外走私国家重要物资、出卖军事情报,比如勾结士绅巧取豪夺百姓土地,比如欺压兵卒克扣军饷,凡此种种,数不胜数。 其中后来鞑子所谓的八大皇商,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在里面。 从这些罪恶之中,延伸出许多完全可以推测得出的东西——比如山陕为何是流贼的摇篮,为何屡剿不绝,这里面的深层次的原因,与其息息相关。 高迎祥,山陕人。李自成,山陕人。张献忠,山陕人。一大彪流贼,有名有姓的,大多都是山陕之人! 在这片大地上,军队、士绅、豪商,全部勾结在一起,形成遮天的乌云,加之天灾连连,百姓活不下去了,只能造反。 百姓越是造反,这些人利益越大。他们贪婪无度的汲取血腥中的甘甜,无视一切。 若说明廷不知,大概也不尽然。只是明廷无可奈何。 因为这片大地黑透顶了,没办法清洗。 但在嬴翌这里,却完全不是问题。前朝明廷要顾忌士绅,顾忌读书人,顾忌军队,不敢动作。嬴翌恰恰相反,他就是要以血和火,将这一切洗刷干净! 西北战区的建立,外对鞑靼,内洗污浊。姜瓖既死,接下来这片地面上的士绅、豪商,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在军队清洗的目标之中。即便将这片大地洗白,嬴翌也在所不惜! ... 山西介休,范家大宅。 火炮轰鸣,将寨堡打碎,如狼似虎的强兵冲进去,无论男女,无论老幼,全部拖出来,就地斩杀! 半个月之内,范永斗家族、王登库家族、靳良玉家族、王大宇家族、梁嘉宾家族、田生兰家族、翟堂家族、黄云发家族及一系列与这八大晋商有牵连的商人、士绅、边军将领、前朝官员,拔出萝卜带出泥,一应斩尽杀绝! 当黄台吉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直接吐血昏厥过去。 半个月后,到八月中,奴酋黄台吉死于盛京。满八旗经过一番内斗,立其幼子福临为奴酋,以多尔衮为摄政王,建元顺治,并开始军事调整。 “范永斗等内应被夏贼连根拔起,使我大清痛失一臂,双目如同黑夜,再难知南人境况。” 多尔衮如是道:“夏贼大势将成,若拖延下去,等其梳理通透,若要入关,势必难矣。如今蒙八旗、汉八旗及朝鲜各部情势已经稳住,必须要立刻发兵,打断其蓬勃之势,否则我大清危矣!” 小奴酋福临战战兢兢的坐在龙椅上,慌张四顾,根本还只是个是什么都不懂的黄毛小儿。 多尔衮说完之后,也不理会福临,谓八旗重臣道:“本摄政王意欲举国之兵,与那夏贼争一争国运。” 闻此言,各旗重臣皆面露异色。 代善老成持重,道:“摄政王所言虽然不差,但举国之兵未免太过。我满人不及汉奴人口众多,丁口不过百万,精兵不及十万。摄政王此举,无异于将国运寄托于一战,实在凶险。若有波折,我满人危矣!” 就算是多尔衮的同胞兄长阿济格,也反对道:“最好徐徐图之。” 倒是失去皇位的豪格更加激进,道:“摄政王说的不错。必须要打断夏贼蓬勃之势,以复阿玛之仇!” 多尔衮目光扫过众人,淡淡道:“礼亲王之言极是有理。正如礼亲王所言,汉奴人口众多,而我满人不过百万。” 豪格闻言,怒目而视,但却见多尔衮话音一转,道:“然正因如此,才要速速发兵。汉奴底蕴深厚,若不趁其内乱未平之时出兵,等其稳住秩序,再出兵只能碰的头破血流!” “何况...”多尔衮深深的吸了口气:“从下面传来的消息来看,夏贼嬴翌对我满洲可没有一点好感!我不发兵,终有一日他也会发兵来攻。到时候他兵强马壮,数十万大军蜂拥而至,礼亲王,你拿什么去抵挡?!” 代善顿时面色铁青。 多尔衮道:“必须要趁其立足未稳之际,打掉其势。否则无论如何,我满洲结局,都不会太好。与其等死,不如搏上一搏。若是能成,效仿铁木真入主中原,那大好的江山,予取予求,岂不快哉?!” 最后多尔衮力排众议,决议举国之兵,发动一场关于国运的大战。以豪格为先锋大将军,率其本旗精骑五十八个牛录一万六千人率先开拔,兵锋直指山海关。 二八一章 假降 宁远。 “前有嬴贼限我三个月献降,后有东虏欺我无根之萍,令我进退维谷,难以决断。如今三个月将满,而东虏又至,诸位,该如何是好?” 吴三桂满身憔悴,嘴皮开裂,目光里全是疲敝。 “我两万五千兵马,人吃马嚼,就快要坚持不住了。东虏与嬴贼逼迫甚急,何以抉择,请诸位教我。” 吴三桂如今,果真无根之萍。明已灭,而身为明军的辽东军便失去了一切后盾。没有了粮草来源,没有军饷下发,困守于区区一个宁远,坐以待毙。 若只是如此,大不了举城献降,投了东虏。然而阿巴泰全军覆没,图尔格大败亏输,山海关外两座京观震慑人心,此间种种,让吴三桂看到了东虏的虚弱。 他知道,嬴翌不是崇祯。在明廷的尸体上,一个新的王朝就要站起来,而遍数历史,当中原有新的王朝出现的时候,周边蛮夷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 这时候投东虏,何其愚蠢? 他也知道鞑子大败之后不过三个月就发兵来攻的意义,就是要趁嬴翌立足未稳之际,与之分个胜负,决出国运。再怎么也要把嬴翌打残,为东虏赢取喘息之机——譬如辽之于宋,东虏的意图,最次也要赢出个辽与宋的局面。 吴三桂不是不曾想过向嬴翌投降,在三个月之前,接到关内的夏王诏书的时候,吴三桂就想过。 然而嬴翌太过强硬,吴三桂觉得投降可以,但要保留自己的本钱,比如军队。但这是嬴翌不允许的。 没了军队,只要三五人,就能杀了他吴三桂。这是保命的本钱,吴三桂舍不得放下。 因此进退维谷拖延至今。 他希望能找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在保留权势的同时,博取一个未来。 坐在下手首位的祖大寿开口了。 黄台吉未死之前,便派祖大寿来宁远劝降吴三桂,但即便祖大寿是吴三桂的舅舅,也无法说服吴三桂。何况祖大寿也看到了东虏的虚弱,所谓说服,掺水了。 “长伯有什么想法,说出来罢。这里皆是弟兄,有什么不能说的?大家伙都指着你呢。” 闻言,堂下将官皆道:“只遵伯爷之命!” 吴三桂露出一丝疲惫的笑容,转瞬即逝,道:“好吧。我日思夜想,的确有些想法。” 道:“阿巴泰全军覆没,图尔格大败亏输。我不知那夏王用的什么手段,但如此结果,可见东虏在夏王面前,没有嚣张可言。历来中原一旦有新朝建立,周边鞑虏便再无嚣狂的机会。夏王尚未立国,便已击败东虏,可见其强,非同寻常。” 又道:“东虏时隔三月便发兵来攻,消息说是举国之兵。可见东虏对夏王之忌惮,深入骨髓。夏王据有中原,新新之势蓬勃,东虏必非夏王敌手。然夏王刚硬,收编军队不分理由,若直接降了夏王,未免一无所有。由是我想到一个计策。” 说到这里,堂下一些将官、祖大寿,隐约已经明白过来。 就听吴三桂道:“你我皆汉儿,投夏王方能无忧。然若能立下大功再投夏王,呵呵...” 随后一转言:“劳烦舅父走一趟,那豪格不是快到宁远了吗,请舅父告诉他,我吴三桂不愿臣服嬴贼,愿举城投降大清。” 祖大寿站起来,抚掌笑道:“长伯有此决断,我心甚慰。” 他转身缓缓走出去:“此间虽是凶险,但若能保祖家、吴家长远,性命皆可抛之。” 吴三桂站起来,深深一拜:“请舅父一定小心。此间有周旋的时间,务必设法将家眷从盛京接出来。” 祖大寿走出门槛,道:“东虏举国之兵,内部一定空虚,机会有的是。不要小瞧了你舅舅!” 等祖大寿离去,吴三桂深深的吸了口气,道:“在座皆是我心腹,此间消息务必不能泄露。走出此厅,一个字都不要说出去!” 这里商议的四五个将官,皆是吴三桂的心腹亲信。他麾下两万多人,千户都有二十多个,但真正信任的,只有这几个。 “伯爷放心,便则是死,也不漏了半个字!” 吴三桂狠狠的点了点头,道:“好。” 然后道:“我需要人代我去山海关一行,谁愿去?” 几人皆道:“愿往!” 便派一人,悄然出城,奔山海关而走。 ... 黄台吉在时,豪格与黄台吉父子二人领三个旗,拥有一百一十七个牛录的精兵。黄台吉一死,在权力的争斗中豪格失了皇位,并失去了另外两个旗的兵力,被划拨到福临名下,实际上被多尔衮夺走了。 因此豪格只剩下五十八个牛录,在八旗之中,算是强盛的一旗,但较之于此前衰弱了许多。 豪格作为先锋大将军,亲率五十八个牛录一万六千精骑,合两万包衣奴才,自盛京,也就是辽阳出发,不两日,便抵达了锦州。 在他的身后,多尔衮顷国之力,欲图聚兵二十万,与嬴翌争国运。 满清八旗在阿巴泰和图尔格战败之后,精骑只剩下八万余人。除开豪格所部一万六千人,其余七个旗只有七万精骑。二十万兵马,自然要从蒙八旗、汉八旗和朝鲜征调。 二十万正兵,还要征发至少五十万包衣做后勤,也就是说,多尔衮已经倾尽所有了。 豪格抵达锦州之后,派出侦骑先行,主力则驻扎于锦州,打算休整一夜。 两日奔走,便是八旗精兵,也不免疲惫。 满清夺取锦州才不过两三年的时间,当初松锦之战,满清与明廷对峙了几乎一年时间,最终取得胜利。但这座兵镇也几乎被打成了残垣断壁。 而满清国力未及,这里尚未来得及开发、修复。 好在有包衣奴才,很快建起营帐,安顿下来。 大帐中,豪格正看着地图出神。豪格性粗豪,没有智计,但并不代表他愚蠢。黄台吉死,作为长子的豪格却失去了皇位,这次争国运,又以他为先锋,多尔衮的心思,一目了然。 但豪格不以为意,他知道多尔衮是什么意思,但没有一丝反对就来了,他要为黄台吉复仇,要证明满清精兵永远是不可敌的存在! 在豪格看来,黄台吉之死,那所谓的夏贼是罪魁祸首。如果不是夏贼屠杀山陕,黄台吉也不会这么快就死。只要再坚持个一两年,做好一切准备,他又怎么会失去皇位,如今受制于多尔衮? 一切的罪魁,都是夏贼。复仇,是豪格唯一的信念。 二八二章 好奴才 战争不是儿戏,是杀戮,是势力的存续、种族的延续、权力和利益的决定性因素。 兵者,国之大事,生死之地,存亡之道。 因此战争的双方,极尽其所能,用尽一切手段,为了胜利。 计谋、策略,应运而生。 所谓的计谋策略,说到底,便是以己之长攻敌之短。扬长避短,隐藏自己的劣势,寻找、引诱出敌人的缺陷,找到他的弱点,然后一击毙命。 豪格已经被多尔衮赶出了满清的权力中心,这次国运之争,后续的一应计划,多尔衮都没有跟豪格商量过。 但豪格知道,多尔衮绝对不会轻易与那夏王硬碰。 然而无论多尔衮有什么计策,有什么计较,在豪格看来,都只有两个方向。一个是关宁,一个是科尔沁。最多再加上一个土默特。 而最终的目的,都是打入关内。向附庸们证明,满清仍然是无敌的。打断所谓夏王的上升之势,最好把他赶离北方,取得国运之争的胜利。 但他们现在并不知道那个夏王在关内的部署,甚至不知道那个夏王有多少兵力。 所谓知己知彼,放能百战百胜。 在山陕屠杀过后,满清失去了关内最明亮的眼睛,因此国运之争的第一步,就是摸清满清的敌人的底细。 派遣细作只是其一,擅于运用军队的力量去试探敌人的底细,才是正途。 因此豪格的用处就体现出来了。 豪格的目光先在宁远停顿了片刻,随后一路扫过关宁一线的诸多卫所军镇,最后落在山海关上。 “吴三桂是个不确定的因素。”豪格沉吟着:“这支明廷的军队是无根之萍,但两万多兵马仍然不可小觑。首先要解决这个隐患,保证沿途畅通。” 他粗犷的脸上露出一抹思所,片刻后道:“来人!” 便有甲兵入内:“主子!” 豪格道:“去给吴三桂下最后通牒,着其两日内投降。如若不然,鸡犬不留。” “喳!” 正此时,有甲兵来报:“主子,祖大寿到了!” 豪格一怔,止住下通牒的甲兵,道:“让他来见本王。” 不片刻,祖大寿被带到帐外。 道:“奴才祖大寿,求见肃亲王。” 豪格端坐帐中,道:“进来。” 祖大寿依言入内,规规整整,佝偻着不敢抬头看豪格。作为一个奴才,是不能直视主子的。 尤其是一个历来不待见汉人的主子。 在满清内部,有两个派别。一个主张借重汉人的力量,一个则极排斥。黄台吉、多尔衮这两个奴酋志向远大,知道要入主中原必须要借重汉人的力量。而如豪格这样的,则极排斥,认为有满八旗精兵足以横行天下,历来不待见汉八旗。 在盛京时,不知多少投降的汉奸被豪格鞭笞殴打侮辱过。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兴致来了玩玩汉奸的妻妾也是等闲。 祖大寿没少被豪格侮辱过。 豪格粗声道:“先皇阿玛令你说降吴三桂,现已三月,结果如何?” 他看着祖大寿,左右不待见,但却按捺住了情绪。 祖大寿闻言一怔,从没见过豪格如此平和言语,不禁念头转动,跪地道:“奴才正要向肃亲王交令!” 豪格一听,不禁道:“莫非已说降吴三桂?!” 祖大寿道:“先皇与肃亲王的威名,奴才那个外甥怎敢忤逆?” 豪格哈哈大笑:“怕是没那么容易吧?三个月可不短。” 祖大寿道:“王爷明察秋毫,奴才佩服。” 道:“实在是我那个外甥不知好歹,原来还想投那狗屁夏王。” “哦?”豪格道:“那你如何说降其人?” 祖大寿道:“说来也是侥幸。那狗屁夏王强硬过头,要奴才的外甥无条件投降,要收编他的军队。奴才的外甥怎么肯愿意?没了军队,几个人就能杀了他,岂不是任凭宰割?” 豪格闻言,不禁有些感同身受。 黄台吉死后,本来属于他父子俩的三个旗,一下子被多尔衮夺走两个,只剩下正蓝旗,让豪格颇为没有安全感。 他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看来那所谓的夏王也不过如此。” 祖大寿拍马道:“王爷所言甚是。狗屁夏王区区侥幸,王爷大军一到,必教他齑粉飞灰!” “好。”豪格大笑:“说的好。我满洲儿郎所向无敌,区区汉奴,算什么东西?!” 祖大寿神色微微一变,随后谄笑道:“主子们勇猛绝伦,区区狗屁夏王又算的了什么呢?” 豪格便道:“吴三桂真是降了?” 祖大寿道:“王爷可随时发兵宁远。” 豪格点头:“你倒是个好奴才。下去准备准备,明日一早,发兵宁远。” “喳!” ... 山海关。 朱炳琨端坐主位,堂下一应校尉、部将皆在。 “永平府已定,边塞沿途自喜峰口至山海关一应关口皆已纳入防线。”朱炳琨道:“接下来便是要收复关宁一线的城寨,将战线推进到锦州前沿。” 御敌于国门之外,是嬴翌历来的战术思想。将防线外移,是既定的策略。 便有帐下校尉抱拳道:“都督,关宁一线城寨颇多,恐兵力不足。” 这是必然的。 朱炳琨帐下如今拥有六个部将级的编制,其原本所属校尉四个部将级编制,外加白广恩和马科,正好六个,一万八千人。 永平府沿线长城关口极多,完善的防线建立之后,兵力分散出去,驻守各关口,如今留在山海关的主力,只剩下六千人。 从喜峰口到山海关,十余个大小关口,被划分为四个防区,一个防区数个关口,由一部兵马负责御守。 而关宁一线,自山海关往东,至锦州止,也有大大小小近二十座城寨。要收复这些城寨,将战线推移到锦州,区区六千人,远远不够。 朱炳琨闻言笑道:“兵力不足是暂时的。” 他道:“我辽东战区,两个军级编制、四个校尉编制,按照计划,总兵了要达到四万八千人。如今已去三月,昨日正好接到兵部文书,第一批经过初步训练的一万两千人不日即将送达山海关。” 这三月以来,征兵如火如荼。但兵部刚刚组建起来,就征兵一事,稍稍有些落后。但三个月如今,北方第一批初期经过训练的新兵,已经开始分配。 二八三章 再添几座京观 北方是人口重地,即便经过鞑子数次肆虐,人口仍然极多。 鞑子前四次入关,掳走的百姓逐次递增,四次总计被掳走了百余万百姓。 但只京师顺天一个府治,经历了这么多战火,如今也还有七百万人。几乎相当于整个河南的总人口数。 只看开封就有百万户百姓,就知道作为政治中心的京师该有多少人口。 征兵不难。 只要有钱有粮,有的是人愿意当兵。 三个月以来,单只京畿地区几个府治,陆陆续续就征募了八万新兵。第一批初训完成的,就有三万六千人。 三万六千人新兵,三个校尉的编制。初训完成之后,自有新提拔的校尉完成军队的最后整编、军械装备。然后三个校尉的兵力,分作三个部分,一个校尉派往辽东战区朱炳琨帐下,一个校尉划拨到西北战区郑九帐下。最后一个校尉则归属于钱岳帐下,负责御守京师以北密云至宣府的长城沿线关口,东边与东北战区的喜峰口相连,西边与宣府相连。 这样的划分,也是暂时的。 京师的御守之责,本该归属于禁卫军。嬴翌打算以亲卫部为根基,第一期扩充至两万人,称禁卫军,以执金吾王轶胜统领。 但扩充禁卫军并非一件简单的事。作为御守京师的强军,必须要从各部大军中甄选精锐充入。而非新兵。 也就是说,这支禁卫军,暂时没办法建立起来。 至少要等到北方战事全部完结之后,新兵成了老兵,再来甄选。各部不是没有老兵,但眼下而言,对外的战争比御守京师更重要——或者是嬴翌一直以来的思想,御敌于国门之外。 因此京师的御守,现阶段在钱岳手中,而非王轶胜。 接到兵部行文的朱炳琨便开始计划收复关宁一线的城寨,正与麾下将校商议,便就有兵卒来报。 “报,都督,有自称吴三桂亲信者至关下求见!” 顿时,满堂一静,片刻后有人道:“吴三桂看来是坐不住了。” 却是白广恩。 朱炳琨微微点了点头,谓兵卒道:“把人带来。” 然后道:“明廷已灭,吴三桂便是无根之萍。困守于宁远之中,粮草军饷俱无来源,进退维谷。能坚持三个月,已属不易。” 又道:“我闻其舅祖大寿做了汉奸,还以为他会投鞑子,没想到这时候却派人来。各位,可有什么想法?” 马科道:“都督,我以为不可不防。吴三桂三月不降,非得要等到时限来临之际,恐怕并非心甘情愿。” 众将皆是颔首。 朱炳琨笑道:“我当然知道他心不甘情不愿。他做惯了军阀,享受差钱了向明廷伸手,缺粮了向明廷伸手的乐子,怎肯心甘情愿交出兵马?却不知君上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还以为他那两三万人有多重要,实是可笑。” 白广恩和马科感受最深,的确,那弱鸡一样的几万兵马,在夏王强军面前,跟蝼蚁有什么区别? “他若来降,自无不可。若不降,左右不过是将士们的军功而已。” 朱炳琨捻须轻笑。 朱炳琨这些时日颌下续须,已初见规模。 然后道:“他此时派人来,未必是投降,或许也有其他的想法。先见了人再来区置。” 于是不久,兵卒带来一人。 正是吴三桂派来的亲信。 那人入了堂中,先是拜了一拜,道:“小人奉平西伯之命,前来谒见。” 朱炳琨微微颔首,又摇了摇头:“明廷已灭,哪来的平西伯。” 然后道:“吴三桂教你来,有何事要与本都督说?” 那人不敢反驳,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双手呈上:“有吴将军手书一封,祈望观之。” 朱炳琨颔首示意,有兵卒上前接过书信,打开来,才递给朱炳琨。 朱炳琨一目十行,看完之后,不禁笑道:“吴三桂竟也是个识时务的。” 然后他把书信递下去,令将校传看。 道:“吴三桂说东虏大势已去,愿降夏王。然若无功,则羞于觐见。东虏发兵来攻,他欲假意投降,作为内应,助我击破东虏。” 说到这里,朱炳琨对吴三桂亲信道:“你先下去稍待。本都督与众将校商议片刻,再来决断。” 吴三桂亲信抱拳一拜,被兵卒带了出去。 朱炳琨才道:“吴三桂的心思,已是一目了然。三月之中他不来献降,却是不愿放弃手中的兵马权力。却又看出东虏不过如此,因此也不曾投降东虏。于是踌躇犹豫。此番东虏来攻,给他看到了机会。欲先立功,再投降。如此一来,夏王必不亏待。” 白广恩等皆点了点头。 但白广恩却道:“都督所言几率极大。然吴三桂是否真心投降,却不可不察。他可以假意投降鞑子,也可以假意投降君上。” 朱炳琨哈哈大笑:“白部将所言不无道理。然则何惧之有?任凭他什么诡计,我自碾压过去,他能如何?” 顿时之间,满堂大笑。 是啊,任凭他什么阴谋,我自强兵无敌,直接碾压就是。 朱炳琨道:“鞑子倒也反应迅捷。才不过三月,便弹压住了阿巴泰全军覆没的后患,竟又发兵来攻。如此看来,鞑子能屡屡战胜明廷,走到现在这一步,并非侥幸。” 他正色道:“其出兵之意图,无非是想趁夏王立足未稳之际,打个反击。然而鞑子又怎么知道君上的强大?!” 说着,他冷笑连连:“本来君上暂时还不打算与鞑子清算,如今却送上门来。” 便道:“来人!” 有兵卒入内。 “将这封书信快马加鞭送至京师,呈与君上。” “喏!” 送走书信,朱炳琨道:“鞑子来攻之事,吴三桂必无谎言。不过我部竟未能察觉,实在是战线布局落后。各部夜不收立刻撒出去,我要在两日之内知道鞑子的动静。” 众齐齐起身,捶胸抱拳:“喏!” 朱炳琨颔首:“下去之后,一则准备迎接新兵到来。二则整军备战。此番,定要让鞑子有去无回!” “关下的京观怕是太少,是到了再添几座的时候了。” 二八四章 备战 “我还没清算,自己倒是送上门来了。” 嬴翌看完山海关送来的吴三桂手书,将其递给一旁的阎尔梅,道:“时隔三月,阿巴泰覆灭之后东虏又发兵来攻,用卿,你以为呢?” 阎尔梅道:“学生听说东虏亦有英才,想是看出局面,要与君上争一争。” 嬴翌哈哈一笑:“用卿所言不错。东虏屡胜明廷,非无缘由。奴酋黄台吉、多尔衮,皆有能耐。蒙元入主在前,东虏未必无心。何况诸多汉奸拾柴,烧起野心,在所难免。” 说着,嬴翌话音一转:“不过想来东虏不知我兵锋,或知晓亦掩耳盗铃,以其满万不可敌之谎言,自欺欺人。欲与我一争高低。看来阿巴泰之覆灭,并未让东虏胆颤啊。” 又道:“吴三桂书信上说黄台吉已死,我在辽东没有眼线,竟也不知。想来如今东虏必以多尔衮此人为主。此人虽与黄台吉有矛盾,但其心思,与奴酋黄台吉分明一路,野望甚大,不甘一隅之地,欲图神州。阿巴泰之亡,虽伤其筋骨,却未动其根本。东虏还有所依凭,惧惮我站稳脚跟,于是要趁我立足未稳,断我上升之势。” 他背负双手:“我灭了阿巴泰却不曾东进,怕是教东虏误会了。还以为我不过不如。本想先稳一稳,捋清河北,空出手来再与之清算,没想到东虏反而先下手了。” 的确其中有些迷惑性。 按道理说,嬴翌灭了阿巴泰,就算不直接出兵辽东,也要做出一些动作,但几个月下来,却不见动静。连吴三桂都没能降伏。 此前阿巴泰之亡,东虏必定震动。然而随后没见动静,恐以嬴翌不过如此,怕是以为嬴翌剿灭阿巴泰已经用了全力,暂时没有余力发动进攻。这也给了多尔衮一些信心。 阎尔梅深以为然,道:“学生听说覆灭阿巴泰之时,有鞑子异人逃走,多尔衮难道不知当时战况?” 嬴翌摇了摇头:“这便不知了。或是知道,而不得不如此。我对鞑子历来厌恶,便则鞑子此番不来,待我捋清局面,发兵攻打之时,必诛其族。斩其男子,掳其女子,灭其族类,以报侵害百姓之仇。阿巴泰四万人马,我不要一个俘虏,皆筑京观,恐已令东虏有所察觉。于是要先下手为强。因为越是往后,以我神州底蕴,东虏越敌不过。” “看来这多尔衮也是个明白人。”阎尔梅不禁道。 嬴翌笑道:“明白归明白,于事何补?他要来,我就打。也懒得等那点时间了。等灭了东虏,携威震天下之势,西进四川,南下江南,一统天下指日可待。” 阎尔梅道:“君上圣明。” 嬴翌摆了摆手:“传令兵部、后勤司提备粮草物资。令钱岳盯紧科尔沁、令郑九盯住土默特。东虏此番来攻,必倾尽全力。鞑靼科尔沁部乃东虏铁杆,土默特亦不可不防。” 阎尔梅躬身道:“遵君上令。” 又道:“告诉朱炳琨,吴三桂要降,接受便是。若此番能立些功劳,给他个名爵又何妨?” “是。” 时至今日,嬴翌看待问题,愈是不同以往。 若是早前间,对于吴三桂,嬴翌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盖因先入为主,原本历史上此人作为,令人深恨之。 但如今进了王爵,嬴翌看待问题,又不一样了。 吴三桂毕竟未降东虏,尚未构成汉奸的事实。如今欲为内应,以为协助,若真心实意,嬴翌也不会把他怎么样。 当然,若吴三桂打幌子,假降东虏变真降,真降嬴翌变假降,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 与此同时,吴三桂迎豪格入宁远。 豪格是相信吴三桂的诚意的,他将吴三桂的处境代入到自己身上,觉得吴三桂的确不愿意交出兵权,为了保住自己的兵力权势,投靠我大清理所当然。 毕竟,我大清这边给吴三桂的条件比起嬴翌的无条件,高了千百倍。 黄台吉在时,便以汉八旗旗主、和硕贝勒为条件招降吴三桂,并承诺不夺吴三桂兵权。 此不可谓不丰厚。 在确定吴三桂真心投降之后,豪格立刻率军进驻宁远。吴三桂甚至将宁远的防务,一应全部交接给了豪格,这让豪格非常高兴。 “吴将军深明大义,此间待上书皇上,必定兑现先皇允诺。” 豪格大笑道。 吴三桂时分恭敬,道:“奴才能得先皇看重,不甚荣焉。嬴翌逆贼破我故国,杀我亲眷,奴才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只盼得胜之时,能将这贼子交给奴才,奴才要亲手杀了他!” “哦?” 豪格一怔,道:“那夏贼灭了南朝,莫非倒行逆施?” 对于关内之事,鞑子知道的并不多。 吴三桂咬牙切齿道:“我父吴襄在逆贼攻破京师之后已无音讯啊!” 豪格哈哈大笑。 他不得不为此抚掌赞叹——那夏贼做的好事啊,做的太好了。吴三桂这样的边军重将,二话不说便诛其家眷。这不是硬生生把吴三桂推到大清这边来嘛! 真是个好对手啊! 笑罢,豪格见吴三桂脸色难看,于是笑容一收,正色道:“吴将军之求,本王允了。待得胜之时,就把夏贼交给吴将军处置。” “奴才多谢王爷!” 吴三桂面露感激之色,一拜到底。 豪格点了点头,便道:“夏贼凶暴,灭南朝后大肆屠杀。关内许多与我大清亲近的,都被杀了个一干二净。许多事,竟不能知。吴将军在这宁远,距关内更近,可知那夏贼到底什么底细?有多少兵马?如何部置?” 吴三桂面露难色,道:“王爷这就问住奴才了。奴才虽在宁远,距离关内更近,但故国破灭之后,被限于此,许多事也不能尽知。只知道那逆贼似乎有五万兵马,且要散布于京师周边以为防备。只山海关而言,驻守的兵力不过万把人而已。” 又道:“且如今已去三月,若我是那逆贼,必定大肆招兵买马,如今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了。” 豪格知道吴三桂说的不错,但仍面露不虞之色,道:“吴将军,此番我大清出兵,要一举定鼎乾坤。你且将你人手撒出去,最多三日,本王要知道夏贼的军力部署。” 不等吴三桂说话,豪格站起身来:“退下吧。” 吴三桂张了张嘴,面色黯淡的退了下去。 二八五章 科尔沁 将宁远防务让出去之后,吴三桂的两万五千兵马皆聚于城中军营。周围还有鞑子精兵巡逻,分明有所防备。 吴三桂见过豪格之后,回到军营,一入大帐,便将头盔狠狠的砸在案桌上:“东虏欺我太甚!” 道:“将二三子心腹与我唤来。” 不多时,几个心腹便来到大帐。 见吴三桂面有怒气,纷纷劝慰。 吴三桂道:“那鞑酋嘴巴上说的好,却分明把我吴三桂当成奴隶。不但防备森严,还如此颐指气使。” 他将与豪格见面的情况说出来,道:“这鞑酋看似粗鲁,却也有些心计,不完全是鲁莽之辈,还知道去了解夏王的底细。” 心腹道:“幸亏伯爷决议投夏王。鞑虏毕竟是鞑虏,投了鞑虏,我们便没了根,只能做鞑子的奴才。” 吴三桂叹道:“是啊,你我是汉人。鞑子是蛮夷。鞑子若入主神州,你我汉将必为其所忌。毕竟这天底下,汉人居多啊。鞑子虽然暴虐,却也不是傻子。” 说着,他精神一振:“有舅父与我周旋,我又交出宁远防务,已初步取得鞑酋豪格的信任。接下来要应其指使,派人打探消息。稍后传令那几个,给我使劲的派兵出去,不惜代价,一定要把山海关附近夏王的兵力部署打探清楚,以取信鞑酋。” 几个心腹对视一眼,齐齐点头应喏。 吴三桂又道:“另外,我还有一个想法。” 说到这里,他声音放低,犹如蚊蝇:“夏王兵锋无敌,你我俱已知之。正面战场上,便是战时倒戈,于夏王而言,也不过是锦上添花。要在夏王面前博的彩头,必须要有个拿得出手的功劳。” 夏王嬴翌之兵锋有多强,吴三桂知道,其实鞑子也知道。图尔格在山海关外一场大败,吴三桂虽非亲眼所见,却也派了夜不收窥伺。鞑子此番倾力来攻,一则正是不得已而为之,二则还是不相信满洲精兵会败,自欺欺人,自以还是所谓的满万不可敌。 实际上若此时鞑子未曾出兵来攻,吴三桂也不会投靠鞑子,最后还是要投降嬴翌。吴三桂并不是傻子。 他只是贪于权势,舍不得放手。 “我舅父已经打探清楚,鞑子此番举国之力来攻,欲与夏王争鼎,以决国运。除了豪格这支先锋,后续还有二十万大军。一旦多尔衮领大军前来,其身后老巢必定空虚。若趁此机会破了鞑子老巢,掳了鞑酋亲眷,岂不是大功一件?” 几个心腹一听,齐齐不免动心。 一人低声道:“伯爷,鞑子防备甚严,如何脱离鞑子眼线,去攻其老巢?” 吴三桂嘿嘿一笑:“豪格不是叫我打探夏王兵力部署么?我就多撒些军队出去。以那几个掩人耳目,你们四人只留两人在我身边,另外两人趁此机会脱离鞑子眼线...” ... 科尔沁。 鞑靼科尔沁朵颜部早在奴酋野猪皮努尔哈赤的时代,就与东虏开始联姻。老鞑靼莽古思将其女哲哲嫁给黄台吉,开始倒向东虏,随后莽古思之子布和又将女儿布木布泰、海兰珠也嫁给黄台吉,姑侄共事一夫,彻底与东虏结连。 如今鞑靼科尔沁部掌权的,是布和之子吴克善,也就是布木布泰和海兰珠的兄弟,他被满清封为卓礼克图亲王。 布和,也就是科尔沁朵颜部的寨桑,有四个儿子两个女儿。 吴克善是长子,他有三个兄弟,察罕、索诺木、满珠习礼。 这四兄弟是如今科尔沁朵颜部的掌权者。 多尔衮要与嬴翌决国运,举国之兵来战,自然不会忽略势力不小的科尔沁部。 吴克善将三个兄弟召集起来:“大清皇帝下旨,要我科尔沁出兵三万攻打南朝。” 科尔沁部势力不小,但如今而言,要出三万兵马,并非易事。一则满清组建蒙八旗之时,从科尔沁部征调了大量的兵马,二则满清对鞑靼诸部多有限制,不允许鞑靼人拥有太多的兵马。 几人一听,皆闹了起来。 索诺木道:“大清皇帝要我们听话,不让我们拥有太多的兵马。我四兄弟加起来如今也不过四万人,调走三万就只剩下一万。万一出了什么事,拿什么去抵挡?” 这并非妄言。 科尔沁并非鞑靼唯一,还有土默特等诸多部族。鞑靼各部族之间并不和睦,相反,他们还互相征伐。尤其是土默特部,与科尔沁多有矛盾。早年的时候,科尔沁没少与土默特发生战争。 直到科尔沁投靠了东虏,形势才逐渐反转,科尔沁开始占据上风。 然而若此番调走大部兵力,而满清又将所有精力都放在南朝,一旦土默特异动,科尔沁就无法抵挡。 察罕也道:“兄长,大清皇帝若要我们出兵,也可以。只须得让我们扩军即可。” 满珠习礼不言。 吴克善道:“你想得美。扩军?祖父和父亲两代的努力,你这一扩军,全没了。” 察罕顿时无言以对。 嫁了那么多女人给东虏享用,不就是为了让东虏信任他们吗?如今一要他们出兵,就要扩军,如何让东虏再相信他们? 吴克善道:“也不必太过担心。睿亲王给我密信上说,大清也派人去联络土默特,许以重利。想必土默特也会出重兵南下。如此,自无余力侵扰我科尔沁。” 满珠习礼这时候说话:“若是这样的话,倒也可以出兵。只是兄长,要我们出兵,好处呢?” 吴克善笑了起来,道:“南朝京师的财富,我们得一半。” 三人一听,顿时连出凉气。 索诺木道:“一半?!那可不少!” 察罕道:“南朝京师极是繁华,一半...怎么也有一千万两银子吧?” 满珠习礼嗤笑道:“一千万?一亿都不止!” “一亿!?” 察罕和索诺木都惊叫起来。 吴克善道:“满珠习礼说的没错。南朝繁华富有,京师是其中心,不知多少豪富勋贵,一个个肥的流油。” “如此这般...出兵!” 察罕立刻叫道。 “出兵!”索诺木站起来:“一亿两银子,我们四兄弟就算平分,一个也能得两千五百万。啧啧,真是...” 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二八六章 战前大丰收 自明廷建立以来,及至于土木堡之变的这段时间,明廷与鞑靼诸部之间水火不容。从洪武帝到永乐帝,一直到英宗时期,每一代都会发动对鞑靼人的战争。 直到土木堡之变,明廷的军事力量由盛转衰,与鞑靼之间的关系,开始由军事进攻转变为政治分化和拉拢。 鞑靼人得到了喘息之机,到了达延汗这一代,便统一了鞑靼诸部。 明廷与鞑靼之间的关系,得到缓和,双方开始互易有无。鞑靼诸部接受明廷的册封。 最后一代鞑靼汗是林丹汗。林丹汗被明廷册封为顺义王,较为倾向于明廷。东虏崛起之后,以军事打击和联姻政策将鞑靼东方诸部拉拢过去,其中以科尔沁朵颜部为首。由是与林丹汗互为敌对。 到崇祯年间,土默特部发生内乱,分裂为东西两部。东土默特势弱,于是投靠了黄台吉,被黄台吉迁移到科尔沁,驻于喜峰口外。随后黄台吉发动了对林丹汗和西土默特的战争。 崇祯九年,林丹汗与西土默特战败,向黄台吉称臣。自此,鞑靼人在名义上全部归附于东虏。 不过黄台吉虽然取得了对林丹汗和西土默特的胜利,然而东虏的主要势力在辽东,颇为有些鞭长莫及。林丹汗部与西土默特并不真正完全臣服。 偶尔仍然会与东虏铁杆科尔沁产生摩擦,发起战争。 嬴翌北伐灭明,大破阿巴泰,及至于黄台吉死,东虏内部产生变动,使得东虏对宣大北部草原的林丹汗部、西土默特部的控制力大大衰减。 由是多尔衮发起国运之战,要求鞑靼诸部起兵策应,也只能以利益诱惑。 不要说林丹汗部和西土默特,就算是鞑靼东部诸部,也必须要画一张大饼。 阿巴泰和图尔格大败亏输,蒙八旗损失不轻,科尔沁对东虏的信心,也受到了打击。 否则吴克善几兄弟二话不说,就会直接发兵。就像黄台吉在位时的那样。 实际上从这里就可以看出东虏那虎狼面皮之后的虚弱。 不过阿巴泰之亡,虽然伤筋动骨,但黄台吉和多尔衮毕竟手段厉害,迅速弹压住了。使得诸多归附者虽然有所动摇,却很快稳定下来。 通过种种手段,或是强行命令,或是画饼引诱,多尔衮迅速调集各方力量,对嬴翌形成了包围的态势。 从林丹汗、西土默特到科尔沁、东土默特,以及东虏本部、汉八旗和朝鲜征调的壮丁,风雷鼓荡,就在眼前。 这一条战线,从宣大绵延至山海关,其长数千里,从北到南,从东到西,对京畿地区形成了一个半包围圈。 嬴翌反应迅速,西北战区郑九所部责于宣大战线,主要的对手就是鞑靼西部以林丹汗部和西土默特为首的西部诸部。镇守京畿的钱岳所部,主要对手是鞑靼东部的东土默特。而东北战区朱炳琨压力最重,科尔沁、东虏本部及汉八旗、朝鲜,皆自东来。 东北战区是决定战争胜负的关键。 七月底到八月初,京师周围大丰收。 农事的革新,最初就是从京师周边开始的。郑允芝抵达京师,担负起一应政务之后,比照河南,从京师开始,对河北地区进行改造。第一批农事改造集中在顺天府,涉及到上亿亩土地的良种耕作。 四月底,顺天府的土地改造圆满完成,到七月底,第一批耕作的良种,进入收获期。 即便周边烽烟将起,战云密布,整个顺天府七八百万丁口却开始狂欢! 无与伦比的产量,无论色香味,皆远迈此前。大丰收,大狂欢。顺天府民心大定! 民以食为天,吃在第一位。吃饱喝足是最基本的要求。嬴翌满足了这一点,就得到了民心。 随着顺天府的农事大丰收,原本还如火如荼的声讨,随之偃旗息鼓。声讨,嘴炮,书生们的特权。早前嬴翌灭明,并在农事和税务等方方面面对士绅阶层下手的时候,无数的读书人走上街头,甚至冲击官衙。 于是嬴翌举起屠刀,大杀一通。 这一通好杀,杀的士绅阶层心惊胆战。于是就转而为声讨。不敢直接对抗,就在市井里污蔑毁誉。 百姓们不知就里,多为迷惑。但随着秩序的稳定,百姓们也逐渐察觉到好处,及至于大丰收,一切怀疑都随之烟消云散。 什么毁誉,什么污蔑,都比不上满仓的粮食。 士绅们的嘴炮战略失败。 然而对士绅们来说,这只是个开始,更艰难的局面出现了——高产良种给了百姓信心,许多士绅在农事革新之后剩下的土地,竟开始面临无人耕种的窘境。 大多数的士绅都是一大家子,数十口甚至数百口人。农事革新,将他们非法的土地没收,但合法的土地仍在。 按照一丁二十亩的土地政策,如果一个士绅家庭有五十口人,那就拥有一千亩土地。而这些土地,按照历来的做法,是雇佣佃户来耕作。 然而高产良种表现,使得百姓们不愿再做佃户。 前朝明廷时期,许多百姓甚至争破头都要把自己的土地挂靠在士绅名下,只为了逃避税务。其中的原因,是因为明廷苛捐杂税太重,而土地产量太低,加之天灾人祸,百姓承担不起。 如今良种不惧天灾旱涝,产量高的没边。而且夏王又只收一次农税,再无其他苛捐杂税。勤劳的百姓完全能够承担税务的支出,并有大量的余留。 而士绅亦再无不上税的特权。 这样的情况下,哪个百姓脑子残了会给士绅当佃户?更不可能将自己分配到的土地挂靠给士绅了。 就使得各地的士绅面临有地无人耕作的局面。 种种政策,将士绅们高高在上的地位,直接打落下去。如今他们要种地,就需要付出薪水雇佣雇工。而不能像以往,不但不需要付出,反而还能从佃户身上发一笔。 农业是一切的基础,逐渐铺开的农事革新,使得河北大地的秩序,从京师开始,洪流一样冲过这片古老的大地。 战争即将展开的前夕,河间、保定、永平等顺天周边的府治也开始进入收获阶段。 同时,顺天府农税收上来的大量粮食,也解决了京师粮食不足的窘境,再不需要从河南调集。 谁也无法想象,嬴翌只用了几个月的时间,就稳定了河北的新秩序。而此时,山海关外广宁前屯卫,正是战火初燃。 二八七章 不相信 前朝明廷对辽东的控制,自万历后期李成梁死后,迅速衰颓。早前奴儿干都司甚至控制着包括库页岛在内的广大东北地区。 国力的衰退,军事力量随之退缩,奴儿干都司在明朝中页开始,就逐渐被放弃了。 兀的河卫、古里河卫,这些深入到远东最深处的卫所的弃置,标志着最鼎盛的汉人王朝的衰落。 三宝太监下西洋立下的天妃碑,那一句‘皇明混一海域,超三代而轶汉唐,际天极地,罔不臣妾’,那是怎样的豪迈! 有明之盛,真真是远迈汉唐。 无论是远东深处,还是青藏高原,无不有军事卫所,无不在明廷的控制之下。 但其兴也勃焉,其衰也忽焉。皇明鼎盛不及百年,便迅速腐朽。 到万历后期,明廷完全丧失了对奴儿干都司的控制,并失去了辽东一半的控制权。其军事前沿,先退缩到辽阳,后退缩到锦州,然后宁远,最后退守山海关。 辽阳成了东虏的盛京,锦州更是明廷的痛。敌人的兵锋抵达山海关外,距离京师不过区区几百里,旦日可至。 这样的窘境,恐怕连朱洪武都不会想到。 松锦之战后,明廷军事力量退缩到以宁远为前沿的关宁一线,几乎完全丧失了整个辽东。大概是嬴翌刚刚来到这个时代的时候,差不多正好是松锦之战告终的时候。 那时候闯贼正是肆虐河南,东虏大破辽东。 其势之盛,令人侧目。其气之狂,猖獗无边。 那样的上升之势,果然也有原本历史上进取中原的几分底气了。可惜遇到了嬴翌。 嬴翌用一年时间吞并河南,然后不几个月,就发兵北伐。灭明、诛阿巴泰,打了东虏一个闷头响! 到了这样的境地,东虏如何甘心?从野猪皮努尔哈赤开始,数十年三代的努力,怎能弃置? 多尔衮举国之兵来攻,非无道理。 不甘心啊。 豪格先锋至锦州,得吴三桂降。后进兵宁远,窥伺山海。 彼时应豪格的要求,吴三桂派出大量兵马打探嬴翌军事部署,小规模的战役屡屡发生在前屯卫至山海关一线的广大区域。 豪格在宁远按捺了半个月,一直等到吴三桂的兵马折损泰半,才开始动作。 半个月,吴三桂两万五千兵马,折损了一万八千人,只剩下七千。 由此,取得了豪格的完全信任,并大概摸清了山海关防线嬴翌的军事部署。 “夏贼的军事建制与明颇不类同。” 前屯卫城外数里的一座小山上,吴三桂正与豪格等人观望城寨。 吴三桂道:“根据打探,夏贼的军队建制,从十长到伯长到军侯,上面是营将、部将、校尉。一个营将级编制的兵力,根据兵种的不同,少则三四百,多则七八百。一个部将级包含五个营将级的编制,兵力是三千人。一个校尉囊括四个部将级的编制,有一万两千人。” 豪格微微颔首:“那么前屯卫有多少兵马?” 吴三桂躬身道:“回主子的话,大概是两个部将级的编制,六千人左右。” 豪格道:“六千人...” 他举目眺望片刻,伸手,旁边一白甲兵递上一根单筒望远镜。 单筒望远镜在这个时代已经得到应用。站在小山包上,可以清晰的看到前屯卫城上的兵力部署。 豪格放下望远镜,皱眉道:“城头夏兵皆铁甲罩身...” 一旁图尔格闻言,道:“肃亲王是说,前屯卫的夏兵皆铁甲罩身?可否容我一观?” 豪格将望远镜递给图尔格。 图尔格前番大败亏输,回去之后被剥夺了许多权力,这次自请归属先锋,也有戴罪立功的意思。 他拿着望远镜观摩片刻,随后沉重的吐了口气。 道:“当初我与夏贼大战于山海关下,夏贼只有约莫六千甲兵,其余皆寻常。如今方过三四月,怎么也不可能全部装备铁甲,我看是虚张声势!” 也不怪图尔格如此,这样的时代,受到低下的生产力限制,军队铁甲的普及率并不高。 明廷鼎盛时期不说,譬如崇祯年间,各边镇大将恐怕也只其家丁标营装备铁甲,其他的都是破烂棉甲,甚至大部分不着甲。 号称满万不可敌的鞑子,也只精兵着甲。 要打造一副合格的盔甲,所需的人力物力和财力,都极贵。在图尔格看来,就算倾尽全力,三四个月能打造两千套铁甲就得求爹爹告奶奶了。 当初在山海关下,图尔格两万大军与王轶胜、林江生两部兵马交锋,野战大败亏输。他承认夏贼精兵强无敌,但也知道,当时山海关防线只有这六千甲兵。 当时无论是前屯卫还是山海关上其他的兵马,皆是寻常的不能再寻常。 在他看来,这六千人,应该是嬴翌能够拿出来的一半精兵——至于另一半,就是阿巴泰覆灭的元凶。 他不认为短短三四个月的时间里,嬴翌就能装备起更多的甲兵。 前屯卫城上的甲兵,更大的可能是虚张声势。 “虚张声势么...” 阿巴泰神色一定,不禁道:“你说的对。本王听说那夏贼起势不过两年,两年能有什么建树?六千甲兵怕是已榨干了他的金银。” 图尔格闻言张了张嘴,最后点了点头。 吴三桂一边面无表情,心里却在暗暗冷笑:“六千?六万吧?!” 一时间,他对自己的计策,更有信心了。觉得自己投降夏王,是英明的不能再英明了。 作为暗中已经投降嬴翌的降将,吴三桂对山海关一线及关内的情况,已经有所了解。 这段时间,暗中屡屡与山海关通信。并且还与京师的吴襄取得了联系。 他当然知道这几个月里夏王大肆征兵,更知道刀枪不入的铁甲是夏王军队的标配。 他甚至非常急切的想要看到豪格和图尔格在面对无数甲兵时的表情。 不过他只能按捺住心中的大笑。 要在夏王面前出彩,他的计谋不容有失。在计成之前,绝不能露出半点破绽。 于是道:“主子,奴才也以为是虚张声势。夏贼的兵锋确是不弱,但要说全部装备铁甲,打死奴才都不信!” 二八八章 军队过境 李二挑着两大捆麦秸稳稳的向村子走去。大捆的麦秸几乎将他整个人都藏在里面,远远看去就好像两捆麦秸活了在自己走路。 李二很累,还没打下麦粒的麦秸并不轻巧,而且良种的麦子麦穗极实,麦杆也极粗壮高大。这么一挑子,就有两百斤重。 不过再累也无法掩盖李二心中的高兴。好些年了,不是干旱就是水涝,要不然就是兵灾人祸,从他懂事开始,到现在二三十年了,年年苦难,吃不饱穿不暖,还有性命之忧,从没有像现在这样高兴过。 当初被官府分配到抚宁的安置村,李二还不情愿来着。毕竟抚宁这个地方,距离山海关实在太近。早些年屡遭兵灾,死伤者不计其数,被掳走的更是数都数不清。 在抚宁落户之后,官府又强制推行什么高产良种,当时如李二一样抗拒的人不计其数。 但现在,一起怀疑都烟消云散,满心的只有感激。 夏王才是老百姓的青天啊! 他打杵撑起扁担,立在路边歇气,一边暗暗盘算收成。 这些年天灾人祸,李二一家如今只剩下三个人,一个老母亲,还有一个儿子,三个人六十亩地,早前因为赶得急,他没能种的过来,只种了三十亩。 官府说亩产能达到十石以上,三十亩最少三百石,那可就是...至少几万斤。 他盘算片刻,没算出能收获多少。不过一定很多就是了。 几万斤,上税一半,还有几万斤。听说市面上粮食百钱一石,怎么也值个万把钱吧? 新钱又值用,听那些读书人说,一百钱就能当一两多银子足用,这么算来就这回丰收,就抵得上一百多两银子了! 现在物价平抑,那些个奸商被官府压的服服帖帖的,照这么算来,单单只这一季收成,怎么也能宽宽松松用一年。 还记得早年间世情还算好的时候,他们一家子一年也用不到一二十两银子。 现在一季粮食就值一百多两收获,这是以往无法想象的! 夏王的农税虽重,但没了苛捐,没了杂税,一年又只上一回税,剩下的可都是自己的。 只是可惜了自家人力不足,六十亩反倒种不过来了。 而且除了种地,还有好多进项的地方。官府早就在募工修建水渠水利、修路、修驿站、修蒙学,要的是人手。只要去了,干一天有一天的钱,那可都是好进项啊! 新钱真真是可爱的紧,李二想着前两天去抚宁城里换的百多钱,心里是美滋滋的。 歇了会儿,李二正要继续挑担前行,不远处就是他家所在的安置村。位于新修的官道旁的一条小河边。 说起来这条官道,他还出力了呢。 一辆牛车从后面赶上来,李二回头看了一眼,不禁叫道:“村长。” 原来是他们安置村的村长。 那村长看起来年纪不大,不过二三十岁模样,神情刚毅,但少了一只眼睛。分明一条伤疤从鼻梁划过左眼,蔓延到眼角。伤疤不长,但极严重。 这是一个从军队退下来的军人。 像他这样的,从军中退伍的,大概只有二三百人。全都分配到各个安置村当村长。 嬴翌的军队经历各种战役,但伤亡人数并不多。装备到牙齿的盔甲保护着他们。但也有运气不好的,或者被流矢刚好射中眼睛位置,或者被刀枪伤到眼睛位置。 多是这个地方。因为除了眼睛,其他的地方,都被保护的严严实实。 灭阿巴泰之后,嬴翌麾下军队受伤人数不过千人。其中一大部分都被兵部和御法院要走了,小部分被牧政院分配到各地安置村。 因为退伍,有相应的补偿。他们都算的上富有。譬如眼前这位村长,退伍一次性就补给一万新钱。 他这牛车就是这么来的。要不然也跟李二一样,用肩膀慢慢挑。 村长听声音:“是李二哥嘛。” 李二道:“是小人。” 他对村长的牛车颇为羡慕,但也知道那是人家在战场上拿命换来的。 “你家麦子割的怎样了?”村长停下牛车道:“要是忙不过来说一声。” 李二咧嘴一笑:“要得,要得。” 村长又说:“粮食收完了早些准备好,八月十五开始,就要收税了。” “中秋就要收了哇?”李二道:“那不是要挑到抚宁去?” 村长道:“不用不用。到时候税务司的直接到村口来收。” “那还好。”李二笑了起来:“要是自个儿挑,几万斤不得挑个十几二十天才够哦。” “那还真是。”村长笑了:“现在家家户户,哪一家不收个几万斤?十万斤的都有。肩扛背挑的,受不住。这事我刚刚从隔壁村的战友口中听到的,最多明天税务司的人就会到村里来通知大家伙。税务司有的是车马,都是沿着官道来收的,不必乡亲们自己挑到县城去。” 两人聊了一会儿,村长道:“咱们现在粮食是怎么也吃不完,我听说上峰官府已经在计划推行六畜蓄养。现在不缺粮了,缺肉。要是能早些多蓄养些鸡鸭牛羊,肯定好卖的很。” 李二一听,顿时来了精神:“真的嘛?” “多半是真的。”村长道:“不信等着,最多十天半月,县里肯定有公文下来。” “真是好卖啊?”李二已经心动,但不放心又问。 “一定好卖。”村长道:“我跟你说,单单是军队的需求,就不是一地两地能满足的。何况现在大家伙都有粮食了,有钱了,谁不想吃肉?” “那我回去想法先弄些鸡娃子养着。”李二谨慎道。 正这个时候,官道远处腾起一阵阵烟尘,隐隐地面开始轻微震动,村长率先看到,不禁一怔,随后露出激动之色,道:“快快快,让路边,让路边!” 李二愣了愣,又听村长道:“军队过来了!” 李二这才看见远处腾起的烟尘,才感受到脚底的震动。忙不迭挑着挑子让到路边,与把牛车赶到路边跳下来的村长一起观望。 大概一盏茶的功夫,一杆狰狞威严的蚩尤大纛从烟尘中招展出来,一抹金灿灿的光辉射入眼帘,那是阳光下盔甲在反光! 二八九章 前屯卫的炮火 嬴翌甲胄在身,兜鍪悬在马鞍一侧,叮叮当当的撞击声与马蹄敲击地面的嘚嘚声融合在一起,最后淹没在闷雷一样整齐的脚步声里。 东虏来攻,嬴翌不会端坐金銮静等战果。这应该是大夏正式立国之前最大规模的一次战争,作为君主,他有必要亲身参与。 将一应事务与牧政院和御法院做了一番交托,嬴翌便亲率大军,直奔山海关。 这次随嬴翌出征的,只有两千五百禁卫军亲卫。三千禁卫军,留有五百人镇守紫禁城,整个京师留守的兵马,还不到一万人。钱岳所部已大部调拨到京师北的密云一线。 以不到万人的兵马镇守京师,嬴翌的信心,可想而知。 金甲禁卫雄壮严整,步履如一,每一次踏步,就是一炸闷雷。且行速极快,早晨从京师出发,下午便已至永平抚宁,距离山海关只剩下约莫百里间距。 区区一日急行军,对禁卫军而言,不存在多大的体力负担。反倒是将官所乘的战马,在一日之内轮换了数次。 尤其是托负嬴翌那口重型朴刀的两匹战马,即便往复轮换,也累的够呛。 “前面就是抚宁了吧?” 嬴翌发问。 一旁王轶胜全身罩在甲胄中,闻言闷声闷气道:“回君上,前面十余里便是抚宁县城。过了抚宁再走七八十里,山海关就在望了。” 嬴翌微微点了点头:“鞑子的先锋应该已经抵达前沿战线了,不知如今是否已经开战。” 王轶胜不言。 嬴翌忽然又道:“这泥石路不好,一路行来满身烟尘,若能...” 说着他摇了摇头:“还差些时间啊。” 就已看到前面路上驻足两侧熙熙攘攘的百姓。 这一路走来,已见过许多。在这样收获的季节里,百姓们热火朝天,将粮食弄回家中。官道两旁如海一样的麦浪,浓重的麦香味,还有沿途路上熙熙攘攘的挑子、牛车,构筑为一幅生动的生机勃勃的画。 那些安置在新修葺好的官道两旁的安置村,一个个崭新崭新,在林荫的遮掩下,甚至能看到那些晒场上铺满的金灿灿的粮食。 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嬴翌有一种感动,但还不够。阡陌交通有了,但鸡犬相闻还差了些。 如今官府着力于耕作主业,六畜蓄养还没来得及兼顾。 而且嬴翌对土石泥沙的官道并不满意。行走间烟尘铺面,十分不爽利。只是暂时这些都没时间去兼顾,只有等到战事停歇,天下稳定之后,再慢慢来。 并非一朝一夕之事。 路过处,一个独目的年轻人笔挺笔挺的站着,捶胸行礼,激烈注目。嬴翌微微对他点了点头,知道这是曾经自己的兵,如今自己的官。 禁卫军行走如飞,很快消失在官道远处,沿途驻足的百姓一个个激烈的谈论起来,眉飞色舞。 村长知道,前线肯定有要打仗了。 他有些向往,但最后叹了口气。 当嬴翌的军队抵达山海关的时候,前屯卫已经烽火漫天。 豪格虽然觉得前屯卫有虚张声势之嫌,但他仍然谨慎。新的敌人不是明廷,而是一个已经灭掉明廷,并且令阿巴泰全军覆没的敌人。 他虽然粗狂,但并不觉得自己比阿巴泰强多少。 豪格先锋一万六千正蓝旗精骑,在驻足锦州和宁远的这段时间里,后续陆陆续续有四万包衣已经抵达,而且多尔衮的主力大军,也将要开拔至此。 他手里有足够的兵力。 何况还有吴三桂的七千人? 不过首发攻打前屯卫的,并非吴三桂。虽然豪格心里这么想过,但最后还是按捺住了。 他瞧不起汉人,觉得汉人是低等人。但吴三桂这些天的作为,毕竟让他看在眼里。 两万多人,就剩下七千,已经足够表明吴三桂的忠心。 如果这时候还把吴三桂派上去做炮灰,不说吴三桂怎么想,豪格也必须要考虑到势力占比越来越重要的汉八旗的想法和那些黄台吉在位时便已得到重视的汉官的看法。 他已失去了皇位,如果再肆意妄为,多尔衮一定不会放过弄死他的机会! 他很清楚自己的处境。 前屯卫军镇的规模,比宁远稍小,是一座依靠山坡修建的石头城。其大不过一里。 要攻破前屯卫,拿人命去填是必须的。 如果是明廷时期,那些畏畏缩缩的明廷将官或许只需要一次招降便可以拿下此城,但现在决然是不能的。 只看那些城头上沉默的甲兵默默的填装炮弹就知道,这一仗不好打。 鞑子本就不善攻城。在原本的历史上,拿下中原的主力,并不是鞑子本部兵马,而是汉八旗。以汉攻汉,不得不说鞑子的狡诈。 只可惜作为先锋,豪格现在除了吴三桂,并无其他汉人军队。 好在有足够的攻城利器——炮! 火炮的出现,极大的降低了攻城的难度。火炮齐轰,除非是如开封或者京师这样的重城,否则一般的城池,基本是挡不住的。 城墙一塌,守城一方优势尽去。 前屯卫背靠大山,两侧也极险峻,只有正面方向可以进攻。而且攻击面不大,只有不到五丈的宽度。 一次性派上去的炮灰,不会超过五百人。超过这个人数,就是浪费。 豪格大军在两里外列阵,军前摆起炮阵,五百包衣已经在一旁做好了准备。一待炮火响起,便趁炮火掩护冲锋攻城。 然而城头先发的火炮,险些让豪格从马背上掉下去! 正当豪格列炮阵,将要轰击前屯卫城墙的时候,城头上的女墙间隙中,一根根银白色的炮管伸出来,烟火弥漫中,整座城池随之微微颤抖,两百多颗拳头大的炮子拉着长长的火焰的尾巴,霎那间跨过两里长的距离,轰击在豪格的炮阵之中,顿时之间,一片废墟! 还没等豪格反应过来,第二轮炮击又到了! 密密麻麻的炮子砸废了豪格的炮阵,在坚硬的地面上蹦跳起来,碾入鞑子军阵之中,带起一路路的血肉,惨叫声在人仰马翻之中暴起! “不可能!” 豪格狼狈的避开一颗炮子,怒吼道:“虎蹲炮怎么可能打这么远!” 图尔格一把扯过豪格的缰绳,喝道:“退!” 鞑子军阵的前面部分正好在炮击范围之内,些个大将在阵前观战,一瞬间死伤甚巨! 也只有吴三桂见机早,一看炮击拔马就退,退到中军之后,才抹了把冷汗,然后听到了豪格的怒吼。 然而,第三轮炮击又到了! “如此密集的炮击,区区前屯卫,难道有上千门炮不成?”吴三桂眼神闪烁,心中暗惊。 “而且此前观望,那城头熙熙攘攘十来门炮全都是虎蹲炮模样,虽然崭新崭新。但虎蹲炮怎么能打这么远?” 他不禁为夏王的兵锋赶到震惊。 二九零章 人命 豪格当然不知道,前屯卫的火炮数量,不是他在远处山上观望的只区区十几门。 前屯卫守军两个部将级编制,共六千人。而每个部将级编制下的炮营就有一百门炮。小小一个前屯卫,重型火力配置达到两百之数。 正面的城墙只有五丈宽,城头的确只能装置十多门炮。但在嬴翌的军队入驻的这几个月里,对前屯卫的防御结构做了改建,城墙后的三丈范围之内,在原有的建筑的基础上,加高、改建成为炮楼。 也不是吴三桂所想的有一千门炮,在吴三桂的旧有的观念中,火炮的发射频率没这么快。钢铁铜料制造的火炮,发射一轮之后,必须要有一个冷却间隙,但金元合金铸炮则不必。 操炮的炮手清理炮管、填装炮子和火药有多快,火炮的发射频率就有多快。 至于虎蹲炮的射程,则更不必说。 本质而言,鞑子没能做到知己知彼,仅此而已。如果豪格知道嬴翌军队的火力配置,知道火炮的射程和威力,决然是不敢这么轻易攻城的。 如今鼓都还没有擂起来,自己的重火力就毁于一旦,将官死伤不计,这对鞑子军队的打击,可想而知。 高高兴兴的来,迎头便是一闷棒,打的豪格脑门生疼。 城头只打了三轮炮击便停止了。鞑子的军队乱了一阵,后退了几里,又重新整合起来。 豪格连忙令人统计损伤,报上来的,让他气急败坏。 炮阵的损失是其一,三十多门大炮,慌乱之中没能拉回来一门。最要紧的,还是阵前观战的将领的死伤——能陪着豪格在阵前观战的,皆是正蓝旗有名有姓的将领,全都是中坚骨干,可这么一会儿,固山额真就死了三个。至于牛录额真,更是死了七八个,轻重伤还有十来个。 豪格心头滴血,暴跳如雷。 “攻城!给本王攻城!鸡犬不留,本王要他们鸡犬不留!” 攻城开始了。 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去劝解脾气暴躁的豪格,即便知道失去了火力压制的后果。 包衣奴才派上用场了。 第一批五百包衣苟着冲向山坡上的前屯卫,进入两里范围之内,炮声再次响起,只打了一轮炮击,便任凭鞑子包衣冲锋,直到进入两百步范围之内,城头上的火铳才响起。 五百人,打一轮炮足以。多了就是浪费。倒不如等其进入两百步以内,用火铳给他们颜色。 嬴翌军中的火铳,规格是清一色的三眼铳。在原有三眼铳制造技术的基础上,用金元合金加以改造,两百步以内可破铁甲。一次性可以发射三枚弹子。 城墙的宽度有限,只容得下两排铳兵。可谓之两段射。较之于野战中的列阵,火力不够密集。但敌人只有四百多人,打起来也简单。 每一阵铳响,鞑子的包衣便倒下一片,越是接近城墙,倒下的越多。包衣损失过半之后,便再也坚持不住,顿时嚎叫着溃了。 但最后逃走的只有几十人,来是铳击,去是铳击,徒留下一片尸体,血腥染红了大地。 这几十人逃回去之后,被鞑子拖到阵前,哭喊声中全部砍下头颅。 然后第二批次的包衣又上来了。 城头。 两个部将正神色严整的观战。 “鞑子也就这点本事,我历来想不通,前朝怎么就屡屡战败。” 一位部将如是道。 另一位笑道:“前朝腐朽已极,打不过鞑子不是理所当然的事么?现下军备弃械方面,远非前朝所能相提并论。麾下将士个个生猛,敢打敢杀,明廷算什么?鞑子算什么?” 新朝将立,军心勃发,士气昂扬,兵锋之盛,无与伦比。历来单论兵锋最强,莫不是开国前后。一则历经战争,熔炼出钢铁军心。二则定鼎天下的希望就在眼前,全军上下信心爆棚,最是能打。 “我倒想拉着弟兄们出去跟鞑子明刀明枪的干一场。”起先那位部将遗憾道:“只是不能坏了都督布置,殊为可惜啊。” 另一人笑道:“还得等鞑子主力到了再说。要不然一口吃了这支鞑子先锋,鞑子主力萎了逃了怎么办?左右不需多久。夜不收传来的消息,鞑子主力已经开拔,最多五七天就到。而且君上也将抵达山海关,真想再看一眼君上的神威啊!” 两人都笑了起来。 豪格这支先锋,说实话,没被嬴翌麾下的将领们放在眼里。即便如今军中多新兵,但将领们的心气依然如故。 新兵没问题,武装到牙齿的装备,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弥补战争经验的不足。加之新建制的结构框架,都是老兵老将搭建起来的,有他们坐镇指挥各个编制,不会出大问题。 这次鞑子倾力来攻,如果不是为了一举重创,甚至一举歼灭鞑子所有有生力量,豪格这支先锋,恐怕早在宁远的时候,就被山海关主动出兵剿灭了。 就是要等多尔衮主力抵达,等到鞑子所有的力量汇聚起来,一举破敌,毕其功于一役。 朱炳琨下了死命令,在鞑子主力未曾抵达之前,各部不得主动出兵迎战,要示敌以弱,按捺静候。 前屯卫在这次会战之中,居于一个很重要的位置。驻守前屯卫的两部六千兵马,要死死的钉在这里。 可以预见,无论是豪格还是多尔衮,都会想方设法拔掉前屯卫,直面山海关。若不拔掉前屯卫,而将大军拉到山海关下,背后就有隐患。 只有前屯卫死死的钉住不动,多尔衮无可奈何,最后的结果,无非是指派一直兵马围困前屯卫,而主力去山海关。 山海关就是既定的决战之地。对嬴翌而言,不存在失败问题。唯一的问题,就是如何杀伤鞑子更多的有生力量——一旦鞑子战败,必定逃窜。那么必须要有一股力量在前阻截。 前屯卫担负的重任,就在于此。 当然,整个战术计划,远远不止这一处。这一场战争,是决定国运的战争。尤其对鞑子而言,是生死存亡之地。多尔衮必定有诸多计较,嬴翌也必须要有更对的应对。 二九一章 抵达 前屯卫令豪格如鲠在喉。 作为先锋,豪格的责任,就是为主力大军扫平道路,清除隐患。所谓逢山开路遇水搭桥,那不只是字面的意思。 不过难受归难受,要说有多大打击,也不尽然。虽说起初就折了些将领,但精兵并未有多少损失。至于包衣,本来就是炮灰。 挫折过后,豪格冷静下来,已有计较。 区区前屯卫,兵不过六千,城不过一里,虽说火炮厉害,但总体力量的对比,却差了不可以道里计。 他有一万六千精骑,四万包衣,七千降兵,人数超过六万,是前屯卫的十倍。就算是拿人命去填,他相信,前屯卫也坚持不了多久。 一个小小的屯卫,物资有多少? 炮弹能打几天?铳子能打几天?粮食能吃几天? 主力大军至少还有五七天才到,他认为有足够的时间耗干前屯卫的物资,从而取得胜利。 但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山海关方面不会来援。 所以豪格迅速做出调整,将吴三桂派到西边,警戒山海关方面的动静。并以图尔格领三千精骑辅助,严加戒备。 豪格自己则一刻不停的派出包衣攻打前屯卫,消耗前屯卫的物资储备。 每次五百人,一个时辰就要攻打四次。按照他的盘算,每一次攻城,前屯卫就要打一轮炮击,消耗二百颗炮弹,一个时辰就要消耗八百颗。至于火铳子弹,更是不计其数。 如此一来,最多三天,前屯卫将无以为继。 他也是下了狠心——每次派出去的包衣,能回来的多则百余人,少则数十人。一个时辰就要损失一千多人。一天轮番不断的攻打,十二个时辰,要损失上万包衣。 四万包衣,最多坚持四天。 面对豪格的疯狂进攻,前屯卫守军起先还高兴的很,但到后来,就郁闷了。 不是因为豪格不停攻打而防御渐渐乏力。两部兵马轮换休息,完全可以轻松御守。 问题在于,城下累积起来的尸体。 只三个时辰之后,前屯卫城外山坡上的尸体,就已经堆平了坡度! 若眼睁睁看着,不需多久,城下的尸体恐怕就要累的与城墙齐平了! 前屯卫受攻击面毕竟太窄,尸体堆积,很容易堆起来。 不得已,三个时辰之后,每到鞑子进攻的间隙,城中就派出兵马前去搬尸。 砍下头颅,将尸体推到两侧的陡坡下,保证正面的通畅。 对于守军而言,这是小麻烦。但对于豪格而言,却是大麻烦。豪格起先还没有察觉到,见城中兵马出来搬尸,还很高兴,愈是急促的催促包衣进攻,在这样的情况下,城头的火力会大幅度减弱,避免伤害战友,而使得包衣们可以攻的更进。 但收尸的将士的战斗力,却让豪格大吃一惊。城头上的火力是减弱了,但出来搬尸的甲兵,却凶猛的不可思议。 这些甲兵在搬尸之余,待到包衣攻到近前,拔出短剑就杀,杀的包衣狼奔豚突,甚至还敢追杀出一两里,在阵前耀武扬威。 而豪格若派遣精骑出来冲杀,城头上的炮阵就会发威。 豪格如同吃了苍蝇一般难受,看着那些耀武扬威的甲兵,他恨不得亲自冲出去大杀一通。 不久之后,前屯卫外左右燃起大火。尸体将两侧的陡坡都快填满了,守军不得不倒上火油烧尸。 恶臭夹杂着肉香在浓烟中冲天而起,仿佛那烟尘之中,有无数的恶鬼在挣扎,如此暴狞! 豪格的麻烦,也来了。 眼看已到下午,包衣奴才们前赴后继,在城下丢了五六千具尸体。包衣奴才胆寒,无论豪格怎么催促,甚至杀鸡儆猴,包衣们也不愿意立刻再攻了。 不得已,豪格只能暂时按捺下来,打算休整一夜,等明日士气稍复,再继续攻打。 豪格的战术,完全是用人命去填。如果只是如此,还没什么。只要能看到效果,包衣们也扛不住豪格的暴虐。 然而死了五六千,却连攻近城池十丈内都做不到。连一个敌军的士兵都没能杀死,城墙都没摸到,在包衣们看来,是彻彻底底的无用功。是白白的丢掉性命。 士气狂降,理所当然。 而此时,傍晚,嬴翌正好抵达山海关。 朱炳琨等率将官迎于关内。 “拜见君上!” 一溜子大将身着甲胄,臂弯捧着兜鍪,列于关城之下捶胸顿首。 嬴翌翻身下马,点了点头:“不必多礼。” 然后信步往城中走去,一边问道:“情况如何?” 朱炳琨等亦步亦趋,闻言道:“回君上,前屯卫那边已经开战了。” 道:“上午辰时末,建奴豪格率军至前屯卫,随即引兵攻打。炮声每半个时辰就要响两次,截至半个时辰之前。” 嬴翌微微颔首:“那战况呢?” 朱炳琨道:“据夜不收探报,豪格起先因不知我部火炮射程,将炮阵摆在射程之内,尚未发炮,便被前屯卫守军毁去。随后遣包衣炮灰攻城,看样子打的是消耗前屯卫的军械物资储备的主意。” 又道:“半个多时辰前夜不收传来的战报上说,建奴已经停止进攻。鞑子一日攻城,并未有任何建树。守军不曾损伤。” 嬴翌心下了然。 依着自己麾下军队装备的精良程度,鞑子在失去重火力支援的前提下,要轻易攻到城墙,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就算攻到城下,甚至攻上城头,情况也不会太坏。嬴翌不相信鞑子有那个能耐,轻易可以击败自己武装到牙齿的兵。 他道:“豪格猛攻一日,看来的确是打着用人命去消耗军械物资的主意。只是不知道,屡次无功之下,他能不能弹压得住士气。” 朱炳琨笑道:“君上所言甚是。想来是不能。否则不会停止攻城。” 嬴翌笑着点了点头。 问道:“那么鞑子的主力呢?” 朱炳琨道:“据撒到锦州外的夜不收传来的消息,鞑子的主力已将至锦州。” “可曾探出鞑子兵力?可否预计鞑子主力抵达的时间?” 朱炳琨道:“鞑子主力人数不好判断,但绵延数十里,人数至少在十五万以上。成分颇杂,有建奴,有鞑靼,有汉奸,亦有朝鲜人。因兵力臃肿,鞑子主力要抵达前屯卫,至少要五到七天时间。” 二九二章 抵临 东虏对明的战争,向来以神速著称。前四次入关,内应外合,摸准明廷脉络,每以精骑突进,令明廷防不胜防。 但战争的方式,会随着局势的变化而变化。 建奴对明作战,以削弱明廷、夺取资源为主。讲究一个神速,最忌拖拉。 尤以早期建奴和明廷的战争最鲜明。到了黄台吉立国之后,建奴逐渐势大,方才与明廷正面对攻。 但即便如此,每每也是见好就收,稍有所损伤就会撤兵。 辽东大地任其纵横,来往如意,莫不猖獗。 然此时却又不同。多尔衮无法坐视神州新朝的成长,因为他知道,一旦汉人的新朝成长起来,周边的蛮夷便会每况日下,满清是神州周边势力最大的族群,必首当其冲。 他不敢与一个朝阳初生的汉人王朝比拼底蕴,那是找死的行为。 于是才有了多尔衮的国运之战。 倾国之力作战,自非当初精骑突进那样简便。二十万大军成分复杂,还有三十万包衣拖拖拉拉,为保持主力大军的稳定,行军速度放缓乃是必然。 否则只精骑突进,自盛京辽阳到锦州,甚至到宁远,也最多两天而已。 多尔衮大军抵临锦州地界,便已察觉到周围窥伺的目光。那是山海关撒出来的夜不收侦骑。 这些侦骑行踪并不十分隐秘,甚至在他二十万正兵、三十万包衣面前,还有耀武扬威之嫌。 心高气傲的鞑子怎能忍受? 于是从锦州开始,多尔衮便已与嬴翌进入交锋阶段。双方的侦骑、精骑,围绕着多尔衮的主力大军互相厮杀,从锦州到宁远一直蔓延到前屯卫。 在这个过程中,无数次数十人的小规模战役,产生的后果,令多尔衮心中沉甸甸的。 多尔衮率主力抵达前屯卫之后,豪格对前屯卫的攻势暂时告一段落。数十万军队在前屯卫与山海关之间扎下营寨,高低错落的营帐绵延数十里,一眼望不到边! 战争的气味是如此的浓重,铁与血的气息浩浩荡荡冲天而起,令人叹为观止。 这是东虏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战争,单只此一地,涉及到的总兵力就达到五十万之巨! 就算是前朝明廷与东虏的松锦之战,规模也稍逊一二。 若再加上北方策应的科尔沁、土默特鞑靼诸部,这次战争的规模,在整个神州历史上,能与之相提并论的,也不多了。 满清建奴的主力大帐设立在三山营堡,这里曾是明廷的驻军兵镇。不过自嬴翌灭明之后,山海关外除开前屯卫这一个较大的兵镇,其他的小寨堡都放弃了。 三山营堡位于前屯卫以西数十里,处于三座山包之间,地势算的上险峻。 多尔衮将主力拉到这里,以三山营堡为中心,迅速构建战线。 “三山营堡与山海关之间还有六座寨堡。” 大帐之中,将官如云。多尔衮立在上首,面前悬挂一幅巨大的地图,地图上关宁一线的态势一目了然。洪承畴屈身站在多尔衮身旁,正与众将官解说形势。 “距离山海关最近的两座寨堡是铁场堡和八里铺。”洪承畴指着两座寨堡道:“这两座寨堡距离山海关太近,不到五里,可以暂时放下。” 然后道:“再看这四座寨堡。” 在八里铺和铁场堡之东,三山营之西的这段间隙中,从北到南,有四座寨堡。分别是:背荫障堡、永安堡、高岭驿和广宁中前所。 “根据先锋探报,这四座寨堡皆无驻军。”洪承畴道:“具体的战术部置,摄政睿亲王主子定夺。” 松锦之战后,洪承畴被俘。后降鞑,归于镶黄旗的包衣牛录。彼时黄台吉对其极防范,一直不曾加以任命官职。黄台吉死,福临继位,多尔衮发起国运之战,知道事关重大,而洪承畴颇有军略,又最知汉人底细,于是启用之,随身参赞。 多尔衮摆了摆手,让洪承畴下去,这才道:“背荫障等四处寨堡必须进占,以为战线前沿。本王意以汉八旗出兵,朝鲜各部为辅,于此四处构建防线。” 汉八旗将官如孔有德、宁完我、耿仲明、尚可喜、王辅臣、张存仁及朝鲜兵将领皆出列跪地。 随后多尔衮划拨汉八旗及朝鲜,分兵四万,各驻四寨堡。 无论是满八旗精兵还是蒙八旗鞑靼,都以擅攻为长。而防守稍弱。将满蒙八旗精骑用来进驻寨堡负责防守,在多尔衮而言,是绝大的浪费。 战争无非扬长避短,把合适的人放到合适的地方,这才是一个统帅该做的事。 说实话,指挥涉及几十万大军成分复杂的大会战,多尔衮并不擅长。不单单多尔衮不擅长,满清本部将领,皆不擅长。 历来满八旗的将领打仗,都是冲冲冲,哪里有什么复杂的战术?没有。 便是松锦之战,黄台吉也多借助汉军降兵降将的力量。这次亦然。一路过来,多尔衮与洪承畴、宁完我、范文程等人多有商议,才构建出具体的战术。要不然他自己来,恐怕玩不转。 当然,将汉八旗和朝鲜诸部兵力放在前面,也有为满蒙八旗挡灾的意图。这也是不言而喻的。 一场战争,进退要有据,攻守要完善,便是退路,也早要提备。 进占这四处寨堡,第一个是试探山海关的反应,有作鱼饵的味道。若山海关的反应符合多尔衮的意图,主力大军必定会往山海关继续移动,而这四处寨堡就会成为主力大军的后防线,或者说如果战败,这四处寨堡就是退路,是阻挡追兵的障碍。 不过这四处寨堡要成为可能失败之后的退路,前屯卫就不得不考虑了。 因此在安排好四处寨堡的军事部置之后,多尔衮话音一转,便又落到前屯卫上来。 他神色阴沉,谓豪格道:“肃亲王领先锋大将军之职,竟蹉跎一月,也未曾扫清障碍,反而损兵折将,该当何罪?!” 从豪格进驻锦州到现在,果然差不多一月时间。他未曾拿下前屯卫,拔掉这个钉子,还吃了大亏,多尔衮发难也在情理之中了。 二九三章 意各不同 豪格知道多尔衮是借机发难,说不得一旦定罪,会趁机剥夺他正蓝旗旗主的位子。于是满心怒火,却又憋的不敢发泄,只道:“此非战之罪,前屯卫敌军据险而守,一时拿不下理所当然。” 又道:“只须得给我些时日,前屯卫必破。” 豪格心中有所料定,在他看来,这六七天轮番不断的攻城,前屯卫的火力已经开始衰竭,最多不过一两天,城中必定再也打不出一炮,发不出一枪。到时候凭借优势兵力,要破城还不是易如反掌?! 黄台吉刚死,多尔衮也不好太过分,闻言顺水推舟,道:“好。本王相信肃亲王。那便定一个时日,三天!三天若拿不下前屯卫,必当治罪!” 豪格心里一想,三天应该没问题,便毫不犹豫道:“三天就三天。不过我有个要求。” 多尔衮道:“肃亲王兵力优势巨大,还有什么要求?” 豪格道:“我要三十门炮。” 多尔衮当然知道豪格为什么要炮,但却拒绝道:“前屯卫城小墙矮,而山海关城高墙厚,不给。” 豪格无奈,只得退下。 多尔衮满意的点了点头。他与豪格一样,也觉得多日消磨下去,要拿下前屯卫已不是难事。但不给豪格火炮,也是意在削弱豪格兵力。正是两全其美。 然后道:“众将务必做好战备,随时听本王号令。待时机一到,必夺山海关,那中原的花花江山,就是我大清的!” 挥退诸将,多尔衮留下洪承畴、范文程、宁完我等几个汉官。 这几人在满清那边,也属清贵。尤以范文程、宁完我为最。但他们并无实际兵权。譬如范文程,名义上是汉八旗的一个旗主,但这个旗的兵力,却掌握在满人手中,宁完我也一样。 汉八旗能够掌握兵权的,只有尚可喜、耿仲明和孔有德等一些武将。因为这些人是带兵投降的。而范文程、宁完我等人只是书生,不曾带兵。 他们的位置,更近乎于谋士。有重要的事,无论是黄台吉还是多尔衮,都会与他们商量,但他们没有做决定的权力。 “本王进兵四寨堡,山海关的反应,不知几位先生可有预测?”多尔衮如是道。 洪承畴沉默不言,范文程站起身来,作揖道:“回主子的话,进占四寨堡,无非试探山海关。其反应有二:一是出兵争夺,二是不闻不问。” 多尔衮道:“这出兵争夺怎么说?不闻不问又怎么说?” 范文程道:“出兵争夺只有一个意思,那就是怡然不惧,试探大清兵锋。” 多尔衮点了点头。 必定是怡然不惧,才会发兵。否则早将兵驻了寨堡,不会空置,而任凭多尔衮大军前来。 多尔衮要试探山海关,山海关未必不会存有相同的心思。 这样的大战,往往从试探开始,逐渐在试探中取得优势,最后一战定乾坤。 “至于不闻不问,那就有说道了。”范文程道:“若不闻不问冷眼旁观,一个便是信心满满,毫不畏惧,连试探也不用了。二个则是惧惮已极,正如明廷一般,历来我大清来攻,明廷皆不敢野战,只据城而守。” 便道:“若夏贼连试探也不用,主子只需得按捺等待机会。若是惧惮已极,可试着攻一攻山海关。” 两人对话,洪承畴和宁完我等人都听的清楚,也都深以为然。 多尔衮道:“范先生所言极是。夏贼若信心满满,连试探也不用,可见其猖狂。我自按兵不动,等待策应为本王营造机会。一旦科尔沁和土默特方面取得战果,山海关必定动摇,是时本王发兵一击,必破关城。只是最怕拖延啊。” 多尔衮最后半句,颇有些叹息。 按兵不动说的好听,但几十万人吃马嚼,消耗的粮食可不在少数。满清底蕴浅薄,这些年气候又实在恶心,辽东虽然没有发生太大的气候灾害,但粮食收成方面,仍然捉襟见肘。 一旦拖延太久,粮食告竭,大军必将不战自溃。 他如今最盼的,就是科尔沁和土默特能够迅速建功。一旦科尔沁或土默特打破京畿防线,精兵杀入关内,直逼京师,夏贼必定坐不住,山海关便要为之动摇。 若能再进一步,能断了山海关防线的粮草物资补给线,那便可大功告成。 随后洪承畴和宁完我各提出了一些建议,建议多尔衮可以分出一些兵马,去攻打山海关长城沿线的其他关城。看看能不能找到破绽。 若能找到破绽,从其他譬如青山口类似的小关城打开局面,山海关同样会动摇。 多尔衮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但并未立刻采用。 他道:“此番关乎国运之战,必须要凝聚力量。”又道:“若能知道夏贼的总兵力就好了,若夏贼兵少,我可分兵。若兵多,则不可。” 又道:“豪格攻前屯卫,若三日功成,可令其试探攻打山海关沿线长城其他关城。” ... 山海关,朱炳琨等陪同嬴翌查看战备。不多时来到城门楼上。 嬴翌举目眺望,只见关外一片狭窄,及数里远,方才开阔。山海关依山傍海而建,险要非常。当初嬴翌渡海而来,速夺山海关,也不曾在这里多做停留。此时看来,又有一番味道。 如今山海关中,有驻军两万四千人。加上前屯卫六千,就是三万兵力。而较之于东虏数十万大军,人数差之不可以道理计。 然而人数的差距,并不能决定战力的差距。 不说山海关地势险峻,易守难攻。便是只把关内这两万四千兵马拉出去野战,嬴翌也不惧分毫。 便此时,有探马来报,道是鞑子已出兵,兵锋直指背荫障等四个寨堡。 嬴翌唤来探马,问道:“鞑子出兵几何?兵力如何?” 探马道:“鞑子同时出兵四寨堡,各有约莫万人。看打扮,非是建奴、鞑靼本部兵马。” “哦。”嬴翌摆了摆手,挥退探马:“再探。” 然后对朱炳琨等将笑道:“多尔衮主力驻军三山营,以背荫障等四处寨堡建立战线,倒也是稳打稳进。” 随后道:“诸将以为,对此本王当如何应对?” 诸将各自沉吟,片刻后朱炳琨道:“多尔衮将附庸兵马进占四寨堡,建立战线之余,无非一个试探。他此次顷国来攻,非得谨慎不可。多般是要试一试君上的反应。” 嬴翌点了点头:“言之有理。那该如何区置?” 朱炳琨道:“回君上,以我部战力,完全不必在意鞑子的想法。依末将之见,或可就此练兵。白部将、马部将及新到的一个校尉建制,皆非精锐。既已军备整齐,便拉出去与鞑子争一争四寨堡,让新兵见见血,以备来日决战。” 二九四章 西北先手 山海关外寨堡众多,独留前屯卫一颗钉子,大抵此前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毕竟兵力不足,否则譬如中前所这个地方,是可以驻扎一支兵马的。给鞑子多添点堵,倒也乐意。 然此前众兵聚于京师,山海关这里只留了两个部将级编制六千人镇守,后朱炳琨率本部建辽东战区,亦只多一万二千人。 以六千兵马驻前屯卫,已是三分之一的兵力。 兵力本就不多,分兵不可太过。 及至于后方一个校尉编制新兵派抵山海关时,鞑子的前锋已至宁远。 当然,另有自信的原因。不必处处驻军,添堵而已,没有太大的必要。只需得一个前屯卫死死的钉着,其他的暂时可有可无。 朱炳琨提出实战练兵,得到众多将官的赞同。对此,嬴翌也是赞同的。 灭明后嬴翌大肆扩军,人数上来了,但比及一路从河南走来的精兵的战斗力,在这方面得不到保证。 军队的战斗力,不独乎军备的精良。经历过血火的考验,从战争中杀出来的,最终才是精兵。 再则还有一个军心的问题。 新兵们没有经历战争,对自身的战斗力持有怀疑,对即将到来的战争,大多数是一种较为茫然的心理。 要纠正这种心理,就要让他们知道他们到底有多强。 既然鞑子派出附庸军进占四寨堡,那么拿来练兵亦非不可。军队的信心,是打出来的。胜利才能铸就军魂。 当然,一个校尉编制的新兵加上白广恩和马科麾下自明廷降兵整编而来的两个部将级编制的兵力,总数达到一万八千人,超过山海关加上前屯卫的一半兵力。 当然不可能一股脑儿全部拉出去练。 一个半校尉六个部将级编制,以部将级三千人为单位,一日一轮换。随便择取四寨堡其一攻打就是。 “轮换练兵,让各部部将不要浪战,免得着了鞑子的道。探报要及时,鞑子的任何动静,都要掌握住。” 嬴翌道:“多尔衮拉着数十万大军与我争国运,在三山营踟蹰,并非他畏缩,而是在等待机会。” 道:“这人的心思一目了然,阳谋而已,无非是等着鞑靼人从北边入关,动摇局面,背后给山海关一刀,令山海关不战自下。却是要教他失望了。他能等,本王就给他等。看他区区底蕴,粮草能坚持多久。” 又道:“一应部置尚未全部就位。多尔衮越有耐心,本王教他下场越好看。” 科尔沁、土默特的鞑靼人,嬴翌怎会遗忘?无论是郑九的西北战区,还是钱岳的密云防线,等的就是鞑靼人。 为此,连山陕两地的清洗工作,西北战区都暂时终止。 “多尔衮在等鞑靼人的消息,本王也在等郑九和钱岳的消息。呵,就看谁的消息来的快,来的好。” ... 当多尔衮与嬴翌相持于山海关,双方小规模交战的同时,宣大一线的西北战区郑九所部,率先发难。 郑九拿下大同,处决姜瓖,整编降兵之后,着重于对山陕北部地区的清洗工作。但鞑靼人的异动,使得这一工作陷入停滞。 如今西北战区尚未编制圆满,知有两个校尉级的编制。一个是郑九原本所属校尉,一个是新兵校尉。 停止对山陕清洗之后,两个校尉一驻大同,一驻宣府。经过一段时间的准备,在土默特方面传来异动消息之后,郑九抢先一步开始发难。 宣府镇,都督行营。郑九召集诸部将校,决议出兵事宜。 “西北战区的意义,当前在于鞑靼诸部。” 郑九道:“自东虏崛起,鞑靼林丹汗战败之后,林丹汗部直属的察哈尔部左翼诸部及西土默特臣服于东虏。” 东虏对鞑靼人的战事,从努尔哈赤野猪皮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林丹汗继位鞑靼大汗之初,立都于察罕浩特,其主要势力在漠南东部。鞑靼漠南诸部名义上臣服于他,尊其为汗。 林丹汗欲一统鞑靼诸部,恢复铁木真的辉煌,于是联明抗金,与努尔哈赤作对。后来战败,被努尔哈赤联合科尔沁部驱离察罕浩特,林丹汗撤至归化城,又降伏土默特部,继续与后金对峙。 在崇祯五年的时候,林丹汗战败,逃亡青海。林丹汗部直属的察哈尔部和西土默特倒向后金,名义上成为其藩属。 时至今日,西土默特和察哈尔部的核心,一个是归化城,一个是察罕浩特。而归化城就在大同边疆。 “东虏举国来攻,土默特及察哈尔鞑靼诸部为其藩属,不可不察。君上令我西北战区处置鞑靼诸部,我意先发制人,击溃其部众。” “本都督下两校尉,新兵校尉自大同出,击土默特。本都督亲率校尉部直击漠南察罕浩特。此兵贵神速,宜速宜急。各部将士只携半月干粮,就食于敌,能取得多大战果便取得多大战果。” “唐三进,你速归大同,入夜发兵,不可怠慢。” 校尉唐三进出列捶胸:“遵都督令!” 转身便走。 唐三进便是这回新提拔的一位校尉,并于半月前建制圆满,归属于西北战区代都督郑九麾下。 其名三进,说来寻常。却是家中穷困,父辈希望有朝一日能有个三进三出的宅子,以此命名。 虽然出身贫贱,但敢打敢拼,战功极重。从河南入伍,一路走来砍下首级无数。军中文化培训又极优秀。于是连连拔擢,入伍不及一年,便已为校尉大将。 英雄出草莽,无外如是了。 随后郑九对一旁的一位文士道:“奴工营责任不轻,一应军备物资的调拨和俘获物资的转运皆系于一身,宋先生不可怠慢。” 这位宋先生,说来也是熟人。原来是李闯麾下的宋献策。 此人当初在开封战场上被俘虏,丢到奴工营,凭借识字会写的优势,竟又崭露头角,逐渐被辅兵司的连彪提拔起来,如今还上了人道榜。 李闯之败,宋献策早先是不甘的。在奴工营也屡屡埋怨。但此人并非一个安于现状的人,埋怨归埋怨,却也算是用功。 后来成为连彪属下的吏员,上了人道榜,知晓玄妙,才死心塌地。 二九五章 首战 此次大战,因后勤需求,调拨了一部分奴工营的奴工,为军队转运后勤。其中西北战区的后勤转运,就是宋献策负责。 宋献策闻言,十分谦卑道:“都督尽可放心,学生绝不敢怠慢。一应军备物资早已提备妥当,至于俘获物资转运,都督尽管进兵,学生绝不掉队。” 郑九闻言哈哈一笑:“好,不掉队最好。” 道:“君上要澄澈寰宇,缔造盛世,人力最是缺乏。而君上最是恤民,不愿为难百姓,还将一应徭役尽数免去。如此一来,各地对奴工营的需求暴增。此番入草原,俘获青壮妇女,一应皆要押送入关,或发卖,或归于奴工营。为缔造盛世添砖加瓦。如此自不能怠慢。” 又道:“不过此番兵贵神速,怕是俘获部多,却以杀伤为主。倒是牛羊马匹应该不少。” 宋献策道:“都督说的是。” 郑九点了点头:“那便下去准备,与宣府一应官员做好接洽。今日入夜,我便要发兵。另外,即将从京畿而来的另一个校尉建制新兵,你也要配合驻军妥当。” 西北战区全军出战,宣大空虚,倒不怕外敌,就怕士绅作乱。于是早有京畿训练的新兵一个校尉建制,优先划拨到西北战区。接替防务。 本来应该等到新兵抵达之后再开战,但察哈尔部和土默特部已有异动,正在聚兵,郑九不得不先下手为强。 入夜,郑九所部悄无声息离开宣府,往北直入草原。 随行的还有一队向导,皆是从行商甄选而来。 北部边疆的行商,较之于内陆的行商,胆子极大。为求利益,走私也是等闲。 一应大商户,譬如介休范家这样的大汉奸早被肃清,但一些小商人,则高举轻放,毕竟地方要满足商业运转,不能少了商人。 这些行商都是草原上的常客,对鞑靼诸部的了解程度,是任何人都不能比拟的。 所以甄选之为向导,也算是戴罪立功。 战后必定有所赏赐,这也是行商们求之不得的事。 其中最直接好处,就是俘获的物资,三成卖给这些商人。当然,大部分七成,还是归于辅兵司,直接纳为官有。 而这些商人除了要做向导,也有辅助转运物资的任务。 ... 较之于归化城仅在眼皮子底下,察罕浩特则遥远许多,位于草原深处。当唐三进当夜发起对归化城的进攻之时,郑九所部经过一夜的急行军,已经深入草原两百里。 这一夜,郑九也并未闲着。一路上所遇到的三个大小部落,皆被拔掉,鲜血染了一路。 三个部落,最大的不过万余人,小的不过千八百人。哪里挡得住郑九一个校尉编制的精兵? 不发一炮,直接冲锋,碾压过去就是。 清晨时分,又一个部落倒在了郑九的脚下。 郑九粗犷的脸上满是冷酷:“老弱皆杀之,青壮牛羊马匹一应绳索连了,交给奴工营和行商商队运会宣府。” 老弱皆杀之,也就是说,上了年纪的,还有小孩幼童,一个都不留! 嬴翌麾下重要将领,杀性最重的要数周力。次之便是郑九! 若是郑五,最多下令斩杀孱弱俘虏,而不会把小孩幼童一并杀了。但在郑九这里,则不然。 “你们看这些小鞑子,一个个目光狠毒,又体弱无力,当不得用。拉回去还得养几年,浪费粮食。不如杀之。” 青壮年拉回去当奴隶,直接可用。小孩则不能。也不能说郑九有错。 至于麾下的将士,则完全没有意见。嬴翌的军队,恐怕是历代杀性最重的军队之一。因为军功以人头论。多杀一个人头,得到的军功反馈就越多。谁都不会怜悯这些敌人的小孩。 倒是随军的行商被吓得面无人色,一个个暗暗庆幸不已。 说来他们,也曾在鬼门关趟过一遭啊。 “把老李叫来,本都督有话要问。” 处理俘虏之余,郑九令人将向导首领老李叫了过来。这个老李,就是行商之一,对鞑靼人最是熟悉。 “小人拜见都督。”老李卑微不已。 郑九摆了摆手:“不必如此。我来问你,察罕浩特还有多远?” 老李道:“还有二百里。” 他道:“从这里往东北方向,还要路过两个部落。依都督行军神速,最多下午便可在望。” 郑九心里有数,道:“好,本都督知道了。你下去吧。” 又道:“告诉行商们,暂时在此休整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后再出发。” “小人知道了。” 一夜急行军,并推平三个鞑靼部落,军队要说疲敝不尽然,但要说精力饱满,却也不尽然。 休整一个时辰,理所当然。 郑九站在一处草坡上,向西南回望:“此时归化城,应该已经尘埃落定了罢?” ... 归化城的战事,的确已经尘埃落定。 昨夜子时,唐三进突袭归化城,打了土默特部一个措手不及。 土默特部得东虏之诱,正聚兵南侵。然而这里消息实在遮掩不住——或许鞑靼人也不曾想过遮掩。 他们的思维,似乎还停留在前朝明廷的时候。 以为如今嬴翌的军队,与明廷腐朽的军队没什么区别。 毕竟西北战区并未产出多么惊人的战绩——宣大一线,太过轻易的落入嬴翌手中,没有经历过大战,姜瓖都是主动投降的,可能没有引起土默特人的警惕。 而这一点,东虏肯定不会跟土默特人说。 因为东虏需要土默特鞑靼人毫无顾忌的发兵,一旦告诉土默特人嬴翌的军队有多么强大,土默特人必定不敢轻易动手,从而坏了多尔衮的计较。 或许土默特人还不知道阿巴泰全军覆没的事——在这个时代,消息的传递实在太延迟,太落后了。 当土默特的统治阶级还在归化城饮酒作乐的时候,唐三进的大炮轰塌了归化城那不伦不类的城墙,当土默特贵族狼狈聚兵的时候,锋利的刀剑已经架在了他们的脖子上。 这一战轻松到了极点。 但这一战却不算完。 归化城不是土默特的全部,土默特各旗分散在以归化城为中心的广大草原之中。而各部的军队,正在向归化城汇聚。 接下来要打的才是硬仗。 二九六章 玄石坡 较之于西土默特和察哈尔,科尔沁的动作无疑更快一线。就实力而言,科尔沁如今也更强盛一些。 林丹汗尚在时,察哈尔加西土默特自然更强。崇祯五年黄台吉破林丹汗,令其实力大损。赶走林丹汗,降伏察哈尔和西土默特之后,为了压制他们,黄台吉以种种手段分化瓦解,削弱西部鞑靼诸部,加强科尔沁的实力,如今以科尔沁为首的东部诸部的力量一跃居于西部鞑靼诸部之上。 多尔衮倾国之力与攻,以半个京师的财富画饼相诱。这里面的道理,吴克善不是不知。空口白话,就要科尔沁诸部出力,哪里那么好的事? 但吴克善积极响应,却不止因半个京师的财富的巨大诱惑。无论是他,还是他的三个兄弟,实际上财富的诱惑只是其一,真正的原因,在于他们对东虏有巨大的信心。 吴克善认为,东虏势已成。历年与明廷的战争,几无败绩。明廷渐弱,而东虏渐强,此消彼长之下,吴克善认为东虏已有入关的根基。不说能比得上鞑靼人最伟大的铁木真,但坐稳北方半壁江山还是有机会的。 而且科尔沁与东虏通过联姻、蒙八旗等种种关系,早已是一条船上的人。在这样的前提下,科尔沁只能出力,并且还要积极。 天下大势,对各方势力而言,最重要的,是选择。谁的眼力高,目光强,选择正确,那么迎接的将是光明的未来。 察哈尔和西土默特亦响应多尔衮的号召,虽然并不积极,但未尝没有与吴克善一样的原因。 实际在原本的历史上,鞑靼人的选择无疑是正确的。 宣大一线,郑九在察哈尔和西土默特发难之前率先动手,但对东部鞑靼诸部,钱岳却未能做到先手。 但钱岳与郑九一样,也不会被动等待敌人的进攻。他亦主动出兵,从密云北的长城出关,率部进入草原。 “我若等着鞑靼人来攻,未免落了军心士气。”苍茫草原上,钱岳策马而行,谓左右道:“虽然本将知道,据关城而守,更轻松无疑。但本将更想与鞑靼人在草原上打一战,看看他们的成色,并打出我夏军的威风,叫草原上的蛮夷好生瞧瞧。” 据关城而守,恐怕在鞑靼人而言,算不得厉害。而野战溃敌,横扫千军,方能震慑鞑虏,宣扬夏王神威! 冠军侯霍去病的千古威名,不是守城守来的。而是追亡逐北,封狼居胥,是十荡十决,席卷万里而来! 此番钱岳出兵一万两千人,合一个校尉编制的兵力。实则京师与密云一线,归于钱岳帐下的兵力,有两个校尉编制。一新,一老。 但钱岳出关作战,却不能没有留守。这是京师,不比西北战区那边。一旦有所疏漏,让鞑靼人偏师突入,将直接威胁到京师的安危。 历来中原王朝对外作战,这里便是一个难题。要在保证己方领土的安全的前提下出兵才是万全之策。 所以在出兵之余,还要分兵做好防守,无疑付出更大。 “我本欲率先动手,然则鞑靼人却也不慢。”钱岳道:“科尔沁是东虏铁杆,其附庸之积极性,不是西边的鞑靼诸部可以相提并论的。” 有将答道:“都督所言极是。然鞑靼人再快,又能如何?左右一场大战,结果了他们便是。” 钱岳笑道:“却也要把住他们的脉络。” 另一将答道:“鞑靼人来势汹汹,猖獗毫无掩饰,大抵以为我等与前朝一般无二。其行其踪,夜不收侦骑早已探得。按照都督的布置,玄石坡就是他们的葬身之处。” 科尔沁等东部诸部不可谓不快,但钱岳也早有计较。 所谓玄石坡,便是密云外草原之中的一个地名。此地并非默默无闻,永乐年间,前朝成祖永乐皇帝北伐,在此勒石以铭,才有立马峰玄石坡的称谓。 ... 吴克善积极响应多尔衮的号召,迅速汇聚兵马——多尔衮要科尔沁出兵四万策应,但哪怕是多尔衮,恐怕也没料到,在黄台吉死后,科尔沁还会这么铁杆——整整六万鞑靼骑兵,吴克善几乎掏空了鞑靼东部诸部的所有兵力! “汉人言狮子搏兔亦尽全力。”吴克善如是道:“既然决定出兵,那就不要有丝毫的犹豫和退缩。四万和六万有什么区别?区别在于我科尔沁对大清的忠心!犹疑是怯懦,更是不智。要打就要尽全力。” 当然,在吴克善的心中,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半个京师的财富可不是那么好拿的。若不能先一步拿到手,去的晚了,多尔衮未必会兑现承诺。而到时候便由不得吴克善了。 六万大军,不几日聚兵于迤都。所谓迤都,又叫灵济泉,其故亦与永乐皇帝有关。永乐年间数次北伐,前朝明军打到这个地方,却无水可用。盖因此处水泊河流多是咸水,不能饮用。直到发现一口淡水泉眼,方才立足。便是灵济泉了。 漠南水草丰茂之地,就是鞑靼人的聚居之处。随着时间的推移,迤都这个地方,早已成了科尔沁的一个重要治所。 吴克善及其三个兄弟在这里与诸部会盟,然后纠集六万兵马,赶着十万头牛羊,兵锋望南而来。 迤都距离长城防线有数百里之遥,距离玄石破就有四百里。鞑靼大军行至半途,便发现了周围游弋的钱岳所部侦骑。 这令吴克善极是惊讶。 在这漠南草原上,多少年不曾见过汉人军队的身影了?记不清了。自明中期以后势力衰弱,对外再无攻势,只存守势。明廷的侦骑再也不敢到草原上撒野。然而此时此刻,却又出现了。 吴克善心中,突然有一股异样的感觉,让他不甚爽利。 “看来我们的敌人比起大明的皇帝更有胆量。”吴克善忽然笑道。 他的兄弟索诺木道:“明朝的皇帝知道我们的威严,由是不敢进犯。我们的现在的敌人还不知道我们的威严。” 满珠习礼笑道:“那就让他们知道铁木真子孙的威严。” 二九七章 箭筒士 远处的草坡上,十个骑兵在阳光下游弋、窥伺,打量着他们。这种感觉不但吴克善觉得不爽,其他的鞑靼贵族亦然。 吴克善道:“去一队精骑,杀死他们,带回他们的头颅。不要让汉人的影子出现在我的眼帘里。” 草屑纷纷,马蹄如飞,约莫五十个鞑靼精兵从吴克善身边冲出去,直扑草坡上的十个骑兵。 这五十个精兵是吴克善的亲兵精锐,擅使重箭,五十步能射穿铁甲。科尔沁之名源于鲜卑,意思是带着弓箭的侍卫,曾是铁木真麾下最精锐的怯薛军的组成部分之一,最是善射。如今虽然衰弱了许多,但沿袭传承,仍以擅射著名。 这样的精兵,吴克善也只有五百人,号位箭筒士。 草坡上,十个夜不收侦骑明目张胆的窥伺鞑靼人的军队,还言笑无忌,分明不把鞑靼人放在眼里。 这十个夜不收,便是钱岳帐下某部夜不收营的一个十长建制的队伍。都是跟随嬴翌从河南打到京师的老兵,极精锐,极强大。 “狗入的鞑靼人,数目倒是不少。怕不是有五六万吧?” “五六万是有的。看起来倒也有些看头,不过仅此而已。” “十长,你看前面那几个,是不是科尔沁的头人?要是能杀了带首级,肯定是大功一件。” “狗子,你心不小啊。人家几万大军,能让你杀了?” “有人来了。” “五十骑。” “来的好,杀不得头人,杀几个兵丁也行。左右也是军功。十长,这五十个鞑靼,咱们吃了吧?” “你当老资不想啊?可不能啊。上头下了死命令,在决战之前,不能让鞑靼人心生警惕跑了。要是咱们十个就吃掉这五十个看起来还是精兵的鞑靼人,岂不是坏了上头的计较?” “可也不能空手而归啊。” “听老资号令,空手而归不可能,杀个三五个没问题。” 这时候,五十个鞑靼箭筒士已至百步内,眼看已擎起大弓,抽出重箭。他们的骑术极是了得,持弓抽箭,手不掌缰绳,人马一体,随着马背起伏,上半身分明保持射箭的姿态纹丝不动。 “来了!” 十长道:“跟老资走。” 当下拔马,十骑转身就走,似仓惶,似逃窜。 而马力不及鞑靼人,逐渐被追近。 到七十步,有人道:“十长,我忍不住想打一枪。” 侦骑们握着三眼铳,都快忍不住了。 “莫急。”十长道:“要打死他们容易,可别忘了咱们是夜不收。试一试这些鞑靼人的成色,看看他们有多厉害,再上报上去,也是一桩功劳。” 又道:“等他们射过一轮,咱们再反击。咱有盔甲在身,谅那弓箭奈何不得。” 至五十步,箭筒士张弓搭箭,嘣嘣嘣的弦响,刺破空气的嗡鸣中,追在前面的十余骑放箭了! 这些箭筒士箭术极是精准,五十步的距离,双方策马飞奔,十余箭,竟有七成命中目标! 叮叮叮!!! 重箭的精铁箭头凶猛的撞击在金元合金盔甲上,竟激起一点点火光!马背上的侦骑甚至在重箭之下身躯为之轻微晃动!可见重箭上的力量之巨大! 若是这样的重箭落在寻常的兵丁身上,非得把人从马背上射下去不可。但这十个夜不收的精骑都是极强大的,体魄极出众,受箭之后,只微微晃了晃,便稳住了。 “好家伙,这重箭力道不轻啊。” 说着话,十骑便扭身过来,十把三眼铳火光一闪,浓烟被甩在身后,砰砰砰的炸响才散开,便见追来的箭筒士,霎那就有六人跌下马背。 后面的箭筒士大吃一惊,一时间不免竟有些慌乱。 夜不收侦骑还要再射,被十长拦住:“别打了,再打老资怕会打怕了他们。我们走,该探的都探到了,回去上报要紧。” “便宜了这些鞑子,呸!” 十骑勒马而去,而箭筒士不敢就近,拉开七十步再射,伤不得,如此缀着,速度渐缓,缀了十多里,才放弃。 “他们的甲胄太坚固了,防御滴水不漏,重箭无用。火铳又极精准,追的近了吃不住打。” “长生天!我们的敌人都是这样的甲胄吗?” “不可能。应该是极少数的精锐才有这样的甲胄。” 箭筒士蔫嗒嗒的带着六具尸体回去,气的吴克善暴跳如雷,又暗暗心惊。 “我的箭筒士五十步内可破铁甲,却奈何不得区区十个侦骑,反倒死了六个。你们说,我们的敌人有这么强大吗?!” 吴克善如是说,心中竟生出一丝犹疑。 他忽然想起几个月前的事,追随大清奉命大将军阿巴泰进攻关内的蒙八旗精兵,三万人,只回来几千。 大清给的解释,是糟了埋伏,受了水火之灾,才致于损兵折将。如今看来,怕是未必啊。 不过转念一想,正如归来的箭筒士之言,重箭都射不透的甲胄,应该只是少数吧?想想明朝的边防军队,着甲的少之又少。就算取代明廷的现在的这个敌人极厉害,但才崛起多久?不可能有多少精良的甲胄才是。 想到这些,吴克善心里才安稳下来。 便听兄弟察罕道:“正如明朝军中,夜不收皆是精锐。兄长不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依我看这样的精兵,必定只是少数。做侦骑尚可,不成规模。” 吴克善点了点头,道:“我们的敌人的侦骑都到了我的面前,而我却还不知道他们在哪里。我的兄弟,派出你手下最快的骑兵,我要知道敌人现在在什么地方。” 随后又道:“把大萨满请来,就说我有重要的事请求他。” 不多时,一辆马车从后面缓缓驰来。一个鸡皮干瘦的鞑靼老人从马车里下来。 这是科尔沁的大萨满,精神领袖,长生天在人间的代言人。 “大萨满,我请求您驾驭长生天的精灵,搜寻敌人的踪迹。我需要知道我们的敌人在什么地方。” 大萨满也不说话,从皮兜里取出一只黑黝黝的短笛,放在嘴边一吹,也不闻其声,便见远处高天之上,飞来几个黑点,入目愈大,原来是几只巨鹰。 二九八章 对阵 “这鬼地方就几块石头、一个名儿,既不险亦不峻,坡度不大,一望平川,此处决战,三面皆无遮拦。若我是鞑靼将官,必以优势兵力三面围打。” 钱岳带着众将官查看玄石坡地形,不少将官皆吐槽不已。 钱岳站在卧牛石上,闻言放下单筒望远镜,笑道:“草原苍茫,这里已经很不错了。我兵少,而敌兵多,借玄石坡阻住一面,多少能扳回几分劣势。” 便问:“骑兵提备好了没有?鞑虏以骑兵著称,历来要大胜鞑虏,但凭步卒远远不够。步骑相合方是正道。” 步兵打骑兵,平常来说,只有劣势而无优势。尤以机动性,最是令步兵烦恼。就算凭借重甲步兵抗住了骑兵的冲击,但以骑兵的机动性,那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便是败,也不会大败,能够保存实力。 这里面的经验和教训,春秋战国时期,就已经有了。赵武灵王为何要胡服骑射?正是因为吃这方面的亏吃多了。 那时候神州各国的军队,以步兵和车兵为主。这两个兵种在灵活性机动性和速度方面,都远远不及骑兵。面对北方的敌人,往往只能被动迎击,便是打胜了,也追不上,无法扩大战果。 于是骑兵这个兵种,才逐渐受到重视,并取代车兵,成为战场的王者。 汉武帝北逐匈奴,凭的可不单单是步兵。步骑相合,配合作战,才是应对骑兵的最好的战术。 “以步兵挡住骑兵的冲锋,以骑兵策应之,追逐之。”钱岳道:“敌骑冲阵,古来先以箭雨齐射,再以重甲、重盾,列枪阵硬扛。用步兵拖住敌人的骑兵,然后再出动策应的己方骑兵,予以重击。” “我军火器犀利,甲胄精良,人皆悍勇,要挡住敌骑不难。但要大规模杀伤敌军,却需要一番计较。预设战场上万人敌可曾埋置妥当?” 闻言,一将捶胸道:“以玄石坡为中心,距离二百步到三百步的范围之内,掘沟三条,各伏兵一个军侯编制。任务已进行过半,午时前必告成。” 钱岳点了点头:“越快越好。伏万人敌以炸之,二百到三百步内最合适。到了这个距离,敌人冲锋之势已成,绝无回头的可能,只有硬着头皮硬冲。进入二百步,火铳齐射。大抵不超过四轮,便会短兵相接。” 说到底,步兵对骑兵,打的是阵地战。既然是阵地战,自然要制造一些防御措施。拒马、铁钉什么的,这里没有条件,也不合适。倒是类似手雷手榴弹的万人敌,可以用到这个地方。 立马峰虽号称峰,但只是一个草坡,玄石坡号为石,实际上也只不过草坡上几块巨大的卧牛石而已。可以挡的一面,另外三面则不能挡。 钱岳以此为中心,摆开阵势。在阵前掘沟伏兵,以万人敌对敌,策略自然不差。 当然,埋伏在沟里点万人敌的将士,其危险性肯定要大一些。但既然是战争,这也是无可避免的。 用尽手段,对敌人造成更多的杀伤,这是钱岳的目的。 前方传来的消息,鞑靼人少说有五六万大军。而他只一万两千人。除开各部所属的骑兵营、夜不收,打阵地战的,只有九千人。 这一切,都是为了增加杀伤。倒不是怕了鞑靼人,而是怕走脱了太多的鞑靼人。 “我校尉部有四百门炮、一千炮兵,四千枪兵,四千铳兵,列阵三合。待敌至,千步发炮,三百步发万人敌,二百步发铳,三轮远击,来三万我怎么也能吃他一万。随后短兵相接,枪搠铳打,径发骑兵侧击之,破敌易也。” “玄石坡下一望平川,鞑靼人要攻三面我,阵形不必密集,怎么也要三两万。彼其五六万兵马,第一波攻势便可击溃。其必不敢再来,定然仓惶而逃。再以骑兵逐之,杀伤最多数千。也就是说,这回能吃下敌人一半的兵力,便大功告成。” 最后钱岳道:“然战局变化,易有万千。一应计较,皆作参考。临战时随机应变,众将须得牢记在心。” 不说玄石坡这里列好阵势,单说吴克善领兵至玄石破附近,果然已将至午时。 此时烈阳高照,逢八月,正是一年间最是炎热时候。这年代虽谓之小冰河,但最热的时候,温度也不会低到哪里去。 远远望去,热气灼灼,空气随之扭曲。人马俱疲。 吴克善早探知钱岳列阵玄石坡,此时便也不急。令其弟察罕领万骑游弋周围,当作戒备。便则令大军安营扎寨,打算暂作休整,饮食饮水,养好体力再与之战。 双方如今,间隔不过五六里,这边隐约可见玄石坡的军阵。尤其那玄石坡上高高竖起的蚩尤旗,迎风猎猎,狰狞煞煞。 自草原入京师,当然不止玄石坡这一条路。但这是最近、最熟悉的路。或说吴克善绕开玄石坡,不理钱岳直击京师,那是小儿之言。 双方俱已互相知之,如何能绕开? 若吴克善择道突入京师,先不说能否突破长城关口,单说将钱岳落在他背后,那就是取死之道。不怕被两面夹击么? 况乎吴克善兵多势大,以堂皇之势横推,也是理所当然。而且他还想先试试敌人的成色——如今已不是明廷,敌人很陌生。 在鞑靼人就食养力气的时候,钱岳这边也正午餐当中。嬴翌的军队,待遇是极好的。军队在外作战,携带的干粮,就有肉干。 不过现阶段而言,以肉干做干粮,也只占很少一部分。神州未靖,生产尚未恢复,就肉食而言,极是缺乏。即便用大价钱,民间也收不上来多少。 钱岳站在玄石坡上,以单筒望远镜眺望良久,啧啧道:“鞑靼人可真有钱啊。你看那牛羊牲畜,十万头应该有的吧?” 身边将官道:“十万头绝对不差。看其规模,军队应该有六万左右。六万人吃喝,带上十万头牲畜在所难免。这还是因为科尔沁距离京师不远。否则二十万,三十万都有可能。” 二九九 交兵 历来神州与草原的战争,要说收获,大抵恐怕集中在牛羊马匹上面。北狄逐草而居,以牛羊为食,烈马为车。若与战,其发兵数十万骑,牛羊百万头,吃喝皆在牲畜上。 渴了喝牛奶羊奶,饿了吃牛肉羊肉,战争打到哪里,牲畜就赶到哪里。 一旦大获全胜,往往获牛羊以数十万计。 这是一笔真正的财富。 钱岳道:“鞑靼人兵有六万,牲畜只十万。看样子打的是速战速决或就食于京师的主意。也不知吴克善的信心,是从哪里来的。” 六万骑兵吃喝拉撒,十万头牲畜,抵不住一个月。 也就是说,吴克善是打算在一个月内结束战争。 科尔沁距离京师不远,也许在吴克善看来,只要跨过这段距离,进入汉人的地界,要吃要喝还不容易? 他可是有六万骑兵!而且还只是策应——山海关那边,才是主战场。 信心,就是这么来的。 临战之前,双方好似颇为放松,对对方皆视而不见。该吃吃,该喝喝。实则外松内紧,做好了一切准备。 五六里的间距,对于一场战争而言,很近。以骑兵的速度,一旦冲锋,很快就会短兵相接。 “传令各部尽快就食,一刻之后,列阵迎敌。” ... “汉人在玄石坡外二三百步之间,掘了三道壕沟。估摸着欲图以此法迟滞我精骑冲锋。” 吴克善与弟兄、诸部头人道:“也不知汉人的将领是谁,这样的笨办法也想得出来。” 钱岳的防御工事,虽然做了一定的掩饰,但太新,怎么可能遮掩的住?何况鞑靼人有极好的探查手段。大萨满的巨鹰飞过天空,什么东西都掩藏不住。 察罕道:“想是不曾与我草原精骑交过手,其思其想有些理所当然了。兄长,这是好事。” 吴克善哈哈大笑:“果然是好事。那敌将莫非以为我会眼巴巴派人去填坑不成?” “那兄长的意思是?”满珠习礼道。 “汉人的军队据玄石坡而守,又掘沟阻骑兵冲锋,于我不利。既如此,当变不利为有利。他要列阵而守,我偏偏不忙着去攻他,只在外围游弋,让他来攻我。离了玄石坡,少了一面遮拦,我四面围攻,又能避开他的壕沟,优劣之势互易,汉人的军队岂有不灭的道理?” 吴克善胸有成竹。 钱岳的布置,在吴克善看来极是可笑。在草原上打仗,吴克善可不觉得汉人比他强。 “我的兄弟们,以万骑为单位,在玄石坡千步之外游弋鼓噪,先看看汉人的反应。” 午时末,双方皆已做好准备。 玄石坡上,钱岳将兵列阵三合,向三面,背靠玄石坡。并将三千骑兵列于玄石坡后,随时听候命令。 吴克善率大军至三里外列阵。 双方旌旗、大纛,迎风鼓荡。而草原上,除了马鸣风萧,不闻一声。分明阳光灿烂,却有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沉凝。 钱岳立于卧牛石上,观摩鞑靼人的战阵,不久,便见鞑靼人阵中出万骑,缓缓而来。 初时慢,及渐快。但到一千五百步时,又放慢,至千步,玄石坡上的炮阵都已经准备好发炮了,却止步,擦着这条线往一旁过去,又回本阵去了。 这一阵过了,又有万骑而来,如此往复,分明挑衅,却不深涉半步。 钱岳神色肃然,唤来诸部将:“此前一应布置皆已无功。看来鞑靼人不会轻易冲阵。” 一部将道:“可恼可恨。鞑靼人往复挑衅,将士怒气难捱。末将请令出击,请将军下令!” 钱岳摇了摇头:“骑兵不能轻易出击。” 道:“鞑靼人非不善战。草原是其主场。早先我大抵是想差了。如今鞑靼人在千步之外游弋挑衅,若发炮击之,倒也能打的。只是无法扩大战果,炮火一旦凶猛,未免吓退了鞑靼人,于我思路不合。” 沉吟片刻,钱岳眼神露出一抹凶狠:“鞑靼人无非是诱我出阵以战。令我弃玄石坡、壕沟,于旷野之中野战,教我一应计较落空。彼时野战,四面攻我,听说鞑靼人攻战时犹如狼群,此起彼伏,一浪接一浪,不可停息。一旦围攻,破我军阵,他便可大功告成。” 说到这里,钱岳嘿嘿冷笑起来:“但他又怎知我强兵凌厉?!” “诸部将!” “在!” “鞑靼人既然要与我争锋旷野,而耽搁亦无甚意思,我便如了他的意。各部听令:下玄石坡,结圆阵。炮兵于内,铳兵于中,枪兵在外,骑兵立刻遁出,游弋周围,寻机冲击鞑靼人的本阵,我们主动出击!” “喏!” 这边玄石坡上,甲兵如潮,远远望去,好似一台巨大机器的渺小零件,在齿轮转动,很快形成一个巨大的圆阵,朝着坡下滚动下来。 吴克善见之,不禁道:“这汉人的将领颇无耐性。我以为他能坚持个一天半天,没想不到一个时辰,便按捺不住了。” 道:“诸部做好提备,待敌过两千步,击之!” 又道:“索诺木领万骑至西,察罕至北,满珠习礼至南。我自坐镇本阵。把汉人包圆了,休要走脱一个。让汉人看看成吉思汗的子孙,有多少威风!” 又道:“弼尔塔哈尔,给你五千骑。”他指着从玄石坡后冲出去的三千汉人骑兵,道:“杀了他们。” 弼尔塔哈尔是吴克善之子,正是年轻气盛之时。闻言道:“父亲放心,孩儿必杀尽汉骑!” 然后把手一伸:“跟我来!” 当下五千骑出阵,在草原上划过一道明丽的弧线,绕开主战场,直扑三千汉骑而去。 圆阵之中,鞑靼人的动静,钱岳看的一清二楚,道:“鞑靼人的主意怕是打错了。” 便不再关注三千骑。 此时,鼓声渐起,而号角苍茫。高天之下看去,但见一个九千人组成的钢铁轮盘从坡上碾压下去,而远处,一彪一彪的鞑靼人骑兵,从本阵之中冲出来,或绕南,或绕北,随着钱岳所部跨过三道壕沟,逐渐呈现出包围之势。 钱岳所部稳如泰山,圆阵缓缓移动,及至于千步之外,背后已有鞑靼人的骑兵,将之与玄石坡割裂开来。 如是,南北东西,四面皆骑。九千甲兵被围当中,及至于皆距千步,鼓声戛然,圆阵哐当一声,立而不动了。 三零零章 冲阵 “列好阵势!” “枪兵护卫,铳兵提备,炮兵铸台置炮!” “不要急,不要怕,鞑靼人不过土鸡瓦沟,不堪一击!” 整个圆阵看似不动,但当中甲兵往复,掘起泥土,就阵中迅速垒起一片高台。 高台只人高,方圆二十丈,一千炮兵及分出一千铳兵加紧垒砌。炮阵于中,必垒炮台,否则第一个打的不是敌人,而是自己了。 而此时,鞑靼人开始冲锋了! 在远处三千汉骑与弼尔塔哈尔五千鞑靼骑兵交锋的一瞬间,环绕着步兵圆阵四面八方如龙蛇盘亘的鞑靼骑兵,狼群、潮水一样,汹涌而来! 而炮台,尚未垒成。 钱岳面沉似水,四顾间,见四方鞑靼骑兵,每一方约三千之数,阵形虽不严整,但吆喝呼啸,气势十分惊人。 一万两千匹战马践踏着草原,隆隆间,如雷霆震怒。大地随之颤抖,军心为之提起。 八百步! 七百步! 几个呼吸便跨越百步,速度惊人的快。 而此时,圆阵炮台才垒砌三分之一。 钱岳深深的吸了口气:“各部铳兵听我号令!两百步发铳,三段射,预备!” 六百步! 五百步! 地面的震动愈发强烈,鞑靼人狰狞的面孔,已渐清晰! 四百步! 三百步! 哗啦啦,圆阵外围的枪兵猛地将金元合金长枪的枪尾往身后地面一戳,入泥半尺,尺长的锋利枪头斜指前空。随后蹲身扶枪,为铳兵让开了射击的空间。 两百步! 鹅鸣一样的喇叭声响起:“铳兵,射!” 砰砰砰!!! 环绕着圆阵,一大圈烟雾伴随着火光升腾起来,霎那间,四面合围冲锋而来的鞑靼人成片成片的栽倒在地! 马的嘶鸣,人的惊慌,顿时千姿百态! 而一个呼吸,鞑靼人的骑兵跨过被火铳打死的族人的身体和马的尸体,又冲进了十多步! 砰砰砰!!! 打过一轮的铳兵退后,身后第二排铳兵上前一步,开火! 又是一圈烟雾升起,鞑靼人在一百八十步内再倒下一片。 砰砰砰!!! 第三段火铳再射,鞑靼人再倒下一片。 及至于此,已近百步! 再间隔五个呼吸,最先开火的铳兵已填装好子药,再至前开火。鞑靼人冲在最前面的那一批,在烟雾升腾的一瞬间,露出了惊恐之色! 但到这里,已无回头之路。 钱岳阵中看的分明,谓之左右道:“自两百步至短兵相接,最多能打五铳。骑兵冲锋,速度愈快。一个呼吸十余步到二十步也是等闲。” 左右道:“骑兵冲阵果然威势狂猛。而我炮兵尚未就位,失了不少先手。或可上书君上,为枪兵备大盾。” 钱岳失笑:“没有那个必要。金元合金铸造的盔甲,比什么大盾都强。配了大盾,反倒失了更多灵活。” 说话间,第五轮铳击已过。只一个呼吸,鞑靼人已至阵前! 狂猛的骑兵带着巨大的力量,与枪阵冲撞在一起。那一瞬间,短斧、铁锤、弯刀...漫天纷飞! 伴随着战马的冲击,这些小巧的物件击打在枪兵们的盔甲上,发出成片成片的哐当叮咚声! 但见枪阵好像一根坚韧的线,向内微微一凹陷,随后猛地反弹回去:“刺!” 锋利的长枪铸成一条刺猬一样的长城,入肉声绵绵不绝! 鞑靼人冲击失败,未能撕开枪阵,顿时间,便成片成片的倒在枪阵前。而后面的鞑靼骑兵反应极快,猛地往侧边划拉过去,并逐渐与圆阵拉开距离。 然后,箭雨狂降! 铳击与箭雨交相辉映,烟雾中,箭矢飞落。将士们身着坚固无比的盔甲,迎接箭雨的洗礼,并打出一轮又一轮的铳子。 鞑靼人在阵圈外一排排的倒下,四面余下的鞑靼骑兵如放射一样,环绕着圆阵往外奔腾,每奔腾十到二十步,便倒下一片,同时还以箭雨。 及至于八十步外,鞑靼人的箭雨消失。两百步外,铳声消失。 至此,鞑靼人的第一次冲锋失败。四方三千人,计一万两千骑兵,稀稀疏疏只剩下不到六千人,折损过半! 吴克善、察罕等人,心里早已沉下几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只一次冲锋,便折了超过六千骑兵! 这个损失,让吴克善一时间难以接受。这可是十分之一的兵力! “汉人的火器...怎么可能...” 还没发炮哪! “我不信!” 吴克善暴怒:“继续冲击,不要让汉人的炮阵立起来!” 第二轮冲锋在凝重之中展开。 而此时,弼尔塔哈尔已经战败! 五千鞑靼骑兵发扬其骑射的本领,并未与汉骑对冲,而是擦着以箭雨覆盖。但汉骑以火铳还击,凭借优良的盔甲,只两次交互,便打的弼尔塔哈尔溃不成军! 五千人折损近两千! 弼尔塔哈尔丧胆,狼狈奔逃,被汉骑追的丢盔弃甲。吴克善终于发现这边情形,心中狂跳之余,连忙再派五千骑兵前往接应。 他心中已经沉下去几尺深,不敢相信汉人的军队竟会这样强大!但即便如今,他也占了兵力优势,不甘于失败,寄期望于第二次冲阵,若能冲开汉人的步兵圆阵,一切都能得到扭转。 但让他心惊胆战的是,第二次冲锋,比第一次损失更惨重! 钱岳的这支兵马,新旧交杂。其中有近半都是新兵。而经过鞑靼人的第一轮冲锋,新兵们已经逐渐适应过来,不再畏惧,反应更加及时,杀戮更见简洁。 甚至在短兵相接之时,外围的枪兵在军管的指挥下,甚至向前突进,主动迎击! 鞑靼人再折损七千人! 至此,索诺木、察罕和满珠习礼三人麾下的万骑皆损失的近乎一半的人马。 面对吴克善第三次冲锋的命令,这三人迟疑了。连忙派人去本阵请示,提出意见。 “不能再冲锋了!” “儿郎们士气不再,再冲必定有去无回!” 吴克善知之,大怒。 回传道:“汉人兵少,物资必定不多。前两次已消磨甚巨,若不继续,岂不是前功尽弃?!趁汉人炮阵尚未列好,速速破阵方是上策。难不成此时退兵,教人笑话?!如是,如何在大清立足?!” 三零一章 汹涌 许多人崇拜铁木真纵横天下,以其疆域之广前所未有而赞叹。然而又有多少人知道,所谓横跨大陆的疆域,大部分都只在名义上? 不要说地广人稀的草原、苍茫大漠阻隔的泰西、霜风凌冽的极北,便是神州大地,鞑靼人也没有真正完成统治。 有元一朝,自其入主中原,便叛乱不断,从未有歇止之时。 鞑靼人没在这片大地上创造过辉煌,反而是近百年的杀斗不停歇。起义的军队层出不穷,杀之不尽。 这里面的原因,不在于鞑靼人当时不够强大,而在于鞑靼人的体制松散落后。 铁木真的铁蹄从一个地方践踏过去,便分封给他的子孙和兄弟,指着该片土地说:这是你的了。然后就完了。 铁木真一死,他的那些个兄弟、子孙,便基本不鸟所谓的大元朝了,自行其是,相互攻伐。 互相之间,从未真正臣服过。 圣贤有言,蛮夷之辈,畏威而不怀德,诚如是也。其内部尚且如此,何况对汉人? 别看科尔沁势力不小,吴克善一声令下,就召集了六万兵马。然而实际上,这六万兵马,只有三万出自吴克善几兄弟直属部族。其他三万则是大大小小其他部落组合起来的杂牌军。 这样的杂牌军,在顺风之时,对吴克善服服帖帖,指哪儿打哪儿。一旦遇到逆境,便各有心思——凭什么让我们部族的人为你吴克善去送死?不干! 两次冲锋大败,折损一万四千兵马,大多数都是这些杂牌部落的人。这让他们怎么受得了? 于是便不干了。 吴克善下令继续冲阵,这些部族的头人都开始踟蹰。无论察罕三人怎么去催促,都只徘徊不定。 而吴克善又怎不知这些头人的心思?他也是个当机立断的,知道不拿出诚意,这些中小部族一定不会再听他的号令。 于是立刻从本阵中调出一万骑兵,率先开始冲阵。 见此,其他头人再是无奈,也只好紧随之。 索诺木三人已回本阵,吴克善对他们道:“打到这个份上,由不得你我退却。这不单单是对成吉思汗的侮辱,更会让我们失去立足的资格。” 他双目紧紧的盯着战场,一字一顿道:“草原是我们的,如果我们不能打败敌人,草原就不再是我们的了!汉人是我们的敌人,他们人口众多,数以万万计!而我们眼前,只有一万多人。如果连这一万多人都打不过,我们还有什么资格站立在这片成吉思汗留下的土地上?” 说到这里,吴克善深深的吸了口气:“我看过汉人史书,也明白草原的历史。每当汉人的王朝蓬勃向上的时候,我们草原人就要倒霉了。而我们现在面对的敌人,就是这样一个即将蓬勃向上的陌生的敌人。他们刚刚崛起,力未达巅峰,而我们如果连这样的都无法战胜,等他们达到巅峰,拿什么去抵挡呢?” 他语重心长:“多尔衮以半座京师为诱,我心动。但这不是我倾力强攻的主要原因。因为我知道,我和多尔衮是一样的心思和想法。他也在害怕,就如我现在这样害怕一样!” 他将马鞭指着战场:“现在,我的兄弟们,儿郎们,去打败他们,杀死他们。成吉思汗在长生天看着我们,不要让祖先失望!” ... “炮阵还有多久能架起来?!” 钱岳感受着身体中绵绵不断流淌着的热流,脸上一片红光。 对于军队的战功反馈,是及时的。嬴翌在设立人道榜反馈的时候,将军队与非军队做了区分。非军队的人员是按照月份钦定的功绩予以反馈。而对军队,是及时反馈。杀一个敌人,就有一份反馈。 只要还有敌人可杀,嬴翌的军队,就几乎不会脱力! 钱岳已经看出形势,他之前以为鞑靼人在两阵败北,折损巨大的情况下会选择退却,但现在看来,却是要决一死战。 炮阵极要紧。炮阵列起,便可在鞑靼人冲锋还未抵达巅峰之时,打断其势。以此降低冲锋的烈度,减小圆阵被突破的可能性。 “还有半盏茶的功夫!” 部将高声答道。 钱岳传令:“炮台起了多少,便列多少炮。一边打一边垒,不要耽搁!” 此时,四面八方,硝烟血火之中,鞑靼人的骑兵如同海啸,复又再来,分明发起总攻。 钱岳深深的吸了口气,目光落在远处,只见己方三千骑已与鞑靼人的骑兵纠缠在一起,不知还要多久能分出胜负。 再看鞑靼人的本阵,那大纛之下,约莫只剩下五千人。若骑兵能迅速击溃鞑靼人阻截的骑兵,可冲其本阵,杀其头领,一举定乾坤! “各营炮兵准备!” “装弹!” “上膛!” 一声鸣锣,炮声震天。 一颗火热的炮子划过空气,带着长长的尾巴飞过千步之遥,瞬间撞入鞑靼人的骑兵之中,眨眼将一人撞成两截,带起一条血路,落地跳跃,砸的马匹断腿,砸的肢体残缺。 “分散阵形!分散阵形!” 广阔的战场上,鞑靼人凭借着高超的骑术,很快散开。令第二轮炮击杀伤骤减。 但即便如此,等到鞑靼人冲入两百步,炮阵停歇之时,也损失了一千多人! 实心弹的威慑力大于杀伤力。再则草原上地面柔软,炮子落地之后,最多能弹起一次。 真正对鞑靼人造成巨大杀伤的,还是铳阵。 三段射一刻不停,铳兵在枪兵的掩护之下,打出一圈又一圈的硝烟。及至于八十步,鞑靼人开始放箭还击之时,已有不知多少倒在铳子的火力中。 潮水般的鞑靼人按捺住仓惶跨过他们族人的尸体,轰然与步兵枪阵撞击在一起。无功后在枪阵下付出一定死伤便往两侧划去,后面的骑兵继续冲撞。 如是一浪接一浪,撞的步兵圆阵弹簧一样起伏。 钱岳沉着无比,指挥着兵丁补换,并将伤亡的战士送到圆阵中央救治。即便有坚固无比的金元合金盔甲防护,但在鞑靼人疯狂的冲击之下,伤亡仍然在所难免。 好在伤亡并不大,多是被战马撞击的筋骨酥麻,一时脱力而已。随着一刻不停的军功反馈,这些将士很快又能返回战场。 但难免还是有些倒霉蛋,被箭矢或者刀枪击中眼睛。唯有这一处破绽,也是无可奈何。 三零二章 大胜 这一战打的吴克善有些不知所措,他的骑兵还有很多战术没有施展出来。实际上不是不想施展,而是不能。 战阵之上,竟没有施展的空间。 因为嬴翌的军队,火铳能及两百步之遥。远远超过了前朝明廷的腐朽军队。 与前朝明廷作战,鞑靼人至百步尚且无碍。面对前朝的明军,他们的弓箭造成的杀伤力比明军的火器更强。 虽然鞑靼人的战术已经落后了,但自投东虏以来,总算学到一些。比如发虚铳——鞑靼人也有火铳兵,虽然极少。 因为明军士气虚弱,面对敌人冲阵,如惊弓之鸟。东虏至二百步外发虚铳两轮,明军便按捺不住,一股脑儿将火铳打出去,于是全打空。 东虏便可趁机杀进来以箭雨覆盖,对明军造成沉重的杀伤。 鞑靼人也学到这一招,但面对嬴翌的军队,全然没有半点用处。嬴翌的军队军纪严整,什么时候可以发铳,必须得听号令行事。何况嬴翌之铳,远及二百步,鞑靼人还没来及的发虚铳就已经吃了实子了。 明军老旧的火铳杀伤范围在百步之内,而嬴翌的军队,则远及二百步。明军百步,鞑靼人则可在明军发铳的同时,迅速予以箭雨还击。嬴翌军二百步,则须得顶着至少三轮铳击,跨过这一百步的距离差,才能还以颜色。 射程近,再以虚铳引出明军铳击,杀至近前,先以箭雨覆盖,然后冲阵——短兵相接之时,还可以铁钩将明军步兵的重盾勾翻,直接撕开防线,然后顺利的冲进去。 但这些招式,在面对嬴翌军的时候,全然是无用的。 且不说拿着铁钩冲在前面的鞑靼人早被数轮火铳全部打死,便则冲到近前,嬴翌军亦无盾,新式火铳又发的频繁,根本没有他们的机会。 一次次的冲击,浪潮一样,最终都如冲上沙滩的鱼,有死而已。 当夏军骑兵击溃两拨计一万鞑靼骑兵,逐着残兵杀向其本阵之时,鞑靼人终于溃了! 四野之中,鞑靼人的骑兵哭号嘶喊着,狼奔豚突。犹如那没头的苍蝇,乱跑乱撞,疯狂了。 钱岳怎会放弃这样的机会?! 鼓声震天,圆阵之中迅速抽拉出一队队将士,以营为单位,四面逐杀追赶。 一队铳兵缀着鞑靼人,先发铳,将其打散,再追上去,拔出短剑砍下人头。 一队枪兵狂扑而上,将一队鞑靼人围在当中,以长枪攒刺,迅速杀尽。 炮声已止,硝烟仍在弥漫。呛人的硝烟之中,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降了!降了!” 多少鞑靼人被杀的丧胆,马也不要了,跪地抱头,匍匐请降。漫天遍野,一望皆是! 索诺木浪奔而走,身边只余下十多个亲兵。他被一队铳兵盯上了,最后被一铳打碎了脑袋。 弼尔塔哈尔浑身是血的冲到鞑靼本阵,他失去了一条手臂,眼睛也一片雪舞,脸上全是惊惶之色。 “父王!快走!走!” 吴克善已是浑浑噩噩。 他看着漫野的族人好似猪羊一样被汉人缀着一一杀死,被砍下头颅,心口如中箭,马背上摇摇欲坠。 而他本阵仅余的五千骑兵,此时早已惶恐骚动。见弼尔塔哈尔如此,甚至有人不管不顾,直接拔马就逃。 不远处,近三千汉骑汹涌而来,高呼着:“休走了吴克善!” “擒杀吴克善!” “大纛之下便是吴克善,杀了他!” “一网打尽鞑靼人!” 吴克善猛的一个激灵,拔马转身就逃。 夏王元年八月初七,钱岳部于玄石坡以少胜多,大破科尔沁。杀索诺木、满珠习礼等鞑靼头人以十计,斩首两万一千级,俘虏鞑靼人两万三千,战马一万八千匹,牛羊八万余头。 “迅速打扫战场,收拢缴获,清点俘虏。” 钱岳按剑雄立,背后黑色的大氅猎猎有声:“令夜不收回长城告捷,传奴工营、后行商队前来交接物资!” “喏!” 钱岳点了点头,转首东向:“休整一日,发兵东进!” ... “...草原上的隐患,皆付之西北战区郑九所部。”嬴翌道:“我对钱岳的要求,是尽快击溃科尔沁诸部,转向东来,绕过关宁,直袭锦州,断建奴归路。” 站在山海关的城头上,嬴翌看着城下密密麻麻的拒马、壕沟,淡淡对身边诸将道:“前屯卫六千兵马只是幌子,这六千兵马并不能真正截断鞑子的后路,钱岳才是最后一重保障。” 前屯卫谓之幌子,是打消鞑子警惕的一重烟幕。 前屯卫钉在哪儿,鞑子的警惕就放在那儿。而只六千人,鞑子亦不会觉得无法打破。 等到钱岳夺了锦州,断掉鞑子的退路,鞑子回过神来,为时已晚。 “与鞑子作战,便是杀了多尔衮,杀了福临那小奴酋,于我而言,也无关紧要。尽全力杀伤鞑子的有生力量,才是我的目的之所在。鞑子本族丁口不过百万,十丁养一兵,精兵不过十万。只要灭尽了鞑子的精兵,鞑子几十年苦心孤诣营造的局面瞬间就会崩溃。” 鞑子没了本族精兵,无论是汉八旗还是鞑靼人,亦或者朝鲜人,谁还会听鞑子的?反咬一口都是轻的! “因此这一战,汉八旗的汉奸兵也好,鞑靼人的蒙八旗也罢,朝鲜人更是不足道哉。三山营的鞑子本部兵马,才是主要目标。” 对于建奴,嬴翌早就看清楚了他们的本质。建奴如烈火烹油之势,是建立在其本族的八旗精兵的基础上。压服鞑靼人、收降汉奸、压榨朝鲜,只要歼灭了建奴八旗精兵,不需嬴翌半个字,建奴最多一年半载就会灭族! 鞑靼人与建奴联姻,但建奴一旦失势,压制不住鞑靼人,以其野蛮本性,会放过建奴这块肥肉? 汉八旗的汉奸们,为建奴冲锋陷阵,舍生忘死。但他们被建奴欺压已久,一旦建奴失去力量,他们必定是第一个跳出来反咬一口的狼。 朝鲜人可以忽略。 “当下就一个字,等。”嬴翌道:“等钱岳的消息。一旦钱岳夺取锦州,便立刻出兵,直扑三山营。” 三零三章 北塘敌踪 夜色浓重,月光如纱,大抵正是酉时初。 张二狗挑着两捆麦子从地里上来,走了一段,有些疲了,就打杵撑着担子,站在田埂上歇气。 张二狗是幸运的。他本是保定人,家里也曾有几十亩地。但前朝崇祯帝在位的那些年,天灾人祸不断,家乡附近出现一股山贼劫掠百姓杀伤人民,村子被毁,张二狗的家眷逃过一劫。但畏惧山贼,只好舍了乡土,贱卖了土地,望京师逃难。 后来他才知道,那所谓的山贼,正是乡里大地主某某的手笔。是为了夺走他们这些自由民的土地。 张二狗深恨之,却无可奈何。 张二狗会一手木工,逃到京师,以此为生,但京师的泼皮、衙役,搜刮了一层又一层。他一天能赚个二十钱,到手能有三五钱就不得了了。 卖地的钱很快用完,京师住不下去了,只好在城外讨生活。 及至于夏王据京师,崇祯下诏退位,张二狗一家作为流民得到安置。就在潮河出海口附近北塘镇外靠海的一个安置村。 然后分田分地,大搞耕作。他一家七口人,父母俱在,夫妻二人,再加上三个孩子,共得了一百四十亩。 受够了吃不饱穿不暖的苦,张二狗一家咬牙将一百四十亩地都侍弄起来。到现在大丰收,却也是苦恼了。 一百四十亩,亩产超过十石,收割极是不易。 白日里父母二老负责割,他和妻子负责挑,孩子们在家里负责打麦。但为了能尽快完成收割,他这个最主要的劳动力,几乎是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这不,都已经酉时了,他还没忙完。 “亏得这些天天气好,不曾落雨。” 张二狗如是感叹。 怕就怕下雨啊。田里麦子那么可爱,要是下雨了,大雨一淋,不得都发芽了? 站在田埂上,不远处就是潮河的出海口。夜色下,仍能见波光粼粼。 要说早先来的时候,这里波涛荡漾的,但官府把水利水渠这么一修,上游听说还要建水库什么的,这出海口也变得不那么壮阔了。水被拦截了好多。 不过这也是好事。以后总不能怕了干旱不是?再则说了,等这回丰收完了,农闲了,张二狗还打算去应征工人修水库呢,听说一天有好些钱呢。 他虽然累,但心里美滋滋的。 忽然,张二狗眼神一凝,但见远处出海口广阔的水面上,竟有些黑点出现了。 张二狗一怔,又打量了一会儿,终于看清了。 是船! 大大小小的船,至少有三五百。 张二狗眼珠子一转:“没听说有军队会过境啊...要不然北塘那边早贴告示了。而北塘也没有码头,要是商船的话,听说全去大沽那边了。” 军队过境,为了不让百姓冲撞了军队,造成麻烦,官府会布告宣示。而如果是商船的话,早前张二狗就知道,是集中在大沽口靠岸的,北塘没有码头。而且三五百艘大小船只,怕也不是一般的商船吧?得多大规模的商队才有这么多船? 他悄悄放下担子,壮着胆子爬过去,藏在河边的草丛里。就见那些船在对岸边停了下来,然后叮叮当当的,许多人从船上下来,借着月光的反射,能看到金属的光泽。 “是军队!” 张二狗咯噔一声,心中狂跳。 又听到隐约的喊声,他竖起耳朵,听着顺风传来的声音,面色顿时变得煞白:“不是汉话!不是汉话!” 他咬着牙:“是鞑子,一定是鞑子!” 他见过鞑子,甚至见过鞑子攻打京师。那些鞑子在城下耀武扬威,呼喊嘶吼,把百姓拉出来砍头、践踏,就是这样的声音! 即便到死,他也不会忘记。 “不行!” 张二狗喃喃自语:“我得上报官府。要不然...” 他想起贼人肆虐时候的艰难,想起如今越来越好的生活,他不愿意这些美好再被打破,他深深的吸了口气,沿着草丛爬了一里地,面孔和手臂都摩的出血了,才爬起来,跌跌撞撞向村里跑去。 “村长!村长!” 张二狗跑到村张家大喊。 “是谁?二狗?!” 年轻的村长走出来,借着屋里传来的淡淡的灯光,看见二狗满脸惶恐的模样,不禁道:“发生了啥事?” 二狗上气不接下气,道:“鞑子,是鞑子!” “鞑子?!” 年轻的村长神色一肃,道:“你发现了鞑子?!” 二狗狠狠的点头:“在潮河口,我挑麦子呢,鞑子好多船,在对岸上岸了,我隐约听到他们的话,不是官话,是鞑子啊!我知道是鞑子!我见过他们,在京师!” 村长猛地转身,声音传来:“你等我一下。” 片刻,村长牵着一匹骡马从屋里走出来:“带我去瞧瞧!” “嗯!” 两人没有惊动乡亲们,又原路返回。而此时,鞑子的军队还没有完全上岸! 村长将一切看在眼里,对二狗道:“你先回去,不要声张。不要惊动了乡亲们。” 又道:“山海关那边正在大战,鞑子却到了这里,恐怕是计策。他们悄悄的来,一定不会惊动地方,你只管放心。我这就去大沽,那里有我们的军队,很快这些鞑子就会被消灭!” 然后道:“你再沿着河这岸,去通知上游几个村的村长。告诉他们这里的事,请求他们务必监视住鞑子的动静,为我们的军队创造机会。” 二狗热血沸腾,只觉得有一种沉重的担子压在肩头,比麦子还重,但却有中荣耀的感觉,他狠狠的点了点头:“俺知道了!” 年轻的村长翻身跃上骡马,道:“要小心。” 然后直奔西南而行。 北塘距离大沽并不远,只有几十里地。皆在渤海沿岸。年轻的村长驾驭骡马,虽然跑的并不快,但骡马的力气长,耐力强,到夜间子时,终于抵达大沽。 数百年后被称作海河的卫河从这里流过,大沽就在对岸。 而在北岸,亦设有哨所和炮台,年轻的村长直奔哨所而去。尚未近前,便被哨所的兵发现了。 “什么人!军事重地,速速离去!” 年轻的村长叫道:“我是北边北塘镇乙丑安置村的村长,兄弟,我亦曾是兵。我有军机要事要见大沽镇守部将!” 三零四章 紧急应对 哨所中沉默片刻,便有急促脚步声传来,哨所上顿时亮起灿烂的火光。 “北塘镇乙丑安置村的村长?” 哨所上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李九才?” 年轻的村长一怔,大喜道:“是王老大!” 哨所上顿时传来大笑:“开门,把我兄弟请进来!” 竟是旧识。 大门一开,便见一个魁梧敦实的伯长从里面快步走出来,看见李九才,笑哈哈道:“果然是你小子!” 李九才连忙捶胸抱拳:“王老大!” 退伍前,李九才就是王老大手下的兵。那时王老大还是个十长,如今已是伯长了。 “好小子!” 王伯长狠狠的拍着李九才的肩膀:“好些天不见了,还是这么精神。” 李九才嘿嘿笑道:“不敢忘了军中规矩,每天总要操练操练,不然不得劲。” 王伯长道:“进去说话,你我兄弟好好叙旧。” 李九才忙道:“王老大,我这里真有紧急要事,耽搁不得。” 便道:“潮河出海口出现敌踪,是鞑子。有四五百条船,至少上万人。小弟的安置村就在出海口边,村中一个弟兄连夜收麦子,看见了。我去一瞧,果然是鞑子,不敢怠慢,立刻就来了!” “鞑子?!” 王伯长怒目一瞪:“真是鞑子?消息可曾准确?!” 李九才道:“老大,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我亲眼所见。” 王伯长深深的吸了口气,压住心中震惊,道:“那还真耽搁不得。” “来人!” 他大喝一声:“备船,去对岸见金部将。” 又对李九才道:“兄弟跟我一起!” “喏!” ... 大沽军营,金部将正拍着胸脯对一人道:“老张,你回去只管让校尉放心。我老金做事,绝对仔细,绝无差池。我立刻就让侦骑延伸侦察范围。” 老张笑道:“你老金敢打敢杀,可就是粗莽了些。我不来提醒提醒你,万一出了差池,有你小子好看。校尉再怎么看重你,也得狠狠的罚你。” “知道知道,你老张怎么这样了,跟那些个穷酸样,还没完没了了。”金部将牢骚不已。 老张正色道:“你狗入的莫要不放在心上。山海关那边大战将起,得防着鞑子走水路玩奇袭。这可是君上的君令。” 金部将道:“我就等着鞑子来呢!这几月杀来杀去,杀的不是山贼就是劣绅家丁,没甚意思。要是能去山海关走一遭那就好了,杀个痛快。” “想归想,事不能乱来。君上如今大势已成,治理地面这么大,各地总要有军队镇压,不能一股脑儿全去山海关,你不明白啊?” “明白明白!”金部将苦道:“就是手痒痒嘛。” 然后道:“你今天来的晚了,白日里海口来了几头大鲸鱼,打死一个,味道还不差,跟牛肉差不多。可惜一半送到直沽去了,另一半将士们全分了。” 老张笑道:“谢谢你毫意,我都吃过了。” 金部将一拍脑门:“倒是忘了,你狗入的就在直沽。” 正此时,门外有兵卒来报:“对岸哨所王伯长有紧急军情上报,要见部将大人!” 金部将一怔,道:“是王麻子?叫他进来!” 片刻之后,王伯长带着李九才进来,捶胸抱拳,行了军礼,这才道:“部将大人,王恩义有军情紧急汇报。” “说。”金部将道。 “大人,潮河口北塘附近于酉时出现鞑子踪迹,船只四五百艘,人数至少过万。”言罢,王恩义让出李九才:“部将大人,这是我以前手下的兵,李九才。他退伍之后在北塘的一个安置村做村长,敌情就是他发现的。” 金部将闻言,与老张对视一眼,齐齐问道:“消息可否准确?!”都把目光落在李九才身上。 李九才道:“回大人,此为我亲眼所见,敢以性命担保!” 金部将深深的吸了口气:“好。”他摆了摆手:“王麻子,你带这位兄弟先下去。” “喏!” 等两人走后,老张便道:“老金啊老金,你险些出篓子。要不是这个李九才兄弟,嘿嘿!” 金部将咽了口唾沫,争辩道:“李九才也是老资曾经的兵,他发现的就是老资发现的。” 然后道:“不跟你闲扯了。鞑子四五百艘船只,趁夜从北塘登陆,以你老张之见,他们是个什么情况?” 老张道:“以我军兵锋,鞑子算什么?那阿巴泰几万兵马不全被砍了人头?山海关那边君上亲自坐镇,毫无疑问,鞑子绝对不是敌手。但鞑子倾国之力来攻,如何会轻易认输?必定以种种计策手段动摇之。我看这支军队,无非是要奇袭京师罢了!” “奇袭京师...好家伙。”金部将道:“若叫他真跑到京师城下,打破京师不能,却必定让百姓惶恐,动摇军心。” 他站起来:“老张,你还得再跑一趟,我这里必须要立刻发兵,尽快截住鞑子。” 老张点了点头:“你止三千一部,若鞑子兵力过万,击破或许不难,但鞑子一旦溃散,周遭的百姓就要遭殃。你只管缀着鞑子,不要轻易开战,等校尉援兵。这股鞑子,必须要包圆了!” “理所当然!” 金部将立刻发兵不提,却说老张策马狂奔,至凌晨方至直沽。所谓直沽,就是天津三卫的治所,亦即是几百年后的天津。 此处如今驻扎了超过一个校尉部的兵力——其中有新兵一校尉建制,加上林江生原本麾下的一个部将级编制。若加上大沽的金部将所部,就是一个半校尉,计有一万八千人的总兵力。 林江生此前责于配合牧政院清剿北方大地,几月如今,已大抵清洗完毕,还有一些边边角角尚未完成。于是有两部兵马还在清剿各地,他自己则奉命北还,镇守天津三卫。 这是嬴翌的战略布置。 东虏虽以陆军精骑最强,但发展到现在,尤其编制了汉八旗之后,也渐渐有了水军。对此,嬴翌不能不防。 如今北方地面才刚刚安稳下来,受不得动荡。一旦鞑子遣一偏师走水路,突入关内,必定会打击到民心。 这是嬴翌不愿意看到的。 因此将以一万八千兵马的兵力,镇守渤海湾,防备鞑子可能存在的水路偏师。 嬴翌对水面的防备,不可谓不重。渤海湾天津三卫有林江生亲自坐镇,山东半岛上,还有郑五正在组建的海军坐镇。可以算是防御森严了。 但即便如此,下面的人,仍然有所松懈。或者说,陆军对于海防,不太熟悉,有所疏漏。 如果不是张二狗凑巧看见了,怕要等到这支鞑子打到京师附近,才会被发现。 三零五章 宝坻 林江生得知鞑子敌踪,当下不敢怠慢,连忙召集麾下一校尉、各部将商议战术。 林江生实领一校尉编制的军队,但他的军职,是代将军。很多人都知道,等山海关大战过后,夏王一旦立国,林江生多半会成为实职将军,甚至可能一跃成为某战区都督。 新兵一个校尉配给到他帐下,便是一种预示。 “山海关决战在即,君上亲自坐镇。以我兵锋,鞑虏必败无疑。然鞑虏不可谓不挣扎,北边的鞑靼人和如今刚刚发现的水路来敌,皆是其手段。” 林江生面前,是一幅巨大的地图,上面包含了整个京畿地区。 “建奴选择从潮河口登陆,想是已知晓我部镇守天津三卫,不敢轻履兵锋。也是本将疏漏,竟忽视了潮河口,若不是当地百姓凑巧发现,恐怕会酿成严重的后果。如今必须要尽快补救!” 说着,他将手指狠狠的按在一处:“这里。” 香河! 营州前屯卫治所,香河县。距离通州已不远。 他道:“鞑子奇袭,速度必定不慢,绝无拖沓的可能。我部必须要根据鞑子最快速度来考虑,若我此时发兵,截住鞑子的地方,多般在香河一带。即便有金生所部拖延,依我之见,鞑子多般会留一些兵马断尾与金生所部相持,而主力会继续前进。” “现在听我号令!” “新兵校尉留一部镇守直沽,其余尽起兵马,直扑营州前屯卫。我自领一部乘船先行。午时聚兵香河,过时者以军规论处!” “喏!” ... 金生金部将连夜尽起所部三千兵马,直北而走。李九才亦在军中随行。 “发现敌踪之后,我叫村中的二狗兄弟沿河溯上,通知其他村落的村长。鞑子登岸距今已有两个多时辰,按照一个时辰五十里的行军急速,只要不被拖延,如今恐怕已到梁城所。村中的二狗兄弟怕是赶不上他们的速度。” 金生顿有决断:“敌人既已至梁城所,我也不吃他的灰。我们抄近道去宝坻!天亮之前,必须要在宝坻截住鞑子!” 三千人轻车简从,甚至连炮都不带,干粮也只带了一天的,便直扑宝坻方向。 军队所过,必定扰民。亏得是夜间,没有闹出太大的动静。 卯时中,宝坻在望。 这一夜,金生所部三千兵马,近乎奔走了两百里地!亏得他部下多是老兵,一个个体魄强壮,气力悠长,否则到这里,恐怕全都要累的吐血。 眼看宝坻只有几里路,金生安营扎寨,令军队休整。一边派出侦骑,搜寻鞑子的踪迹。 啃着干粮,金生对麾下几个营将道:“老资已经够快了,希望鞑子没老资快。要不然错过了,事情就大条了。” 有营将道:“我军将士体魄强大,气力悠长,脚程比骑兵差不了几筹。鞑子水路来,便是带战马,也只是少数。何况水路运输战马,需要一段时间调整,否则跑不起来。在这里一定能截住鞑子。” “希望如此...” 嘚嘚的马蹄声传来,侦骑回来了。 “部将大人!已探到鞑子踪迹!” 金生闻言,三两口将干粮吃尽,一拍手大叫道:“好!总算没错过,老资这下放心了!” 然后问:“鞑子在什么地方?!” 侦骑道:“回大人的话,在宝坻西七里外的树林中,正在休整。” “休整?!”金生大笑:“好,休整好哇。” 然后道:“再探。” 便对左右营将道:“叫将士们快快吃饱喝足,咱们去怼鞑子去。” “喏!” 宝坻西七里,密林中,孔廷训躬身对沙尔虎达道:“主子,前面便是宝坻,过了宝坻,往东百里就是香河。白日已至,行踪怕是遮掩不住了。” 沙尔虎达,满八旗镶蓝旗人,受甲喇章京,为人悍勇,曾多次入关劫掠。 孔廷训,孔有德之子,汉奸。 沙尔虎达不言,旁边的鄂硕道:“遮掩不得便不遮掩。儿郎们休息两个时辰,咱直接去打南朝的京师。什么宝坻,什么香河,不去管他。” 鄂硕,满清正白旗人,受甲喇章京,亦极悍勇,多有战功。 沙尔虎达是这次奇袭的领军,鄂硕为副,孔廷训大概是因为汉人,作参谋赞画的。 正这个时候,有马甲来报:“发现有甲兵窥伺!” 沙尔虎达与鄂硕对视一眼,齐齐起身:“甲兵?!” 道:“再探!” 沙尔虎达对鄂硕道:“夏贼反应好快!我们连夜登陆,连夜急行军,竟也被他们察觉了。” 鄂硕道:“如今怎么办?!” 沙尔虎达道:“奇袭南朝京师为重,我意留下一支兵马断后,牵制敌军。” 鄂硕立刻点头:“就这么办。” 他道:“我来。” 沙尔虎达摇了摇头:“南朝京师防御森严,少了你不行。”便把目光落在孔廷训身上:“你来。” 孔廷训顿时心中一慌,但迎着沙尔虎达凶暴的眼神,只好咬牙点头:“喳!” 孔廷训虽然类似参谋赞画,但也带了兵的。他老资孔有德是汉八旗正红旗的旗主,麾下几万汉兵,且孔有德曾是毛文龙的部属,亦打过海战,这回送鞑子从水路来的水兵,都是汉八旗正红旗的兵,有一千五百人。 沙尔虎达的意思,就是让孔廷训带着这一千五百人断后,挡住夏军,为他们争取时间。 沙尔虎达又道:“原定两个时辰休整,现在看来不能了。叫儿郎们快些就食,半个时辰后就走。” 但是没等到半个时辰,金生所部已至。 沙尔虎达忙调兵遣将,在树林外列阵,观摩金生所部军容。这一看之下,不禁心中一沉。 三千皆甲兵,武装到牙齿。除了没见火炮这些重火力,其他的一应俱全。 最让沙尔虎达咬牙的,是他们自己也没有带火炮。奇袭轻车简从,怎么能带上沉重的火炮? “莫非要退而求其次?!” 沙尔虎达如是想。 所谓退而求其次,发兵水路之前,多尔衮亲授机宜——若攻京师不利,就大肆杀戮汉人百姓。 沙尔虎达知道,这同样是为了动摇夏军军心。 一旦山海关后方发生屠城事件,山海关守军必定稳不住,从而为多尔衮创造机会。 但这只是退而求其次的法子。 在多尔衮看来,这是不得已而为之。较之于攻打京师,只是杀戮百姓,起到的作用,要小的多。 三零六章 小战 奇袭京师,所谓攻‘心’之策。 在沙尔虎达而言,能一路无碍,顺利抵达者第一。这奇袭之策,关键并不在于攻破京师。只凭一万多兵马,要攻破南朝京师,概率小的可怜。 东虏四次入关,皆规模甚巨,亦曾在京师外耀武扬威,但也不曾攻破了京师。 奇袭京师之策,目的在于动摇山海关防线。能不能攻破不重要,重要的是让京师恐慌,从而引起连锁反应,为多尔衮创造机会。 至于退而求其次,杀戮百姓,即便在行踪已泄的前提下,也是其次中的其次。杀几个百姓有什么用呢?兵临城下,威慑京师心脏,那才是战略目的之所在。 金生率部列阵,遥遥两三里,见林中人影绰绰,不禁谓之左右道:“幸亏老资脚杆长,紧赶慢赶赶上了。要是让鞑子跑了,将军非得扒了我的皮不可。” 道:“九才啊,我看你也别去做什么村长了。继续跟我干,凭这回功劳,不说营将,军侯老资还是能给的。” 九才有些心动,但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做村长也是给君上效死。大人,这回算是侥幸,也没甚功劳...何况受伤之后手脚没有以前灵便...” “屁话。”金生道:“这还不算功劳?你少说些没用的。我看你手脚也没什么不灵便的。就这么决定了。战后老资给上面写折子。” “这...” “不要废话了,鞑子来了。” 但见林中涌出密密麻麻的鞑子,满眼的大光头,脑后一根恶心的老鼠尾巴。于林畔列阵,长枪大盾,刀斧森森。 金生观察片刻道:“这多少人?没两千吧?” 左右道:“一千五百人左右。” 还有眼尖的道:“不像是真鞑子。” 金生心头一转,喝道:“夜不收的在哪儿?去给老子瞧瞧,鞑子不可能只这么点人。” 李九才也道:“大人说的是。四五百条船,至少上万鞑子。” “估摸着是打算用这点人马牵制老资,主力好跑路啊!”金生如何没有猜测,道:“不行,不能让鞑子轻易跑了。” 他喝道:“众将士给我压上去,先吃了再说。” 三千列一阵,不急不慌,军令一下,如墙推进。两三里地,不过盏茶的功夫就缩短了一半。鞑子的面孔,已经隐约可见。 见夏军迫近,林旁列阵的鞑子骚动起来。孔廷训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大呼着令兵卒备战,填装火铳的填装火铳,竖盾的竖盾,乱糟糟一片。 至一里半,夏军侧里杀出一彪约莫四五百人的骑兵。整个方方正正的步兵阵形,也开始朝半月形变化。 马蹄滚滚,声如雷震,一里地转瞬即过。烟尘升天之中,已至二百步。 这时候,已变化成半月阵的夏军步卒开始加速,呈半包围状,紧随骑兵之后,与孔廷训所部迅速拉近距离。 二百步,骑兵声势巨大。虽则四五百人,却如海啸。正红旗的汉奸兵早是两股战战,不知谁失手放了一铳,顿时之间,噼啪声如雨打芭蕉,一股脑儿火铳就放完了。但没打到一人,全在射程之外。 孔廷训气急败坏,却无能为力,只好大叫:“填铳,填铳!” 却哪里来的及? 东虏汉八旗的火器兵,所用的火器,都还是老式的玩意儿。百步不能破甲,填装缓慢,还易炸膛,一盏茶能打两三铳已是极限。 但面对骑兵冲锋,哪里有给他填装药子的时间? 一阵空铳打完,骑兵正好冲入射程范围之内,但已无铳可放。在汉奸兵的眼中,那些武装到牙齿,一身只一双眼睛露在外面的甲骑,森冷的寒光照的人心头发颤。 四五百骑兵到这个距离,尚未散开,仍呈现紧密阵形。百步时,皆执铳,一手抓缰,一手持铳,五十步放铳,烟雾火光之中,对面的汉奸兵大盾爆裂,脑门炸开,脑浆血液飞洒,顿时倒下一片。 孔廷训所部一片混乱,这时候,五十步眨眼即过。骑兵收起三眼铳,反手取下朴刀,扬刀而起,一片刀光闪过,混乱的汉奸兵防线为之撕裂,甲骑势如破竹的杀了进去。 一个汉奸兵被甲骑撞飞起来,半空中胸膛就已塌陷,不落地便被自家身后的兵卒一刀捅了个对穿。一位甲骑不慎被撞下马背,却浑然无事模样,翻身起来,拔出腰间一口短剑一扑便杀一人,合身一撞,三五人也挡不住,力大凶猛的好似老虎。 当得此时,金生的声音,已及前。 “冲上去!包圆了!” 一场战斗开始的快,结束的也快。孔廷训被甲骑追的逃无可逃,以跪地求饶,投降告终。一千五百正红旗汉奸兵被杀者超过一千两百人,俘虏的还不到三百人。 “报上名来。” 金生策马横刀,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地的孔廷训,满脸不屑道。 “降将孔...孔廷训。” 孔廷训把头埋在地里,战战兢兢道。 “孔廷训?没听说过。”金生道:“想死还是想活?” “想活!” “那就说。”金生道:“鞑子的主力往哪儿跑了?” 孔廷训毫不犹豫:“树林另一侧。” “多久了?” “不到两刻时间。” “有多少人?领兵是谁?” “一万三千人,皆满八旗精兵。领兵的是沙尔虎达和鄂硕。” “呵,听这名字,就知道是真鞑子。”金生谓之左右道:“不像这个,是汉奸。” 孔廷训把头埋的更深。 “你们的目标是哪里?是不是京师?”金生微微垂首。 “...是。” 金生点了点头:“把他拉带去。” 又道:“遣人入城,以本部名义,请求宝坻县尊帮忙看押俘虏。” 这时候,夜不收策马来报:“部将大人,弟兄们已缀上鞑子尾巴。鞑子从林子另一侧逃走,往东去了。” “往东?!” 金生眉头一皱,喝道:“王麻子,你带你的人,在这里打扫战场。其他人跟老资走,休要走脱了鞑子主力!” “喏!” 这个时候,东边宝坻县紧闭的东门轰然大开,一个身披官袍持剑策马的年轻人带着一班衙役及上千青壮杀了出来。 “鞑子就在前面,万万莫教他跑了。各位,鞑子不足为惧,莫要慌,莫要怕,缀住即可。咱的精兵就在城南,片刻即到。” 不得不说这位县尊胆子很大,他发现兵马踪迹,连忙关闭了城门,又召集衙役、县中青壮,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动员之下竟杀出城来。 三零七章 再战 “孙班头,”县尊道:“你带十个人立刻去城南,告诉这里状况,只道本县尊带人拖住鞑子,请该部甲兵速速来援。” 县衙下的衙役班头孙班头连忙道:“县尊大人小心,小人这便去了。” 年轻的县尊摆了摆手:“速去速回。” 然后道:“本县尊不擅兵事,赵执法,还请你来整兵列阵。” 以县治论,县尊为政务之首,御法使为法务之首。县尊率人出城,御法使在城中稳定秩序。 不比前朝县尊政法一把抓。如今则一分为二。县尊下的三班衙役人数比以前少得多,只负责县衙一应事务。治安、执法,则归于御法使。 御法使下执法司就是暴力机构,这位赵执法便是宝坻执法司的司首,也曾是军中悍兵,只是受了伤,退伍后被配给到宝坻。 赵执法一条胳膊分明变形,但面色严整,目光凌厉,闻言道:“遵县尊令!” 当即整备青壮,将执法司的健儿置前,青壮在后。一边整备,一边朝着鞑子拦截而去。 万余鞑子如今已半数经过东门外,浩浩荡荡如一条长龙。而县尊率领的千余人马,较之而言则势弱许多。但却义无反顾,朝着这条长龙的腰部逼过去。 “执法司的弟兄们务必要挡住鞑子,其他弟兄只管拿石头砸。”赵执法道:“只须得拖延一二,待城南我军抵达,鞑子就是砧板上的肉,待宰待割。” 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宝坻县城没有什么军事力量,只有执法司的执法配备有兵器盔甲。只有将他们放在前面,才能尽可能的减轻青壮的伤亡。 赵执法实际上是不同意出城的。在他看来,执法四的执法也好,仓促召集的青壮也罢,都是乌合之众。一没兵器,二没盔甲,除了两门稍稍还能用的虎蹲炮,根本没什么像样的武装。 但县尊执意如此,无可奈何。 当然,赵执法也知道,县尊此举,并无差错。 “鞑子突然出现在宝坻,而沿途没有消息,分明图谋甚大。”此前县尊便是这么说的:“其遮掩行踪,无非奇袭。奇袭何处?自然不是宝坻这样的地方,非京师无疑。万万不能让鞑子到京师,否则形势必定动荡,对君上大计造成影响!” 这才是县尊说服御法使和赵执法,率人出城的主要的原因。 京师绝对不能动荡! 这是他们共同的心声。 鞑子早见宝坻这一支青壮。鄂硕便在中军处压阵,见之谓左右道:“若非南朝京师重要,甩掉拦截要紧,我非得破了这小县,将汉人杀个精光。真是胆大包天,莫非以为我八旗精兵刀锋不利?!” 他道:“然却不可坐视其张狂。厄尔力,你带你的人去,教教这些南朝的汉蛮子,让他们知道厉害!” “喳!” 便有数十人从阵中分出,迎着宝坻青壮杀了过来。 赵执法见状,忙大喝道:“止步!列阵!快快快,准备迎敌!”言语间,他对县尊道:“县尊大人还是去后阵罢!” 县尊道:“鞑子当前,我如何去后阵?赵执法放心,本县尊如今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穷酸!” 他把剑一挥,呜的一声,分明力大。 赵执法顿时了然——毕竟是县尊,这几个月功绩卓著,得了人道反馈。想必亦曾增持体魄。 便听县尊道:“我闻鞑子骑射厉害,眼前虽非骑兵,但亦有弓。不可让鞑子轻易射箭。赵执法,你亦曾是军中悍卒,可敢与本县尊一道冲阵?” 赵执法一听,顿时被激起豪情:“县尊都敢,下官如何不敢?!” “好!” 年轻县尊大笑:“待鞑子近了,你我两人便冲出去大杀一番。”说着话,县尊眼中露出仇恨之色,咬牙道:“不杀几人,我心不平!” 赵执法听说过县尊的事,这位的家人,曾在鞑子入关的劫掠之中身死。有此仇恨,在所难免。 赵执法道:“下官在军中,亦曾守过这方面的培训。鞑子往往进入百步之内才会射箭。如今无马,想必至少七八十步以内方才放箭。等鞑子进一百五十步,下官便与县尊杀出去。” “听赵执法的。”县尊说到这里,眺望之:“怕是差不多了!” 两人对视一眼,赵执法喝道:“各位弟兄列好阵势,待本执法和县尊大人破敌!” ... 金生率部急来,远远便见一阵青壮列在鞑子长龙不远处,那青壮之中,有两人策马而出,与从鞑子大队人马中分出的几十人狠狠的冲撞在一起。有一人,分明官袍乌纱,却一口长剑挥的好似大刀,转眼间便杀了好几人! 另一人则伏身马背,一口雁翎刀拖拽劈开,极是简练,非军中之人不可。 “嚯,那是县官吧?!” 金生大叫道:“好一个书生县官,竟与鞑子冲阵。将士们,咱们在哪儿?!” “杀上去!杀杀杀!” 金生双目圆瞪,大吼一声,骑兵先行,步卒随后,风卷一般杀了过去! 而此时,鞑子厄尔力几十人,还在与县尊赵执法纠缠。 便闻得鞑子长龙之中传来一声苍茫的号角声,顿时之间,有三千人驻足列阵,其他鞑子毫不停留,继续狂奔。 两股人马在宝坻人马一旁轰然撞击厮杀在一起,一时间杀声震天,残肢断比,金铁交击,怒吼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一个凶悍的鞑子抡起链锤,狠狠的砸在甲兵身上,砸的哐当一声,却那甲兵微微一晃,长枪搠过,一捅对穿。 旁侧里一个络腮胡子的鞑子持一口弯刀,照这位甲兵眼睛抹过去,却侧里一条长枪穿来,把他脖子捅开一半,顿时间惨叫都叫不出来,鲜血好像水龙头一样喷涌。 两军交战,鞑子的悍勇一眼可见。但较之于夏军甲兵,却差了不止一筹。不单单是作战的方式——两军犬牙交错之际,鞑子往往凭借个人勇武杀敌,互相之间的配合有些混乱,而夏军则以十人一队,互相配合得当,又有精良甲胄,除了眼睛要害其他完全不必遮挡。 这一交锋,只僵持片刻,便呈摧枯拉朽之势。三千鞑子精兵对两千多夏军甲兵,只扛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便呈崩溃之象! 一旁宝坻青壮受到鼓舞,热血激昂,虽不说立刻冲上来杀敌,确也围拢过来,在外围骚扰、投石。每杀番一个鞑子,便响起一阵欢呼,等到县尊与赵执法杀光几十个鞑子杀回来的时候,战局都快要尘埃落定了。 三零八章 势尽 鞑子断尾阻截,可以说是成功的,但也可以说是失败的。 成功,是因为鞑子的大队人马趁着两军厮杀之时,已经远去,很快不见了踪影,暂时甩开了金生所部的堵截。 失败。则是三千鞑子精兵全军覆没。 鞑子底蕴浅薄,三千精兵便是十个牛录。早前阿巴泰和图尔格第五次入侵折了两三万精锐,就已令鞑子元气大伤,现下若非多尔衮下决心争国运,别说三千,就是三百人也能让鞑子痛的心绞。要知道,前朝明廷与鞑子历次战争,譬如松锦之战,斩下的首级也不过百十来颗。 “鞑子已经跑了半个时辰,不能再耽搁了。”战后,一片残肢断臂之中,金生对宝坻县尊道:“鞑子的目的是京师,本将要立刻挥兵追赶。这里一应后续,就托负给县尊了。” 年轻的县尊用力的点了点头,作揖道:“金部将放心便是。” 金生哈哈一笑:“我见过许多人,胆气能与县尊相提并论的不多。县尊前途广大,我这里提前恭喜!”言罢他捶胸一礼,抱拳道:“告辞!” 县尊微微作揖:“此间本县实已鲁莽,仍教鞑子走了主力,不敢居功。部将此去,必定得大胜!” “借县尊吉言!” ... 沙尔虎达驻马道畔,面孔阴沉无比,他唤来向导:“告诉我,此去京师,还有多远?!” 向导是个假鞑子,原是鞑子早年入关时从京畿地区劫掠的汉人商人。如今剃发易服,卑微的跪在沙尔虎达的马前,叩首道:“回主子的话,此去京师,还要过香河,再至通州。过了通州,京师就快了。” “香河还有多远?”沙尔虎达再问。 “不足三十里。”向导道:“奴才曾来往京畿各县府行商,路熟得很。” 沙尔虎达摆了摆手:“退下吧。” “为什么不杀了他?”鄂硕一旁闷声道:“损兵三千,我心如火烧。不如杀几个汉蛮子泄愤。” 沙尔虎达摇了摇头:“越是到这个时候,便越要冷静些。尚未至京师,这些人还有用。” 又道:“夏贼反应太快,且战力令人心惊...如今唯有速攻南朝京师,完成摄政王交代的任务...至于其他...” 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阿巴泰全军覆没之后,不知多少人憎恨他,认为全军覆没的责任都在阿巴泰身上。但如今终于知道,此非战之罪。实不能力敌啊。敌人太强大了,较之于明廷,不可以道理计。早年千八百人可追的明廷几万兵马狼奔豚突,那样的日子恐怕一去不复还了。 连区区一个县城都敢出青壮来拦截,汉人的心气已不同以往。 断后的三千兵马的下场,沙尔虎达已经知道——尚未脱力视线,便已见崩溃之象,这仗不好打了。 “叫儿郎们加快步伐,今日入夜之前必抵南朝京师。”沙尔虎达咬牙道:“便是累死,也要在时限之前抵达!” 鄂硕默然。 ... 京师。 “鞑子也算是拼尽全力了。”郑允芝将密报递给一旁的孙闻,道:“直沽的八百里加急,东虏走水路,有万余兵马自潮河口登陆,目的九成属京师。林江生将军已率部抄路拦截,预计在香河一带截住东虏的奇袭兵马。算算时间,现在应该差不多了。” 孙闻看罢,道:“区区万余兵马,何以动摇京师?东虏打错了主意。” 郑允芝失笑道:“东虏仍以老旧眼光看待诸夏,便是君上所言信息之不对等。阿巴泰之覆亡,更多恐怕只是激起东虏的愤怒,而明眼人便有所怀疑,却为国运之战而不得不如此。不过若任凭东虏兵临城下,亦非好事。虽驻城兵马不惧东虏,但百姓却受不得恐慌。” 孙闻点了点头道:“京畿百姓刚从毁败中恢复些元炁,早年鞑子数次入关,百姓惊弓之鸟,的确受不得恐慌。不过郑大人也不必担心,军中事自有军中将官区置。林江生将军能征善战,想必无碍。” 郑允芝道:“却也要做些提备才好。” “应有之理。” 鞑子自潮河口登陆,至今还不到一天一夜。百姓尚未知之,京师仍是那般生机勃勃。郑允芝孙闻接到消息,于是内松外紧,严加防备不提。 山海关,嬴翌收到消息的时间,比京师还早。潮河口距离山海关更近。消息以战报的形式传递到嬴翌手中,嬴翌看过之后,直接束之一旁。他相信林江生有能力解决这一股奇袭的鞑子。 “我令林江生驻兵天津三卫,便是为了防备鞑子水路奇袭。”嬴翌道:“此国运之争,无所不用其极,多尔衮不会想不到水路。北连鞑靼,南走水路,数十万大军兵临山海关,此中哪里有什么计谋?一眼可见。” “不过林江生险些忽略潮河口,致使建奴顺利登陆,有罪。若全歼鞑子,而不伤百姓,可将功折罪。若不能,战后论处。” 朱炳琨等人顿时神色肃然,正襟危坐。 嬴翌随后叹道:“此间却毕竟有些疏忽,盖因河北时局初定,方方面面未曾兼顾圆满。且诸将多未打过水战,以致于忽视。要引以为戒,以示教训。” 又笑道:“多尔衮技穷,接下来就等钱岳消息。一旦钱岳占领锦州,便与决战。” 多尔衮确已技穷。 数十万大军相持于山海关外,每日里人吃马嚼,粮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这还不算什么。北边一直没有消息,无论是科尔沁,还是土默特。最令多尔衮心惊的,还是广宁前屯卫。 自其抵兵于此,至今七八日,那小小前屯卫仍稳如泰山。豪格立状三日破城,早已付诸流水。虽然给了多尔衮机会将豪格一掳到底,但随后几日,无论换作是哪个,都奈何不得那区区六千兵马镇守的前屯卫,反而损兵折将,死伤甚巨。 到如今,多尔衮已不愿再攻,只将一股朝鲜兵围困之,但背后一根刺,总是难以入眠。 三山营堡,多尔衮端坐不动,神色较之于来时,却要阴沉的多。他身上穿着一套银灰色的盔甲,一只兜鍪放在一边,他轻轻的抚摸过冰凉的甲胄,心与甲胄一样冰凉。 三零九章 骑虎 “这便是夏贼的甲胄么...” 多尔衮仿佛自语:“简洁轻便,刀枪不入,铳打不透,着甲后除了一双眼睛,浑身上下全无破绽。本王大概已经知道当初阿巴泰是如何全军覆没的了。也知道区区前屯卫,为何能如此坚固。” 堂下左右,大清重臣大将皆是默然无言。 与夏军相持至今,满清一方渐渐发现他们此前对夏军的了解是如此的可笑,是如此的低估。六千甲兵?山海关上上下下,全是甲兵,数以万计!怎独乎区区前屯卫? 这还不算。山海关的兵力,如今也已有大概的预估,不超过三万人。较之于多尔衮倾国之力的数十万大军,还不到十分之一。便则全是甲兵,也未必会输。但甲胄刀枪不入,这就麻烦了。 除了一双眼睛,其他地方箭射不透,铳打不动,刀枪剑戟全然无用。除了火炮,几乎没有破甲的可能。便是火炮,在一定距离内,命中了也未必能打的死人。 面对这样的铁罐头,无往不利的八旗精兵成了纸糊的的垃圾。 这些时日以来,山海关每每出动三千兵马于背荫障寨堡一线与满清的附从军队交战,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们没有具体的目标,今天打背荫障,明天打中前所,要么打永安堡,要么打高岭驿,不以破城为目的,只以杀伤为标准。 短短七八天的时间里,以朝鲜人为主,汉八旗为辅的前线兵马便死伤超过四万!平均每天便有超过五千人死在他们手中,全部被砍下首级,堆在山海关外筑成京观。 这样的损失,即便不是满八旗嫡系,也令多尔衮足够肉疼。早先接到这些战报,他还怒不可遏,只道是这些附庸军队出工不出力,还曾严惩了几个将官。 但后来渐渐发现不对,于是昨日调遣了十个牛录三千八旗精兵,在山海关兵马攻打高岭驿的时候,从旁突然杀出,这一战,终于让多尔衮体会到了切肤之痛。 三千八旗精兵几乎全军覆没,而他们的战果,就是多尔衮身上的这具甲胄。仅有的一具。 付出了三千八旗精兵的性命、高岭驿守军八千人的性命,才从山海关军队手中夺取了这么一具甲胄。 多尔衮露出狠厉的自嘲:“只一具甲胄,就折损了一万多人,真是好哇。” 不是兵卒不尽力,而是敌人太强大。 山海关三千兵马并非没有损失,并非只折了一人。在鞑子不计伤亡的冲击之下,总有倒霉蛋被伤到要害。但要夺取尸首却难之又难。每一个战死的将士,无论如何都要带回他们的躯体,这跟鞑子的八旗精兵一样。鞑子与明廷征战,死伤也有,但每每顺利退却,还能带走族人的尸体,落在明廷手中的便不多。 嬴翌的兵马更是如此。 为了夺取到这一具盔甲,鞑子的一个机灵的将官将盔甲剥下来,丢弃了山海关士兵的尸体,才达到目的。否则必定死磕下去,最终鞑子的损失恐怕就不止万余人了。 这次战役,让多尔衮等满清高层完全看清了敌人的强横,心中那原本超过一半胜算的心气,一下子降低到了冰点。亏得多尔衮看出了其中的隐患,令人封锁消息,否则这会儿,三山营堡的鞑子军队,怕是士气全无。 怎么办? 这个问题摆在鞑子们的面前,进退维谷。 三千八旗精兵,数万附从军队,围攻之下,山海关区区一个部将级编制三千人马,却杀死万余,伤者更是不计其数,而收获只一具盔甲。这还是只是三千,那山海关中,至少还有两万多这样的军队,前屯卫还有六千。 那么关内呢? 大清的敌人,绝非只有两三万兵马。 到这个时候,多尔衮对两路鞑靼人的策应,已经心生动摇。对水路奇袭的沙尔虎达所部,同样不抱太大期望。 那该怎么办呢? 决战? 撤退? 若是决战,胜算呢? 撤退?能顺利撤走吗?便是撤走了,以后怎么办?嬴翌会放过他们吗? 血淋淋的事实摆在眼前,让多尔衮彻夜难安。 “都说说吧。” 多尔衮漠然道。 皆无言。 良久,一个颓废的声音传来:“撤退吧。” 一看,原来是豪格。 此前是意气风发,再也不见。只剩下胡子拉渣和满眼的血丝,脸上一片蜡黄,颓废不已。 前屯卫给了豪格狠狠一击,他本部兵马几乎全部落在了前屯卫下,自己还被多尔衮夺了爵,将为贝勒。 他体会到敌人的厉害,心灰意冷之下,再也不报任何期望。 “说的容易!”多铎开口道:“撤退?豪格贝勒以为山海关的夏军会眼睁睁看着我们顺利退走?何况便是撤走了,日后怎么办?敌人不会放过我们!想想明朝吧,从朱元璋开始,他们跟鞑靼人打了多少年?汉人绝对不会因为我们的退避而放过我们,我们与他们有仇啊!” “那你说怎么办?!”豪格嘶吼道:“我们打不过他们!如果损失了太多的本族儿郎,我们拿什么去压制鞑靼人?拿什么去压制朝鲜人?他们会反咬一口,不等汉人来攻,我们就灭族了!” 多铎无言。 “骑虎难下啊...” 多尔衮叹息。 ... 山海关。 “几日下来斩获颇多,但东虏必已有切肤之痛。”嬴翌看过战报,淡淡道:“若只其附从军队,死的再多,大抵也只肉疼。但东虏本部精兵于野战之中几乎全军覆没,阿巴泰的教训,他们应该已经想起来了。” 说着话,嬴翌眺望远方:“钱岳的消息应该快要到了吧?两日之内,必须决战,否则不保证鞑子不会逃跑。” 朱炳琨道:“回君上,按理说老钱所部应该已经完成了既定的战略目标。以我军的行程速度,从科尔沁草原至锦州,最多五天。如今已去七八日,彼处形势应该已经明朗。” 嬴翌微微点了点头:“无论钱岳消息是否抵达,只等两日。两日之后就是八月十五,月圆之时,必发兵强攻。你们下去做好准备,务必要尽可能的杀伤东虏本部兵马。” “喏。” 三一零章 锦州 野猪皮努尔哈赤崛起以来,于白山黑水之间,征伐吞并野女真部落,逐渐壮大起来,所谓的满八旗,很大一部分人口,来源于此。 几十年东征西讨,先为后金,再为大清,东伏朝鲜,西压鞑靼,南掳明廷,逐渐发展成为一个以满八旗为核心,鞑靼人蒙八旗、汉人汉八旗和朝鲜附从环绕的半奴隶制政权。 在东虏的序列当中,满八旗自然是第一等的核心,享受的权力和本身的战斗力相符合。 其次是鞑靼人蒙八旗,再次是汉八旗,最后才是朝鲜附从兵。 朝鲜人的战斗力低劣的可怜,但却是东虏不可或缺的一股力量——东虏很大一部分物资,都是从朝鲜压榨的,就数额而言,不少于对明廷的掳掠。只是更温和一些——因为朝鲜人被压服了。 多尔衮所谓的倾国之力,二十万正兵,三十万包衣,有很大一部分都是从朝鲜征调的青壮。尤其是包衣,朝鲜人和汉人几乎各占一半。 而且较之于汉人,东虏相对来说,更信任朝鲜人一些。譬如锦州这条后路,多尔衮就交给朝鲜人镇守。 越懦弱的人越残暴——当一个懦弱的放飞了自我,其行为往往更近于牲畜。对他们的主子,他们俯首帖耳,一旦反过来面对其他的敌人,尤其是本族人的时候,他们往往比牲畜还不如。 就如同原本历史上,满清入关之后,打前锋的往往的汉八旗的绿营兵。这些原本的汉人,对本族人造成的残酷事实,并不次于鞑子本族。反而变本加厉。 又如同八年抗战的那些汉奸一样,就是这样货色。 朝鲜人也是如此。 当钱岳率兵抵达锦州的时候,看到的朝鲜兵,就透露出一股浮躁的暴虐。他们甚至起初完全不惧钱岳的甲兵,敢于正面冲锋。但一次冲锋大败之后,便惶惶如犬,瞬间崩溃。 上万朝鲜兵,竟至只折损了不到两千人,便全部投降了。不过下场不太好看,因为这时候钱岳并无多余的精力去看押更多的俘虏,也没有更多的精力将这些俘虏绕道送回关内。 于是全部斩杀! 如果有老弱妇孺,较之于周力、郑九性子更温和一些的钱岳也许不会举起屠刀,就如同攻灭吴克善之后,一路过来遇到的鞑靼人部落,也只杀抵抗者,其他的全都交给了随行的奴工营和商人们押运回去。 但锦州的朝鲜兵全都是军队,没有妇孺,杀之无碍。 占领锦州之后,钱岳立刻遣人往山海关方向送去战报,一边建立防御工事、在锦州城外设立了两座大营,以犄角之势,互相守望,并完全断绝鞑子的归途。 “辽阳方向亦不得不防。”钱岳心中定计周全:“鞑子虽倾国之力来攻,但其所谓盛京,我之辽阳,必定还留有一支兵马镇守。若鞑子发现锦州路断,辽阳必定会有反应。” 锦州这里一旦失陷,断了鞑子的后路不说,从辽阳至山海关的粮草运输路线,也被断去。最多两三天,无论是辽阳还是山海关外的三山营堡,都会察觉到不对。 “君上此时,必定已备决战。我部必须做好准备,万万不能走脱了鞑子本部精兵。拦截目标以建奴本部为主,其他的都在次要。” “锦州及城外南北大营各驻一部兵马,余下一部机动策应。各部夜不收立刻撒出去,拦截鞑子归途的大网,必须水泄不通。” 一条条军令顺利下达,很快,锦州便成了龙潭虎穴。 钱岳只等着山海关决战,不过夜不收很快传来消息,说是在锦州北的山林中,发现兵马驻留的痕迹。 这让钱岳有些疑惑,当下派出一个营将级编制的骑兵前往查看。 当天夜里,随同这支骑兵一道,有一人来。 “吴应麟拜见将军!” 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 钱岳炯炯注视片刻,道:“吴应麟?你是什么人?” 随后才知道,原来这个吴应麟,竟然是吴三桂的侄子,吴三桂兄长吴三凤之子! “叔父早决意投夏王,但寸功未立,实不敢见夏王。于是与鞑子虚与委蛇,暗中令我率部于外,找机会奇袭辽阳,端了鞑子的老巢。却不料将军明察秋毫...” 为了掩盖行踪,避开鞑子的视线,吴应麟率领的八千人选择穷山恶水行军,速度极慢。到现在,也才刚过锦州一线。原以为过了锦州,便可加快行程,没想到被钱岳发现了。 鞑子密布的眼线主要分布在锦州至山海关一线,一旦过了锦州,抵近鞑子的盛京腹心,这里的眼线反倒更少。 “原来如此。” 钱岳顿时了然。 吴三桂暗中投降的事,以钱岳的地位是知道的。这个名为吴应麟的,分明也是汉人。当然,钱岳不会轻易相信吴应麟的说辞,不过在见吴应麟之前,早已从骑兵口中了解到,藏在北边山林中的,的确不是鞑子兵。至少没有一人剃发易服。 听了吴应麟之言,钱岳不禁心中一动,对吴三桂的计划,产生了一些兴趣。 若能在截住鞑子归途的同时端掉鞑子的老巢,这件事具有相当的操作性。 便听吴应麟道:“将军明鉴。鞑子在盛京仍驻留了一万精兵,皆是鞑子本部八旗精兵。虽内有祖大人为内应,外有我叔父‘投降’的事实,或许可以诈城,但仍无绝对把握。我请求将军出兵相助,以将军为主,共立奇功!” 钱岳听罢,不禁大笑起来:“本将倒不在意与你争功。不过的确有些兴趣。你的意思是说,在辽阳,有祖大寿为内应,你亦可凭吴三桂‘投降’的事实诈城?” 吴应麟忙道:“将军英明,正是如此。” “祖大寿有多大把握?诈城怕是不易。值此国运之战,除非鞑子本部回城,便是鞑靼人,恐怕也不能轻易诈开辽阳城门。唯独内应,成功的可能性更大。” 又道:“何况本将这里担负君上重要军令,便是辽阳有奇功,我也不可能尽起大军。最多出三千人。三千人可破辽阳,但辽阳鞑子人口众多,三千人恐怕弹压困难。” 三一一章 将战 并非钱岳保守,而实是兵力不足。 他这里只一个校尉部一万两千人的兵力,拦截鞑子的归途已属不易。毕竟鞑子数十万兵马,一旦战败蜂拥逃窜,必定会对锦州造成巨大的压力。 他的职责就是镇守锦州,不可能放弃职责,却去攻打辽阳。他很清楚嬴翌的战略——杀伤鞑子有生力量为主,而不是其他。 对于钱岳而言,占领辽阳的重要性,比起拦截鞑子的精兵,差了不止一筹。 只要剿灭了鞑子的精兵,辽阳便是盘中餐,不足道哉。若不能剿灭鞑子的有生力量,便是攻下了辽阳,鞑子也还有一口气在。孰轻孰重,一眼可知。 这件事有操作性,但钱岳最多出一部三千兵马,再多不可能。至于诈城,钱岳完全不抱期望,吴三桂的兵要是能诈开鞑子的都城,那鞑子对汉奸们也太信任了吧? 何况还是在这样的紧要关头?国运之战啊! 所以内应尤为重要。有了内应,不单单破城容易,在钱岳而言,祖大寿若能勾连起一票汉奸反转为内应,以那些汉奸这么些年在鞑子腹心处建立的势力,或可对弹压辽阳产生奇效。 辽阳是鞑子的京都,鞑子上百万本族,至少有一半都住在里面。若只钱岳派三千人,加上吴应麟八千人,区区万余人,根本弹压不住。反而会被拖入泥潭。 吴应麟很清楚钱岳言语中的意思,道:“请将军放心,内应早有定计。占领辽阳并不是目标。” “哦?”钱岳念头一转:“哦。” 明白了。 “是要擒杀鞑子皇族?”他道。 吴应麟躬身一拜,面露佩服之色:“将军英明!” “若是如此,可行性巨大。”钱岳想了想:“也罢,我便调遣三千兵马与你去辽阳。有祖大寿为内应,不为占领,只为擒杀鞑酋家眷,易也。” “多谢将军!” ... 三山营堡,多尔衮夜半惊醒,背后一片冷意。 他披上一件单衣,走出来,正见高天明月,月光洒洒如雾,分外一派朦胧。 “快八月十五了吧?汉人的中秋,果然明月高悬。”他心中一动,忽然想到。 “汉人中秋团圆,如那圆月,圆圆满满。可我如今却战战兢兢,夜半难眠。”多尔衮叹了口气:“梦中阿玛疾呼,满眼有鲜血淋漓,不是吉兆啊。” 他被噩梦惊醒,心中一片踟蹰。 “夏贼日日出兵,却止三千人,无目的攻打四寨堡,分明有练兵之嫌。那夏贼崛起不过两年,虽如日横空,但底蕴恐怕不足,想必灭明之后新征兵马,果然需要血火练就。” 思忖至此,多尔衮露出自嘲之色:“没想到我大清精兵,如今竟成了别人的练兵之物,实属可悲。” “他按兵不动,分明另有计较,是什么计较呢?”多尔衮念头转动,难以明了。 他不曾想过,嬴翌心生一网打尽之意。自忖数十万兵马,要一网打尽,根本不可能。 他更不知道,嬴翌的主要目标,就是三山营的这七万满八旗。 但多尔衮仍然感觉到了危机。 骑虎难下,并非虚言。发起国运之战,多尔衮是瞅准了嬴翌刚刚起势,底蕴不足的弱点。他深深的知道,时间对他的不友好。大清发展到现在这个阶段,要继续壮大,唯有向南。若不打败嬴翌,大清没有机会。而一旦拖延,等嬴翌横扫神州,持万万人之势,大清再无机会。 “夏贼在等什么呢?”多尔衮思索连连:“莫非是北边战事?是了,鞑靼人毕竟不可小觑。” “便则阿玛与兄长多番压制,如今鞑靼人若倾尽全力,仍能纠集十万兵马。十万可不是少数。山海关止不到三万兵马,看来在北边沿线布置了不少兵力,恐怕是等那边战报...等着胜利吗?” “鞑靼人一旦战败,夏贼便可纠集所有兵力,与我决战。想来便是这个主意了。” 多尔衮心中微微一定:“不能等他集合兵力,最多五天,最少三天,若鞑靼人还没有消息,我就与他决战。” 站在月光下良久,多尔衮叹息一声,决定一族之命运,就在眼前了。他虽已有定计,但心中的忐忑,却怎么也按捺不住。 他不禁有些想念明廷,想念崇祯。若还是明廷,那该多好啊? “为什么每到亡国灭族之时,汉人总有英雄呢?” 这样的念头,渐渐升起,又渐渐消散。 山海关,八月十四。早上嬴翌用过早餐,在城头巡视一遍,到上晌午,陆陆续续便有许多军报传到手中。 “三山营鞑子有动静了?” 嬴翌看着手中一封军报,精神微微一振:“鞑子有调动的迹象,看来多尔衮也在准备决战。” 放下军报,嬴翌思忖道:“不知多尔衮计划的是哪天?” 嬴翌很清楚多尔衮的进退维谷,但却肯定多尔衮不会轻易退却。国运之战哪里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事?这可不是旅游。 一旦撤退,不单单对其阖族士气产生巨大的打击,对多尔衮本身,也是无可抹灭的污点。一旦撤退,回到辽阳,多尔衮必定面临八旗旗主的发难。到时候,他这个摄政王,恐怕就坐不稳了。 只有强撑,只有战争,心中进退难安,但对对多尔衮而言,实际上只有一条路可走。 到了这个地步,攻守之势,已是异位。 “来人。” 嬴翌唤了一声,便有张四推门入内:“君上!” 嬴翌道:“将朱炳琨等人唤来。” “喏!” 不多时,朱炳琨等将官皆至。 嬴翌道:“鞑子已有动静,怕是已生决战之意。但如何能令其如意?主动之势在我掌中,众将官立刻下去做好准备,若今日钱岳消息不至,入夜便发兵强攻!” 道:“现在做具体战术安排。” 他扯开一张地图:“主要目标是三山营的鞑子本部兵马。鞑子有七万人,以三山营为中心,建立了六个大营,防守之势密不透风。但无关紧要,强攻而已,不怕他防守,就怕他跑了。” “三山营位于三山之间,山虽不高,却也是屏障。三山间有三条路。我便兵分三路,合围之。” “关里止一万八千人,留三千镇守关城,其余一万五千人,本王带亲卫三千作一路,其余两路朱炳琨领之,具体怎么打我不管。” 嬴翌点了点三山营东去之路,道:“我绕道截其退路。” 又道:“稍后请张真人和王真人随军,鞑子有异人,不可不防。朱都督,记住不可大意。” 朱炳琨闻言犹豫了一下,起身躬身道:“君上,张王二位真人可随君上。” 嬴翌摇了摇头,笑道:“随你一道。就这么定了。” 然后谓之众将道:“此战以斩杀鞑子有生力量为主,能杀多少杀多少,不要犹豫。但亦不可死脑筋,若困不住,可放开一线,围二阙一。左右锦州那边,应该是没问题的,鞑子便是跑,也跑不远。” 三一二章 子时 月下波光无垠,战船随着海浪起伏,木制的甲板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分外有节奏。 圆月映照在海里,随了战船一路,总是不远不近。那样的圆满,让人忍不住想要捞起来。 郑五站在甲板上,双手撑着木栏,眺望着远处漆黑的海岸线,忽然开口道:“今日中秋,小七,想家吗?” 海风吹拂,吹的他背后的大氅猎猎有声。 “不想...想。”郑五身旁的亲兵踟蹰着道。 “到底是想还是不想?” “想,怎么不想。都督。今天可是八月十五。”小七挠了挠脑门,只挠到清凉的兜鍪。 “是啊,八月十五。”郑五道。 然后道:“咱们吃兵粮的,总有些不同。等此战过后,有了闲暇,君上不会忘记的。” 小七用力的点了点头。 鞑子走水路奇袭,若不是偶然被百姓瞧见,怕是要到京师附近才会被察觉。 这边消息一出来,正在山东操练水军并作防备的郑五便接到了消息。消息一至,当即率战船百艘,及尚未训练完备的水兵六千,自登州出海,先到潮河口将鞑子的四百余艘战船俘获,留下一千水兵看守,然后率领其他五千人沿着海岸北上,如今已至关宁一线外的海上。 此战海军并非主力,但亦并非没有任务。在鞑子发兵之初,嬴翌就对海军做了安排——一旦事起,海军肩负着巡守关宁沿海的责任,职于防备鞑子从海路逃窜——鞑子是有水军的,虽然不怎么样。 “也不知鞑子的水师具体藏在什么地方...”郑五心中沉吟:“关宁沿海海岸线极长,大大小小的海湾不计其数。” 鞑子的水师停靠在什么地方,大体有几个猜测,皆是刘德义之言。刘德义是老水师,对北方沿海的地形最是了解。 按照刘德义所言,鞑子的水师,要么停靠在山海关附近的海湾中,要么就是停靠在宁远附近的海湾里。 停靠在山海关附近,便于在战争之时,对陆地进行支援。而停靠在宁远附近,则便于撤退。 而且也只山海关外和宁远外,有较大的海湾,可以停靠大量的战船。其他的地方,要么地形太窄,要么水深不够,要么就是礁石乱滩太过危险。 前面的护卫战船支起一盏大灯笼,灯笼下,一位水兵正在打旗语。片刻后兵卒来报:“都督,舰队已将近山海关。” 郑五点了点头:“此处具体地形我不了解,让刘德义来指挥。” “喏!” 各船之间,灯笼高挂,旗语交互,刘德义接过指挥权,便见海面上百艘战船开始变幻阵形,向所猜测的目的地缓缓靠拢。 ... 夜将子时,永安堡上灯笼高挂,火把林立。耿仲明难以入眠,干脆着甲持刃,到城头巡视。 小小的永安堡,不过五六丈长的城头,就有二十门炮。有红衣大炮,有弗朗机炮,亦有虎蹲炮。 这些火炮可以给镇守永安堡的耿仲明所部汉八旗兵提供一些安全感。 早前耿仲明奉命提兵来此,当时轻轻松松,谈笑间就占领了永安堡。但噩梦随后开始。 只这近十天的时间里,单单永安堡,就遭遇了三次进攻。第一次,耿仲明信心满满,率部出城迎战,吃了个大败亏输。受到教训的耿仲明不敢再出兵浪战,只能龟缩防守。但每一次,那些刀枪不入的甲兵都能顶着炮火杀到城头,砍瓜切菜似的,把他的兵杀死,一个个砍下脑袋。 面对山海关的夏军,耿仲明压力越来越大。 并非他感受有误,而是的的确确,每次来攻的兵,真的越来越强。嬴翌的新兵,在杀戮中成长,从普通的士兵,成长为体魄强大的锐士。如果是耿仲明第一次交锋的军队,是完全凭借着精良甲胄逞威风,单就个人素质而言,并不比耿仲明的军队强。那么随后的交锋,每一次,那些士兵都比前一次更强。 其中强大的将官,甚至能从永安堡城下一跃跳上丈余高的城墙,防都不防不住! 耿仲明心中越来越害怕,他觉得主子们恐怕不是这种军队的敌手! 但这些话不能说,也不敢说。心中的惧怕与日俱增,但表面上还要维持住大清的威风——即便将士们面孔上的蔫意一目了然。 “欸...” 耿仲明望着月幕,颓然叹息。 “夏虽兵少,但皆强兵。又有关城为凭,恐怕摄政王的计较会落空啊。一旦夏据神州,这大清怕是药丸啊...” “我当初怎么就一时糊涂,投了黄台吉呢?如果哪怕稍稍坚持几年,等夏王崛起,我纳头就拜,说不得混个从龙功臣,那该多好。哪像如今,搞的里外不是人...” 又暗暗抱怨:“我这里死伤巨大,可多尔衮连话都没有一句,只叫我死守,怎么死守?也亏得夏军没有真正攻城,要不然早玩完了。” 他目光闪烁,念头转动,忽然眼神一凝,月幕下,隐约见到远处似乎有些动静。 他思忖片刻:“莫非夏军来袭?” 又摇了摇头:“此前近十日,夏军皆白昼来攻...何况,若真来攻,我又有什么办法?唯有死守而已。” 这几天他想过投降,但三姓家奴不是那么好当的。不说身边有多尔衮派来的监视者,单说那夏王,听说异常憎恨‘汉奸’。若投过去,说不得一刀砍了脑袋,死的不明不白。 耿仲明眼神闪烁了一下,收回目光,权当作不见,一边喝道:“严加巡守,不得怠慢。” 转身,下城墙去了。 耿仲明并没有眼花。入夜子时,山海关关门悄悄打开,嬴翌一马当先,率领亲卫部先行,随后朱炳琨等亦率军而出。 说来早前时候,鞑子还屡屡派遣侦骑在山海关外晃荡,但每每被清剿一空,又暗暗估算到了山海关的兵力,后来便也不派人了。 要不然这会儿若还有鞑子的侦骑在外藏着,这出兵便没了隐秘。 月圆之时,夜色并不浓重。朦朦胧胧一定距离内,倒也看得见个大概。当然,对嬴翌而言,是没有什么妨碍的。 三一三章 火力 此战的终极目标,是尽全力杀伤鞑子本部的有生力量。至于背荫障、永安堡、中前所和高岭驿四寨堡,并不被嬴翌放在眼里。 山海关留驻三千兵马,凭借关城,倒也不怕这四寨堡的鞑子附庸军队。 嬴翌兵锋直指三山营堡,而要至三山营,先过永安堡。便是背荫障,也在一畔,与三山营、永安堡形成一个鼎足之势。 背荫障堡在永安堡背后东北方向,三山营在永安堡背后向东的直线上。距离不过四十里。 嬴翌率军从永安堡外擦过,抬起头亦曾看了几眼。那永安堡上的鞑子守军,仿佛看不见他一样。 嬴翌不禁洒然一笑:“这是被打怕了。” 便也不管这寨堡,一路过去,以亲卫部快如奔马的脚程,不过一个时辰,至丑时初,三山营堡便已遥遥在望。 三山营堡的鞑子兵力布置,嬴翌了然于胸。鞑子本部八旗精兵有多少人,是从俘虏口中问出来的,而其大营布置,则是侦骑探出来的。 三山营堡位于三座山包之间,鞑子七万大军,分成七部,以三山营为中心,在三座山包交叉的三条路的两侧山坡上,各置一座军营。也就是说,进出三山营的三条路,皆有两座军营于两侧扼守。 就审问出的消息而言,鞑子八旗这回来了七旗。独留了一旗上万精兵镇守辽阳。 只要把这七旗扼杀在此战之中,鞑子便的砧板上的肉,再也没有反抗的余地。 “我早前估算鞑子有多少本部精兵,阿巴泰全军覆没,砍了两万颗真鞑子脑袋。山海关外一战,亦斩首五千余级。这里便是两万五。鞑子水路奇袭,有一万出头,加起来便是三万七八千。辽阳还有一万,便是四万七八千。三山营七万,总数便是十一二万。” 嬴翌谓之王轶胜道:“十人取一丁,建奴便有一百一二十万丁口。我估计差不多也是这个数字。只须得灭了这里七万,鞑子剩下的全都是老弱妇孺,覆灭只在旦夕。” 王轶胜道:“君上,鞑子七万兵马,要一战而灭恐怕不易。” 嬴翌点了点头:“便则七万猪豚,要杀干净也不容易。不过不急,我们有的是时间。只要守住锦州,再堵了海路,鞑子无处可逃。” 为避免惊动鞑子,嬴翌遥遥绕开,围着三山营绕了一大圈,又是大半个时辰,便抵兵三山营之东。 当的此时,三山营那边轰隆隆的炮声乍起,撕裂了夜幕,打碎了月光,顿时之间,整个三山营沸腾起来! “走吧,去会会鞑子。看看是鞑子穷凶极恶,还是我兵锋犀利。” 嬴翌夹了夹马腹,不紧不慢向三山营而去。 朱炳琨麾下兵卒新旧不一,其强横程度,不能与嬴翌亲卫部相提并论。因此脚程也慢了不少。 嬴翌到三山营,绕了一大圈,朱炳琨等才率部抵达。 兵临城下,哪有二话?架起炮阵便轰。 三山营三条路,一条直通西边,对准永安堡。一条通北,直指背荫障。朱炳琨率六千人堵住通西的路,在山口外架起炮阵,找准两侧山坡上的鞑子军营便是一阵乱轰。 与此同时,通北的山口,也遭到另一位校尉的炮阵的轰击。 炮阵轰击的同时,鞑子已经发现了敌人。但鞑子反应再快,也没有炮来的快。 鞑子的军营十分简陋,连寨墙都没有,大抵恐怕是为了方便骑兵进出,或者是一种骄矜。只一片营帐鳞次栉比。这回为决战,山海关中所有的虎蹲炮都拉了过来。只朱炳琨这边,便有四百门! 两百门列一阵,交叉轰打,一盏茶的功夫,直直打了六轮,把两侧山坡上的鞑子军营打了个稀巴烂。 而这时候,鞑子的骑兵才从山坡上冲下来! 鞑子甚至没有机会用炮反击!即便那山坡上的确列有炮阵。但在第一时间里,就被打成了废墟。 “列阵!列阵!” 鼓声大作,朱炳琨端坐马上,沉着指挥。长枪兵列成一个半月阵,将山口包圆,堵死了鞑子的路。铳兵藏在枪兵之后,早已上好弹药,等着鞑子冲过来。 倒是炮阵,此时没办法继续轰击。鞑子地势高,而朱炳琨低。从低打高,未免打到自己人。 炮火停歇,取而代之的便是轰隆隆的马蹄声。鞑子居高临下冲下来,声势极其骇人。 长亮的鹅鸣般的号声响起,砰砰砰...火铳率先发难! 一大片烟雾升起,冲散了月光,紧随之而来的,便是人仰马翻。一大片一大片的鞑子在冲锋的路上倒下,有人被打碎了脑袋,有人胸口被打了个洞,有的肢体纷飞,有的纯粹是战马被打伤跌倒,狠狠被甩飞出去! 这样的情况下,从马背上跌下来,下场可想而知。不是被随后冲来的骑兵踩成肉泥,就是跌的筋骨寸断。 铳鸣近乎不停,打了一阵接着一阵。鞑子刚刚从山坡上冲下来,便好似驻足不前了一样,冲过这一条线,便全部倒下。后面的继续冲过来,又倒下。 铳响十轮,才稍稍有些间隔。 朱炳琨的准备何其完善?在炮击之前,铳兵就已铳子上膛。数千铳兵被朱炳琨分成十排,轮流先打一铳。 这一阵火力之猛烈,打的鞑子云里雾里。几乎崩溃。 十轮稍歇,鞑子猛地松了口气,嚎叫高呼声绵绵不绝,终于冲过了那条死亡线。 不知多少鞑子面露喜色,但还没冲出十步,又一轮铳鸣响起来! 一具具残破的人尸马尸倒在短短两百步内,等到鞑子冲到近前,那些剩下的鞑子,已经疯狂了! 不是那种疯狂,而是崩溃的疯狂! 甚至有鞑子从马背上跳下来,被马踩死! “上!” 鼓声一震,枪兵联排踏步,持枪猛搠! 噗噗噗的入肉声,无论战马还是披甲的鞑子,如纸糊的一样,被杀死在阵前! 这时候,山坡上又一阵嚎叫,第二波鞑子又开始冲锋了。 朱炳琨笑对左右道:“杀了多少?” “四千人左右。”左右答道:“两侧鞑子军营各有大概两千骑兵冲锋,皆死。” 朱炳琨微微颔首:“让将士们不要松懈,这才刚刚开始。” “喏!” 三一四章 一刀杀一千 多铎一脸铁青的站在残破的炮台上,浑身抖个不停。曾经纵横天下所向披靡的八旗精兵,如今在他的眼前,飞蛾扑火一般,几千几千的死在山坡下,短短几百步的距离之内,留下无数的残破尸体,这种绝望,比起之前炮弹险些落在他脑门上还要让他心寒。 就算好几个固山额真死在他面前,也没有像这样让他心惊胆战过。 牛录额真死了,固山额真死了,还可以继续提拔。但几千几千的精锐骑兵排队枪毙,那种感受让多铎心头滴血。 不是儿郎们不强大,而是敌人太凶残啊! 风水轮流转,曾几何时,战场上一次又一次大败亏输的明廷,大概也是这样的感受吧? 鞑子不可谓不强大,每一个处于上升阶段的夷狄民族,皆曾逞一时之威风。匈奴、突厥、契丹、女真、鞑靼,祖上都曾阔过。纵横天下,建国立宗,不可谓不强横。 但皆一时之横,非一世之横。他们都有他们自身巨大的局限性——这些存在,实际上都没能造就出真正辉煌的文明。实际上,他们没有文明的根基。就算建国立宗的,譬如契丹或者女真,或者鞑靼,又或者原本历史上入主中原的满清,无论主动被动,事实上都被诸夏文明所吞并。 但这种吞并,在他们主宰这片大地的时候,都充满了矛盾。以致于无论是辽国或者金国、元蒙或者原本历史上的满清,都给人一种十分别扭的感觉。他们没有汉的骨,唐的风,没有宋的人文鼎盛,亦无明的君王死社稷。充满一种矛盾的感觉,他们不能真正继承诸夏民族的本质。 在这种矛盾之中,他们压抑、排斥、拒绝一切先进,并极快的完成内部腐化的转变。他们持之以纵横天下的东西,在面对腐朽的时候,可以产生奇效,但面对蓬勃的时候,其落后的本质,立刻血淋淋的揭开。 东虏的骑兵,大抵是这个时代最强的骑兵之一。放眼全世界,同等条件下,能与之正面硬刚的,不多。但东虏的骑兵,同样有其巨大的缺陷——实际上东虏的强横,是建立在他们的野蛮之上的。 若说纪律什么的,除了军队的编制有规律,便则是装备的统一性、在同一个牛录中,都有巨大的差别。除了有着弓弩的共性之外,鞑子的精兵,每一个都是不同的。 刚刚从山林中走出来的他们,还保留着野兽一样的蛮荒习性,所以在个体素质上,抛开体魄不论,若是单挑,便是嬴翌的士兵,也未必是他们的对手。但若集群攻击,则没了优势。 几十年前,努尔哈赤凭借十三副盔甲起兵,建州女真才多少人?他们如今本族的人口、兵力,有一半是来自对其他熟女真的征服,另一半来自于对白山黑水中野女真的征服。 为什么说他们还保留着蛮性,就在于此。 那些野女真,真真正正,就是蛮荒部落,野人一样的存在。所以他们十分凶暴,在面对腐朽懦弱的明廷的时候,他们战无不胜。但面对绝对秩序的嬴翌的时候,其弱点表露无疑。 整个三山营都沸腾起来,通西、通北的两个山口,战火无比激烈。受限于指挥者的不同,两个地方的战斗也有所不同。 朱炳琨更沉着冷静,更知进退。在凭借火力优势强杀鞑子两拨冲锋的军队之后,他将大军拉开,退后了两百步,放松一个弹性空间,让鞑子产生一种稍稍放松的错觉,但拉开的两百步空间,却对鞑子造成了更大的伤亡。 通北的另一个校尉率领的六千人,则与鞑子硬刚硬怼,不但没有放开弹性空间,反而逐步逼紧,给鞑子更大的压力,使得鞑子开始混乱,但对鞑子造成的伤亡,反而小一些。 不能说谁对谁错,但在嬴翌杀伤有生力量的大战略之下,无疑通北山口的校尉,输了一筹。 暂时而言,嬴翌军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不过鞑子凭借兵力优势,尚未呈现出败象。 而此时,嬴翌率领三千亲卫,堵上了东边的山口。 西边、北边炮火一响,东边这里自然不可能不知道。便见的霎那间,东路山口两侧的鞑子军营沸腾起来,月光下人头攒动,战马嘶鸣,火把此起彼伏。 鞑子整备军队,一队队的骑兵往西边、北边去了解情况,一边整军备战。 然后就发现了山口外的嬴翌。 三千人鸦雀无声,月光下一尊尊淡金色的甲胄披上一层乳白色的光晕。唯有当头一人,黑漆漆的,好像一个黑洞,将所有的月光都吞没了。 巨大的嚎叫声响起,左侧山坡上,不多时,便有一千骑兵踏马冲了下来。 嬴翌三千亲卫一动不动,好似万古岩石,没有一个人发出一丝声音。一千鞑子骑兵分明是试探之举,他们这时候还没有得到西边和北边的消息,自然要派人来试探。 嬴翌擎起丈长的朴刀,黑漆漆的盔甲下,竟然开始泛起淡淡的红色光晕。这种光晕如同早上的太阳,越来越亮,从甲胄的缝隙中渗透出来,一丝丝一缕缕,好像龙蛇盘绕,逐渐蔓延缠绕到朴刀上。 周围的空气迅速升温,当中的嬴翌似一个巨大的火炉,热力无边。 嬴翌的体魄,已经强大到令气血实质化的程度! 就好似一轮太阳,在鞑子一千骑兵迅速逼近的过程中冉冉升起。 二百步、一百步、五十步、三十步。嗡鸣声震天,一大片箭雨抛射出来,在空中划出一道巨大的漂亮弧形,暴雨一样坠落。 叮叮当当的脆响声中,三千亲卫岿然如山,任凭暴雨洗礼。嬴翌展臂抖手朴刀猛地一晃,似梦幻一样,一道淡红的气血刀罡飙射而出,霎那间将冲到近前的鞑子清空一片,便见那一道气血罡气猛地炸开,如活物无二,化作拇指粗的细蛇,四面八方游走,迅捷快速到了极点! 马蹄声未歇,但人声嚎叫戛然而止。 随后噗通噗通的声音,一具具无头尸在战马奔驰之中掉落。一千人,全数死在嬴翌一刀之下! 嬴翌的目光里,神魂之力暴涨,一种无比危险的奇袭笼罩着身后三千人,一千匹战马顿时惊恐无比,好像看到了一头咆哮的猛虎,有的在冲近的过程中直接栽倒,口吐白沫。剩下的全都绕开,往两侧逃去。 三一五章 和尚、喇嘛和萨满 三千双狂热的眼睛看着嬴翌高大的背影,迸发出最纯粹的崇敬。只一刀,便杀尽了一千鞑子精骑,气血显化的罡气,那种无与伦比无坚不摧的力量,正如冉冉升起的昊阳,无可抵挡。 嬴翌微微点了点头,对自己这一刀,也极满意。拥有强大的力量,可以所向无敌,但完美的掌控这一股力量,才是雄中之雄。 嬴翌是枭雄,他的性格之中,少了许多阴诡,更多的强直。但枭雄的共性,都是掌控一切,容不得脱离掌控的存在。 无论是政局、军队,还是敌人。更重要的,是自己。如果一个人,连自己都无法掌控,何谈掌控其他? 他拥有无与伦比的力量,但对这股力量的摸索和掌控,他从未停止过钻研。 武经的编纂就是这样一个过程。 此前嬴翌对敌,往往以强力劈开空气,造成巨大的气浪震动,由此达到杀敌的目的。其声势巨大,杀伤力同样不可小觑,但却失之精微。 如今烟火气渐歇,精微之处,逐渐展露。 自于河南编纂武经起头,及至于占据京师,灭亡明廷。嬴翌掌控调理局面的同时,一些闲暇也并未闲着。 明廷的武库之中,许多祖宗留下来的东西,都给了他巨大的启发。 诸夏上下几千年,战争伴随着朝代的更迭,从来不曾停止。而战争又是武的土壤。在这其中,诞生许多的为了增强杀伤力而苦苦钻研而出的法门。 明廷的武库之中,便搜罗了许多。有战场杀戮的技巧,用最小的力量,达到最大的杀伤力;有锤炼身体的法子,强壮气血,坚固血肉之躯。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方外修道士的法门,虽然多残缺,但亦给了嬴翌不少启发。 凭借强大的根基,以无论伦比的神魂的力量推演,嬴翌逐渐把握到自身力量的精微之处。 由此炼血成罡,凝炼气血显化于外,使得人体的力量,在凝聚程度和杀伤力上,再登一个台阶。 血罡一旦可以显化,便有着巨大的杀伤力,有着极精微的杀戮技巧,并且使得自身的血肉之躯更上一个台阶,更加坚固,更具活力。 毕竟要凝炼血罡,最基本的要求,就是对自身气血力量的精微把握。因此凝聚出来的血罡,就有着极精微的操作性。 就如同刚刚嬴翌这一刀,一刀杀出,先是炸开,造成范围性杀伤,但炸开之后并未消散,而是化整为零,如同活物一样,眨眼将剩下的鞑子斩杀一空。 “体魄强大,气血强横,则可炼血成罡。” 嬴翌施施然对一旁的王轶胜道:“轶胜的体魄已经达到的初步炼罡的程度,但神魂还差了些。要对气血把握精微,神魂强大不可或缺。” 王轶胜点了点头:“君上的血罡着实有些夸张,真如仙法,让人炫目。” 嬴翌失笑摇头:“气血是自己的,是实实在在的东西,并非不可捉摸。” 然后道:“血罡凝炼之法,在武经下卷之中。此番战后,有大功者,可观之。” 这里几句话,实则不过片刻功夫。 嬴翌看了眼全数死在面前的鞑子,扬声道:“建奴何以暴?土鸡瓦沟而已。叫多尔衮带阖族上下到本王面前来领死。” 早是鸦雀无声。 嬴翌这一刀,不止令麾下兵将狂热,更震慑鞑虏之心。那如梦幻一样的昊阳,如仙法一样的血罡,令两侧山坡上的鞑子心寒胆颤。 一声嘶吼响起,嬴翌抬起头来,便闻炮声乍然,一侧山坡上,飞来二三十个炮子。 嬴翌哑然,一刀卷过,淡红的血罡半空中将炮子吞没一空,徒洒下一蓬蓬铁灰。 “右侧的交给你。”嬴翌对王轶胜道:“左侧的交给本王。” 嬴翌抖了抖缰绳,战马打了个响鼻,缓缓向左侧山坡走去。王轶胜应喏一声:“诸将士听令,右侧山坡,有杀无俘!杀!” ... 炮声震天之时,多尔衮猛地从床榻上爬起来,几乎滚下床沿:“来人!来人!” 忙就有兵卒推门而入。 “快,快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速速来报本王!” “喳!” 多尔衮手忙脚乱的在侍从的服侍下批上甲胄,急匆匆的走出来,呼喝道:“速速整兵集结。” 又道:“去请大萨满、元日法王和圆明大师来见本王!” “喳!” 不多时,七八个枯瘦的萨满、十多个赤膊的喇嘛和二三十个光头和尚皆至。 多尔衮并无多言,直接道:“诸位想必已闻炮声,那夏贼恐是已发起决战。此间关乎国运,本王恳请诸位法师鼎力相助!” 萨满自不言,作为女真本身的超然存在,与女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喇嘛则皆思忖。 倒是那为首的和尚,直接站了出来。 这和尚分明老迈,但面如稚子。尤其一双雪白的眉毛,从眼角垂落,有三寸长! “嵩山佛门愿为摄政王效力!” 多尔衮大喜:“圆明大师深明大义,本王在这里就先谢过了。” “应有之义。”圆明大师喧了一声佛号,道:“夏王嬴翌暴虐,夺门中祖产,强索法门,与强盗一般无二。这等贼子不死,道统难续。” 多尔衮笑道:“但破夏贼,本王许诺赠嵩山与大师,并增良田十万顷!” “阿弥陀佛。”圆明大师垂目退下。 多尔衮便对那为首披袈裟的喇嘛道:“法王为何不言?事到如今,你我已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连嵩山佛门都已如此,莫非法王以为,夏贼会高看藏地佛门一眼?” 元日法王微微叹了口气:“罢了。” 多尔衮顿时喜色连连。 这时候,终于有兵来报:“敌军三面合围,西、北两处山口已是战火连天!” 多尔衮闻言心中转动,问道:“可知夏贼出兵几何?” 答道:“西、北山口皆不及万。” “不及万数...”多尔衮念头一转:“那东边山口呢?” “尚无消息。” “再探。” 待传信者离开,多尔衮咬牙道:“夏贼果然狠毒,竟至于越过背荫障一线,直攻我三山营。” 多尔衮如何不知嬴翌目的?不打背荫障一线四寨堡,反而直接越过来打三山营,目标直指女真本部,这是‘攻心’之策啊!攻的是心脏,打的是要害! 但这胆子,也太大了吧! 三一六章 多尔衮之心 在惊骇于夏军的胆大之时,多尔衮心中亦是邪火乱冒。 夏军战术并无不能理解之处,所谓‘攻心’、‘斩首’、而已。如果将多尔衮数十万大军看作是一条巨蟒,那么三山营的女真本部就是这条巨蟒的脑袋和心脏。 打蛇打七寸,道理是这个道理,但要打着蛇的七寸,前提是防得住蛇的毒牙和它强有力的躯体。 背荫障四寨堡构筑出的防线,增增减减,如今总兵力还有六万之巨。放着这六万人不管,却越过来打三山营,难道就不怕被两面夹击? “这是不把我八旗精兵放在眼里呀!” 若非自信能迅速击溃三山营的女真八旗,甚至完全不在乎背荫障四寨堡回头来与三山营两面夹击的危险,谁又能如此大胆?! 无怪乎多尔衮心中邪火灼烧。什么时候八旗精兵被人小觑过?! 多尔衮亦怒,怒在背荫障一线毫无动静,竟就这么轻易放敌人越过防线。无论是没有发现,还是发现了却没有反应,对多尔衮而言,都是无法容忍的。 “来呀!” 多尔衮沉吟片刻,喝道:“速将迅骑至背荫障四寨堡,令四寨堡汉八旗、朝鲜诸部立刻出兵攻打山海关!夏贼打我三山营,本王就打他山海关。他不过区区两三万人,此时来击我,必定倾巢而出,那山海关里还有几许人马?本王这里七万精兵,只需得把他拖住一二,以背荫障一线六万大军之力,如何不能破山海关?!山海关一破,教他无根之萍,无源之水,些许兵马尽丧于此!” “喳!” 那兵卒跪地一拜,就要去传令。当的此时,多尔衮身边之人,无论八旗贵族,还是能人异士,皆齐齐颔首,认为多尔衮之言有如金玉,无有差池。 便有乱马驰来,一骑翻身滚下马背,一个踉跄跪倒在多尔衮面前:“摄政王,大事不好!” 多尔衮一愣,便察觉到周遭之人神色皆变,当下抬起一脚把人踹翻,喝道:“安敢胡言?!什么大事不好!” 那兵是个白甲,闻言叩头不已:“夏贼嬴翌亲率大军至东山口,一刀杀尽千骑,礼亲王不能当,令奴才前来求援!” “嬴翌!” 此言一出,当场哗然。 覆灭明廷,全据京师,导致阿巴泰全军覆没的元凶,大清最大的敌人! 竟然到了眼皮子底下! 然而还不等多尔衮等人喘一口气,又有两骑联袂而来,皆翻身滚马,报来噩耗。 “西山口敌军蛮横,火器犀利,以致于损失惨重!” “北山口敌军强攻,不能挡,已被攻至营前!” 两个消息犹如两炸惊雷,炸的多尔衮等人头晕目眩。 多尔衮面色一下子变得铁青铁青,胸口起伏着喝道:“阿济格的和多铎是干什么吃的!挡不住?!山口皆两处大营,两万精骑,据以地利,怎能挡不住!” 报讯的白甲只是叩头。 多尔衮深深的吸了口气,勉强按捺住心中的惊慌,忽然看到正策马将去背荫障四寨堡传讯的儿郎,忙喝道:“回来!” 唤回人来,多尔衮道:“之前命令作废,立刻去四寨堡,令率兵来援。半个时辰不至,全部砍下狗头,夷九族!” “喳!” 多尔衮闭上眼睛,强令自己冷静,片刻后道:“夏贼突袭,猝不及防之下,竟有险情。不过诸位不必担心,我大清铁骑天下无敌,很快就能扭转局面。” 他此时,声音已显平和许多,道:“圆明大师、元日法王,还有诸位萨满,且先回避一二。” 一帮子能人异士无言间皆步出此处。 便则只余多尔衮及忙乱中赶来的其他几个八旗首脑。 多尔衮此时,面孔微微泛白,他沉重道:“阿济格与多铎既向我请援,想必已有刻不容缓之势。且贼首亲至,可见其决心。惟今该当如何,诸位可有教我?!” 不等有人回答,多尔衮又道:“原想以兵力优势将其拖住一二,待破山海关,夏贼便是瓮中之鳖,然不能敌,如之奈何?我令其回援,亦不知结局?” 此时颓废的豪格第一个开口:“贼兵强横,我大清八旗精兵亦不能当,遑论汉八旗与朝鲜兵?惟今之计,唯有速速突围,尽力保留儿郎性命,万万不可与之死战。如此才有卷土重来之时。否则...” 老代善叹了口气,亦道:“豪格之言,虽丧威风,但未尝不是道理。八旗儿郎是大清立国之基,如今止不到十万人。一旦损失过重,大清危矣!” 济尔哈朗跟着道:“摄政王速速决断,夏贼不会给我们的太多时间。” 多尔衮此时,心中无比复杂。他知道这些人的话有道理,但同样知道,藏在这些话背后的意义。 敌人的强大,多尔衮已经深深的知道。如果那副盔甲还不能说明什么,那么阿济格和多铎刻不容缓的请援,则能打消一切疑虑。 作为多尔衮最信任的两个亲兄弟,阿济格和多铎皆能征善战,如今二人各拥两万精骑,据地利优势,但在炮声响起之后不到两刻时间就派人求援,敌人该是如何的强大?! 面对强大的敌人,死磕对于底蕴浅薄的大清而言,是最愚蠢的行为。正如老代善所言,一旦八旗精兵折损太过,女真就镇压不住局面,大清分崩离析就在眼前了。 然而多尔衮更知道,一旦狼狈突围撤退,摒弃一切其他外部条件,如果能回到盛京,那么多尔衮面对的,必定是群起发难! 他这个摄政王,绝对做不下去了。等待他的下场,比如今的豪格,恐怕还要凄凉! 该怎么办?! 多尔衮念头转动,忽然道:“贼势强责强矣,然我未必没有胜算!” 豪格叫道:“睿亲王如今还在幻想么?!” 多尔衮冷笑一声,并不直接回答,而是道:“夏贼兵锋强横,我八旗精兵亦差一线。当下局面若只如此,撤也就撤了。然夏贼却将要害暴露在我面前,若不能击之,岂非愚鲁!?” “要害?!” 豪格道:“睿亲王说的可是那夏王嬴翌?!” 多尔衮道:“正是此贼!他若藏在山海关,我鞭长莫及。但他竟如此大胆亲至战场。只要能抓住机会斩杀此人,一应问题迎刃而解!” 老代善闻言痛心疾首道:“睿亲王糊涂啊!那贼首虽亲至战场,但又不是独身一人!其强兵环绕之下,如何诛之?!眼下稍稍拖延片刻,就有无数儿郎战死,不值啊!” 三一七章 最高效的杀戮 “不!”多尔衮用力的挥了挥手,面孔狰狞道:“你们都说撤退,但可曾想过未来?!夏贼如今刚刚得势,正是最虚弱的时候。若不趁此机会斩杀此人,便则今日顺利撤了,来日他发兵来攻,又该如何?!他今日只三万兵,来日就是三十万!想想吧,三十万那样的甲兵,我阖族上下全填进去也不够啊!” 他狠狠的捶胸口,捶的盔甲哗啦啦的响。 听了这话,豪格等人皆无言以对。 济尔哈朗咬了咬牙,道:“好,睿亲王此言高屋建瓴。然如何诛杀贼首,才是最大的问题!我听说那嬴翌有万夫不当之勇,加之甲兵环绕,斩杀他的可能性有多大?!” 多尔衮道:“付出再大的代价,本王也要拼力一试。” 他吐出口气:“稍后我率大军去东山口,以八旗健儿掩护,藏地的喇嘛、中原的和尚以及我女真的萨满们趁机出手,取贼首性命,就在这一搏之间!” 豪格还要在言,被多尔衮挥手止住:“勿须多言。贼首既在东山口,不妨试一试。若不成,再突围就是。” 言罢多尔衮大步走出,却与在外等候的能人异士说话。 这里豪格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齐齐点了点头。 那边,多尔衮已与一帮子能人异士言罢,正下达命令:“...传令西、北山口,令阿济格、多铎务必再抵挡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之后,就地突围...令堡中兵马集结,速发东山口。” ... 东山口,王轶胜率亲卫三千迅速向右侧山坡上的鞑子军营突进。三千人浑然犹如一个整体,眨眼扑击,阵形丝毫未变,但整个阵势就已在五丈开外。 这一支亲卫,皆是老兵中的老兵,且以其护卫嬴翌之责,赏赐反馈颇为优容。其中每一位将士,若下放到其他各部,轻易一个统率百人的军侯是少不了的。 三千人体魄皆3以上,个个有近乎千斤的神力,悠长的耐性,和果决的杀法手段。 以王轶胜为首,结成突破型的锋矢阵,视坡度如平地,几个呼吸便攀上山坡。 右侧山坡上军营中的鞑子顿见慌乱,但很快被阿济格弹压下去。当王轶胜三千金甲攀至一半,营中便有数千骑居高临下冲锋而来。 只在几个呼吸,双方便激烈的碰撞在一起。 三千金甲逆水行舟,但碰撞的一瞬间,却有乘风破浪之势!当头王轶胜举刀一斩,便闻音爆炸响,霎那间将面前十余骑斩杀一空! 身后三千金甲转瞬间完成阵形变幻,从一个整体大阵,变成无数个小的小阵。以十长级的编制十人为一阵,相互守望。 鞑子骑兵冲来,一队队金甲灵敏无比,瞬间避开,放鞑骑入内,然后化作一个绞盘,四面合围绞杀。 嬴翌的亲卫部,并未配备火铳。不是火铳不好用,而是火器需要后勤的及时支援。而长枪大刀则不必。 嬴翌率部,历来轻车简从,亦不带火药,亦不带子弹。再则亲卫部整体强横,单只冷兵器,已能杀伐无双。 就在这样的山坡上,鞑子大吼大叫,而金甲则沉闷无比,不见一人发声,却更令人心寒。 阿济格站在营前,看着三千精骑冲下去,那金甲瞬间化整为零,散开成为一个看似漏洞百出的筛子,但等精骑一冲进去,便瞬间合拢。分明每一道刀光,都有一个儿郎失去性命,那种沉默的,高效的,快捷的杀戮,令阿济格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心尖尖都在发颤! “再冲!继续!” 阿济格失态大叫。 便又有三千精骑冲了出去。但此时,才几个时间?之前冲下山坡的三千精骑,竟已几乎全军覆没! 更令阿济格心颤的,是对面山坡上乍起的虹光! “完了!” 阿济格透心凉。 ... 多尔衮集结起三山营堡中的一万兵马,从寨堡出来,耳畔听着好似四面八方传来的喊杀声、铳鸣声、马嘶声,心里却冷静无比。 沿着宽敞的兵道向东,不一刻时间,东山口在望。 背后的喊杀声渐远,但多尔衮脸色却越来越严肃。 朦胧的东山口,在这一刻,在多尔衮的眼里,好似变成了一头巨兽的血盆大口,让多尔衮心中的定计,竟产生动摇。 为什么东山口没有动静?不是说夏贼贼首就在这里吗?! 阿济格呢!? 两万儿郎呢?! 远远看到两侧山坡上,还有零星的火光,那是火把的光芒,但稀稀落落,冷冷清清,给人一种恐怖的感觉。 这时候,一阵清风吹来,铺面的血腥味! 多尔衮顿时脸上一片煞白。 他动了动嘴皮,却终于没能说出什么。硬着头皮,率领大军,缓缓通过东山口,外面的月幕下,嬴翌的军队静默而立,他看见了。 大概有史以来,最高效的杀伐,在这一天诞生了。后无来者不说,前无古人是绝对的。 鞑子两侧大营,计两万兵马,没走脱一个。左侧军营的带着面对嬴翌,是没能力逃跑。右侧大营阿济格存了侥幸之心,几次添油之后,已无力逃走。 两万女真八旗精兵,只在一刻钟的时间内全军覆没,而下手的,只有三千零一人! 这样的效率,就算是几百年后嬴翌来到这里之前的那个时空,也很难做到。除非找准城市投放战略武器,否则只枪炮论,绝对不可能在主动进攻中,十五分钟之内杀尽两万精兵! 实际上,这还是因为亲卫部耽搁了。若只嬴翌一人出手,还要不了这么长时间。左侧山坡的一万鞑子,嬴翌只出了八刀就杀了个干净。 多尔衮不可谓不快,从接到消息、集结兵马,至赶到东山口,还不到两刻时间。但较之于嬴翌和他亲卫部的高效,多尔衮则被甩到了天涯海角。 杀尽东山口的鞑子之后,嬴翌并未率部突入三山之中。这山口,才是堵路的好地方,进去了反而容易疏漏。 仍退回原处,静静等候。 于是多尔衮来了。 嬴翌并不知道来的就是多尔衮,隔着夜幕,他只在多尔衮脸上扫了一眼,倒是在多尔衮身旁的和尚、喇嘛和萨满身上多看了两眼。 但也仅此而已。 当初在河南之时,那一回见张天师,嬴翌还隐约能感受到一些威胁。但如今,若张天师出现在嬴翌面前,恐怕与寻常人也差不多了。 对面的那些个和尚喇嘛,还比不得张天师。便则有些什么诡谲手段,但如今的嬴翌,也不再是当初对巫蛊都感到棘手的嬴翌了。 血罡练就,以其阳刚之势,对诡谲手段便有了极强的抵抗力。气血本就阳刚,先天便与阴森诡谲的东西相互克制。只是气血没能炼成血罡之前,较之于血罡便显得散乱,不够凝聚。 三一八章 土鸡瓦狗 “建奴计有七万兵马,刚杀尽两营,西、北山口各两营,眼前这里一万,正齐活了。” 嬴翌淡淡道:“轶胜,那穿着我军盔甲的,是否便是奴酋多尔衮?” 王轶胜道:“回君上的话,大抵就是此奴。” 两人言语,洪亮清越,隔数百步距离,多尔衮等人听的一清二楚。但多尔衮并未回应,只默默排兵布阵。 嬴翌也没动弹,眼睁睁看鞑子结起阵势无动于衷。 些个土鸡瓦沟,谅他什么手段,怎堪一击?! “给我把守好山口,本王眼皮子底下,鞑子绝不能走脱一人。”嬴翌淡淡叮嘱一声,双腿轻夹马腹,单人独骑,持刀而出。 背后王轶胜:“喏!” “想必便是多尔衮。早前至此,本王教山坡上的鞑子给你这奴儿递个口信,教你来领死,奴儿果然来了,好。” 嬴翌迎着多尔衮战阵策马而走,口里声如雷动,压十里山川。 手中朴刀斜指地面,盈盈一抹虹光流淌,令人触目。 分明单人独骑,却更见势大,如泰山压顶,这一刻,好似一尊无比高大的魔神踏步而来,来自更高生命层次的威压,压得上万鞑子喘不过气,竟至于人马纷纷,后退不止! 一帮子能人异士早变了颜色,这哪里只是什么万夫不当的猛人?分明仙魔一般非凡之人,如何抵挡?! 盘旋在高空的巨型海东青任凭萨满涨红了脸把无声的短笛都快吹爆了,7也不敢落下来,因为一轮昊阳正冉冉升起! 绝对的力量,绝对的压制,随着嬴翌的接近,鞑子的军队不战而溃! 哗然间,上万鞑子精兵炸开了锅,阵势瞬间溃散,无数的鞑子跳下马背,四面八方奔走,有的奔上山坡,欲翻山而逃。有的直愣愣冲嬴翌跑来,不及近,皆倒在当前,被压的神魂崩溃,疯言乱语成了傻子。 战马匍匐,如临王者。亦不知压死压伤多少。 喇嘛、和尚和萨满们将多尔衮等八旗首脑围护在当中,战战兢兢的看着嬴翌接近,却不敢丝毫动弹。 嬴翌的势锁定了他们,来自神魂的力量压制他们的心灵,就好比普通人遇到生命危险的时候,往往手足不听指挥,当下亦然。 为首的喇嘛元日法王赤膊着的半身,已呈淡金色,皮肉绷得好像大鼓,泛红的脸上,一双眼睛几乎崩裂出眼眶,脊背微微弯曲,随时都会折断。 白眉修长的老和尚圆明,一双眉毛上垂落下滴滴鲜红的血珠,嘴皮颤动着,连一声佛号都喧不出来。 余下那些个喇嘛和尚,以及更孱弱的萨满,则更见狼狈,一个个筛糠一样颤抖着,冷汗淋漓。 多尔衮只觉得天灵盖下一股子凉气冻得脑子一片空白,喉咙好似被一只大手扼住,呼吸不得,一张马脸憋的血红血红,他张大了嘴巴,使劲的呼吸,却似乎呼吸不到一口空气! 至于豪格等几人,更是不堪。早屎尿一地,瘫软无能了。 嬴翌抬起一刀,血罡飙射而出,化作一轮朝阳在鞑子中间炸开,霎那死伤一大片。血罡炸散,化作道道利箭,四面八方攒射,奔逃中许多鞑子随之倒下,不知死伤多少。 只出了一刀,嬴翌便没有再管那些奔逃的鞑子,而已至前。身后远处,三千亲卫已是散开,正追逐截杀残余奔逃的鞑子。 嬴翌端坐马背,居高临下的看着喇嘛和尚萨满以及多尔衮等人。他目光扫过,一个个好似被抓住心脏,脸上露出极度痛苦恐惧的神情。 那为首的喇嘛神情挣扎反抗,却连指头都无法移动分毫。老和尚圆明早低头垂首,死了一般没有生息。 “你们是哪里的和尚?”嬴翌缓缓开口,弥漫在空气中的神魂威压顿时消散一空。 这一瞬间,元日法王和圆明和尚乍起暴喝,两人化作残影,空气中两声音爆绽开,一左一右四只手,直奔嬴翌脑门招呼! 这两人并非等闲之辈,比起张天师或许不如,但亦差不了几分。这一动手,端如雷霆,霎那已至。 嬴翌抬手横刀,一举一动如行云流水,不见丝毫烟火气。与袭来两人呈现出鲜明的对比,一方快到了极点,一方却动作闲适,便是寻常普通人,也能看的一清二楚。 但偏偏就挡住了。 只一声炸响,两侧两双四只手,同时击在朴刀宽大的刀身上。气浪绽放的一瞬间,但见虹光微闪,两条人影倒飞而出,分毫不差的跌回原位,齐齐以倒栽葱的姿势,扑街。 随后便见嬴翌顺势竖刀一劈,刀势如清风,正迎上与夜幕融为一体迅捷射来的一道灰气,噗的一声,灰气当空被斩溃消散。 便见一个枯瘦的老萨满仰面喷出一口老血,周身一缕缕黑影挣扎扭曲出来,反噬撕咬,把个老萨满抓的头破血流,一头栽倒在地。 噤若寒蝉。 一瞬间的惊喜尚未绽放,绝望便已涌上心头。多尔衮忍不住吐出一口血来,浑身软软的倒了下去。 嬴翌收刀,再问:“哪里来的和尚?” 圆明老和尚挣扎着坐起来,喧了一声佛号:“嵩山佛门圆明,见过夏王。” “嵩山佛门。”嬴翌淡淡的点了点头:“本王记得,嵩山在河南吧?你们这些秃子,怎么跑鞑子这儿来了。奉了你家佛祖的命?” “阿弥陀佛。”圆明嘴角溢出一缕血迹,嬴翌虽未下死手,只血罡反震,便已令圆明精气神大损,他喧了声佛号,喘息道:“只因夏王暴虐,不得不如此。” “哦。”嬴翌点了点头:“我听说嵩山佛门是嵩山一带最大的地主,有良田数万顷。去年清扫河南之时,想是已收回了罢?你们这些和尚,不是自诩出家人,不喜外物么,本王收回田产,正好教你们潜心修行。” “夏王何必明知故问。”圆明和尚道:“修行之人,法财侣地缺一不可。门中弟子修行所需一应药物皆自田产而出。夏王收了田产,便是绝我道统,贫僧如何束手待毙。” 嬴翌问:“本王令人收回田产,亦曾给你们这些修行中人一个选择。只需得为我所用,修行所需,自然不需你们自己操心,既如此,你这老和尚为何还与鞑子勾连在一起?自万历后,鞑子屡侵神州,杀伤不可计数,掳掠百姓为奴,你那佛门的慈悲之心,又在何处?” 圆明不言。 三一九章 戛然 嵩山历来释教重地,而圆明这一支修士则执之牛耳。譬如龙虎山之于道家,便则嵩山之于释教。 正如圆明和尚所言,修行之士,法财侣地缺一不可。法为根本,没有法门,无从修行。财亦重要,没有财富,资源何来? 无论道家释教,修行之士,皆需财富支持。然道家修士多走上层路线,财富多取自于高官勋贵之家。而释教则多走平民路线,譬如嵩山佛门,便有良田数万顷,佃户超过十万人! 高官勋贵之家,以供奉道家修士,各取所需。这嬴翌管不着。但佛门广纳土地,拘束百姓,这是当政者所不能容忍的。 若说前朝明廷可以容忍,那是因为无可奈何。但在嬴翌这里,则全然没有顾忌。 年前据河南,嬴翌令清剿贼匪、统计土地人口,嵩山佛门便在其中。李真人与嬴翌说过嵩山佛门修士,嬴翌便令丈量土地、统计人口的吏员给了嵩山佛门一个选择。 当时并未闹出什么波澜,嬴翌还以为嵩山佛门的修士真真出尘。没想到却应在此时。 “夏王逼迫太甚,贫僧嗔念难消。思来想去,唯有夏王势尽,我佛方得安稳。” 嬴翌失笑:“你嵩山释教修士不曾投李闯,亦不曾助大明,到头来却投了鞑子,实属可笑。本王曾与尔等一条通天大道,你却不要。偏偏要与本王作对。如今落在本王手中,唯死而已。” 圆明和尚面色沉静:“不成功则成仁,阿弥陀佛。”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嬴翌言罢,转脸看向一干喇嘛:“自藏地有政权以来,你们这些喇嘛便未曾安分过。鞑靼时,助铁木真,此时又助建奴,其行殊为可恨。” “只为传教耳。”元日法王挣扎着盘膝而坐,道:“中原排外,我密宗难以传播。唯有别出机杼,另寻他法。” 嬴翌颔首表示了解,道:“你密宗理念,与神州百姓不合,这才是根本原因。你看神州释教,同为释迦,不也顺顺利利千余年?甚至屡屡压过道家?实乃尔等狼子野心,欲覆诸夏。竟以传教为名。” 说到这里,嬴翌笑了笑:“你今日与本王作对,来日本王打上藏地,伐了你山门,破了你庙宇,你意下如何?” 元日法王浑身一颤,垂首不言。 嬴翌看多尔衮,此时分明已如垂垂老朽,再看另外几个,屎尿一身,一时间竟觉无趣。 当下不再多言,刀光一展,头颅滚滚,皆赴黄泉。 想那多尔衮,亦是一世威风,到头来也不过老狗一般。想那女真旗主,亦曾纵横天下,杀了多少汉人百姓,到头来还不是屎尿齐出,与市井泼皮无异? 能人也罢,异士也好,撞到嬴翌手中,与猪羊又有什么不同? 嬴翌不觉意兴阑珊,这天底下,大抵再无有他杀斗起兴的时候了。便是那张天师,如今到他面前,怕也受不住两刀。 远处,仍有厮杀声传来,而近处,亲卫部正在收尾。一万建奴精骑,被嬴翌一刀斩杀三成,其余惶惶如犬,又无马骑,如何逃遁?以亲卫部高效杀戮,这时已将尘埃落定。 嬴翌站在当场,插刀于地,微微叹息。亦无再去西、北山口之兴致了。 待王轶胜交令,嬴翌便翻身上马:“本王回山海关,余事你自区处。” 王轶胜不知君上为何如此情绪,却也不敢多问,应了声喏,指挥将士打扫战场。嬴翌则单人独骑,回山海关去了。 及至于天明时分,朱炳琨等皆率部而归,向嬴翌汇报战果。 一夜大战,朱炳琨、王四五所率兵马皆有损伤。朱炳琨所部六千兵马,伤亡三百人,其中轻重伤者二百七十余人,战死者不到三十人。王四五则是另一路领军的校尉,所率六千人伤亡四百余,伤者三百八,战死者超过五十人。 至于战果,自然是辉煌的。朱炳琨所部斩首一万两千级,俘获千人,被突围者不到七千。王四五所部斩首一万三千级,俘获五百,遁走者亦差不离。 如此一来,一夜鏖战,建奴七万本部精兵,共折五万六千人,俘获一千六百人,侥幸突围的,还不到一万三。 “建奴鼎盛时有十万精兵,如今除了逃遁的一万余惶惶之犬,大抵也只余镇守辽阳之兵,其势已不足道哉。”嬴翌听完战报,微微点了点头:“众将士皆战功卓著,待回京师,自有封赏。朱炳琨速着战报,报于京师,以我王令,令牧政院昭告四方,免去百姓忧虑。” “喏!” 嬴翌又道:“本王不日返京,这里手尾,你作为战区都督,可自行决断。建奴逃遁者,锦州自有阻截。反倒是如今背荫障一线的建奴附从军队成了大头。” 朱炳琨垂首道:“请君上示下。” 嬴翌道:“背荫障一线大抵还有好几万人马,皆汉奸兵与朝鲜兵。另往宁远一线的寨堡之中,亦多多少少有些驻兵。加起来应该不下于鞑子本部的七万之数。” 多尔衮发兵数十万,其中正兵二十万。除开其本部女真七万精骑,还有十四万,则皆是汉八旗与朝鲜兵。自其驻兵背荫障一线,日日交战,多有损伤,不说太多,数万还是有的。 剩下的,总数应该在鞑子本部兵马人数之上,至少也差不多。 “还有鞑子的三十万包衣,亦皆在三山营后方的诸寨堡之中。”三十万包衣可不在少数。作为鞑子的后勤和炮灰,包衣的作用,实际上很重要。但他们的战斗力,却值得商榷。不能打硬仗。 国运之战,重之又重,多尔衮不敢把包衣放在前线。生怕打不得硬仗的包衣出篓子,于是放在后方作为支援、镇守,并看顾粮道。 这也是三山营堡没有包衣的具体原因。 阿巴泰之覆亡,虽曾多有疑虑,但也给多尔衮敲响警钟,让他不得不谨慎行事。 他害怕把包衣放在前面,一旦包衣一触即溃,反冲回来,以三十万之数,会带起巨大的连锁反应。 但无论如何,这些如今都已不重要。 便听嬴翌道:“大夏立国在即,多需人力。然俘虏与否,要有个抉择。” 他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如今鞑子本部大败亏输,料来汉奸附从会迎风而降。可我不要这样的俘虏。记住,背荫障一线的汉奸兵和朝鲜兵,不许投降!” 朱炳琨等在座将领皆心中一跳,领会到了嬴翌的意。 三二零章 风暴 诸将心领神会,知道嬴翌杀意已决。便则齐声应喏。 朱炳琨捶胸道:“君上,那...吴三桂该如何区置?” “吴三桂...”嬴翌闻言笑了,道:“此人现在何处?” 朱炳琨道:“据探报,吴三桂一直驻兵前屯卫附近。大抵建奴不甚信任他,将他搁置后方。” 嬴翌点了点头:“他此前虽有降鞑之意,但并未付诸实践。反倒暗中降我。本王非无心胸,既如此,便给他一个出路。” 顿了顿:“以其领兵资历,待至京师见过之后,便配给在你手底下做个部将罢。” “喏。”朱炳琨退下。 到嬴翌即将离开山海关的前夕,亦即晌午之时,锦州终于有消息传来。至此,嬴翌完全放下心,轻车简从,带着三千亲卫,回京师去了。 说来当初嬴翌初起时,自知明廷将末,想到原本历史上鞑子之荼毒,心中还颇为捉紧,是以仅据一河南,未曾多喘口气,便发兵北伐。 量那东虏,亦有百万本部,十万精兵,附从数十万,包衣不可计。本以严峻,却如今果然土鸡瓦狗,一战而没。 时移事易,毕竟当初不比眼下。尤以伟力归于己身,嬴翌之强横,已不可估量。此战之中,说来便则他一人,大抵也能把鞑子杀个一干二净。 或说只须得嬴翌一人一刀,将什么都解决,岂不简单?但里面的道理,不能这么去理解。 嬴翌非浪荡江湖的孤家寡人,作为诸夏之长,他麾下一大票文官理政,一帮子将士征战,若什么都要嬴翌亲自去做,还要他们干嘛?这个诸夏之长又有什么意义? 何况杀鸡宰羊一般,实在也是无趣。不如留给将士们立功,帮助将士们成长,其意义更大。 再则天下之大,嬴翌虽强,亦无分身之力。天下尚未平定,将士们还要征战再征战,莫不成每个地方每一场战役,嬴翌这个为君者,都提着刀亲自去砍? 如此,那人道方案,便也没有了意义。 此战从相持到战终,前前后后持续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而一方大势,原本有入主中原之姿的东虏,便已被打落尘埃。可以预计,折了这么多兵马,死了那么多栋梁,东虏剩下的那点力量,恐怕连朝鲜都压制不住。 东虏的下场,是看得见的。 不过东虏的恶狗们对东虏的反噬,大抵恐怕不会成为现实。辽东战区不会闲着,不扫平辽东,恢复诸夏自古以来的领土疆域,朱炳琨便是失职。 大夏要立国,却是要在一统天下之后。辽东、江南、藏地、疆地,辽阔的北原,广袤的南海,差了一块,就不圆满。 若不圆满,嬴翌便不立国。否则早在灭掉明廷占据京师之时,便已受臣子们劝进而登极了。 山海关大战的战报比预料中传播的更快,嬴翌归京的路上,早有百姓翘首,欢呼雷动。 百姓苦鞑久矣! 十余年间,鞑子四次入关,每每烧杀掳掠,无恶不作。百姓深恨之,却因明廷无力,而无可奈何。 如今山海关东虏大败,漠南鞑靼失势,两处战报加在一起,便预示着北方大地再无忧患。 当今良种遍地,丰收不愁,秩序稳定,外患皆去,百姓又如何不喜?! 官道两旁,百姓山呼,奔走相告,许多老人老泪纵横,哭天抢地,叩拜不已。只道是圣天子临世,圣明果敢,领袖诸夏,混一海宇。 嬴翌迎着光,背影一重神圣,无比高大。 ... 夏王大破东虏、鞑靼,诛多尔衮等奴酋数十人,斩首十数万级,俘获无算,这个惊天动地的消息,如雷霆震怒风暴滚滚,不到半月便席卷神州大地。 在第一时间,遍天下鸦雀无声。 尤以长江以南诸州府及四川云贵为最。 这样的战果,震惊了天下人。对已处于夏王治下的州府而言,其光有容焉,振奋难当。而对江南诸州府、四川云贵诸地,则如六月寒霜透心凉。 应天南京,一处高门大宅之中,前朝勋贵文武云集,气氛沉凝到了极点。 自崇祯帝下诏退位,宣布明灭,在法理上,应天的这一票前朝官员已成了无根之萍。但作为旧朝的既得利益者,他们如何肯甘心? 不过这些人各有心思,不能齐心合力,需要一个旗帜来凝聚人心,法理上明廷已灭,但一帮旧臣仍迎前朝福王朱由崧至应天,打算以之为旗帜。 嬴翌据河南,当时朱由崧在怀庆府。李闯肆虐河南之时,破雒阳,杀老福王朱常洵,朱由崧便逃到黄河北岸的怀庆府,藏身于河内。 及至于嬴翌坐了河南,并未对朱家宗室进行清洗,朱由崧于是受周王之邀,定居于开封。但不久,便南下去了。而嬴翌根本没管。 于是明廷魏国公徐弘基便迎朱由崧于应天,但对于怎么安排朱由崧,一帮子旧臣却产生了分歧。 有人认为崇祯宣布明灭,这朱由崧用处不大,随便把他供起来喊口号就够了。但有人却忠于朱家,认为应该立刻让朱由崧登基称帝,并让他掌权。还有人却觉得朱由崧不堪大任,应该另外选一个。 于是无尽的争论,从四月崇祯退位明灭开始,到现在四个多月都还没有商量出一个结果来。 而北方传来的消息,终于惊醒了这帮子旧臣。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便一个个来到徐弘基府上,只半天时间,该来的都来了。 有在凤阳大战之中大败亏输的史可法,有南京吏部尚书张慎言,有兵部尚书阮大铖,右侍郎吕大器,水太凉钱谦益,江南十府巡抚张国维,应天礼部上书姜曰广,户部尚书高宏图,抚宁侯朱国弼,诚意伯刘孔昭,忻城伯赵之龙,应天守备太监韩赞周等数十人。 徐弘基穿着厚厚的袍子,咳嗽了几声,苍老的脸上闪过一抹不正常的红。他道:“北边传来的消息本公已经得到确认。逆贼嬴翌于山海关外大破建奴,其部属郑九、钱岳,于宣大、密云外亦击破策应建奴的鞑靼诸部,消息无属实,并无错漏。” 三二一章 应天 “国公,这消息真的得到确认了?” 阮大铖眉头紧皱:“逆贼之兵锋,就真有这么横?!” 徐弘基咳嗽了一声,道:“马士英、刘泽清、刘良佐、刘肇基、牟文绶等皆前车之鉴,阮大人到这时候了还不明白么?” 徐弘基所言之人,皆是中都凤阳之战中战殁的明廷文武。马士英是凤阳巡抚,刘泽清等皆一镇总兵。而他们的敌人,只是区区万余人。以堂堂正正之兵,势如破竹碾压之,数路总兵,运河一线诸州府近十万大军几乎全部覆灭。 连史可法都险些被擒杀。 果然徐弘基提起此事,堂下的史可法顿时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大败亏输,实是羞煞了史可法。 “可...”张慎言踟蹰片刻,道:“逆贼能破马士英等,然那建奴却非刘泽清之流啊。” 这话就有意思了。 在座的都明白,大明朝的军队,都是纸糊的。与东虏历次大战,无不以战败告终。所谓的几次大捷,也不过是遮羞布而已。譬如袁崇焕的大捷,听说用炮打死了努尔哈赤,但没捞着尸体,谁知道呢?杀个百十人,便可称之为大捷,但较之于己方的损失,这点战绩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早前嬴翌据京师,崇祯退位灭明,又听说嬴翌要与东虏大战,这应天诸旧臣还弹冠相庆来着,觉得是狗咬狗,逆贼厉害,东虏也不差,正好打个两败俱伤,他们这些旧臣就可以顺势跳出来了。 但结局是谁也不曾想到的。 逆贼是厉害,但在他们的心目中,比起肆虐多年的东虏,恐怕还要差一筹。 然而东虏也是纸糊的了。 这下还怎么顺势跳出来呢?!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好说的。”高宏图道:“魏国公,诸位同僚,逆贼迫帝退位,大逆不道,天所不容。我兴义师,怕他来哉!” “书生之言。”阮大铖嗤之以鼻:“你有本事让老天爷一炸雷劈死那嬴翌,岂不更妙?” 高宏图顿时面红耳赤,就要整编,却听阮大铖道:“逆贼凶猛,如今破了鞑虏,再无外患。其据大江以北,势成矣!惟今之计,不是讨论如何发兵去征讨他,而是防备他发兵渡江来攻!” 阮大铖此人,心思深沉,极善权术,但未尝没有才能。他此言一出,许多人忍不住颔首赞同。 敌势已成,我势已弱,主动权在敌人手中,而不在他们手中。主动进攻那是妄想,凤阳之战便是前车。如今最好的办法,是凭借大江天险建立防线,抵挡住敌人进攻,再来徐徐图之。 “阮大人所言极是。” 徐弘基叹道:“惟今也知有如此了。不过大江天险,尚需水师守卫。应天水师的情况,诸位是知道的,不堪一用。” “福建水师都督郑芝龙可堪一用!”史可法突然出声。 徐弘基捻须沉吟道:“郑芝龙的确可堪一用。然此人恐怕不好相与。当初熊廷弼在时,与郑芝龙交好,朝廷才能勉力招抚此人。然此人历来听调不听宣,如何令他率军而来,心甘情愿抵御逆贼?!” 阮大铖神色一动,道:“时局至此,再难转圜,不如破釜沉舟。那郑芝龙也是也野心之辈,又曾是海盗,没有什么道义,只有利益可以动其心。不妨任命其为福建总督,都督福建一切军政要务。” “不可!”史可法驳道:“阮大人此举乃是养虎为患。把福建送给郑芝龙,一则于国法不合,二则阮大人又怎能料定那郑芝龙不会成为第二个逆贼!?” “糊涂!” 阮大铖道:“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好办法不成?莫不是还要带兵去凤阳跟逆贼打一场?!” 史可法气得须发张扬。 阮大铖又道:“我不能料定郑芝龙会不会是第二个逆贼,但他现在不是。嬴翌逆贼势大,是最主要的敌人,不能因为郑芝龙可能会是逆贼,就不用他,要不然谁来抵挡夏贼?!因噎废食么?!” 他向徐弘基道:“昔日霸王破釜沉舟,方能大破暴秦。今日舍一福建而赢得喘息之机,可也!” 徐弘基思忖着,缓缓颔首:“好。” 诸旧臣泰半赞同,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史可法等迂腐之辈,只能无可奈何的接受。 徐弘基道:“稍后便遣人去福建。”便转言:“逆贼破鞑虏而大势已成,你我这里要抵抗之,福王便须得有一个安置,以便于名正言顺。我意劝进福王,登基称帝,承洪武之大统,统御江南诸州府,凝聚一心,共抗逆贼。” 事到如今,福王的事,必须要有一个了解。如果再继续争论下去,等到北边打来的时候,就晚了。 诸旧臣心知肚明,闻言再无多说,皆勉强赞同之。 于是议定择日请福王朱由崧祭孝陵,随后登基称帝,承洪武大统。 此间议定,又说钱粮物资之事。这应天的旧臣个个家大业大,但即将拥立起来的小朝廷却穷的一笔。 只好有力出力,有钱出钱,尽快把架子搭起来。 这一番,看似颇有成果,但在旧臣们散去之后,背对他人之时,一个个神色都极沉重。 郑芝龙可堪一用吗?能挡得住嬴翌?! 福王是明主吗?可有英明?! 众人能齐心吗?力可凝聚? 皆是疑问。 崇祯宣布明灭,便推朱由崧上位,在法理上实际站不住脚跟。只是借明廷最后一丝余荫而已。 这等日薄西山,可有盼望? 映照历史,如今的形势已大致一目了然。那嬴翌恐怕就要应验其诸夏之长的豪言了。 千余年前,曹孟德与袁绍官渡之战前夕,其麾下文武多有私信袁绍者。而此时,又何尝不是一个轮回?! 利诱郑芝龙,推朱由崧上位,出钱出粮,这一切都无法掩盖颓势。这一天之后,暗地里,不知多少人做了几多小动作。 ——江南之江北的渡船上,一时间多了许多渡客。 ——金华士绅郑家竟也门庭若市。 而郑家在金华的祖宅,却只有一个老仆,几个健妇而已。即便如此,也不知多少人上门拜访,留下许多礼物,各种书信。 三二二章 牧斋 金华郑氏,历来并无闻名。几代之前不过富户门第,后来经商发家,逐渐才有起色。 到了这一代,金华郑氏两兄弟,长兄郑允成,二弟郑允芝,一个经商,一个经学。经商者手段了得,自其接过郑老太公家业,区区二十年,便将郑氏经营的繁花似锦。经学者更是了得,一路过关斩将,以进士之尊从翰林之位。 至此,郑氏的士绅之名才算是名副其实。 这样的士绅之家,神州大地上,数都数不清。不过是士绅阶层的一块砖而已。若只如此,当不得看重。 然郑允芝一朝势起,从区区一个七品县尊摇身一变,竟成了嬴翌的政务首脑,分明新朝宰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这还不算,其女竟与嬴翌相约婚姻,待立国时,便是那后宫之主,国朝之母。郑允芝以宰辅之尊,就国戚之贵,这等荣膺,令人叹为观止。 金华为郑氏祖宅,但江南为前朝旧地,未免被人拿捏遭遇不测,早在嬴翌占据河南之时,郑氏便举家迁到去了。 大抵就在嬴翌北伐灭明的前后。 于是金华郑氏的祖宅,便空了。只留有一个老仆,几个健妇打理宅子。 说来郑氏兄弟二人,皆非常人。郑允芝有治国之策,郑允成则有决断之能。郑氏的生意,立足于江南,郑允成却能果断的抛弃江南的根基,举家北去,其中有多大损失可想而知。 要知道他举家迁移之时,嬴翌还在北伐前后。只占据了一个河南,较之于神州大地,不过一隅之地。 面对这样的情况,这天底下,绝大多数的人,恐怕都会犹豫不决,不能下定决心。 但郑允成就做了。 事实上,他没有押错宝。嬴翌以区区河南之力,北伐灭明,大破东虏,眼看大势已成。郑允芝更是水涨船高,已有新朝宰辅之姿。 郑允成抛弃根基,举家至河南,家业非但没有因为抛弃江南根基而受损,反而得到了莫大的好处——河南,乃至于如今北方的诸多生意,只要他能做,那都是畅通无阻。 当初多少人鄙薄金华郑氏,道其与逆贼为伍,如何如何。现如今,还有谁能昧着良心说出这样的话来?暗地里不知有多羡慕。 空荡荡的祖宅,也门庭若市,可见一斑。 老仆郑祥送走最后一位锦袍玉带的拜访者,看看天色已昏暗,想必不会再有人来,便要关上大门。 这两天,可把郑祥累坏了。但他高兴啊。 作为郑氏的家生子,郑祥比怀叔郑怀还要高一辈,从郑允芝祖父那一辈,郑祥就在为郑氏服务了。郑允成举家北迁之时,本要带上郑祥,却被这位老仆强硬拒绝了。郑祥要守着郑氏祖宅,觉得只有这样才对得起服务过的两代郑老爷。 郑氏北迁之后,郑祥不知受了多少白眼,被人暗地里指着骂了多少恶毒的话,但他都不在乎。他是看着郑允成兄弟二人长大的,他知道这两兄弟有的是能耐。坚信早晚会回来。 但也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虽然郑氏没有回来,但郑氏的名声,到了。 往日里给他白眼,恶毒咒骂郑氏的,这时候还有几个没有上门来谄媚过?踩低就高而已,郑祥也不以为忤。他活了这么大岁数,什么人没见过?人之常情。 不过却也把这些人记下了,骂他不要紧,骂了郑氏总有一天要还回来。 扶着大门,郑祥费力的将门合上,却就听到一声喊:“老丈莫急,莫急!” 郑祥听了,手一顿,探出头来:“是哪一个?” 便见一辆马车停在门外,走下来一个文质彬彬的老者。也是锦袍玉带,气度有些不凡。 郑祥一看,走出门来做了个揖:“敢问是哪位大人当面?” 老者呵呵一笑,淡然祥和,微微还了一礼:“老夫钱谦益。” 郑祥一怔,片刻后瞪大了眼睛:“原来是牧斋先生!小老儿有眼不识泰山,牧斋先生快快请进!” 钱谦益文坛领袖,东林大佬。在这江南是名声鼎盛。郑祥见多识广,怎能不知? 这位水太凉,这时候还不是水太凉。虽然在朝堂没有建树,但在文坛,却声名广大,并为人所敬重。 白日里来了那么多权贵代表,郑祥都少有辞色。然面对钱谦益,郑祥却极是敬仰。由此可见一斑。 钱谦益也不拿架子,微微一笑,随郑祥入内。 郑祥早唤健妇奉上茶水。请钱谦益坐了左首,自己束手站在主位之下。钱谦益见状,不禁暗暗感到赞叹。 这位老仆谨守礼法,便是主家不在,也不曾逾越分毫,实在是难得。 “老丈谨守礼法,丝毫不逾越。郑氏家风如此,难怪有如今气象。”钱谦益赞道。 郑祥微微躬身道:“小老儿区区仆人,怎敢放肆?牧斋先生谬赞,实不敢当。” 便转言道:“牧斋先生驾临,主家却不在,小老儿只好逾越。敢问先生至此,有何见教?!” 钱谦益笑道:“郑氏昆仲二人,允成果敢,手腕高强;允芝满腹诗书,乃治国之才。皆为江南同乡,老夫亦感欣慰。” 便道:“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朝代更迭,自然之轮回也。所谓天行有常,不以尧存,不以桀亡。明室当国近三百载,及至于外不能平虏患,内不能安民生,便有英雄当仁不让取而代之。” 郑祥一听,不禁道:“牧斋先生文坛领袖,深明大义!朱家无能,自当退位让贤。历来朝代更迭,莫不如是。想那些骂夏王咒郑氏的,都是些糊涂虫!” 钱谦益抚掌笑道:“老丈亦非常人也。” 便正色道:“明室不能安国,有志者早盼英雄降世平定神州,还百姓一个安稳。夏王虽起于微末,但其能其力,可当英雄二字。诛李闯救开封,安河南伐明室,破鞑靼灭东虏,抚百姓定秩序,一桩桩一件件,无不令人敬仰。老夫虽人在江南,却神交已久,恨不能早见之。” 他面露激色,好似恨不得立刻与嬴翌见一面,瞻仰其雄姿。 三二三章 水太凉 一番诚恳到极点的话,表明了钱谦益的心意,然后钱谦益才道:“老夫闻听夏王大破鞑虏,心中难以自已,与志同道合的好友痛饮一日,便急忙赶来金华。” 郑祥作洗耳恭听状。 便听钱谦益道:“夏王大势在北,尚未触及江南。然夏王必定横扫天下,一统神州。不过江南之地前朝旧臣,多食古不化,不知变通者。此辈中人勾连一起,欲抗夏王,分裂神州。老夫恨不能提剑杀之,可惜年老力衰,又无能为。此等小人,武不能平虏,文不能安国,却欺压百姓,残暴难当。若借长江天险将夏王阻挡在外,江南百姓何辜?” 郑祥不禁露出深以为然的模样,道:“牧斋先生所言极是。夏王横扫江北,平定流贼,清剿匪类,又以良种耕作,鼓励商业,令百姓安居乐业。且赋税极轻,更无徭役。这是青天明主啊!” “怎么不是呢?!”钱谦益叹道:“江南看似繁盛,但土地兼并严重,大豪大绅层层盘剥,令百姓多有困苦。夏王能早到一日,百姓便少受一日的苦。老夫与一些志同道合的友人,已决心迎奉夏王。只要夏王大军一至,老夫等必为响应。” 随后正色道:“然心有诡谲者防备甚严,为防泄露消息,老夫不敢派人去江北,只好趁着夜色,悄然至此。老夫这里有一封书信,还请老丈尽快送达江北,若能送到允芝手中最好不过。此间事切忌严密,千万不能泄露,否则杀身之祸老夫不在乎,但坏了夏王大事,阻了江南百姓期盼,那才是罪莫大焉啊!” 他谨慎无比的从怀里摸出一封厚厚的书信,珍而重之的交给郑祥:“江南仁人志士之心,都在此间。老丈,切莫教志士失望啊!” 郑祥慎重的接过书信,捧在手中,用力地点了点头:“牧斋先生放心,此间事,小老儿保证绝无差池。信会尽快送到江北,牧斋先生等着好消息就是。” 钱谦益露出笑容,站起身来:“如此老夫就放心啦。这里不便久留,老夫告辞。” 郑祥连忙道:“小老儿送牧斋先生。” 郑祥将钱谦益送到门外,注视着钱谦益的平凡马车消失在黑暗里。才关上门,微微吐了口气。 稍歇,郑祥将书信藏在怀里,到后院从笼子里取了一信鸽,写了张纸条装在竹管里,绑在鸽子腿上,这才放飞信鸽。 两个时辰之后,将至子时,后院墙外一道人影敏捷无比的翻了进来,熟门熟路到了郑祥卧室外,轻轻的敲了十一下。 嘎吱一声,门开了,郑祥把人让进去,关上门。 “祥老深夜信鸽,不知是什么急事?” 灯火下,那人露出一张年轻的面孔。 郑祥道:“小六,此间的确有大事。” 便取出那封书信,道:“钱谦益入夜前来,说了许多废话,交给老朽这封书信,让老朽递到江北去。此人文名鼎盛,在江南颇有声望,老朽不敢怠慢,立刻飞鸽唤你来。” 小六一听,顿时了然:“原来是钱谦益。此人的确颇有声望,尤其在文坛之中。君上破贼的消息已席卷南北,江南各地是暗流涌动,钱谦益此人,想必也有些打算。如他这般,这些天,已有不少人悄然往江北送信,大抵都差不多。” 郑祥笑道:“这些天这宅子门庭若市,老朽自然也看得明白。明廷都亡了,这些旧臣耍不起幺蛾子,都在找退路呢。” “那这封信...”小六问道。 郑祥道:“该怎么办怎么办。这封信重要不重要,都不该你我来区置。你把信早早送到江北去就是,其他的不必多想。” 小六点了点头:“祥老放心,天亮之前,这封信必至江北。” “嗯。”郑祥颔首,将信交给小六,道:“这些天江南必定不安稳,你们要盯紧了,不能出差错。” 小六把信收起来,转身就走:“不会出差池的。” ... 钱谦益是聪明人,但这天底下,聪明人多的是。只是用的方法各不相同而已。 离开郑氏祖宅,钱谦益坐在马车里,微微叹了口气。 他名声广大,还是东林党的大佬。但眼下他却颇为局促,甚至有性命之忧。 当初还在京师之时,他与人争权失败,得罪了人。如今落到别人手中,生怕遭到报复。那人就是阮大铖。 钱谦益有名,但无权。阮大铖呢?如今却是应天兵部尚书,是迎奉福王朱由崧的主要人物,权势滔天。而这些天,阮大铖已经在清洗应天旧臣中的东林党人。这让钱谦益如芒在背。 他不得不去拍阮大铖的马屁,捧阮大铖的臭脚,只为了活命而已。 然而北方传来的消息,却给钱谦益打开了一扇门。阮大铖权势滔天?等夏王嬴翌大军一到,他滔什么天?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如果能在这个时候抱住夏王嬴翌的大腿,等新朝建立,他钱谦益吃香的喝辣的,岂不快哉?!说不定还能捞个官儿当当呢! 他不敢派人去江北,生怕被阮大铖发现了直接派人杀掉他。所以就以拜访友人为借口,离开应天,悄悄来到金华。 在拜访郑氏祖宅的时候,他已在金华城中的一处幽静小院里落脚了。随行的,还有他的宠妾,柳如是。 钱谦益极宠柳如是,一则柳如是美貌如花,二则柳如是腹有诗书,两人有共同语言。这回偷偷来金华,他谁都没带却带了柳如是。 当然,去拜访郑宅的事,他没有隐瞒柳如是,但却是另一个说法——柳如是知道他去拜访郑宅,问他为何要去,只道是郑氏从贼,大逆不道。 柳如是是个文艺女青年,大抵很是理想化。而且平素接触的,多是江南的书生学子。因此她并不知道所谓的逆贼,所谓的夏王嬴翌是什么样的人。只知道是个逆贼。 钱谦益于是正气凛然的告诉她,要以文坛领袖的身份,给郑氏传话,斥责郑氏从贼,劝其不要自误,应当回头是岸云云。 柳如是很轻易的就被唬住了。 三二四章 腐朽 宋末时,鞑靼人名义上入主中原,但百十年中,并未成为神州的实际统治者。 或许对鞑靼人而言,只要能搜刮神州的财富,享用神州的女人,其他一切都不重要。大抵把神州与鞑靼人的汗国类等,譬如金帐汗国什么的。鞑靼人的贵族只管享受和搜刮,其他的无所谓。 百十年间,鞑靼人对神州造成了巨大的创伤,但却都是物质层面的。在文化或者精神层面,神州还是神州。百十年没有哪一年少了反抗者,没有哪一年没有起义军。 较之而言,原本历史上的满清,才真正凶残——女真人完成了实际的统治,将一个民族的脊梁几乎真正打断。这才是最可怕的。 而要打断一个民族的脊梁,销毁她的精神,仅凭满清那些个人是绝无可能做到的。他们有帮凶——自宋以来,逐渐失去节操的读书人们。 赵匡胤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由此造就了两宋的人文盛世。而宋承继于唐,因此北宋尚有武名。等到读书人们掌握了一切之后,武之不武,南宋比之北宋更加孱弱的事实,就证明了这一点。 但那时候的文人们,毕竟相当一部分还是有节操有底线的。崖山之后,十万人蹈海赴死,何其悲壮? 宋末之后,鞑靼入神州,乱象百年。朱洪武起于微末,奋璋之杀伐,驱逐鞑虏恢复中华,方有明。 大明朝建立之初,国事艰难。艰难在何处呢?艰难在治国。治国需要文人,但宋末之时,有骨头的都蹈海去了,余下的大抵多是‘水太凉’这类人物。经历鞑靼人的压迫和杀戮,剩下一些有骨头的,也都死了一大批,读书人们早已奴性深重、秉性腐化。 人说朱洪武杀性重,当国时不知杀了多少官员文人。大抵恐怕这一番杀戮,是为了纠正那深重的奴性和腐化的节操罢? 想想那数百年后,一个红色大国崛起,都世界第二了,还有那么多文人奴隶,还有那么多大V舔狗,就可以推知明初时候朱洪武面临的窘境。 而洪武出身草根,眼睛里最是容不得沙子。暴起杀戮,也就可以理解了。 当然,数百年后的舔狗舔的是外。而朱洪武面临的,是节操俱无,底线如深渊,秉性更趋近于鞑靼人的文人们。 十两银子剥皮充草,如此苛刻,非无缘由的。一个新朝刚刚建立,然而治理百姓的文人们,竟然全都是硕鼠,学着他们曾经的主子那样,压榨盘剥百姓,朱洪武能容得下?! 无论是明初的严苛刑法,还是锦衣卫这个暴力机构的建立,都有它的历史背景。 朱洪武一番好杀,果然风气大有好转。但现今来看,朱洪武毕竟还是失败了。 从南宋末开始,就逐渐根植于一些读书人心底腐烂的东西,并未被根除。随着皇帝逐渐无力强势,随着文人逐渐把握大势,他们渐渐无所顾忌,一切,都开始暴露出来。 到眼下这个时候,已经达到巅峰。 当然,不是所有的读书人都是这样的。打个比方,比如宋末,对半分,而有骨头的一半,基本上都死了,余下的大多都是没骨头的。活着的他们的道统顺利的传承下来了。而有骨头的,磕磕绊绊,他们的道统,毕竟还能为人所接受,也有那么一些传承下来,然后反抗,再反抗。但明后也逐渐腐化——原本历史上,甲申国难之后,全天下还是有不少的读书人以身殉国。这些人也许平素不是好人,也做过许多孽障,但终归还能守着一点底线。 然而这样的人,太少。 宋末还能对半分的话,明末大概九成五比半成,或许更少。 连钱谦益这样的文坛领袖都水太凉,内里的难看之处,就可想而知了。文坛领袖都不要脸了,遑论其他? 为什么先贤要强调德行,实际上就是要让读书人有一张脸,让读书人能守得住这张脸。 所以明末的读书人,已经不是先贤们的徒子徒孙了。他们连先贤对传承者最基本的要求都达不到,哪里算是传人? 钱谦益就是个典型的例子,对他来说,先贤们的教诲,只是用来装裱用的,必要的时候,可以随时撕开,随时抛弃。只要有利,他就敢作。德行是什么东西?老脸是什么东西?节操是什么玩意儿?家国又算什么?如果可以的话,他能拿来卖钱。 而且他装的很好,在一切没有揭开之前,在常人眼中,甚至在枕边人的眼中,他永远都是文坛领袖。 或许只有真正了解他的那些人,比如他的政敌,才知道这张老树皮下,藏着的是多么令人恶心的嘴脸。 北边吹来的风暴,很快席卷了整个江南。大多数的旧臣们都一边忙着抵御嬴翌的准备工作,一边忙着给自己找后路。只有极少数的‘迂腐’之辈,比如史可法,就是在真心奔走。 走了阎尔梅,史可法身边仍不缺赞画。有人建议史可法或许应该先找回正统。 “阁部,依学生之见,应天已失正统。崇祯以天子之尊,下诏退位,宣告明灭,应天江南便成了无根之萍。而逆贼势大,不能与之相提并论。唯有寻回正统,或可有所作为。” 史可法听罢,不禁道:“如何寻回正统?” 道:“崇祯帝便是正统。只要他能向天下人说明,是被逆贼所迫,一切就有挽回的余地。” 史可法忍不住沉思,片刻后道:“救回崇祯帝?!” “然也。” 史可法皱起了眉头:“崇祯帝在京师,相距数千里。逆贼眼皮子底下,如何成行?” 道:“逆贼强横,京师亦必防备森严。寻常人等自无能为,但...阁部,或可借能人异士之手,未尝不能成功。” 史可法一怔,心中拨云见日,豁然开朗,他猛地站起来,激动的来回走动,抚掌道:“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站定,史可法道:“天下能人异士,以龙虎山张天师为最。本官这就去拜访天师,请他出手!” 说着便急匆匆往外走,一边道:“以天师之能,救出崇祯帝未尝不可。或许还能更进一步...” 背后赞画追上来,闻言忙道:“阁部不可节外生枝——学生知道阁部心意,或可请张天师出手,诛灭逆贼。然逆贼有大军环护,本身亦非常人,若不能成,连崇祯帝也救不出来,那便不妙了。” 三二五章 争辩 龙虎山下天师府。 龙虎山一脉,自第一代张天师至今,历朝历代,多受优容。大明尊道教,连着这天师府,也在朱室当国之时,屡次扩建。其规模宏大,不输于王爵之府。 不过天师府多是天师一脉的寻常道士居住之处。如张天师、少师这等修行中人,若无事,多在山上修行,远离尘世。 说来龙虎山与嬴翌有过两次交集。第一次是张少师,第二次便是张天师。而二人态度截然不同。 张少师倾向于嬴翌,认为他是明主。而张天师倒也并非觉得嬴翌不是明主,他认为嬴翌的确是个雄主,然而嬴翌的理念,让他反感,由此心生不虞。 当初张天师因一枚新钱之故,不经通报,借法术之利,迷惑兵卒,险些与嬴翌打起来。第一次见面,便没有好印象。随后嬴翌的条件,更让他分外恼怒。修道士世外之人,怎能听凭嬴翌调遣?若得如此,道统何在?道家逍遥之心,何在? 张天师彼时甚至生出扶持他人,与嬴翌相抗的心思。 不过一路南下,张天师思来想去,认为龙虎山若亲自下场,一则有违祖制,二则被牵连进红尘之中,怕有灾祸。 要知道,天师教历代受到优容和尊敬,一是因为法力高强,等闲不敢招惹。二则便是从来没有亲自下场参与过国家之事。 他与嬴翌,乃理念之悖。互相之间实则并无仇怨。若一怒之下将龙虎山牵扯到争龙夺鼎的漩涡之中,后果实在堪忧。张天师亲眼见过嬴翌,知道此人厉害,还曾在河南观察了好一阵,更知道翌政清兵强。便扶持人与之作对,失败的可能性极大。 一旦失败,亲自下场的龙虎山,必定遭到嬴翌报复。说不得张家的道统,就要绝在他手中。这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亲自下场不能,但嬴翌的理念,那种坚定,张天师深有体会。若等嬴翌建国立宗,一道圣旨下来,要龙虎山效力,要取走龙虎山的典籍,到时候龙虎山又该何去何从? 为了这事,张天师与其子少师多有争论,但一直悬而未决。 直到这回,北方的风暴吹来,张天师再也无法坐视。于是从山上下来,召集府中耆老,商议定论。 “夏主大破鞑虏,其势已成。我在山上望气,但见北方祥云升腾,已势不可挡。” 张天师微微叹了口气:“夏主真雄主也,我虽与之相悖,却也佩服不已。然而夏主太过霸道,当初我见夏主,其言修道之士亦在人道之中,要取龙虎山典籍,令修道士听命帐下。此为我所不喜。” 最后道:“若修行只是为凡俗帝王效力,那与红尘学子相比,你我修道士又有什么分别?我等承祖宗遗泽,历来少有理会凡务,亦少与红尘牵连,便则有所沾染,也超然物外。你我只为求得长生,证的大道,得一逍遥。若为人指使调遣,呼来喝去,逍遥不存矣。” “父亲。”少师稽首道:“修行为长生,为大道,为逍遥。然数千年以降,可有得长生大道,真逍遥自在者?我辈修道士,虽修道于山林之中,但亦在人道之下。夏主有一句话,孩儿分外赞同——若连人都做不好,怎么成仙呢?” 又道:“父亲何必在意那口头上的逍遥呢?松云真人信上所言,父亲为何不肯相信?夏主非常人,有玄奇在身。已有不少同道为其效力,此乃大势,若我龙虎山不加顺应,早晚必有灾祸啊!” 少师言之松云真人,便是当初盱眙外松风观的那位老道。当初少师北去,至盱眙,便落脚松风观。史可法遣阎尔梅相随,请少师代为探查嬴翌底细来着。 当时松云真人有言,若得嬴翌有人主之姿,可平外患,他定要主动相投,为其效力。 果然,北方传来崇祯退位,大明灭亡,东虏入寇之兵全军覆没的消息之后,松云真人立刻启程北上。如今早在月牙谷与李真人为伴。 到如今,松云真人早上了人道榜,与李真人及后来主动投河南的几位修道士一起钻研元符之妙,亦曾多次书信龙虎山,告知一些玄妙,竭力邀请张天师再赴河南,但并未得到张天师的回应。 “松云道友之信,我非视而不见。”张天师叹了口气:“然则信中所言,匪夷所思。便是我修行玄法多年,亦觉不可思议。竟道夏主已手握人道,实在是荒谬。人道飘渺,无形无迹,如何手握人道?我实难相信。” 张少师闻言不禁叹了口气,张天师已是顽固不化了。或许人老了,便是如此。正如其他几位耆老,也是同样看法。 他道:“父亲,夏主起于微末,至今不到三载,便已成大势。连那精骑无敌的东虏,亦如土鸡瓦狗。这难道不是不可思议的事吗?遍数千年,哪里有这样的事?若非夏主有玄妙在身,又怎么可能?!父亲与松云真人相交多年,难道不知道他的为人?松云真人何曾口出过诳言?” 又道:“父亲念念不忘夏主新币,那新币材质非常,父亲以之炼符,无所不利。那等宝材,可是寻常手段所能炼造?” 张少师说的口干舌燥,然而一班耆老和父亲张天师却不为所动,张少师暗叹一声,他知道,不是张天师他们真的不相信松云真人的书信,而是不愿意为人所制,更不愿意轻易将府藏的典籍拱手交出去。 少师叹息,站起来道:“既如此,孩儿恳请父亲让我北去罢。孩儿愿为夏主效力,若得日后灾祸,孩儿这里,也是一条出路。” 当下不再多言,转身而走。 出了门,少师见天边白云苍狗,不禁悠悠长叹。 便则此时,有道人匆匆而来,少师微微一奇,忍不住道:“何事匆匆?” 那道士打了个稽首:“少师,是应天来的前朝官员要见天师。” “前朝官员?”少师一怔,道:“是何人?” 自崇祯宣布明灭,大明朝便成了前朝,许多人已是共识。 道人道:“是一位唤作史可法的人。” “史可法...”张少师心头一转,道:“你不必再去寻天师,我正有闲暇,便去见一见他。” 道人心想少师去见,大抵也差不多,便道:“少师随我来。” 便在一处偏厅,见到了史可法。 史可法一看是少师,起身不禁笑道:“原来是少师当面,却是年余未见啦。” 少师打了个稽首:“史先生别来无恙?” 史可法闻言,脸上神色微微一变:“本官如今乃是应天兵部侍郎。” 少师笑道:“自崇祯帝下诏,大明已不存焉。史先生何必自欺欺人?” 史可法脸都黑了:“少师休要胡言。” 便连忙转移话题,道:“本官此来,为见张天师。不知天师何在?” 三二六章 无功 少师道:“天师不会见史先生的。” 道:“史先生之意,我已尽知。然龙虎山传承千载,非只以法术之强,更因从不涉足争龙夺鼎之事。如今天下大势将定,休说史先生诸位已是日薄西山,便则调个头,史先生是夏主,夏主是史先生,龙虎山也不会插手。史先生请回,贫道送你。” 不由分说,扯着史可法的袖子,便往外走,一边走一边笑道:“史先生怎么想到寻我父亲?是谁出的馊主意?” 史可法挣脱不得,被少师拉着往外走,闻言气结道:“少师如此,实是失礼。” 少师笑道:“贫道也是为了避免史先生见我父时不好说话。左右史先生的打算是不成的。” 史可法道:“我未见天师,怎有定论?” “龙虎山祖制如此,史先生何必强求?”便已到了大门外,张少师松开手,道:“何况史先生等前朝旧臣势弱至此,回天乏术,又何苦把龙虎山拉下水呢?” 史可法无言以对。 少师打了个稽首:“先生还是请回吧。夏主之强,已非修道士所能制衡。便则我父抛弃祖制,也无能为。龙虎山绝不会与前朝旧臣有所沾染。” 史可法无可奈何,只好回转马车,蔫蔫而去。 不知何时,张天师已至。 道:“道统传承,历来改朝换代之时,虽与凡俗牵连,但游离物外,终能保持自家逍遥。如今夏主刚强,一旦得天下,普天之下率土之滨,怕是没有个清净的地方了。” 天师说着叹了口气:“你要去北方,为父便也允了。只盼你抉择无误,到头来不要后悔。” 少师道:“后悔的应该是父亲。” 天师叹息,转身进去了。 少师身后道:“方今之际,父亲千万莫与前朝旧臣沾染,否则大祸不远。” 天师淡淡声音传来:“为父岂能不知?” 少师这才放心:“父亲,孩儿这便去了。” ... 趋利避害,人之常情。史可法在龙虎山吃了半个闭门羹,随后也不气馁,又至崂山、阁皂山等道家圣地去,终未能得逞。 后不死心,又打听山野能人,一一延请,到头来竟没有请到一人。 方今局势已是一目了然,前朝旧臣看似掌握半壁江山,但其散发的腐朽气息,谁不厌而远之? 没有前途的势力,此时送上门去,莫非是活腻歪了? 不过对于北方的夏主,修道士们也多在观望。尤以家大业大的为最。譬如崂山、阁皂山和茅山等道家大派,与龙虎山一般,都颇犹豫踟蹰。倒是那些孤家寡人或者势单力薄的修道士没有那么多挂碍,陆陆续续有不少人北上河南去了。 而较之于道家大派,释教竟更积极。也不知道是因为嵩山释教修士的死的关系,还是其他的原因。 然而对比起来,嬴翌却更看重道家的修道士。因为符箓是道家的。需要道家修士,是为了钻研简化元符,以达到可以普适的目的。而释教修士则没有这方面的优势。 京师,紫禁乾清宫。 嬴翌锦袍常服,魁梧的身子端坐如山,郑允芝、孙闻等牧政院、御法院的主要官员正做汇报。 每一个开国之主,都是不同的,都有各自的喜好,而且能够让一切跟随自己的意志转移。所以开国之主,往往很少遵循某些成规。比如嬴翌,就不太喜欢看奏折,更喜欢当面汇报。 “君上大破鞑虏,声威震动宇内。令如今一应新政实施少了更多阻力。这一月以来,整个河北相关与农事、商事、税务等方方面面的手尾问题,皆迅速厘清。地方士绅、豪强无不配合。新官到任时,百姓无不箪食壶浆。” 郑允芝满面红光。较之于此前以刀兵相向,如今一应政务的实施,仿佛打开了一道缺口,如大河决堤,势不可挡。 在新国新政实施的过程之中,郑允芝更倾向于平和的手段。对于地方豪强和士绅,军队大肆杀戮,他认为并非最好的办法。杀戮的确可以尽快的解决问题,但也会留下很多隐患。会让人惧怕和仇恨。 前朝末年,地方士绅和豪强的确不像样子。但前朝是前朝,新朝是新朝,不能因为他们在前朝的事,而在新朝清算。他认为,只要地方豪强和士绅能够遵从政令,交出土地、人口,配合施政,这是利大于弊的。 只要新的律法颁布下去,御法院担负起责任来,地方的士绅豪强若有再犯,那便是勿谓言之不预,到时候再以律法惩处之,便可让人心服口服。 嬴翌闻言微微颔首:“新朝新气象,一应新政的实施,不可打半点折扣。至于具体的手段,我并不强求。” 郑允芝的施政手段,嬴翌并不觉得有错。既然郑允芝是牧政院的政务大臣,嬴翌又把政务一应托负,那就该信任他。至少在没有出问题之前,不能轻易改变决定。 郑允芝笑道:“君上英明。” 道:“当下已是九月中,距离年底时间不多。在今年最后的几个月里,牧政院的目标,是山陕关中。开年之前,山陕关中地区的新政实施,一定到位。” 嬴翌笑道:“如此最好。神州广大,一应政策实施,亦不能急躁。如今外患已平,正好空出手来施政。” 鞑靼和女真的战败,给新朝的建立,铺就了最平顺的道路。到了这个时候,嬴翌也不急了。而且也急不得。 只须得按照河南的模式,及如今河北的模式,一一铺开,最多一二年,旧的氛围就能扫清,新的气象就会蓬勃。 随后孙秀才说起御法院的一应工作,与牧政院一般无二,携大破鞑虏的威势,御法院的工作也变得更加顺畅,在各地顺利推进。 到开年之前,牧政院和御法院在河北地区的地方治理机构,上到州府,下到村镇,都要建立起来。开年之后,便要着手大河以南的淮河流域及湖广地区。 预计来年用半年时间,消化掉淮河流域诸州府和湖广地区,到下半年,可能会对川蜀、江南动兵。 具体嬴翌还没有下决定。 三二七章 处置 战略层面大抵便是如此,细微方面,则还有更多的层出不穷的事有待处理。 第一个就是元器的普适。 现阶段三种元器,能源类的八方塔、民生类的地稷仪和工业类的金元合金生产设备,除开金元合金生产设备之外的两种元器,都要逐渐普适开来。 地稷仪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而如今能够完成良种改造的,只有河南和京师两个地方。而神州广大,良种的推广不能依赖于遥远的运输。在嬴翌的计划中,第一个阶段,也就是对川云贵及江南动兵之前的这一段时间里,要达成府级治区都要有一座八方塔和地稷仪,用以满足当地百姓对良种的及时需求。 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一则八方塔和地稷仪现阶段只有嬴翌有能力制造,月牙谷方面,李真人等修道士尚未钻研透彻,还无法独力完成这一工作。 二则以府级治区论,单单河南一州和河北两州之地,府一级的治区就多达二十六个。 若再加上山陕关中、湖广北及淮河流域诸州府,府一级的治区就有六七十个。 即便在清扫旧的氛围的过程中,对边疆位置的一些府级治区进行了重新划分、合并或者扩张,但就数目而言,增减不大。 六七十个府级治所,就需六七十座八方塔、六七十座地稷仪,全都压在嬴翌一人身上,以嬴翌如今的效率,一个月能造最多六座元器,那也要二十个月以上的时间。 他不能所有的时间都放在这上面,他还有许多其他的事要兼顾。 何况府级治区元器的普适,还只是第一个阶段。在嬴翌的长远规划中,等府一级治区普适元器之后,接下来是县级,最终的目标,是达到任何一个村庄都能用到元炁能源的目的。 第二便是教化问题。 根据嬴翌在河南一州的做法,要求每个镇集甚至村级的治区,都要有义学,每个州府要有州学,京师要有太学的规划范例,照搬普及至整个神州大地,这一项政策,其工程量之巨大,想想都让人害怕。 这也是亟待处理,却又是急不来的。 另外还有农事、税务、商业等等各行各业的各种问题,都必须要处理,要解决,可以说万事开头,繁之又繁。 当然,眼下嬴翌面对的亟待解决的问题,实际上还是战争遗留问题——一应俘获的处理。 嬴翌回到京师已有一月,山海关外的战事已经尘埃落定。鞑子的本部精兵几乎没能逃走几个。从三山营突围的多铎等人,在锦州被钱岳击溃。残兵退往宁远,欲图乘船从水路逃离,但被早就守在海面上的郑五击灭。 背荫障一线的东虏附从军队,近十万人,嬴翌不许其投降,于是在一月之中,全部被堵在寨堡里剿灭,十万人人头滚滚,杀了个底朝天。 什么尚可喜,什么耿仲明,什么孔有德,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被砍了脑袋。 而三十万包衣,在小规模抵抗之后,全部投降。俘获超过二十万。已陆陆续续往关内押送进来。 山海关一战,总战绩为斩首二十万,俘获二十余万,牛羊马匹十三万头,粮食十万石,各类物资不计。 较之于山海关之战,北方对鞑靼人的战争,俘获的人口不多,郑九所部及钱岳初期战役俘获的男女青壮加起来不到五万人。但俘获的牛羊牲畜,却是大头。有四十余万头!至于斩首数,也达到了十万之数。 就算是现在,郑九所部还未停止对漠南草原的进攻,只是规模小了许多。随着土默特部、察哈尔部及科尔沁主力军队的战败,漠南草原靠近宣大及密云一线的鞑靼人部落,都在仓惶向北迁移。因此郑九所部的进攻力度,也变得越来越小。 战争的手尾,就是对俘获的处置。总数超过二十五万的男女青壮俘虏、总数超过五十万的牛羊马匹牲畜,以及缴获的各种物资,比如毛皮、药材、珠宝等等,除了铁料、金银这些直接入库,其他的都要进行妥当的处置。 “耗时一月,各类俘获皆已厘清。” 郑允芝道:“接下来具体如何处置,还请君上示下。” 嬴翌笑道:“没想到大笔的财富倒也成了麻烦,呵呵。” 众人皆笑。 嬴翌道:“具体的处置办法,就俘虏的丁口而言,可以分作两个部分。俘获的青壮年女子,皆发卖出去,无论任何人,皆可购置,充作奴婢使用。青壮年男子则入奴工营。” 郑允芝闻言,不禁道:“君上,奴工营如今已有近二十万奴工,若再将这部分俘虏全数充入奴工营,奴工营的规模就将达到四十万以上...依臣之见,不可。” 嬴翌笑了,摆手道:“无妨。眼下各地基础设施的建设急需人力,奴工营规模越大越好。至于总理政务大臣的担心,完全没有必要。没有良好的武器装备,四十万奴工也只是待宰的猪羊,谅也翻不起浪花。何况我相信连彪,他也是跟随我已久的老人,他不会乱来的。” 郑允芝这才点头。他只是给嬴翌一个建议,一个提醒。并非不知道奴工营规模再大也无用的道理。 嬴翌道:“道路驿站、水利设施等国家工程的建设,都需要大量的劳动力。这些俘虏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便以其劳力来赎罪。不过无论是发卖出去的女子还是奴工营的男子,我这里也要定一个章程——以三年为一个观测期,分两段——三年勤恳,任劳任怨,没有犯错的,奴工营可择之提拔头目,未曾提拔者免去奴身,有薪俸可拿,发卖的女子可免去奴身,购买者同样要为其发俸。再三年,奴工营无过者可入汉籍。发卖的女子若无过,亦入汉籍,官府配给土地。” 至于成为头目,且有功无过的,嬴翌没说。也没有必要。这些人是不可能给官做的。 郑允芝等人连忙记下来,皆道君上仁慈。 嬴翌笑道:“倒也不是仁慈,只是给他们一个盼望,免得没有积极性,出工不出力。” 皆笑。 嬴翌道:“至于数十万牛羊马匹,说来也是瞌睡来了有枕头。如今农事大兴,百姓皆回过气来,有了收入,并对畜力的需求急速增长,那么牛羊发卖也就不是一件困难的事。价格方面必须要符合如今百姓的收入水平,该怎么来就怎么来。马匹则先由军中进行挑选,挑选过后余下的也皆发卖出去。这件事大抵要落在商会头上,官府方面没有那么多精力。以平价批发给合适的商人,再规定好价格,通过商人卖给各地的百姓,可以大大的减轻工作量。” 三二八章 战争财 所谓合适的商人,就是为嬴翌服务的良商。整个北方大地,包括山陕地区,无良的商人,譬如范永斗这样的玩意儿,早被清洗一空,留下的,至少表面上都是有节操的。 前面郑九、钱岳所部出兵之时,不少的商人随军,就是他们。 自然的,俘获物资的发卖,肯定交给他们。有好处,自然给自己人吃。 借助商人的渠道发卖物资,一则可以大大降低官府的工作量,极大的提高效率,二则也是对这些合格的商人们的一种回馈。 何况出售的价格,官府也做了规定,不怕商人去坑百姓。若有这样的人,那么刀子肯定架他脖子上。 一头牛,市价譬如五千新币,官府批发给商人只收两千五,规定商人卖出的价格不能超过四千八,留了两千多的余地,如果这样还不满足,那么也该死了。 当然,商人们的利润,肯定没有这么高。运输及卖出之前还要喂养,都有消耗,而且还要上税。但无论如何,绝对大赚。 牛羊马匹肯定好卖,这是毋庸置疑的。百姓如今人人有土地,单口就是二十亩,而粮食的产量暴增,使得土地对劳动力的需求暴增,由此使得百姓对畜力的需求跟着增加。 这样一来,牛马等畜力,有巨大的市场。 至于羊,作为肉食,百姓如今有了收入,有了钱,自然也有消费,也不愁卖不出去。 反倒是珠宝、药材,可能滞销一些。至于皮毛,大概居中。 按照牧政院的预估,就女子发卖、牛羊马匹及各类物资的发卖,直接总收入可能会超过二十亿新币,间接的比如税收等等,大概有几千万新币。其带来的一系列影响,比如下一季的粮食收成、百姓的利益等等,都是有着积极意义的。 而二十多万青壮年男子,在进入奴工营之后,在归入汉籍之前,未来的六年时间里,会给这片大地带来无数的基础设施,这笔财富更是难以估量。 所以说战争财,一次性就吃个饱。 现阶段而言,嬴翌仍然缺乏大量的劳动力。民生的复兴,不是靠嘴巴说,而是靠双手去做,就需要劳力,需要人口。 当然,以薪俸的形势雇佣百姓,也可以。不过暂时,条件还没有具备。百姓还在恢复期,并忙着自己的农事,出工赚钱在次要。 当前用免费的劳动力,是最划算的。一则不会影响到百姓的收入,二则通过这样的手段消化蛮夷、消除罪恶,俗称劳改。 等到社会发展到一定阶段,百姓对出工赚钱有了紧迫的需求之时,奴工营才会失去他的价值。到时候,若还有对外战争的俘虏,其处置方式,肯定又要发生变化。当然,那还早,暂时不作考虑。只要嬴翌心中有个数就够了。 这一次大规模的战争过后,一段时间内,嬴翌不会发起太大规模的战役。就算是对江南和云贵川的统一战争,至少也要等到一年甚至两年以后。先稳定基本盘,再慢慢来。 不比早前,嬴翌担心动作太慢,会导致北方大地被鞑子荼毒。如今鞑子已无力,外患已消除,自然可以选择走的更稳的法子。 不过大规模的战争不会爆发,小规模的却不会停息。对辽东的彻底清洗,对漠南草原的进攻,都会保持在某个烈度之下。 因此在处理政务之后,嬴翌将已经撤回京师的钱岳唤到了宫里。 “辽东将定,有朱炳琨在那边,不必多久,自古属于诸夏的领土都会回来。”嬴翌道:“西北战区方面,郑九着重于对漠南甚至漠北草原的进攻,我要你组建西战区,着重于对藏地、回地,未来对疆地的战线构建,并为伐云贵川一统神州做好策应的准备。” 辽东的问题解决了,漠南草原的鞑靼人也被打了个落花流水。钱岳留在京畿地区的作用,便大大减小。嬴翌经过一番思考,令钱岳去关中组建西战区,针对对陕地西部的回地、西南部的藏地和西边的疆地建立战线。 这三个地区,历来都是诸夏神州的隐患之地。 回地看似与诸夏一体,然则回地之人,从来都不安分。有明一朝,回地就曾爆发过多次叛乱,之前被周力在淮南剿灭的革左五营流贼,为首的马守应,就是回地之民。且绿教在这个地方,有着难以想象的影响力,这必须要解决。 藏地更不必说了。自李唐开始,藏地便与中原打打杀杀,极不安分。宋末时,藏地的喇嘛扶持铁木真,之前又跟多尔衮搅和在一起。这亦是必须要解决问题。嬴翌当初对元日法王所言,有朝一日伐山破庙,并非妄言,是要实现的。 明廷鼎盛时候,无论藏地、疆地,都与辽东北的奴儿干都司一样,皆设都司,设卫所,进行过实际的统治。但随着明廷的虚弱,这些地方已经有名无实,又回到了原样。对于这几个地方,嬴翌从没想过温柔。千百年反反复复,已经足够让人看清楚这几个地方的人的真面目。畏威而不怀德。 一个字,打,再加一个字,就是杀。 反正急需劳动力,先杀一批,再把青壮年都抓起来,在当地修路铺桥,进行基础建设,正好不浪费。 “你去关中,等候募集兵马,来年配合牧政院跟进统治。并对目标进行详细的刺探和了解。”嬴翌叮嘱道:“做好一切准备,等候雷霆一击。” 钱岳自是心中激动,他也终于做到了都督这一等级。狠狠捶胸道:“君上放心,末将绝不出漏子!” 嬴翌笑着点头:“如此最好。” 然后:“因时间紧迫,我便不留你在京师。此战你战功卓著,本当与朱炳琨等一道封赏,此时我先予了你。” 便擢爵十一等,为一星伯,授伯爵银勋章一枚,赐钱百万、八面汉剑一口,领镇西将军印。 二十级爵,五级军士、五级公士、五级伯爵、五级侯爵。此战前钱岳是四星公士,如今一跃两级,成为一星伯,不说一步登天,跨度却也不小。 实际上钱岳是嬴翌麾下第一个伯爵——不是因为他功劳最大,而是封赏最早。其他人的封赏都已拟定,但还未下诏。 当初在河南时,嬴翌便与郑允芝等商议拟定了爵位等级,每一级爵都有详细的福利、权力和应该承担的义务,便则是勋章,也有详细的规制。分金银铜铁,当然,不是字面意义上的金银铜铁,而是颜色上的表述。 勋章皆是金元合金所制,只是外表镀层不同,颜色不同。钱岳为一星伯,勋章就是银色的,其上有一颗星。若是五星伯,那便是五颗星。 如此一来,钱岳如今则可称之为:一星伯西战区都督领镇西将军印。可以称他为钱伯爷,也可称都督,亦可称镇西将军。 三二九章 封赏 钱岳头晕目眩的离开的时候,脚下是轻飘飘的。曾几何时,他不过是底层草民一个,不想短短年余间,摇身一变,竟成了曾经仰望不到边的伯爷,虽已在预料之中,但事实临头的时候,仍难免心潮起伏难以自已。 钱岳这一番受命组建西战区,除带上本部兵马,一应皆要到关中之后,等兵部这边募集训练好了配给过去。并且,他这个西战区,在嬴翌的要求下,要满员。也就是四个校尉部,两个军级建制,四万八千人。 不但是西战区,对东虏的战争过后,辽东战区、西北战区、关中战区,江南战区及海军,皆要满员。另外,因钱岳移师关中建立西战区,原本张石所部关中战区将移师湖广,建立西南战区。 幸亏兵部主持征兵大事一直没有停止,新兵训练也一直没停。要补充各战区满员,不是太难。 如此一来,一旦兵员补充圆满,形成六个完备的军事战区,计有总兵力二十八万八千人。等拱卫京师的禁卫军三万补充圆满,嬴翌便有三十万余大军可用。 等各地政务梳理通透,社会秩序全部稳定,位于南方的三个战区及海军便可互相配合策应着,一举发起统一之战。 九月十九,各部除南方的江南战区、关中战区及已开赴关中的西战区所部将领未至,辽东战区及西北战区的部将级以上的将官,皆受夏王诏入京。 夏王嬴翌在乾清宫宴请诸将不提。 随后下诏封赏战功。 在场的直接封赏,未至者发往南方。 擢朱炳琨正式为辽东战区都督,授三星伯,领镇东将军印。一应其余赏赐不计。 擢郑九正式都督西北战区,授两星伯,领镇北将军印,一应其余赏赐不计 。 擢郑五正式领海军都督,授三星伯,领镇海将军印,一应其余赏赐不计。 擢王轶胜为禁卫军统领执金吾,授一星伯,领镇军将军印。一应其余赏赐不计。 擢林江生为江南战区右将军,授一星伯,领破虏将军印,不日率部南下,归于周力调遣。一应其余赏赐不计。 除此之外,各战区两个军级的左右将军皆有提拔,补足了缺额。 上述等皆在场者。 不在场者,西战区钱岳任命再作了宣布。又擢周力为江南战区正式都督,授三星伯,领镇南将军印。擢原关中战区今西南战区代都督张石为都督,授两星伯,领镇夷将军印。 其余如李焕、赵金等功勋卓著者,无论在场与否,皆有拔擢,军职、爵位皆有提升,一应赏赐皆厚。 再有降将,如吴三桂等,一应皆为部将,领三千人,配给各战区各校尉帐下听令,待观其行。 军事方面的调整,在平了外患之后,便是如此。宴后,嬴翌又将将军级以上的将官留下,与之针对各大战区的建制做了一番详细的谈论。 在军队调整过后,嬴翌才着手文官的拔擢升迁之事。 军队打仗,军功当然清晰可见。但军队打胜仗的前提,是后方的稳定和各项物资的及时供给。这都是文官的功绩。 何况自嬴翌占领京师以来,牧政院和御法院在建立各地方统治机构、施政方面,都无差池,这些功劳,都是要兑现的。 于是在召见了军队将官之后的第二天,嬴翌便下王诏,通过人道榜上一目了然的功绩增减,对文官进行封赏。 有‘代’字的,全部转正。有能力的,功绩卓著的,该拔擢的拔擢,该重用的重用。 种种任命拔擢,通过人道监下发到各官员手中。监事阎尔梅忙的脚不沾地。 整个这一份文官封赏,涉及到的人数,并不比军队来的少,超过千人。其中拔尖的,便是阎尔梅也不禁为之啧啧称奇。 有年方十九岁便为一府之尊的,有二十来岁便是府级御法执事使的。而且全是凭功绩而论,没有任何私人情绪参杂在其中。这在以往的朝代,是基本不可能的。 以往的朝代,有譬如甘罗十二为相之类的壮举。然而那并非是因为甘罗已经做出了多大的功绩,而是有皇帝的私人情绪参杂其中。当然,甘罗也好,霍去病也罢,那都是人杰,要不然皇帝也看不上眼。 十九岁这位新拔擢起来的府君名叫王维扬,就在京师的眼皮子底下任职。就是当初那位敢率青壮出城迎击鞑子奇袭军队的年轻县尊。但他的功绩,不在于率兵出城拦截鞑子,而是在于执政方面的杰出贡献。 千余名单,除开郑允芝这些中枢大员,地方上,县级的官员中,没有一个人比得上他。从他执政的宝坻县的农税、商税、治安、民心等各方面体现出他的能力来。在人道榜上,因他而增长的人道气数,比之其他同级的官员,要高出许多。甚至比起某些贫瘠的府级治所,宝坻一县人道气数的提升,可堪并论。 另一位二十出头便拔擢为府级的御法司首脑者名叫刘玄,也是个能人。 在嬴翌这里,能人与否,可以从人道榜上一眼看见。人道气数有提升,说明至少在某一方面,这个执政者是有能力的。人道气数提升多少,直接与其能力和作为相关。 当然,这里面未必没有一些疏漏。比如一个官员,他极善执政,但爱贪污。贪污会对人道气数的增长有所损伤,但他善于执政,促进的人道气数增长比贪污削减的更多,总体上看来,人道气数是向上的。 然而嬴翌需要的,就是有能力,善执政的。这才是最主要的。水至清则无鱼,如果贪污局限于一个幅度之内,嬴翌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若超出了某个限度,实际上在人道榜上,同样是看得见的。一句话就可以将其打落尘埃。 现阶段而言,人道榜上每一个人,体现出来的,都是对人道气数的促进作用,区别只在于多少而已。还没看到那种人道气数下跌的。毕竟新朝新气象,很多人都鼓着劲要做一番事业。 而且上榜的也都知道,自己的作为,可以通过人道气数的增减体现在人道榜上,是能够被一目了然的。是以都比较谨慎。 三三零章 灵感 宋太祖赵匡胤陈桥兵变黄袍加身,彼时的情况,未必尽如赵匡胤自己的意愿。 他手底下的文武将官,形成的大势,推动着这一切。推着他登上那个位子,为的是什么呢?从龙。 只有赵匡胤做了皇帝,他手下的人才能得到最大的利益,并消除不利。 他不是一个人,代表的是一个势力上上下下所有的人的利益。只有他的利益至高,手底下才会水涨船高。如果他无法至高,那些人则无法得到保障,甚至有大祸。 每逢乱世,豪雄英杰觅英主而从龙,因为乱世中一切旧有规则洗牌。只有在乱世之中,才能达成‘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壮举。 草民亦可为大将军,落魄的书生亦可为国之宰辅。 当然,这一切都是用身家性命做赌注。赌对了,皆大欢喜。赌错了,烟消云散。 跟着嬴翌的自然是赌对了。如今大势已成,从龙有功。一个个摇身一晃,年余间便登高位,光耀门庭,收获利益,光宗耀祖,名垂青史不在话下。是要名得名,要利得利。 打天下的要跟对人,如果跟错了,一家老小,甚至三族九族,都不得好下场。 嬴翌这一番封赏,说来还算收敛。毕竟尚未立国,如果此时封顶,到立国时便封无可封。因此爵位最高也不过三星伯,军方只有朱炳琨、郑五和周力三人,文官则只郑允芝、孙闻两人而已。 而官职品阶的话,就算是郑允芝,如今作为牧政院之首,实际上官品也只在三品。牧政院之上的易阁天官,都还空着。军方垂天阁也一样。都空着,等着大夏立国之时,才会兑现。 随后的一段时间里,军队调动频频,政务也顺风顺水,嬴翌则逐渐沉淀下来。 在河南的家眷抵达京师之后,嬴翌着手对内宫进行改造。 陈圆圆和李香君恍若梦中,不知不觉一转眼,竟就入宫了。这不禁让她们想起当初田宏遇从江南把她们带走,也是打着送进宫里的主意,没想到现在还是转回来了。 但此时不同彼时。此时宫中,与前朝自不类同。一则嬴翌并不讲那么多繁文缛节,二则内宫的构架,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住在宫里,似乎比在河南时,并没有什么差别。或对嬴翌抚琴歌舞,兴致来了亦可作画写书,要么出宫走走,看看市井红尘,要么做些女红,亦怡然自得。偶尔郑梓娘也进宫来看看,几姐妹倒也融洽。 在很多繁杂的规矩上,嬴翌并不作要求。不过她们还是不由自主的去遵守或者学习。 站的位子不同了,眼光就不同了,行为也会产生变化。但只要不那么刻板,嬴翌也就随它去。 宫里的事,嬴翌只当作寻常家中一样过。 大抵军务和政务方面,嬴翌交给手底下更多的自主权,只要大方向把握住了,具体的细节,嬴翌只看结果。 但他不曾忘记自己的根本。对内宫的改造,不是为了大修宫廷以享乐,而是要在内宫中建一个元符、元器的研究、实践场所。 元符和元器构成的元炁方案,是嬴翌的立国基石。但元炁方案的深奥,决定了要将这个方案实践铺开,需要更多的钻研。王恭厂逐渐建立起来,虽然规模比南阳方城山还要大,但对嬴翌而言,那只是一个工厂,并不是研究场所。 且在内宫之外,距离不近。为了方便自己的研究,最好还是将核心研究的场所,建立在内宫里。 嬴翌对研究场所的要求,面积不需要太大,但必须要精致、严格。对元符理解越深,接触元炁时间越长,嬴翌就越知道,钻研元炁方案,是有极精微的要求的。 元炁有着巨大的伟力。一旦钻研不慎,也许会造成严重的后果。此前只是皮毛的探索,随着探索的深入,在这方面,就要有严格的要求,不能再像方城山时候那样粗糙。 因此内宫中的元炁殿,所有的构造,从房顶到墙壁,从大门到地板,全都要用金元合金。 这一座元炁殿,在原本的一座宫殿的基础上建造,格局划分左右两部分,分为元符堂和元器堂。元符堂下又有诸如修习、简化、铭刻等各司。元器堂下则有诸如炼造、加工、组合等各司。 元炁殿所涉不小。两三个月内,王恭厂生产的金元合金,一大半都供应在元炁殿上了。 嬴翌亲自动手,带着上千能工巧匠,花了三个月的时间,在年关之前,终于完成了元炁殿的建造。 整个元炁殿建成之后,从上空俯瞰,整体类似于一个太极。元符堂整体呈银灰色,元器堂则呈淡金色,两条鱼儿一般泾渭分明。 两堂的鱼眼位置处,地底深处,都埋藏着一座巨型八方塔。或者称之为乙型八方塔。较之于在南阳时就技术成熟的早期八方塔,作为元炁殿能源核心的乙型八方塔,是其升级版。 之前的可以称之为甲型八方塔。 乙型八方塔在各方面,都比甲型八方塔强出三倍以上。这是在甲型八方塔成型之后,至今的这一段时间里,嬴翌对元符和八方塔制造方案更深入体会之后的成果。 不过乙型八方塔本身元炁汇聚的效率,实际上还达不到三倍以上,按照嬴翌的研究,应该是两倍左右。但李真人等齐至京师之后,与之讨论,嬴翌颇有所获——元炁殿的建筑格局,提升了其元炁汇聚的效率。 根源在哪儿呢? 是松云真人给了嬴翌灵感——松云真人是如今为嬴翌服务的修道士之中,修为最高、年纪最长的。他已经活了一百一十多岁了。并且交游广阔,知道许多隐秘。 嬴翌与松云真人谈到刘伯温斩龙的时候,松云真人告诉嬴翌,所谓的斩龙,实际上是破坏福地! 神州人杰地灵,所谓地灵,最是体现在福地上。自古以来,有许多福地,用松云真人的话讲,这些福地天地元炁极是充沛。福地遍布在神州大地之上,就好像一个个节点,汇聚着天地元炁。 刘伯温斩龙,就是坏去这些福地的对元炁的吸引和搅动功能,让福地变的寻常。 三三一章 培养 元炁是什么,有什么型态,长什么样子,对元炁最直观的了解,嬴翌说天下第二,绝无人敢说天下第一。 在元炁方案形成的时候,元炁海洋的真面目就向嬴翌敞开过一次。 加之元炁方案的一些基础信息,让嬴翌对元炁有了一个最基本最直观的了解。 修士们说当今天地元炁匮乏,不足修行。然而嬴翌知道,不是天地元炁匮乏,天地元炁是宇宙最基本最浩瀚的大循环,它永远不会匮乏,只会如潮涨潮落一样,在不同的时期不同的环境中,活跃或非活跃。 也就是说,天地元炁的大循环,其某一位置的活跃程度与其所处的具体环境和时间细细相关。 具体来讲,在大范围上,宇宙的元炁循环,会有一个大的规律,潮涨或者潮落。在小范围讲,便是具体位置的具体环境,会对元炁的活跃度,造成一定的影响。 通过松云真人的叙说,嬴翌恍然大悟。所谓的福地,就是具体位置的具体环境。这些福地,自然形成的某种格局,会对元炁的循环,产生一定的影响,使得元炁循环在这个位置变得更加活跃。 天地元炁活跃了,其表征就是‘充沛’。 刘伯温斩龙,便是将这些能够对天地元炁的活跃度造成影响的地形格局毁掉,使之变得寻常。 破坏掉神州大地上的一个个能够影响天地元炁活跃度的节点,使得神州大地的天地元炁平均活跃度大幅度降低,从根本入手,限制修道士的修行。 八方塔作为一种主动影响天地元炁活跃度,并吸纳天地元炁的元器,其原理,与福地颇为有些类似。 松云真人在方城山几个月的时间里,对此做了一番详细的观察。他发现,如果将方城山的格局,按照风水变化的道理,进行一番整改的话,八方塔汇聚元炁的效率,会得到一定的提升。 在方城山没有实现,因为大家并不知道松云真人提出的建议,是否真的有这样的效果。 而嬴翌受到启发,觉得可行,于是元炁殿的建造,风水格局方面的问题,嬴翌很果断的交给松云真人操持。 最后得到的结果极是喜人。 乙型八方塔本只两倍元炁汇聚效率,在太极两仪的风水格局影响下,直接跨了一大步,提升到三倍以上。 看到了实际效果,印证了松云真人的理论的正确性。于是嬴翌当机立断,要求修道士们再开一科——对风水格局的研究,也纳入元炁方案之下。 元炁殿,嬴翌正一边在一块金元合金板上用玉笔铭刻元符,一边分心与环绕周围的十多个修道士解说。 “元符拥有直接引动天地元炁的神妙。正如各位真人所擅的符箓之道。不过我看过各位真人的符箓典籍,发现多有缺失,且有许多谬误之处。虽然符箓更浅显,更容易研习,但也更难出成果。一旦沿着谬误研习下去,路就歪了。” 嬴翌道:“元符分五行。五行含万化。因此元符的妙用,无所不包。但元符的使用,要求也更高,更精密,更严格。诸位真人请看这一道最基础的火元符,便是最基础,也蕴含了三层道理。我将之铭刻在金元合金上,必须要用最精微的劲力操控...” 嬴翌的手很稳,稳的犹如泰山。他笔走龙蛇,眼花缭乱,待得元符刻好,但见其上云纹淡淡,若仔细去看,分明可以看到这些云纹的深浅分为三个层次。 在神魂层面的观察下,就可以很清晰的看出,这块合金板中,有一道立体元符熠熠生辉。 “元符不是文字,它比文字更深奥无数倍。它是立体的。要令元符生效,就必须要严格按照元符的铭刻规则,在载体中铭刻出其立体型态。” “而要完美的铭刻出元符,对各位就有极高的要求。”嬴翌正色道:“一则是对劲力的把握,劲力把握不够精微,铭刻的时候稍稍有一丝谬误,元符就不成了。二则是神魂的强大。神魂强大,才能掌控精微,才能更直观的观察到元符的型态。” 十多位修道士听的连连点头。 嬴翌笑道:“诸位真人都是修行中人,体魄或许稍欠,但神魂皆比常人更强。人道榜上,各位应该已经看过了。在座唯有松云真人的神魂,初步进入这个层次,可以模糊的感应到元符的型态。” 神魂要达到3以上,才有这方面的细微感应。而这里只有松云真人有这个资格。便是李真人,也差了几分。 “惭愧啊。” 李真人叹道:“贫道修行了几十年,神魂也才2出头。说起来,比君上一众文武将官,都要差一些。” 其余修道士,皆有些脸红。 嬴翌笑道:“真人何必妄自菲薄。一应文武将官,能有如今的神魂或体魄层次,那是因为人道功绩的反馈。诸位真人为我钻研元符,虽尚无突破性的成果,但我亦不能令诸位真人心冷。” 他道:“眼下长江以北都将大定,各地对元器的需求暴增。为此,我决定先予诸位真人人道反馈,以便于诸位真人助我炼造元器。” 单只八方塔和地稷仪,各地的需求,就让人头疼。以嬴翌一人之力,要满足天下的需求,难。 左右投来为嬴翌服务的修道士人数已过十人,本已难得,嬴翌亦不能苛刻。于是打算先给他们一些真灵反馈,让他们达到制造元器的基本条件,帮助嬴翌来完成此事。 同样,通过此事,让他们尝到甜头,也好更加用心。 反正只十来人,用不到多少真灵数。以如今嬴翌手中超过五十万的真灵数,要培养十来个人,轻而易举。 于是随后的几天,这十来位真人,都处于消化真灵反馈状态中。 嬴翌也不吝啬,既然要培养,那就一步到位。赏赐的真灵数,足够每位修道士,在原本的基础上,将自身的体魄和神魂属性提升到5以上。 是的,平均提升。 神魂强大,若肉身孱弱,恐怕连用玉笔在金元合金板上划条白痕都做不到。神魂要高,体魄要强,相辅相成,才是道理。 如此经过五六天的时间,元炁殿十二位真人皆面貌大变——一个个变得更加年轻,活力充沛,精神无比饱满。 随后便开始练习元符。 而与此同时,嬴翌早已着手制造元器。 他不能等着十二位真人有能力制造了再一起开动,那太消极。 三三二章 管理司 人道以人为本,文明的发展,建立在人的基础上。由是人才为重。 元炁方案的实践,离不开更多人的参与,仅凭嬴翌和李真人、松云真人这十二个修道士,无异于杯水车薪。 因此教化体系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诚哉斯言。 不过教化需要时间,不能一蹴而就。因此万事开头,须得有权宜之计。在培养十二个修道士的同时,嬴翌为他们每人配置了一队能工巧匠,权当作学徒,跟着修道士们耳濡目染。 河南方城山两谷中最顶尖的巧匠大部分都迁到了京师,如蒲铁锤等。 加之据京师以来招募的无数工匠,从中甄选出技艺精湛、手脚灵活,脑子机灵的,合约九百余人,全数配给给十二位修道士。按照修道士各自钻研的方向,划分到元符堂和元器堂下各有司之中。 再为各有司配备一些吏员,掌管平素日常。 如此,元炁殿的框架,就搭建起来了。 自然的,有资格入元炁殿的工匠,手艺至少要达到大匠级的层次。不过这样的人才,京师比河南多的多。要知道,当初建立方城山两谷的时候,有大匠层次手艺的,才不过寥寥几人。京师毕竟是京师。 在建立元炁殿的同时,对于工匠,嬴翌有些思考,并付诸实践。在河南时,对于工匠的安排,显得很粗陋。毕竟那时嬴翌主要的精力放在北方。如今江山已定半壁,自占领京师以来,招募的工匠人数,又已达到一个相当庞大的层次,因此就要求对工匠这一阶层有一个完备的安排。 于是将其规范化,建立一个归属于墨部之下的工会管理司。并完善工匠等级和福利待遇方面的问题,规定民间工匠的手艺达到大匠层次或者有新的发明,就必须要到工会登记,通过考核,享有大匠的福利待遇并承担相应的责任。自然的,专利管理也归属于墨部之下。 工匠这个阶层,在前朝时候,可谓苦笔。尤其在前朝进入衰颓阶段以来,无数的工匠是吃不饱穿不暖。别看嬴翌的这个工会管理司有些不讲道理,但工匠们却喜闻乐见。 因为一旦通过考核,成为工会大匠,就有基本薪俸可拿,并且录入人道榜,自身的权益会得到官府的保障。 这些事,当然不需要嬴翌亲自去处理。吩咐一声下去,不几天,墨部下工会管理司就成立了。 第一批在工会管理司进行登记的,就是元炁殿的这九百多位大匠。作为大匠,他们的手艺高超,而且徒子徒孙遍布,通过他们,工会的概念,相应的福利,种种好处迅速传播开来。 一段时间内,屡屡有厉害的工匠冒出来,到工会管理司考核登记。只半个月,元炁殿的工匠人数,就达到了一千三百人。 这让嬴翌非常高兴。 对于嬴翌而言,工匠是越多越好。全天下的大匠都到碗里来,那再好不过。 进入元炁殿的工匠,自然有相应的别人很难享受到的好处。真灵反馈,就是其一。 当然,修道士们重点培养,工匠们次之。可即便如此,等到嬴翌将这批工匠培养到体魄、神魂皆到3以上的时候,真灵数已经花掉了四万多。 要知道,单项在3以上的,军队里几乎全都是部将级的军官。而文官则皆是府级的大员。 由此可见嬴翌下的本钱之大!也可以看出嬴翌对元炁殿寄予厚望之高。 不过也正因嬴翌舍得下本钱,使得元炁殿很快进入正轨。在开春半个月之后,第一台非嬴翌亲手铸造的八方塔,终于在元炁殿诞生了。 虽然是整个元炁殿十二位修道士、千多位大匠一起绞尽脑汁完成铸造的,但嬴翌也高兴的多喝了几杯。 万事开头难,只要开了好头,有了成功的经验,一切就会变得顺利许多。 这个年,嬴翌过的很忙碌。除了过年那几天抽空陪陪妾室,又去郑府盘桓了一阵,和郑允芝等老人聚了聚,其他的再也没有了。一转身就又回到元炁殿的事上来。 当元炁殿的修道士和工匠们铸成第一座乙型八方塔的时候,嬴翌则铸成了第十三座乙型八方塔。 到此时,元炁殿进入正轨阶段。而在军政要务方面,也算是顺风顺水,没有冒出什么大的波澜。 当然,没有大的波澜,不代表没有波澜。 长江以北,包括淮河流域、湖广和关中、山陕地区,都已大部完成统治机构的构架。州、府一级圆满,只有县级的构架,还缺些火候。主要还是官员不足——宁缺毋滥么,读书人是多,但要成为官员,总得有那个能耐。 即便郑允芝等中枢大员殚精竭虑,以其强大神魂运转秩序,却也不能无米之炊。 因此在一些边缘地区,仍有秋后的蚂蚱在蹦跶。 另外江南和云贵川地区,都有异动。 江南方面,国安部递上来不少书信,其中有服软投诚的,也有跟嬴翌讲条件的。不过在此之外,江南的军队调动,也极频繁。尤其福建郑芝龙的水师,也在近段时间调至长江,这是让嬴翌最重视的一件事了。 当然,最或不最,只是相较而言。郑芝龙的福建水师虽然是这个时代极强的一支水上力量,但要说让嬴翌忌惮,还远远没有达到那样的层次。稍稍可以算是有点重视罢了。 至于云贵川地区,则可谓之群魔乱舞。川蜀的精华,掌握在前朝旧臣们的手中,军事方面以老将秦良玉等为首,是云贵川最强大的一支力量。除此之外,在明廷灭亡后,川南及云贵地区的各土司,一个个都冒头了。全都成了土霸王,相互之间攻伐、联合,演绎一出战国大戏。 川蜀的前朝旧臣,亦有书信暗来。与江南的旧臣们没有什么实质上的差别。无外乎投诚或者讲条件而已。 对此,嬴翌一概不理。因为他不需要。 倒是回地和藏地的异动,更让嬴翌关注。到年关之前,各大战区已是完备,兵员补满、装备俱全,已进入整训阶段。钱岳移师关中,西战区随之建立,回地和藏地的动静,已在掌握之中。 三三三章 形势变化 在嬴翌看来,回地和藏地许多年以降,皆不曾真正融入神州王朝,其根本原因,在于信仰。 绿教和藏地释教其核心理念,不溶于神州。因此这里的人,亦不溶于神州。 要彻底解决隐患,唯有诛其信仰。而人是信仰的承载,要诛其信仰,先诛其信徒。 说到底,一切征服,先要看拳头够不够大,刀子够不够利。然后再说其他。 前朝明廷灭亡太快,而这个时代的信息传递效率又极低下,这就造成了信息的不对等。 回地与鞑靼人本来是邻居,却也后知后觉,有人怕是以为明廷已灭,他们称王称霸的时候到了,于是蹦跶起来。 或许这是最初的导火索,等其蹦跶起来了,才得知东虏大败、鞑靼北逐和嬴翌崛起的消息,却已没了退路,或者尝到甜头不甘心。 至于藏地,恐怕完全是因为不知道。 这两个地方,在短短数月的时间里,雨后春笋一般,冒出了七八个草头王。 这些草头王胆子还很大,正向汉人的聚居地进行军事试探——派出一些‘马贼’,行劫掠事。 他们主意打的不错,但很可惜,一次也没能成功,反倒是损兵折将。对于钱岳而言,在嬴翌尚未下令大举进攻之前,自然不可能与藏地和回地大打出手。但对于‘马贼’,他则没有任何顾忌。正好新兵多,需要靶子来练兵。 较之于江南、云贵川或者回地、藏地,辽东和漠南草原则是另外一副景象。 多尔衮倾国之力,一战完败,老巢还被钱岳合同吴应麟与祖大寿里应外合端了一回。数十万大军几乎全军覆没,鞑子的实力一下子降到了冰点。 不过鞑子的小奴酋福临运气不错,在辽阳鞑子皇宫几乎被一锅端的情况下,小奴酋竟逃了出去。 并在唯一一个还活着的八旗旗主济尔哈朗的扶持之下,当机立断,率领满清女真向北方迁移,直接让出了‘大清’在辽东的所有领土,避开了朝鲜和汉人包衣对满清可能存在的反噬。 这一举动,让辽东战区不费一兵一卒的收复了辽东之地。 却也给鞑子本身赢得了一丝丝喘息之机。 鞑子退往北方,甚至抛弃了他们的祖地白山黑水,往更北更寒冷的区域迁徙。在一定的时间内,嬴翌是没办法兼顾那么遥远的地区的。 毕竟辽东大地糜烂一片,如若不厘清秩序恢复生产,军队若要远征,粮草补给就会变得极困难。 暂时而言,辽东战区会蛰伏下来。等着辽东地面恢复生产之后,才会以附庸鞑子为借口,对朝鲜发起进攻——这是嬴翌的战略之一。 朝鲜这颗墙头草,没有继续存在下去的必要。 而广大的漠南草原,如今是风声鹤唳。鞑靼人的势力在这片草原上急速衰颓,无数的部落狼奔豚突的往漠北迁徙,跟随郑九军队的商人和奴工营,每天都会从草原上运回一批批牛羊和奴隶。 而在神州,以长江为界限,这片广大的区域内,正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流离的人民迅速得到安置,恶略的豪强和士绅被诛杀、打压、降伏,遍地的山贼匪类被清剿一空,道路得到通畅,商业开始勃发。良种的推广,使得百姓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从食不果腹摇身一变粮仓满满。逐渐便有了收入,逐渐便有了笑颜。 一切的悲苦,好似梦幻,转眼竟就没了。这让许多人恍惚。 各地的官府迅速构建起来,一条条新政得到实施,治安迅速恢复平静,百姓开始安居乐业。 兖州府,曲阜。 这里曾经的坐地虎孔府早已人去楼空,衍圣公府封存已久。随着时间的流逝,这里的人们,对衍圣公的怀念,逐渐烟消云散。衍圣公毕竟不是孔圣人,虽然披着圣人之后的皮,但衍圣公府的所作所为,并不得人心。 自去年夏王发兵横扫河北,衍圣公府的老爷们全数被押走,送到京师去了。随后不久,官府建立起来,新政一一实施。百姓得到了应有的土地,年关前的大丰收,打消了认门对夏王的一切怀疑。 那是怎样的丰收啊! 深秋竟也种地,大冬天的竟就收割,这与老祖宗传下来的道理完全不同啊!但正因如此,人们才更相信夏王受命于天! 不过可惜的是,官府规定,每年只允许种两季。这让许多百姓一头雾水。 两个月就能收获,去出收获前的准备工作和收获后的收尾工作,算三个月,一年就可以种四季。 那得多少粮食啊! 只允许种两季,凭空少了一半收成,百姓自然疑虑。 官府当然有解释,良种对地力消耗过甚,虽然不惧严寒酷暑,不惧旱涝灾害,但地力太贫瘠,也难有好的收成。官府鼓励在耕作两季主粮期间,种植其他的作物以养地力,又宣传积肥料,还大肆招工兴修水利。 这一切,都让百姓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朝廷。 再也没有了民户、商户、匠户、军户之分,耕者有其田。也没有了称王称霸的士绅豪强和破皮烂仔。这些人老老实实的还好,若不老实,御法司的强人们会让他们知道厉害。 王友三原本是曲阜的一个匠户,作为匠户,在前朝是没有土地的。匠户只能做工,而不能耕田。因此大明朝衰败的时候,匠户们的日子就可想而知。 实际在这种缺陷之外,隐隐有些好处——对嬴翌。因为朱洪武把人们按照专业划分出来,要求种田的只能种田,做工的只能做工,于是到现在,虽然经过战乱,但工匠的数量和他们的手艺,可谓数千年之冠。 王友三原本过的极拮据,一家五口人都指着手艺过活。但明廷衰弱,官方没有订单,便是有,油水也被那些官吏盘剥的一干二净。他只能给私人做工,但即便如此,还是要给管着他的吏员上贡,要不然就不让给私人做工。 眼看着天下丧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没想到转眼之间,换了新天。 他不再是匠户,一家五口分得了应有的土地,并在几个月后的现在,再无衣食之忧。他已经计划着起一间新房,全家人能够住的更舒服,再不用住棚屋。 三三四章 地方 手里有手艺,家中有田亩,王友三的心里不知多满足。说来当初夏王派人拘走衍圣公的时候,他还不理解,还曾跟着那些士绅读书人咒骂夏王,现在看来,实在不该。 想想脸红。 眼下正是休耕季节,他前段时间给官府修葺官衙,昨日完工,领到了工钱,两个月,整整七百夏币,可把他高兴坏了。 要知道夏币的购买力强大,一石新粮也才一百夏币而已。七百夏币,相当于七石粮食,八百多斤呢。在一年之前,八百斤粮食可以让多少人为之亡命呢! 当然他家中粮仓满满,不需买粮。建新房的事,倒是可以提上日程。 王友三闲不下来,考虑建房的同时,休息了一天,就浑身发痒,恨不得立刻有事做。 他坐在自家棚屋门口的槐树下,不禁有些唉声叹气:“夏王也真是的,一年种个四季多好,非得休耕...唉哟。” 脑门上一棒子,敲的王友三一下子蹦了起来,回头一看,是自家老父亲。 “老资打死你个口无遮拦的夯货。夏王圣天子是你能胡言乱语的?!”老父亲提着拐杖就打,打的王友三飞奔。 “爹,别打,这不是闲得慌嘛。” “闲得慌,闲得慌就去曲阜瞧瞧。”老父亲拄着杖喘了口气:“早上张二麻子过路,说官府又在招工,你这儿耍的骨头软,唉声叹息像个什么样子。” “这就去,这就去!”王友三撒腿就跑。 他家就在曲阜城外的一个安置村里,当初建立安置村的时候,这里安置的大多都是些无所依的百姓,因此皆是棚户。不过如今,一眼望去,已经有好些村民在起新房了。用不了多久,这个地方就会焕然一新。 王友三一路到曲阜,进了城门。城门处也不像前朝那样有兵丁。现在没兵丁了,也不收入城的人头税了,倒是方便了不少。 进了城,王友三闲逛了一会儿,遇到个熟人。也是个匠户,曾经在一起共事过。 这人急匆匆的,被王友三拦住,正是发怒,看是王友三,才息怒。道:“三子也来了?!” 王友三一头雾水:“石哥哥这是要去哪儿?这么急?” 姓石的工匠一听,就知道王友三并不知道,于是笑道:“官府有新消息,是咱工匠的事。我这不就来看看嘛。” 王友三一听,眼睛亮了,道:“是咱工匠的事?” 要知道,自夏王的官府建立以来,每当官府有消息,与哪些人相关,那些人必定有好处。 当下拖着姓石的工匠就跑。 一路上还遇到不少的同行,越是接近县衙就越多。到县衙的时候,已是人山人海,怕是有上千个工匠堵在县衙的大门外。 王友三左瞅瞅,右瞧瞧,拖着姓石的工匠到一旁,爬上一棵大柳树,眼前豁然开朗。 不一会儿,县衙里面走出来几个官吏。霎时间,当场鸦雀无声。 那官吏扯开嗓子,声音极洪亮道:“诸位父老,君上立工会管理司的事,想必在场诸位皆已知晓。” 不少的工匠懵懵懂懂,哪里知道?只是见别人来,就跟着来了。知道事的并不多。 官吏见状笑道:“前面路口的告示上就有,本官这里再说一遍。夏王立了工会管理司,归属于墨部之下,掌管天下工匠。规定工匠的手艺达到大匠层次,便可入管理司登记入册,享有一应大匠福利,并承担相应的责任。” 道:“本县的工会管理司已落成,在场各位工匠,对自己手艺有信心的,可至管理司考核,一旦通过,往后每月将有二百夏币薪俸可拿,并录入人道榜。” 这位官员又道:“人道榜是什么,我这里说不清。若有人能上榜,便是入了君上的法眼。想想好处,大抵都是知道的。大匠享薪俸,月二百。官府有所需的时候,要无条件听从调遣。而一旦官府有事,在基础薪俸月二百的基础上,自有增加。另外,若某工匠有什么新的发明,录入专利亦在管理司。一旦确定专利,他人便不可盗用,一旦发现,严惩之。该项技术直接衍生的利润,将有一定分成是该工匠的。” 在场的工匠,皆是全神贯注,不敢落下一个字。一时间,没有一人出声,连动也没人动。 “管理司并不限制工匠的种类,无论是泥瓦匠还是铁匠,无论是雕刻匠还是木工,皆一般对待。诸位,君上看重工匠,予以如此厚待,各位须得好生磨练手艺,若能成为官府在册的大匠,这地位便也不一样了。” 最后他道:“另外,济宁那边会通河即将开始疏通整修工程,在场有擅此道的工匠稍后留下登记,不日前往济宁做工。” 会通河,便是大运河在江北的一段。大运河是沟通南北的枢纽,嬴翌自然不会放着不管。如今山东、京畿各地已平顺,大运河的疏通整修便进入了牧政院的倒计时,重要性排在水利、交通的首位。 像曲阜这样的事,各地相继发生。工匠管理司一一成立,最低到县一级。由此搜罗出许多大匠级的工匠,一部分被派遣到京师,一部分坐镇当地建设。 明亡于崇祯十六年,而嬴翌尚未登基,若沿用,如今便是崇祯十七年(西元1644年),到春夏交际之时,工会管理司已经在嬴翌治下全面铺开。同时,通过考核注册为大匠的工匠人数,已超过五千。 这是一个巨大的数字,是一个令嬴翌高兴的数字。 大匠越多,嬴翌的计划便越顺利。在教化体系尚未建功之前,工匠是嬴翌实践元炁方案的主力。 至于增加这么多的大匠,会不会对人道榜造成压力——完全不会。在几乎击灭东虏,大破鞑靼人之后,嬴翌的气数再次暴涨,从千万级暴增到五千万之数! 如此一来,人道榜的名额,陡增至两千五百万上。这是何其的骇人?!整个天下,几分之一的人口全部上榜,也足够了。 倒是真灵数,或许有枯竭的隐患。不过嬴翌早已心里有数。 三三五章 正轨 自开年之初,元炁殿在嬴翌不出手的前提下完成第一座八方塔的铸造,到二月,完成第一座地稷仪的铸造,直到四月,元炁殿自主铸造八方塔和地稷仪的效率提升到与嬴翌一人相仿佛的时候,嬴翌才逐渐放手。 到了这个层次,大抵接近元炁殿的极限了。因为自身条件的限制,元炁殿如今二十三位修道士、人数超过一千八百的大匠,合力铸造八方塔和地稷仪两种元器的效率,无法再做出质的突破。 但已经足够令嬴翌满意。 加上嬴翌四月之前自己动手铸造的元器,到七月中,第二季主粮耕作普遍进入成熟期的时候,元炁殿总共已铸造出乙型八方塔和乙型地稷仪各一百座。 完成了府一级的治区的需求,并京师周围的多个县也沾了光。 地稷仪亦为乙型,较之于早期的甲型,乙型地稷仪最大的区别,在于对物种改造的效率。甲型地稷仪较小,一次改造的量不大。乙型地稷仪大了许多,一次性改造的量更大。同时其本身的改造速度,也得到一定的提升,总计效率在甲型的四倍以上。 自二月起,以京师和河南为中心,逐渐向各州府铺开。京师为北方中心,南阳为南方中心。 基本要求是每一个府级治区都要有一座八方塔和地稷仪。只有河南和京师顺天府例外。 河南早在嬴翌北伐之前,就着手县一级的八方塔和地稷仪普及。京师则占了其政治中心的优势。 随着八方塔和地稷仪普及到府级治区,从五月中开始的第二季主粮耕作,有一半以上的区域,都已经完成自给自足,不需再从其他地方调拨良种。 预计到年底,也就是明年的第一季主粮耕作,各地将以府为单位,完全达到粮食种子自给自足的目标。 至于地稷仪和八方塔的管理,嬴翌没有额外建立相应的部门,而由牧政院直接管辖。 到如今,这两种元器的铸造,嬴翌已经可以完全放手,不必再亲力亲为。按照眼下这个效率,等到嬴翌一统天下,想必元炁殿的元器供给,是能够跟得上的。 何况元炁殿的规模,也在日益壮大。大匠级的工匠便不必说了,单说修道士,随着嬴翌治下越来越稳定,越来越蓬勃繁盛,修道士也开始走出山林,接受嬴翌的征募。 开年时才十二位,现在已经二十余位。这样的趋势,是看得见的。 元炁殿规模壮大,效率自然会提升。嬴翌已经打算给元炁殿分配更多任务——比如金元合金生产线的铸造,或者一早就想着的元符简化的事。 金元合金作为嬴翌手中的一张重要的牌,如今只有南阳方城山和京师王恭厂有能力冶炼。但这还远远不够。 产量还有些吃紧,而且还有更多的还没上马的计划,都需要大量的合金。嬴翌打算至少还要建立两到五个以生产金元合金为核心功能的工业区,初步位置定位在辽东、大同、山东、关中和湖广。等到一统天下之后,云贵川和江南地区,至少也要建立三到四个。 至于元符简化,那就更加长远和重要了。这关乎于教化大事。以元炁方案为根基的文明,元符作为基础中的基础,是不可缺失的。教育的侧重,必定要改变。以往的四书五经,其重要性会被元符取代。而元符太过深奥,那么简化的必要性,不言而喻。 元炁殿的责任,可见一斑。当然,暂时而言,嬴翌把元炁殿当作工厂在使用。这并非长远之计。地稷仪也好,八方塔也罢,作为最基础的元器,无论是使用还是铸造,都必须要得到普及。 只是现阶段除了嬴翌的元炁殿,没有人有能力铸造元器,因此只能把元炁殿当作工厂来用。等到条件适合的时候,元炁殿会从这些繁杂的低级工作中解脱出来。 简化元符、钻研更高深的元器的铸造方案、更强大的材料的冶炼方案等等这些事,才是嬴翌建立元炁殿的真正目的。 发明和创造,而非流水线工厂。是研究院,不是富士康。 如今元炁殿两堂,元符堂以张少师为首,元器堂则以松云真人为首,已经完全走上正轨。 对于修道士而言,也许当前的这些工作的确显得繁杂。但大多乐在其中。因为这也是一种实践——通过铸造元器,他们对元符的理解,越来越深。 至于工匠,就更不必说了。元器的神妙,在他们面前敞开,能有幸跟着神秘的修道士一起钻研,这是一种幸运。而进入这扇大门的他们,已不同于以往。元炁殿附加的光环,让他们走到哪里,都无人敢不尊敬。 这是梦寐以求的。 放下元炁殿的事,嬴翌更多的精力放在军政要务之上,同时也有了更多的闲暇。 每日里在尚书房看两个时辰的先贤典籍,然后处理一些需要他点头的国家大事,还有时间与妾室相处,或者去看看梓娘,要么在城里走一走,看一看,显得闲适了许多。 平素里,嬴翌也会有许多想法。比如对京师格局的想法,比如对清洁、治安方面的一些感想。可以立即实现的,回去一句话。暂时无法实现的,比如京师的格局改建,也只有按捺下来。 京师比起嬴翌刚刚占领的时候,繁华了许多倍。江北大地的混一,使得北方商业没了地域狭小的阻碍,各地畅通无阻。江南的前朝旧臣虽然对北方的商人做了很大的限制,但嬴翌却没有对江南的商人做出反限制——只要按照嬴翌的规矩行商,该上的税上了,不触犯律法,其他的一概不管。 而且京师的西夷面孔,也多了不少。 这个时代,正是泰西诸国掀起大航海狂澜的时期。前朝明廷时候,京师就有不少的西夷。或金发碧眼,或红发蓝眼,不一而足。这些西夷,大抵可以分作两类。一类是传教士,这些人图谋将他们的主的光辉,撒播全世界。另一类成分复杂,大抵是为金钱而来。 传教士譬如利玛窦、艾儒略、汤若望等,皆为传教而来。而为金钱而来的,要么是商人,要么是混混,要么是杀人犯,要么是间谍。 三三六章 前兆 京师就有所谓天主的教堂,当初利玛窦来到神州,易服易冠,先学汉语汉字,学习神州的习俗,然后以自身在数学和天文方面的建树,与前朝名流交流,逐渐得到认可。 这就是他所谓的批释合儒超儒的理念。欲图通过批判释教,先打消儒家的警惕,然后通过学习儒家的习俗,偷换概念,将天主的那一套,替换过来,以达到传教的目的。 当时利玛窦颇得明廷亲眼,京师的唯一一座教堂,就是在那个时候建立的。 不过利玛窦死后,天主教的传教士改变了传教的方式。他们觉得利玛窦允许汉人祭拜祖先是对主的侮辱,于是禁止入教的汉人祭拜祖先,由此将利玛窦的用心全数废掉,将天主教在神州的传教过程直接打断。 嬴翌占领京师的时候,京师就有一批传教士,以汤若望为首。汤若望秉持的是利玛窦的传教思路,因此为明廷勉强接受,并且与明廷不少的官员,都有交情。 但嬴翌占领京师之后,城头变幻大王旗,使得这些传教士龟缩起来。他们希望看清形势之后,再做区处。 等到京师稳定下来,汤若望便拜托一些熟人——此前是明廷的官员,后为嬴翌所用,拜托他们,请求能与嬴翌见一面。 但嬴翌没有理会。 从有诸夏以来,到大明朝,这片大地上的文明,都领先于世界。而明末是一个转折点——在这个时期,西方文明开始爆发,在数学、天文等自然科学方面,逐渐超越神州。 如果嬴翌没有傍身的东西,他一定会接见汤若望这些代表着西方文明前沿的传教士。但嬴翌有。 嬴翌体会过科技的便利,知道有可取之处。但眼下嬴翌主导的文明发展方向,与科技截然不同。也许西方的数学天文等自然科学的精华,有融入元炁方案的可能性,但嬴翌现在没有时间去做这件事。 他分得清主次。 元炁方案都还没有普及实践,还没有确立其主导地位,这时候又去兼顾旁门,就容易主次不分,走上歧途。 而且嬴翌对西方人并无好感。他也知道这些传教士的目的,并不单纯。他们不是来为诸夏文明的发展贡献光和热的,其终极目标是为了和平演变——将诸夏转化为他们的‘主’的羔羊。 当前在神州大地的南方的广大海洋、群岛之上,西方人正在驰骋。早年的料罗湾海战,若非战胜,这些西方人不会放着神州这么大一块肥肉不顾。对南洋的殖民者而言,京师的传教士是他们潜在的间谍。 嬴翌对泰西夷人没有丝毫畏惧,且早晚与之交兵。而且他们的‘主’的信仰,嬴翌也不感冒。所以对于这些传教士,嬴翌全然没有放在心上。 至少在简化元符、钻研元器的过程之,西方人的文明,对于嬴翌并无用处。 京师的那座教堂,一定会被拆除。 不过这都是小事或者远事,当前政局逐渐稳定,嬴翌已经把目光放在了云贵川和江南。 “一统天下的大战略,首要在江南和云贵川。”嬴翌丢下一份战报,淡淡道:“回地和藏地的蚂蚱,让他蹦跶。只要保证他们的爪子不伸进汉地即可。” 刚刚的这份战报,就是西战区钱岳方面递上来的。最近一段时间,回地藏地的蚂蚱们,蹦跶的越来越欢实了。大概是看到钱岳所部没有主动发起进攻,怕是以为他们自己有多强大,令钱岳忌惮。 实际上若非嬴翌按兵不动,钱岳早就出兵,将这些蚂蚱一扫而空。 “回地、藏地的情况,颇为不同。一旦出兵,必以杀戮为主。而占领大片的空地,完全没有用处。先扫平江南和云贵川,再来处置他们,才最是合理。” 阎尔梅和田宏遇恭敬的坐在下面,闻言深以为然。 阎尔梅道:“君上,眼下已近八月。去年此时,正是大破鞑虏之时。这一年来,各地秩序已经稳定,粮草物资俱已齐备,或可发起对江南和云贵川的统一之战。” 田宏遇也道:“君上,国安部早已安排好了人手。只待发兵,便可行斩首之策,令其不战自溃,避免波及更多百姓。” 嬴翌笑着点了点头:“我这几日已渐有腹案。国安部方面,我是信任的。不过斩首之策,亦须得选好目标。恶略者杀之无妨,但如秦良玉这等栋梁,我亦极是钦佩,不可擅杀迫害。” 田宏遇拜道:“君上放心,臣省得。” “如此便好。”嬴翌道:“还有十来日便是八月,大丰收在即。我意各地丰收之后,再出兵攻伐。用卿,你草拟一份王诏,阐明一统天下的必要性,是时发檄文之。并传令江南、西南两大战区及西战区,令周力、张石等做好出兵的准备。” 又道:“稍后让后勤司郑大人来一趟,军备物资的准备,须得做一些叮嘱。兵部方面也要有个提备,做好对俘虏、伤患的安置准备。” “是,君上。” 紧锣密鼓的战争准备,并未影响到广大北方百姓的生活。无论是军备物资的准备,还是后续收尾的准备,与百姓无尤,反倒更多好处。 在江南、西南和西战区三方面还没有动静的时候,辽东、西北和山东海军倒是先动起来了。 经过接近一年的蛰伏,辽东战区显现獠牙。山海关战后,辽东战区的战线从关宁一线推进到辽阳,主要配合牧政院的辽东地方统治机构的构架,除了剿匪,稍大的军事行动都没有。 如今一动,便直推辽东半岛鸭绿江前沿,屯兵九连城镇江堡,隔江遥望朝鲜义州。 朝鲜一日三惊,派其大臣出使京师不提。 而西北战区郑九所部,则收缩兵力。近一年间,广大的漠南草原是西北战区的牧马场。鞑靼人的部落,在连绵不绝的打击之下,已经几乎从漠南草原消失。无数的奴隶、牛羊马匹,被掠夺回来,成为嬴翌的财富。草原却就空旷了。 草原上暂时没有了好处,年中六月时候,西北战区就已在收缩兵力,调整战略。到八月时,已几乎收回全部兵力。并大部分兵力,已移师陕地榆林府,对回地虎视眈眈。 三三七章 长江口 海军经过近年的建设,如今业已成型。不过海军的战力,肯定达不到陆军这样强势。 即便同样的兵甲装备,但海军更依赖战船。战船的品质无法超越时代,海军的战斗力,就无法超越时代。 金元合金铸造的盔甲、装备再怎么精良,船毁之后,照样人亡。 在嬴翌的心目中,海军的重要性,并不次于陆军。但造船技术不能得到突破的话,海军的战斗力,很难达到嬴翌心目中的水准。 为此,登莱两府嬴翌计划将之作为第一个造船业的中心来建设——是基于金元合金这种高品质材料的金属战船的造船业。但这不是一时半会可以突破的——在原本的历史上,金属外壳战船是在蒸汽机出现之后才得到长足发展。 而在嬴翌,蒸汽机这种存在,效率太过低下。而且并不符合以元炁方案为文明根基和发展方向的大夏。 作为动力能源,嬴翌有更好的选择,那就是元炁,是八方塔。不过要将元炁作为能源,与战船结合一体,短时间内肯定还办不到。 所以海军的战船,仍然是老式的家伙。 明朝时期的造船业,在技术方面,并不比这时候的西方造船技术差几分,在巨型战船的建造技术方面,还要超过此时的西方文明。 但海军的第一个对手,不是此时的西方文明。而是郑芝龙。 以海盗起家的郑芝龙,在海面上的势力极大。战船以千艘,人数以万计。他们是海上的行家,比起打海战的技术,嬴翌新建的海军,恐怕还差了不少。 如今郑芝龙将他的舰队从福建海域拉到长江上,一副与前朝旧臣媾和的模样,注定了嬴翌要对其下手。 实际上,就算郑芝龙不与前朝旧臣媾和,嬴翌也不会放过他。此人在海面上的力量太大,其自恃强横,听调不听宣,这是不能容忍的。 在辽东战区和西北战区各有动静的同时,驻军于登莱的海军亦频频开始往南调动。 扬州府,江都。 府君王源正在江边高地巡视。 王源履任扬州府君已逾三个月,他原是京畿学子,保定人。夏王横扫河北,其应募为吏,因能力出众出任县尊,山海关战后,因抚民得力,人道功绩卓著,擢为扬州府君,三月前上任。 到任后王源安抚民心、鼓励农桑、理顺商业,兢兢业业直至于郑芝龙水军至长江。 扬州与镇江府、常州府、苏州府隔江相望,南京应天府就在镇江西邻,郑芝龙水师至长江以后,连月骚扰江北,尤以扬州为最,令王源极是愤怒。 待江南战区驻师江北,与南京应天对峙,建立长江战线,这种情况才有所缓解。 随后江南战区发信要求沿江各地官府配合江南战区沿江建立炮台,扬州府治所江都,就是其中的一个重点。 王源对此极为重视,亲自至江边指挥。 “江都滨水,贼寇水师可直达之,隐患极重。如今沿江设炮台,若贼寇再来,定要给他颜色。” 王源一身干练锦袍,行走在沿江高地的工地上。入目皆是工人、匠师,一派热火朝天。 “府君怕是不能如愿喽。”一旁扬州府民政司司事笑道:“自江南战区移师沿江,水寇吃了几次大亏,如何敢在来江北骚扰?” 王源捻须呵呵笑道:“来也罢,不来也罢。江都有炮台御守,百姓便能心安,这比什么都强。” 沿江建炮台,看似是为了防御郑芝龙水师袭扰,但更深层次的原因,王源也心知肚明——他晌午已接到国安部传来的消息,要他入夜准备迎接山东海军的到来——江北沿江的炮台,最终的目的,是为了配合山东海军,将郑芝龙水师堵在长江口内,一鼓作气消灭之! 郑芝龙水师极擅海战,若在宽广的海面上,郑芝龙的水师战斗力处于巅峰状态,并非轻易可以击败。而如今郑芝龙与应天府旧臣媾和,将水师拉到长江,对嬴翌而言,这是一次极好的机会。 在狭窄的长江口内,借助北岸设立的炮台的辅助,有更大的机会将郑芝龙水师一举歼灭。 从江边巡视回来,王源已经为迎接海军做好了准备。入夜,王源与驻守江都的江南战区某部将一道,前往通州迎接郑五海军所部。 郑五挥师自登莱出发,沿着海岸线南下,绕过山东半岛,经过淮安、扬州两府,进入长江口。 长江口并非风平浪静。郑芝龙在崇明岛上,留有一支数量达到五十艘战船的水师驻守。不过这里的情况,早被探知的一清二楚。甚至崇明岛上的敌人的军事部署,郑五都一清二楚——南京应天旧臣们组成的势力,可谓筛子一样,四面漏风。何况还有无数期盼着投诚的,稍稍问一句话,什么都知道了。 郑芝龙留在崇明岛上的水师,以其子郑森为首。郑森,字明俨、大木,亦即原本历史上的民族英雄郑成功。 郑森刚满二十岁,此前在应天随名流求学,郑芝龙率师抵达南京之后,以其及冠该当历练,便予他千人、五十战船,驻军崇明岛。 郑森可谓家学渊源——对于水战,从小耳濡目染,有着远超一般人的能力。 当然,郑芝龙将郑森从南京支开,不单单是因为相信自己的儿子有能力,他目的不是那么单纯。南京如今是一个大漩涡,郑森作为郑芝龙的长子,而郑芝龙如今又是南京旧臣的依仗,未免郑森遭到算计,郑芝龙才把他支开。 但可惜的是,郑芝龙失算了。他原以为将郑森放在崇明岛,无论应天这边出现任何状况,郑森都可以直接从崇明岛出海,逃离险境。但他不知道,嬴翌已组建海军。 南京旧臣们的情报系统,怎么说呢,其中至少有一半人,是嬴翌国安部的人。 郑芝龙不知道山东有一个战区编制,计四万八千人的海军部队。因此他不知道,崇明岛处于第一危险序列。 当然,此番海军并非倾巢而出。只八百战船两万四千人。但对付崇明岛的郑森,却不费吹灰之力。 三三八章 郑森 嬴翌的海军虽然组建起来,战区人数满员,但人数足够,战船却不足。 明廷的水师,鼎盛于永乐年间,三宝太监郑和下西洋的壮举,便是在那个时候。 后来禁海,直至于隆庆年间开海,才有所恢复。但隆庆后又禁海,于是官方水师随之衰落,造船技术随之封存。反倒是民间的造船业更为发达——东南沿海地区的商业走私活动,从来没有被禁止过。 官方禁海,水师衰弱,因此不能兼顾海防,反倒更造就了商业走私的繁荣。东南沿海官商勾结,通过走私攫取无数利益,而这分文与明廷无关。 在当前这个时候,北方的造船业与东南沿海比起来,完全不够资格。嬴翌组建海军,接收了前朝明廷的一些遗泽,但与东南沿海地区相比,无论是战船的数量还是质量,都要差一筹。 四万八千满员的海军战区,拥有的大型战船还不到一百艘。更多的是中小型的战船。而郑芝龙福建水师,单单大型战船,至少就是山东海军的数倍以上。 此次海军移师南下,因战船硬件的限制,只出动了一半兵力,两万四千人。所属战船除了留有一些训练用船在山东,其他的全部都在移师序列。 当天中午,郑五所部海军便已抵达扬州外海。为避免被崇明岛上的郑森水师发现,便按兵不动,一直到天色杀黑,才开始行动。 两万四千海军,近百艘大型战船,三百艘中型战船,四百余艘小型海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崇明岛团团围困。 大型战船与中型战船封锁崇明岛水寨外的海面,小型船只游弋四方,等郑森发现的时候,已是天罗地网。 福建水师虽然强横,屡与南洋的泰西殖民者交战,从其手中夺取利益,但崇明岛这里,只五十艘战船,人数不过千人。面对数十倍兵力的山东海军,郑森无能为力。 他组织战船欲图冲开一条路突围而走,但尚未出水寨,便遭到山东海军的炮击。 射程更远、威力更大的火炮,打的郑森全无还手之力。水寨很快被摧毁,郑森带着残兵被逼退到岛上。 水寨覆灭,战船全毁,面对这样的情况,郑森无力回天,最终被登陆的海军逼迫到岛上一角,存活的全部投降。 对于山东海军而言,这应该是海军建立以来的第一战,但凭借火力优势、情报优势和兵力优势,击败区区不过千人的郑森所部,郑五并不感到多大的成就感。 较之于郑芝龙的主力水师,郑森这里,只是开胃菜而已。 站在岛边悬崖上,入目处海潮起落,浪花击打在崖下的礁石上,发出轰隆隆的巨响。猛烈的海风吹的郑五背后的大氅猎猎作响。 “于岛上南北两侧择地建炮台、营寨。左军前校甲部留驻崇明,扼守出海口。余者聚兵,酉时开拔通州。”郑五下令道:“把郑森押上来,本都督要见见他。” 当前嬴翌麾下,一个战区有两个军级编制,分左、右两军。每个军级编制下,有两个校尉,分前、后校尉。每个校尉之下四部,分甲乙丙丁。崇明岛驻一部三千兵力,配合炮台,大抵是绰绰有余了。 至于通州,此通州非彼通州,京师西有一个通州,这里也有一个通州。通州便在长江口内北岸一处,相邻海门。 不多时,郑森被带上来。倒也不曾捆缚什么的,还算一身整齐。二十岁的郑森面上还有一丝稚气未消,其浓眉大眼,目光有神,身上淡淡一些书卷气,让人见之颇有些好感。 郑森被带到郑五身边,低头垂首不言。说来一旁亲卫都在远处,他站在郑五身边,若不知情,换个人来,未必没有挟郑五以脱身的想法。 不过郑森没有。他就是被郑五亲手生擒的——眼前这个三十来岁的夏将一跃数丈,力大无穷,在他面前,郑森犹如一只小鸡,没有丝毫反抗之力。 “不知你可曾记得,崇祯七年之时,本都督还曾与你有过照面。”郑五打量着郑森,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郑森闻言,不禁一怔。崇祯七年,亦即十年前,他才十岁而已。而郑五那时候也才二十来岁。时间已久,各有变化,一时之间,的确看不出来。但现在面对面,郑森不禁仔细一看,果然有些熟悉。 他回忆片刻,踟蹰道:“当初...郑允芝叔父...” 郑五笑了起来:“十年前,我便是老爷是随从。老爷游学至福建,我亦随之。” 郑森恍然大悟,随后叹了口气:“果然...” 郑允芝如今名噪天下,作为夏王嬴翌的政务首脑,谁人不知?早在应天之时,北方的一些消息传来,郑允芝之名便为郑森所知,知晓是金华郑家的那位叔父,郑森亦曾叹息。 没想到现在就遇到熟人了。 郑森的郑家,与金华郑家,说来曾是同宗。祖籍皆河南固始。只不过分隔已久,到崇祯年间,才有所联系——还是因郑允成生意之故。 金华郑家的生意,主要集中在生丝制取和贸易上。而生丝贸易最大的利润,在走私。而东南沿海最大的走私渠道,就是郑芝龙。 一石生丝,从杭州出货,大概是二十两银子左右。通过海贸运送到东瀛,价值陡增数十倍,可以达到二三百两银子的市价。若运送到南洋与泰西的番子交易,价值也差不多。 郑允成正是在开拓生意渠道的时候,与郑芝龙打上了交道,后来才知道竟然曾是同宗,这才有了关系。 郑允芝游学,便在福建拜访过郑芝龙。那时候郑芝龙已经被熊廷弼招安。 因此郑五认得郑森,便也不足为奇了。 郑五道:“大老爷和政务总理大臣皆曾书信你父,却不得回音。如今交兵,便在所难免。你便跟在本都督身边,早晚听用就是。其他的不必多想。” 大老爷,便是郑允成。牧政院总理天下政务大臣,便是郑允芝。 郑森默然。 不久,崇明岛一应安置妥当,郑五挥师,直奔通州而去。至戌时,海军舰队抵达通州,与扬州府君王源汇合。 三三九章 战起 “崇明岛既下,出海口便堵上了。”郑五道:“接下来本都督需要王府君配合我尽快拿下丹徒,将郑芝龙福建水师堵死在长江上。” 王源笑道:“本府接到命令便已做好准备,郑都督放心便是。扬州府一应人力物力,皆听凭都督调遣。” 郑五道:“多谢府君。” 王源连道不敢:“份内之事,皆为君上分忧耳。” 丹徒乃镇江府治所,与扬州江都隔江相望。郑芝龙水师入长江之后,其水师大营在应天南京东外的龙潭,而在相邻的镇江府丹徒,亦驻水师一部,与之犄角相望。 丹徒驻军的福建水师有上万人,战船二百艘。以郑芝龙之弟郑芝豹为首。 早前沿江袭扰扬州府的,便是郑芝豹所部。 “郑芝龙主力在龙潭,有两万人,大小战船近四百艘。丹徒与之相邻,一旦有变,最多两个时辰可至。要攻丹徒,必以他法牵制龙潭。”王源道:“且要速战速决,否则非但龙潭的福建水师,江宁一线的前朝旧军,亦可发兵从陆上而来,是时打成烂仗,不好收尾。” 郑五深以为然。 郑五思维很清晰,海军的主要目的,是郑芝龙。而非是江南的前朝旧军。一旦丹徒无法快速拿下,他的海军就会被拖在丹徒,到时候郑芝龙在龙潭的主力,就可从容离开。 “郑芝龙跑不了。”郑五如是道。 王源颔首,不再多言。建议几句没什么,但若再深入,便失了本分。他不是军官,是文官。战时配合为主,具体怎么打,不是他能够插手的。 汇合了王源,在地方配合方面做了交流之后,王源告辞而去。郑五便与随王源而来的江南战区镇江都所部的部将见面。 这一战,海军自然重要。但作战的主力,还是江南战区周力所部。海军战区与江南战区要联动起来,互相配合完美,才能更快的结束扫平江南的一统战争。 除了镇守江都的江南战区某部将,还有国安部的黑衣卫执事也在同列。 “周都督已经做好万全准备。”该部将道:“郑都督既已按时抵达通州,周都督言按原计划行事即可。” 郑五微微颔首:“如此便好。” 然后看向黑衣卫执事。 国安部是综合前朝锦衣卫、东厂等特务机构的职能而成的新的情报机构。国安部下执事的,便称之为黑衣卫。实际上与前朝锦衣卫相差仿佛。 江南这边有一个执事司,其首脑便是执事。 黑衣执事面无表情道:“丹徒一应兵力部属、首脑状况皆在黑衣卫掌握之中。”说着,从袖口摸出一份锦帛,交给郑五道:“绝无差池之处。” 郑五接过,翻开一看,上面有丹徒水寨的格局部置、兵力部属、巡守轮换时间、首脑人物姓名甚至性格,都在记录当中。 郑五大喜,笑道:“有这份锦帛,大事可期。黑衣卫辛苦了。” 黑衣卫执事道:“皆为君上分忧,何来辛苦。郑都督只管按照军方部属作战便是,我黑衣卫必定配合无间。” “好!”郑五抚掌笑道:“如此,子时发兵,寅时开战,天亮前必破丹徒!” ... 江浦,江南战区大营。 已是子时,大营主帐中灯火通明。 周力一身戎装,红缨兜鍪放在手边案桌之上。堂下左右皆军校将官列座。 江浦,说来属应天府。应天府横跨长江,在江北亦有一片。便是江浦、六合两县。而江浦更与南京江宁隔江相望。 月前嬴翌决议一统,江南战区便自凤阳移师南下,并迅速部置战线,抵御郑芝龙福建水师袭扰。 “本都督刚刚接到消息,海军郑五已按时抵达相应的位置。”周力粗犷的脸上极沉稳厚重,洪声道:“此番渡江作战,没有丝毫变数,各部只按原计划行事。” 然后目光炯炯的看向左军将军:“和州那边,情况如何?” 左军将军捶胸抱拳道:“都督放心。都督召集议事前末将刚刚接到消息,后校甲乙两部已于昨日天黑之后安然度江,此时想必已抵大胜关,至寅时,必近龙潭,随时可以发起进攻。” 周力闻言哈哈一笑:“好!些个前朝旧臣,就这副鸟样。老资六千兵马渡江,竟也轻易糊弄过去,实在是天数当灭。” 众将官闻之,皆大笑不止。 周力摆了摆手,止住哄笑,道:“江宁有两万余兵马,但皆乌合之众,破之不难。难就难在龙潭的郑芝龙。这海寇最是激灵,一旦嗅到气味,必定跑路。” “两部六千精兵,猝不及防之下,龙潭绝无抵挡可能。渡江前末将多有叮嘱,以焚烧破坏其战船为主,没了战船,郑芝龙跑不了。”左军将军道:“龙潭一旦战起,江宁很快就接到消息,前朝旧臣必坐立不安,甚至会内讧。到时候趁机渡江,直击江宁,大事可定。” 周力笑道:“南京江宁还是有几个硬骨头,诸将莫要大意。” 然后道:“下去做好提备,整军备战。眼下已是子时,让将士们枕戈待旦,丑时造饭饱食,寅时鼓噪灯火,以等战机。” “喏!” ... 丹徒,深夜,水寨。 郑芝豹抱着小妾睡的安稳。海贼出身的郑芝豹,一直有一股匪气。便是被前朝明廷招安之后,也不曾有所更改。郑芝龙说了他多少回,仍我行我素。 自驻军丹徒水寨,丹徒的前朝官员多有谄奉,送金银、送珠宝、送美女,那是时有之。 如今水寨之中,郑芝豹就有数十个小妾,皆是这段时间以来,江南的前朝官员赠送的。 所谓上行下效,郑芝豹这么搞,他手底下的人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于是这水寨也搞的乌烟瘴气,全然不似军营,反倒跟勾栏青楼差不多。 郑芝龙的福建水师,海上的战力是有的。但要说军纪,那就入不得行家法眼了。毕竟根子里是海寇,而不是正规军。 自郑芝豹驻军丹徒以来,附近不少的百姓遭了殃。白吃白喝是轻的,强抢民女什么的,也时有发生。 便是丹徒的县尊,也被搞得灰头土脸——县尊家的小妾上街,也险些被些兵匪拿了去。 三四零章 丹徒水寨 正是丑时,夜色深邃。水寨隐隐点点灯火。便就一架轿子从丹徒而来,不多时到了水寨陆门外。 “本官丹徒县尊,有要事寻郑将军商议。” 便听里面骂骂咧咧:“狗入的,深更半夜卵子事...” 然后门开了,丹徒县尊黑着脸重上轿子,进入了水寨。 问:“速速通禀郑将军,江宁有急事传报。” “等着。” 接近一刻钟后,丹徒县尊才见到郑芝豹。 郑芝豹披着一件单衣,坦胸露腹,睡眼朦胧的无礼模样,让县尊分外不愉,心中也对自己的决定更加感到正确。 “陈大人深夜到此,莫非与本将军探讨谁的鸟大?”郑芝豹轻浮道。 陈县尊黑着脸:“郑将军一国之将,怎如此轻浮?休要胡言。本官连夜赶来,有江宁急报传达。” 郑芝豹撇了撇嘴:“说吧,又有什么急报?屁大点事也急报急报,哪那么多急报。” 说来也不是郑芝豹真这么轻浮,实在是这些天急报太多,司空见惯了。对岸稍稍有点什么动静,南京江宁就乱成一团,鸡毛蒜皮也急报,让郑芝豹分外不曾爽利。 陈县尊道:“子时对岸江浦的夏军异动,颇有鼓噪。夏军驻江浦已月余,此时异动,恐有渡江之嫌。南京江宁诸位大人害怕江宁有失,快马传讯,令本官通知郑将军备战。若夏军渡江,便请将军移师丹徒县城,择机回师江宁。” 郑芝豹一听,心头转念间,道:“本将军驻丹徒,我兄长驻龙潭。丹徒远而龙潭近,为何舍近求远?” 陈县尊道:“非只将军此处。郑芝龙总督处,亦有急报。” 郑芝豹叹了一声:“既已传报我大兄,又何必传我?丹徒乃水师战略要地,若我弃水寨而驻县城,便弃长取短,再无纵横长江之力!” 陈县尊道:“丹徒重地,本官如何不知?然则丹徒再重,可比江宁乎?何况江北没有水军,皆以步骑,丹徒又怎会有失?龙潭有郑芝龙总督足矣,莫非郑将军只打的水战,而打不得陆战?” 郑芝豹听了,心中不愉,道:“陆战本将军如何打不得?”却也对陈县尊之言深以为然。 他对江北知之甚多,夏王嬴翌才起势多久?水师可不比陆军,陆军只要有钱有粮,三两月就能拉起一支大军。但水师要战船啊! 而大明朝的造船业,几乎都集中在东南沿海。北方根本没有那个基础。明廷早已自废武功。 横扫江北的夏王,继承明廷遗泽,自然也没那个基础可以在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建立起与郑家争锋的水师部队。 不过驻军丹徒之时,郑芝龙多有叮嘱,令他钉死在这里,为主力看护好后路,犄角守望。没有大兄郑芝龙的话,他是绝对不会拔营的。 道:“县尊之言虽然不差,但除非我大兄传令移师,否则我绝不轻易拔营。” 陈县尊眉头紧皱:“将军此言差矣。有郑芝龙总督的主力水师巡视江面已经足够了。而江宁不能有失。万一夏军渡过大江,水师徒呼奈何?失去了江宁,丹徒还有什么意义?将军驻扎此处,说来确也无用。不如拔营移师,更为要紧。” “这...”郑芝豹踟蹰片刻,道:“这江南地面上不是还有几万军队嘛?” 陈县尊道:“夏军强横,而江南之兵少历战事。若夏军突破江面的封锁渡过大江,必定不好抵挡。而郑将军与郑总督麾下皆强兵,江宁诸位大人自然倚重。为防万一嘛。” “话是这么说,可...”郑芝豹沉吟道:“夏军异动,但未必会渡江攻打江宁。或许是因为其他的事?再则我兄长主力水师在江宁水面巡视,夏军未必能渡过来。不妨这样,陈大人先等一等,若今夜夏军确是来攻,而我兄长封锁失败,本将军再发兵如何?” 陈县尊想了想,道:“也罢。就听郑将军之言。本官暂时留在水寨,还请郑将军给本官安排一个宿处,便于及时反应。” 郑芝豹点了点头,唤来兵丁,给陈县尊单独安排了一个竹楼,这又休息去了。 丹徒水寨规模不小,毕竟万人驻扎。其中皆以竹木为楼,既简便又凉爽。陈县尊与几个随从到了竹楼,关上门,点上灯,又令人在外暗暗警戒,这才把话说开。 “使者也看到了,郑芝豹并非轻易可以糊弄的人物。”陈县尊道:“郑芝龙因利而来,其所属只听其一人调遣。没有郑芝龙发话,郑芝豹绝不会轻易落入陷阱。伪造的弘光信件,他看都没看。” 使者却是个年轻人,之前扮作陈县尊随从,此时抬起头来,神色英挺,闻言道:“郑芝豹的确不好糊弄。不过这不重要。我们还有很多后续手段等着他。” 陈县尊道:“既如此,使者可否透露点口风?本县已心向夏王,且人在此处,绝无走漏消息的可能。” 使者笑道:“也罢。事已至此,倒也不好蒙蔽县尊。君上帐下江南战区已有六千精兵悄然渡过大江,而首要目标,便是此处。另外山东海军战区亦挥师而来,想必此时舰队已经在丹徒外的江面上了。” 陈县尊惊道:“竟如此!郑芝豹哪里还有活路?!” 使者笑道:“福建水师水战经验丰富,而丹徒战略要地。为防万一,自然要全力以赴。若能将郑芝豹骗出水寨,将他水师变作陆军,只需渡江的六千精兵就可击破之。若骗不出去,不是还有本使嘛?我看那郑芝豹御守松懈,到时候擒贼擒王,拿住此人,丹徒水寨自然转瞬即下。” 陈县尊轻轻的吐了口气:“如此果然万无一失?” “自然万无一失。”使者自信道:“拿住郑芝豹并不难。只是到时兵荒马乱,陈县尊先找个地方藏身才是。” 陈县尊自然知晓兵荒马乱的危险,当即点了点头:“如此既骗不过郑芝豹,倒不如立刻离开。” 他毕竟也怕死。 使者道:“之前才与郑芝豹说在此等候江宁消息,现在你又要走,莫非以为郑芝豹是榆木脑袋?” 陈县尊立刻不说话了。 时间缓缓流逝,丑时渐去。而丹徒一片寂静,除了打更的和野猫,不见一点生息。 这时候,在丹徒外江岸的茂草树林间,正有一支军队无声无息的快速接近。 三四一章 首胜 所属江南战区左军后校尉麾下甲乙两部精兵,早悄然移师至相邻大江上游的和州府,并趁夜色渡江,然后急行军,擦过江宁,直扑丹徒。 江南前朝旧臣们冒天下之大不韪,在失去法理的情况下,强行将前朝福王朱由崧推上帝位,号弘光,继朱室。 却区区伪帝小朝廷四面漏风,整个一茅草屋,遮蔽不住。不知多少伪帝臣子暗中投靠江北,愿意为大军渡江作掩护。 但暗中投靠者多,被接受者少。却也是有选择性的。有能力,且此前德行少有瑕疵的,方才接受,余者一概拒之。 且为防万一,这些被接受的投靠者身边,都有贴身的黑衣卫看着。 借助他们的掩护,六千精兵轻易从和州渡江,就在郑芝龙水师巡视的眼皮子底下,渡过天堑,进入江南地面。 沿着早已计划好的行军路线,借助沿途的掩护和夜色的遮蔽,从伪帝小朝廷的眼前擦过去,在丑时末,已抵近丹徒。 “前面便是丹徒,福建海寇郑芝豹的丹徒水寨,就在丹徒外的江边。”六千精兵暂时驻足稍作休整,两位部将正在说话。 “根据黑衣卫的信报,此去丹徒水寨还有五六里。眼下已是丑时末,寅时将至。海军的弟兄们在寅时会发起进攻,我们须得不能拖了后腿。非但不能拖后腿,还得立首功。” “黑衣卫的弟兄应该快到了。稍等片刻,一待黑衣卫情报至,无论好坏,立即进攻。” “善。” 不片刻,果然有兵卒带着一个黑衣卫来到两位部将面前。 “黑衣卫江三见过两位部将!” “闲话少说。”一位部将道:“丹徒水寨情况如何?” “郑芝豹只听其兄郑芝龙调遣,第一计划失败。”黑衣卫江三道:“不过副执事及数十位同僚皆在水寨之中,一旦战起,擒贼擒王,郑芝豹及以下重要贼首必无逃脱可能。。” 两位部将听完,齐齐颔首:“如此便好。我们不怕不能击败海寇,只怕海寇逃了。只要能擒主首脑,这丹徒水寨一捅即破,必一网打尽。” 黑衣卫江三离开之后,两位部将捏拿着时间,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六千大军迅速行动起来,以最快的速度,扑向丹徒水寨。 眼看寅时将至,竹楼中陈县尊已是坐立不安。他身边除了还有一个黑衣卫守着,之前的使者等人,早已不见踪影。 他走到窗边,忽然道:“寅时快到了吧?” 陡然,水寨外的江面上,忽然传来一阵雷鸣。呜呜的空气裂帛的声音乍起,瞬息之间,地动山摇! 与此同时,水寨当中警钟大作。本来寂静无比的水寨,霎那沸腾起来。 陈县尊站在窗前,分明看到密密麻麻的黑点在月光下飞射而来,砸击在水寨沿江的竹楼、码头和战船上,但见竹楼倒塌、码头上木屑纷飞,一艘艘战船被打的窟窿连天,甚至有的当场解体、沉沦! “敌袭!敌袭!” 凄厉的叫声惊天动地,伴随着隐约的惨叫,惊醒了整个夜空。火把掉落在地上,竹木水寨开始燃烧,烽烟滚滚之中,郑芝豹慌乱的从主寨之中跑出来,入目处一片心惊! “来人!” 郑芝豹深深的吸了口气:“快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未等人去,便已有人来,大叫:“三爷!三爷!敌人从江面打来了!” 话音中,江面又是一阵霹雳炸响,第二轮炮击又到了。 眼看着水寨江边的设施在炮击下倒塌、燃烧,郑芝豹面色如铁:“速速聚兵,准备登船!” 他从没想过陆路。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登船,与来敌大战。丹徒水寨上万水师,二百艘战船,只要登上战船,他就有足够的信心击败敌人。 但看着炮火中的战船,他心在滴血。 “走!” 郑芝豹大吼一声,提着一口眉尖刀便奔水边而去。 却还没走几步,后方陆门外又有震天炮声响起,喊杀声惊天动地。郑芝豹心中一凉,脚下速度更快。 当他经过一处竹楼的时候,突然之间,藏在黑暗角落里,五条人影电光火石一般扑杀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郑芝豹身边的十多个亲卫砍瓜切菜斩杀一空,等郑芝豹反应过来,提刀反抗之时,便被人一拳打翻在地。 “是你!” 郑芝豹瞪大了眼睛。 正是江南黑衣卫副执事,之前陈县尊身边的那个年轻随从。 “是我。”副执事一根绳索玩的溜溜转,三两下把郑芝豹捆了个结实,然后笑道:“大夏国安部黑衣卫江南副执事,见过郑三当家的。” 郑芝豹浑身一滞,随后气息大减:“原来是夏王的人。” 水陆两面夹击,首轮炮击并未对丹徒水寨的福建水师造成太大的伤亡。若郑芝豹及一干福建水师将官能及时反映,未必不能登船突围。但可惜,黑衣卫的杀手锏,终结了这一切。 在这丹徒水寨之中,竟藏有四五十黑衣卫。郑芝豹完全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藏进来的。连带他在内,有名有姓的将官,皆在战争打响的第一时间里,被黑衣卫擒杀。 蛇无头不行,失去了郑芝豹等一干将官,丹徒水寨再无回天之力。郑五所部水师迅速逼近,将水寨外的河湾封锁的严严实实,然后陆路的六千精兵轻易杀入水寨之中,不到半个时辰,丹徒水寨之战便告落定。 击破丹徒水寨,将郑芝豹所部一网打尽之后,郑五海军留一部三千兵马镇守丹徒、修建炮台,随后毫不停留,舰队沿江直上,直扑龙潭而去。 陆军六千精兵亦不作停留,亦反身原路同杀奔龙潭而走。 卯时,龙潭在望。 与之前的丹徒一样,此时的龙潭,亦是一天之中最安静的时候。黎明前夕,万籁最寂。 但郑芝龙却早已起身。 自昨日入夜,他心中便隐约有种不安的感觉,一宿睡的不沉。还未等鸡鸣,便起来了。 龙潭的水寨,比起丹徒来,规模要大的多。这里有郑芝龙最精锐的两万水师,最好的四百艘战船。 站在江堤上,天边的启明星越来越亮,但夜色仍浓。水寨鳞次栉比的竹木建筑,在夜色和点点灯火之中,若隐若现。 郑芝龙面色怅然,心中思所不定。 三四二章 惊雷 南京江宁的一班旧臣将朱由崧推上伪帝之位,其中出力最多的,是徐弘基与阮大铖等。 魏国公徐弘基老迈,于年前秋中病死于国公府。嬴翌大破鞑虏的消息传到应天,应天旧臣急忙将朱由崧推上帝位,稍后徐弘基便一命呜呼。徐弘基死,其子徐文爵继之,加太子少保,以承祖业。 阮大铖从龙有功,加封文渊阁大学士,官居兵部尚书。便则已是入阁,成了宰辅。 而反对推朱由崧上位的史可法等人,虽然遭到打压,但也捞到些汤水。史可法被封为兵部侍郎、江淮总督,入东阁大学士。 史可法等人毋庸置疑是忠于朱家的。但史可法一直认为朱由崧不堪造就,没有天子的气度。可惜史可法的政治手腕,比起阮大铖等人,差了不知几条街。 便是不少的军中将领支持史可法,史可法竟也斗不过阮大铖。 最后好险捞到点汤水,大抵也是因为有军队支持。要不然早把史可法一撸到底了。 朱由崧登基伪帝之后,一番明争暗斗,到今年入夏,算是尘埃落定。政治派系逐渐分化为三个,占上风的是以阮大铖为首的一班文官,与之对立的是以史可法为首的文武官员,而徐文爵等勋贵夹在中间。 至于早年呼风唤雨的东林党,大多被阮大铖清洗一空。而如史可法等,则不是纯粹的东林党人。 阮大铖的派系,可以看作是当初的阉党的延续。早年阮大铖附庸魏忠贤,被东林党人打压陷害,如今可算是报了仇了。 而应天的军队,大抵也是三分。郑芝龙的福建水师是一分;以史可法为首,在凤阳之战中逃过性命到江南稍稍恢复了一些元炁的将领为核心的大约三万多人是一分;最后一分便是魏国公的南五军都督府和刘孔昭、赵之龙等勋贵老爷兵。 勋贵兵马人数最多,有五万左右。 整个江南伪帝小朝廷,总兵力超过十万人。除开郑芝龙的水军,其他八万多人,皆云集在以南京江宁为中心的短短数十里的战线上。 大胜关。 史可法只睡了半宿,三更便起来巡视城防。站在大胜关的城头上,遥望着远处漆黑的江面,耳畔听着隐隐传来的涛声,感受着带着一丝凉意的江风拂面而过,他心中沉甸甸的。 江北逆贼势大,已据大半壁河山。以其蛊惑人心之能,再少有人记得洪武大明。前些天江南大股大股的百姓拖家带口渡江北去,若非后来封锁及时,怕是这繁华江南,要不了多久便也没人了。 而逆贼屯兵对岸,虎视眈眈。说不得什么时候就会渡江来攻。在这样情况下,江宁城里还在勾心斗角蝇营狗苟,这让史可法心中极是难受。 他主动离开江宁到这大胜关,大抵也是眼不见心不烦。 史可法虽然迂腐,但并非没有智慧。江南潜在的暗流,他不是感受不到。大厦将倾的风雨飘摇,如同一块大石头压在他的心头,一刻不得喘息。 但他无能为力。 他知道,这江南大地上,泰半以上的官员无论文武,皆人心动摇。不知多少人暗暗与江北联络。 但他更知道,这是无可奈何的事。 遥想当初,曹孟德与袁本初决战官渡前夕,麾下文武亦不知多少人书信袁绍,暗中投靠。而以曹孟德手腕,也只能视而不见。因为他知道,一旦视而见之,稍稍有所动作,自己就土崩瓦解了。 “只有效仿曹公,取胜官渡,回过头来才好收拾啊。”史可法暗暗叹了口气。 之前接到消息,对岸灯火通明,鼓噪连连。史可法便睡不着。好在时间过去,仍未见动静。再则有郑芝龙福建水师巡视江面,想必没有大碍。或许只是对岸虚张声势。 但无论如何大意不得。越是紧要,越要小心。史可法深知逆贼强横。当初在凤阳城下,摧枯拉朽一般的大败亏输,史可法时时记在心头。 他很清楚,对岸的逆贼不过江则罢。一旦过江,大势去矣。 仅凭手底下这点兵马,南京城里的那些老爷兵,在陆地上,是决然抵挡不住的逆贼的兵锋的。 “幸亏有郑芝龙,否则...” 时间悄悄过去,卯时已至,眼看黎明。史可法在城头站了一个多时辰,这时候已手足发凉。赞画陪在身边,道:“阁部,黎明将至,阁部已在城头站了许久,先回去休息片刻罢?” 史可法摇了摇头:“天明前我不能安心。” 赞画默然。 这时候,有马蹄嘚嘚,撕开了安静的夜幕。 便听城下大吼传来:“史阁部!史阁部!” 史可法一怔,心中没来由跳了一下,连忙举起火把,照耀城下,便见一骑焦急徘徊,道:“何人?!” 回道:“史阁部,小人乃福建郑总督麾下心腹。阁部,请速速发兵,救援龙潭!” 史可法心中一紧,喝道:“龙潭发生了何事?!” 然后道:“来人,将他拉上来!” 便有吊篮垂下,将人拉了上来。映着火光,史可法认出了这个人。每回与郑芝龙见面时候,此人都陪在郑芝龙身边,确是其亲信无疑。 难怪他在城下直接叫‘史阁部’,却也是认得史可法。 这人猛地跃出吊兰,噗通一声拜道下来,焦急无比道:“阁部,请速速发兵,救我家总督罢!” 史可法把他扶起来,见其狼狈,连忙温声道:“莫急,先告诉本官,龙潭怎么了?!” 这人喘了口气,道:“阁部,对岸的逆贼过江了!寅时,逆贼水陆合发,齐攻龙潭。幸亏我家总督见机早,龙潭水寨又易守难攻,否则龙潭已破。逆贼强横,炮火猛烈,殊难抵挡。我家总督深知抵挡不了多久。来时谓小人道:江宁唯史阁部乃忠臣,令小人向史阁部求援!” 史可法一听,面色骤变! “逆贼过江?!” 史可法大叫一声:“这怎么可能?!逆贼何时过江?郑总督竟也不知?!” 那人沮丧道:“非但逆贼过江不知,逆贼水军战船数百艘,亦是不知也!我家总督认为,崇明岛、丹徒两处水寨,怕已是陷落!” 三四三章 渡江 史可法噔噔噔连退几步,整个人一晃神,险些跌倒。他疾呼道:“逆贼竟已过江,逆贼竟已过江,大势去矣,大势去矣!” 赞画一旁也面色铁青,见状连忙扶住史可法,道:“阁部莫惊,逆贼虽已渡江,然不攻江宁,反攻龙潭,说明过江的逆贼兵力不多。还有挽回余地!” 又急道:“惟今之计,速速救援龙潭方是关键。只要保住福建水师,长江便不会有失,长江不失,逆贼大部兵马便不能渡江。只微弱兵力,虽然强横,未尝不能战胜。” 史可法一听,忙镇下慌乱心神,连道:“对对对,救援水师要紧!” 然后喝到:“来人!来人!” “聚兵!兵发龙潭!” 又道:“速持我名帖急报江宁,请魏国公整军,随时准备作战!” 正当此时,远方江岸处传来剧震,声如雷动。霎时间,大胜关城头鸦雀无声。 史可法颤抖着道:“水寨...是水寨!” 他大叫一声:“来人,速去水寨查看!” 江宁水寨,与龙潭、丹徒不同,此处水寨非福建水师之兵,而是应天府本身的水师——亦即为明廷早期的洞庭水师。只是如今,早已废了。 正如登莱水师一样,洞庭水师也只剩下万人,战船不过百艘,还皆残破,皆老弱。即便明知大敌当前,江宁一班旧臣也没有将洞庭水师重新组建起来。 一则是没有足够的钱粮,或者旧臣们本身有钱有粮,但弘光伪帝小朝廷没有钱粮。二则时间太短,拖拖拉拉之下,也无能为力。 不过弘光伪帝小朝廷对洞庭水师倒是信任,将之以镇守江宁水寨,而不用郑芝龙。盖因实在不能绝对信任郑芝龙。 江宁水寨便在大胜关外的江边,是封锁江宁长江水面的战略要地。 周力所部早备战妥当,待得卯时时候,接到郑五水师及已渡江的两个部将攻打龙潭的消息,周力毫不犹豫,立刻发起了渡江之战! 屯驻于江浦外江边的江南战区主力两个校尉整整两万四千兵马,在周力一声军令之下,开始渡江。 早搜集许多船只,又有郑五所部海军在攻打龙潭之余派来的二十艘战船,一次性便能运送两个部将级六千人的兵力。 黎明前的夜色中,淡淡的水汽笼罩之下,以二十艘海军战船为先,大大小小的渡船、渔船,载着第一批六千精兵和数百门虎蹲炮,向着江宁水寨杀奔而去。 周力亲为先锋,立在战船甲板上。很快,江宁水寨便已在望。 “根据黑衣卫探知的情报,镇守江宁水寨的是原来的洞庭水师。人数大概在一万两千人左右,破烂战船百艘。不过水寨的防御设施,却极齐备。在水寨外的江面上,有诸多铁索、龙柱障碍,大船过不去,唯有小船可攻。”周力淡淡道:“水寨还两侧有炮台,大小火炮近百门,火力不小。” 水军的一位部将闻言道:“周都督,此前攻丹徒,黑衣卫的弟兄们出了大力气。这江宁水寨,想必如出一辙?” 周力摇了摇头:“江宁水寨不是丹徒水寨。福建水师初来乍到,一应物资供给来往进出之人繁杂,黑衣卫才能轻易潜伏进去。但江宁水寨则不然。其早有成规,黑衣卫很难摸进去。洞庭水师总兵亦是个榆木脑袋,只听史可法之令,未能说降,反倒打草惊蛇,令其极为警惕。因此丹徒事无法在此重演。” 水军部将闻言,不禁道:“如此,须得强攻。” 周力笑道:“此处非强攻不可。君上有言,江宁历朝古都,若非必要,不损最好。如京师一般。我这里强攻,还不能进展太快,须得将江宁城里的老爷兵都引出来一网打尽,免得到时候强攻江宁,坏了江宁风水。” 水军部将不禁笑道:“看来都督早有定计。” “这是自然。”周力笑道:“江宁的老爷兵一旦出城,我便叫他回不了城。” 渡江船队抵达江宁水寨河湾外的江面之后,速度骤减。大船不进,一艘艘渡船、渔船则越过大船,如密密麻麻的鱼群,朝着水寨扑去。小巧玲珑的虎蹲炮随之发威。 进入射程之后,小船上的炮兵按照作战计划,首先向江宁水寨两侧炮台发起炮击。 也就是这第一轮炮击,打碎了史可法仅余的一丝丝幻想。 大胜关上,史可法看着满脸硝烟的狼狈传讯兵,险些一头栽下城墙。 “逆贼大举来攻,已至水寨外!” ... “什么?!” 徐文爵年已三十,颇有城府。城外紧急消息传来,他从火热的被窝里起来,沉着脸,尚未来得及呵斥,便惊呆了。 “夏贼攻来了?!” 他一把抓住送信的兵卒,喝道:“快说,是怎么回事!” 兵卒一脸通红,道:“国公爷,江浦的逆贼已大举渡江。史阁部令小人急报,并请国公爷速速发兵,救援龙潭!” 徐文爵丢掉兵卒,深深的吸了口气:“龙潭是什么情况?” 兵卒道:“江浦逆贼渡江前,有龙潭求援急报。已有逆贼兵马渡过大江,正在攻打龙潭。阁部原想出兵救援,哪知江浦逆贼突然渡江攻打江宁水寨。史阁部言:福建水师不容有失,请国公爷务必救援龙潭。一旦福建水师战败,长江再无天堑,大势去休!” 徐文爵闻言,道:“你先下去等本公消息。” 然后喝道:“来人!” “传我国公府命令,令五军都督府速速整兵备战。另持我名帖,请当朝诸位大人速来府上商议决策!” 片刻之间,江宁已是风声鹤唳。 不多时,阮大铖、张慎言、吕大器等伪帝小朝廷旧臣急赶到魏国公府上。 “发生了什么事,国公竟令人唤我等夜至?!城里兵马异动,莫非有什么大事?!” 阮大铖开口便问。 徐文爵没时间跟他虚与委蛇,直接道:“逆贼大举进攻了!” 他道:“诸位,大胜关已传来急报,卯时,对岸江浦逆贼大举渡江,江宁水寨已在激战当中。另有逆贼敌军摸过大江,寅时攻打龙潭,龙潭郑芝龙遣人向史阁部求援。” 三四四章 勾心 众旧臣一听,顿时哗然失色。 张慎言神色惨白道:“前时言江浦逆贼鼓噪,果真举兵来攻。却如何是好?!” 如他这般手足无措者,在场比比皆是。 这些人物,若说勾心斗角,那是一把好手。若说吟诗作对,也是名流之士。但若说战场对决,便皆一片茫然了。 便是那诚意伯刘孔昭、忻城伯赵之龙等勋贵,也神色铁青,一时间拿不出主意。 阮大铖道:“国公爷既已调兵遣将,想必已有主意?!” 徐文爵道:“哪里有什么主意?!史阁部传言与我,言福建水师不容有失,叫我速速发兵救援龙潭。至于江宁水寨,有史阁部在彼,数万兵马,以水寨险恶,想必能够抵挡?” 阮大铖平息了一下惊骇的心绪,道:“那以国公爷的意思,便是要发兵龙潭?” 徐文爵道:“诚然是也。” 阮大铖道:“不可!”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徐文爵道:“为何不可?福建水师精兵强将,陛下所倚重。若福建水师战败,江面便再也封锁不住,大势去休!” 阮大铖却道:“正因福建水师精兵强将,才勿须救援。国公爷,诸位同僚,江浦逆贼已在眼前,敢问是江宁重还是龙潭重?” “这...”徐文爵哑然。 阮大铖又道:“以福建水师之精锐,龙潭水寨之易守难攻,以郑芝龙手段,想必能抵挡一时。然若将江宁驻军调走去救援,万一江宁水寨御守不住,让逆贼到了城下,又拿什么去抵挡?!须知,江浦逆贼乃是主力啊!” 此言一出,顿时得到许多旧臣的附和。连徐文爵也动摇起来。 是啊。龙潭是重要,福建水师也重要。但江宁并非安稳。隔江相望的敌军已至眼前,若把江宁守军调走,万一出了差池,拿什么抵挡?莫非把希望都寄托在史可法身上? 要知道,史可法面对夏军,可没有过胜绩! 徐文爵迟疑道:“然郑芝龙不可不救啊!” 阮大铖眼中闪过一抹冷色,道:“国公爷,郑芝龙不向江宁求救,单向史可法求救,莫非朝廷还抵不过一个史可法!?我看他是有异心啊!反正他精兵强将,就让他抵挡一阵,事后若忠诚,再厚赏不迟。若不忠,正好省了救援。” 他这话,也算是说开了。 勾心斗角斗到这个份上,也是一绝。 不过却得到多数人的赞同——郑芝龙虽然把他的水师拉到长江上,但并不受伪帝小朝廷的控制。该发的军饷一分不少,该给的粮食一粒不差,但一个人都安插不进去,早令小朝廷的官员们不满。 徐文爵纠结道:“阮大人之言,虽然不差。但万一郑芝龙抵挡不住,这...” 阮大铖道:“龙潭水寨本官看过。其以江岸附近的沙洲为基而建,岛上有炮台,水面有铁索,水下有木桩乱石,一应提备完善。逆贼兵锋虽强,但也是陆上逞凶。在水面谁胜谁负未可知也。以郑芝龙的水战经验,岛上两万精兵,要挡住决然不难。郑芝龙既然不听话,便借逆贼之手,给他个教训。折他一些兵马,随后更便于控制。” 徐文爵听了之后,终于下定决心,道:“也罢。便听阮大人之言。” 然后道:“既不出兵龙潭,也要提备严整。江宁城可不小。还请诸位大人出力,多征募一些青壮,免得措手不及。” “合该如此。” 又道:“陛下那边...” “陛下早是熟睡,便不打搅他了。” “善。” 江宁的动作,很快传到史可法耳中。此时史可法已在江宁水寨。 猛烈的炮火在江面上你来我往,水寨两侧的炮台,已被毁掉大半。许多操炮手都不愿意再上炮台。史可法提剑连杀数人,才逼得操炮手继续与来敌大战。 然而皆是无谓之功。 水寨的炮台虽占了地利优势,然而一则火炮老旧,这会儿已炸膛数次。二则频率极低,水面上的敌人发了五六炮,这边最多能回击一次。 而炮台损毁愈多,反击便愈无力。随着敌人的逼近,水寨位于江中的部分,已经被打的稀巴烂了。 洞庭水师已久不经战火,在炮声中瑟瑟发抖。甚至不敢登船去江面阻敌。反倒被炮火逼的连连后退,水军成了陆军。 面对这样的情况,史可法也是无力。只好命令整合水军,在江岸上构筑防线,被动迎接敌人的到来。 “国公爷已知战况。令属下告知史阁部:已整军备战,请史阁部放心。” 史可法看着眼前小吏,炮声中大声道:“可发兵救援龙潭?!” 小吏道:“不曾。” 史可法一愣,怒道:“为何不曾?!” 小吏道:“龙潭易守难攻,且郑总督兵强马壮,想必能够抵挡。” “想必?!”史可法怒极:“怎生一个想必?!莫非国公不知水师之重?!一旦福建水师有失,大江无人可防矣!” 小吏道:“属下只是传令,阁部若有意见,属下可传回江宁。” 史可法气的胡子乱颤:“你...” 小吏视而不见。 史可法深深的吸了口气:“龙潭若失,水师若亡,大明不存矣!请代我向国公爷再请出兵,务必要快!” 小吏转身犹豫了一下,顿足道:“国公爷及诸位大人以为江宁更重。若此处有个万一,被人攻上来,江宁无兵马防守,必破无疑。阁部虽是好心,但必无响应。” 言罢疾步离去。 史可法怔滞半晌,怅然长叹:“竖子不足与谋啊!” 他拉来身边赞画,道:“惟今只有你才是我的救星。我予你五千兵马,速去龙潭。无论好坏,务必作一番抵挡。” 说着,他躬身深深一拜:“此去艰险,本官对不起你!” 赞画笑道:“阁部不必如此。”他把史可法扶起来:“学生区区一举人,考进士不成,又遭人陷害,本当落魄。幸得阁部赏识,方有一展手脚的机会。如今是学生报答阁部的时候了。” 他接过调令,藏入袖口:“逆贼虽势大,但阁部之心,日月昭昭,天地必有响应,阁部万万不能失了信心。” 然后作揖:“学生去了,阁部保重。” 史可法泪流满面。 三四五章 史可法 江面上,周力按剑迎风立于甲板之上。大船虽大,但江水湍急,冲的嘎吱作响。他脚下生根,不动不摇。 前方有小船回报:“江宁水寨炮台、船只皆毁。” 周力闻言,微微颔首:“好。击鼓,上岸。” 便闻鼓声震天,无数小船再无犹豫,船桨似飞,利箭一样向水寨飙射而去。 之前炮击之时,亦将横江铁索一一解开,而洞庭水师不曾阻拦分毫,极是顺利。此时除了熙熙攘攘矗立于水下的木桩铁桩,小船再无阻拦之处。 密密麻麻的小船近岸,炮击不觉,及至于第一艘小船登陆,炮击方止。随后便是铳声大作,劈里啪啦爆竹般不绝于耳。 守军此时方有还击,然稀疏不计。被轻易攻上江岸。 越来越多的小船抵岸,一批批将士踏上坚实的地面,而小船且返,往北岸再去,又运来更多将士。 史可法在江岸的防线没能挡住一颗时间便被攻破了,其狼狈而走,奔大胜关再设防线。及至于周力上岸,这狼藉的水寨之中,已聚兵万余。 到此时,周力才接到黑衣卫的消息。 “史可法退守大胜关,而江宁殊无动静。”黑衣卫的人恭敬道:“根据内线消息,徐文爵本要发兵救龙潭,却被阮大铖等阻止。” 周力闻言,不禁笑道:“看来失策。江宁的兵不出来,便不能不攻而下。” 黑衣卫道:“虽不能不发一卒而破城,但我黑衣卫在城中早有准备。等都督大军一至,里应外合,破城易也。” 又道:“是时拿住一干首脑,劝降那些老爷兵,最多对城墙造成些伤害,必无其余波及。” “如此最好。”周力道:“此番黑衣卫功劳甚大,战后君上必有厚赐。” 黑衣卫笑道:“我等不过打打下手。大军才是主力。” 周力大笑。 然后召来将校,道:“引蛇出洞之计已失。看来大胜关这边,也无法引出江宁之兵。些个前朝余孽怕死的紧,恐怕史可法全军覆没,也不会有一兵一卒来援。如此没有再等下去的必要了。传本都督令,各部渡江之后稍作休整,辰时攻大胜关,限时半个时辰,然后直攻江宁!” “喏!” 天色渐亮,东方一轮红日冉冉升起。 龙潭水寨,郑五执郑芝龙于帐下,令人解了束缚,笑道:“郑兄,多年不见。” 郑芝龙一身硝烟,脸上还有血迹,分外狼狈。闻言抬头,苦笑道:“当初与世兄照面还是在福建,如今却在世兄马前,真羞煞了郑某。” 郑五笑道:“两军交战,各为其主,郑兄不必如此。” 郑芝龙心中亦是叹息。想当初,郑五不过是郑允芝的随从。他称郑允芝为世兄,而从未把郑五放在眼里。如今对调过来,哪里还有资格? 说来龙潭水寨的确是易守难攻。郑五攻破丹徒之后,立刻发兵龙潭,近卯时时候,与陆路六千精兵合攻龙潭。然而攻打了两个时辰,到天亮时分,才攻下来。 实是龙潭水寨险恶,而郑芝龙一应防御措施毫无疏漏之处。只能强攻,一点点拔除其防御设施,才攻上沙洲水寨。 彼时郑芝龙兵力大损,再无抵抗的余力。又不见援兵。被稍稍一劝,就投降了。 这一战,郑芝龙两万水师折损过半,如今还活着的,不到一万人。郑五也有所损失,毕竟不是陆战,水战之中,一旦船只损毁,伤亡的几率比陆战还要高。 郑五一边令人统计战损、俘获,一边令人将郑芝龙带到面前。 “自前朝崇祯帝下诏退位,大明便已灭亡。郑兄亦是纵横四海的豪杰,怎生掺和这摊浑水?殊为不智也。”郑五道。 郑芝龙苦笑摇头不语。 无外乎一个贪字而已。 他自以水师无敌,又受不住一班前朝旧臣的利益诱惑,认为凭借纵横四海的水军封锁区区长江轻而易举。没想到败的这么快。 道:“龙潭既破,想必丹徒、崇明两处水寨亦无幸免。”顿了顿,郑芝龙道:“崇明水寨处乃我儿郑森,丹徒处乃我弟郑芝豹。不知可有性命?!” 郑五道:“贤侄郑森此时在江都。至于令弟郑芝豹,却要道一声歉——破丹徒水寨时,乱军之中,已是战死。” 实则是被黑衣卫所杀。郑芝龙家族在东南沿海的势力太大,就嬴翌而言,只要个郑芝龙和一个郑森足以,其他的都没有必要。 黑衣卫于是杀之。 实际上若非因为郑芝龙水师的将士是现成的海军兵员,连郑芝龙也不会让他活下去。 留下他的性命,是为了便于整合福建水师。 郑芝龙一听,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暗暗叹息。郑芝豹之死,确是无可奈何之事。战阵之上,没什么能得到保证。对他来说,郑森活着就好。 “当前军务繁重,我就不与郑兄闲话了。”郑五唤来人,令其将郑芝龙带下去:“郑兄稍安,战后再来叙旧。” 随后留下一部兵马镇守此处并看押俘虏,郑五立刻挥兵沿江而上,直奔江宁江面。 此时,周力正猛攻大胜关。 大胜关大抵是在宋时建立的,早废弃之。前朝的旧臣们将这里重新启用,作为江宁水寨的后方砥柱。 史可法三万余兵马驻于以大胜关为中心的短短防线之内。在江宁水寨迅速溃败之后,史可法令各部皆入大胜关,欲图凭借大胜关抵挡住周力的进攻。 不过便是史可法本人,也对此毫无信心。 想当初,凤阳中都那般城池,也抵不住夏军的进攻,何况区区大胜关?城既不高,墙且不厚,军心且不定,军备且不精良,面对周力的猛攻,只坚持了不到一刻钟便被攻破,然后就投降了。 当然,投降的不是史可法,而是他麾下的将领。 史可法披头散发站在周力面前,大骂不止。而周力满面狞笑,道:“迂腐之辈,前朝余孽,史可法,当初在凤阳时,没留下你,今日你还往哪里逃?!” 史可法骂道:“本官哪里也不逃。逆贼,你倒行逆施,总有一天尸骨无存!” 周力大怒,一把抓起史可法:“本都督是否尸骨无存,你这腐儒是看不到了!” “来呀。”他将史可法丢在地上:“拉出去,砍了!” 三四六章 轻描淡写 甲士入内,拖着史可法往外走。史可法挣扎道:“松开本官,本官自己会走!” 史可法全无半点即将面对死亡的恐惧,只一脸坦然凛肃。两位甲士不禁松开他,史可法站好身子,整了整衣冠,这才道:“杀便杀,死何惧之?” 大步便往外走。 周力见之,也不免为他此时风骨感到一丝钦佩。却也不曾想过收回之前的话。 此时一旁黑衣卫忽然开口:“且慢。” “周都督,史可法不可擅杀。”黑衣卫道:“此人虽迂腐,能力亦非出众。但君上赏其风骨,特别嘱咐不可擅杀。” 周力一怔,摆了摆手,甲士连忙拽住史可法。周力道:“君上有吩咐?” 黑衣卫道:“执事手中有一份名单,其中就有史可法。” 周力神色一收,郑重道:“既是君上吩咐,末将安敢胡来?送史可法下去休息罢。” “喏!” “不必!” 史可法凛然一声,忽的从甲士身侧拔出短剑。照自己胸口便是一剑:“史可法乃明臣,忠臣不事二主,夏王好意史可法心领之。” 死。 顿时一片鸦雀。 良久,周力叹道:“前朝腐朽已极,却也还有这样的忠臣,实在令人感到不值。此人风骨,我深敬之,难怪君上青眼。” 黑衣卫道:“彼时君上据京师,前朝文武上至一品,下至走卒,有数百人殉节,诚为惋惜。史可法既是殉节而死,便也无可奈何。” 周力点了点头,谓甲士道:“备一副棺木,承其尸骨。这样的忠臣义士,不可亵渎分毫。” “喏!” 又道:“破江宁后,善待其家眷。” 黑衣卫道:“善。” “来人!”周力随后下令:“传令各部整备,半个时辰之后,兵发江宁!” ... 京师。 “江南战事当无波折,横扫不在话下。想必此时,应当已破江宁了罢?”嬴翌笑道:“以其四面漏风的格局,便是有那么几个死战的忠臣义士,又如何挡得住我兵锋凌厉?” 郑允芝道:“前朝早亡,大势早去。余孽旧臣妄图逆天而行,不过是螳臂当车而已。” 嬴翌哈哈一笑:“诚如是也。倒是云贵川地区较之于江南更复杂一些。川地环山,蜀道艰难,此其一也。川南云贵土司众多,皆草头野望之辈,此其二也。” 阎尔梅道:“其一者稍难,其二者易也。若能说降陈士奇、秦良玉,一者亦易。” 嬴翌笑道:“陈士奇、秦良玉皆非轻易可以说动者。” 阎尔梅道:“君上或可一试。此时江南当破,携大胜之威凌迫,陈士奇等当有抉择。” 嬴翌点了点头:“可。” 云贵川地区,历来民情复杂。尤以川南及云贵,多他族土司,明盛时倒也无妨,后来也只名义上臣服于明廷,如今皆成了草头王、土皇帝。不过正如阎尔梅所言,这并不是多麻烦的事。因为嬴翌早有决断——既是畏威而不怀德,那就用刀枪来说话。 历来历朝历代对云贵地区,都没有更好的办法。该地区地形复杂,环境恶劣,大军征伐不易,容易陷入泥潭。于是多以羁糜之策,以夷制夷。所谓土司,便是这样的产物。 当中原王朝鼎盛时候,这些土司自然服服帖帖。一旦神州衰弱,便摇身变了嘴脸,割据一方。 但嬴翌不惯着他们。 云贵地区虽然地形复杂,虽然气候多变,虽然环境恶略。但那是对寻常的将士而言。大军征伐,被瘴气、毒虫、猛兽、环境所限制,是因为士兵的体魄孱弱,无法抵御环境的影响。 而这,在嬴翌这里,不成立。 只需得调拨强悍精兵,可免疫大部分环境的影响,要扫平该地区,并不难。 自古以来,神州被草原大漠、热带雨林、寒冷冰原、大海风暴和高原山地所限制,因为种种原因,总无法彻底征服周边的不从者,实际的统治区域,从秦汉以来,都没有太大的变化。 在嬴翌,在即将建立的新的大夏帝国,这都是需要解决的问题。而嬴翌有底气,让这些曾经是天堑的存在,化作坦途。曾经的顽固不化者,都要在血火之中做出他们最后的选择,是死,还是臣服。 “前线战事几无反复可能。”嬴翌道:“战事过后的收尾,才是重中之重。” 在场皆是重臣,自然知道其中的道理。 嬴翌道:“新政、新法此前怎么做的,江南和云贵川一例循之。这不用我多说。” 又道:“藏地、回地,亦将拉开序幕。按照计划,早则今年年底,晚则明年年中,便要尘埃落定。立国之事、立国后第一个治理计划,都要提上日程。” 众臣深以为然。 嬴翌道:“辽东、漠南草原、云贵雨林,是首先要关注的事。辽东经受东虏肆虐,如今人烟稀薄。然辽东土地肥沃,即将被扫平的朝鲜亦非鸡肋之地,我意自江南迁移数百万百姓至辽东,诸君意下如何?” 郑允芝闻言拜道:“回君上。徙百姓至辽东之策不差。然则须得考虑百姓之意愿。臣怕江南百姓不愿北上苦寒之地啊。” 嬴翌失笑:“这是自然。江南繁华,气候温和,而辽东苦寒,气候森严。以百姓意愿,自是为难。不过我又不会强行迁徙。强行迁徙,下策也,不取之。以利诱之,方是上策。” 郑允芝笑道:“君上英明。” “此间如何方案,牧政院拿出一个章程给我过目。”嬴翌然后道:“漠南草原的鞑靼人不是被诛杀、俘虏,便是被赶到漠北,空出偌大草原,若不利用起来,何其可惜?历来王朝皆有对草原夷狄的胜绩,然最后皆放弃了草原,将温床还给了潜在的敌人,由此历代绵绵,征战不绝。到我这里,便要消除这个隐患。” 顿了顿,他道:“草原广袤,而夷狄以之为生。往往供养牲畜以百万、千万计。夷狄能以之蓄养牲畜,我亦可也。此前令农部测漠南之地形、令奴工营于草原筑路,便是为此作准备。” 这里深意,郑允芝等早有猜测,闻言齐齐颔首。 郑允芝道:“新朝将立,百废待兴。尤以牲畜需求极大。若能将草原利用起来,为神州蓄养牲畜,功莫大焉。” 三四七章 一统前夕 “依君上之意,牧政院已有相应规划。将漠南草原划分为三个州治,设府县以治之,以畜牧为主业,作为未来大夏的牲畜蓄养之地。” 嬴翌早有对草原处置之意,于是牧政院为此作好了相应的规划。 所谓漠南草原,便是鞑靼人固有的地盘,与之区分的漠北则是鞑靼人的同宗瓦剌人的地盘。 当前嬴翌没有更多的精力去兼顾漠北瓦剌,但漠南的处置,须得提上日程。 三个州治,名之为:牧西、牧中、牧东。相应的府、县,也按照漠南草原的地形划分出来。 但是道路交通方面,还没有完备。要完成这一规划,恐怕一两年之间,还不能完全办到。 暂时而言,对草原的区处,主要集中在牧东和牧中南部。牧东,则是京畿地区以北,原科尔沁鞑靼人据有之地。其东临辽东,南临京畿,最是便利。 其道路交通的问题,也与辽东挂钩,因此以之为重。 牧中则暂时只涉其南部,亦即靠近宣大的草原部分。 “朝鲜战事即将告落。”嬴翌笑道:“俘获的青壮,大部投入草原和辽东的基础建设当中。料来能大大加快这一进程。” 朝鲜的战事没有可说的地方。以辽东战区朱炳琨的战斗力,区区朝鲜,何足道哉? 当初东虏一个万人队,就能把朝鲜打的不要不要的。更遑论嬴翌的精兵? 自月前以朝鲜出兵助东虏为由,辽东战区出兵大举进攻朝鲜,月余以来,捷报连连。朝鲜从法理上已经覆灭,其都城、王庭、宗室,早被朱炳琨扫灭。只剩下南端一角还有抵抗,正在进行最后的清理工作。 朝鲜人口不算少,有上千万人。对于这上千万人的处置,嬴翌显得极狠辣。在嬴翌的计划里,朝鲜十四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的男子,至少一半人要沦为奴隶,为嬴翌无偿贡献他们的劳动力。 剩下的人口,除留五十万在半岛上,其他要全数迁徙,或置辽东,或置云贵。 实在也是因为百废待兴,一应计划,所需人力物力太过巨大。只能动用这样的手段,否则难以为继。 对此,不少臣子有所抵触,认为太过残酷。但嬴翌一力推行,倒也无人反对。 如今朝鲜战俘,已有近五十万被押送到京畿,奴工营正在配给当中。随后还有源源不断的奴隶被押送过来,是时一应基础建设,都可以从容展开。 “漠南草原之事,便则如此,无可争议。”嬴翌道:“倒是云贵地区,在战后的处置,恐怕要为难一些。” 他道:“南越、南洋之地,我所欲也。只是暂时而言,没有更多的精力去顾及。但却须得为此做好准备。因此云贵边界,便要开发出来。徙朝鲜之民数百万至云贵边界还不保险,任何一个我所统治之处,汉人无论人数还是实力,都必须要占优势。因此于云贵,也必须要迁移数百万百姓过去。与迁徙辽东一样,方案由牧政院先拿出章程。” 对于嬴翌的雄心,作为跟随一起一步步走来的老人,郑允芝等都深有知之。南越、南洋的字眼,近段时间从嬴翌口中不止说了十次。可见嬴翌之心之坚。 大夏立国之后,等到恢复元炁,必定会第一个对南洋和南越动兵。他们深深的知道,嬴翌对南洋的重视,甚至超过了藏地和疆地。至少暂时是这样的。 对海军的重视和徙民屯边,对此都表露无疑。 而涉及到的一应事务,给了牧政院巨大的压力。不过新旧交替之时,一切都在重塑当中,办起来倒也不是很难。只是工作量太大,一时半会不能完成。 十月,天气已显寒意。 而此时,江南已定。 在出兵之前,牧政院和御法院就已做好了完善的准备。随着军队的横扫,政务、法务官员跟进就位,迅速完成实际统治。 当然,江南广大,要真正将整个南方的统治机构搭建起来,并官员全数就位,至少要等到明年入夏。 不过精华地区,比如应天和江东地区,都是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了这一进程。其他的地方,可以放慢一些。 就在江南的新政、新法实施的时候,云贵川的战事,也拉开了序幕。实际上正如阎尔梅所料,随着江南的平定,川蜀再无抵抗之心。陈士奇也好,秦良玉也罢,都深知大势已去。 在使者的说项之下,为避免战火波及百姓,陈士奇开关献降,从容接受了嬴翌的统治。 不过陈士奇投降,不代表川蜀的势力阶级都投降。好在有大军压阵,到年关之前,将除开川南以外的川蜀地区的士绅蛀虫一应压服、扫平,随着新法、新政的实施,川蜀开始进入嬴翌时代。 而大军开拔川南,着手对川南土司的清剿工作。 开年前夕,西战区钱岳所部与西北战区郑九所部,配合发起对藏地和回地的军事征伐。 到这个阶段,天下一统已是看得见的了。民间士绅、文武官员劝进的声音,也越来也响亮,大夏立国就在眼前。 嬴翌很有耐心,劝进再响亮,他也不为所动。如今而言,夏王与夏帝,对他来说,实质上并无太大区别。当然,区别只在于名器。 他说过,神州不混一,便不登极。如今云贵尚在攻略阶段,藏回亦未告落,疆地还孤悬在外。还有夷州台岛,也还未着手收复,千头万绪才刚刚开始,没有急着登基的必要。 他更关注各地新法、新政和基础建设方方面面的问题,更关注即将开始的草原规划和徙民计划。 当然,在政务之外,军事方面的重视,也不差分毫。 江南既定,随后的军事方面的收尾工作,自然是江南战区周力的。而海军在战后,进入整编程序——俘获的福建水师和洞庭水师,就是其中的一部分。 海军此前只一个战区四万八千人,但这远远不够。攻略南洋,还要御守漫长的海防线,都需要更多的兵力。何况立国之前要完全收复夷州台岛。 必须要加强海军的力量——整编、扩军。同时,新式战船的研究制造,也已纳入元炁殿的程序当中。并且还要在东南沿海建立第二个造船工业区。 三四八章 元炁律 手握着元炁方案这等铸造文明的大杀器,嬴翌又怎么敢忽视分毫?只是这等大杀器钻研起来颇为艰深,短时间很难得出成果,何况根基不足,从事这方面钻研的人实在太少。 不过元炁殿的建立,总算搭建起一个框架,点燃了星星之火。有嬴翌引导,数十位修道士苦苦钻研,近两千大匠劳心劳力,终于渐渐有所成就。 元炁方案建立在天地元炁的基础之上。可谓元炁是道,元符是法,元器为用。一环扣一环。 元炁循环于宇宙之间,浩浩荡荡无有穷尽,有八方塔聚元炁以用,且暂时没有直接探索元炁本质奥妙的本领,自然先从元符入手。 先学习元符,熟稔其铭刻、书写之法,然后结合现有的元符组合阵列与之实现的元器进行印证,从而达到明悟种种元符之中的蕴藏的道理的目的。 五行元符每一行一千二百九十六道子符,每一道子符,都有其基础含义。学习子符的基础含义,根据现有的也就是在开启元炁方案时给予的八方塔、地稷仪和金元合金生产线元器所涉的元符组合,印证其中的规律,找到它,钻研它,然后根据规律,进行新的元符组合阵列的研究。 为什么这几道子符组合起来的阵列,可以达到聚纳天地元炁的效果?规律在哪里? 为什么这几道子符组合起来的阵列催动元炁可以改造作物的种子?规律在哪里? 这些规律,便是潜藏在元炁方案之中,犹如嬴翌穿越到这个时代之前的那个时空的数学定律一样。 从元炁殿建立以来,陆陆续续越来越多的修道士的加入,大半年时间的钻研,逐渐揭开面纱,露出一些本质的东西。 便是易,是阴阳五行,先天八卦而已。 说来简单,但若非切身的钻研体会,便是说出阴阳五行先天八卦的演变,那也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唯有深入钻研,一一实验,直观的去观察元符组合阵列的变化,才能真正的了解阴阳五行先天八卦的道理。 知道了其中的道理,摸到了其中的规律,接下来的事,就好办的多。新的元符组合阵列,就在这样的前提下,渐渐成型。 当然,饭要一口一口的吃,路要一步一步的走。新的元符组合阵列,都是最初的元符组合阵列的延伸和演变。 在这个过程中,一部《元炁律》逐渐在嬴翌和诸多修道士的努力之下,诞生了。 所谓《元炁律》,便是总结基础元符含义、阵列组合变化规律,及其对元炁产生的影响的基础定律。 这是开天辟地的壮举,这是对以元炁为基础的文明的根本阐述,是一部最伟大的著作。 有了它,元炁方案才有普及的性质。有了它,文明才有了根基,才有了前进的方向。 当然,《元炁律》草创,远远不能达到阐述元符、阵列和元炁的所有根本道理的层次。只是皮毛,刚刚入手而已。但万事开头难,头开好了,路就了有。随着钻研的深入,更多的定律填充、休整,《元炁律》必定会越来越饱满,越来越厚重。 如果说某种法门能让个人修成伟力,那么《元炁律》就是可以让一个文明修成伟力的法门。 《元炁律》的诞生,给出了指引,元炁殿对元炁方案的钻研,便有了依据,钻研的速度随之暴增,成果随之诞生。 第一个诞生的成果,便是丙型八方塔。甲型八方塔是最基础的元炁能源器,各个方面都是最平庸的。乙型八方塔在甲型八方塔的基础上,元炁的汇聚效率和输出效率得到进一步的增长。而丙型八方塔,则是在甲型和乙型八方塔的基础上,对其体积和效率进一步改进的产物。 丙型八方塔较之于甲型和乙型八方塔,体积大大缩减,而其对元炁的汇聚和输出的效率,则处于甲型和乙型八方塔之间。 八方塔的根本功用,在于汇聚元炁、储存元炁和输出元炁。而八方塔的功能,与体积成正比。在基础八方塔元符阵列组合的前提下,体积越大,效率越高。 但甲乙两个型号的八方塔体积太大,只能作为固定的能源元器使用。而嬴翌的要求,是将其改进为可以移动的能源元器。 因此在原有的元符组合阵列的基础上进行改进,诞生出了丑式能源元符组合阵列。 所谓丑式能源元符组合阵列,是相较于最初的能源元符组合阵列而言,最初的被定名为子式组合。 实际上元符组合阵列便是按照地支顺序命名。正如同八方塔的型号按照天干顺序命名一样。 丙型八方塔亦可称之为丙型丑式八方塔。 丙型八方塔的体积,缩小到可以接受的程度,其对元炁的汇聚、输出效率,也超过了甲型八方塔,正式被嬴翌定为第一种可移动的能源类元器。 可移动能源元器的出现,推动诞生新的元符工业基础。在其诞生之后,嬴翌下令元炁殿暂时停止对元炁方案更深入的研究,转而研究其用。 并且明确了两个计划。其一,大型陆路运输类元器的实现计划。其二,战船元器的实现计划。 一个疆域广袤的国家的稳定统治基础,在于信息的及时性。当前而言,便是交通运输的及时性。无论是长距离的商业来往、百姓流动,远距离的物资调派、军事行动,都与之息息相关。 古来征战,一次大规模的战争,往往要准备几年甚至更长的时间。而这些时间,大部分花费在了物资调派和军队行军的过程中。无论是前期备战时从全国各地调集粮草物资,还是发兵之后沿途的运输和军队的行军速度,都要耗费大量时间和精力,甚至大部分物资也是消耗在这个过程中。 如果能够省略掉这个过程,好处不言而喻。 因此大型的、高速高效的运输手段,就是当务之急。 道路交通的基础建设嬴翌从来都没有放松过,那么运输类元器,就必须要应运而生。 一旦大型运输元器进入量产,无论是全国各地的商业来往还是军队的及时调遣,乃至于当前极要紧的徙民政策,其难度都会得到大大的削减。 至于战船元器计划,也是同样的道理。军事上,战船元器的诞生,可以极大的增长海军的战斗力,对嬴翌接下来的夷州台岛攻略和南洋军事计划,都有着不可磨灭的影响。 在民生方面,船只元器的诞生,可以极大的促进海贸繁荣,增强经济力量。 当然,大型的船只元器,对于徙民政策,同样有着巨大的促进作用。比如从朝鲜迁徙数百万人至云贵,如果走海路,比走陆路更节省时间。 三四九章 徙民策 “元炁殿拿出钻研的成果,元器工业区负责实现量产。”嬴翌道:“眼下京畿有王恭厂、河南有方城山,此二之者为辐射江北地区的元器工业核心。江南亦需筹建一处。” 又道:“未来辽东、关中、西南,亦要有相应的元器工业区域。不过暂时放在后面,慢慢来。” 他道:“按照元炁殿的进度,到五月间,大型的陆地运输元器制造方案和海船元器的制造方案都会成型。这段时间里,我要牧政院完成两种元器量产的准备工作。” 郑允芝拜道:“敢问君上,江南元器工业区是否仍以官办为主?譬如王恭厂、方城山旧事?” 嬴翌道:“这是自然。元炁方案实践的初步阶段,必须要掌握在我手中。江南元器工业区的基础设施建设,可以与良商合作,但工业区必须是官方的。等过了这个阶段,时机成熟了,才会将相应的技术和制造资格下放到民间。” 郑允芝笑道:“君上英明。” 然后道:“山东的造船厂设立在登州,一应基础建设已大致完工,当下正处于招募工人的阶段。江南造船厂应该与江南元器工业中心相合,按照牧政院的规划,元器工业区择地在松江府,江南造船厂设立在松江府下的金山县。” 嬴翌颔首:“既已有所决断,那便按照相应的规划去实现。” “是。”郑允芝道。 松江府,放在几百年后,实际上就是魔都片区。或者说魔都在松江府内。这个地方交通便利,又靠海,的确是工业区的不二选择。 金山县就是松江府下靠海的一个县,将造船厂设立此处,与工业区距离近,正是合适。 郑允芝又道:“至于大型的陆地运输元器,江南元器工业区还未建造,任何问题都可以在建造中解决。但王恭厂、方城山皆太过逼仄。京师本就人烟稠密,王恭厂无法继续扩展,方城山亦然,区区几个谷地,殊为狭窄。臣拟在京师东外通州及方城山外裕州两县建新区,以满足大型元器的制造需求。” “可。” 嬴翌直接予以肯定。 就算郑允芝不说,嬴翌也会提起。王恭厂和方城山虽然有一定的工业基础,但地利问题是其规模扩大的主要限制。 方城山是没有地利,而京师则因人口稠密。 大型元器的制造必定要求有宽阔的工业区域。此二处设新区,势在必行。 ... 江宁。前朝时为南京,如今嬴翌并未定其为陪都,自然不复南京之名。不过江宁繁华依旧,甚至比嬴翌横扫江南之前,更繁华几分。 早前江南大环境虽看似宁靖,但因前朝旧臣的无力,及前朝遗留的许多问题,导致在地方上仍然有许多不平之处。 比如山贼、水贼,地方豪强私自设立的关卡、前朝地方官府设立的关卡等等,都是阻碍社会发展的毒瘤。 随着周力大军南下横扫,山贼匪类一一诛灭,士绅豪强一一打灭、压服,牧政院跟进,官府机构设立,秩序迅速稳定,各地之间的交流变得畅通无阻。 由此使得民间商业和百姓来往顺畅,而作为江南的中心,江宁自然越来越繁华。 如今的江宁城,单单周边各地前来务工的百姓,就有数十万。随着第一季良种的耕作完成,百姓纷纷进入农闲期,而官府开始大规模招募青壮,配合奴工营整修道路交通、梳理运河、修建水利设施等等。 整个江南都沸腾起来。百姓得利,商人亦不差。与之相关行业的商人们,从官府手中,也是赚的满盆满钵。 有些机灵的商人甚至做起了劳务中介的勾当——他们不辞远近,几百上千里奔走,在各地招募百姓青壮,许以金钱。然后组织起来,送到需要的地方,与官府接洽,当起了工头。 在这个过程中,也衍生出许多不法之事。比如官府明确规定了百姓工人们的基本薪俸,但这些工头商人却大肆压榨。甚至闹出人命。对此,自然是严惩,不吝惜刀枪。 这也是一个推行新法的过程——百姓们不知道新法,于是懵懵懂懂就被人欺骗。而经过这样的教训,虽然残酷,但确实让许多人知道了新法,知道了如何去维护自己的利益。 也不需与工头们闹,只需得到当地的御法司告一状,便万事大吉。 自然的,有奸商,也会有刁民。有的人看到其中的利害,便以之威胁工头,反过来欺诈。自然,也要严惩。 一个国家建立之初,必然存在着许许多多的问题。而这些问题,都会得到解决。随着官府经验的丰富,处理起来自然越来越顺利。 秦五是应天府的百姓,昨天村长传达了一个官府的诏令,说是要徙民屯边。一开始,这个消息令全村哗然。江南多好啊,谁愿意迁徙到边疆去?那还是辽东呢!听说苦寒无比,当初还有鞑子肆虐呢。 说什么辽东土地肥沃,呸,谁愿意去谁去。 不过徙民政策可不止这个。这个政策,是伴随着土地政策一起发布的。按照牧政院的政令,大夏子民,神州人均有地二十亩。而如应天这样已经开发到一个相对极致程度的地区,土地是不够分的。 这是大棒。 接下来是甜枣。 愿意迁徙的百姓,到了辽东之后,获地双倍,也就是人均四十亩。这是其一。其二,三年不税。其三,择其德行高望者,赐爵民士,享勋贵特权,限三百人。 所谓民士,便是相对于军士而言。 此前嬴翌手中的爵位分级,是军士、公士、伯爵、侯爵四个等级。是以军队为土壤建立的。如今得到完善,对于民间百姓,上面的三个爵位不变,设民士与军士齐平。 虽然民士只是勋贵体系最低级的一层,但那也是勋贵啊! 对于诸夏的百姓而言,勋贵那得多高大上?光耀门楣,光宗耀祖啊! 这便是利诱,是甜枣。 这样的消息,让百姓震惊,也让他们犹疑。秦五便是如此。因此一早起来,赶了三十里路,走了几个时辰,来到江宁,就是为了打听这消息准确不准确。 秦五一家有五兄弟,上面高堂皆在,又未分家,一家有二三十口子人。而他家总共就十多亩土地,早在许多年前就不够用了,若非可以去工坊缫丝,决然是养不起了这么多人的。 村长的消息,让他心动。但作为一个小民,他没有当机立断的气魄和决心。万一到了辽东,事情不是那个样子呢?到时候该怎么办? 何况这些天经常听到百姓被商人欺骗的事。虽说村长不是商人,但未尝不令人犹疑。 三五零章 利益 说来也是旧有的观念尚未得到彻底改变的缘故。 诸夏历代皇权不下乡,到县一级而止。譬如前朝大明,乡间的秩序靠的是士绅豪强。百姓们直接面对的,是他们,而不是明廷的正式官员。到了明廷末期,朝廷的掌控力衰弱到了极点,这些人就成了真正的土皇帝,所谓欺上瞒下,以乡间的士绅豪强为最。 中枢有什么政令颁布,到了乡间的士绅豪强这一级,被扭曲的最厉害。百姓一旦相信了他们,最后多半会吃亏。一次两次还不算,多次下来,便是再怎么愚鲁,百姓也会对乡绅们产生疑虑。 如秦五这等,不在少数。他们把如今的村长仍然当作前朝的乡绅来看待,他们相信官府,但对村长这一级抱有疑虑。 如今的官府不同以往,每一项新政、新法的实施,百姓到手的好处都是看得见的,于是逐渐建立起了官府的信用。秦五不辞数十里来到江宁,就是为了亲眼看到、亲耳听到,印证村长传达的诏令,的确是官府下达的。 进出江宁的人群熙熙攘攘,有成群结队的车马,亦有摩肩接踵的百姓。入城后,每隔一里便能看到一二个身着红衣的,那是御法司下最基层的执法者。 街面上一旦发生什么事,有人生了矛盾,扰乱了秩序,就是他们负责第一时间解决。 秦五知道这些人,知道遇到治安方面的麻烦的时候,可以第一时间找他们。 不过政令方面的问题,不归红衣执法管。秦五便直奔县衙而去。 应天是一个府级治区,而江宁是应天的治所,是一个县,自然就有县衙。江宁亦是赣州这一新取代南直隶的州级的治所,因此这个地方有州牧衙门、府衙和县衙三重官府衙门。 秦五也知道,作为江宁县人士,他要了解的问题,应该去县衙咨询。 与秦五一样,到县衙咨询徙民政策的人络绎不绝。沿途多见三五个汉子聚在一堆,谈论这个事。 因此还没到县衙,秦五便已了解的七七八八了。 不过他并未转身就走,而仍然望县衙而去。到了县衙处,并不能直接进入衙门,而是在衙门旁边的一处院落。这个院落是公开院落,是江宁县衙张贴一应政令的第一布告处。 如果官府有新的政令下达,书面形式的告示,首先张贴在此处。然后才是城门、驿站等一些地方。 院落面积不小,但里面熙熙攘攘几乎挤满了人群。 当中一方高台,高台上就是布告处。有两个吏员在上面一遍又一遍的宣读布告。而听完布告的百姓挤出来,没听到的又挤进去。 秦五好不容易挤进去,便听到:“...君上击灭东虏,因辽东肥沃、地广人稀,故而诏令徙民,以自愿为主。乡亲们有意者,可在村长处先做登记,到时由县衙一并组织,迁徙至辽东。至辽东者,可获地人均四十亩,三年不税,并择德高望重者赐民士之爵,享勋贵之禄,提门楣而光宗耀祖...” 秦五听着,一颗心终于完全放了下去。 村长说的,在这里终于得到了印证,他的担心,他的期望,终于得到了解脱。 然而吏员一遍并未说完,还在继续:“...除徙民辽东之外,另有徙民漠南草原、云贵边塞之政令。愿徙漠南草原者,人均授草地百亩,三年不税,并可从当地官府处无息领取牲畜、幼崽,养成之后官府负责回购,利润丰厚,可发家致富...愿徙云贵者人均授地百亩,并可参与官府的刺藤种植项目,亦前程远大...” 秦五这才知道,徙民政策,并不止辽东一处。还有漠南草原和云贵边疆。而这两处,亦与辽东大为不同。至辽东仍以种地为主,而至草原则以蓄养牲畜为主,至云贵则可参与什么官府的刺藤种植。 这让秦五一时间有些纠结。 良久,他闷头闷脑的挤出去,站在门边吸了口气,大步往原路返回。这事他心意已决,但具体该选什么地方,却还拿不定主意。他需要回去与浑家商量商量。 而院落中,吏员已经显得嘶哑的声音,仍在一遍又一遍的响起。 徙民政策的对象,并不完全是普通百姓。在江南人口稠密的各地宣传该政策的时候,各地的官员,也将当地的良商、良绅都召集了起来。 人有好有坏,商有良有奸,士绅亦然。 经过军队的清洗,如今还能活跃的商人和士绅,无不是那种真心实意做生意,真心实意曾修桥铺路,不曾欺压祸害百姓的。至少也是不曾触犯嬴翌底线的。 对于这些人,官府还是极为看重的。在眼下这个阶段,他们仍然是掌握着这个社会大部分生产资料和财富的人。 江宁县衙,偏厅。县尊端坐上首,端着一碗清茶正在品饮。堂下近百位良商、士绅,都拿着一份公文在逐字逐句的阅读。 县尊放下茶碗,宏声道:“想必在座诸位已经看完公文,对君上的徙民政策已经有所了解。” 众良商、士绅皆称是。 县尊道:“寻常百姓迁徙乃是主流,但诸位作为运转秩序、流通商业、传播德行的中坚,君上亦有所要求。” 他道:“辽东、漠南、云贵,皆边塞。历来为苦、寒之地。然所谓苦寒,非字面之意,而是历来朝代鞭长莫及,无法无天之处。然君上气魄雄心,非历朝历代所能比拟,且历朝历代无法解决之事,于君上而言,易如反掌。辽东虽寒,但土地肥沃,地广人稀。一旦开发出来,绝不亚于江南玉米之乡。漠南荒凉,但千年已降,也曾孕育诸多与我诸夏为敌的强悍鞑虏,草原不尽,蓄养出无数的牲畜,一旦开发出来,其利可想而知。” 这话得到众人的认同,但各个仍有犹疑之色。 县尊看的分明,笑道:“君上有言:历来诸夏不曾走出神州,而蜗居一地,无有进取者。乃因于‘苦寒’之处不曾找到好处之故。君上有包揽寰宇之心,诸位不必担心辽东、漠南等处的安稳。军队会一如既往的开拓,如今的漠南,不久还有漠北,还有更广大的天地。漠南的秩序,永远不会乱,而且会越来越好。” “道路交通之事,诸位亦是知晓,多也参与其中。辽东、漠南草原和云贵,是国家基础建设的重地。数百万奴隶参与其中。最多明年此时,一应交通皆会通畅便利,且另有大型运输之器,也进入量产之中。” 三五一章 新元器 “往后南北联通、交流顺畅,所需十日,将会缩减至以往的十之一二还少。如今从江宁至京畿,走运河要半月时间,再至漠南草原,还要个三五七八天。而等到交通问题解决之后,来往至多三五日,甚至一二日便可。” “便譬如眼下从江宁到镇江这点路程,想必于诸位而言,不在话下。” “君上在徙民之外,于辽东、漠南、云贵划出一片区域,大小分割各两千份,其中有一半已为军中将领、当朝官员认购。本官亦认购了云贵山地千亩。余下仅一半,这是君上赐予诸位的好处。若非如此,区区各两千份,君上麾下大军数十万,部将级军官数百,如本官这等县尊以上的官员,也有千人以上,一人两三份,早瓜分一空。” “辽东地广,可为农场。一年两季,产出丰盛,怎么卖都是赚。漠南无垠,可为牧场,蓄养牲畜,以天下万万人口日常消耗,同样不愁买卖。又如云贵,将以木材、刺藤为要。各地建设初起,所需木材无可计量。而刺藤关乎军备,更是需求甚大。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一样不是君上仁慈,才赐予给诸位的?要我说,这事犹豫不得。我江宁作为赣州治所,辽东农场、漠南牧场和云贵林场的份额,也只有区区五十份,你们这里不认购,本官只能退回去,到时候全被他人认购了,后悔莫及的,一定是在座诸位。” 最后县尊道:“与其死守着家里几百亩地,不如放手一搏。当今的政策,不比前朝,士绅也无免税之优容,守着几百亩地坐吃山空,早晚败落。商人亦然,多开辟一些出路,对谁都有好处,而绝无坏处。当下新旧交替,正是风云激荡,若畏首畏尾,等机会消失了,就什么都晚了。” 徙民之策,以迁徙百姓为主。然而在此之外,嬴翌又有相应的补充。便是大农场、大牧场和大林场政策。 这是专门面向良商、士绅的,同样也是给麾下文武官员的一个福利。 在徙民之外,于辽东、漠南和云贵划出一片区域,分割为大农场、大牧场和大林场,一来为百姓做一个示范引导,二来也可以通过他们,更快更方便的完成对三地的大开发。 第三个,则是将士绅从神州本土的土地上解放出来,引导他们的目光向外。 这个世界虽然不大,但也不小。以后还有更多的地方,需要诸夏的人民去占领,眼前只是个开始。 在于嬴翌而言,通过这样的手段,一来对人口分布进行调整,二来对产业需求进行调整,第三个就是为对外征战作准备。 全天下的士绅、良商,都是有家有业,也都是有知识的阶层。要说愚蠢,决然是不能的。这份认购,首先得到了商人的热烈响应。随后士绅阶层也想明白过来。 三个地区,共三千份认购,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就被认购一空。 而士绅、商人们的行为,被官府有意宣传出来,给百姓起到了一个带头的作用。 如果是早期资源迁徙的百姓,大多把目光放在辽东,那么随着士绅、商人的认购的曝光,更多的百姓把目光放在了漠南草原和云贵地区。 这也使得嬴翌的徙民政策,得到顺利的施行。 整个徙民政策以江南为首,按照嬴翌的计划,单只江南,三年之内,就要有一千万人被迁徙出去。然后是淮河流域及湖广、四川。 淮河流域将迁移五百万人,湖广二百万,四川二百万。总共涉及到的人口远距离迁徙,达到两千万之数。 与此同时,从朝鲜、回地、藏地强制迁徙出来的丁口,也达到千万级数。 这是一个规模巨大的国家工程。 也就嬴翌有这种气魄和手段可以施行这样的政策。人道榜的存在,是种种政策的基础,而元炁方案则是保障。 到七月间,京畿、河南、江南三大元器工业区同时开启了陆地运输类元器的制造程序。登州、金山两大造船厂也同时开启了船只类元器的制造程序。 涉及的三个方面——能源元器生产线、元器外壳生产线和组装生产线,在六月底就已完成调试。为此元炁殿的修道士们分作三组,各自带上数百大匠,从五月开始就忙碌此事。 就连嬴翌,也没有闲着。王恭厂位于通州的新区,可以说是嬴翌亲自引导建造的,相应地生产线,多出自嬴翌之手。 已经定型的大型陆地运输类元器的制造方案,被命名为乾丙式运输战车。乾是该战车的型号,丙是能源元器的型号。 乾丙式运输战车除了内部的座椅、扶手等边缘构件是木制的,其他皆为甲型金元合金材质。甲型金元合金便是最初的金元合金,与现阶段成型的乙型区分。 此类战车暂时只有一个型号,其外部型态类似于一个巨大的钻头,头尖而肚圆。车头全封闭,正面只有两扇透明琉璃,车头内部与车身之间有小门相通。 战车全长三丈,最宽两丈,高一丈。圆柱形的车厢分为左中右三间,一次性可以运输一百二十人。若用来运粮,可以运载一百六十吨以上。 战车的轮子依照嬴翌的意见,是类似于坦克的履带式。正因如此,制造材料才用甲型金元合金。因为甲型的原始金元合金,在精加工之前很柔软,更便于加工。 而战车体型如此庞大,一则是运输需求。二则是丙型八方塔的元炁输出太高的缘故。 便是这样庞大的家伙,在丙型八方塔的推动之下,在较为平坦的地形中,平均竟然能跑出五百里的速度。 也就是说,较为平坦的地形中,载满的乾丙型运输战车的时速,是二百五十公里。这就骇人听闻了。 若放在几百年后,二百五十公里的时速大概还不算什么,很普遍。但在这个时候,半个时辰五百里路,能把人震的魂飞天外。 按照这样的速度,从京师直线到江南,连两个时辰都要不到。 要知道,载满! 而且元器战车不需要加油,可以一直跑下去。除非丙型八方塔坏了,否则跑到天涯海角都没问题。 三五二章 调整 较之于乾丙型运输战车,坎丙型元符战舰的性能则差了不少。 当然这是必然的。 战舰的体积比战车庞大的多,即便坎丙型元符战舰以木材为主,金元合金为辅,其体积和重量依然远远超过战车。 因为战舰体积庞大,如果通体以金元合金制造,那么消耗的金元合金甚巨,为了削减成本,战舰的内部结构以木制为主。外面包裹的才是金元合金。这不是纯粹的金属战舰,而是包金战舰。 区别于以往的战船,坎丙型元符战舰一无风帆,二无船桨,其动力结构,更近于轮船。以八方塔推动元器构件涡轮旋转,达到推动战船前进的效果。 这里面许多的主意,都是嬴翌一力主张。战车的履带、轮船的涡轮。若非如此,这两种新元器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拿出制造方案。 坎丙型元符战舰首尾长达三十三丈,有三层甲板、内部三层空间,最高十二丈,最宽九丈。两侧三层炮台,各六十门虎蹲炮,总共一百二十门,最大载兵数量是一千,排水量...七千吨。 在兵员满额、物资充沛的前提下,坎丙型元符战舰的平均速度,是一个时辰三百里左右,也就是时速一百五十里。 这样的速度比起战车是慢了许多,但嬴翌却知道,就算在他穿越来之前的那个时空,军事舰船的速度也只有这个层次。 而在当前这个时代,这样的速度是无敌的。 战车、战船合理的结构型态,耗费了无数大匠的无数心力。因为在这方面,嬴翌没有更好的建议。好在诸夏的工匠从来都不缺少智慧,又有明廷专业匠户划分几百年的技术积累,无数大匠共同钻研之下,成型也是理所当然。 虽然还有一些微小的瑕疵,但都是可以迅速改进的。随着第一辆战车和第一艘战舰的诞生,每天往复繁杂的测试,逐渐确定了最终的制造方案。 八月初,两种新式元器正式进入量产阶段。 也是在这个时候,云贵、藏地、回地的战事,相继尘埃落定。而徙民政策的确切时间,牧政院也有了定数——十月。 预计从十月开始,江南至辽东的第一批迁徙的百姓,将拉开徙民政策的帷幕。 同时,大夏立国的祭天大典,也进入准备阶段。 不过对军队而言,事情还没完。疆地和夷州台岛,必须要在九月初九之前收复。 因为九月初九重阳之时,便是大夏立国祭天之时,是嬴翌登极称帝之时。 即将建立的大夏帝国,是一个崭新的庞大的,无论方方面面皆不逊色于历代任何一个王朝的庞然大物。其疆域东起朝鲜,西至疆地,南到琼州,北至漠南,普天率土,人杰地灵,纵横万里,辽阔广大。 新的文明和新的气象,将在这片大地上蓬勃而起。 在这个崭新的帝国建立的前夕,一切都要进行秩序化、正规化的调整。地方治区的调整、划分;官员的礼仪、品级服饰;军队的番号、作战序列、军装、军备;军官的礼仪、品级服饰;爵位体系微调;教化体系......凡此种种,数不胜数。 直接相关的,祭天大典所涉的大礼、冕服,这一项甚至放在最前面。盖因其名器所在,不可轻忽。 早在七月开始,礼部就召集天下大儒商议制定祭天开国大典的礼仪及章程。 嬴翌对此,倒没有提出什么意见。在这样的时代,就要遵循这个时代的礼仪,而且嬴翌并不觉得老祖宗传下的礼仪有什么不好。礼仪之大,曰之夏。 到八月底,军政两方面的秩序化调整终于尘埃落定。 军队方面的调整,番号没有做出太大的变更。仍然以战区为主,只是重新划分了一遍,并新增数个。 辽东战区更名为东北战区,西北战区不变,西战区更名为西方战区,江南战区更名为南方战区,西南战区不变。陆军在上述几大战区之外,再设东方战区、关中战区、北方战区,加上京畿的禁卫军,合有九大战区。 海军正式脱离陆军建制,在原有的基础上,增加东南、辽东两大海军战区,加上山东海军战区,丰满为三大战区。 陆军战区建制不变,仍按四万八千满员,其下两个军级建制、四个校尉级建制,十六个部将级建制。军级建制分左右,校尉级建制分前后,部将级以天干数命名番号。 海军战区则有所变化——盖因海军以战舰为单位。编制三艘元器战舰为一部,同为三千人,十二艘战舰为一海军校尉,一个战区拥有五十艘战舰——在常规战舰之外,设一正一副两艘旗舰,为战区都督行营。 如此一来,即将建立的大夏帝国拥有满员战区十一个,将士五十二万八千人。加上京畿禁卫军三万,总兵力达到五十五万八千人。 五十余万大军,在历朝历代而言,人数最少。但兵贵精不贵多,这五十余万大军,有三十余万人皆是历经战阵获得过人道反馈的强兵。战斗力冠绝古今,绝无仅有。 战区编制调整之余,军队的服饰、军官的官阶品级也新鲜出炉。一个普通的将士,他将拥有常服、战装、礼服三类服饰,其中常服分春秋、夏季、冬季三种各两套,战装一套、礼服一套。总共是八套。 常服以简练为主要风格,窄袖、直领、右衽、紧身,腰部牛皮带,长裤裤松紧适中,足下为牛皮靴。以色泽变化区分品级。普通士兵服饰以黑色为主,袖口、领口、胸前绘红色军制云纹。十长级绘青色云纹;伯长级绘白色云纹;军侯绘棕色云纹;部将常服黑底银边,绘红色虎纹;校尉常服黑底金边,绘银色色虎纹;将军常服黑底玉边,绘金色虎纹;都督常服黑底紫边,绘玉色虎纹。 随季节变化,常服只分厚薄,风格不变。当前常服棉质。 礼服则要求有爵位者方能配给。风格同样为窄袖、直领、右衽、紧身。但材质为刺藤编造,同时拥有与爵位相符合的配饰和头冠。 军士的配饰为铜星,五级军士五颗铜星,公士配饰银月,五级五枚银月,伯爵配饰金阳,五级五颗金阳,侯爵配饰玉兵,或刀或剑,五为极数。 三五三章 制式 礼服的冠为束发冠,分铜色、银色、金色和玉色四类。同样与爵位相关。 以冠上铭刻的云纹区分具体的爵位等级。军士铜冠铭鱼纹,自一至五。公士铭虎纹,伯爵铭蛟纹,侯爵铭麒麟纹。 礼服亦配腰带,军士礼服配鹿皮铜扣腰带,公士配豹皮银扣腰带,伯爵配熊皮金扣腰带,侯爵配玉带。 靴亦以材质分。 另袖口有铁铜银金玉五色袖扣,区分礼服所有人的实职军职。铁扣适用于十长、伯长、军侯,以扣上点缀区分。铜扣适用于部将级军官,实职以点缀区分,以此类推。 至于战装,正是金元合金战甲、军备。以涂装颜色和武器来区分兵种的不同。 军队的官职,与文官一样,同分九品。自十长起,到军机府中枢而止。 战区都督一般为正二品,将军为正三品。正一品只有军机府海陆两军大都督。 除此之外,还有军礼方面的调整。但没必要搞的太复杂。仍以捶胸、抱拳为主要军礼。 对应军队的调整,文官方面也集中在官服方向。 根据官职、爵位的不同,官员的服饰,也分正装、常服和礼服三类。较之于军队服饰的简略贴身,文官的服饰则以宽大为主。峨冠博带,诸夏之华也。 摒弃前朝明廷的圆领袍,大夏官员的服装恢复右衽古饰。依照爵位、官阶品级,在服装的色泽、云纹、头冠、腰带上做出相应的区分。具体的规格,在大气的峨冠博带的基础上,参照军装礼服的华丽。 至于文官的礼仪,与前朝时候差别不大,没有太大的更改之处。 而文官品级的问题,早在此前便已有定数,没有多做更改。 开国祭天大典前另外一件国家大事,则是教化体系方案的全面成型。大夏的教化体系,是在原本河南的基础上,逐渐丰满而来。 百年大计,教化为重。新的教化体系,是以元炁方案为核心、以旧有的儒家文化思想和德行教化为延伸,混一文武、一类同教的体系。 礼部为教化之主,自中枢礼部以下,于州、府、县三级设提学衙门,主管学子考核事宜。 六年义学,由县、府提学主持考核,通过者入州学。三年州学,由州提学主持考核,过者入太学。三年太学,通过礼部考核,出师者或从政,或从军,或入元炁殿。以此保证‘天下英雄尽入彀中’的第一目的。 义学要普及至村,州学普及至县——有条件比如人口稠密、经济达到要求的县,可设州学,府、州自不必多言。至于太学,暂时于南北各设一座。为京师太学和江宁太学。 另在主要体系之外,由牧政院、御法院、军方,各自牵头,设政务太学、法务太学和陆军太学、海军太学各一座。从京师、江宁太学出师的学子,从政者先入政务或法务太学进修一年,相当于任前培训,然后根据最终考核任命官职。陆军、海军太学亦如是焉。 嬴翌又在此外设元炁殿下院,从南北两大太学出师的学子,有天赋并志在深入钻研元炁奥妙的,可入此院。 大夏的教化体系,以宽进严出为标准。出师或不能出师,最后是截然不同的。顺利出师者,从政、从军,甚至入元炁殿与天子朝夕相处。无法顺利出师的,州学、义学直接剔除,任凭从商亦可,务农亦可。太学无法顺利出师的,多给一年,若再不能通过考核,处置与州学、义学同。 教化是文明前进的根基,然而教化体系首先要保证的是统治的稳定。这是有科举以来,千余年植入的根本。李世民那句‘天下英雄尽入彀中’,无疑表达了这个意思。 实际上这里面的道理,在嬴翌穿越前的那个时空的那个红色国家都一直如此。都说最优秀的都当官去了,次之者从商,最次者打工务农。如是而已。 这样的国家,政局是最稳定的,最不容动摇的。不像那个时候的西方国家,时不时闹出这样那样的事。因为他们的‘天下英雄’,更多的是在民间,而没有被纳入体制,或者说在政治体制之外很少受到限制,可以肆无忌惮的与国家体制作对。 教化体系的建立,不只在于三级学府,也不只在于提学衙门,真正的核心,还是教化的内容。 以《元炁律》为本,从义学开始,先识字,然后主修《易经》、《武经》,以四书五经等文化礼仪德行教化为辅。到州学,自《易经》延伸简化版《元符经》的研习,以此为主,同修《武经》、四书五经、九章算术、格物理论等,至太学,方才学习《元炁律》及元炁方案延伸的元符、元器等分支。以及为从政、从军前置的《政务论》《律法论》和《战争论》等。 《政务论》、《法务论》及《战争论》,是汇同军政要员抽空共同编撰的典籍,其中有思想理论、具体实例、处置办法概述等等方面的知识。 在嬴翌而言,实例和办法概述都是皮表。真正的营养,藏在思想理论当中。 以大一统思想为核心,加入慷烈的公羊春秋派原始儒家理论和格物致知、知行合一的心学思想,嬴翌旨在剥离千余年来历朝历代给这个民族戴上的腐朽枷锁,让汉人重归于汉人,让智慧、豪迈、英勇、信义、无畏、开拓等种种美好的精神回归。 在以元炁方案为根本的基础上,引导人人如龙,精神、体魄全面进步的汉家帝国,才是嬴翌心目中的理想国度。 教化体系的铺展,需要很多的时间。方案出炉,并不代表转眼就能实现。这个国家太大,人口太多。要达到一个村一个义学,一个县一个州学的目标,三五年之内,恐怕都难。 建设总比摧毁来的难。军队可以摧枯拉朽,征战四方。而建设某个方案,却需要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但嬴翌不急。对于一个国家而言,只要既定的方案出炉,坚持施行下去,总会看到开花结果的时候。 对此嬴翌深信不疑。 三五四章 等待 九月初五,嬴翌在乾清宫宴见了降臣降将及第三批从神州各地受邀而来的饱学之士、地方代表性的士绅、商人。 初六,嬴翌见到了受邀而来的修道士。包括龙虎山、阁皂山、茅山、崂山、终南山、武当山、青城山、苗疆等地的诸多派别的掌教、门主,共计有三十余人。 这三十余人,是整个神州大地上修道士阶层最鲜明的代表人物。并且他们的同门,或师叔辈,或师兄弟,或徒子徒孙辈,都有在元炁殿任职的。 其中泰半皆道家修士,以张天师等为首。亦有释教修道士——虽然嵩山释教修道士与东虏沆瀣一气,图谋不轨,但嬴翌并未迁怒所有的释教修道士。只将嵩山释教夷平而止。 在嬴翌而言,神州落脚生根多年的释教已经融入到了诸夏民族当中,是其中的一份子。较之而言,藏地释教、回地疆地的绿教、北方夷狄的萨满,以及以造反为目的的白莲教、摩尼教这些杂门邪教,下场则只有一个,那就是灭绝道统。 倒是苗疆的修道士见机快,在大军开赴云贵川南之前便主动投诚,并为大军前驱,帮助攻略云贵,于是免去了一番灭门灾祸。 对修道士嬴翌有特别的安排。名义上修道士可以放纵山野,但实质上仍要归属于元炁殿的调遣,对此嬴翌不容置疑。 各家修道士必须要有成员在元炁殿供职,其他在山野道观寺庙的,如有需要,嬴翌一声令下,也必须不能违背。 当然,这样的命令,肯定不多。而且多半是相关于元炁殿的某个项目的钻研需要更多的人手的时候,才会召集所有的修道士。而这,实际上对修道士大有好处。 至于用修道士去征战,这完全没有必要。军队足够强横,哪里有修道士的事? 各家修道士每五年一次轮值,譬如龙虎山天师教,当前是以少师为首的三位修道士供职,五年以后,张少师等四人可以选择回龙虎山换另外四人前来,当然也可以不选。这只是基本要求而已。如果愿意,各派别的修道士全部都在元炁殿供职,嬴翌也是乐意的。 嬴翌势大,强横的没边,由不得各家修道士反对。时至今日,便是当初有所龃龉的张天师,也没有了任何意见。 初六过后,世间亦再无天师。天师这个名位,自此取缔。 修道士不归官府管,但却归嬴翌管。嬴翌定下章程,理顺秩序,从此修道士亦不能游离于国家之外。 到开国祭天大典只剩下两天时间,一应准备皆已妥当,无论大礼、冕服、祭天程序、立国程序,都已蓄势待发。 而所缺的最后一点条件,便是夷州台岛和疆地亦力把里的捷报。 嬴翌身心放松,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 御花园,嬴翌一身常服执杯慢饮。花间树下,李香君琴声叮咚,陈圆圆翩翩起舞。一静一动,赏心悦目。 作为即将开国的帝王,关于皇室、内宫的一应礼仪、规矩,都已在礼部的主持下有了定数。在平常礼仪方面,嬴翌特别要求不要太复杂。真正礼仪体现,是在国家大事上,比如祭天,比如祭祖这样的时候。 至于服饰,自是庄严、华丽。嬴翌喜好黑色,因此天子服饰以玄黑为主,辅以金、紫云纹、配饰,衬托神秘、威严。而后宫的妃嫔、宫女、女官,则以雪白、嫩黄、碧翠为主。整体风格,更近似于唐时。开放大胆,诱惑动人。 灵灵和双儿左右伴着嬴翌身边,她们亦是嬴翌的枕边人,开国之后当有名位。 一曲歌舞过后,陈圆圆和李香君袅袅婷婷来到嬴翌身边。 嬴翌笑道:“今日歌舞不比往日行云流水,略有起伏,莫非心绪不定。” 李香君道:“爷英明入神,怎能不知呢?”她悠悠叹了口气:“再过两日妾身为贵妃,回想当初年月,心儿起伏难定。” 陈圆圆俏脸微红,亦颔首称是。 嬴翌闻言大笑:“世间事缘来如此,不必想的太多。夫妇一体,是你我幸运。” “只是略有担忧。”李香君道:“妾身与陈妹妹毕竟出身勾栏,恐坏了爷的威名。” 嬴翌哈哈大笑,调笑道:“我既不在意,谁又敢多言?两位美人与其想这些不着边际的,不如想想如何让爷更满意的好。” 香君与圆圆脸色齐红,轻啐一声羞臊不已。 嬴翌大笑,一把揽过两位美人,往花丛一倒,又伸出手把灵灵与双儿一并拉倒,随后一阵脸红耳赤之声伴随着花丛起伏,隐隐羞煞人也。 天坛,礼部代部臣黄宗羲与副臣顾炎武、王夫之一道,到天坛做最后的查视。 开国祭天大典将在天坛举行,为此重修天坛,制备礼器。 这三位都是在嬴翌扫平江南之后从江南征辟而来。黄宗羲、顾炎武二人年过三十,而王夫之才二十过半。 实际上除了他们,还有数十位从各地邀请来的学问家,但嬴翌与之一一长谈接触过后,选择了这三位。 他们的某些思想和主张,符合嬴翌的期望。 当然,并非所有的主张都与嬴翌的利益相符合,比如黄宗羲的‘皿煮’思想。当然,当前的‘皿煮’思想,更近乎于孟子的‘民贵君轻’,嬴翌倒也容得下。 三人骤登高位,自然是喜出望外。传统的读书人,都有‘学的文武艺,货于帝王家’的概念,登上政治舞台来实现自己的抱负。但随之而来的种种重任也压的三人险些喘不过气来。 不说已提上日程的恢弘的教化体系的铺展,单说大夏开国、嬴翌登极所涉的方方面面的礼仪、章程,就让三人忙的脚不沾地。 “祭天大典只余两日,你我三人以及冠、而立之年骤登高位,万万不能出了差池,否则无颜见君上。” 黄宗羲捻须叹道:“新朝将立,气象更新,你我亦当勤之勉之啊。” 顾炎武道:“一应提备妥当,往复查视七八回,料来再无差池。” 王夫之显得沉默了些,也点头称是。 黄宗羲道:“那禁卫军王将军处可有再仔细沟通?祭天之时,小瑕疵可以忍受,但万万不能出了其他状况。” 三五五章 开国 开国祭天的大典,意义重大。所谓国家大事,在祀与戎。祭祀的典礼,在传统意义上,与兵戈征伐等同。 天子受命于天,大祭典礼之时,如果出了意外,在百姓眼中,无疑是失去天地的眷顾。 历代每逢天灾,皇帝总要下罪己诏,原因与之类同。 如果嬴翌只是普通的穿越者,他大概会觉得这是一种愚昧。然而他不是。天地元炁、人道气数,无不说明这天地之间有种种神秘。虽不为人知,却实实在在的存在着。 越是了解神秘,对天地便越敬畏。他不会因为自身的特殊,而狂妄到与天齐平,更不会认为自己在天之上。 天子,天子,天地之子。天地生养,文明之长,如何不是天子?! 对自身理解的越深刻,嬴翌越清楚自己的来历。这一身血肉之躯,乃父精母血所育。而智慧的根本,则在于天地降下的一点真灵。这一点纯粹的真灵在生灵处于母体孕育之时,于冥冥中降下,与父精母血融为一体,最终诞生灵智,生就智慧,衍生神魂。 天为大道,地便是这大道之下寰宇间一切有形无形的物质非物质存在。这一身血肉,无不由此而来。 天生灵而地养躯,一切生灵,皆为天地孕育。 但要称的天子,统御人道,便要气数加身,为族群、文明之长。嬴翌是也。 天子的气数,来源于族群和文明的成长。首先需要得到族群的人可。如果天子不能被族群所信任,族人如果疑惑于天子的名器,气数便会动荡。而祭典,是最明确的体现。 所以保证开国祭天大典的顺利进行,是礼部、国安部及御守京师的禁卫军的第一要务。 当黄宗羲等人查视天坛之时,禁卫军正在对暗中蝇营狗苟者进行最后的收尾。 王轶胜翻身下马,按剑问左右:“便是此处?” “回王将军,正是此处。”身旁一位国安部黑衣卫正色道:“其余皆已拔除,独余此处。因有修士,我等不好直接动手,害怕走脱漏网之鱼。” “好。”王轶胜点点头:“既如此,便不必耽搁。” 他大手一挥:“来呀,给本将军围起来,蝇虫亦不得放走一个。” ... 九月初八,上午,有海军加急捷报抵京,告夷州台岛收复事。中午,疆地捷报至,亦力把里诸部皆破,告疆地已复。 至此,大夏帝国建国的所有条件皆已达成。 下午,礼部、国安部、禁卫军联袂上书,言京师一应牛鬼蛇神皆已扫平。嬴翌看过之后,下令将拘捕的藏地修道士余孽、绿教修道士余孽、萨满余孽尽数斩首。并拟旨禁绝藏地释教、绿教、萨满等诸教派,将之打为邪教,将兵伐山破庙,务绝其道统。这份圣旨将在立国之后颁布。 同时牵涉此事之中为一班余孽主动提供便利的旧士绅将受株连,以叛国论处,夷灭三族。 九月初九,吉时。 金鼓骤起,火炮轰鸣,天子驾六,副车驾四,当嬴翌穿着黑色庄严的天子冕服端坐于天子驾上,在金甲禁卫的簇拥下从紫禁城出来,开国祭天大典开始了。 百姓、商人、士绅、吏员,大道两旁摩肩接踵。庄严肃穆的天子车驾缓缓行过,招展的旌旗和如雷鸣般的脚步,震动了天地。 人们鸦雀无声。那阳光下的车驾是如此的神圣,那千人如一体的金甲禁卫,是如此的威武。那端坐在天子驾上的,是神灵! 一种热烈涌上心头,一种归属,一种感动。没来由,竟热泪盈眶! 西元1645年重阳,嬴翌开国祭天,登基称帝,定国号为夏,建元华夏,是为华夏元年。 夏帝嬴翌登上天坛,宣读祭文,焚香祭天之时。冥冥中一声洪钟大吕,无量气数八方汇聚,凝聚成一座三足两耳口方肚圆的人道之鼎,显化万里金光,镇压普天率土! 天坛神光闪烁化为人道台,人道巨鼎镇之,此后取代方城山人道台,为大夏人道运转中枢之所在。 在这一刻,无论天南海北的大夏子民,冥冥中汇入一条浩浩荡荡的人道长河,最终汇聚于夏帝嬴翌,中转于天坛人道台——一个前所未有的帝国,诞生了。 在这一刻,大夏人道加身,仿佛有无穷伟力操诸于嬴翌之手,生杀予夺,无所不能。站在天坛上的他,无比高大、神圣和伟岸。 嬴翌拜天起身,负手仰望天穹,只他一人能看到一点明光降下,没入眉心之中。与此同时,属性的根性一项陡然从无变为无上。以往怎么也无法参透的根性,终于在他面前掀开了神秘的面纱。 嬴翌伸手虚握,好似抓住了天地之间人道之下的唯一权柄,脑海中瞬间明悟了许多。人道气数、真灵、自身伟力更进一步的道路,以及大夏文明未来更明确的发展方向。 许许多多的信息,等到嬴翌回宫,都还没有完全厘清。 天子驾临乾清宫,嬴翌正式坐上那张至高无上的位子,殿下左右文武终于名正言顺的站到自己的位子上。 如泰山般浩浩荡荡的威严笼罩着整个宫殿,嬴翌开口:“阎尔梅。” “臣在。” 人道监监事阎尔梅穿着正三品黑色螭纹袍出列。 “宣读朕的旨意。” “遵陛下令。” 阎尔梅信步走到殿中,从袖口取出一柱卷轴,从头缓缓展开:“本官人道监监事阎尔梅,奉陛下之命,宣读圣旨。” “天子万圣!” 左右文武齐躬身一拜,山呼万圣。 “奉天承道,天子诏曰:...进牧政院总理天下政务大臣郑允芝为易阁天官,赐爵一星文华侯......” “...进辽东战区都督三星伯镇东将军朱炳琨为军机府陆军兵马大都督,进爵一星武功侯.......” “...册封郑氏梓娘为后,择日国婚。册封民女李香君为贤妃、陈圆圆为德妃......” 一声声洪钟大吕响彻乾清宫,开国文武并举,加官赐爵,优容无限。 并诸文武在加官进爵的同时,有人道真灵反馈。当阎尔梅念完长达六尺的开国第一封圣旨之后,大夏文武在场不在场者有近两千人得天子厚赐。 每念到一人,便自谢恩。及至于午时方止。 等一切尘埃落定,嬴翌开口散朝,热烈昂扬的气氛,才渐渐沉凝。 乾清宫中,挥退左右侍从女官,嬴翌独自一人端坐不动,而脸上,诸多明悟逐渐绽放。 三五六章 变化 嬴翌:大夏主宰 体魄:20 神魂:20 真灵:20 根性:无上 真灵数:580万 人道国运:1鼎又3000万 人道榜名额:76万/6500万 上榜文官及吏员:7万3千 上榜武官将士:55万8千 上榜辅兵后勤:11万 上榜工匠:8500 其余上榜者:10500 帝国子民:1亿4500万 奴隶:900万 这就是开国建元之后,嬴翌的数据变化。 在这份数据上,真灵数、人道国运及帝国子民和奴隶人数的数字时刻有轻微增减。真灵数仍有增长,因为如今边缘地区的战争还未完全收尾,一些远离中枢的地区还在剿匪当中。 至于人道国运,便是人道气数在开国之后的更易。人道气数达到一亿之数,便化作一鼎,正是祭天时显化的人道之鼎。而随着国家秩序的安定和民生的发展、疆域的开拓等等方面带来文明进步,气数还会随之继续暴增。一鼎三千万并非极限,而只是大夏帝国的基础国运。 至于人口增减、奴隶增减,自然是因为基数极大,时时刻刻有出生的,有死亡的,由此带来的变化。 从这里嬴翌可以最直观的看到属于自己的帝国的基本情况。而通过人道榜,更能细致到上榜的每一个人,没有任何一件事可以瞒过他。任何一个榜上有名者,他的所作所为,只要嬴翌愿意,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大夏开国,对于这片大地上的任何一个人的重要性都是毋庸置疑的。而在嬴翌,也有极大的收获。 人道榜在气运成鼎之后,一些功能得到了完善。譬如人道功绩反馈,一些瑕疵得到丰满,而此前嬴翌定下的规则,也完全融入其中,只需要嬴翌动动念头,就能做出更改。 另一个巨大的变化,则是针对上榜者。上榜者拥有享受人道国运庇护的权力。人道国运笼罩之下,一切邪门法术,都无法伤害到上榜者。至于身为人道核心的天子嬴翌,就更不必说了。 较之于人道榜,人道方案也有变化。其衍生了一个推演选项。这个推演分支的作用,如其字面意思,用于推演。推演什么呢?推演元符的奥妙。 比如嬴翌想要制造某种元器,但一时之间没有头绪,就可以通过推演分支,消耗一定的人道气数,推演出合理的元符组合阵列及制造方案。 这个功能让嬴翌喜出望外。此前只有最基础的几组阵列,后续一应皆靠元炁殿自主研发,那不但慢,而且极费力。如今有了推演功能,元炁方案的文明进程,一定会得到大大的推动。 在领悟到推演功能的妙用的时候,嬴翌心里火花直冒,不知产生了多少奇妙的念头,恨不得立刻通过推演功能将之实现,眨眼间将大夏帝国打造为一个神话中的完美帝国。 好在嬴翌心志足够沉稳坚固,稍稍动念按捺下来。 在上述种种改变之外,嬴翌还有另外的收获。 便是一直以来都不明白的根性的奥妙。 脑子里的信息告诉嬴翌,人皆有真灵,或者说生灵皆有真灵。只不过真灵有强有弱。如人,能诞生智慧,真灵强。如鸟兽,没有智慧,则真灵弱。如虫豸草木,更是弱的可以忽略不计。 但根性,则亿万里无一。 根性,是打开伟力归于己身的大门的真正的钥匙。在这些信息中,嬴翌领会到,即便如他现在这样的层次,一拳打崩一座小山,竟也算不得伟力。也领会到,为什么自从各项属性增加到20以后再无寸进。 最根本的原因,就是此前他没有根性。 体魄、神魂、真灵,到了他这个层次,已经达到一个相对极限的程度。同样的境界,无数人远远达不到这样的数据就已经是极限了。要更进一步,唯有沟通根性,以之打开个人与天地宇宙之间的坚实壁垒,引动天地元炁,将一身精元、气血、神魂熔炼为一,方能突破桎梏。 根性是打开个人与天地之间的壁垒的钥匙,更是在茫茫浩瀚的天地元炁的海洋之中,锚定肉身的坐标和指引真灵归路的明灯。真灵来源于天地,一旦脱离肉身重新面对天地,在接触到天地元炁的一瞬间便有回归天地的祸患。因此人若没有根性,就算侥幸打破了壁垒,真灵也会百分之百的迷失在茫茫的元炁海洋之中,最后只剩下一个躯壳。 嬴翌恍然大悟。原来,这神州大地上的‘修道士’,并非真正的修道士。他们只不过是取巧,运用某些拥有根性并在伟力归于己身的道路上走出一段距离的祖辈们领悟到的符箓,以此引动元炁产生一些玄妙的效果。而他们修持的所谓法力,应该称之为真气才对。 唯有以根性为引,打开天人之隔,引来天地元炁将精气神熔炼为一,成就的才是拥有无边奥妙的真正法力! “根性啊...” 嬴翌微叹。 就他所知,人道榜上的这几十万人,竟没有一个先天拥有根性。他自己能得根性,还是因为脑子里那枚伟大字符在祭天时人道国运沟通天地之际的一霎那,动用玄妙引来的这么一道根性。 “也就是说,当前唯有我,能伟力归于己身。”嬴翌心中不知是喜还是忧。 喜是因为人之本性,自己拥有的别人都没有,那如何不喜?忧则是因为根性难得,大夏帝国未来也不知多少年才有可能出一个先天有根性的。 他念头归于精神,冥冥中注视着那枚岿然不动的伟大字符,心中思绪万千:“或许还有另外的办法,你应该能够给我一个答案...” 根性的限制,让嬴翌的一些畅想夭折。没有根性,他麾下的文武官员,上榜的那么多人,最多只能达到穴窍圆满的层次便进无可进。 虽然穴窍修持圆满,肉身坚固不坏,寿数能增加到五百岁,算是长生,但嬴翌仍不知足。 暂时只能搁置了,也许以后,伟大字符还有某些变化,可以为他解决这个问题。 不是嬴翌平白无故一定要求臣子要足够强大。作为一个有着雄心壮志的帝王,无论如何他都希望自己的帝国能足够强大。 这是对万世王朝的期盼。 良久,他放下这些杂乱思绪,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罢了,毕竟没有急迫需求。如今帝国初成,更多更繁杂的事亟待处理,文明亟待发展。暂时恐怕也没有更多闲暇去兼顾。” 三五七章 大一统 大夏开国之后迎来的变化,使嬴翌成长的资本,从真灵数扩展至人道气数。 自身属性的成长、臣子的人道功绩反馈,内外的强大皆有赖于真灵数的存在。可以说真灵数是维系大夏帝国存在的根本之一。 但此前于嬴翌而言,真灵数却是一种不可再生资源。必须要通过征伐杀戮掠取。然而这个星球上的生灵是有数的,等杀光了敌人,混一的寰宇,真灵数又从哪里去获得?莫非杀自己人? 这是一个隐忧。在很早以前嬴翌就已经意识到了。 这次开国之变,终于使得此隐忧得已解决。大夏立国,铸就属于大夏帝国的人道国运,在大夏人道的笼罩之下,真灵的不可再生终于转化为‘可持续滋生’。 而这‘可持续’,并非凭空无由。是有根据的。 生灵的真灵来自于天地,每一个生灵在孕育之时,天地降下真灵,而每一个生灵在死亡之时,真灵又要回归天地。但在大夏人道的笼罩之下,大夏帝国疆域之内,一切生灵死亡之后,真灵会被人道截取,从而化作可持续滋生的真灵数。 直面天地,嬴翌知道,宗教宣扬的那一套轮回谬论,与天地之间的生死轮转,存在着本质的差别。 形式看似一样,真灵来源于天地,最终回归天地,然后又降下,又回归,往复循环,可以称作轮回。但绝非宗教宣扬的,人死之后下幽冥,然后又转生。 对于普通的生灵而言,真灵永远是纯粹的。赤条条来,赤条条去。来的时候纯净无暇,回归的时候亦是纯净无暇,不会带上任何一丝丝生灵的思想和意志。 没有地府,没有幽冥。 对于嬴翌而言,大夏人道截取真灵,达到某种程度的可持续性,解决了他的隐忧。虽说在本质上,这是人对天地的攫取,然而这就是人道。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要的是一种平衡。而人之道,本质上是赤果果的掠夺。强者对弱者的掠夺,人对自然的掠夺,无不如是。 天地广大,寰宇无尽。说来大夏帝国截取的这点真灵,大概对天地而言,也是微不足道的吧。 看着数据持续增长的真灵数,嬴翌全然放下心来。 这片神州大地上,无论人畜鸟兽、花木虫豸,每时每刻都有死亡。因此真灵数每时每刻都在增长。而嬴翌再不必将这一根本性的资源全部寄托于军队的杀伐和战争。 较之于真灵数的战略地位,人道气数一直以来都并不稍次。人道气数构筑的人道榜,是帝国统治的维系,与真灵数形成人的两条腿。而如今,人道气数展现出新的妙用。 推演功能的出现令人道气数也成为一种消耗品。 但与真灵数相比,人道气数本身就是可持续的。只要人道稳定,文明持续发展,人道气数便会源源不断的滋生。用了很快就会回复。只要不过量,不损害人道根基,一切都不是问题。 而这个量,额定在人道国运的十分之一。 也就是说,如今嬴翌拥有一鼎三千万人道国运,一次性可以消耗的气数,只要不超过一千三百万,就没有任何隐患。 随着人道国运的增长,这条线也会水涨船高。如果人道国运增长至十亿,那么可随意支配的,就会达到一个亿。 厘清了开国所获,嬴翌心中自然非常高兴。解决了隐患,又衍生出新功能,这对大夏帝国稳定和发展,有着无与伦比的重要性。 但未来不能只放在脑子里,还需要用双手去将它实现。帝国初立,真正是万事开头。许许多多的军政要务,都要嬴翌把控,而不能疏忽。 当前最基本的,是混一大夏疆域内的一切秩序。 所谓天南海北人各不同,习俗、语言,甚至文化,都有差别。祖龙秦始皇的伟大之处,就在于混一秩序——车同轨,书同文。 因此诸夏神州才能形成历代的大一统帝国。 文字不统一、文化不统一、思想不统一、语言不统一、度量衡不统一,便不算是真正的大一统。 而这,涉及到方方面面的问题,可谓是千头万绪。 首先要做的,便是统治机构的‘一’。自嬴翌据河南,初步建立自己的统治机器,到占领京师灭亡明廷,逐渐形成规制。 军队打到哪里,统治机器就在哪里建立。但统治机构的建立,是一个细致的过程,不比军事粗暴。 因此军事上势如破竹,但地方上的统治构架,尤其是云贵、藏地、回地、疆地等民族有异、文化不同、信仰思想不同的地方,其难度暴露无疑。 好在嬴翌足够强势、手段足够粗暴。对些地方的处置,直接比照对东虏和鞑靼人的处置办法。 只分听话与不听话。 听话的,便是大夏子民——将那些听话的做一个标杆,特许其入汉籍,分田分地。不听话的直接贬为奴隶,充入奴工营卖命。 说来比起东虏和鞑靼人,他们的处境实际上要好些。 但也仅此而已。 为什么大夏帝国的奴隶都有近千万?来源就是这里。朝鲜、鞑靼、东虏、藏地、回地、疆地、云贵边塞。 而这个数字,还在持续增长。 这些地方的统治机构,还在建设当中。在建设的过程中,听话与不听话,接受与不接受,都是可以看得见的。依据嬴翌的思路,不存在任何手软的地方。 对于奴隶的处置,在建立统治机构的‘一’的同时进行。奴工营被嬴翌归属在工部之下,建立一个奴工司。设中枢、州、府三级。当地贬斥的奴隶,暂时归属于当地州府奴工司,主要用于国家的基础建设。 统治机构的一,是对人的躯壳的统一。那么接着的,便是对思想和文化的统一。 这一部分,需要分两步走。 第一步,是消灭不符合诸夏文明的异种文化、思想和信仰。具体的体现,是焚毁异种文化思想信仰的书籍、贬斥其信仰邪教、伐山破庙等一系列手段。 有臣子建议区别对待,道是这其中也有一些好的思想,教人向善什么的。直接被嬴翌否决——难道我诸夏文明,就没有教人向善的?既然有,还要别的干嘛?多此一举吗? 三五八章 道路 文明的混一,先破灭,后重塑。 毁灭其不符合诸夏文明的一切,然后重塑符合诸夏文明的思想信仰。至于融合,在嬴翌看来,完全没有必要。 经过无数年的发展,诸夏文明到现在这个阶段,在方方面面,可以说是没有缺陷的——当前时代而言。 是一个屹立于世界之巅,无论文化、思想、道德等方方面面,都冠绝世界。 她是这个时代最完美的。其他文明有的,她都有。没有的,她也有。再怎么融合,都无法对她产生质的促进,反而多了杂质有害。 千年来她已经‘融合’的够多了。 对于她而言,其他的文明,唯有破灭,再没有更多的用途。 然后用她取代,重塑,将她的光辉,洒遍整个世界。 而重塑的手段,在教化。教化之道,首在语言文字。通过语言文字的教化,潜移默化的重塑思想和信仰,并以种种手段来保证教化的顺利——锋利的刀剑和通往金字塔上层的门户。 这些地方的人,顽固不化的,将予以躯壳毁灭。剩下的如果不愿意永远留在最底层,那么唯有向诸夏文明靠拢,主动接受诸夏文明的洗礼,才能打开通往金字塔上层的门。 要封爵?可以,先通过文明洗礼。要当官?可以,先通过文明洗礼。生意要做大?可以,先通过文明洗礼。 牧政院的重任,由此可见一斑。 嬴翌的纲领提出来了,牧政院就必须要把它实现。统治机构的‘一’,教化的‘一’,都是绝对马虎不得的。 然后便是度量衡的‘一’。 关于质量、长度、面积等所涉的方方面面,都要进行统一。在前朝明廷遗留的基础上,结合历朝历代的文献,进行调整、更易。 这也是一个大的工程,元炁殿、工部和礼部都要参与其中。 原有的度量衡调整更易的不多,主要是增加上限、下限度量。尤其是下限。 这与元炁方案息息相关。 因为元符的铭刻,精确到物质的基本粒子层面。这个时代没有精确的仪器,但有能返照物质本质的神魂力量。每一道元符的铭刻,都要精确到基本粒子层面,如果没有强大的神魂可以直接观测物质的本质,是无法做到的。 据此,度量衡延伸出极限的下限度量。长度、质量等等,都依照物质的基本粒子的性质,按照元炁方案的需求来设定。 这也是《元炁律》的根基之一。 元炁方案在文明层面的实现普及,这些度量就必须要精确。 形成了体系,对元符组合阵列的研究及元器研究和量产,都有着极其重要的作用。 这在开国之前,就已经有了初步的规制。乾丙型运输战车和坎丙型横海战舰的量产,度量方面的依据,都来源于此。 只需要稍作完善,便可成型。 此外,历法也有调整。历朝历代的历法,皆遵循自然循环。对百姓而言,最大的作用,是提示耕作、收获等季节变化。但如今因为地稷仪的存在,改良出来的作物,不再遵循这些自然规律,或者说还没有形成新的自然规律,因此需要人为进行调整。 大的方面,没有什么变化,年月不变,主要集中在节气蕴含的意义方面的更易。元炁殿的修道士们,给出了许多建议,由此编纂大夏历,作为时间变化的依据和对农耕生产的指导。 一年两季作物种植,无论南北,无论寒暑。比如清明,说清明前后种瓜种豆,但如今秋季亦有一季种植,因此将对应的节气的意义进行更易,比如秋分亦种瓜种豆。 大抵便是这么个意思。 除此之外,对帝国道路交通驿站等基础设施,也进行秩序化的易改。国家的基础建设,是国家职能一个大的方面的体现。道路交通、水利设施、信息传递等等,都要规范起来。 比如道路分级和相应的标准。水利等基础设施分级和相应的校准,驿站亦然。 在嬴翌的开国第一序列的计划中,道路交通方面的计划极其宏大。按照既定的规划,要在一年之内完成主干道的建设,三年之内完成次级道路的建设,五年之内完成整个计划。 道路设三级,主干道、次级道和末级道。计划修建纵三、横三六条主干大道。 横甲大道的主干起于辽州辽阳,向西横贯漠南草原三州,终点在疆北州的热海府热海。 疆北州,即疆地北部原属亦力把里察合台鞑靼汗国的北部地区。察合台汗国是鞑靼元帝国的诸侯国,被明廷击败,并臣服为藩国,且曾出兵策应明廷多次进攻鞑靼也先。后来分裂,疆地逐渐被瓦剌诸部占领,最终被叶尔羌汗国所灭。 实际上,大夏帝国的西战区和西北战区出兵收复疆地,敌人早已不是亦力把里,而是从中亚来的莫卧儿人建立的叶尔羌汗国。 整个疆地被牧政院划分为三个州,一南一北一东。北为疆北,南为疆南,东是火州,亦即吐鲁番。 疆北州的治所便是热海府,热海是一个内陆湖,州府治所就设立在这里,当然,牧政院没能跟上军队的步伐将这里的统治机构建立起来。但计划可以先行。 横甲大道纵贯北陆,其长达万里之遥,沟通辽东、草原及疆地,作为北陆东西之间的维系,用于商业来往、军事调派等等。 横乙大道东起山东莱州,横贯河北、通过关中,沿着旧丝绸之路的方向,向疆地前进,终点亦为热海。 横丙大道东起江南松江,往西贯穿江南诸州府及川蜀,穿过锦官城,向藏地高原延伸,并经过藏地南部诸多聚居地,最终抵达藏地最西的身毒河畔的列城为止。 纵甲大道的北端起点仍是辽阳,从辽阳向西南通过关宁抵达京师,然后向南过河间府、山东诸州府,三分之一程节点在淮安府的清河县,随后从黄河南岸的淮安府山阳县沿运河直下,到扬州江都为三分之二节点。最后从丹徒再起,贯穿江东,终止于福建泉州府。 三五九章 意义 神州的地理从古至今,最大的变化因素,是跟着黄河走的。早期黄河的入海口在山东半岛以北,当前这个时期,因宋时黄河夺淮以致下游改道,与淮河合二为一,出海口直接变更到山东半岛以南。 纵甲大道从辽阳南下,过了山东之后便是这片区域。是沿着运河走向的。作为运河之外神州东部南北沟通的另一条大动脉而存在。 纵乙大道同样要经过京师,但其北端的起点,却是漠南草原牧东州的治所广武府。广武府原为广武镇,是原鞑靼科尔沁朵颜部北部的一个重要镇集,如今为牧东州治所。 从广武起,贯通东部草原直线南下,通过长城关口,进入密云,在京师这里与纵甲大道交汇,然后往西南,过保定沿着太行一路南下进入河南一州,在阳武与横乙大道交汇。然后与横乙大道一样从黄河对岸的开封继续延伸,横乙向西去雒阳、关中,纵乙则继续向南,穿过南阳,进入湖广濒临长江的汉阳,作为中间三分之一程。后于汉阳对岸的江夏与横丙大道交汇,望南贯通湖广东部进入赣西西部,最终到广东的番禺。 最后一条纵丙主干道,其北端起点是牧中州的治所居延府。居延府因居延海得名,鞑靼时期名叫亦集乃,设牧中州后,将之作为州府治所,更名居延府。横甲大道东来亦从此过,与之交汇。 纵丙大道起于居延府,向南出草原,贯通山、陕,跨黄河到长安这里与横乙大道交汇,然后过汉中入川,透云贵,最终到云南临安府建水而止。 三纵三横六条大道贯通东西、串联南北,互相交汇,形成大夏帝国道路交通体系的主干脉络。六条大道最短的一条也超过六千里,最长的超越万里,总里程加起来有六万里之遥。 这种巨型的国家工程,在此之前的历朝历代,恐怕从来没有人想过。或许有人想过,但生产力水平达不到要求,只能在脑子里转一圈便放下,根本无法实现。 但嬴翌就敢。 六万里主干,三横三纵,要在一年之内将其框架建设起来,就算是几百年后的时代,也多半是痴心妄想。但嬴翌却有一定的信心——一则有上千万源源增长的奴隶可用,二则不缺粮食,三则有元炁方案提供便利。 也正是有了这些条件,嬴翌才有更加大胆的后续计划——次级道路和末级道路的建设。 所谓次级道路,则是联通县府的道路,在以往可以称之为官道。节点为县、府、州一级的治所,在主干道构筑的大框架里,形成一张沟通大夏天南海北各县府州的道路交通网络。 次级道路的里程,比起主干道还要恐怖。但次级道路有其基础所在——此前历朝历代建立的官道,就是基础。在官道的基础上,加以改进、休整。 最后是末级道路,实际便是村村通。道路交通的终极目标,就是达到村镇之间无障碍交流。正如几百年后嬴翌穿越来之前的那个国度一样。 上千万而且还会源源不断增长的奴工,是建立这一套恢弘交通体系的基础之一,一年两季的高产粮食,是另外一个基础,第三个个基础,就是上下一心的大夏政务机构。 主掌交通建设的工部,早已拿出大概的方略,并得到了嬴翌的认可。这个方略,在华夏纪二年春的时候,正式完善并以天子诏的形式,颁布下去。 具体的方略,就是将道路系统按府、县一级进行分割。然后将之承包给愿意承建商人。帝国官方只需要监督,然后拿出一笔钱、一批粮食就够了。 承建商不需要招募多少工人,奴工营是其中的主力。承建商实际上只是分担帝国官方的杂务的一个因素,为官府省去一定的精力。而他们可以从中得到丰厚的利润——道路承建商并不拥有道路的一部分使用权,他们只会得到帝国拿出的那笔钱——反正帝国初成要大量的制备、发行新币,这也是一个发行的途径。 按照府、县一级分割,以其工程量的复杂程度,有大量的商人可以承担的起。如果按照州一级甚至更大工程量来分割,恐怕能承建的就不多了。 实际上,这也是帝国调动百姓人力、物力和财力流通的一个宏观方略,并通过这个方略,加快新币的普及,促进商业的流通。因此这个方略,嬴翌提纲,还有商部参与完善。 一旦道路交通体系建成——不需要全部建成,只要主干道建成,对这个新生帝国的意义,就是可以预见的。无论是民间交流、商业流通,还是军事用途,都无可估量。 北方草原上的牛羊,通过纵三主干道,以日后会逐渐用于民用的元器运输车承载,一天之内就可以抵达帝国的最南端。辽东产出的药材,通过横三主干道,一天之内可以抵达帝国的最西端。 边疆发生了战事,无论是物资的调派,还是军队的调动,都可以在情况恶化和改变之前,达到既定的位置。 战略意义之重,无与伦比。 所以即便千万奴隶死一半甚至死光,嬴翌都要把这个体系建立起来。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如果以前朝的生产力要建设这样的系统,一千万人恐怕还真得死光不可。草原、荒漠、高原、大山,都是修建道路的巨大阻碍。 然而元炁方案,可以为此提供保障。 新出炉的推演功能,在开国的当天,嬴翌就耗费上千万人道气数,进行三个方案推演。其中一个就关于道路建设。 他需要一种元器,一种可以大效率凿山修路的元器。 而这个方案,在华夏纪二年春,经过近半年时间的推演,完美成型。当前,元炁殿正在方案实践当中。 这种新的元器,在推演出来的方案中,完全符合嬴翌的目的。其具有两种高效功能,一是凿山,二是修路。 凿山便不必多说,譬如入川蜀、西进藏地高原,漠北草原荒漠,穷山恶水绵绵。按照旧时的思路,用火药、锤子、凿子,拿人命去填。而有了这种元器,开山便可轻而易举。 其次修路——嬴翌秉持基建狂魔的基因,河南的时候,就在修路。到京师也在修路,到现在还在修路。但此前修的路都是旧式的。耗时耗力不说,砂石路面也经不起风雨。除非如祖龙修造驰道、长城一般严格要求,否则并不能达到嬴翌心目中的标准。因此推演一类相应功能的工程元器,来解决这个问题。 三六零章 朝会 人道气数的推演功能,不能无中生有。建立在嬴翌、大夏帝国当前对元符、元器的钻研层次的基础上。也就是说,必须要存在相应的基础条件,研究的层次要达到一定的标准。 为此,在开国后到次年春的这近半年时间里,嬴翌也算是绞尽脑汁了。毕竟是三个方案同时推演,尤其其中一个方案,所涉元符奥妙极深,各家修道士都无法给嬴翌任何帮助,嬴翌只能自己来。 相较而言,用于凿山修路的元器的制造方案,是三个方案中最简单的。 这种元器被归属于民用工程类分支,借助元符催动元炁的奥妙,有化石为土、凝土为石这两大对应功能。 这种元器的元符组合阵列,绝大多数都是由土行元符构造,以土行为主,水行为辅,火行最次,三类元符组合阵列。 每一台工程元器拥有两组阵列,一正一反,一阴一阳。开启阳性组合,则凝土为石,开启阴性组合,则化石为泥。 一旦这种工程元器制造出来,修路开山便再不是难题。根本勿须顾忌地形,直线走,再高的山都无法阻挡道路的前进。 譬如一台工程元器,遇到大山岩石,先催动阴性阵列,将山石化为泥土钻进去,然后催动阳性阵列,将其凝固为厚度超过一丈的坚硬石头,如此凿开一条隧道。 这种元器的体积极为庞大,比乾丙型运输战车还要庞大一倍。这样开凿出来的道路、隧道,才足够宽阔,一次性开凿的道路便可容纳任何一种交通工具的通过。 其被命名为乾丙型工程元器。它的型态,车头与乾丙型运输战车别无二致,是一个钻头。车身虽然都是柱体,但运输战车的车身方向与车头保持一致,而工程车的车身则是横过来的——类似于压路机。 其宽度、高度,是运输战车的两倍,长度则差不离。 ... 华夏纪二年四月初一,大朝会。 嬴翌一身玄黑云纹朝服,头戴白玉虎纹束发冠,魁伟端坐帝椅之上,威势笼罩整个乾清宫。 陛阶之下,工部部臣宋应星正侃侃而言。 满朝文武,若论年纪,宋应星最大。当初降伏明廷朝臣,嬴翌直言五十岁上不取用。但对宋应星,就算他一百岁,嬴翌也要用。开国之后,嬴翌颁布诏书,征辟宋应星为工部部臣,由此可见一斑。 六十多岁的宋应星奉诏入朝,一步登天,其著作《天工开物》被嬴翌纳入太学必修基础科目,并融入元炁方案基础理论。 宋应星不但是工部部臣,亦是元炁殿元器堂次座,仅次于首座李真人。 虽然《天工开物》是‘科学’著作,但于元器一道,亦有奠基之效。元器虽以元符为根本,但在整体结构构造等方面,仍然有外道需求。 宋应星入朝之后,主持工部方方面面的事务,接触到元器之后,对此产生了巨大的兴趣,向嬴翌上书请入元炁殿,嬴翌许之。 他进入元炁殿之后,首先就针对之前的乾丙型战车、坎丙型船只的结构构造提出建议,使得这两种元器得以优化,结构更加合理。同时在工程元器的实践中,也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因此成为元炁殿元器堂的次座。 实际上作为一个研究型的人才,宋应星更多的精力还是放在了元炁殿。工部的诸多事务,除了需要他点头盖印的,大部分还是由工部副臣方以智和揭暄主持。 宋应星入朝时身背佝偻,颤颤巍巍。如今虽须发斑白,但面如稚子,精力充沛。他在陛阶之下侃侃而言,声音洪亮,胸有成竹毫不停顿。 “...经过数月努力,工部与商部已经完成了帝国道路交通体系计划的全部前置事宜。”宋应星道:“分段承建方面之事,稍后由商部刘一黔部臣向陛下详细汇报,微臣这里就说说具体建设方面的准备。” 他道:“工程元器的完善制造方案在半月前下发到京师、南阳和松江元器工业区,经过昼夜不断的努力,在不影响运输元器和海船元器制造的前提下,京师已造出工程元器十二台,南阳十一台,松江十一台。共计三十五台。按照计划,每一个府级区段至少要有一台工程元器,根据当前三大元器工业区的效率,所需八百五十七台工程元器在明年入夏前将全部制造完成。” “道路交通计划的实施,将不会全面展开。纵向从纵甲开始,横向从横甲开始。先修通南北、东西各一条主干大道,及至于工程元器的制造跟上来,才会根据实际情况,渐渐铺开。” “根据这一方略,截止三日前增加至一千一百三十三万人数的奴工营,已经配给五百万至纵甲、横甲两条大道所经过的府治的奴工司,人员已是齐备。” “余下的奴工,就近配给至府级奴工司,并为道路系统建设的全面铺开做准备......” 宋应星的工部奏报,条条款款,方方面面,都细致之极。他的声音在乾清宫一直回荡了一个时辰方止。 随后便是商部刘一黔的奏报。关于区段的民间承建、以及相应资金、物资的准备事宜。 最后两位部臣齐齐出列,道:“陛下,道路交通体系建设的规划方案,已经得到易阁天官的认可。臣等作此奏报,请陛下圣裁。” 总理天下政务大臣、易阁天官宰辅郑允芝出列道:“请陛下圣裁。” 嬴翌微微颔首,笑道:“工部、商部的建设方案朕已知之,就方案本身而言,并无疏漏之处。易阁既已认可,朕亦许之。即日起,道路交通体系的建设进入正式阶段,下朝后人道监会颁布圣旨。” “遵天子令!” 三人齐齐顿首。 嬴翌又道:“道路交通体系关乎重大,是帝国发展的基石。方方面面的监管,万万不能疏漏。御法院要捉紧些。不要等到人道监下公文拿人。” “是,陛下。”孙闻出列拜道。 嬴翌颔首:“如此最好。” 随后对工部部臣宋应星道:“此前朕提出的修筑跨江、跨河大桥之事,工部可有斟酌?” 三六一章 人力物力 最初的交通建设计划,是不包含造桥的。毕竟在这个时代,人们的固有观念当中,黄河、长江是绝对的天堑,大抵是没人想过在这两条江河上造跨越天堑的大桥的。 不过嬴翌提出来了。 造跨江大桥的确极难,但有金元合金材料,有工程元器设备,未必就不能造。 于是令工部先就此斟酌斟酌,看看能不能拿出一个章程来。 闻言宋应星拜道:“陛下,要造跨江河天堑的大桥,非是不能,只是还有些难处亟待解决。” “哦?”嬴翌轻轻颔首:“宋卿说来听听。” 宋应星道:“微臣与几位造桥大匠师对此进行过探讨。要造跨越天堑之大桥,以金元合金造桥柱、桥架、桥梁,然后铺设合金板,再于其上铺泥土砂石,以工程元器将之凝为平坦石道,如此,坚固无比的桥梁便可造出来。” 嬴翌笑道:“那么为难之处呢?” 宋应星道:“陛下英明,为难之处,正是在于桥柱等框架的铺设。陛下,跨天堑之桥,工程之宏大,便以金元合金之坚固,桥柱也要数十丈长、半丈粗,如此巨大桥柱如何将之插入江底,以人力却无能为。因此臣请陛下于元炁殿设此项目,研究相关元器。等此类元器造出来,解决了人力所不能及的问题,大桥便可造了。” 嬴翌道:“恩,宋卿所言极是。” 宋应星又道:“陛下,此事并无急切。主干大道建设到需要铺桥的时候,至少是今年的冬季前后,元炁殿有足够的时间钻研相关元器。” 嬴翌笑道:“然也。”然后道:“道路建设只管按照计划铺展,造桥之人力不能及之处,必当在必要的时候解决,工部不需为此担心,只需拿出具体的造桥方案即可。” “遵天子令!” 宋应星应喏,然后道:“陛下烛照万里,除此之外,工部拟大规模全面回收民间金银铜三种金属,并加大该类矿藏的开采。帝国一应建设对此类原材需求越来越大,不得不未雨绸缪。” 嬴翌道:“稍后宋卿以奏折形式呈给易阁过目。” “是,陛下。” 大夏的大朝会以半月为期,半月间帝国上下必定积累许多需要解决的问题,因此宋应星退下之后,礼部部臣黄宗羲出列奏报。 “陛下,教化体系如今已在河北、中原、江南、关中及川蜀各州府全面铺开。但百姓守旧存疑,如今已建成义学的村镇,入学的不多。礼部请陛下下诏立法...” 对于百姓而言,知识的确是昂贵的。非是百姓不愿意子女入学,而是抉择问题——在种地、挣钱与入学的选择上,更多的百姓选择了前者。 在这个时代,一个孩童成长到七八岁,就要担负一些农事。到十一二岁开始,便当作一个壮劳力使用。如今百姓人均二十亩地,家中劳力更是奇缺,因此许多百姓都更愿意让孩子务农,而不是入学。 毕竟务农的利益,是肉眼的可见的。 这对教化体系的铺开,是一个巨大的阻碍。因此主掌教化的礼部,经过内部商讨之后,上书请嬴翌立法,对此做出严格限制。 民心似铁,官法如炉。当前情况,唯有立法,才是最直接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才能将孩童从农事当中解放出来,进入到知识的海洋中。 嬴翌深以为然,道:“可。” 然后对御法院孙闻道:“散朝之后,御法院就此事先拟定一个章程出来。” “是,陛下。”孙闻出列拜道。 随后嬴翌谓众臣道:“此间教化,为帝国之本。然则百姓在看得见的利益和看不见的未来之间,选择前者。最大的问题,还是在于劳力的奇缺。帝国神州本土,人均有地二十亩。若帝国建立之前,在良种出现之前,粗耕粗作,一丁侍弄二十亩倒也勉强能够做到。如今则不能。一则精耕细作,二则产量太高,需要大量的劳力操持。也不怪百姓将家中孩童留着务农。” “要解决这个问题,劳动力是第一。”嬴翌道:“要增加百姓可支配的劳动力,第一是奴隶。” 嬴翌道:“允许百姓购买奴隶务农,可以减轻对劳力的需求。从各边疆俘获的夷狄女子,皆发卖之。” “另外可以从商业入手。”嬴翌思忖道:“百姓无法侍弄家中田地,可以将力所不能及的土地,租赁给商人。辽东可以有大农场,内地未尝不能。不过此间,须得有完善的律法约束,免得商人侵害百姓,百姓纠缠商人。” “无论是发卖奴隶,还是土地租赁,都需要完善律法。在此事之上,牧政院和御法院需要尽快拿出章程来。” 一个帝国的任何一件事,都不能单独来看。往往一个农业方面的问题,会牵扯出方方面面的问题,教育、商业等等。 郑允芝和孙闻齐齐出列拜道:“遵天子令。” 一场大朝会,从早晨辰时开到入夜前夕,午时稍有休息,牧政院、御法院,乃至于军机府,都有大量的问题需要在朝会上解决。 但很多问题,在召开朝会之前,已经有了解决方案。处置起来,倒也顺手。 以如今满朝文武的个体素质、以嬴翌强大的神魂力量,无论大局还是细节,等闲都不会出差池。 有一个问题,解决一个问题,绝不留待下一场朝会。 散朝之后,一道道圣旨从人道监下达不提,嬴翌则把易阁阁臣及军机府在朝中的后勤司、军备司主官和国安部主官都留了下来。 “帝国处于初期阶段,各方面的建设,都需要调动大量的人力物力。” 嬴翌开口便道:“今日朝会上无论是工部的问题,还是礼部的问题牵扯出来的更多的问题,无不与此相关。” “物力方面,金元合金的制备,需要大量的原材料。而原材料的开采,仍然涉及到人力问题。” “帝国南北东西以万里计,就算是农事生产,人力竟也不足。因此必须要解决它。” 御书房中,嬴翌看着一班重臣,道:“对于这个问题,众卿畅所欲言,有任何想法,只管提出来。” 别看大夏帝国有一亿多人口,但眼下却不足用。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嬴翌在某些方面,自己也知道到可能急躁了。许多大工程一起上马,说实话,如果不是有元炁方案打底,比起隋炀帝都要凶残几十倍。 三六二章 万事 隋炀帝修大运河,虽利在千秋,但于当时无益,反而加速了隋帝国的灭亡。 而在当前的大夏帝国,无论是交通体系的建设,还是教化体系的铺展,乃至于徙民政策、上千万奴隶的调配,其规模都比修筑大运河更大。 当然,杨广当时面临的局势,不能与现在相比。嬴翌没有人拖后腿,也没人敢给他拖后腿。手握着无与伦比的元炁奥妙,吃不尽的粮食和更多的人力物力。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嬴翌有着元炁方案打底。 而当下最大的限制,竟是人力。元炁方案也不是万能的,或者说,暂时还没办法解决人力需求的问题。 元器很强大,但元器需要金元合金制造。而金元合金的制备,需要大量的金银铜铁原材料。单就开国至今的这半年时间里消耗的金银铜铁基本原料,就超过了前朝明廷记载的最鼎盛时候的十倍以上。 回收民间的金银铜是其一,根本还是在于扩大开采冶炼规模。这里,需要大量的人力。 百姓分田分地,家家户户自己能够支配的劳力都不足用,因此很难在这方面支持帝国的建设。 而某些行业,嬴翌暂时并不打算让奴隶参与其中。 群臣群策群力,每人都有自己的看法。最后综合起来,形成一环扣一环的三个建议。 其一,鼓励生育。这个问题是没有任何犹豫的。 帝国的疆域如今极其广大,而且军方还在继续开拓——西北战区郑九所部已移师牧西州,对漠北虎视眈眈,只要嬴翌一声令下,随时都可以发起对漠北瓦剌人的全面进攻。在全面进攻之外,可以说随时都在小规模的征伐瓦剌——掠夺人口、牛羊,并缓慢的开拓疆土。 西南战区已于云南边境屯驻半载,与西北战区一般无二,也在缓慢而坚定的向着南越开拓。 辽东战区一样好不落后,在征服了朝鲜半岛以后,追逐着东虏残余继续向北,再向北。 江南战区亦移师广东,与西南战区遥相辉映,只待嬴翌下令,便可攻略南越。 海军自不落后。以山东和台岛为南北核心,两大海军战区逐步熔炼大夏海疆,并开始与日本及西诸夷接触。料想不远的将来,海战爆发不可置疑。 广袤的并将继续开拓的疆土,需要更多的诸夏族人去占领。一亿多人口远远达不到嬴翌的要求,鼓励生意,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将是一项不可动摇的国策。 其二,加大对商业的鼓励。譬如此前朝会上嬴翌所言,百姓可以将力所不能及的土地租赁给商人。商业越繁荣,百姓能够获取利益的途径便越多,对于土地,便不会看的那么紧,有利于释放劳动力。 其三,继续扩大奴隶的规模。当前帝国周边历代为患的夷狄几乎皆已覆灭,使得帝国拥有的免费劳动力增加到千万级以上。但这还不够。还要继续扩张,继续掠夺更多的免费劳动力。 漠北的瓦剌人、西域以西的莫卧儿人、藏地以南的身毒人、南越半岛上的土著、南洋诸岛的土著,乃至于倭国日本。都是目标。 第四,元炁殿加快研究进度,并增加新的研究项目——更多型号的运输战车和船只的民用衍生;矿物开采、冶炼的专用元器设备;新型号更有偏向性的合金材料及更多种类工程元器等等。 更多型号的运输战车和船只的研究,在于逐渐对民间普及。工具的能力越大,解放的劳动力便越多。 矿物的开采冶炼,此前一直是老办法,人力效率极低。一旦研究出专用开采和冶炼矿物的元器设备,便可极大程度的提高效率,促进原材料产量规模提升,提高人力的使用率,增进金元合金的产量,以促进帝国的各项建设。 至于新型号偏向性的合金材料和更多种类工程元器的开发,是源自于跨江大桥的建造问题。无论是原始的甲型金元合金,还是后来研究出的材质更轻便的乙型金元合金,其单位质量,对于跨江大桥的建造,仍然是个问题。 毕竟随便一根桥柱就是几十丈长,少说三尺直径。就乙型金元合金论,这种体积的桥柱,其重量高达七八万斤。虽然比起钢铁来说,要轻便的多,但仍然不是人力可以撬动的。 因此,新型号的在强度不变甚至更高的前提下更轻便的合金材料的钻研,必须要提上日程。而更多种类,譬如起重方面的元器,也同样不能或缺。 “新合金、新元器自有元炁殿操心。”嬴翌总结道:“在人口增长、促进商业等方面,牧政院不能松懈,这是很长一段时间内的长期战略。御法院要随之完善相关的律法,不能在这方面有漏洞。” “就增长人力而言,增加奴隶的数量是最快捷的。先以掠夺南越土著和身毒人为主。军机府先做一个对身毒和南越的作战计划,牧政院做好接收奴隶的准备,并做好将开拓之土完全纳入治下的准备。” “男子限定于十五到四十岁,女子限定于十到三十岁。男**隶充入奴工营,女**隶用于发卖民间。” “当前南越、南洋地区和身毒,皆有泰西夷狄掠夺者。先摸清楚身毒和南越南洋的势力状况,再完善作战计划。” “不过军事方面暂时不会有太大的动作。以小规模开拓为主。等到主干道系统全面开通之后,此事再来商讨。垂天阁军法司和军机府赞画司将朕的话记下来,让周力、张石和钱岳拿捏好度,不要让朕失望。” 最后嬴翌道:“诸君留下来陪朕一起用膳吧。” 不多久,御膳房奉上酒食,君臣十余人便在这御书房中用膳不提。 散宴前,郑允芝忽然想到了什么,道:“帝国已立,陛下后宫却空空如也,此于礼不合。当选秀充实陛下后宫,并请陛下择日大婚,以安天下。” 嬴翌闻言笑道:“泰山说了算。” 的确也该到了大婚的时候。自河南至今,已三载有余。梓娘也已出落的亭亭玉立,当初的承诺自当兑现。 至于选秀,嬴翌无所谓。 三六三章 外来者 作为至高无上的天子,自然该有天子的特权。而特权这种东西,正如阶级一样,只要有人还存在这个世界上,它就会一直存在下去。 几百年后的时代,口号喊的震天响亮,但只要是一个思想成熟的人,就都知道,社会的本质是什么。 永远都有牧羊人,永远都有羊。羊永远被牧养。 不可能都是牧羊人,那跟都是羊没什么区别。也不可能都是羊,否则谁领导谁? 选秀而已,作为这个时代的特征,有它存在的意义。而作为一个男人,一个体魄强大无比,气血化虹如实质的帝王,等闲几个女子是无法满足的。 即便可以用真灵数增强女性的体魄,但也有个极限。郑梓娘也好,陈圆圆、李香君也罢,她们如今的体魄都已达到她们潜力的极限,而无法继续用真灵数加点。只能通过熔炼穴窍缓缓增强。但就算她们把可以开辟出来的穴窍都熔炼圆满,与嬴翌比起来,仍然天差地别。 整个人道榜上七八十万上榜者,可以说大部分都是这个时代杰出的人物。然而体魄潜力最强的,其加点极限,也只有9,在这样的极限潜力之下,可以开辟的穴窍,不超过一千之数。便是熔炼圆满,体魄属性最多也只能增长到15左右。 而嬴翌如今,全属性20。 其中的差距,不是5,而是2的5次方倍。 体魄潜力9的这个人是谁呢,是李香君的侍女李双儿,也是如今后宫的妃嫔之一。 说起来人的身体潜力,大多差距不大。上榜的七八十万人,绝大多数体魄极限都在7、8这个数字上。很少的一部分只有6,而有9的,只李双儿一个。 倒是神魂方面的潜力极限差别较大。最低的只有3、4,高的竟然有数百人都在9这个数字上。其中元炁殿占了大部分——实际上能够走上修道士之路的,都是先天神魂潜力强大的,否则入门都做不到。 朝中文官也有一批神魂潜力不错,比如郑允芝,比如宋应星。倒是孙闻,神魂潜力只有7。 军中更少一些,有二三十人。 话说远了。 嬴翌不是苦行者,是一个正常的男人,有自己的需求。选秀嘛,这么多年这么多朝代都这么干,他为什么不能? 如果说以往朝代的皇帝选几千个秀女放在宫里只能看,受活罪。那么嬴翌这里肯定不会。 当然,嬴翌肯定不需要那么多。 笑道:“秀女百人足以,多了麻烦。” 郑允芝道:“但凭陛下之意。” 他也放心了。既然嬴翌应承了,那么与梓娘之间的婚事,就是铁板钉钉的事。 作为梓娘的父亲,郑允芝心中一直以来的石头,全放下去了。 这时候一旁的宋应星笑道:“陛下正是盛年,选秀大婚乃是必然。” 然后道:“微臣这里,也有一件事,但请陛下定夺。” “哦?” 嬴翌笑道:“宋卿有何事?” 宋应星道:“陛下烛照万里。臣与泰西来的传教士曾有过交集。自陛下征辟臣入朝以来,京师的传教士汤若望和艾儒略等人已多次上门拜访,恳求臣向陛下引荐。不过臣知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泰西传教士有极大逆不道之处,臣知陛下不为待见,因此一直拒绝。” 嬴翌微微颔首:“宋卿拒绝的对。正是非我族类。那泰西传教士,名为传教,实为侵略。侵略思想文明,并作其军队先遣,有细作之嫌。如今帝国许多秘密,绝不能为异类所获。” 宋应星拜道:“陛下英明。臣虽敬佩泰西之人在格物方面的研究,但不会忘了族类大义。今日陛下说起身毒、南洋事,臣才想起那泰西传教士来。” 嬴翌笑道:“此前也有大臣向朕引荐,朕都不曾理会。此时倒是可以见一见。若那汤若望、艾儒略再求你引荐,你应下就是。” “是,陛下。” 汤若望、艾儒略等人,嬴翌并非没有耳闻。如汤若望此人,他跟已经回归他们的主的怀抱的利玛窦一样,在嬴翌穿越之前,就有耳闻,历史书上有名之辈。 崇祯年间,汤若望就来到了神州。早期在广东沿海一带传教,因天主教禁止百姓祭祖而不得人心,传教举步维艰。于是汤若望等就转变思想,沿着利玛窦曾经走过的路线,打算从上层入手。于是到江宁,与前朝名流相交。后来到京师,崇祯帝亦曾亲自接见过。 连京师的唯一一所教堂,也是在那个时期建立的。 如果没有嬴翌,按照原本的历史走向,汤若望会成为所谓‘千古一帝’康麻子的座上宾。 但嬴翌灭亡明廷占据京师之后,新旧交替之间的动荡,令汤若望等泰西传教士感受到了危机。原本想借助前朝的一些人脉,早早见到嬴翌,然后忽悠一番,从而在新朝站稳脚跟。但可惜,嬴翌根本不见他们。 在立国颁诏贬斥邪教的时候,他们受到牵连。京师的唯一一座天主教堂被封禁,传教士被赶出教堂,并禁止传教。 这半年以来,汤若望等四处奔走,求爹爹告姨娘,寻门找路,费尽心思要觐见嬴翌,却总无功。 嬴翌偶尔提起的对泰西诸夷的厌弃,让臣子们不敢给汤若望等泰西传教士开方便之门。 因此这些传教士过的极为落魄——不是经济上的落魄,而是精神上的。传教士很有钱,吃喝绝不愁。但比起前朝时候受到的礼遇,当前则如乞丐一样。 有教堂不能回,传教不能传,整个束手无策。 这个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开国祭天,引来人道异象的庞大帝国,逐渐展现出来的,是令他们震惊到手脚麻木的存在。 任何人都无法相信,一个刚刚建立的帝国,会在短短时间内呈现出这样的强大崭新的气象。 实际上这时候的西方诸夷对东方帝国看的足够高,对待足够谨慎——他们是吃过亏的。 正是大航海殖民时代渡过初期阶段进入更深层次的时代,西方诸夷历来的手段是怎样的呢?传教士先行,以传教为名,找诸多借口,促成军事行动。一旦战胜,殖民就在眼前。 前朝明廷并非没有遭遇,不过前有料罗湾海战西夷战败,后有郑芝龙夺取台岛一部,使得他们再也不敢小觑这个东方的老大帝国。 譬如大夏开国前夕被周力所部全部驱逐出澳门的葡萄牙人,当初占据澳门这个小岛,说实话,不是因为他们的军队打败了明廷,而是用金钱贿赂了广东的官员,才得到明廷允许。而明廷允许的,只是通商,但地方上却是租借岛屿。说起来恐怕明廷的皇帝都不知道这事。 如果大夏弱小,这时候汤若望这些传教士,他们就不是求爹爹告姨娘,而是让他们背后国家的军队打过来了。 强盗而已,有什么可说的呢? 三六四章 元磁 “《元炁律》之描述,便是在以元炁的奥妙为根本的框架中,解释我们看到摸到的一切。” 元炁殿中,嬴翌一边思忖,一边与众多供奉说道:“日月为何东升西落?大海为何潮波起伏?血肉之躯为何可以修行?元炁的循环遵循怎样的道理?” “元炁循环于宇宙之间,与任何看得到的看不到的,都有着紧密的联系。只要我们能抓住其中的脉络,就能够从根本上解释天地间的一切存在,从而触碰到‘道’的奥秘。” 作为帝国的主宰,开国后一切迅速走上正轨,嬴翌便也有了更多的闲暇。除了大朝会或者易阁、军机府有什么紧要的事,其他的时候,嬴翌基本两点一线——元炁殿和后宫。 如今元炁殿的体量是越来越大了。更多的修道士在大夏建国后,陆续加入元炁殿,成为元炁殿的供奉。对他们来说,元炁殿的高度更接近他们的追求——修行,或者说长生。 常驻元炁殿的修道士供奉,人数已经接近三百人。照嬴翌的了解,这几乎是神州大地上所有修道士的八成人数了。 加上两千多近三千人数的大匠,总的已经超过三千人。 也因此元炁殿进行了一番更易——在宫外前朝万寿山腾骧四卫营的驻地新建一座元炁殿,作为元炁殿的实际驻地。而宫里的元炁殿,大抵成为嬴翌个人钻研元炁方案的场所。 人数的增多、需要钻研的项目的增多,促使元炁殿进行更细致的调整。元符堂和元器堂下,细分了多个供奉组,根据修道士的擅长和喜好,自行成组。然后按照需求来分门别类的钻研。 比如能源类元器供奉组,分为元符组和元器组,专门深入研究八方塔的奥秘。其下还有细分,比如有专门钻研提高八方塔的效率的,有专门钻研缩小或增大八方塔的体积的,有钻研改变八方塔型态的,凡此种种。 当前整个元炁殿正在钻研的项目,从金元合金到八方塔,从地稷仪到陆地运输元器,从海船元器到嬴翌提出的飞行元器,大的项目,就有七八个。 另外还有已定型元器的民用化精简、军备的元器化、甚至嬴翌一直以来都期盼着的元炁方案下的信息传递,都在此列。 只要一有空,嬴翌就会亲自参与到每个项目当中。他的个人素质,是人所不能及的。对元符和元器的理解,也是别人所不能比拟的。他还有超越的几百年的见识,虽然是另一个体系的,但可以作为借鉴。往往能起到一些启发的作用。 《元炁律》一直在完善当中,包括《武经》也一样。越是钻研的深入,所得的奥秘越多,《元炁律》和《武经》经常性的要在细节上进行填充和修改。 对于嬴翌本人来说,朝会上的问题,实际上都不是大问题。造桥也好,工程类元器的研究也罢,所涉及的,都是最简单的层面。 反倒是嬴翌提出的一些项目,比如飞行类元器和信息传递,钻研的难度更大。 “研究飞行元器,不要抱着老旧的想法。在座诸位都是修道士,要从元炁的层面去看待这个项目,而不是从外物去参照。飞鸟可以飞,那是因为它们有翅膀,如果只是按照这样的思路来,便是舍本逐末,永远也别想触摸到本质性的奥秘。” 看着一个个供奉纠结的抓耳挠腮,嬴翌不禁叹道:“前日里朕给诸位的那组元符,诸位看出什么奥妙没有?” 这话一出口,元符堂首座张少师稽首道:“陛下前日的那组元符阵列极有奥妙,贫道试过诸般法子,发现此组元符阵列在不同程度和不同方法的元炁运用催动之下,产生或强或弱的...力。” 嬴翌笑了起来:“那么张首座可有想法?” “这...”张少师沉吟道:“若能将这组元符产生的‘力’束之一方,或可将一件事物推离地面。” 说到这里,张少师恍然:“原来陛下早有定计!” 嬴翌道:“前日那组元符阵列,五行具备,生生平衡,通过特殊的阵列方式,在元炁的催动之下,可以产生张首座口中的‘力’。” 说到这里,嬴翌话音一转:“朕观遍各家道派的典籍,发现其中有一种‘元磁’的说法,便是这组元符阵列的真正奥妙。五行乃天地之本,一切看得见的物质,都是五行生克流转的显化。而每一种物质,无论体量大小,无论五行所属,在宇宙元炁大循环之下,时时刻刻产生着独属于这种物质自身的力。实际上便是元炁大循环之下,五行生克流转之时,五行元磁之力在物质层面的表层显化。” 顿了顿,嬴翌道:“大抵诸位都知道磁石,相吸或者相斥。便是最具有代表性。” “朕的这组元符阵列,便是运用五行元磁之力的元符阵列。按照朕的猜想,若将之运用到元器层面,铸造出元器,以此组元符阵列产生的元磁之力,抵消大地元磁,从而达到漂浮起来的目的。” 又道:“若能做到如意调节元磁之力的大小、方向,便可造出比飞鸟还要敏捷还要迅疾无数倍的飞行元器。” 以嬴翌现在的地位,很多细节方面的事,他即便能轻易办到,也会把它们留给元炁殿的供奉们自己去钻研。这才是元炁殿的发展理念。 如果嬴翌自个儿全做了,他还当什么皇帝?还建什么元炁殿? 随后嬴翌与元炁殿的供奉们就五行元磁进行一番讨论,又关心了一下基于元炁层面的信息传递问题,这才离开元炁殿,回到宫里。 与陈圆圆和李香君及双儿灵灵一起用过午膳,便有女官请见:“陛下,工部部臣宋大人带着两个西夷已至乾清宫外。” 嬴翌稍稍诧异了一下,道:“昨日才说起,今日便来了。呵。” 他笑了笑:“带他们去尚书府,告诉宋卿,朕稍后就去。” “是,陛下。”女官微微一礼,转身走了。 嬴翌这才对陈圆圆几女道:“朕去见见泰西传教士。” 陈圆圆等乱作一团:“快给爷更衣!” 三六五章 了解 见嬴翌的时候,汤若望深深的吸了口气。 不容易啊,自明灭至今已近两年,他无时无刻不想着觐见嬴翌,今天终于可以见到了。 这并非汤若望第一次见到嬴翌——至少是第三次。嬴翌进京耀武入城时是一次,开国祭天九五车驾时是一次。 但那都是远远的,从没有像今天这样的如此接近。 嬴翌从后殿转出的那一霎那,汤若望深切的感受到了这位主宰着面积、人口远远超过整个欧罗巴的神州大地的天子的威严。 那一瞬间,他的心都在战栗。四面八方没来由的,仿佛整个天地都在对他施压,空气都凝固了,他心中骤紧,浑身冒出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好像乍然遇到无可抵挡的天敌! 脑子一片空白,完全说不出话来。 只浑浑噩噩的,跟着那位宋大人一起朝拜。 他抬起头来,迎上那双深邃的眼睛,好像看见了从天上垂下来的太阳,是那样的神圣和不可直视! “主啊,这是神灵吗...”汤若望心中发出一声呻吟。 他和艾儒略深深的低下了头,浑身颤抖着,默默的向他们的主告罪,祈祷着主的原谅。 这天地之间,只有一个神,那就是他们的主。怎么可能还有其他的神呢?那是异端! 然而他们整个人里里外外通通透透,好像一切的思维,一切的想法,都毫无遮拦的暴露在那双眼睛底下,是如此的无所适从。 嬴翌穿着常服,黑底金边云纹的神秘衬托着他硬朗魁伟的身躯,端坐在书案后的龙椅上,他淡淡道:“平身吧。” 然后道:“赐座。”这是对一边候着的女官说的。 宋应星拜道:“谢陛下。” 又道:“陛下,这两位便是泰西传教士汤若望和艾儒略。” 嬴翌微微颔首:“便是泰西之地信奉所谓的主的天主教信徒?” 宋应星道:“陛下英明。” 一旁汤若望顿时按捺不住了,起身作揖道:“大夏天子在上,我们信奉的主是全知全能的天主,是世间唯一的神。陛下‘所谓’二字用的并不恰当。” 汤若望可以说是一个是老汉家通了,他来到神州已有二十年,学习汉字、汉语,对儒家、道家、释教,都有相当的了解,对这片大地上许多民间的习俗,甚至都一清二楚。他轻易能够听出嬴翌话中对他们的主的轻视和排斥。 嬴翌闻言,不以为忤,道:“你说你们的主全知全能,是世间唯一的神。那么你们作为你们的主的仆人,不远万里来到朕的大夏帝国,是为了什么呢?” 又道:“朕多次听说过你。不少的大臣都曾向朕引荐。但你还是没能见到朕。你们的主,唯一的真神,为什么不神谕朕让朕见你们呢?” “这...”汤若望顿时一滞,连忙道:“作为主的仆人,将主的福音洒遍全世界。陛下若是信奉我主,自然就有神谕了。” 嬴翌哈哈大笑,摆手道:“罢了。朕没有空暇与你说你们的主。汤若望,艾儒略,朕有几个问题要问问你们。” 汤若望二人顿时暗暗松了口气,齐声道:“请陛下示下。” 嬴翌颔首:“前朝明廷纠缠于内部纷争,又为东虏所牵制,无暇南顾,更没有精力兼顾泰西。朕扫平天下,靖灭夷狄,大夏新立便不能如前朝一般掩耳闭目。却不知如今泰西欧罗巴诸国,是怎样形势?” 汤若望和艾儒略对视一眼,知道若不能取得眼前这位主宰的好感,他们几十年的努力就要打水漂了。 于是嬴翌问,汤若望和艾儒略答,很快一个多时辰便过去了。 嬴翌突然想起要见这些传教士,最大的原因,不是因为他们的全知全能的主,而是因为嬴翌想要了解如今欧罗巴泰西诸夷的形势。 从这二人口中,嬴翌一边听,一边印证记忆中的零碎,终于对眼下世界的形势,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大约在近百年前,明廷中后页时期,欧罗巴诸国便开启了波澜壮阔的世界大航海。 最早来到东方的,是葡萄牙。早年间身毒、南洋等很多地区,都是葡萄牙人的殖民地。不过葡萄牙人从大航海攫取到的利益,并未成为其国家发展壮大的资粮,被贵族们挥霍掉了。 到前朝万历、天启年间,西班牙崛起,他们的无敌舰队纵横四海,取代了葡萄牙在海外的大部分利益。 即便西班牙的无敌舰队被大不列颠击败,但那时候他们仍然是欧罗巴最强大的国家。 海外殖民的利益令人眼红,随后荷兰紧跟而上。几十年下来,荷兰成了海上马车夫,逐渐压过了西班牙。 嬴翌就此仔细询问过如今南洋的形势,两个传教士也算是知无不言。 就当下的南洋而言,西班牙和荷兰的势力,大概对半分。葡萄牙已经衰弱到只剩下吕宋一地。 说来大夏已经与其中两个势力产生过直接交集。江南海军战区在收复台岛之时,与荷兰人打过一仗。江南陆军战区在收复澳门之时,亦将葡萄牙人驱逐。 就算是西班牙,虽然还没产生直接的交集,但大夏海军封锁大夏海域,也对西班牙的殖民贸易,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作为这个时代面积最大、人口最多,影响力遍及整个东方的大国,大夏帝国的任何一个举动,都会对周边造成巨大的影响。泰西的殖民者不说,便说日倭,因为大夏海军的封锁,如今日子也不好过。 通过这一番交谈,嬴翌更加清楚传教士的目的——不单单是因为传教的问题,更因为大夏海军封锁海域,对南洋诸泰西殖民者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在大夏建立以前,荷兰、西班牙和葡萄牙把神州海域当成后花园,随意与东南沿海的走私商人交易,与日倭贸易。但如今却不能了。 然而他们又毫无办法——面对南洋土著,泰西诸夷凭着他们的战船和火器横扫,但面对大夏帝国的军队则没有半分胜算。如若不然,早打起来了。 在澳门,在台岛,葡萄牙和荷兰都吃过大亏。因此寄期望于通过非战争手段来解决这个问题。 毕竟,若不能解决这个问题,他们在南洋的利益,就会受到巨大的损害。 三六六章 使团 这并非玩笑话。 较之于从南洋土著身上榨取油水,泰西诸夷从神州和日倭取得的利益更大。 神州的瓷器、丝绸、茶叶等等物产,在泰西欧罗巴是绝对紧俏货色。这边价值一两银子的货物运到欧罗巴,最少升值二十倍。 还有生丝——日倭此时对生丝的需求量极大,单此一项蕴藏的利润,每年都高达数千万两白银。泰西诸夷都在做这个生意——从神州东南走私购买生丝,然后运到日本去卖。一来一回短短时间便可赚取十倍以上的利润。 然而这都是昨日黄花了。 随着大夏帝国的建立,海疆封锁,一切合法不合法的贸易,都为之戛然而止。 这对大夏帝国本身没有什么影响,但对泰西诸夷和日倭,则影响巨大。 在大夏建立的这半年时间里,南洋诸西夷可谓是心如火烧。 他们不得不通过传教士,先摸一摸大夏帝国的脉络。 然而直到现在,汤若望等人才见能到嬴翌。 并且直到离开皇宫,他们都没有得到嬴翌明确的答复。 走出午门,汤若望和艾儒略齐齐吐了口气,整个人的精气神一瞬间降低了一大截。 “大夏天子的威严真是令人无法承受。”艾儒略脸色有些苍白,用西班牙语与汤若望交谈:“我好像面对的是一个在世神灵,神威如狱啊!” 汤若望沉默片刻,道:“较之于明朝的皇帝,大夏天子截然不同。他从崛起到坐拥这么庞大的一个帝国,竟然只用了短短几年时间,真是不可思议。他对我们有一些误解,好像没有什么善意。” 艾儒略叹道:“大夏这里有一句古话,叫做‘一朝天子一朝臣’。我们在明国可以如鱼得水,但在大夏...必须要让这位天子对我们产生好感,否则...” 汤若望摇了摇头:“我看过他们的史书,他们每一个朝代的开国帝王,都不是一般的人物。他们心志坚定,无可动摇。看来巴达维亚总督的嘱托,我们很难完成了。” 艾儒略也叹气道:“能见一面已经很不容易了。我们已经向大夏天子陈述了巴达维亚总督的恳求,能否得到确切的答复,恐怕还要巴达维亚总督以西班牙的名义遣使谈判。” ... 见过了泰西传教士,嬴翌独自一人在御书房中沉思。 他此前虽有所预料,但也没仔细想过帝国的一些政策对西夷造成的影响已经到了这样的程度。 不过这跟嬴翌无关。却促成嬴翌,对帝国的一些政策,产生了更多的想法和感悟。 自大军渡江以来,江南亦遭到大规模的清洗。清洗的目标,便是劣商、劣绅。而在前朝时候以走私起家的,有几个手里没有血腥?便是嬴翌的姻亲郑家,也从事走私生意。只是没有那么严酷,加之有这里的关系,才没有理会。而其他的,大多数都遭到了清洗。 加之封锁海域,使得走私、海贸,被完全禁绝。 这对大夏帝国本身,几乎没有影响。前朝时候,因走私利润的巨大,使得江南的手工业迅速发展,由此牵连到农业。江南本是鱼米之乡,但随着走私贸易的坐大,许多农田被改种桑麻等经济作物。明末之艰难,无法从江南调动太多的粮食,最大的原因就在这里。 大夏取明而代之,土地政策的实施、劣商和劣绅的清洗,一瞬间把江南的走私手工业给打回了原形。关键是嬴翌暂时并没有对外贸易的计划——大夏百废待兴,而百姓迅速富裕起来,内部需求都远远没有得到满足,何谈对外? 比如生丝,比如成品丝绸、茶叶、瓷器等等,以往都大肆的向外走私,以攫取利益。而走私商人被禁绝,相对的百姓则越来越富裕,许多早一步发展起来的地区,比如河南,比如京畿,好些安置村的百姓,都已有资格购置这些物产自用。 然而市面上却没有太多的商品。 要开放对外的贸易,至少要等到被打压清洗下去的商业行为重新繁荣起来,等到内需得到一定程度的满足,嬴翌才会有针对性的计划对外贸易。 此时外面的急的如火烧,而大夏则稳坐如山。 于此嬴翌可以确信,如果得不到明确回应,即便西夷没有把握,他们也不惜一战。因为这里面涉及到的利益,实在太大了。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胜算,他们也会尝试。 强盗嘛,本来就是铤而走险。 而这,是嬴翌愿意看到的。而他早已做好了回收神州在整个东方的利益的准备。 日倭也好,南洋也罢,整个南越半岛,偌大的海疆,都是嬴翌既定的目标。 泰西诸夷就算不愿打,嬴翌也会主动打出去。 他不会给予他们想要的回应,大夏帝国可不是明末。 对外贸易会做,但不是现在,更不是借他人之手。西夷在南洋取得的利益,本该是大夏神州的,那是自古以来的,是不容置疑的。一分利都不能让! 欧罗巴? 大航海? 这一切,都会在嬴翌手中被终结! ... 大夏的海疆封锁政策带来的影响,逐渐凸显出来。先有泰西传教士传递巴达维亚总督的恳求,随后不久,日倭遣使来朝。 日倭使团以日倭当代幕府将军德川家光的女婿德川光友带队,随从数百人,乘山东海军战区的战船在大沽登陆,并递交国书。 日倭国早已进入幕府将军时代,自从万历时丰臣秀吉之后,德川家康掌权幕府,取得了日倭国的大权。 而日倭国的对外贸易中心,长崎,便是由德川幕府垄断的。 也就是说,大夏的海防政策,直接影响到了日倭国掌权者的自身利益。 前朝万历时期,日倭悍然入侵朝鲜,与明廷打了一仗,最终虽然以战败告终,但其凶悍也表露无疑。但那一战,也把日倭的底蕴给打没了。 大夏帝国的崛起,日倭并非不知。毕竟时间过了这么久,尤其偶尔山东海军战区的舰队在日倭沿海游荡,便是再怎么后知后觉,也应该知道了。 三六七章 德川 离前朝万历朝鲜之战尚未久远,曾经作为藩属的日倭与大明翻脸,但被糊了一脸的鲜血之后,回去在德川幕府时代,日倭进入‘闭关锁国’阶段。 一则是因为日倭的底蕴在那一战被打掉了,没有更多的力量对外。 二则是为了抵御外来的影响。 德川家光时代,日倭虽然有长崎为对外贸易中心,但那基本是日倭贵族自身的利益,并不代表开放。 在这个时期,日倭闭关锁国,镇压天主教,排斥西夷,甚至一度还造成了一些骚乱。 如果不是因为大夏帝国封锁海疆的政策对德川幕府本身的利益造成损害,日倭国也不会有动静。 面对大夏帝国,尤其是时而游荡在日倭海域的大夏舰队,日倭的第一反映是驱逐。但可惜,他们彻底的失败了。 元器战舰绝对是这个时代最强大的海上武器,不要说日倭,便是泰西诸夷对上了,也只有挨打的份。 被狠狠的教训了一顿,德川幕府才捏着鼻子派人来朝。 这也是德川光友为什么乘坐的是海军战舰的原因。 大夏帝国海军有两大战区,一个在东南,主南方海域。一个在山东,主北方海域。 山东海军又分三支,一支在山东登州,一支在大沽,一支在朝鲜。直面日倭的就是驻扎在朝鲜半岛海域的山东海军一部。 德川幕府驱逐不成反被糙,就是这支海军舰队。 时至今日,海军逐渐成型。不止是人员,更是装备。虽然还未完全淘汰旧式战船,但已经达到了元器战舰与旧式战船各半的程度。单单朝鲜这一支,就有六艘元器大舰。 这些包裹着金元合金,以八方塔为动力源泉的元器战舰,在这个时代是几乎不可能被摧毁的堡垒。 面对这种层次的舰队,日倭国的小船有什么能为? 德川幕府吃了大亏,摇身一变,从趾高气昂变得卑微底下,立马派人与舰队接洽,不久便派来了这一支朝贡的使团。 嬴翌看了看德川幕府的国书,信手放在一边,然后才对殿下行跪礼的德川光友道:“平身吧。” “谢大夏天子!” 德川光友又是一拜,随后才起身恭立。 作为诸夏文明圈内的一员,日倭国受到诸夏影响以千年计。无论是文字、语言、文化,皆然。 就说德川光友的穿着,虽然有日倭国本身的特色,但也极趋近于前朝明廷官员风格的衣着。 极肥大的圆领袍,宽松的腰带,还有高高竖起的峨冠。 德川光友很年轻,刚刚二十来岁。个子不高——话说日倭之人,从古至今,体型都没有优势。 他神色谦卑,一举一动都显示出一种刻板,极重礼仪,一丝不苟。 他的汉语官话说的很流利,话说这个时代,神州周边国家的高层,就没有不会汉语,不懂汉礼的。 比如已经被嬴翌吞并的朝鲜,比如日倭,比如南越半岛的国家,都是如此。 历来神州强大时候,就如同一个巨大的磁核,一切都对周边产生巨大的吸引力。 周边的大小藩国,无不以说汉化为荣、以懂汉礼为尊。 儒家的许多思想,神州百姓的许多行为,都是他们争相效仿的目标。 因此德川光友有这样的表现,嬴翌并不觉得奇怪。 “你叫德川光友?与德川家康是什么关系?” 就嬴翌本人而言,大抵只知道一个德川家康。因为这个人,在他穿越之前的时空,可能最出名。 德川光友恭敬道:“陛下在上,那是一代征夷大将军。” “一代?”嬴翌微微颔首:“这么说德川家康已经作古?那么德川家光呢?” 德川光友道:“陛下英明。当代征夷大将军是外臣岳父德川家光,第三代幕府将军。” “第三代了?” 嬴翌心中了然。 道:“德川家光之国书,朕已观之。你的来意,朕已知晓。此间事虽不大,然一时之间不好解决。” “请天子示下。”德川光友躬身一拜。 嬴翌道:“朕的大夏初立,尚在稳固之中。而前朝明廷衰弱时候,诸夏威不能宣,令得沿海盗匪丛生,泰西诸夷来往自如。那西夷诸国,并非什么好路数,还曾与前朝有过不好的交集,亦曾占朕领土,虽已收回,但不可不防。由是令海军封疆,倒也不曾想过影响到日倭。此间乃国家大政,轻易不得更改。德川家光之求,朕不允。” 德川光友闻言,心中一滞,忙拜道:“陛下请听外臣一言。” 嬴翌道:“你有什么话说?” 德川光友道:“陛下所忧者,无非盗匪、白皮而已。于与我国贸易,又有什么影响呢?我国征夷大将军之请,并非祈望陛下更易国家大政,只须得允许两国自由贸易即可。所涉仅北方海域,不涉白皮,亦不涉盗匪。” 又道:“如今朝鲜归宗,陛下大可在朝鲜设一港,用于与外臣之国贸易,既简便又可的利,何乐而不为呢?” “绰尔小国,何其大胆?”这时候,一旁静坐的礼部部臣黄宗羲起身呵斥道:“区区外臣,草芥一般人物,也敢教圣天子行政?” 他躬身作揖道:“臣请陛下将此人打将出去,以惩其不敬之罪!” 德川光友一听,顿时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一时间脸色煞白,说不出话来。倒是他的副手连忙跪倒在地,高呼道:“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嬴翌摆了摆手,道:“既是小国外臣,黄卿何必深究?” 道:“德川光友,德川家光所求,朕不许。你退下罢。” 斥退了日倭来使,嬴翌笑对黄宗羲道:“海军锁疆,德川利益受损,如此心急火燎前来,却不知朕早有打算。” 接待外宾是礼部的职责,由是今日带使臣来见嬴翌,便是黄宗羲。对于嬴翌的想法,黄宗羲当然是知道的。 虽然心里有些微词,认为天子既已一统神州,便该收束手脚,以振内政,不该穷兵黩武,窥伺周边。但也知道,天子之意已定,绝无更改可能。 道:“日倭一应习俗文化,多学神州。” 干巴巴便是这么一句。 嬴翌失笑,道:“正因如此,才要其归宗。” 便转言:“德川光友身负德川家光嘱托,必不甘心。朕料随后几日,其必将四处拜访朝中大臣。” 黄宗羲深以为然:“陛下之意...” 嬴翌道:“若德川幕府愿意割让对马,或可许之。” 黄宗羲暗叹,拜道:“遵陛下之命。” 三六八章 罗刹 “较之对南越、南洋下手,朕更趋近先拿日倭开刀。” 嬴翌抿了口茶,对阎尔梅笑道:“南边局势复杂,且环境险恶,尚未能做好万全之备。倒是日倭已在眼皮子底下,不能不取。” 阎尔梅道:“陛下英明。” 嬴翌失笑:“明摆着的事。日倭人口不少,若取之,获奴隶以千万计,此为其一。其二,日倭有大量帝国所需的原材呀!” 他道:“日倭对外贸易,付出金银以船载车量,何来?盖因其小小几个岛屿之上,多金银矿藏,储量几不输于神州大地。今帝国建设热烈,所需金元合金的量极为庞大,金银作为其原材,单是民间回收和加大力度开采,仍远远不足,需要更开新源。若能尽快拿下日倭,金银原材的缺口便可得到缓解。” 阎尔梅一怔,恍然道:“原来如此。未料陛下思虑深远。没想到小小日倭,也有许多金银矿藏?” 嬴翌笑着道:“朝鲜已并,日前辽东战区传报言已驻军苦兀,早呈夹击之势。若再取对马,待提备妥当大军齐发,旦夕可至日倭本土,最多二三月,便横扫之。较之于对南边用兵,轻易不知几许。” 所谓苦兀,便是几百年后的库页岛。前朝设奴儿干都司,苦兀就包含在其中,还曾在这座大岛上设立三个卫所,即囊哈尔卫、兀烈河卫和波罗河卫。 至后期,这三个卫所便已形同虚设。及至于东虏崛起,大抵已无人再言。 嬴翌击破东虏之后,辽东战区朱炳琨挥师逐杀残余,至白山黑水转破朝鲜,之后又挥兵继续北上,前不久终于重新将苦兀岛纳入大夏统治,并于其上驻军。 苦兀岛的南端,与虾夷岛相望。所谓虾夷岛,便是后来的北海道。幕府将军的所谓征夷大将军的称号,针对的便是虾夷岛的虾夷。 在这样的前提下,如果再取得了对马岛,那么形势将更进一步。对马岛位于朝鲜半岛与日倭本土之间的海峡中,一直是日倭是长崎的屏障,对外之门户。一旦拿下对马岛,日倭屏障顿失,南北夹击之下,横扫易也。 阎尔梅心中一转,已是了然,却道:“陛下,那对马乃日倭门户,怕是不会轻易割让。” 嬴翌笑道:“这是自然。谁愿意把自家大门口让给别人?左右不过是一步闲棋,莫非没了对马岛,朕是军队便攻不过去?当下还未准备妥当,与日倭扯一扯皮倒也无妨。能取之则好,不能则罢。” 南北夹击自然是好的,但未必要对马岛。以海军的强势,有没有对马岛,日倭都抵挡不住。 阎尔梅了然。 帝国初立,百事繁繁。既要整顿内部,又要着眼世界。自然许多事,不是一时半会可以准备妥当的。 对日倭的出兵,嬴翌不需要什么理由。这一点虽然为朝中不少大臣诟病,但也无可奈何。在早前商讨如何增加人力以促进内政的方略的时候,对外征伐的事,便已提上日程。 不过几个月下来,尚未准备妥当。 原本若日倭不派使团来使,时间到了,嬴翌一声不发,直接出兵就是。如今既然来了,嬴翌也乐的扯皮。 扯来扯去,寻个由头把责任推到日倭头上,这样朝中大臣便也没有诟病之处了。 而这些,德川光友是不知道的。 正如嬴翌所料,被斥退之后,德川光友茶饭不思,第二天便开始频繁拜访朝中大臣。 从易阁天官郑允芝开始,有名有姓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厚礼奉上,一一拜访。祈盼能说动他们,在嬴翌耳边吹些风,同意德川幕府的恳请。 厚礼没几个人收,只是应承可以在嬴翌面前提一提。这让德川光友十分忐忑。但又无可奈何,只得留在驿馆里焦急的等消息。 不久之后,不知哪个大臣给德川光友提了一句对马岛的事,然后这事就纳入了谈判当中。 期间嬴翌又见了德川光友两次,一口咬定要对马岛,只说日倭既然要贸易,那就把对马岛让出来,作为互易之所。 这事德川光友怎么敢应承? 于是一边派人回国请示德川家光,一边在这里纠缠。 事情如果一直这样持续下去,等到嬴翌准备妥当,必定找个由头直接发兵。但辽东战区朱炳琨传来的新消息,让嬴翌转移了一下注意力。 “罗刹人?” 嬴翌奇道:“把战报给朕看看。” 军机府赞画将战报呈上。 嬴翌翻开,一目十行,几个呼吸便看完了。 然后啧啧道:“没想到罗刹人已经把触角伸到朕的眼皮子底下来了。” 所谓罗刹人,便是俄罗斯人。这个时候,应该还是沙皇俄国。战报上讲,是在逐杀东虏最后的残余的过程中遇到的。 这份战报,在嬴翌看来,是一个终结,也是一个开端。 终结是东虏的终结,开端是帝国在北方首次与沙俄接触的开端。 原来辽东战区的将士在深山野林之中抓住了小奴酋福临逃窜的踪迹,一路摸过去,正好撞上罗刹人烧烤小奴酋。 说来也是可笑,当初东虏并不弱小,到头来小奴酋却被人烤了,让人有些不可思议之感。 对于嬴翌而言,小奴酋被烤了不算什么。自从东虏战败,在嬴翌眼中就已经不算什么了。一直追杀不放,实际上是在收复诸夏自古以来的领土的过程中顺带的。 倒是撞上罗刹人的事,更让嬴翌重视。 辽东战区的将士们遭遇罗刹人,虽然将其杀了个一干二净,但嬴翌认为,在远东地区活动的罗刹人不止这区区数百人。 道:“传令朱炳琨,让他给朕好好查查东北片区罗刹人的状况。” 想了想,又道:“查到了不要客气,直接清理了便是。” 赞画了然,拜道:“喏。” 军机府赞画司的人离开之后,一旁的阎尔梅道:“陛下,直接清理是否粗暴了些?臣听说罗刹也是个大国。” 嬴翌闻言哈哈大笑:“用卿可知罗刹是个什么国家?” 阎尔梅摇头道:“不知也。” 嬴翌笑道:“罗刹的本国,尚在万里之外。其与泰西诸夷接壤,素有战争发生。虽然罗刹人已将触手伸到辽东,但朕可以断定,此并非罗刹官府所为。斩去这些触手,罗刹官府一时半会也不会知道,就算知道了,先不说愿不愿意理会,便是愿意也无可奈何。他们没有办法将大军输送到万里之外,何况北边天寒地冻?” 三六九章 对马 对罗刹此国,嬴翌稍有了解。 还是此前见汤若望等泰西传教士时问答而来。 虽说嬴翌是从另一个时空穿越来的,但他对当前时代对应的沙俄罗刹国,并没有什么记忆。 从汤若望等人的口中,嬴翌对罗刹国最大的印象,是其软弱成性的帝王,米哈伊尔一世。 这位罗曼诺夫王朝的米哈伊尔一世,生来就是个软弱的人。先是被他的父亲,东正教的大牧首取代权柄,等大牧首死后,又拱手把权柄让给卷土重来的大贵族,这让他成为北欧罗巴诸国的笑柄。 但汤若望等人也不否认,在米哈伊尔一世上位之后,沙俄罗刹国的情况日渐好转的事实。 嬴翌最在意的不是这些——他在意的是米哈伊尔上位以后,罗刹国情况日渐好转的原因——广袤的东方大地——罗刹人口中的西伯利亚,嬴翌眼中的‘北海’之北。 罗刹国的商人、贵族,通过攫取广袤的北海之北大地上无穷的木材、皮毛,向欧罗巴诸国出口,从而创造财富。 嬴翌看到的,是罗刹国向东扩张的脚步! 在他穿越来的那个时空,俄罗斯是星球上面积最大的国家。但嬴翌并不确定,沙俄罗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扩张的。 现在他知道了,就是从这个时候。大概是前朝天启至崇祯年间的这二三十年里。 辽东将士的传报,更让嬴翌了解到,那些罗刹人,已经不远万里的穿过广袤寒冷的北海之北,足迹来到了辽东。 在嬴翌看来,罗刹国扩张的脚步,与欧罗巴南部诸国的大航海没有本质的区别——都是为了攫取财富! 只不过一个是从海上,一个是从陆上。 罗刹国未尝不曾想过走南欧罗巴诸国的路子,只是他们没有办法。汤若望告诉嬴翌,罗刹国没有出海口——曾经有,但被夺走了。而且罗刹国群敌环绕,无论是其北方的瑞典,还是东方的波兰,乃至于乌克兰哥萨克以及南边的克里木鞑靼汗国,都是阻挡罗刹国扩张的阻碍。 他们只能向东。 这不得不说缘分,正是因为向东,在嬴翌穿越之前的那个时空,他们才有那样庞大的领土。 罗刹国失去了波罗的海的出海口,于是目光转向东方。他们的商人、贵族,把力量投放到广袤的北海之北,一步步的扩张,把他们的影响力洒遍北方,最终成就大国。 对嬴翌而言,罗刹国现在很棘手。不是因为罗刹国有多强大。而是太过遥远。即便从疆北州出兵,也无法直接对罗刹造成影响,必须要先解决了克里木汗国和乌克兰哥萨克,还要受到莫卧儿人的影响。 如今不具备条件——远征意味着沉重的后勤压力。暂时而言,疆北、疆南等州无法承担,而若从神州调派资源,又太过困难,道路系统尚未建成的前提下,费力还不讨好。 不过辽东的罗刹人必须要清理干净,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鬼祟?! “暂时亦无能为。”嬴翌道:“辽东的罗刹人不算是罗刹国的官方行为,只能算是民间的‘淘金者’。杀之既易,但也没有多大用处。即便杀光,对罗刹国也不能造成影响。而又无法直接多罗刹国用兵。只能先按捺着。等帝国的交通体系建立完备,运输类元器进入大规模量产之后,才着手处理。” 又道:“只是可惜了北方广大之地,想必很长一段时间都只能看而不能用。我神州人口繁荣,但较之于这个世界还远远不足。北方又太过寒冷,徙民之策更不宜进行。只能等到帝国人口鼎盛,再慢慢往北拓展脚步。” 做事须得条件。没有条件的事,嬴翌也没办法。 要对付罗刹国,甚至还要排在对南洋动兵之后。关键还是北方的大环境的影响。广袤、寒冷。 不过在嬴翌而言,已经将北海之北的广大地区,作为诸夏自古以来的领土了——日后动兵,肯定不是从辽东开始,而是从西域,也就是疆北开始。直接攻打罗刹人的老巢,灭了他根底即可。 等到帝国人口逐渐繁华,再慢慢的引导北方开发,那才是正理。 又怎么会在广大的北海之北与罗刹人你来我往呢?直攻其要害,占其故土,这北海之北,便是帝国后花园,想什么时候开发就什么时候开发。 “当前日倭为重。”嬴翌揭过此节,道:“日倭来使近段时间有何动静?” 阎尔梅道:“国安部一直盯着他们。德川光友前些天一一拜访了当朝重臣,又派人回国请示,眼下暂时没有动静。” 作为人道监的监事,阎尔梅官位虽不高,不过三品,但实权极大。他是嬴翌近臣,一般朝中的奏折,首先就要经过他。甚至国安部的一些不够慎重的消息,也要先经过他。 嬴翌微微颔首:“对马于日倭而言极重要,就算德川家光再怎么辗转,也不会轻易割让。” “割让不能,或可退而求其次。”阎尔梅道:“先取得驻军权如何?” 嬴翌失笑:“若让朕驻军,与割让有什么区别?” “陛下,区别在于名器。”阎尔梅道:“只驻军不割让,对马岛名义上还是日倭国的。德川家光就不会受到太多责难。若直接割让,恐怕反对他的人一下子就会跳起来,他必定不敢。” 嬴翌哈哈大笑:“那就先按照这个来谈。不割让就驻军,至于驻军多少...一个战区如何?” 阎尔梅笑道:“陛下这是在为难他们呐。驻军一个战区的兵力,德川家光能睡得着?” “就是要让他睡不着啊。朝中不少大臣觉得朕不宣而战是无义之战,没有理由,那就找个理由。朕要驻军四万八千,他不干?那就揍他。” 阎尔梅直是咧嘴。 嬴翌做事,历来直接粗暴。但他有这个底气。阎尔梅已经习惯了嬴翌对待问题的方式,只是偶尔觉得是不是太粗糙了? 但想想又觉得爽快,好像就该这么办,没必要弯弯绕绕。 只是朝中的确有一些大臣觉得不好太,是不义之战。认为就算要打,也要先找个合理的理由,也就是说,必须要对方有错,才能去打。 三七零章 选秀 “夏国要对马岛?” 德川家光跪坐榻上,额头上的皱纹如山间沟壑耸起,分明惊怒交加。 “嗨!” 武士拜在脚下,不敢抬头。 “八...嘎...”德川家光咬牙切齿:“狼子野心,狼子野心啊!” 然后话音一转:“说,夏国的皇帝用什么理由割让我的对马岛?” “将军,夏国的皇帝说将军既要互市,就拿对马岛作互市之所。”武士战战兢兢道。 “互市...真是个不错的理由。”德川家光缓缓的吸了口气:“大陆历朝历代的开国之君都有足够的开拓野心,但都不及这位啊。” 他没傻到说为什么夏国不用朝鲜沿海的岛屿互市。如今是他在求夏国,不是夏国求他。 他看到的,是神州新朝这位开国帝王的雄心。对马岛是什么?是日倭国的门户,割让门户有什么意图?这是企图染指整个日倭的前奏啊! 他也不会傻到说连蒙元鞑靼帝国都未能得逞,便以为夏国也不能得逞——夏国的钢铁舰队在家门口耀武扬威,他是吃过大亏的啊! “来人。” 德川家光思索着,开口道:“以幕府名义召集各大名至此商议大事。” “嗨!” ... 说来自大夏开国至今半载有余,皇宫实际上都还未能完全丰满起来。不单单是指后宫妃嫔佳丽,还有许多涉及皇室生活的部门未能建立。 类似御医院这样的司部,到现在才渐渐成型。 天家有天家的排场,这不只是奢侈不奢侈能够概括的。是与地位齐平的,属于名器的一部分。 不能少,只能多。 如果一个皇帝,吃饭一碟青菜,穿衣一件麻衣,蓬头垢面模样,那不是节俭,那是笑话。 威严需要细心的维持和呵护,包括生活的方方面面,都不能有半点马虎。 前朝明廷时候,皇宫里司部数十个,看似繁杂,但有他存在的必要。礼部提议按照前朝的规矩来办,虽然被嬴翌削减了一些,但如果要全部建设起来,怎么也有二十个司部。 因为皇宫未能饱满,宫里的女官、侍女,人数也还不多。如今还不到五百人。礼部主持的全国选秀已经轰轰烈烈的展开,嬴翌的大婚亦即将提上日程,那么皇宫就必须要尽快圆满。 因此招募女官、宫女的事,也与选秀一并进行。 在嬴翌的嘱意下,最终选秀进入皇宫的,最多百人佳丽。而能够入选的,必定是大家闺秀,不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至少也要有那么一两样拿得出手的,最次也要识字才行。 而女官和宫女,按照礼部的意思,就是从百人之外的落选的佳丽当中甄挑。 原本礼部的计划,是选出一千人的。但嬴翌直接折半,要五百人。也就是说,宫里最终的女官和侍女的人数,只在一千上下。 皇宫很大,区区一千人放进去,大抵也是稀稀疏疏,一眼看不到几个。好在还有前朝遗留的一些宦官,人数有两千多,倒也够用。 说来前朝遗留的宦官,人数当然不止两千多人。不过进行过甄选。把年纪大的,超过三十五岁的,都辞退了。当然,是付了养老的薪俸的。留下的都是年轻的,就两千多。 这样的规模,比起任何一个朝代,都拿不出手。不过嬴翌坚持不需要那么多人,礼部也没办法。 黄宗羲想着既然不要那么多人,那就贵精不贵多吧。既然天子不喜宦官而以女官取代,那就好好挑选一些有文化有知识的。 对于嬴翌不喜宦官而以女官取代,朝中的大臣也不是没有微辞。一人认为这不符合祖宗法度。倒是没人认为嬴翌荒银——加上尚未入宫的郑氏,已经确定的妃嫔也不过五人而已。这在任何一个朝代任何一个开国帝王身上,都是不可思议的。 他们只是觉得别扭——日后与皇宫之间的联系,直接打交道的成了女官,令这些大臣觉得不适。 不过微辞无效。 天子要选秀,无论对庙堂还是江湖,都是一等一的大事。民间多有踊跃——若家中闺秀被选上了,一朝登天,那是怎样荣耀? 礼部的选秀,第一步是地方推举。这个没有什么限制,无论是士绅家还是商人家,亦或者百姓家,都可以。 看的是容貌和体态。这一关过了,就正式进入礼部的选秀流程。 以县为单位,各县推举百人。然后由人道监和礼部派人共同甄选。人道监代表的是嬴翌自身的意愿——他的审美如何,人道监便怎样选择。礼部则负责处理相关的事务。 每个县十取一,到府一级再十取一,这一级的甄选涉及仪态和气质。到州一级,仍是十取一,涉及琴棋书画及女红等。 最后汇于京师,由天子亲自过目。 整个大夏帝国,县一级的治区有数千个,推举人数如果满额,那便有数十万,首选便有数万女子。进入府一级也还有数千人。基本上到州一级,应该就都能入宫了——妃嫔或女官或侍女。 在这方面,帝国不劳民伤财。只要进入初选推举名单的,选秀的一切花销,都有帝国报销,任何一关没能过的,帝国都会发一笔返家费,必不让百姓为难。 说来轰轰烈烈,选秀也好,其他的建设也罢,都是如此。教化体系、交通体系、水利等基础设施建设,甚至选秀,将整个帝国都调动起来。相关的新币的全国发行、劳动力使用效率提升,商业的逐渐繁荣,成果都是肉眼可见的。 在这个过程中,建国前后清洗遗留的一些残余,包括生意越来越不好做的贼匪、侥幸逃过一劫的劣绅劣商,都被揪出来一一了账。 帝国的秩序,在这样的情况下,得到进一步完全稳定。 夏日骄阳激烈,便是京师,也热的不行。自从帝国建立以来,寒冷的气候渐渐开始消退,逐渐有向以往最正常的时期趋紧。人们认为这是天意,认为嬴翌天命所归。 实际上是小冰河时期进入尾声的预示。 御花园里,花树荫下,嬴翌正纳凉。今天梓娘也进宫了,那边正与陈圆圆几个扇着团扇抿着冰块聊的欢快。 生活总是有一些不方便的地方——与嬴翌穿越前相比。比如夏日炎炎,在那个时代有空调,再怎么也有个电风扇。但这里没有。 只有冰块。 不是不能解决的这个问题,实际上嬴翌已经有相关的设想,只是还没来得及实施而已。 宫里的冰窟,实际上便已不同以往。冰窟的冰不再是以硝制的,而是元符之妙。 三七一章 内宫 “真热呀。”梓娘摇着团扇,脸蛋红彤彤的:“去年都没这么热。吃着冰块都止不住流汗呢。” 陈圆圆嗯嗯道:“是呢。爷前些天不是说过要改造内宫,要四季如春的吗。” 几个女人都把目光投射过来。 嬴翌从躺椅上直起身子,笑道:“四季如春不难,就是改造耗时费力。” 他来了兴致,起身走到几女身边坐下,笑道:“元符阵列倒是现成的,但改造整个紫禁所需材料、人力难以计数。元炁殿暂时没有余力啊。” 几女也只是口头抱怨,都知道如今帝国大发展,人力物力都被运用到了极致。在这样的前提下抽调人力改造皇宫,那不是昏聩嘛! 真要这么做了,满朝文武都得怨声载道。 “暂时就这么着吧。”嬴翌取过一把扇子,手腕一转,一缕清风原地拔起,旋转着带来清凉,经久不息:“等帝国第一期发展计划完成后,再来改造内宫。到时候可不止四季如春。” 梓娘奇道:“还有什么奥妙么?嬴哥哥快说说。” 嬴翌捏了捏她红彤彤的俏脸,笑道:“前段时间我不是提过飞行元器的事嘛。如果皇宫飞起来呢?” 几女闻言,皆露出惊讶之色。 “皇宫飞起来呀?!”双儿惊讶无比,道:“这么大,能飞?” 灵灵还在一边比划呢。 紫禁城可不小,竟然要飞起来,这简直不可思议。 “为什么不能呢?”嬴翌笑呵呵的:“计划我都已经有了。只等着元炁殿空出手来就可以着手改建。到时候咱们驾着紫禁城飞遍全天下,怎么样?” 梓娘瞠目,大眼睛瞪得圆溜溜的,惊中露出神往:“若能如此,还真是让妾身期待呢...” “嗯嗯嗯!!!” 几女用力点头,皆是如此。 驾着一座城满天飞,那真是想都想不到的事。一定很厉害! “不过至少三年内是不能了。”嬴翌把梓娘抱起来放在膝盖上,道:“元炁殿现在的项目,三年能完成就得烧高香喽。” 他下巴轻轻的枕着梓娘的长发,道:“倒是飞行元器明年应该能成。是时可以先乘之巡游为快。” 梓娘脸色通红,当着陈圆圆和李香君几女的面,把下巴垂的低低的,轻轻的嗯了一声。 灵灵一边有些吃醋,拉起嬴翌的一只手道:“爷,妾身也要去巡游。” 嬴翌哈哈大笑:“都去,都去。” 现阶段于嬴翌而言,许多自身的东西都很难兼顾。必须要满足了整个帝国的刚需,然后才有余力满足自身。 实际也不只是满足自身,很多事嬴翌都有计划。但都要排在刚需之后。排在教化、道路交通、水利等基础设施建设之后。 比如元器的民用化。 怎么说呢,元器普及到人们生活的方方面面,是嬴翌的目标。吃穿住行,平素生活,如果元器照顾不到,那就是一种失败。 随后又聊起其他的,梓娘道:“昨日听父亲说起天下吏员征募考核的事,不是说教化体系还未能建成么?” 嬴翌失笑,道:“但也不能因噎废食啊。教化体系没有完全建立起来,就算建立起来了,新吏员的拔擢考核也不是一年两年。而各地对官员的需求又极大,怎么办?只有征募了。” 教化体系建立,学习的知识不同以往,要收获果实,以十年计算。也就是说,至少第一个十年之内,帝国所需的大部分官员,都只能从旧时代的读书人中征募。 这是旧时代读书人最后的机会。通过征募、考核,然后进行一定时间的培训,着重于对帝国的新的东西进行了解,然后下放基层实践。能者拔擢,不能者自然辞退,如果犯了法,那更不好意思,有御法院等着这儿。 说到这,嬴翌忽然道:“小鱼儿是进义学了罢?前日里隐约听岳丈提起此事。” 梓娘闻言顿时嘟起了嘴巴:“父亲太过顽固,妾身本想请爷让鱼儿进元炁殿的。” 嬴翌失笑:“此事我也提过。不过也要体谅岳父之心。他是帝国天官,百官表率,自然不会这么做。要我说也是好事。如今元炁殿的精力都放在各项目的研究当中,小鱼儿便是进了元炁殿,怕也没多少机会得到教导。毕竟不是修道士,没有这方面的基础,进去反而摸不着头脑。” 又道:“倒是义学,从基础学起,对他来说是更好的选择。” 梓娘道:“妾身也不是不知道理。只是鱼儿要一旬才能返家一次,母亲和姨娘都很想念。” 嬴翌道:“京师的义学都在城外,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不是城里不能建义学,而是礼部认为,孩童志于学的初期应该在清净不被打扰的地方。因此京师义学都建在城外。京师这么大,孩童少年出城去义学上学,根本无法做到每天返家,因此一旬一回。倒是城外的孩子更方便些。 当然,京师的州学和太学,自然不会建在城外。 一旁李香君道:“郑小弟志于学正是时候,来日必是爷的左膀右臂呢。” 梓娘顿时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梓娘和陈圆圆几女相处的很好,主要还是在于陈圆圆几女自觉出身低微,相交时从来不争的缘故。 不过等到选秀之后,宫里充实了,情况怕就没那么简单了。 对此嬴翌早有计较——平素的口角争持可以忍受,但不能过分,要划出一条线来。谁越线,嬴翌绝不会手软。 说起来郑瑜如今也十岁出头了,挺机灵的一个毛孩。加之家学渊源,等日后学成,未必不是栋梁。 不过今日的话,也给嬴翌提了个醒,或许应该让礼部迁就一下城里的孩童。虽说清净最好,但城中也不是没有相对清净一些的偏僻角落。 实在是上学遥远,如果入学年龄太低,恐怕并不方便。 日子过的很快,嬴翌每日里除了处理朝政军务,便是元炁殿、内宫两点一线。连平素修习武经的习惯,都被暂时放下了。 当然,武经对他来说,也没什么用处了。只是一种习惯而已。 入秋前,选秀到了最后一步,嬴翌的大婚,也已经提上日程。 三七二章 议事 大夏帝国华夏纪二年冬月二十三,天子迎易阁天官郑允芝之女郑氏梓娘为后,纳妃嫔百人,举国同庆。 是时,有日倭、安南郑氏、阮氏、武氏及哀牢、南掌、真腊等南越诸国来使朝贡。有西夷西班牙巴达维亚总督、吕宋葡萄牙总督、荷兰等诸来使朝贺。 其中细节勿须赘述,七日方止。 御书房,天子嬴翌与天官郑允芝、地官孙闻等朝中重臣坐而论道。 郑允芝红光满面,此番嬴翌大婚,也算是了结了郑允芝心中的挂牵。自然没有不高兴的地方。 作为易阁天官,百官之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今已是盛极之态。这样的地位,放在此前任何一个朝代,高兴是高兴,但更多的恐怕是坐立不安。 既是皇亲国戚,又是百官之首,已是极危险的境地。 但嬴翌与此前任何一个王朝的帝王不同,大夏与此前任何一个朝代亦不同。没有这方面的顾虑和猜忌——人道榜并非只是拿来看的。 或者说嬴翌有绝对的信心,他不怕有人权力大,权力越大说明此人越有用。反倒怕的是有能耐的人得不到重用。 “陛下大婚举国同庆,文武百官也放下了一个重担。”孙秀才笑道:“历来天家事便是国家事,陛下若再拖延,怕是百官就要齐齐上书喽。” 嬴翌失笑:“还有很多人拿着旧眼光看新世界。天家婚事,此前关乎国运,然大夏不然。譬如你我,如今少说数百岁寿元,继承之事不在于一时。” 郑允芝道:“陛下此言差矣。此事宜早不宜迟,早些准备,也早些教人心安,毕竟百姓不知其中奥妙,难免疑虑。” 嬴翌哈哈大笑:“罢了,不说此事。” 便道:“南越诸国使臣如今尚未离去罢?” 礼部黄宗羲拜道:“陛下,诸国使臣止泰西诸总督使臣已去。日倭及南越诸国使臣皆在。” 嬴翌了然,道:“西夷暂不去提他。朕未应其请求,他自然不会久留。日倭方面,诸部大军的准备事宜已将收尾,开年之后随时可以发兵。日倭于对马岛一事纠缠,便与之纠缠片刻,是时以此为由发兵,也免了朕耳朵清净。” 黄宗羲一听,顿时拜道:“陛下此言差矣。大夏乃中央之国,礼仪之邦,未尝闻有无义之战...” “就这么定了。”嬴翌一挥手,打算黄宗羲的话:“祖宗礼法朕已深知,黄卿便不要多提了。” 黄宗羲心中一叹,不好再继续下去。 便听嬴翌道:“日倭事铁板钉钉跑不了。当下说一说那南越诸国的事罢。朕观史书,发现早年安南亦是前朝治地,后来被逆贼篡夺。只因前朝当时正处于危难时没有余力兼顾。然为诸夏自古以来之领土,如今要收回,正合祖宗大一统之理。” 郑允芝便道:“陛下英明。” 然后道:“此间南越半岛沿革变化,黄大人最是清楚,或可与陛下说说。” 黄宗羲收拾心绪,便道:“陛下所言不差。安南实为前朝故土,及至于前朝宣宗年间,为黎利所篡...” 前朝明廷占领安南,并设卫所驻军。然因当地大环境及社会生产力所限,明廷也步上前面一些朝代的后尘,逐渐难以为继。于宣宗时候,最后一支驻军撤离升龙,黎利于是建立后黎朝,于安南称帝。 不过后黎朝自建立以来便不算安稳,自黎利以后多幼主,权柄为莫氏、阮氏等权臣把控。 随后莫氏篡权,建立了莫氏安南。但黎氏并未灭绝,后来被郑氏、阮氏拥戴,反灭了莫氏。 到如今,安南大致分为三大势力,北边与大夏接壤的是郑氏,中间是阮氏,最南边原占城地区为武氏。 三者之间本以郑氏最强,武氏最弱。三者之间互相征伐不休,难有落定。 然自大夏立国,陈兵于云南边境,屡屡找茬与郑氏发生冲突,令郑氏坐立不安。 于是借着嬴翌大婚之际,郑氏遣使臣朝拜,欲图解决这个问题。 至于阮氏和武氏,既然郑氏有动静,他们当然不甘人后。 历来神州王朝崛起,对周边都会产生巨大的影响,虽然只郑氏与大夏直接接壤,但若大夏有心,阮氏与武氏又怎么能逃得过去? 相同的道理,哀牢、南掌、真腊等国亦然。 对南越半岛上的具体形势,大略到前朝崇祯年间便很少再有音信。因此最近一二十年的变化,便是黄宗羲也不甚明了。 但从来朝的使臣便可以大致看出,南越局势变化应该不大。 黄宗羲说到最后,还惋惜道:“当初后黎朝被莫氏篡灭,其遗臣拥戴幼主还曾向前朝上书,以归附为代价请求发兵救援。但可惜前朝不曾理会,当时许多大臣认为南越蛮荒之地,距离太过遥远,发兵不易,便搁置不理。” 嬴翌听罢,微微颔首:“自秦时南越便已纳入神州之下,但无论秦汉,还是后来唐宋,都无法对这个地方形成实际的统治。实在是客观因素所不允许。南越的环境对神州之民而言稍嫌恶略,而土著凶暴不知礼仪,距离又太过遥远,管理起来吃力不讨好。黄卿所言彼时,前朝已失进取之心,自然搁置不理。” 然后一转言,昂扬道:“然于朕的大夏则不然。区区南越半岛,又有什么遥远的?只等交通体系主干建设完成,朕的战车一个时辰便可行千里,从京师至南越,最多也只一日而已。其环境恶略,于朕的将士而言,亦是等闲。将士们体魄强悍,什么环境不能适应?此间攻灭日倭之后,收复南越半岛势在必行。” “陛下英明。”众臣齐声道。 黄宗羲则略显犹豫,道:“安南为诸夏故土,发兵无疑。然真腊、哀牢等...” “亦诸夏故土!”嬴翌盯着他,无比肯定的一字一顿道。 黄宗羲顿时无言。 嬴翌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天底下哪个地方不是我诸夏故土?!” “强词夺理!”这句话黄宗羲没敢说出口。 三七三章 只是不喜 所谓哀牢,不是哀牢山,可以看作是后来的老挝。南掌、真腊,可以看作是泰国和柬埔寨。 这三个南越之国,其中哀牢与大夏接壤,其面临的形势与安南的郑氏一般无二。 西南战区张石所部秉持嬴翌的意思,自屯兵边境以来,便屡屡寻衅,让哀牢又惊又怕。 于是亦来朝贡,分明求饶。 南掌与真腊受到影响,亦然。 “南越面积不小,抵得上神州的两个州治。”嬴翌道:“灭倭之后取南越,非一隅,而是全面进攻。一鼓作气将南越半岛尽数拿下方是道理。” “首当其冲便是哀牢与安南郑氏。”嬴翌道:“此小国寡民,不足为惧。然地域宽广,又多雨林茂密,环境陌生。只张石西南战区,怕是不好转圜。” 军机府赞画司的旁听一直没说话,此时闻言道:“陛下,江南战区周都督所部亦屯兵广西。” 嬴翌摆了摆手:“朕知道。” 然后道:“周力移师广西,屯兵凭祥州,坐镇镇南关。可如此一来,江南战区便名不副实。” 顿了顿,道:“朕意再次扩军,诸君以为如何?” 众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不言。 若要文官来说,大抵是不愿意的。但大夏军政分离,作为文官,不好直言军方之事。然嬴翌闻起来,又不好不答。 郑允芝作为天官,沉吟片刻道:“陛下欲扩军几何?” 嬴翌道:“再扩三大战区。” 军机府的立刻抬起头来,露出惊喜之色。 便听郑允芝道:“三个战区编制,便是十四万四千正兵,合后勤一应人员,少则十五万。陛下,如今帝国发展如火如荼,人力物力正是紧张,此时扩军十五万,担子可不轻。” 眼下帝国海路大军有十大战区,加上禁卫军便是十一个战区编制,总人数五十余万。较之于大夏疆域广茂,兵力不但不多,反而嫌少。然而正如郑允芝所言,如今帝国人力物力紧张,正兵十五万担子很重。 嬴翌颔首:“朕自然知道。然国家兵事,不可不察。五十余万总兵力,毕竟太少,总是要扩充的。周力移师广西之后,江南便无大军坐镇。且藏地亦捉襟见肘,西战区钱岳转圜不过来。西北战区郑九亦然。” 众臣闻之,皆无言。 这是实际存在的问题,是不能够忽视的。大夏的军队的确强横,放眼世界绝无敌手。然人数是个大问题。 不说对南越半岛的战事,单说西边和北边,那么广袤的领土和漫长的国界线上,竟然只有两个战区不到十万人的兵力。也难怪钱岳和郑九转圜艰难。 要知道,从宣大至疆北甚至与波斯萨法维王朝交界的西边,都是郑九西北战区的防线。这条防线长达万里,却只有正兵四万八千人。 钱岳亦然。藏地与身毒的边界线至西边的萨法维王朝呼罗珊地区交界处,也有万里之遥。 扩军正如嬴翌所言,势在必行。 嬴翌计划扩军三个战区编制,其中两个战区都是为了藏地和西北。 帝国疆域庞大,接壤的国家就越多,面临的局面就越复杂。就说大夏帝国如今,东北便不说了,灭了东虏、朝鲜,除了隔海相望的日倭,再无外国。 南边便只南越半岛及南洋诸群岛,这里的局势也很复杂。 至于西边、西北和藏地,就更加复杂了。 便说西北,如今郑九已没有多余的精力继续寻衅瓦剌人,已转攻为守,没有更多兵力继续拓展疆域。郑九面临的,除了漠北的瓦剌人,最大的势力便是西边的波斯萨法维帝国。甚至连瓦剌人北边的克里木汗国,也在此列。 钱岳所部西战区,面临着身毒的莫卧儿帝国及西边的波斯萨法维帝国。这两个都不是小国,压力不轻。 嬴翌有雄心壮志,整个星球都在他的眼中。但他没有分身万千之术,因此他需要军队,需要更多的军队。 但嬴翌并非单纯的穷兵黩武。也知道如今帝国内部的形势。 否则一次性扩军便不止三个战区编制,三十个都有可能。 “此事就这么定了。”嬴翌乾纲独断,道:“兵部和军机府做好一切准备,开年丰收之后便着手扩军之事。” “遵天子令!” 扩军,对于如今的大夏而言,就物资方面,倒没什么压力。主要是在人力方面。 各方面的大建设,将整个帝国都调动起来。加上上千万奴隶,才能够平顺维持。 虽说只征兵十五万,看似比例不大,但实际上肯定会造成一些影响。 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会造成什么影响,牧政院自然会抚平它。 要不然嬴翌要这些大臣吃干饭的么? 倒是有大臣建议,道:“奴工营有奴隶一千三百余万,或可...” 嬴翌直接否决:“军队不需要奴隶。” 或许是嬴翌敏感,或许是嬴翌太过皇汉。实际上,用奴隶或者类似于奴隶的族群作为军队驱使,历史上不是没有。 汉朝有,唐朝也有。 汉朝打服周边蛮族之后,驱使其为帝国作战,美其名曰:义从。比如湟中义从,便是湟中羌人。南匈奴也是这么个道理。 唐朝更进一步,李唐接纳一切外族,并付诸巨大的权力,驱使他们镇守边疆、作战。 但这两个朝代在嬴翌眼中,都是前车之鉴。 汉朝强盛的时候,那些被当作附从、奴隶驱使的他族军队老老实实服服帖帖为汉朝卖命,甚至不少人都登临中枢,成为汉朝的死忠,这可以说是民族大融合的成果。 然而再看,到了汉朝末年,国家衰弱的时候,这些曾经被驱使,被融合的,他们是怎么做的呢? 首先就反了! 五胡之乱,其中好些个曾经都是汉朝的奴族。 唐朝更惨,到李隆基后期,国家一大半的兵力竟然都掌握在归附的外族人手中! 自然有忠诚的。但不忠的更是一大把。安禄山,史思明,可都不是汉人啊! 前车有鉴,嬴翌永远不会相信外族人。 诚然,大夏与汉唐不同,嬴翌更不同于刘家李家的,但嬴翌就是不喜欢军队被‘污染’。 实际上他能够完全掌控军队,就算奴隶立了军功拔擢了高位,念头一动就打落凡尘。但嬴翌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三七四章 宗庙 很多人鼓吹民族融合,甚至拿三皇五帝做例证——诸夏民族亦是在一个个部落的融合之中诞生的。 但诸夏民族的诞生,与后来的民族融合,实际上并不能混为一谈。 其一,诸夏民族诞生过程中的部落融合,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各部落的人在外表上没有太大的差异。 后来的融合,对汉民族而言,其他的民族,很多在模样上有的区别。面孔型态、发色肤色、眸色,都有差异。在这样的情况下,无论怎么鼓吹‘咱是一家人’,实际上在双方的潜意识里都没有人相信。一家人的话,为什么长的不一样? 因为长相轮廓、发色、肤色、眸色一样,所以才会相信是一个祖宗出来的,融合就没有阻碍。 其二,民族观念的诞生,也是一大阻碍。自从有了华夷之辨,民族意识觉醒,对外族更多排斥,外族自然也更多排斥。 而三皇五帝时期,民族观念还没有诞生。所以那时候融合更容易,而后来更难。 其三,朝代更迭又是一个阻碍。不同民族在相貌差异、民族意识的阻碍下,未尝不能融合,但需要更多的时间。譬如汉朝,如果汉朝不止四百年,而是一千四百年,那么这个融合应该就会成功。但并没有。 嬴翌有绝对信心铸造一个万世王朝,但用人的理念,是用自己人。也就是说,对还未成为‘汉人’的人而言,嬴翌是不会用的。 而军队是一个国家最重要的一部分,在还未融为一炉之前,必须要保证这一部分的纯洁性。 或许其中少了些理由,但有的事并不需要理由。只凭喜好即可。 想想五胡之于汉,想想安史之于唐,想想西夏之于宋,好感从哪里来? 似乎泰西古罗马什么的,也是亡于奴隶之手。似乎也是把奴隶当作军队来用,然后自己没有军队了,全是奴隶。奴隶们反戈一击,玩完。 扩军之事,便这样定下了。兵部与军机府配合,依照如今大夏的运转效率,最多两个月即可完成。 到时候新增三大战区编制,其中一个战区填充周力移师之后的空白,另外两个战区则拉到藏地和西北,给钱岳和郑九增加一只手。 此事议定揭过,礼部黄宗羲又起身拜道:“大夏立国经年,陛下也已大婚,然太庙尚未落成,臣请陛下示下。” 听到此言,嬴翌顿感头疼。 太庙便是供奉皇室祖先的宗庙,然而大夏太庙未定,实在是嬴翌没有兼顾此事,说来的确于礼不合。 嬴翌道:“前次黄卿亦提及此事,今日再提,莫非礼部已有计较?” 黄宗羲拜道:“陛下,嬴之先乃帝颛顼之苗裔女修,女修生大业,大业娶少典之女生大费,大费亦从禹治水。大费生伯益。伯益佐舜,帝舜赐姓,始有嬴姓。禹得共主,命伯益执政,后欲效尧舜禅让伯益,伯益不就,辞而隐居箕山。箕山在河南。” “陛下前承三代,中继强秦,起于河南,靖平神州,实是天数。臣请陛下立嬴姓宗庙,以正根源。” 说来嬴姓之根源,的确可以查证。当中亦无外族改姓嬴姓。此上古八大姓氏之一,源远流长。 前有伯益,中有嬴政,如今有嬴翌,过去现在,一脉承继,并无差池之处。 不过嬴姓在强秦之后,颇有波折。秦灭,赢姓族人多改姓避难,近两千年少见嬴姓之人。 根据黄宗羲考证,如今唯一恢复嬴姓的一支,在贵州赤水府。 “平越守备嬴启高,因天启元年因土司叛乱,率军平叛有功而复姓,后落户赤水府。” 又道:“陛下起于南阳,然陛下所言之出自湖广。嬴启高一脉自天水源流,后徙湖广黄州府麻城孝感乡猪市坝,于万历时方迁至贵州平越府。湖广只此一支嬴姓后裔,陛下出自湖广,必此源流无疑。” 最后拜道:“臣请陛下下诏,召嬴启高之子前朝世袭锦衣卫千户、毕节府龙场营守备嬴洲至京觐见。” 嬴翌闻言不免惊奇,连忙仔细询问,对此间有了详细的了解。 原来嬴启高这一脉,早前的确是湖广人士。大概万历后期,这一脉某一位升了军职,任命贵州平越守备,便举家迁徙到了贵州平越。到嬴启高这一代,因贵州土司叛乱,嬴启高平叛有功,挂骠骑将军印,这才复姓。不过嬴启高在崇祯年间领兵与张献忠作战时战死绵州,于是便予其子嬴洲世袭千户、毕节府龙场营守备的余荫。 嬴翌也没料到,竟然能牵扯出一支族人来。当初穿越乍到,给自己编了个来历,说是因天灾不能生存,才从湖广到南阳。没想到湖广真有这么一支同姓的。 他斟酌了一下,道:“朕虽出自湖广,然并非麻城。想来便是有些联系,大抵也是远了。宗庙之事,朕交给黄卿全权处置,以伯益为祖,以祖龙嬴政为宗,立此宗庙,以正根源。至于贵州嬴姓,也罢,可诏嬴洲来京一会,其他的暂时不要多做理会。” 黄宗羲拜道:“遵天子令。” 宗庙之事便这么定了,接下来嬴翌一转言,对郑允芝道:“眼下人力物力紧张,早前说的医药司,不知何时可以提上日程?” 医药司,是嬴翌早定的一个计划。医药关乎健康,即便再强壮的人,只要没有达到某个层次,就摆脱不了病痛的威胁。何况如今帝国大发展,鼓励生育,这也需要医药保障。 郑允芝闻言作揖道:“陛下所言之医药司的建立,大抵如今只能先搭建一个框架。没有更多余力如教化体系一样,在县镇之间普设并直属官府。臣在易阁与众同僚商议过此事,认为按照商会的形式区置更符合实际需求。” 嬴翌一听,不禁露出思忖之色:“按照商会的形式...嗯...倒是个不错的办法。这样虽不直属,也不会脱离调控。而且可以节省大量的人力物力。” 他抚掌道:“就这么办吧。” “遵诏。” 郑允芝道。 三七五章 边界 天家宗庙,乃名器之属,正本朔源,概莫如是。便则是不忘祖宗,不忘根本的道理。 历来朝代虽有牵强附会者,譬如李唐。但大多还是能够追溯根源的。 几百年后多有嘲讽,实是时移事易,人心不古。认祖归宗,这应该嘲笑吗?人都是有来历的,不是孙猴子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这是天子名器的一部分,属祀,不可不察。 嬴氏宗庙自然有礼部去操持,自伯益起,当中有哪些老祖宗,有名有姓的都搬进去受香火供奉。 这宗庙香火,亦非等闲。待嬴氏宗庙建立,嬴翌还须得亲自前往炎黄二祖之陵庙大祭祖宗,并请出香火迎入嬴氏宗庙,意为‘薪火相传’。 这一步极为重要,代表着嬴翌从此接过炎黄二祖华夏族长之责,承前启后,担负诸夏继往开来之大任! 大夏开国经年,嬴翌一直没有做好准备。一来是因为各方面的大建设延缓脚步,二来此事意义重大,必须要准备再准备,妥当再妥当。 担负诸夏前行,嬴翌亦觉沉甸甸之感。他是开国之君,满腹有雄心壮志,也正因如此,才觉责任重大。 若得过且过之辈,自勿须赘言。 到了这一步,上要对得起祖宗,下要对得起族人,俯仰之间无愧于心,这才是作为一族之长一国之君的气魄。 “老祖宗披荆斩棘斗天斗地才打下这片基业、传下这一族,不是让后人躺在老祖宗的功劳簿上吃干饭。” “继往开来,不是守旧等死。开拓再开拓,发展再发展,到九泉之下,总也不能让老祖宗跟着蒙羞!” 嬴氏的宗庙要立,炎黄的香火要继承,但嬴翌还没有准备好。他更希望宗庙建立,承继炎黄薪火之时,能带着老祖宗们观遍天下,看看他们打下的河山,看看后人没有给他们丢脸。 腊月初一,云南州临安府八寨县勐糠。 此临安不是彼临安,不是宋时临安。乃是云南州下的一个府治,东南与安南郑氏接壤,西南与哀牢接壤。 勐糠处于边界上哀牢与安南郑氏之间的位置。此地驻有西南战区张石麾下一个部将级编制的精兵。 虽已腊月,但南方边界上的气候仍然湿热。 勐糠城寨虽小,却崭新崭新。其中多吊脚塔楼,寨墙外围圆木,中间夯土,下宽上窄,墙上可容三人并行。 又架虎蹲炮数十们,墙头、大门,皆有甲兵巡守。 寨门处有一个十长编制十人守卫,一边各五人。皆着全身甲,即便热的汗流浃背,也不见一人有丝毫动摇。 一队甲兵踩着整齐的步伐从寨子里出来交接军务。之前的守卫交接完毕之后,便入寨里。 行走间,个个摘下兜鍪,冒出一阵阵热气。 “真特酿的热。” “这狗屎地方,老资宁愿去东北冷死。” 十长笑道:“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咱这地方,好多弟兄想来还来不了呢。” 这话的确没错。 军队里军功才是第一位。而处于边境上的城寨,可都是紧俏货。在这里,不违背军令的情况下,可以酌情出兵,到对面去寻衅一番,杀几个敌兵,掠一些人口,那可都是实实在在的军功。 好多想来还来不了呢。 热是热了点,但有盼头啊。 “欸,头儿。”一个年轻壮硕的士兵忽然道:“从前天开始,咱们部将就打扮的水灵灵的,这是有什么好事不成?头儿消息灵通,给大家伙指点指点?” 十长一听,笑骂道:“狗入的,水灵灵的?这话谁教你的?是形容咱部将的话吗?小心部将听到了,抽你丫的。” 年轻士兵脖子一缩:“那啥,头儿,咱就是开开玩笑。部将大人大人大量,总不能跟我一个大头兵计较吧?” “那可说不准。”十长恐吓道:“大家伙可都听到了。这小子要是不出点血,咱就去部将大人面前告他黑状。” “对头!” “小子,前几天的腊肉可香的紧,哥哥我馋了,你看是不是贡献点出来?” “别啊!”年轻士兵大叫:“就两三斤了!” “两三斤正好。咱十个兄弟,一人二三两。”十长大手一挥:“就这么说定了!” 年轻士兵哀嚎一声:“那可是我家娘子的手艺呀!” “弟妹的手艺的确了得。”兵卒们大笑。 十长才道:“这事就定了。话说咱部将大人这几天整饬的人模人样的,我听军侯说,似乎的确有什么好事。具体倒不了解...” 正说着呢,前面传来一声钟鸣。十个人齐刷刷抬头,目光穿过直溜的兵道,隔着不远的距离,正好看到北门处一台巨大的战车驶来。 “这家伙,可真够大的。虽然不是第一次见了,但每回都忍不住惊叹。”年轻士兵神往道:“听说以后咱也会配备,不知是啥时候的事了。” “最多两年。”十长道:“部将大人前次去战区里回来就说过,两年之内,乾丙型运输元器战车必将配备至部将一级的编制。小子,不远了。到时候驾着这大家伙横冲直撞,什么玩意挡得住?” “这车上要是能再配备几门大炮就更好了。”一个士兵不禁道。 “那多般是要配备的。这家伙力气大,你看它这么大个铁坨子,一个时辰还能跑五百里。再配十门八门炮小意思。” 说话间就到了营房外,十长道:“别伸头伸脑的,记住军纪!” 不敢多看,这个十长编制的十个将士便踏着整齐步伐进入营房去了。 北门处,比寨墙还要高一倍的巨大元器战车停在寨外,圆滚滚的肚子后面的门打开,从中跳下几个人来。 其中只有一个不是军队着装,而是文官模样。 一个军官喝道:“嬴洲呢?叫他快点出来。” 话还没落下,就见嬴洲穿着一身干净利落又不失华丽的立领紧身部将军服大步走来。 “校尉大人!” 嬴洲一看是自己顶头上司校尉,连忙立定行礼。 “行了。”校尉还了一礼,然后摆了摆手道:“事情你自己应该都知道了。这位是云南提学衙门从事王大人,专程从昆明府赶来接你。你交接一下军务,给你一刻时间,一刻之后立即启程。” 嬴洲捶胸抱拳:“喏!” 然后对王大人做了个揖,随即转身交接军务,不多时便出来了。 “交接好了?”校尉道。 “喏。” “那就走吧。”言罢转身上车。 巨大的元器战车横冲直撞,消失在茂密的雨林中,到校尉驻地,校尉等一干军官皆下车。便只剩嬴洲与王大人二人。 这时才聊开了。 王大人笑道:“此间事嬴部将应该已经有所了解?” 嬴洲道:“只前日里人道榜有提示,教我做好准备。具体什么事并不清楚。” 三七六章 宗族 上榜者因人道气数牵连之故,掌握着人道榜的嬴翌,便可通过气数牵连传达一些简单的信息。 然而全天下文武将官及一应上榜者近百万人,每个月甚至每天都有无数大大小小的事,而嬴翌是天子,不可能守着人道榜整天给人传达信息。而人道监又没有这样的能力。 对人道榜的查视,嬴翌每月例行一天大致看一看。涉及三品以上的文武大员的事或国家级战略计划,嬴翌会亲自通过人道榜传达一些提示。除此之外,甚少有时间理会。 大多还是付诸人道监去做。 至于嬴洲此事,正逢着月末月初交际之时,嬴翌查视人道榜,忽然想起,才有这么一回。 要不然嬴洲区区部将级武官,还没有直接接受天子亲自传达信息的资格。 不多久,运输元器战车便抵达了临安治所建水。 “提学大人亲自前来传诏,早至建水。”两人下车,王大人道:“说来当中颇有些波折,本以嬴部将仍在毕节府,却没找到人,与军方交换信息之后才知道在勐糠。” 嬴洲一听,忙道:“提学大人竟至建水?罪过,罪过。万不能让提学大人久等。” 王大人笑道:“就在提学衙门。” 当即便下车,转登一辆马车,入城往临安府的提学衙门而去。 运输元器战车个头太大,建水虽是府城,但却窄小,根本进不去。 如今南疆各地徙民安置、各项建设如火如荼。虽是小城,但人烟稠密之极。坐在车里一眼望去,只见人头攒动,摩肩接踵。 且绝大多数都是女子! 徙民政策于云南州,其中只有三成是从江南、中原等州府迁徙而来的汉民。余下七成都是从朝鲜半岛上迁徙而来的。 而朝鲜被攻灭之后,成年男性大多被贬为奴隶,充入奴工营当免费劳力。于是迁徙的多是女性和童子。 这便导致了如今大夏南部云贵及川南地区阴盛阳衰的局面。 不过这并不是问题。牧政院早有计较——愿徙者分配老婆——当然,通俗是这么讲。 就整个大夏帝国而言,男女比例并未失衡。兼并了朝鲜、草原之后,俘获的女性虽然有数百上千万,但大夏总人口超过一亿五千万,较之而言并不是大问题。 且因鼓励生育之故,大夏出台的针对娶妻纳妾的新法,允许百姓纳妾。且还没有人数限制。 如今娶妻纳妾必须要在民部登记之后才作数,否则便是犯法。娶妻不交费,但纳妾要缴。每多娶一个,费用便十倍增长。第一个妾只需千钱,第二个便是万钱,第三个便是十万钱。 大抵来说,百姓普遍能纳一个妾室。更多的恐怕负担就重了。 南部州府因阴盛阳衰之故,暂停纳妾缴费的法令。这对光棍、或有志于多娶几房的成年男性而言,都有着很大的诱惑力。 当然,对因战争被俘获、强制迁徙的朝鲜、草原女性而言,也是一桩好事。怎么说呢,虽然没有把她们打为奴隶,但较之于大夏子民,她们缺少很多基本福利和权力。 嫁给汉人男子,她们便能正式入汉籍,成为真正的大夏子民。 王大人在车上道:“如今云贵多女子,未入汉籍,无论务农行商,赋税更重,且缺少很多隐形的福利,比如未入籍者禁止从军、禁止为官。上回来建水,可劲一番折腾。街面上要是有个汉人男子,嚯,四面八方的女子扑腾上来,真教人受不住。好在衙门迅速出台法令,予以禁止,否则今日你我这马车恐怕还过不去。” 嬴洲闻言不免惊奇。当初西南战区张石率军打到这边,嬴洲迅速响应,被收编后便一直处于前线,对后方的事了解并不多。如今一听,倒也是一桩奇闻。 笑道:“我看满大街的女子国色天香的没有,但模样清秀的小家碧玉还是有的。况且还有些异域风采,看来如今云贵已是男人福地?” 王大人大笑:“福地是福地,就是稍嫌过头了些。” 又道:“说来你们军中也有勾栏,这些异域女子怕是没少见吧?” 嬴洲笑道:“确未少见。” 军队也是有需求的,一个个气血方刚,干的又是杀人的活计,自然需要一些泻火的手段。 军队都配备有军队专属的勾栏。其中多是直接敌人的家眷。譬如东虏黄台吉、小奴酋福临的后宫、将官的妻妾,比如鞑靼首脑、将官的妻妾。 军属勾栏不会直接设立在军队驻地上,而是在附近城镇。就算是泻火,也要得到军令允许才行。 而譬如云南州的边境线上的军属勾栏,其中不但有朝鲜、鞑靼、东虏人,还有南边的哀牢和安南人。 说着话,马车嘎吱一声停下了。 临安府的提学衙门到了。 见到云南州的提学大人,嬴洲心中未免有些激动。激动的不是看到从三品的朝廷大员,而是对于这种级别的大员亲自来传诏的事感到激动。 他虽然从人道榜上得到提示,但具体的事却不知道。 奉了茶水,云南提学笑眯眯道:“本官奉礼部黄大人之命,持天子诏前来寻嬴部将,两天了,终于找到了。” 嬴洲连忙作揖道:“提学大人劳累了。” 云南提学摇了摇头:“左右本官正要巡视各府教化,便也是顺道。” 随后转言笑道:“嬴部将之父可是前朝挂印骠骑将军的嬴启高嬴将军?” 嬴洲一怔,道:“提学大人也知道先父?” 云南提学笑道:“那么嬴部将这一支族人,可是万历末自湖广黄州麻城迁徙至平越的?” 嬴洲又是一怔,他想不明白云南提学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道:“大人英明。万历时曾祖调平越守备,于是举家自麻城的猪市坝迁徙至平越。后先父平叛立功,迁赤水总兵,便又举家至赤水。先父战殁之后,末将余荫为锦衣卫千户、毕节龙场营守备。及至于天子横扫天下,西南战区张都督进兵云贵,末将响应,于是才有今日。” 三七七章 军备元器化 “这就对了。” 云南提学微微颔首,捻须笑道:“本官这里要先恭喜嬴贤弟。” “喜从何来?”嬴洲露出疑惑之色,但心中愈是期待。 云南提学微微对北边行了一礼,笑道:“嬴贤弟难道不知今上姓氏?” “今上...”嬴洲愣了愣,道:“姓嬴。” “天有姓乎?天姓嬴也。”提学大人郑重道:“陛下出自湖广,虽非麻城,然湖广嬴姓只麻城一脉,嬴贤弟既是麻城嬴氏如今家主,这里面的事,便清清楚楚。嬴贤弟,此番陛下召见,此后嬴贤弟便是皇族宗亲,如何不恭喜?!” 如一炸雷,炸的嬴洲晕乎乎的。 嬴翌姓氏,谁人不知?但嬴洲从未想过自家的嬴姓与天家会有什么关联。而如今摆在面前,嬴洲也知道了为什么提学衙门会来寻他,为什么人道榜会提示他。 然而较之于之前的期待,此时的嬴洲,却满心纠结。 历来神州汉家王朝,自汉以后,皇族宗亲之人皆少有实权者。譬如前朝,皇族宗亲甚至被圈养。 赤水嬴氏若成了皇室宗亲,那他在军中的路恐怕也快到头了。本来新朝初立,正是展望未来,却若因出身之故被一刀斩断,他何其不甘? 然而皇族宗亲肯定也有独属于皇族的福利权力。当今天子可不是前朝被问文官们供起来、遮掩起来的塑像。天子乾纲独断,作为天子族人,这地位肯定不低。 夹在二者之间,嬴洲纠结万分。 云南提学看他神色,转念便有所猜测,不禁笑道:“天子族人,皇亲国戚,嬴贤弟莫非不高兴?” 嬴洲吓了一大跳,连道不敢,道:“只是太过突兀,一时无法接受。” 云南提学笑道:“嬴贤弟何必想那么多?且不说贤弟自有能耐,单说今日大夏,与历来亦皆不同。陛下千古之圣,更不同于以往帝王。说句大不韪的话,陛下便是十年不上朝,这偌大的神州照样秩序井然。” 嬴洲微微怔滞,脑子里忽然想到人道榜,想到元器战车,还有如今种种变化,忍不住点了点头。 嬴洲这里的事,嬴翌转瞬便不再关注。 本来嬴翌孤家寡人,从另一个时空而来,在这边当然是没有族人的。但他自己说过的话,总不能吞回去。天子一言九鼎,说什么就是什么。 说来若有一支族人,倒也无妨。予以一些福利,冠以一些名头,打上个光环,大抵也就此而已了。 不会因为姓氏,嬴翌就高看一眼。也不会因为姓氏,嬴翌就防备着。等闲不过寻常一件事而已,作为立宗庙、承薪火的预热。 当前于嬴翌而言,帝国的一应基础建设都在正轨上。着重的,还是开年之后针对日倭的攻略准备。 扩军征兵的事,有军机府和兵部操持。而对日倭的攻略,看似不甚相关,实则仍有关联之处。 扩充三个战区,总不能全都是新的。新老交杂,以老带新,才能迅速形成强大的战斗力。 因此辽东战区必定会划拨出三个部将级编制配给新设战区。而划出三个,就要补足三个,自然从新兵之中补充。 除此之外,军备方面亦有更易。 对日倭的进攻,嬴翌定在三月气候转暖之后。眼下腊月,尚有四个月的时间。而元炁殿的军备研究,已经有所眉目。年关时必定可以拿出相应的方案。然后三个月量产、配备,完成辽东战区军备换装,说来还是有些紧张。 元炁殿,嬴翌端坐,面前三人。 有元符堂首座张少师,元器堂首座李真人,另外还有一个年轻的大匠。 张少师振奋不已道:“前次陛下传授的五行元磁元符阵列,令贫道等感悟良多。飞行元器的参悟进度,已经走上正轨。此外军备的元器化亦已入门。” 说着,他对嬴翌道:“这是石大匠,就是他提出建议,元符堂和元器堂才能摸着门路。” 嬴翌不禁兴致盎然的看着神情局促的年轻大匠,笑道:“石大匠给朕说说,你是怎么想到的?” 石大匠咽了口唾沫,用力拜了一拜,结结巴巴道:“陛...陛下...军中使用的军备,除了以锋利、坚固见长的金元合金武器盔甲,便只火铳和虎蹲炮两种...” 只结巴了片刻,说到专业上,石大匠便流畅起来。 按照他所言,直接用金元合金打造冷兵器和盔甲,甚至打造铳管和炮管,都是一种浪费。 他很早就在思考这个问题,既然有元器这种存在,那么为什么不能将兵器、盔甲和火铳、虎蹲炮改良成为元器呢? 随着嬴翌下达军备元器化的任务,他进入这个项目组,但一直没能摸到门路。 直到前次嬴翌拿出五行元磁元符阵列,他听过嬴翌的解说,经过一番思考,终于破冰,得到一些感悟。 “在小人看来,无论火铳火炮,皆是以火药爆炸产生的一股推力,推动铳子、炮子快速飞射,产生杀伤。而铳管和炮管,及一应其他零件,皆是为了保证火药爆炸产生的力量的方向性。” “陛下传授的元磁阵列,经由元炁催动,可以产生力。同样是力,火药的力可以推动炮子,元磁之力为什么不能...” 将五行元磁的元符阵列组合实践到武器上面,实际上石大匠配合元器堂已经制出样本。 “快拿来朕看看。”嬴翌分外高兴,看石大匠的神色亦不同以往。 片刻之后,一把结构跟三眼铳没有太大差别,但更长、更大一些的铳被呈上来。 嬴翌拿着这铳,神魂力量深入其中,仔细观摩良久,片刻之后突出口气,道了声:“好。” 石大匠顿时露出激动无比的神色。 嬴翌道:“你做得很好,应该重赏。你的思路是对的,但铳的效果还需要继续改进。” 石大匠拜了又拜,道:“陛下英明!” 道:“小人在制八方塔时曾仔细观察过元炁的奥妙。元炁有无穷无尽的力量,比火药不知高出几何。但元炁也更加难以控制,更加危险。稍一不对,不是散佚就是爆炸。陛下传授的五行元磁元符阵列,才是军备元器化的关键。小人不敢居功。” 三七八章 石大匠 天地元炁有改天换地的道理,但对天地元炁的直接利用,如今才刚刚入门。 要将天地元炁的奥妙运用到武器上,需要克服的难题数都数不清。 或许元炁方案钻研到高深层次,制造的武器可以直接运用天地元炁攻伐,但现在却不行。 唯有从五行元磁入手。 嬴翌给出的最基础的五行元磁元符阵列,其用意之深,并不只在于飞行类元器的研发。更在于武器军备的元器化进程。 在悟出五行元磁的基本道理的时候,嬴翌就有所设想。有鉴于穿越前那个时空的某种武器,嬴翌可以确定以五行元磁元符阵列的妙用,可以达到甚至远远超过那种武器的效果。 电磁武器。 同样运用磁力,只不过一种用的是电磁,一种是五行元磁。而电磁,只是五行元磁任何两种元磁之力交汇时的外层现象而已。 电磁武器通过电磁力加速,将实心弹打出十几倍甚至几十倍音速的效果,远及千里的精准打击,并造成巨大的伤害。 那么五行元磁不但能够做到这样的程度,甚至能做的更好,更可控。 在嬴翌的设想中,五行元磁钻研到一定程度,可以如意的运用天地之间无处不在的五行元磁之力。到时候这种武器的效果,便绝非直线攻击如此单一。 通过天地间的五行元磁的互相影响,轻易做到打出的炮子半道上改变方向、直接停止等种种不可思议的效果。 当然,现阶段肯定是做不到的。但类似于电磁武器的研发,却不难。 石大匠侃侃而谈:“眼下这把样板元器铳只能平射,杀伤力最远可以达到三里。一则是元器铳的铳管内铭刻的元磁元符阵列还需要优化,二则是铳心的元炁接收元符阵列还不够完善。第三则是因为铳的本身的局限性。” 他道:“因为是实验性的元器铳,所使用的元符阵列是在陛下传授的五行元磁元符阵列的基础上的粗糙简易版。另一组元炁接收元符阵列本是适用于大型元器的元符阵列,用在小巧的铳身上,同样不合适。如此造成接引和使用元炁的效率极低,所以有效射程只有三里。” 这里的有效射程,是可瞄准的射程。出了这个距离,便无法瞄准,实际上这把样板铳最远能射十里,比旧式的炮打的还要远。 这也是石大匠所说的第三个因素——铳本身的局限性。 铳是单人武器,瞄准依靠的是人的肉眼。军中的将士虽然体魄强悍,眼力出众,但平均而言,超出三里外的目标,已经很难看清。 当然,对于军队而言,大规模集团互怼的时候,可以稍作忽略。但作为元炁殿的研发者,则不能如军队那样,必须要精准,要标准,要考虑到任何一个方面的问题。 石大匠继续道:“样板已经制出,随后只须优化,一月足矣。到开年前后,必能拿出合理的方案。非只铳,炮亦然。小人还有一个想法,是从西洋镜得到的启发。西洋镜可以观远,如果把西洋镜用到铳上,应该可以提升精准射程距离。” 嬴翌听罢之后,对石大匠更是另眼相看。 他丢下一组元符阵列,要的就是元炁殿的供奉们根据这组阵列发散思维。没想到最先有灵感的,是一个大匠师。 值得培养——这四个字从心头冒出来。 便听嬴翌道:“铳作为单人兵器,其有自身的局限性所在。三里的精准射程对于任何一个将士来说,都足够了。继续提升铳的射程,倒不如提升炮的射程。优化是要优化,提高铳的打射频率和铳子的发射速度,以及对元炁的利用效率才是关键。至于将西洋镜用到铳上,可以作为一个补充,想必适用于军中的神射手,大规模则不必。” 石大匠闻言,不禁恍然,道:“陛下英明。” 嬴翌失笑,道:“你心思机敏,如今有又此功,朕意你来主导军备元炁化小组,你意下如何?” 结果很明显。 嬴翌最后道:“元器依赖于元炁,按照眼下这个方案,军队作战必须要携带沉重的八方塔随行,随时为元器军备提供能源。因此能源类元器的小型化,是军备元炁化小组的下一个重要项目。在不影响,甚至还要提升能源类元器汇聚天地元炁的效率的前提下,尽可能的缩减体积。不说随身携带,能缩减到千斤以下,便是大功一件。” “另外,元器军备需要一个标准,元器铳必定有不同的格式,炮亦然。操作的方法以及保养、修复,都需要一个章程。朕希望军备元炁化小组在完成方案的同时,也将标准拿出来。” 最后嬴翌还带走了那把样板铳。 今日不是大朝会的日子,历来非朝会时候,嬴翌多在内宫与元炁殿两头跑。从元炁殿出来,嬴翌直奔坤宁宫。 所谓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天子办公所在叫乾清宫,皇后寝宫所在便是坤宁宫。 这是沿袭的前朝明廷的规矩。嬴翌并未作更改。 整个紫禁大内,除了元炁殿及易阁、军机府等地方名字有异于前朝,其他的大多没有什么变化。 嬴翌已然大婚,作为皇后的郑梓娘,自然住坤宁宫。其他一应妃嫔,皆有各自的私人空间。当然,大夏内宫亦不是前朝,也没有那么多死板的规矩。后妃之间走动频繁,便如嬴翌到坤宁宫的时候,就有七八个妃嫔正与梓娘围着一幅刺绣叽叽喳喳。 嬴翌大婚前全国选秀,选出最优秀的百名秀女,如今皆是嬴翌后妃。在偌大的内宫里,百名妃嫔、近千女官、侍女,说来多显空旷。 而宫中又没有太多的娱乐,等闲后妃又不能出宫去游逛。于是要么歌舞,要么琴棋书画,要么女红,或者钻研点小乐子出来,平时七八个十来个聚在一起,聊聊天,散散步,倒也不算乏味。 何况还有嬴翌? 大婚之后,嬴翌的生理需求总算得到一定程度的满足。当然,要完全满足基本做不到,不是因为女人不多,而是因为时间不够。 作为一个开国之君,大部分的时间在国家大事上,而不是在内宫。 “都在呢?” 嬴翌摆手止住女官,笑呵呵的走了进去。 三七九章 方案出炉 嬴翌大婚时,梓娘还差几个月才满十八岁。若放在嬴翌穿越前的时空,这个年纪大抵正处于高中大学之间的年龄。 而梓娘已为帝国皇后。 一身容妆华丽高贵,神态优雅自然,雍容大度模样,在七八个妃嫔的簇拥下,显出独属于皇后的气质。 嬴翌的到来,并没有令妃嫔们噤若寒蝉。若说入宫之初战战兢兢,如今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知道嬴翌平素较为随意,便都逐渐放开了。 “爷。” 行礼毕,又叽叽喳喳起来。 能选入宫中成为嬴翌妃嫔的,自然不会有歪瓜裂枣的。一群袅袅婷婷,姿态各有胜场,除了气质不同,正如春兰秋菊,赏心悦目。 且年纪都不大,最小不低十六,最大不过二十,正是青春年华。 “在说什么呢?” 嬴翌走近。 梓娘轻笑道:“说刺绣呢。” 一番闲谈,正值傍晚,中间陈圆圆又来了,于是一起用过餐,便皆宿于坤宁宫。 一夜自然无话,其中红鸾叠嶂,男女事不足为外人道也。 说来自后宫圆满,自然也有一些鸡毛蒜皮的家常事。妃嫔们各有各的性格,互相之间不可能没有争持,一些小的矛盾、口角什么的,嬴翌到也不在意。有梓娘在中间协调,内宫安安稳稳。 一来梓娘本身气度不凡,又早早便与嬴翌定亲,可谓结发之妻,嬴翌也最喜爱她。易阁天官郑允芝又是其父。平素里处事公道,性情和蔼,镇住内宫倒也不难。 妃嫔百人,便意味着有百家成为天家皇亲。对于姻亲,嬴翌也有区处。福利自然是高人一等,但要说多高也不尽然。 嬴翌并不会因后院妻妾而高看这些姻亲一眼。 所谓皇亲福利,在平素体现不多。没有免税,亦无封地。与平常人一样生活,该做什么做什么。 真正的福利,体现在其上进的过程中——想要抱着一个‘皇亲’的身份就躺着占帝国的便宜,这样的事不存在。帝国并不禁止皇亲从军从政,只要有能耐,那就去干。而福利,就体现在这里。如果相同的功劳,皇亲优先提拔。另外在大婚时亦以彩礼的形式,或赏赐辽东某片不超过千亩的土地,或漠南某片不超过两千亩的草原,再加上逢年过节的一些赏赐。 总的来说仅此而已。 当然,实际上,在成为皇亲之后,肯定不止嬴翌直接给的这点优待。身份不同,与他人或者官府打交道,自然就有不同。许多内部消息,他们肯定会先知道。 只要有心,要崛起不难。 毕竟是姻亲,给予一些优待,别人也没话说。 当然,若是没能耐,那就安安稳稳的过。 这些天,有不少妃嫔都给嬴翌吹耳边风,想要嬴翌给她们娘家人安排一些差事,都被嬴翌给呵止了。 帝国上下,一应贬谪拔擢皆照人道榜而来。嬴翌绝不会亲手去打破这个自己定下的铁则。 内宫的生活本来乏味,若前朝时候,宫里的妃嫔每天如果不能见到皇帝,泰半都是一个人呆在属于自己的宫殿里发呆。 无事可做,自然把心思放在争宠、勾心斗角上来。 嬴翌的内宫没有许多死板的规矩,且允许妃嫔有自己的事做。譬如喜欢歌舞的,可以在这方面下些功夫,甚至邀请外面这方面的大家来指点,编一些曲子、剧目,嬴翌也会看,也会听。 或者喜欢弈棋的,嬴翌也乐意奉陪。 要么喜欢种花,当然也可以。 或者博戏,投壶什么的。要么在御花园的池子里驾船游览。又设一些健身的物件。或者在御书房读书。 总不能让她们都闲着。 还有对元炁、元符有兴趣的,比如梓娘。也有好些个跟着一起研究,倒也自得其乐。 左右大夏内宫还算其乐融融,没有太多严重的狗屁倒灶。 新年时,嬴翌在主持了华夏纪二年的新年大宴之后,本当回内宫陪妃嫔过年,不过元炁殿传来的好消息让他只能暂时抛下自家的团年宴,直奔元炁殿而去。 元炁殿虽然地位特殊,而且事务繁忙。但半个月前,腊月十五六的时候,嬴翌就下旨给放假了。 不少的修道士都回山去了。大匠师也大多离开了元炁殿,回家过年去了。 只有军备元器化小组硬生生留在这里。 成果终于出来了。 石大匠拿出了当前军备元器化的完善方案,相关于现有的长枪、朴刀、短剑、盔甲及火铳、火炮的完善元器化改良方案。 就长枪、朴刀、短剑及盔甲这一类军备,主要的元炁化改良方案,集中在其本身原有的特性上,加强破甲、防护能力,并减轻负重等细微方面的更易。 这一类改良之后的军备,并不算元器,虽然也有元符阵列参与,但并不是真正的元器,不能直接利用天地元炁。只能在原有的基础上,增加强度、锋利度等效果。 着重还是在于铳及炮的元器化改良,以及已有的运输元器战车及战舰的武器配备及对接。 完善的元器化方案当中,铳被分为两个大类规格,一个类似于原本的三眼铳,有三个铳眼,其特性在于连发。另一个则只单眼,特性在于点射。在此之外,石大匠果然也实现了西洋镜运用到铳的实践,形成有别于两个大类规格的小类,也就是给神射手使用的有瞄准镜的铳。 并将铳、炮,归于八卦离火之属,三眼铳被命名为离丙型连发元符铳,单眼的被命名为离丙型单发铳。最后一个小类则为离丙型神射铳。 其中的丙,仍然是以丙型八方塔的能源配备为命名。 连发元符铳的优势,在于连射。一次性可以打三子,一个呼吸转三次,一次发射转三转,也就是说三个呼吸不停顿,打出二十七枚铳子。 因此连发元符铳的体积比单发的大,而且在精准方面不能具体到每一个铳子。 单发元符铳的优势则在轻便、精准和射程更远。 当然,神射元符铳在精准和有效射程方面,又要超过单发铳,但又比单发铳重,比连发铳轻。 元器铳的标准有效射程,以一里为基础。连发的一里之内可以精确于三尺方圆,单发的精准度在三里以内,神射铳则在五里界限。 三八零章 元宵 优化过后的元磁阵列组合和元炁接收阵列组合,不但铭刻更加简易,便于量产,而且对元炁的运用效率更高。 以当前丙型八方塔为例,只需一座八方塔,便可满足三千连发铳及七千单发铳能源不间断。 也就是满足一万铳类兵种的需求。 而嬴翌麾下一个满编校尉一万两千人,其中铳类兵种只占五分之二。也就是说,一座八方塔满足一个校尉编制的需求绰绰有余。 当然如果加上炮,又要另算了。 按照嬴翌麾下军队虎蹲炮的普及率,一个部将级三千人编制,便有百门虎蹲炮。而一座功率全开的丙型八方塔,只能满足五十门元器化的轻型元器炮的需求。 如此一来,因军备元器化的缘故,军队便需要作一些调整。 具体如何调整暂且不说,单说元器炮。 元器炮亦有两个标准规格,一大一小,一重一轻。重型元器炮以威力和射程著称。说来从三天前起,军备元器化小组便在城外择地试炮、试铳。这几天经常能听到打雷一样的炸响。 完善的方案,最终定型不是在元炁殿,而是在城外的试射当中得到的结论。 重型震丙型元器炮重达四千斤,炮管长五尺,口径四寸,最大有效射程二十里。其炮子自炮口发射至击中目标,只需要三秒! 也就是说,其秒速平均超过七里。也就是十倍音速左右。 用石大匠的话说,炮子离开炮口的一瞬间,轰隆一声炸开一圈白浪就消失不见了。炸开的气浪甚至将亲自操炮的石大匠给震飞出去。要不是元炁殿的都被嬴翌赐予过真灵数,个个体魄都在5以上,石大匠别说飞出去,怕是要被震死不可。 而其威力也令人叹为观止。被重型元器炮击中的地方,直接在半山腰上开出一道峡谷一样的裂口,宽达丈余,深入岩石深处十几丈,附近的地形都被扭曲了。 而铅制的炮子则不见了踪影,解体了。 “元器炮的射程远远不止二十里。”石大匠满面红光精神亢奋道:“若不是为了保证可操控的精准性,在元器炮上多铭刻了一组改变炮子只能平射的元磁元符阵列,一炮别说二十里,便是二百里也打的过去。” 嬴翌闻言讶道:“连改变炮子平射也做到了?” 石大匠道:“陛下已有提示,若小人不能做到,岂不是辜负是陛下的期望?” 嬴翌大笑:“好。” 然后道:“那么轻型元器炮呢?” 较之于重型炮,轻型震丙型元器炮的威力缩减了不少。其重四百斤,管长三尺,口径两寸半。 石大匠躬身道:“轻型元器炮适用于中近距离炮击。因此并未改变其平射特性。轻型元器炮的有效射程将将超过神射铳。且因其平射特性,未免波及有效射程之外的无辜者,其炮子亦不同于重型炮。经过小人们的试验,发现用筑路工程车凝土制出的石头作为标准炮子,打出去之后,一个呼吸到五里左近就会因为速度太快而解体。这样一来不但不会波及到有效射程之外的无辜,还能增加其杀伤范围。” “哦?石头?”嬴翌奇道:“这个主意是谁想出来的?” 石大匠不好意思道:“是小人。” 嬴翌大笑连连:“好,石头好。”他连连拍了石大匠的肩膀好几下,让石大匠脸上笑开了花。 随后又继续说道:“铳的标准是新制定的,无论铳本身的规格、铳子的规格,以及保养、修复的章程。而炮的规格,则是在元器运输战车和战舰的标准上建立的。” 嬴翌闻言微微颔首:“合该如此。” 运输战车和战舰是既定的,元器炮是后来出现的。自然要以运输战车和战舰的规格为基准。 “运输元器战车和战舰本身配备有丙型八方塔,两类元器炮的制造规格,就是按照这个来的。可以无缝衔接。直接安装上去,便可与八方塔协调一致。” 嬴翌精神振奋,道:“那便按你们的方案来办。元宵过后,朕要三大元器工业区立刻进入量产。在四月之前,朕要完成辽东战区的军备换装。” ... 正月十五,元宵。 元宵又叫上元节,相传汉武帝在这一天祭祀太一,从而流传下来。千余年以降,至今元宵节已经成为诸夏民族极重要的一个节日。 这天上午,嬴翌率百官至天坛人道台祭天,中午大宴群臣。到晚上才有空闲,于是换便装,带着梓娘及陈圆圆、李香君等五六后妃出宫,悄然融入百姓当中,共同参与这个盛大的节日。 京师的元宵节盛大无比,出了紫禁城,满大街的灯火辉煌。有各式各样的花灯供人欣赏,有猜灯谜的,有卖汤圆的,还有官府组织的戏班子,这里一台那里一台,吹吹打打,好不热闹。 轰然之间,京师的各城门楼上火焰升空,不知多少人正在放烟火。把个京师照的金碧辉煌。 梓娘几女兴致盎然,硬生生玩到子时,眼看大街上人烟渐散,还意犹未尽。 而这还没完。 回到宫里,嬴翌又把妃嫔和女官、宫女们都召集到御花园,妃嫔们早早准备好的花灯放出来,御膳房又送来各种小吃、元宵。 这里猜灯谜,少女猜不出来,就把嬴翌拉过去。那里吃元宵,哪个妃子亲手做的,嬴翌自然也要尝一尝。 毕竟总不能带了皇后几女出去玩耍,就全然不顾其他妃嫔。 女官和宫女们也放开了,猜到灯谜谜底的,也有奖品。或是某妃嫔的贴身首饰,或是一幅字画,或是一幅刺绣。 又放烟火,照耀紫禁。还来歌舞,莺莺燕燕。 这一番玩耍,最后被嬴翌搞的乌烟瘴气。花丛里、树荫下、回廊角,留下许多令人热血沸腾的嘤嘤声。 自然的,第二天朝会——因十五元宵,朝会自动延后一天。在朝会上,礼部部臣黄宗羲逮着又是一顿喷,说来说去于礼不合什么的。说紫禁城昨夜轻浮,全城都知道了,有失天家威严。 嬴翌只笑呵呵的,倒也不甚在意。 黄宗羲虽然古板了些,但没有坏心思。嬴翌的心胸,对外不说,对内着实谈得上一个海阔天空。 三八一章 准备 军备的元器化方案拿出来了,过了元宵,位于京师东外通州的元器工业区、河南方城山外原小王庄处的元器工业区及江南松江元器工业区开始发力,进入量产阶段。 很多事说起来容易,好像天子一封诏书什么都能办到。然而在诏书的背后,就算是嬴翌自己,在新年至元宵这半个月里,也忙的出奇。 元器军备化方案是有了,但生产线呢?正月的前半个月里,嬴翌没日没夜的呆在元炁殿,与石大匠的军备元器化小组紧赶慢赶,才在元宵前将军备元器化所需的元器级生产线各自制造一条出来,并完成生产线制备的完善方案。 过完元宵,石大匠的军备元器化小组还得继续奔波。他们要把生产线样板押送到通州元器工业区,并对元器工业区的工人进行初步培训,并在这里加工生产线,然后将成品元器生产线输送到南阳和松江,还得继续跟着,去手把手的指导。 时间毕竟很紧,三月过后,也就是四月,辽东战区和山东海军战区便会发起对日倭的进攻。而在进攻之前,至少要留半个月时间用于军队换装及熟悉新装备。也就是说,三大元器工业区只有三个月的时间。 好在不是全军换装,只辽东战区和山东海军战区两部。总计正兵九万六千人的军备换装。 大一统的帝国体制,除非皇帝昏庸,臣子腐朽,否则其效率之高,可以说是冠绝一切政治体制。 上下一条线,一个命令,一封诏书,便可以调动全国一切人力物力。若换成所谓的皿煮体制,别说三个月完成换装,扯皮的时间都不够。 对于军备元器化及换装之事,军队早翘首以盼。新年时各战区都督上书贺新春的奏折当中,无不提起此事。都想先一步换装。 不过辽东战区和山东海军稳得一笔,帝国的下一步战略,朱炳琨和郑五早就知道,为此做了接近半年时间的准备。没有任何疑问,首批换装的,肯定是他们。 冬去春来,气候渐暖。但留在京师已有大半年时间的日倭使团,则愈发感受到一种紧迫。 他们不知道帝国正在征兵,也不知道帝国准备军队换装,但急迫的感觉随着时间的流逝,却没有半分消散,反而更急。 一是大夏帝国君臣爱理不理,二是国内催促愈急。夹在中间的使团,如在火上灼烤,如何不急? 礼部驿馆,德川光友来来回回的走,脚步迫切。较之于初来之时,德川光友的精气神,降低了不止一截。 “黄宗羲大人可有回复?”德川光友抿嘴道。 左右皆摇头。 德川光友嘴角一抽:“还是没有回复吗?他们非要对马岛不可?允许驻军都不行吗?” 还是摇头。 “华夏不是自诩礼仪之邦,天朝上国吗?为什么?!”德川光友气急败坏:“他们不是从来都很大方吗?只是贸易而已,又不涉及其他,为何揪着对马岛不放?!” 摇头。 “八嘎!”德川光友一耳光把身边一人打翻:“废物!都是废物!” 他来回的走,脚步和心中一样急,却没有丝毫办法。 其中一个个子极矮的中年倭人犹豫了一下,道:“少藩主,卑下认为夏国并没有谈判的诚意。他们明明知道对马岛是我国门户,决然是不可能割让的,但他们咬着不放,分明要我们知难而退。” 德川光友喝道:“难道我不知道?!但如今是我们求夏国,不上夏国求我们,如之奈何?!” 他喘了口气:“若夏国不诏令开海,你知道每天要损失多少利益吗!?你知不知道,因为这件事,将军阁下已经受到各藩主质疑?!如果不能解决此事,你想过后果吗?!” 默然。 大夏禁海,封锁海路禁绝贸易,南洋的西夷难受,日倭更难受。长崎虽是德川幕府垄断,但所涉及的利益,并非德川一家,还有其他大名、藩主。航海贸易从长崎进入日倭,发散到各大明、藩主,是一个利益整体,德川幕府吃大头,做裁判,其他的大明藩主啃骨头、喝汤水。 如今汤没的喝了,骨头没的啃了,些个大名藩主自然要寻领头的德川幕府的找说法。 如果不能解决此事,对德川幕府而言,便是失了人心。德川家光怎么能不急?德川光友怎能不急? 日倭,江户。 “我今日把你们召集起来,原因我不说,你们都明白。”德川家光跪坐在榻上,神色沉肃:“长崎事非幕府一家之事,乃日倭国事,与诸君皆息息相关。夏国禁绝海贸,损失的不只是我。要解决此事,也不是我一家的能为。” “将军阁下一直与夏国交涉,不知夏国是什么意思?” 某大名开口问道。 德川家光淡淡道:“夏国要我割让对马岛,你怎么说?” “对马岛?!不可能!” 闻听此言,众皆哗然。 “对马乃我国门户,怎能割让?若失了对马岛,本土再无屏障,被人打上来连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八嘎,夏国狼子野心!” 德川家光淡淡的看着,等众大名藩主声音渐熄,这才道:“因此我并未答应,期望能与之谈判。然而大半年过去了,仍然没有结果。夏国君臣咬着对马岛不放,我有什么办法?” 他顿了顿,道:“我年老力衰,精力大不如从前。近些天经常神思恍惚。实在难以解决此事。因此把诸君叫来,请诸君教我一个法子。一去大半年,长崎冷冷清清,我与诸位损失了多少,日倭国损失了多少,已经快要承受不住啦。” 堂下一片鸦雀无声。 日倭的经济,极度依赖于海贸。自从有了海贸,日倭出产的银子便有了去出,换来种种商品、奢侈品,并对日倭的发展,起到了推进的作用。 但在这个过程中,一些害处也随之而来。 比如外来思想的冲击、宗教的冲击,甚至外来危险的窥伺。 德川家光对此,早有不满。前几年还针对天主教发布禁令,并引起天主教徒的反抗,造成了一些骚乱。 虽然平复了,但只要对外还敞这口子,这隐患就一直存在。 实际上对德川家光本人而言,大夏禁绝海贸、阻塞海路,他不但不难受,反而心中高兴。 因为德川家光早就计划着闭关锁国了。 只是害怕太过仓促,而引起诸大名藩主的反抗——毕竟海贸涉及巨大的利益。 三八二章 意 事发后德川家光忙不迭派人出使大夏,实际上是做给诸大名藩主看的。得知大夏咬定了割让对马岛,德川家光心中就稳了。 对马岛势必不能割让,而大夏禁绝海贸,那该怎么办呢? 只有两条路可走。 第一条,打。通过武力击败大夏,迫使大夏开海。 第二条路,彻底闭关锁国。不打的话,大夏禁海,海贸没了,自然而然便可顺应之实现德川家光的政治主张——闭关锁国——而且是更进一步,连一个对外口岸也不要了。 果然,有大名藩主出声道:“将军阁下,我听说大陆的夏国才刚刚立国,想必内部还没有稳定,底蕴还没有积累。若趁此机会宣示武力,迫使夏国开海,想必不难。甚至...一鼓作气,完成丰臣君未竟之事业也未尝不可呀!” 没等德川家光开口,便有大名怼道:“甲斐家的,你要跟夏国打就去打,打过了之后再来说这句话。” 之前的甲斐藩主闻言道:“原来是长洲的老毛利。我就想不明白了,你的属地临近长崎,这海贸你吃骨头我喝汤,我这里急,你倒是不急了。” 长洲毛利藩主闷哼一声道:“你问过肥前家的再来跟我说话。” 肥前藩主此时开口道:“甲斐家的,你封地在关东,并不知道夏国的厉害。早前夏国的海军在对马海峡耀武扬威,我与老毛利看不过去...” “打过一仗。”德川家光开口了:“本将军与毛利家和肥前家出兵三万,几全军覆没。而夏国的海军分毫无伤。就是这么个事。” 然后叹道:“说来夏国虽胜,但并未趁势占了对马岛。而实际上,夏国海军游弋在海峡之中,对马岛早已形同丢失。我派人出使,也是要解决这个问题的,可惜...” 最后道:“夏国虽是初立,但海军强横,连泰西诸夷都毫无办法。而这一代大陆朝廷与以往皆不一样,君臣皆极强硬。” “该怎么办,今日把诸君召集起来,事情也说明白了,议一议吧。” ... 且不说德川家光欲借大夏禁海之事彻底完成闭关锁国的政策,单说时间流逝,很快便进入二月。 这一天,通州元器工业区第一批元器化军备终于诞生了。包括一万离丙型单发元符铳、五千连发元符铳及二十门重型震丙型元器炮和五十门轻型震丙型元器炮。 嬴翌亲自前往通州查视,并带领文武要员观摩试射。 当一轮炮击过后,工业区外的一座上百米的小山被夷为平地,众人都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很好。” 嬴翌先夸奖了工业区的官员,然后对军机府军备司郑怀道:“尽快将新式军备运送到辽东战区,尽快完成换装及熟悉新装备的性能。在三月中旬之时,必须要完成辽东战区和山东海军换装、熟悉性能事宜。” 郑怀笑道:“陛下放心,依照通州工业区的效率,三大工业区一起发力,三月中旬必能完成目标。” “如此最好。” ... 河南,南阳,叶县,刘家庄。 一大清早,天刚麻麻亮,刘宁便从屋里出来。他赤膊着上身,露出古铜色如同一堵墙一样的强悍躯体。 早起的鸟儿叽叽喳喳的叫着,刘宁热身一番,然后打了十遍武经锻体术,呼呼的拳风激荡在院落当中,卷动着院墙外伸进来的槐树树枝,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武经中的锻体术分刚柔两种,柔者如水,缓慢舒展,适合打基础,适合孩童初习。刚者强猛,霸道剧烈,适合体魄达到一定程度之后的人修习。 十遍锻体术过后,刘宁连吞几口长气才停下来。头顶冒出腾腾热气。好似蒸笼似的,身体如一个大火炉,将周围的空气都蒸腾的微微有些扭曲。 “宁子。” 刘宁转过脸,露出笑容:“娘起得这么早啊,不多睡会儿?” 老妇人笑道:“你这里风风火火的,娘也醒了,干脆就起来了。” 刘宁道:“军队里习惯了,天不亮就得起来。” “娘知道。”老妇人提着木桶就要去打水:“你先歇着,早上喝粥。” 刘宁忙抢过木桶:“我来,我来。” 给水缸打满水,刘老爹也起来了,还有刘宁的小弟,一个才六岁的鼻涕虫。 饭桌上,刘老爹道:“昨日里你张家婶子给说了一房亲事,我琢磨了半宿,觉着还行。是柳树村李家女。年方十六,跟你小两岁,正合适。今天要没事就别乱跑,就让你娘去柳树村看看,约个时间相一相。看的过眼就把亲结了,你也不小了。” 刘宁一听,手中筷子一顿,道:“爹,我过几天就要回辽东了,没多少时间。” 刘老爹道:“左右还有几天,将就着嘛。先把亲结了。你这军队里面,吃的是刀口上的饭,万一...” “说什么瞎话呢!”刘宁娘连忙骂道:“我儿子堂堂军侯,一身好武艺,往后还得做将军呢。” 刘老爹脸一黑,道:“是,是,要做将军!我刘家十八代农户,也该出个光耀门楣的了。” 一旁鼻涕娃叫道:“大哥要当将军喽!我以后也要当将军!” 刘宁嘿嘿一笑,使劲的揉了揉鼻涕娃的脑袋上的总角。 正喝粥呢,门外传来呼喊:“头儿!头儿!” 刘宁一怔,一旁的刘老爹道:“是王小二。” 刘宁点了点头,放下筷子:“爹娘,我出去看看。” 出了门,正见一个魁梧的家伙站在院墙外伸头伸脑的。 “干嘛,一大清早的。”刘宁打开门:“进来吧,吃早饭没?” “吃了。”王小二道:“头儿,这儿有个事,得跟你说一声。” “什么事?” “今天就得出发了。”王小二道:“昨天我去叶县,正逢着营将呢。说是战区军令下来了,要提前结束探亲,回战区熟悉新军备呢。如果没遇到我,营将就会亲自来一个个通知。巳时,记得啊,巳时在村口集结。” 说完就走了。 刘宁听罢,略微有些激动。但随即望向一起从屋里走出来的爹娘,心绪又低沉下来。 “爹...” “我都听到了。”刘老爹道:“怕是没这个缘分,大抵时机不到。军令既然下来了,你就早些准备准备。等下回回来,爹再给你张罗。” “嗯。” 三八三章 前夕 大夏的将士对战争的狂热远超历代神州王朝,至少可与强秦相提并论。功勋但在马上取,敌人的头颅和鲜血才能铸就晋身之阶。 战争造就强者。杀敌越多,斩下的首级越多,战胜的敌人越多,自身就越强大。军功不会被贪墨分毫,有多少是多少,该怎么晋升就怎么晋升。 但忠孝不能两全。军中的将士一年到头能有十天探亲的假期已经很不容易了。 刘宁作为辽东战区某部统率百人的军侯,年纪才十八岁。两年前,天子坐河南,起兵北伐之时,他以十六之龄从军,从河南打到京师,从京师打到辽东,自一个小兵逐渐成长为合格的军官。其中经历的,杀戮的,数都数不清。 不想当将军的不是好士兵,但要称得一个将军,怎么也要校尉级军官。那可是统率一万两千人的大将! 而也只有校尉级军官,才能挂上将军衔。 他还年轻,渴望着建功立业。战区的命令下来了,他知道,战争就要开始了,也是离开这个安宁祥和的家,离开父母亲人,奔赴杀场的时候了。 刘宁收拾妥当,穿上银灰色金元合金盔甲,臂弯里揽着兜鍪从屋里走出来,仿佛一个天兵,如同一尊神将,六岁的鼻涕娃眼睛直冒星星。 刘老爹含笑而视,神色里充满了自豪,刘大娘含泪笑着,吃力的抱起一个巨大的包袱,叨叨道:“家里也没什么东西,就些个腊肉...” 刘宁抿着嘴:“娘,留着家里吃...” “家里多着呢。”刘老爹一旁道:“让你带上你就带上,叨叨个啥?现今世道好,不差这点。” 刘宁默默的点了点头,连忙接过包袱挂肩上,道:“爹、娘,我这就走了。” “走吧走吧。”刘老爹摆了摆手:“我和你娘送送你。” 出门,,与父母和小弟默默的走,恍惚转眼间就到了村口。 “头儿!” 王小二一身戎装,和其他几个村中的同袍都已经到了。 “头儿!” 皆行礼。 刘宁还礼,顺着村口的大道向县城方向张望了一下:“巳时还有一刻。” 然后道:“做好准备,跟家里人作别,然后整队。” “喏!” 当巨大的运输元器战车抵达村口的时候,六个甲士已全副武装。兜鍪罩头,盔甲遮身,长枪指天,威武雄壮。 村里的老少爷们都在一旁看着,看着威武的甲士和巨大的战车,发出阵阵惊呼。 战车停下,从后面跳下一个军官,挺直身子近前,行礼,刘宁等还礼。然后喝道:“刘家庄将士都有,报名!” “辽东战区前军后校丙部寅营第三军侯部军侯刘宁!” “辽东战区前军后校丙部寅营第三军侯部王小二!” “辽东战区...” 六人声如洪钟,刘宁最后道:“报营将大人,刘家庄将士六人皆至。”那营将微微颔首:“上车,出发!” “喏!” 刘宁喝道:“全体都有,列队,齐步走!” 战车掀起一阵烟尘,逐渐消失在远处,刘家庄的老少爷们还沉浸在那种刚强果决之中。 良久,有人叹道:“如此强兵,古所未有。我大夏天朝上国,威严如斯!” 一看,是村中旧时秀才,皆笑:“这不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么。” ... 朝州,原朝鲜半岛,釜山军港。 釜山乃朝州良港,与对马岛隔海相望。自去年天子决意对日倭出兵,山东海军便已在为此做准备。 如今山东海军战区全员四万八千正兵、三十艘坎丙型元器战舰及上百艘大大小小的旧式战船皆在釜山军港之中做最后的准备。 元炁殿军备元器化小组在石大匠的带领下,正在军港之中给元器战舰安装元器炮。 海军大都督、镇海将军郑武(郑五)、山东海军战区都督林江生及山东海军校级以上军官皆在一旁观摩。 林江生原属陆军某部校尉,海军扩军之时,郑武上书请调林江生入海。于是擢为山东海军战区都督,对应松江海军战区都督为刘德义。 此番对倭之战,海军以山东海军战区为主力,大都督郑武亲自坐镇釜山。 “这边这边,”石大匠的声音时不时响起:“从这里放下,小心。” “查看对接处是否有错漏...” “有?速速调整...” “接通八方塔,贯通元炁,小心...” 一座座重型震丙型元器炮被安装到战舰炮台之上,查视元符阵列对接是否有误,然后贯通元炁,便见一座座元器炮微微发光,对接处的缝隙在元炁熔炼之下迅速消失,凝为一体。 元器战舰有三层甲板,舰身左右两侧便有三层炮台。每层炮台置重型元器炮各五门,余者炮位皆轻型元器炮,加上甲板上的主炮台,每一艘元器战舰便拥有重型元器炮十八门,轻型元器炮三十门。 较之于旧式战船,元器战舰上的元器炮位更少,但威力肯定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不是不能装载更多的元器炮,这与八方塔的功率有关。如果火力全开,静止状态下的元器战舰只能供应十五门重型炮或三十门轻型炮加五门重型炮。 石大匠一边指导安装,一边对海军将领们道:“元器炮的操作方法及种种注意事项就在小人之前给大都督的册子里。等全部战舰元器炮安装完毕之后,小人会随同海军一道去海上试炮,到时候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试一试就清楚了。” 郑武并不拿捏身份,元炁殿的供奉、大匠师虽然没有官阶,但其地位隐隐超然。 再说了,军备的更新换代,可不都指着元炁殿嘛。 他一身大都督军服,笔挺如山,笑道:“那就劳烦石大匠及各位供奉、匠师了。” “应该的应该的。”石大匠连忙道:“陛下何其关注此事?若有差池,小人也无法跟陛下交代。” 源源不断的元器军备通过运输元器战车运送到朝州,或归陆军,或归海军,一切有条不紊。 至三月十一,海陆各部全部完成换装,并开始熟悉元器军备。 至三月底,临近四月的这半个月时间里,海面上、沿海的山林中,每日霹雳雷震一样的炮击声隆隆不绝,而隔海不远的对马岛,却茫然无知。海峡早被封锁,日倭的船只出不来,竟然不知道战争的阴云,已经紧锣密鼓。 三八四章 大复仇 四月初一,乾清宫大朝会。 日倭国的使团,也在朝会之列。 德川光友一大早得知大夏天子今日朝会要见他,心中便愈是忐忑。这么长时间一直不理会,这时候忽然要见他,说明结果就要出来了。 是好是坏,德川光友一概不知。 大夏朝会按半月制,月初初一和月中十五各一次。而朝会的时间,是从辰时开始的。 较之于之前神州朝代,大夏在这方面要舒坦的多。 譬如前朝明廷,大大小小的朝会几乎每天都有,而且三更过后官员们就要起来,摸着黑准备上朝。 嬴翌对此深恶痛绝。 朝会开的再多再勤快,而不能解决问题,那又有什么用? 平素里各部司的官员按照时辰自己去部司里做事就是,许多小事在部司里就能解决,再不济易阁总能吧?没必要什么都拿到朝会上扯皮。 易阁解决不了,无法决断的,再来朝会上商议也不迟嘛。 卯时末,宫门已经大开。三三两两的朝官或乘轿,或坐车,陆陆续续进入紫禁城。德川光友带着副手,也跟着进去。他一路小心翼翼,耳朵竖起来,想要探听一些消息。 但无所获。 钟鸣响彻的时候,众官上殿,天子未至,便皆各自入座等候,轻轻交头接耳。 易阁天官郑允芝和地官孙闻坐在最前面,正在低声耳语。 郑允芝道:“今日初一,朝州怕已是打起来了。” 孙闻笑道:“陛下决意混一瀛洲,日子定好了,自然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两人说着,还看了眼在末尾的德川光友二人。 “这懵里懵懂之间,便要国破家亡,欸,世间事,国家之间,果然没有那么多道义。”一旁不远的礼部部臣黄宗羲叹息连连:“陛下此事做的太过牵强,会给后人留下把柄啊。” 郑允芝等人听了,都笑了起来。 郑允芝道:“黄大人熟读经书,得‘仁义’二字。然圣人亦有内外之辨。圣人之仁,圣人之义,对内不对外。那敌国要受的圣人仁义,除非化外为内,成了大夏子民。否则如何施以仁义?” “陛下总是直烈了些。”黄宗羲道:“非我不知仁义内外。实是以战凌之,非圣人之道。” 孙闻笑道:“黄大人此言差矣。陛下伐倭,非无缘由。大夏承继前朝汉统,前朝所遗留之事,亦是祖宗遗留之事,如何不解决?那嬴洲倭人,先有东南倭乱,又有万历朝州之战,虽说前朝勉强取了个胜字,但我诸夏子民、将士,毕竟多受其害。前朝无能,只能被动承受而不能还以颜色,如今陛下秉大义,复民族之仇。圣人言:何以报德?以德报德。何以报怨?以直报怨。” 黄宗羲只叹连连。 早已湮灭在软弱之中的公羊派大复仇主义,如今复又燃起。也不知是好是坏呀。 公羊春秋亦为儒家派别,从这方面来看,大夏伐倭,确有缘由。宋襄公复九世之仇,春秋大之。圣人都说了,九代以前的仇恨都要报仇雪恨,倭国对神州造成的伤害,才不过百十年呢,如何能忘却? 忘记了,就是数典忘祖。祖宗受过的伤害都能忘记,还是人吗? 又听郑允芝道:“休说复祖宗之仇,单说如今对倭出兵,亦非无缘由嘛。倭国要开海,但又不愿意付出代价,还一直纠缠,这不是拿大夏威严当儿戏?如何不给他教训?” 黄宗羲无言以对。 钟鸣响起,皆噤声。 嬴翌一身华贵威严天子冕服从后转出,众臣皆起身躬拜:“陛下万圣!” 嬴翌大袖一拂:“平身,坐。” “谢陛下。” 嬴翌坐上龙椅,开口道:“今日四月初一大朝会,众卿有何要事,速速报来。” 便见右侧军机府赞画司司事直接出列,道:“陛下,倭国以开海戏弄大夏,损陛下威严,臣请出兵伐之!” 司事一身军服,刚硬笔挺,正如语气一样坚固。 此言一出,末尾处德川光友两人顿如雷击,茫茫然不知在何处了。 便听嬴翌道:“礼部黄卿何在?” “臣在。”黄宗羲起身道。 “与倭国谈判之事,可有结论?” “无。”黄宗羲暗叹一声,正色道:“倭国拒不割让对马岛为互市之所。” 嬴翌微微颔首:“禁海乃帝国战略,倭国要朕开海,拿帝国战略不当回事,还不愿付出代价。黄卿,军机府以其戏弄朕,损大夏威严出兵伐之,你以为如何?” 黄宗羲顿了顿神色,拜道:“但请陛下圣裁。” 嬴翌微微颔首,道:“朕继炎黄薪火,承前朝大统,靖平宇内,安抚万民。值此帝国初立之际,却有绰尔小国挑衅戏弄,令朕颜面大损。倭国,嬴洲之国,自汉便与神州有交流,为藩属,得神州之利不尽。然屡窥伺神州,狼子野心。久的不言,单说前朝时沿海倭乱、万历朝州之争,皆令我诸夏子民流血伤命。襄公复九世之仇尤可。祖宗受难,朕亦感同身受,非报此仇不可。” “殿官,拟旨。” 一旁陛阶之下候着的女官出列道:“陛下。” “倭国狼子野心,害祖宗子民,此仇不可不报。又将大夏禁海战略视同儿戏...” “天子!天子!” 这时候,德川光友终于回过神来,他一脸惨色,扑跌出来,口头咚咚:“天子在上,倭国绝无冒犯之心,请天子明察啊!” 又道:“天子,神州倭乱,乃沿海海盗所为。万历朝州之争,罪魁丰臣秀吉亦死,天子何以株连后代?圣人言仁义,天子,倭国盼大夏仁义久矣!” 嬴翌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浩浩荡荡犹如实质的威亚横扫乾清宫,德川光友再也说不出话来。 “安敢在朕面前信口狡辩?殿前禁卫何在?” 便有甲士上殿。 “将倭国使者打将出去。” “喏!” 惨叫声中,倭国二使被打出乾清宫。嬴翌收了帝威,道:“倭国自古为神州属国,却狼子野心,不可不伐。传朕诏令,命辽东战区、山东海军战区即刻发兵,三月平倭。倭国不平,不要回来见朕。” 三八五章 闪击 四月初一,辰时。大夏帝国山东海军前军驭元器战舰十五艘、旧式大小战船五百艘,载陆军辽东战区后军两万四千将士,计四万八千人,挥兵直下对马。 与此同时,苦兀(库页岛)南角,山东海军后军及辽东战区前军亦跨海开拔,直击虾夷岛(北海道)。 村下是对马岛的一个海民,以捕鱼为生。作为一个懵懂的小民——或者说奴隶——这个时代的倭国,小民大抵就是奴隶了。村下怎么也不可能知道世界的局势,同样也没有感受到大夏禁海以后对马岛有什么变化。因为海贸与他这样的小民无关。 他的小船本来也只能在陆地附近捕鱼,而无法真正离开对马岛的范围。 天气正好,村下从渔村出来,心里想着今天能打多少鱼,然后拿到对马对贩卖,可以卖多少钱。 哦,对马就是对马岛唯一一座城市,就在不远处的海边。 对马岛是由几个大大小小的岛屿组成的,而对马就是这几座岛屿的中心。处于两座岛屿之间,临海。 村下到了海边,解了绳子,就要上自己的小船,却忽然之间,耳畔隐隐传来一片轰鸣! 他微微一怔,抬头看了看天。没有云,一望湛蓝。 “不是打雷?” 他脑子一转,不禁朝着雷鸣传来的方向望去,那正是对马所在的位置。 还不等他有所反应,又是一片轰鸣。 “???” 村下一脸茫然:“贵人们又在玩什么吗?” 便见对马方向几条烟柱冲天而起,又是一片轰鸣之中,越来越多的烟柱冲霄。村下总算觉得有些不对头了。 他连忙把小船的绳索重新绑起来,然后望旁边的海崖攀去,雷鸣阵阵之中,他爬上崖顶,举目一望,忽然看到天边交织了许多白线。白线一头连着对马那边的海里,一头连着对马。 “什么东西?” 他茫然不知。 这时候,又是一片雷鸣。更密集,但单个声音或许小了一些。他也不知道听没听错。 然后隐约又看到对马那边的海面上一排排的白线迸射,好似有一个人在挥笔作画,只不过是白色的,不是黑色的。 而这些白线,与之前的又不一样了,是直的! 然后又是轰鸣,隐约已听到呼号、哭喊了。 “打仗?!” 他脑子里一个闪电,猛地回过神来。就看到一条直溜溜的白线,竟奔这边来了! 好快! 他还没反应过来,人就被震的跌倒下去,如果不是条件反射抱住一块坚固的石头,怕是已跌下悬崖粉身碎骨了! 他机械的扭过头,便看到不远处的崖壁上,一个巨大的窟窿还在冒着烟! 他大叫一声,跌跌撞撞的往崖下跑去。 对马,舰队抵临之初,先以重炮轰击了十轮,定点打击,将对马港口打的稀巴烂。然后稍作停歇,战舰继续靠近,再以轻型元器炮平射。 并趁势迅速靠岸。 “快快快,登陆!登陆!” “半个时辰之内占领对马!” “顽抗者杀无赦!” “杀杀杀!” 战争就这么打响了。 而大夏帝国本土,一丝风波也不见。 天子诏令四方,以复九世之仇、以倭国戏弄天子、折损帝国威严为由,发兵攻伐。 百姓听说打仗,反应是有的。一些旧时文人发出自己的声音,有认为大夏天朝该以德报怨,有认为跨海作战不划算,也有引经据典力顶的。而对百姓来说,战争只要不影响到生存,更多的是期盼。 因为战争能让人一步登天。 尤其是参与战争的山东海军和辽东战区,所属军属在担心之中,也更是期盼。 一战下来,自家的儿郎又该升几级?又该有多少赏赐? 而这,波澜并不大。更多的,还是在关注各地的建设。就在帝国对日倭宣战之后的第三天,一个好消息传遍大夏——三横三纵贯通帝国东西南北的六条主干道,竣工了! 除了跨黄河、长江的大桥尚未修成,其他的地方一路畅通。 商人们欢呼雀跃,有了这六条主干道,极东的货物可以在一天之内运送极西。极北的货物可以在一天之内运送到极南。虽然要建立在元器运输车的前提下,但很多有门路的商人都已经得到消息——元器运输车即将民用化。 以往不要说从极东到极西,从极南到极北,便是州府之间的商业贸易,也不止一天路程。 远途贸易,不知愁坏了多少商人,对商业的交流,造成了多大的阻碍。 而如今,这一切迎刃而解! 等到跨州府的次级道路网络建设成功之后,那又该是怎样的盛况?乡村级呢?无论商人百姓,皆对此期待不已。 道路是国家的血管,一切营养的输送,皆有赖于道路交通。如今主干道既成,道路交通系统的第一个阶段完成,嬴翌是高兴的。 大夏帝国从中枢到地方,官员们是高兴的。 道路系统的建成,对地方的人力调配、商业交流有着巨大的促进作用。对官员而言,就是政绩更好刷了。 政绩出来了,人道榜上有名字,升迁还不唰唰唰?! 于是跨江跨河大桥、次级州府道路的建设,更鼓足了一股气。 人力物力被发挥到极致,在基础建设当中,又带动了商业的流通,商人输送材料得利,百姓做工得利。便是奴工营的奴工,也可以说是得利了——三年考察,五年除奴籍,而做的好的,用心的,还会缩减。 每做多一个工,他们距离脱去奴身就更进一步。距离成为汉人子民就更进一步。 说起来,奴工营的奴工都很老实。不单单是因为上头有强人管着——奴工营的管理层榜上有名,一个个都强的非人,虽然不是军队,但碾压奴工轻而易举。 关键是奴工虽然是奴隶,但并不差吃喝。 帝国在这方面,可没有亏待他们。虽说工期催得紧,每每累的精疲力尽,但吃喝总是能跟得上的。 每天白花花的大米饭管饱,对于这些奴隶而言,甚至比他们成为奴隶之前都要幸福的多。 也因此,奴隶们更相望脱去奴籍成为大夏真正的子民。那该多幸福? 三八六章 桥梁 伴随着对日倭国的战争的开始,帝国道路交通体系大计划第一阶段大体完成。 对日倭国的战争,说实话,于帝国内的影响并不大。天子嬴翌起于微末,南征北战所向披靡,无论是前朝明廷,还是辽东东虏,亦或者漠南的鞑靼人、云贵藏地的土司或者西疆,战争从未断绝,胜利已是家常便饭。 而百姓更多关心的,还是与家长里短平素生活有关的东西。 比如官府是否有推广新的改良作物——蔬果或者经济作物。通过地稷仪改良的主粮良种早已推行全国,现如今如果还有哪个地方的百姓在粮食方面需要支持,那么唯有边疆拓展规划的新州府、刚刚完成或者正在移民的地区。 绝大多数州府的百姓,都已经超越了基本生存的需求,并开始对更高品质的生活产生期望。 地稷仪普设至府一级,每一个府级治区都有一座地稷仪。而这只是第一阶段,按照嬴翌的计划,地稷仪会普设至县一级。 以满足各地百姓对良种的需求。 天南海北,地方不同,环境不同,造成各地在主粮之外各有一些特色物种。水果、蔬菜、经济作物,各地皆有不同的特色。在主粮方面,帝国中枢有必然的要求,麦或稻。而各地的特色物种,则不做要求。 以府为单位,借助地稷仪对当地的特色物种进行改良,并推行治下,满足百姓在主粮之外的需求,并同时促进商业流通。 譬如保定的特色物种,自然保定府率先改良,然后推行,形成规模,于是就引来商人,带来商业流通。商人将保定的特色物种贩卖到其他地方,从而为当地的百姓创造利益。 因此每隔一段时间,各府都有不同的改良物种推行——或潜力不大只适用于家庭的,也有潜力很大,可以大规模种植并创造利益的。首先吃螃蟹的人,都得了利。于是百姓们都翘首以盼。 在各地特色物种方面,帝国中枢并不刻意固化。譬如保定的特色物种,保定府自然率先改良,取得优先的优势。但如果在这样的优势的前提下,仍然被其他后来盯上并改良该作物的某个府斗了下去,那么帝国中枢也不会去管。帝国要管的,只是地方官员是否合格。 大框架之下,大势不可逆,小势可改。主粮要做限定,但主粮之外,其他一切皆听凭市场发展规律。 只看各地官员的能耐。 开封,作为河南治所,亦是天子真正起家之处,开封的繁华可想而知。大夏立国不到三载,而开封的繁荣已经超越了前朝最鼎盛时期,无论人口还是商业。开封古城已经被淹没——在古城之外,已经拓展形成了六个卫星城,将这座古城围在当中。 作为中原重镇,黄河中游的交通枢纽,三横三纵六条主干道,有两条在这里交汇。纵乙及横丙。 纵乙从极北广武府而来,穿过漠南草原、京师,一路南下,跨越黄河,贯通开封。 因此开封黄河大桥的建造势在必行。 今天,华夏纪三年四月十七,开封黄河大桥即将完成对接。 这是一件盛事,对整个开封、整个河南、整个帝国而言,都是极重要的盛事。 这座大桥一旦对接完成,标志着诸夏民族再一次斗败天地战胜自然,天堑再非天堑,是大道通途。 开封北的黄河河段,其宽十八里,别说造桥,以往都没人想过。 “十八里天堑,今日化作坦途。此诚天子圣明、祖宗保佑。”帝国工部部臣连彪连文怀站在看台上说道。 连彪是嬴翌起势时的老人,初为军官,后迁掌奴工营,大夏开国之后,擢工部部臣,为易阁之下九部大员之一,位高权重。 本是个粗人,合该在军中有所建树。但时也命也,终迁文官。如今也有几分附庸风雅,譬如他的字,便是请教了礼部部臣黄宗羲和文部部臣顾炎武之后,自己琢磨着取的。 当然,他虽然在文化事业方面没有什么建树,但大抵是熟能生巧,奴工营在他手中一直做的不错,自己也有了经验,因此成为工部部臣理所当然。 开封黄河大桥是第一座即将建成的跨天堑桥梁,作为工部部臣,连彪亲自前来,以示中枢重视。 黄河到了开封这一段,其河床已经高出两岸地面几分。看台建立在南岸桥头,更高出数十丈。站在看台上,只见一座宽达七丈,上下分两层的钢铁桥梁如同长龙从脚下钻出,一根根巨大的金元合金柱簇拥着它,一路飞跃水面,在河心位置处,与从北而来的桥段即将对接。 粗壮坚固的金元合金桥柱托着宽阔的桥面,桥面上,一辆辆巨大的元器工程车正在来往。它们将泥土运送到金元合金板铺就的桥面上,奴工们将之平铺开来,然后筑路元器从上面碾压过去,凝土为石。 而在河心位置,最后的对接即将开始。 河面桥梁的两侧,各有一艘平台模样的巨型船只固定在汹涌的水面上。其上各自承载着一架巨大的元器,这元器类似人形,但没有脑袋和腿,底部与工程平台融为一体。有四只金元合金铸造的巨大钳子。 匠师在工程平台上操纵着这架元器,通体元炁微光之中,四只钳子灵活的抱起一根长达数十丈的金元合金桥柱,将其笔直的狠狠的按进水中! 一艘艘大大小小的船只将金元合金桥板等一系列的重型大型的筑桥材料运过来,由那架巨大的元器的钳子搬上去。 当最后两根桥柱被按进河里,深深的镶入河底深处,最后的对接时间到了。 两岸不知多少百姓、商人、达官贵人举目眺望,不知哪里传来一声欢呼,霎那间,欢声雷动! 开封黄河大桥,对接完成。 连彪站起身来,大笑道:“大夏承炎黄薪火,咱骨子里就有着老祖宗披荆斩棘斗天斗地的性子。天堑又怎么样,还不是被我们战败了!” “来人!” 他大叫一声:“写奏报,本官要立刻上奏天子,传报喜讯!” 第一座跨天堑大桥的建成,对帝国上下所有人的鼓舞,是肉眼可见的。越来越多的心气昂扬起来,无论官员还是百姓。 我们能征服一切! 三八七章 艰难的路 一个民族的心气,建立在战胜自然、战胜敌人的过程中。不是心里歪歪,认为怎么样,就怎么样了。 大夏的军队所向披靡,能战胜一切敌人。 大夏的匠师技艺精湛,能征服自然天堑。 大夏的文明冠绝世界,领袖群伦。 这一切的一切,才是一个民族一个国家真正屹立于这个世界的本钱。 而这一切,都归功于那位高坐云端的圣明天子! “我从来不曾发现,这个国家和这个民族拥有如此令人战栗的力量,神灵一般。”汤若望神色沧桑。 他看着欢呼雷动的人群,望着那跨越天堑的不可思议的大桥,心中充满了悲观。 不单单是对欧罗巴诸国的悲观,更是心中信仰的动摇。 “也许就算是雅葳...不不不,我的主啊,我怎能对你产生疑惑?我有罪啊!” “或许是我们离开的时候了。”一旁的艾儒略颓丧道:“他们只信他们的天子,就算那位天子解禁,允许传教,我们也无能为力。” 汤若望道:“你说的对,我的朋友。正好可以走一走他们建成的这条大路。听说从极北的草原直通广州,有一万里那么长。” “我应该用日记将我所见的记录下来。或许对南洋的那些总督有用?” “也许吧。” 纵乙大道起自牧东州广武府,贯通大北方,通过开封黄河大桥一直向南。汤若望等人在南下的过程中,一些传教士陆陆续续集结起来。有的人信仰完全动摇,认为雅葳并非万能,而大夏的天子才是万能的,他们决定留在这里,努力成为一个汉人。 而有的则如汤若望等人一样,害怕心中的信仰被洗白,决意离开这个恐怖的地方。 他们穿过河南、湖广,在汉阳渡船过大江,而后入赣西,最后进入广东州。 一路上,他们看到一望无际的田野,黄橙橙,即将丰收。看着心气高昂的人们,甚至能感受到一些人的鄙视——因为他们是夷。 看到轰轰烈烈改天换地的大工程,看到秩序井然的社会和幸福的生活。 于是又有人沿途掉队了,等到广州府,汤若望等人身边,只剩下三四人。 “这是个恐怖的地方,就像魔鬼的地狱。信仰再坚定的人到了这里,也要沉沦堕落。” 汤若望在他的日记上写下这样一行潦草的字迹。 他在广州等了半个月,煎熬了半个月,所见所闻的一切,都让他心中颤抖。 终于,他等来了一班去南洋的船。 自大夏封锁海疆以来,一切海上的商业贸易戛然而止。就算是运输乘客的船只,频率也受到限制。 汤若望甚至无法直接抵达巴达维亚,只能先乘坐去往安南的船只,然后在安南转道。 当初泰西的船可以随意在广州、澳门等地进出,现在则看不到一艘。 而更令汤若望沮丧的是,最后登船去安南的,竟只剩下他和艾儒略。另外两人,也在最后关头放弃了对雅葳的信仰,转而去信仰这个国家的那位天子去了。 这样的事,如果在欧罗巴,他们必将被绑上绞刑架,最后被烧死。但在这里,汤若望无能为力。 惨淡的行程,直到船只抵达安南,才有所好转。 这里的人看他们的目光,与大夏迥然不同。是仰望,而不是俯视。汤若望终于找到一些信心,虽然在他看来有些可笑。 泰西诸夷在南洋经营数十近百年,在这片半岛和群岛组成的地方,他们有诸多的殖民地。他们的枪炮,让这里的人不敢正视。他们驱使这里的人,从他们身上压榨一切利益。 当然,南越半岛上的情况,要好一些。毕竟这里有成建制的国家,有军队,有一定的武力。因此南越半岛并未真正被殖民,可谓之半殖民。 这片半岛上,有葡萄牙人,有西班牙人,有荷兰人,有英吉利人,甚至还有法兰西人。他们在这里传教、拥有自己的租界,并与这里的高层保持着直接对话的权力。 较之而言,半岛之外的群岛上那些土著,则已被征服。 巴达维亚是西班牙的地盘,这里有数千人的驻军,有教堂,有西班牙人驱使土著开设的矿场和种植园。 每年西班牙从这里获取的利益,都让国内的贵族们吃的满嘴是油。 汤若望与艾儒略风尘仆仆的抵达巴达维亚,并见到了巴达维亚总督。 “该死的夏国封锁海域,让我们的舰队无法北上。幸好你们来了,否则我真不知道该怎样去了解那片大陆的变化。”总督道:“上一次通信还是在半年之前了吧?可以告诉我,夏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们知道,他们封锁海域之后,我们的人很难再进入那个国度。” 不是无法进入,而是进去之后,都没有出来。就好像一个巨大的深渊,或者一头张开大嘴巴的巨兽,吞没一切。 大夏虽然封锁海疆,但对外来者并不绝对拒绝。不过进入之初要受到一定的管制。 这令总督产生了误会。他派去的人被管制着,一年之内不能离开。 诚如总督所言,如今南洋的泰西诸夷对大夏是一眼黑。上一回的联系,还是半年近一年前了。 他们不知道大夏对他们是什么态度,更不知道他们的请求大夏是否已经答应。 但从事实上看,是没有答应的。 因为海疆封锁政策,还在持续着。 欧罗巴诸国在东方的总督曾经碰过头,也想过一些法子,但都被挫败了。 他们曾经伪装成海盗,想要搞事。但被大夏帝国的海军发现之后,直接全军覆没。 大夏帝国的舰船速度太快太强大了! 这让他们强硬不起来。 吕宋的葡萄牙总督曾想通过贿赂的形式,从夏国的海军将领手中买一艘战舰,就像当初他们落脚澳门一样。但最终的结果导致他们失去了吕宋一半的控制权——如今吕宋已有大夏海军驻扎。 大夏的海军,成了一把达摩之剑,横在他们头上,让他们坐立不安。 他们迫切的想知道大夏内部的变化,想知道大夏帝国对他们的态度。依此来调整战略。 三八八章 欧陆 “或许我不该打击你的信心,总督阁下。” 汤若望道:“那是个恐怖的地方,即便是主也无能为力。我的所见所闻都在这一本日记上,如果您需要了解那片大地的情况,它能给你一些帮助。” 汤若望不愿意去提,甚至不愿意去想,他害怕,因为这会动摇信仰。他把日记交给巴达维亚总督便起身告辞:“我很快就要回欧罗巴了。东方并不是黄金遍地的伊甸园,而是一个地狱。如果总督阁下不做好准备,我想后果会很严重。” 言尽于此,汤若望与艾儒略离开总督府,去了附近的教堂。 两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走后总督还一头雾水。 地狱?恐怖? 总督翻开日记,眯着眼睛看了起来。 ... 西班牙马德里,西班牙帝国首都。 西班牙帝国是哈布斯堡王朝的一员。而哈布斯堡王朝又是整个欧罗巴统治领域最广的王室——曾经。神圣罗马帝国、西班牙帝国、奥匈帝国、奥地利大公国、奥地利帝国是他们的一员,他们亦称奥地利家族。 现任的西班牙国王腓力四世,便是哈布斯堡王朝的一员。 自西元1618年,即明廷万历四十六年起,至今刚刚结束的三十年宗教战争,令哈布斯堡王朝失去光环。 西班牙在这场战争中失败,于正在进行的和谈之中,被迫承认了荷兰的读立地位。 所谓三十年战争,是波及整个欧罗巴诸国的全面性战争。起源于新教和天主教的宗教之争,但实质上是利益之争。 因大航海而崛起的新的阶层与旧贵族之间的战争、及各诸侯国反抗神圣罗马帝国统治的战争。 战争失败了,作为参战的一员,腓力四世自然高兴不起来。好在虽然战争没有取得胜利,损失了不少,但西班牙仍然是欧罗巴最强大的国家之一。欧陆的战争并未太过波及到他们的殖民地。 欧罗巴各国虽然矛盾重重,但在矛盾之中,他们互相之间又多是亲戚。有矛盾了先打,打的差不多了再谈,这是他们一贯的做法。虽然三十年战争之中波及了八百万人口。 战争中的损失自然要弥补回来,从哪里弥补?殖民地。 腓力四世已经琢磨着敦促海外殖民地加大给西班牙供血的力度。 但远在东方的巴达维亚总督和一份传教士的日记抵达他手中的时候,他的一切心情都没了。 “那些该死的野蛮人竟然敢与伟大的西班牙国王作对,我要消灭他们!把他们抓起来做奴隶!” 腓力四世将长桌上的银器掀的满地都是。 “国王陛下或许应该更仔细一些——那是一个强大的国家,并不是海岛上的野蛮人。”一位大贵族幽幽道:“我当然期盼是野蛮人,因为如果是野蛮人,巴达维亚总督就不会给国王陛下来信让国王陛下不高兴。” “谎言!都是谎言!” 腓力四世扔掉书信和日记,叫道:“我的总督并不称职。他竟然说那个国家有两亿人!还说整个欧罗巴都没有那个国家大。我的主啊,两亿啊。我亲爱的侯爵阁下,你相信吗?” 侯爵耸肩:“或许吧。也有可能是他吃了败仗,害怕国王的责罚,因此夸大敌人的强大。” “对,一定是这样。”腓力四世道:“我的军队纵横四海,无数的敌人倒在他们的枪炮下。这个世界不可能存在那样的国家。他一定是在骗我。我要撤了他!” “但万一呢?”侯爵道:“国王陛下,传教士的日记未必没有真是的地方。” “就那些懦夫?”腓力四世嘲笑道:“他们连自己的信仰都不能坚定,躲藏到东方去,作为主的虔诚信徒我不会相信他们的一切!” 是的,这个时代去东方的传教士,绝大多数都是为了逃避新教和天主教的宗教之争的教徒。他们不愿意卷入宗教战争之中,于是选择逃避。 因此,在欧罗巴诸国的眼中,这些人可用,但不可信,都是懦夫。 “国王陛下,写日记的人我知道他,或许他不愿意卷入战争,但的确是个虔诚的教徒。巴达维亚总督的信中已经说明,他已经在回归的路上。如果他欺骗国王,我认为他是不敢的。” “那么你是相信了?”腓力四世怒气冲冲:“一眼望不到头的桥梁,全都是钢铁铸造?!宽阔无边的领土,两亿人口?巨大的机器,还有飞快的舰船?不,这都是谎言。” “那么国王陛下认为该怎么做呢?”侯爵无意与国王争持,道:“或许他们没有两亿人口,但两千万应该有。也就是说,他们随时可以拉起一百万人的军队。那么国王陛下打算派多少士兵去万里以外的地方跟他们作战?” 腓力四世顿时哑然。 他很快冷静下来,道:“你说的对,东方太遥远了,我无法增派兵力作战。那么你有什么建议?” 侯爵道:“东方的确有一个历史悠久的大国。他们的丝绸、瓷器和茶叶,早在无数年前已经为我们的贵族所喜好。我们相距太远,增兵不容易。因此我更倾向于谈判。” “谈判?” “是的国王陛下。”侯爵道:“他们的宝物在他们的国家很便宜,但拿到欧罗巴就很贵重,价值暴增几十倍。我们可以和他们谈,可以让出一些利益,这样一来,他们可以得到更多的利益,我们也不用冒险发动战争。国王陛下,三十年战争刚刚结束,应该休息一段时间。” “唔...你说的有道理。”腓力四世思索了一下,道:“总督的信中告诉我,东方的国家封锁了海域,断绝了贸易。这样一来,我一个银币也得不到。如果能让出一些利益,而令他们解开封锁,对现在的西班牙来说,利大于弊。” “是的,我亲爱的陛下。”侯爵道:“只要通过谈判打开一个口子,以后就好办了。” “那就这么办吧。” “好的国王陛下。我需要您的一封国书。我听说那个国家很注重这方面的正式礼仪。” “那就给你一封国书。” 三八九章 处置 无独有偶,在遥远东方有着殖民地的国家,包括葡萄牙、荷兰、法兰西和英吉利,在一段时间内,都得到了东方传来的消息。 并且不约而同的打算在谈判桌上解决这个问题。 这个时代的欧罗巴并非两百年后的欧罗巴,他们看似强大,实际上是因为他们在殖民过程中遇到的敌人太过弱小的缘故。 就算是在原本历史上的两百年后,他们已经非常强大,但面对东方那个被夷狄统治并衰弱到无以复加的国度的时候,仍然不会轻易开战。就算是开战,也要纠集在一起。 实际上腓力四世的表现,只因怒极而已。欧罗巴诸国并非不知道东方有一个强大的国家。 汉人统治神州的每一个时代,都与外界有着广泛的交流。无论是明的暗的。明的,比如郑和下西洋。暗的,比如东方的商品出现在欧罗巴。 这时的欧罗巴,无论是贵族还是冒险者,都对东方有着巨大的向往。同时也对东方有着警惕。 他们知道,那是个不好对付的地方。 那里有着精美的瓷器和华贵的丝绸,能出产这样的商品的地方,一定不是野蛮的地方,那里一定存在着强大的文明。 而实际上,欧罗巴诸国的殖民者在南洋,是吃过不少亏的。而这些亏大多数并非那个地方的正规军队给予他们的。 在神州而言,曾经亦盗亦商的郑芝龙、刘香等人,间接宣扬了神州的强大。 在大夏立国、击破郑芝龙之前,南洋的海上贸易,至少有一半实际上都掌握在郑芝龙这些人手上。 欧罗巴诸国的殖民者拿他们并没有办法,甚至还要时时刻刻的防备着。 西班牙这些国家在南洋开拓了近一百年,但一直局限于南洋群岛,最多慢慢把触手延伸到半岛上。而对于神州本土,他们一百年中,没有任何进展。 所以他们是敬畏的,是警惕的。 如此,自然不会轻易开战。除非逼不得已。 对于远在万里之遥的欧罗巴,嬴翌如今不甚了了。一则实在太过遥远,二则还没到时候。 当前对大夏帝国而言,最重要的事,是对日倭国的处置。 战争已经结束了。 就是这么快。 嬴翌给军队的期限是三个月,四月发兵,七月若平不了日倭,便有过无功。 实际上军队只用了一个半月。 日倭面积太小了,只抵得上大夏的一个州治。一个陆军战区、一个海军战区,参战人数算上后勤,超过十万人,若非目的是为了占领,恐怕只需要几天时间,就能打个对穿。 面对大夏帝国的闪击,日倭反应仓促,第一时间没能集结起足够数量的军队。直到大夏帝国南北两面夹击至即将在江户会师的前夕,日倭的许多残兵败将才集结起来,然后一战而殁。 “...俘获二十万,斩首三十万,执日倭之王及幕府一应头目三百余人进献陛阶之前...” 阎尔梅读完一封战报,又拿起另一封,道:“陛下,这一封是朱炳琨和郑武两位大都督请示陛下如何处置日倭国的奏折。” 嬴翌闻言微微颔首:“此前早有商议。拟诏,告诉朱炳琨和郑武,当前以稳定嬴洲局势为主——反抗者杀无赦。” “遵令。” 嬴翌又道:“具体处置办法,明日正好是大朝会,便在朝会上作决议罢。” “是,陛下。” 对嬴洲的战争,顺利并未超出嬴翌的意料。当前这个时代,没有任何一个国家的任何一支军队,能挡得住大夏的兵锋。 说来便是对东虏的决战,嬴翌直接投入的兵力,也没有这么多。已经很重视了日倭了。 嬴洲的狭小注定了日倭国没有转圜的余地,一旦战败,必破其国。 当前大夏帝国官方传递消息,从中枢至地方,有捷径。便是通过人道榜传递简单消息。但只能是单方面的,而且限于嬴翌一人。只这一瞬间,朱炳琨和郑武已经接到了嬴翌的提示。 不过即便如此,在文书方面,也同样要做好传达。很多事,都是需要记录的。 便是嬴翌平素的言行,内宫之外,都有史官随时盯着。 塑造历史,留下历史,这是一种责任。 至于文书,那更加如此了。一切关于国家大事、小事,一应军政规划、官员升迁、功过等等,都要记录在案。 虽然这很麻烦,但却是必须的。 当然,嬴翌早就在为此作准备——用更简单的办法,来解决此事,解放出更多的人力。 阎尔梅拟诏去了,诏书拟定之后,嬴翌过目一番,然后递到易阁,由易阁辅臣们再过目一次,最后盖上大印,颁诏。 紫禁城除非开大朝会的时候,否则平时还算安宁。至少比起历来的朝代,大夏的皇宫,要清澈安静的多。 嬴翌从天子阁出来,转身去了御书房。 话说之前嬴翌办公一直在御书房,不久将另外一座殿宇改为天子阁,平素接见朝臣、处理军政要务便换成了天子阁这儿。 至于御书房,已成为禁区——不允许任何没有得到嬴翌允许的人进入。 御书房外表还是原来的模样,女官在前翩翩引路,到了御书房外而止。推开木制的雕镂大门,里面又出现一扇金元合金大门。 御书房被嬴翌改造过。 外表没变,但内里已经镶入金元合金板。成为一个封闭式的空间。 只有大门可以进出,而大门是一闪元器级的大门。铭刻有一组元符阵列。算是一种加密锁,唯有嬴翌可以打开。 改造过后的御书房,除了梓娘进来过一次,其他没有任何人见过。 嬴翌打开大门,走进去,大门瞬即又关闭的严丝合缝。 而御书房内部,分明完全不同以往。 四四方方的空间,四面皆是金元合金铸的书架,皆有三层。第一层书架上摆满了一部部玉石材质的玉书。第二层书架上则是一块块三寸长两寸宽的玉板,第三层还空着。 而原本放置书案的中心位置,则被一个一丈高、三丈方圆的八面祭坛所取代。祭坛上承载着一尊大鼎,大鼎上一阵阵金色的光晕吞吐,光晕中,一颗三尺直径的金属球悬浮着。 三九零章 御书房 四面三层书架与墙壁一体,第一层摆满的羊脂玉书全都是以篆文书写的圣贤经典。 皆是嬴翌亲手一部部雕铭而来。 《周易》、《春秋》、《诗经》、《道德经》、《庄子》、《尚书》、《大学》、《中庸》...凡此种种。 玉书的书页薄如纸张无疑,且有元符云纹拥趸,精致细腻,比艺术品还艺术品。 当前的时代,当前的地位,并不允许嬴翌有更多的休闲。而元炁方案以《周易》为母,为了更深刻的理解其中的道理,一部《周易》嬴翌只要有时间就会翻来覆去的阅读理解。 易为百家之源,为了更深刻的理解‘易’的道理,嬴翌的阅读面随之展开。无论是道家的还是儒家的,一应经典,在这些年里,嬴翌都通读无碍。 以他的神魂强度,所谓过目不忘轻而易举。但不忘却不代表完全理解其中的道理。圣贤的微言大义,每一次阅读,都有不同的理解。越理解,便越明白诸夏文明的深奥,便越能够体会到元炁方案的博大精深。 读书,记忆,理解,并在治理这个庞大的帝国的同时实践书中的道理,使得嬴翌真正得到升华——精神的升华。 如今的嬴翌,可以自豪的说,自己是智慧的。 第一层书架上的每一部玉书,都是在嬴翌深刻的理解过后,一个字一个字亲手雕铭的。他把它们放在这里,随时翻阅,随时理解。 而第二层书架上的玉板,则是嬴翌已经领会到基本奥秘的五行元符。 在嬴翌看来,文字是文明的载体,而元符正如天地的文字,是天地间的道理的载体。 五行元符,共六千四百八十道子符,如今嬴翌领悟了基本道理的,已有一千五百余道。 这一千五百余道子符,皆被嬴翌一一铭刻在长三寸宽两寸的玉板上——在南阳方城山,嬴翌就在做这件事了。 可以落实到书面的子符已有一千五百余道,在御书房里是最全的。元炁殿也有一套,不过只有八百余道,却也足够元炁殿的供奉们去钻研了。说到底,他们不是嬴翌,对元符的理解,远远不足。到如今,对元符理解最深刻,最多的张少师,也不及百道而已。 自然的,元符的简化,主要还是集中在五行元符的前一百道子符当中。而且尚未进入教化体系——帝国建立已近三载,但教化体系还未有完全铺展开来。当然,最早的,譬如河南和京畿地区,新式的学子也还未完成义学阶段的学习,同样没有达到可以接触简化元符的层次。 眼下有资格接触简化元符的,皆是元炁殿的成员。修道士供奉,或者大匠师们。 另外,在太学中已储藏有基础的简化元符典籍,朝中的官员有兴趣有时间的,嬴翌也鼓励他们去看看。 毕竟他们的基础素质已经达到了相应的层次。无论是体魄还是神魂强度。 当然,书架上除了圣贤典籍和五兴元符,还有《武经》、《元炁律》、《大夏律》、《大夏军法》以及现有的元器制造方案等等。 不过御书房里最重要的,还不是这些典籍。典籍可以放在其他地方,未必放在这个被嬴翌严密封锁之处。 这里最要紧的,还是当中的那个祭坛上的东西。 这个祭坛,便是人道台。早先人道台在南阳,开国时被嬴翌转移气运至天坛。如今早已被他转移到御书房中。 当然,天坛的人道台仍然有用——仍可供奉蚩尤旗。但除此之外,别无他用了。 这里,才是人道台的真正本体。 人道台上的三足两耳口方肚圆的大鼎便是国运所化的人道鼎,亦可称之为夏鼎。大夏帝国的人道国运嘛。 这座鼎并非如想象的那样,全是人道国运所化。实际上是最新研究出的另一种合金——大地合金所铸,用以承载人道国运。 人道国运显化的夏鼎肉眼可见栩栩如生,但并非实质化的东西。 夏鼎中吞吐的金色氤氲,便是国运之气,或者人道龙气。国运的显化,与人的认知息息相关。人道之下的人们若潜意识认为国运如龙,把龙当作图腾,那么国运显化便是龙。若认为是凤,那么国运显化自然是凤。 而大夏的国运,是以嬴翌为主的。嬴翌开国,并未明确将龙定为图腾。便是他平素穿着的服饰上,也少有龙纹,而多是元符云纹。 嬴翌潜意识里认为鼎才是国之重器,因此人道国运显化为鼎。但许多百姓仍有固有的前朝遗留的一些认知,所以夏鼎吞吐的国运之气,仍一道道如小龙一般飞腾。 在这里,对于图腾呢,嬴翌有自己的认知。穿越来到这个时代之前,在嬴翌的少年阶段,他也与很多人一样,认为诸夏为龙。后来成年,逐渐了解到并非如此。 图腾认知这种存在,历朝历代是变化的。譬如强秦,其图腾便是玄鸟,而非龙。强汉也不是龙。或者说在汉代及以前,龙并非唯一的图腾,而凤凰凌驾于龙之上。 譬如大商,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又如宗周,叫做凤鸣岐山。而更古老的记载当中,龙是被人豢养的一种存在,而凤不是。凤凰是天生的神灵,生而便有五德。 有豢龙氏,是为当时的共主豢养龙的。御龙氏亦是。 所以更古老的时候,龙并不尊贵。 而鼎,自从大禹王治水铸鼎以镇九州的传说开始以后,鼎便是国家的代名词,是真正的重器。 因此嬴翌认知鼎为国运显化,而非龙或者其他。 高一丈、方圆三丈,八方八面的人道台本来并不雄伟,但在人道国运的衬托之下,却有着无比伟岸和神圣的气象。 那座鼎,是大夏,而人道台便如承载大夏的神州大地一样,厚重、博大。 鼎高九尺二寸,肚大九尺二寸,一眼望去,仿佛有着无与伦比的力量,有着无法估量的沉重和稳固! 嬴翌缓步登上人道台,国运为之沸腾,龙蛇为止拥趸。他站在夏鼎之前,抬头望着那三尺直径的玄黄色金属球,缓缓伸出手,一缕缕如炽阳一般的血罡在他的指尖吞吐。 三九一章 中枢元灵 初九,潜龙勿用;九二,见龙在田,利见大人。 《易》有天地变化之道,为元炁方案之母。事、物的变化,遵循其中一切道理。 人道国运的显化亦然。 易之乾卦有六爻,表顺一切事物变化的阳面状态。自初九至上九,事物由初生至毁败,经历低谷、高潮,最后回归天地。 六爻之中,九五为尊。九五,飞龙在天。是一个事物经历充实藏拙、崭露头角、待时而动,一跃冲天达到最巅峰的时刻。 因此九五至尊。于是用九五指代天子,指代皇帝。 于一国而言,这一切的变化,实则皆可自人道国运的沸腾之中一目了然。 若嬴翌乃常人,那么他起势之时,于南阳之初,当为初九。内壮自身,外藏锋芒。 至他祭天开国之时,自登九五,为至尊。 然嬴翌并非常人,于大夏帝国而言,开国只是一个开始,而不是巅峰。夏鼎显化人道国运,其高其大,只九尺二寸。 亦即是说,大夏,或者嬴翌本身,如今才九二而已。九二,见龙在田,利见大人。 才刚刚崭露头角呐! 于此于时,正当奋发向上,拼力搏杀。 而大夏的一切变化,也同样是预示。 无论是大夏自身的建设,还是嬴翌对世界的展望,都才刚刚开始。 有朝一日,若夏鼎其高其大至九尺五寸,那么嬴翌的人生和大夏帝国,才真正算的达到了巅峰。到那个时候,才是考虑亢龙有悔之时。 话却是说多了。 嬴翌登上人道台,那台上夏鼎国运氤氲托着一颗三尺直径的玄黄金属球沉浮不定。 嬴翌双目里神魂之力犹如实质,投射出两道如利剑一样的光。他伸出手,指尖如细丝一样的血罡探入国运氤氲之中,在那金属球缭绕刻画着什么。 金属球面向嬴翌的这一面上,一块淡淡的光斑正在成型。而在光斑之外的其他球面,则一片混蒙。 不知过了多久,金属球上的光斑猛地一闪,但见夏鼎的金色氤氲里,一道如龙似蛇的国运之气飞腾出来,绕着那球转了一圈,最后一头扎入这块光斑。 嬴翌猛的一收手,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 “天眼。” 他头上冒出一片炽热的白气,呼吸间消失不见。 便见那球滴溜溜一转,光斑的一面闪烁出一只毫光四射的眼睛模样的光晕:“陛下。” “经二三年之力,今日终于成了。天眼,测试一下是否有疏漏。”嬴翌负手道。 “是,陛下。”浑厚的声音响起。光斑明光大放,无数的山川河流、人文景象如走马观花一样在嬴翌面前晃过。五彩斑斓的光交织着,好久才平息下来。 “陛下,天眼已测试完毕。并无疏漏之处。” 嬴翌微微一笑:“好。” “可是陛下,若不将人道榜与乾坤仪关联起来,人事变化无法在乾坤仪上显化。” “朕自然知道。”嬴翌点了点头:“朕造就你,便是为了烛照一切。人道榜自然要与乾坤仪关联起来。” 他念头一动,夏鼎之中人道国运登时急速沸腾,好像一锅开水,将乾坤仪拥抱在其中。 片刻,国运沸腾停息。 天眼:“人道榜关联完毕,陛下,人事变化可以随时显化。” “很好。”嬴翌神色轻松:“天眼,大夏官方人事变化、个体人道功绩增减,每月显化一次。” “是,陛下。” “其余一切按照既定规则形事。”嬴翌道:“朕需要一份大夏生产力与经济相关的宏观方案,需要多长时间?” “一年,陛下。”天眼光晕一闪。 “一年吗?”嬴翌皱了皱眉。 天眼道:“陛下,天眼的结构是五百二十五道五行低级元符构造而成。若陛下要天眼有更强的能力,请陛下为天眼完善元符核心。” 嬴翌叹了口气:“为了造就你,朕已经绞尽脑汁。要将天眼核心进阶至更高层次,如今还力有未逮。罢了,一年就一年吧。” “是,陛下。” 嬴翌道:“朕造就你这中枢元灵的初衷,一是为了建立大夏的即时通讯体系。二是为了更直观、更方便的调控帝国的各方面发展。朕需要你尽快将帝国的一切信息搜集起来,并给出最完善的即时通讯体系建设方案。” 天眼,是嬴翌至今最值得骄傲的成就。 当然,天眼的造就,嬴翌并非一己之力,而是借助了开国之后新出现的推演功能。 开国之初,嬴翌就将中枢元灵、新合金及五行元磁三项纳入推演当中。 五行元磁是最早得出结论的,这与嬴翌自身对五行元符的理解息息相关。他理解越深,推演越容易。 中枢元灵天眼则是最后完成的。至于新合金,便是铸造夏鼎和天眼存身的乾坤仪的材料,大地合金。 如果说金元合金是以金行元符为主,那么大地合金便是以土行为主的新材料。 较之于金元合金的广泛用途,大地合金更适合用于辅助材料。它有极强的调和及承载能力。 实际上在金元合金与大地合金之外,嬴翌凭着越来也丰富的经验及对元符理解的深刻度,另外以水、木、火为主的合金,早就拿出样品。但这些合金,都有各自的极端特性,两两之间很难调和。 但大地合金的存在,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正是因为大地合金的承载特性,嬴翌才会将之作为人道国运和中枢元灵天眼的承载物。 距大夏帝国建国至今,已近三载。单只中枢元灵天眼的推演,便耗费了上千万人道国运。当然,耗费的人道国运如今早已恢复,人道国运的总量,也有更长足的增长,然而推演功能的消耗,无论是人道国运还是时间,着实令人心惊。 对于中枢元灵天眼的更进一步的推演,也已经纳入推演功能当中。但嬴翌并未如最初时那么急切。只缓慢的投入人道国运,慢慢的推演。 暂时而言,天眼的功能足用了。 正如嬴翌所言,天眼这个中枢元灵诞生的初衷,一是即时通讯的需求,二是对帝国的宏观、微观掌控。 中枢元灵,是嬴翌的命名。中枢,代表的是帝国核心。元灵,则是元符之灵的简称。 天眼源自于元符的奥妙。 通过推演功能得出的造就方案,使得天眼拥有最完善的基础。成就之后,天眼拥有一定的自主思考的能力,但并不强。需要天眼核心进一步进阶,它的思考能力,才会随之增进。 更大的作用,天眼是作为即时通讯的中转核心和通过人道气数的关联搜集一切帝国各行各业方方面面的宏观、微观变化的搜集器而存在。 三九二章 乾坤仪 作为一个帝国的主宰,嬴翌高高在上。但正因如此,他也更可能会忽略脚底下的一些细微变化。所以他需要一个工具,帮他全面监控这些变化,以便于在必要的时候,对帝国的任何一个方面进行调整。 历来形容昏君,往往会带一句‘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生于深宫之中,则不知民间疾苦,譬如‘何不食肉糜’。 长于妇人之手,不是说由妇人养大就怎样怎样,而多是说的皇帝的权力被后宫把持——比如皇太后专权之类的。这类皇帝没有气魄。 而开国之君往往没有这些缺陷。绝大多数的开国之君,在打天下的过程中亲身经历一切种种,知道民间疾苦,知道官员龌龊,于是知道该怎么去辨别、怎么去做。而且打天下之君,必定气魄雄壮,不会被后宫压制。 但即便如此,也有被欺骗的时候。眼睛在脑袋上,于是很容易忽视膝盖以下的东西。 嬴翌并没有忽视作为天子的这个缺陷,因此他造就了天眼。这个帝国中枢的元符之灵。 承载中枢元灵的乾坤仪,亦即夏鼎人道光辉托负着的三尺圆球,因大夏人道之故,如今能显化的,只有大夏人道所笼罩的地方。 那块光斑,便是如今大夏实际统治的区域。而乾坤仪,实际上便一个神奇的地球仪。 等什么时候乾坤仪满布光辉,那么也就标志着大夏帝国真正大一统的达成。 在这颗乾坤仪上,天眼通过与大夏人道国运的紧密联系,拥有着最及时的通讯能力、最严密的监控能力和最强大的信息搜集能力。 嬴翌的许多构思,都有借鉴穿越之前的那个时空的一些因素。比如中枢元灵,大抵是那个时空各国正在深入钻研的所谓人工智能类似。至于即时通讯,那个时空借助的是电波,而嬴翌运用的是元符、元炁结合人道国运的效果。 最初嬴翌对元灵通讯的设想与人道国运无关,借助元符沟通天地之间无处不在的天地元炁,完全可以达到即时通讯的效果。然而天地元炁的循环,受地形和环境的影响。这与电波通讯有类似的缺陷。 及至于推演功能推演出与人道国运的结合方案,嬴翌才恍然大悟。人道国运并不存在如元炁循环一样的波动,人道国运会上涨,会削减,然而它只影响范围,而不会受地形环境所影响。 如果大夏帝国只有河南这一个实际统治的区域,那么结合人道国运而成的即时通讯便只局限于河南。若大夏实际统治整个星球,那么即时通讯便随即扩展至整个星球。 它不会受到天气、气候、地形甚至一切元炁的内在、外在波动的影响——正因为元炁会波动,所以才结合人道国运。 它极稳定,不可动摇。 除非灭掉大夏帝国,否则它就不会消失。 这便是中枢元灵的即时通讯能力。至于监控和信息搜集能力,并不局限于个体身上。 譬如对官员的监控,嬴翌设定的规则是在其办公时间内。也就是私人时间,不会被监控。至于普通百姓就更不会了。没有那样的必要。 中枢元灵的监控,只集中在国家公事上。无论军政。 而信息搜集,大到不同区域的气候变化、灾害变化,小到各行各业的发展或衰弱。 搜集相关的信息,可以让帝国中枢对地方的气候、灾害及时了解,便于迅速做出应对。对各行业发展状况信息的搜集,便于帝国对行业、经济等综合方面进行宏观调控。 打个比方,一个国家有多少财富,不是以市面上存在的钱币为准。而是以这个国家上上下下所有人创造的财富为基准。 帝国要发行多少货币,不是一拍脑子就可以决定的。而是要宏观统筹帝国生产力和经济发展趋势之后,才能有决定。 有了中枢元灵,这方面就可以做到精准二字。结合中枢元灵搜集的信息,印证官府体系人为集合的信息,一则可以更准确的制定相应的计划,二则在这个过程中,更能看清哪些环节有问题。 实际上中枢元灵最核心的效果,是信息处理。无论即时通讯,还是搜集信息,归根结底,都是为嬴翌处理信息,帮助嬴翌无所不知。 帝国上下有多少官员,每个月要多少俸禄,精确的人道功绩计算,精确是赏赐提拔或者贬谪。帝国有多少人口,有多少行业,各个行业从事有多少人,精准到个位数。各个年龄段有多少人口,消费能力精确到个人。行业发展到什么程度,是否遇到瓶颈... 大夏方方面面的信息,都在它的搜集、处理范畴之内。 只要嬴翌需要,就可以随时调动帝国方方面面最新的信息。通过这些汇集的分门别类的信息,嬴翌就能对大夏的发展了如指掌。 中枢元灵对信息的搜集,是刻划在元灵核心的规则,自中枢元灵诞生起,它便在一刻不停的搜集、整理和更新一切信息的数据。 乾坤仪造就之后,中枢元灵有了坚实的载体,那么当前最重要的,便是即时通讯体系的建立。 道路交通是硬通讯,中枢元灵的即时通讯则更上一个层次。道路交通体系的建立,加强了大夏中枢对地方的掌控力。即时通讯一旦建立,帝国的掌控力,便再也不存在空间距离的阻隔。 建立大夏帝国即时通讯的相应方案,中枢元灵天眼很快就会提交。是时往元炁殿一丢,想必不久便能实现。 实际上即时通讯体系在嬴翌手中有两套。完善的一套,或者说适用于帝国内部的一套,便是中枢元灵人道通讯体系。 而另外一套,则是并未与人道国运挂钩的通讯体系,是以元符之妙承载于元炁循环传递信息的版本。这一套通讯体系不受人道国运范围的限制,因此它将用于军队的对外征战。 这套通讯体系虽然有着缺陷,但也同样重要。军队在外征战,必定是没有纳入大夏人道的区域,元炁通讯便是必须的。更发散的,通过这一套体系,完成军队更深层次的进阶。 打个比方,如今军中逐渐配备的元器装备,比如元器炮,其实际打击范围远远超过当前的有效打击范围。 然而却因为用不到那么远的射程,而使得元器军备不能发挥出更大的效果。为什么呢?因为看不到。 操控元器军备的将士不是千里眼,他最多通过自己的手动测量,结合元器炮本身的精确度,二十里内有一定的精准打击能力。而超过这个距离,便很难手动测量精准。 嬴翌借鉴穿越前的时空的某些因素,借助这套元炁通讯体系,以求达到雷达或者卫星锁定的效果,便可以将元器军备的威力,发挥到极致。 三九三章 日常 两套通讯体系,一套于内,一套于外,内外结合,如斯圆满。 人道通讯的实现方案天眼可以完善制定——作为中枢元灵的天眼其本身存在的意义之一便是承载人道通讯体系。 人或者看不清自己,但天眼不会。因此最完善的实现方案,必定是天眼自己制定的方案。 而元炁通讯方案,虽然与人道通讯方案有极紧密的关联,但同样还有难体和缺陷需要攻克。天眼的品阶太低,而且嬴翌并未赋予其钻深入研元炁方案的规则。 元炁通讯体系,必定要由嬴翌指导元炁殿自主制定实现方案。 而这并不难,嬴翌已心里有数。 这两套通讯体系,较之而言,元炁通讯体系没有范围限制,其潜力极大。而人道通讯体系,则受限于人道国运的笼罩区域。 必然的,人道通讯体系到此已臻至极限,没有更进一步的可能。而元炁通讯体系则还有更大的发展空间。 等到嬴翌对大宇宙之间的元炁海洋的循环规律和元炁的本质理解更透彻,对承载天地道理的元符领悟更深刻,到那时候,可以摒除元炁通讯体系的一切弱点,那么元炁通讯体系是可以取代人道通讯体系的。人道通讯体系或许会被淘汰,但元炁通讯体系绝对不会。 嬴翌对此了然于胸。 乾坤仪既成,嬴翌狠狠的松了口气。近三年时间的努力,成果斐然。便是嬴翌,也忍不住心中高兴。 不过也仅此而已。 对元炁和元符理解越是深刻,嬴翌就越知道自己的无知。元符之灵虽然奥妙无穷,然而它只是某种存在的初级阶段。 这世间最深刻的道理,才刚刚为嬴翌敞开大门。他深深的知道,自己并非已经无所不知,而只是一个初学者。 未来必定还有更神妙的道理,更神奇的东西,在他手中一一实现。 九二,见龙在田。才刚刚崭露头角啊。 “陛下。” 嬴翌走出御书房,女官还在外守候。 嬴翌正是高兴时候,见之不禁伸手捏了捏女官白皙的脸颊,笑道:“去坤宁宫。” 女官害羞不已:“是...陛下。” 嬴翌哈哈一笑:“走吧。” 女官连忙前面引路,步履如风,逃也似地。 话说嬴翌内宫虽无禁卫御守,但并非不设防。女官和侍女近千人,女官个个体魄都在5以上,侍女最次也有3,并不次于禁卫中的精锐将士。且皆修持《武经》,虽未见过血,没有杀法经验,但绝不是手无缚鸡之力。 谁若小觑了内宫,擅闯进来,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体魄强大的人便越健康,于宫中的女性而言,她们的体魄并非苦练而来,亦未经历军中操练,稍稍修持一下武经中的阴柔锻体术,不但不影响体型,反而更塑形。 皮肤变得更好,如嫩葱,一掐就要滴水模样。最初进来的时候,些许皮肤上的瑕疵,早被消除一净。且身材亦更完美,更健美。该细的地方必须细,该大的地方必须大。 整个一座内宫,任何一个宫女,比她进宫之前,都更完美一个层次。 内宫是嬴翌的后花园,话说大婚经年,这内宫里妃嫔、女官、宫女计千人,大抵被嬴翌采摘了的,恐怕已接近一半。 这还是嬴翌绝大部分精力和时间都放在国家大事上。如果花费更多时间在生理享受上,这千把人恐怕早被采摘一空。 然而嬴翌对外的形象,无人说他荒银。实在是他效率太高。每次颠鸾倒凤若没有十个八个联手,决然是承受不起他的攻击力的。 体魄太强,端端也让人无奈。 正是五月中,气候怡人时。穿廊过门扉,走马花树迟。这后宫里花树氤氲,其中五色缤纷,分外靓丽。而绝大多数的花树,都是经由地稷仪改造过后的良品。 当然,这不是嬴翌的手笔。是内宫妃嫔们的山水画。 地稷仪本是针对农作物和经济作物的元器,但在宫里早被当作一种娱乐设备。 譬如陈圆圆,早前将月季改造成日季,种在她的毓秀宫外,每天都会绽放一回。 许多妃嫔都对此很有兴致,陆陆续续改造出许多奇异的花树。把个内宫点缀的好似仙境一样。 譬如坤宁宫,整个已经被五颜六色的藤蔓缠绕住了。 梓娘喜欢藤蔓,于是也没落在人后。造成的结果,便是坤宁宫变成了一座藤蔓宫。 而这并非全都是好事。不计较环境的藤蔓扎根在宫殿上,对坤宁宫的结构造成损害。照眼前这样子下去,最多一两年,坤宁宫就该腐朽了。 除此之外,茂盛的藤蔓引来许多虫豸。也极令人讨厌。 因此梓娘计划着重新换一种藤蔓——防虫的。 嬴翌到坤宁宫的时候,梓娘正指挥着宫女扒藤蔓呢。 “好多虫子,真讨厌。” 灵妃嫌恶不已。 灵妃便是陈灵灵,当初陈圆圆的侍女。 梓娘白了她一眼,只道:“快些扒了,换不招虫豸的。” “蛇!” 顿时一片混乱。 嬴翌哈哈大笑,走到梓娘身边:“这下吃到恶果了吧?” 梓娘轻哼一声:“换了就好。” 嬴翌笑而不语。 这边忙着扒藤蔓,嬴翌则轻拥着梓娘到坤宁宫外不远处的凉亭里。看热闹的几个妃子也跟着一起。 梓娘作为皇后,与大多数的妃子不同,她平素的爱好在元符当中。并且陆陆续续,还有些拿得出手的成果。 比如她怀里抱着的一只猫——金元合金铸的猫。 这猫能跑能跳,还会叫。比起真猫虽然不够灵活,极机械,但也足见梓娘的功底。 或许是因为一早在南阳的时候,就接触到这方面的事。因此她对元符的钻研极认真。加之还有一切天赋,能有这些成果也就理所当然了。 说起来,令嬴翌哭笑不得的,坤宁宫里好些日常用品都被梓娘给祸祸了。比如唤一声就到的椅子凳子桌子,放光的包着一圈金元合金的琉璃镜。可以自动伸缩大小、高低的床榻。甚至梳头的梳子、点缀的饰品、屏风,都逃不过梓娘的毒手。 坤宁宫最神奇,这是宫里公认的。 三九四章 九二九五 嬴翌的性格并不擅长谈情说爱,而作为一个庞大帝国的主宰,谈情说爱这种东西,与他也基本绝缘。 他只是把内宫里的女人们一步到位,是自己的家人。 因此天子的生活说平淡也平淡,说滋味呢也不差。他自己乐在其中就够了。 不必赘言太多,已是翌日。 大朝会。 “军机府的战报昨日朕已下发易阁,想必众卿已心里有数。”嬴翌高高在上:“针对嬴洲的兵事已告落定。此战陆军大都督、辽东战区都督朱炳琨及海军大都督郑武主持,动用海陆正兵两个战区计九万六千人,后勤辅兵三万余人,总计十三万兵力。自四月初一宣战至今,占领嬴洲全境,俘获、斩首无数,时间恰好一个半月。” 顿了顿,嬴翌道:“嬴洲地域狭隘,只及大夏一州治。然人口繁盛,预计有近两千万。且嬴洲丰富的金银矿藏,亦是帝国急需。如今嬴洲既下,具体如何处置,众卿畅所欲言。” 便有易阁天官宰辅郑允芝起身出列,拜道:“对嬴洲之处置,陛下早前已有大略说过。嬴洲之利,一在人口,二在资源。嬴洲地域虽狭,但人口繁盛,而大夏之发展,正是急需人力之时。可效朝州旧事,捕奴与徙民二策共行。具体的方案,民部和工部已有章程,稍后呈于陛下一观。” 又道:“而嬴洲多金银矿藏,尤以银盛产为最。金银乃金元合金必不可少的原材,金元合金又是帝国发展的基础材料...” 易阁一天之内,便已拿出具体的处置方案。在人口方面,效仿朝州旧事,以捕奴、徙民二策共行。捕奴的主要目标锁定在十五岁以上、四十五岁以下的成年男性身上,取男性总数的六到八成。次要目标才是女性,年龄阶段限定在十五至三十五岁以内,取总数的两成。 男**隶皆充入奴工营,少部分留在嬴洲本土负责基建、修筑冶炼工厂、船坞、码头等。大部分运至大夏,分配到各边疆区域,紧随帝国大军的步伐,疆域开拓到哪里,基建便进行到哪里。待五年期至,或就地为民,或迁徙他处为民。 女**隶则多用于发卖——是基于鼓励生育的基本国策上的一个计划。帝国需要更多的人口,需要百姓多多生育,因此将女**隶低价发卖至民间,有利于这项基本国策的顺利实施。 至于嬴洲的资源,集中在金银矿藏和海产资源上。金银矿藏不必多说,因金元合金之故,金银一类矿藏已是帝国的基石材料,怎么重视也不为过。 至于海产。大夏开国以来,在严谨之中鼓励商业。所谓严谨,便是有关于商业的律法和税务方面的律法的严谨,这方面抓的极紧。在这个基础上,帝国鼓励一切商业行为。 海产这个行业,在近一两年的时间里逐渐发展起来。及至于帝国交通体系的六条主干道建设完毕,海产行业进入热潮。东方、南方沿海区域出产的海产,因道路交通便利之故,人民富裕之故,其辐射的区域越来越大、市场越来越繁荣。等到运输元器民用化,海产亦可辐射全国。如此一来,这个行业的未来便是可以预料的。 嬴洲虽然狭小,土地资源匮乏,但海产却是一个重大的特色。嬴洲的地理位置决定了嬴洲附近海产丰茂,甚至超过帝国沿海。 嬴洲将成为帝国一个新的州治,因此迅速设立地方政法体系亦是当务之急。就在朝会上,嬴翌任命了新的嬴洲州牧,至于嬴洲下辖府、县等次级治区的具体划分和官员的具体任命,还需要几天时间落实。 建立统御体系是第一要务,地方的统治机构建立起来了,关于人口、资源的开发利用,才能顺利进行。 捕奴并非随意滥捕,也要有章程。矿场的开设、管理,基础设施的建设、管理,也同样要有章程。而章程出自官府。 所以建立官府体系,才是第一位。 针对嬴洲各项事宜的探讨,整整持续了一整天。除了中午稍歇,到下午黄昏才近散朝。 而散朝前,礼部黄宗羲照例给嬴翌上眼药了。 “自陛下靖平宇内,登临九五,大夏已见大兴之势。治隆汉唐、迈越三代实属眼前。古云:国虽大,好战必亡。陛下已破嬴洲,纳人丁数千万,于此于时,当思圣人之言,以厚德治国。” 一句话,嬴洲打也打了,得了这么多好处,该收收心了吧? 这就是黄宗羲的意见。 嬴翌闻言笑道:“黄卿之言于历朝历代皆有道理。然时移事易,放在当下,却不然。” 黄宗羲道:“陛下已登九五,大夏蒸蒸日上,乃飞龙在天之象。飞龙于天,当思亢龙有悔,不可太过,过犹不及啊陛下。” 嬴翌哈哈大笑,道:“好,黄卿说的很好。飞龙在天,当思过犹不及。于人于国皆如是哉。然朕却有不同看法。” 黄宗羲梗着脖子道:“陛下以《易》立道,臣倒要听听陛下有什么看法。” 嬴翌微微颔首,俯瞰群臣,缓缓道:“朕以《易》立道,一部《周易》翻来覆去不知通读几百遍。祖宗圣贤,将事、物发展的一切道理融入其中,越读越觉博大进深。何为‘易’?易者,变也。天地寰宇,遵循一个不变的道理,那就是变。众卿皆文豪之士,想必无人不曾阅过此百家之源,文明之端。譬如黄卿,诚乃饱学大儒。” “易在于一个变,顺应天地之变,顺应四时之变,顺应朝代更迭之变,顺应人生经历之变。既如此,黄卿为何不变?” 黄宗羲道:“臣如何不变?” 嬴翌笑道:“朕非历代帝王,大夏非历代王朝。大夏承继炎黄薪火,却又非只承继,有独属于自己的变化。历来天子九五,飞龙在天。放在前朝历代未尝不对。但在大夏,则不然。” 嬴翌说着,缓缓站起身来,伟岸的身躯有着无穷的威严。 “朕登大宝,非九五,乃九二。实见龙在田之象,非飞龙在天之时。大夏立国,非巅峰。而只是一个开始。历朝历代,天子登极即为九五,实乃时代所限。” 三九五章 打破上限 “诸夏之族,承炎黄祖宗之血脉,斗天斗地开拓进取。然自秦汉至今,历朝历代疆土未尝有大的变化,人民未尝有大的变化。此非无开拓之心,实无能为耳。” 嬴翌声音洪钟大吕,响彻宫殿:“地产不奉,粮草不足,此为其一。交通不便,信息不利,此为其二。体魄不强,气血不厚,不适环境,此为其三。技艺未进,手段不足,此为其四。” 他横扫一眼:“历朝历代,兴盛衰亡,更迭频繁,皆限于此而不得脱。” “而朕,非历代帝王。大夏,非历代前朝。大夏有人口万万,历代可有?大夏有十石良种,历代可有?大夏有精兵强将无所不破,历代可有?”他目如昊阳,照耀万方:“大夏有元器,历代可有?!大夏有元符,历代可有?!大夏有朕,历代可有?!” 最后道:“朕破时代之限,历代之上限已非大夏之上限。历代之九五,亦非大夏之九五。”他大袖一拂:“展露头角,尚未峥嵘,何谈飞龙?时代在变,尤以如今为最。众卿,顺‘易’而变,适应时代的变更,才不会有错。鉴之,勉之。” 嬴翌已然转入后殿。 大殿之中,一片鸦雀。黄宗羲缓缓拜下,语气颤道:“陛下圣哉,陛下圣哉!” 嬴翌的气魄,嬴翌的雄心壮志,没有任何一刻比得上此时清晰。那种豪壮,令人心折,更令人振奋难当。 郑允芝深深的吸了口气,走到殿中,道:“诚如陛下所言,众位同僚,鉴之,勉之!” ... 或许可以说是一次统一思想的朝会。 在此之前,如黄宗羲一般,认为大夏已至九五,当思过犹不及的朝臣不在少数。 却是受古来历朝历代的影响,旧有的认知。 却浑然忘了,大夏绝非历代前朝。 如今被嬴翌点醒,细细一想,果然如此。许许多多崭新的从未出现过的东西,在悄无声息的改变着一切。顺应时代的定义,大夏建国的确才只一个开始。历朝历代的确受限于时代,远不及大夏。 上限的拔高,统治阶层的眼光必须要随之拔高。 前朝历代,统治阶层的眼光受限于社会生产力的时代限制,只能局限于神州这片土地。没有更多的能力和手段,去继承炎黄祖宗开拓进取的精神。 而大夏已经打破了局限。 第一代元器交通工具,便可在一日之间横跨东西、贯穿南北。这是历朝历代如何也比不上的。只此一点,便决定了大夏开拓进取的步伐不会在这个时候停止。 更遑论元炁殿隐隐传出的飞天元器即将定型,还有嬴翌在这次朝会上没有提起的人道通讯体系。 帝国的一切基础建设,都是为拔高上限打破时代局限而做出的基础工作。陆地的道路交通体系、元器级运输工具、元器级战舰海船、飞天元器、及时到一瞬间的通讯体系,一步步的抬升帝国的上限。 而新的教化体系的普设,更是从根本处为此夯实地基。 嬴翌的苦心孤诣,终于开始显露出伟大的力量。 在这方面来讲,统一思想比破灭嬴洲的战果更重要无数倍。 对嬴洲的处置,很快进入实际流程。帝国新任命的嬴洲牧在朝会过后第三天便带着上百官员、吏员启程前往嬴洲。相应的,易阁下各部的工作也会迅速跟进。 根据计划,嬴洲牧在三个月内完成嬴洲治区的划分和基本统治框架的搭建,然后在军队的配合下,开始着手捕奴、徙民及与之共同进行的土地等相关政策实施。 如今是五月中,到年底开年前夕,嬴洲的统治机构必须要构建圆满。 同时,军队大部将会撤离,尤其是陆军。 当然,不会全部。嬴洲必须要驻扎一支陆军,人数不需要太多,一个部将级三千人足矣。而海军将会在嬴洲建立新的海军基地,并成立第三个海军战区,嬴洲海军战区。 这是早定的计划。 帝国的徙民政策,从立国前后便一直持续着,到现在仍然没有停止。打下嬴洲,必然是要迁徙一批汉民过去的。人数不需太多,五十万到一百万之间。 八月中,也就是三个月之后,从大夏本土迁移百姓至嬴洲定居将和运送奴隶共同进行。 依照嬴洲地域所限,嬴洲最多将保留五百万人的丁口。也就是说,近两千万倭人,将有四分之三被抓捕或迁走。 不过这都是小事。 元炁殿的元器民用化已即将上线。无论是海运元器还是陆地民用化元器,都将在近一个月内上马量产。 并且帝国的第四、第五元器工业区也即将建设完成——长安元器工业区、锦官城元器工业区。一个在关中,一个在川蜀。 如此一来,帝国的元器工业区分布,便显得合理了。北方京师通州元器工业区、中原河南南阳元器工业区、江南松江元器工业区、关中长安元器工业区及大西南的锦官城元器工业区。 伴随着第四第五元器工业区的建立,元器的量产进入更高层次。自然,元器民用化便理所当然。 以元器的运力和效率,徙民、运奴都是轻而易举。比如松江元器工业区的造船厂即将上马的民用级海船就是一种巨型海船。其前后有百丈之长,宽二十丈,上下有七层,一次性可以运载上万人!如果再苛刻一些,把奴隶不当人看,运几万也不难。当然,这种巨型元器海船运载能力够强,但却是建立在速度的牺牲上的。 其速度自然远不及战舰,只有战舰的三分之一。但比起当前这个世界上的其他船只,也足够快。 按照嬴翌的要求,这种巨型运输海船一次性要量产二十艘。如果全部下海,一次性运输的奴隶就可以达到几十万之众。倭国人虽多,也经不起多少次。 当然,南北两个造船厂,登莱船厂和松江府的船厂要全部下水二十艘这样的大船,即便以元器生产线的高效率,至少也要到明年去了。 较之而言,即将上马的陆地运输类民用元器,在乾丙型运输战车的基础上进行大改,主要集中在型态上。乾丙型运输战车是军用战车,有攻击性。民用的自然就不需要了。而且以运输为基准,民用的运输元器运载量比军用战车还要强。 当然,民用的运输元器坚固程度就不比军用了。其结构除了必要的地方,也就是沟通元炁的位置,其他的都用普通的钢铁或木材。 三九六章 泰西来使 所谓元器民用化,其进程并非一步到位。也不可能一步到位。第一批上马的民用化元器,仍为官方属性。 大夏帝国将成立一个新的部司,掌管海陆交通运输。首批民用元器自非民间个人所有,而归属于这个部司。 这个部司呢,是帝国易阁两院之下的第十部,交通部。地位与民部、商部、墨部、工部等齐平。主掌帝国的交通运输体系。 在道路交通体系进入流程之后,这个部司就进入搭建程序。如今已经开始运作。 这是元器民用化的第一步。由帝国主导、引导的第一步。 如今大夏帝国每走一步,都是历史性的一步,都是崭新的一步。崭新,意味着没有旧例。没有旧例,便没有任何可以参照的地方。必须要由帝国官方引导出一个合理的体系,并且元器的产能达到一定的水准之后,方能在民间全面铺开。 一段时间之内,元器运输将由帝国主导。等到时机合适,才会逐渐向个人开放。 一片新的领土,方方面面都是空白的。对嬴洲的处置,说来就人口和资源两个大项,但细化下去数都数不清。 不过大夏在这方面极有经验,处置起来倒也不难。无论是此前的漠南草原还是朝州,都积累了许多经验。 一个国家是否达到九五的标准,实际上从对外战争就能轻易看出来。能否发战争财,这是很显著的标准之一。 历代王朝从开国之君起势,逐渐扩张,便是一个发战争财的过程。等到他发不了战争财,打一仗没赚头,甚至亏损的时候,那么这个王朝必定已经达到他的极限,没有能力继续拔高,继续扩张了。 帝国打嬴洲,完全是大赚。动用兵力十四万人,只用了一个半月的时间,而收获的是一片州级的领土、近两千万人丁、金银矿藏等资源无数。无论怎么比较,都是赚,而不会亏。 战争是有必要性的。要么是利益所向,要么是被逼的。而没有利益,也未曾被逼迫,那才应该称之为无义之战。这里应该解释为没有意义的战争,而不是没有道义的战争。 对嬴洲的处置,中枢拿出方案,嬴翌便不再过多理会。嬴洲牧具体怎么做,嬴翌只看结果。做的好,自然有功。做的不好,自然有罚。 而几个使团的联袂到来,将帝国中枢的目光,从对嬴洲的处置上移开。 华夏纪三年九月上旬,广州牧急奏中枢,言泰西欧罗巴诸夷遣使来访,于广州登陆,正在广州驿管等候。 帝国交通体系的建立,大大缩减了地方与中枢之间的空间阻隔。而元器民用化的开始,更是将空间阻隔缩减到一天之内。 头天中午泰西使团抵达广州,今日中午广州牧的奏报已在嬴翌手中。 当然,嬴翌本身对此还是不满意的。不是对广州牧不满意,而是对通讯延迟的不满意。中枢元灵天眼刚刚拿出了铺设人道通讯体系的具体方案,但还没来得及实现。 “如果实现了,广州发生的事,便可及时传报中枢。”嬴翌放下广州牧的奏报,对一旁的阎尔梅笑道。 作为人道监的监事,阎尔梅可以说是距离天子最近的官员。因此许多事,他比郑允芝知道的更早。比如人道通讯体系。 “陛下,很多时候臣都有身在梦中的错觉。”阎尔梅道:“若说道路交通体系还是看得见摸得着的,这人道通讯体系臣便一头雾水了。” 嬴翌哈哈大笑:“用卿也钻研过元符、元炁之妙。如何一头雾水?” 阎尔梅道:“只是新旧交替,变化太快。陛下。” 嬴翌颔首:“适应就好。” 然后才道:“泰西诸国遣使来访,用卿对此有什么看法?” 阎尔梅道:“无非试探而已,陛下。”他道:“陛下雄心壮志,帝国扩张的脚步未曾有一刻停止。如今于漠北、西域、藏地、南越及南洋诸地,帝国与各方势力衅缠。尤以南越、南洋和藏地以南的身毒,乃泰西诸夷势力触角之所在。大夏动了他们的利益,他们当然坐不住。” 嬴翌颔首笑道:“不错。泰西与神州虽远,但历来都有交流,前朝时候还曾教他们吃过亏。他们对神州,是有一定的了解的,也许不详细,但必定知晓神州并非南洋那些岛上的土著可以比拟。因此心中必定忌惮。心中忌惮,路途又遥远,便不敢直接开战。但朕的大夏损了泰西诸夷的利益,则又不能不管,由是要先试探一番,看看朕的态度,摸一摸大夏的根底,再来决定如何对待。” 阎尔梅道:“陛下英明。” 嬴翌失笑:“他们既然来探底,那就给他们好好看看吧。” 然后道:“拟诏,告诉广州牧大方一些。” 阎尔梅心领神会:“遵天子令。” ... 驿站体系是帝国最初的通讯体系,所谓十里一驿,在大夏主要用于传达信息、递送信件、给过路的客商、行人落脚、住宿之处,并非只为官方服务。 驿站体系很早就建立起来了。前朝留下了深厚的根基,因此重开驿站体系不难。 最初的时候,驿站分官、民两用。有内、外两院之别。驿站的内院是官用的,用于传达中枢邸报、诏令及地方奏报和接待官员、外使等等。外院才是百姓行商落脚休息、传递家书的地方。 驿站的分布,是按照帝国道路交通主干道延展的。 随着帝国局面的变化,驿站的功能也渐渐有所变化。最大的变化,就是府级及以上级别的驿站逐渐变成车站。 而州、府级的驿站有两个,也就是同一个州、府治所,有内外两座驿馆。一座在城里,一座在城外的主干大道上。城里的为官府专用、属礼部,城外的为民用及车站,属交通部。 泰西诸夷使团抵达广州之后,便被安排在城里的驿馆休息。 这回万里而来的泰西使团有五个成分,西班牙、葡萄牙、荷兰、法兰西和英吉利。 他们在东方都有利益所在,因此一道同来。 三九七章 五国 “爱德华爵士,克伦威尔党魁刚囚禁了查理一世国王陛下,我认为英吉利应该无暇他顾才对。”西班牙使团马克西爵士捏着鸡蛋大小的瓷杯,与另一个大胡子站在廊边,外面正淅淅沥沥小雨绵绵。 大胡子爱德华爵士笑了笑:“东方有我们的利益所在,而克伦威尔党魁代表着我们的利益。况且王党已没有任何力量,怎么会无暇他顾呢?” 他言罢,转言道:“我倒是听说腓力四世国王陛下最近日子不太好过。加泰罗尼亚正在反抗他。” 马克西爵士笑容一收:“这对国王陛下来说并不是大事。” “或许吧。”爱德华爵士耸了耸肩。 两人明智的在这些问题上揭过,马克西转移话题道:“爱德华爵士,你对我们现在身处的这个国度有什么看法?” “很好。”爱德华爵士眉头一挑:“这是个很美妙的国度,不是吗?马克西爵士。”他举了举指间精致的瓷杯,道:“这样的杯子虽然很小,但很精致,很美丽,而且酒虽然烈,但够醇。我很想拥有一套。如果回国的时候能带回去一套,我想他们都会羡慕我。” “祝福你的愿望可以达成。”马克西爵士笑了笑:“的确是个很美妙的国度。你看这座城市,人可真多啊。” 背后传来一个声音:“很多。我之前跟翻译打听了一下,这座广州城就有一百二十万人。拥有一座主城,四座卫星城。比起伦敦和马德里也不差一点。” “噢,希拉克爵士。”马克西爵士和爱德华爵士一起转身,举杯示意。 希拉克爵士是个还算整洁的中年人,脸上的毛发没有前面两位茂盛。他笑道:“我来之前,马扎然首相告诉我,不可小看这个国家。我听说广州只是这个名叫大夏的国家近四十个同级城市中的一个,我无法想象这个国家到底有多大。” “或许汤若望传教士的日记里每错。”又一个个子矮小的金发青年走了过来:“他说这个东方的国度拥有两亿人。如果广州真的拥有几十个同等级的城市,那么可以得到证明。” “也就是说,我们的到来是正确的。”第五个人走来:“我很难想象,跟一个拥有两亿人的国度开战是什么滋味。而且他们并不弱小,可以说很强大。” “威廉姆斯爵士、坦吉爵士。”前面三人皆举杯致意。 “我们来到这里已经超过一天,我不知道他们会怎么安排。但我十分想见到他们的国王。汤若望说那个人好像神灵一样。” “只有主才是神灵。人间没有神灵。” “我们不应该讨论这个问题。主或者神灵。我们应该讨论眼前的事。不知道你们还记得前天抵达的时候,远远看见过的那几艘战舰吗?可真是大家伙呀。” “可不只是大。它们并非木制的。” “速度奇快。” “难怪我们的总督向国内求援。这样的战舰恐怕牢不可破。”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这次能买几艘回去,就算是一艘也行。” “我认为不可能。如果是你,你会卖吗?” “也许?” 正说着,有卫兵到来:“各位爵士阁下,他们的官员来了。” 几人一听,对视一眼:“看来我们的行程已经有定论了。” 在驿馆的大厅中,他们见到了大夏的官员。一个年轻的官员,浑身上下洋溢着温润如玉的书卷气质,挺拔而且英俊。 虽然衣着和发饰风格跟他们不一样,但其华丽珍贵之处,暗暗让五个人羡慕。要知道,用丝绸做的衣服,在欧罗巴可是天价。一般的贵族还穿不起。 他站在面前,令人自惭形秽。 翻译站在一旁,为他们互相翻译。 就语言来说,泰西诸夷在南洋经营了近百年,无论是南洋的土著,还是一些在南洋混生活的汉人,都是可以的。 礼部的官员先与五人各自一礼,礼毕,才开口笑道:“诸位到来的消息已传报至京师。奉天子令,请诸位做好准备,明日一早出发,启程前往京师。” 翻译者将语言翻译过去。 五人一听,齐齐露出惊讶之色。 爱德华爵士道:“我们前天中午登陆广州,现在是第三天上午。我听说大夏很广袤,消息传递的这么快吗?” 礼部官员笑道:“本官这里说来,你们大抵是听不懂的。或许你们可以自己亲身体会。” 有种睥睨的味道。 爱德华五人一听,心里生火。 翌日,辰时的钟声敲响,下了两天的雨终于停了。而天边的红日正冉冉升起。 帝国大一统,车同轨,书同文。便是在时刻这方面,也有新的发展。主要还是下限和准确度的拓展。 诸夏自古将一天分为十二个时辰,以十二地支划分。在时辰之下,有刻。然而与一盏茶、一顿饭、一炷香、一息这样的描述一样,都不甚精准。 大夏一统之后,在时辰的基础上,向下更精准的拓展。而其精确之处,虽然参照了日晷的一些道理,但更多的,还是自元炁奥妙中得到的道理。 天地之间元炁的循环,因不同环境、不同时间,其波动亦有不同。这里面有一个恒定的规律。元炁的波动幅度根据时间的变化而变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轮转。 这里面的道理,是嬴翌拿出来的。交给元炁殿,将之实践出来。便是如今全国通用的精准时刻。 每一座州城都有一座元炁钟。其上有最精准的标刻,并会在整点时辰的时候,自动敲响钟声。 元炁钟的精准度令人叹为观止,其精准到一息的百万分之一。当然,这种精准刻度的钟表只有元炁殿有一座,各州城的钟表只精准到一息。大概跟一秒差不多,但并不类等于一秒。 这时代的欧罗巴已经有较为精准的时刻体系,但在本质上,实际上并不比诸夏领先。 诸夏并非没有精准的时刻,只是从来没有普及过。因为对于百姓而言,精准到一息没有任何用处,便不曾普及。 而元炁钟是有别于此前或当前任何一个时间标刻体系的另一个体系,其与元炁的波动规律直接挂钩,精准程度无与伦比。 说来爱德华等五位使团首脑,在广州的这两天,用自己携带的钟表与每一个时辰响起的钟声做过对比,虽然时刻体系不同,但不得不承认这里的钟声其精准度比他们的钟表要高。 三九八章 登车 “各位爵士早上好。” 马克西爵士早已换好礼服,手里拿着他珍爱的蓝宝石手杖,脸上笑眯眯的。 爱德华爵士看了看怀表:“刚好七点钟。他们的钟表仍然如此准时。” “走吧。”威廉姆斯爵士面无表情道:“昨天那个官员蔑视的表情让我一夜没有睡好。我就想看看,我不懂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亲爱的威廉姆斯爵士,你不应该如此生气。或许他们的国家并不大?汤若望的日记全都是虚构的呢?” “希望如此。” 卫兵进来:“夏国的马车已经到了。” “那我们就出去吧。”马克西爵士道:“都准备好了吗?” 其他几人没说话,一路穿廊过扉,出了驿馆,门外十辆马车早已等着。那张令马克西爵士等人非常不舒服的年轻官员的脸又出现在眼前。 “本官奉命送各位使者前往城北车站。”礼部官员微微一笑,伸手引道:“请。” 此番五国使团人数皆不多,最多的西班牙使团也不过九人。最少的英吉利才五个人。加上一些礼物、行礼之类的,十辆马车绰绰有余。 年轻的礼部官员与五国正使坐上第一辆宽敞的马车。两匹马拉的马车,内部宽敞,两侧有玻璃窗,明净透彻,可以清晰的看到窗外的一切。 “这里很繁华。”大胡子爱德华爵士望着窗外,一边说话:“很有特色,跟伦敦是两种风格。” 当然是两种风格。此时的欧罗巴,可以用一个脏字来描述。城市街道狭隘,到处都是垃圾、粪便,没有下水道,没有专门清理垃圾的人员。车里的五位使者早已习惯了欧罗巴城市的环境,到广州反倒不习惯,觉得很奇异。 久在茅厕,不知其臭。 广州的街道极宽敞,至少主街宽敞无比。这是经过一定程度的改造的。州府一级城池内部的主干道,必须要达到五丈宽的标准。马车行进在这样的街道上,那种开阔、宽敞的感觉,一览无遗。 熙熙攘攘的人群在街道两侧来往,街道中是车水马龙。各式的马车络绎不绝。有载人的,有运货的。 “回国之后我或许会向克伦威尔党魁建议改造伦敦。”爱德华如是对另外几人说道。 出城一路话不多,翻译也乐的轻松。马车从北门出,三里,便见一片开阔、宽敞的建筑出现在眼帘里。一条宽达九丈的大道坦途从旁边擦过。 “那便是车站。”礼部官员笑道:“诸位将在这里登车,最多明日下午便可抵达京师。” 这还是考虑到沿途要停顿休息。如果一刻不停,当天天黑之前便能抵至。 马车到车站门口,那条坦途大道被车站挡住,马克西爵士等人下车之后,还忍不住向那边张望。 坦吉爵士还特意问起,礼部官员笑而不语,这让他很生气,恨不得在那张笑脸上来一拳。 “本官便送到这里。”礼部官员与早已候在站外的接应吏员交接了一下,然后对使团道:“请各位随他入站,早早登车。” 最后微微一礼:“告辞。” 接应的吏员与礼部官员作别之后,笑容可掬的对泰西使团道:“各位使者请跟紧在下。” 从宽阔的好像城门的车站大门进去,紧随吏员身后,从车站里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过,他们来到一扇关闭的门前。 使团不少人还频频回望——因为车站里熙熙攘攘全都是女的。 吏员见状笑道:“那些都是奴隶,没有什么好看的。各位请跟在下在这里稍候片刻。” “奴隶?” 爱德华爵士不禁问道:“这里都是奴隶吗?” 吏员驻足:“不错,都是奴隶。” 翻译者及时翻译。 爱德华一听,顿时露出怒色:“我是英吉利的爵士,是贵族。你竟然让我到这个都是奴隶的地方来?!” 其他使者都回味过来,皆面露不虞之色。一双双眼睛盯着吏员,希望得到解释。 吏员不负众望,笑道:“各位使者请不要生气。” 他道:“车站并非奴隶专属。只是近日从嬴洲运来许多奴隶,要发卖到内陆各州府,需要尽快运过去。平时车站人并不多。而且大夏的官员和勋贵如果要远行,也同样在此登车。” 这个解释让使团怒气渐消。 马克西便问:“这个叫做车站的地方,倒是很新奇。似乎是集中运输的用途?” 吏员听到翻译,笑道:“这位使者说的不错。车站的用途正是集中运输。” 威廉姆斯爵士道:“那么之前看到的那条大道,很宽敞的那条大道?” “不错。”吏员笑道:“各位看到的,是帝国的纵乙大道。北起于极北漠南的广武府,至广州货运码头而止,长万里之遥。各位使者前日并非自货运码头登陆,因此不曾见过。” 几位爵士听过翻译,不禁惊讶连连。马克西道:“真的有一万里那么长?那条路很宽,而且好像是石头垒砌的,那该要多少人一起劳动才能修成?” 吏员笑道:“当然有万里之长。路面的确是石头的,而且有三尺厚。这样的主干道帝国有六条,纵贯南北的有三条,横贯东西的有三条,皆万里之遥。天子圣明,发奴隶千万筑路,近两年才得以竣工。” 马克西等人听完翻译,一个个瞠目结舌,脑子一片空白。 当然,心中疑惑仍有,并不完全相信。 稍稍回过神来,几个爵士各自交流的一下眼神,爱德华开口又问:“贵国有很多奴隶吗?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抓来的?我们的国家也抓捕奴隶做工。” 吏员道:“大夏如今拥有奴隶超过两千万。有北方草原的蛮族,有西域的波斯人,亦有藏南的身毒人,以及刚刚被帝国击灭的嬴洲人。” 大夏帝国奴隶的成分,除了吏员所言,还有本是大夏神州土地上的一些顽固不化的他族之人。加起来不但超过两千万,甚至已经接近三千万这个数字。 单单嬴洲便有一千五百万人奴隶! 而吏员口中所言的几个成分,除了草原蛮族,其他的,几个使者都心里有数。波斯萨法维帝国距离欧罗巴并不远,还曾与神圣罗马帝国交战。至于身毒就更不必说了,身毒次大陆上,这五个国家皆有利益所在。帝国在身毒边境的行为,虽然还没有直接影响到他们的利益,但他们已有耳闻。 三九九章 见闻 嬴洲二字,翻译者翻译过去,便是日倭。 几个使者一听,日倭国竟然被大夏灭了,这个消息让他们心中震惊难以掩饰。 泰西诸国并非不知日倭。二者之间因传教、海贸的缘故,曾多有矛盾。德川家光实行闭关锁国政策,驱逐了包括荷兰、西班牙、葡萄牙在内的几个国家的商人,严厉禁止他们自由出入日倭,并极度排斥天主教。 而对此,他们没有更多的办法。只能遵循日倭幕府的规定,憋屈限制在长崎交易。 在他们眼中,日倭并不弱小。 一个并不弱小的国家,就这么被灭了,如何不让人震惊?关键是时间——大夏封锁海疆才多久?在那之前,他们的商船还跟日倭交易来着。却转眼就没了。 马克西几人从各从自的眼神里,读到了更加深沉的警惕。 而吏员仿若不见,还在说话:“诸位都知道我大夏禁海。此乃帝国国策,不容动摇。日倭请求大夏开海,却不愿付出代价,以此戏弄天子。又因日倭曾危害前朝,为报祖宗之仇、戏弄之恨,今年四月,天子发兵十万,跨海攻伐日倭,四十四日而止。斩首三十万,俘获二十万。并拟将其丁口一千五百万打为奴隶...” 越听,几人越震惊。 他们不知道吏员所言是否夸大,又夸大了多少。但日倭如果真的被夏国灭了,而且真的只用了四十四天,而且真的一战杀死了三十万人,那么对眼前这个国度的评估,就必须再提高几个层次。 紧闭的门外,忽然传来铃声。吏员猛地住口,然后笑道:“诸位使者请做好准备,马上就要登车了。” 门缓缓打开,马克西爵士等人抬头望去,一瞬间,仿若雕塑。 ... 且不说庞大如同怪兽的元器运输车是如何的令这些欧罗巴的土包子震惊,亦不说万里阻隔朝夕而至,更不说跨江跨河的宏伟大桥征服天堑是怎样的伟岸。 且说吏员将使团送上元器运输车之后,才猛地吐出口气。走出车站之后,站外正有一辆马车等候。 “林兄。” “江兄。” 马车里等着的,正是此前送使团到车站的那位官员。 “江兄感觉如何?”年轻官员笑问道。 “虽说背后议论他人极为失礼,但林兄问起,我不可不说。”他道:“这些欧罗巴的西夷使者看着倒是矜持,就是一身气味实在难闻。” “呵呵...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江兄,辛苦了。”林姓官员笑道:“我送他们出来,共乘一车,也被憋得实在有些受不住。” 些个欧罗巴西夷的使者,穿着礼仪虽不同大夏,模样长相磕碜了些,但毕竟还过的眼。就是一身气味太难闻了。狐臭、汗臭,也不知几多年没洗过澡。再夹杂着浓重香料的气味,那酸爽,真心让人接受不了。 就好像...放了几天的潲水。 “左右你我的任务是完成了。”江姓官员摇头道:“...驿馆或可设一澡堂,专门为他们准备。” 林姓官员哈哈大笑。 二人回广州城复命不提。 巨大的元器车以半个时辰五百里的速度从广州出发,午后抵湖广武昌府,在江夏休整半个时辰便继续出发,跨过刚刚修造完成的汉-江长江大桥,继续北上。 汉-江大桥是继开封黄河大桥之后,第四座修筑成功的跨天堑桥梁。另外两座一座在徐州,为徐州黄河大桥,一座于应天跨长江,为江宁长江大桥。 汉-江大桥,便是汉阳-江夏长江大桥的简称。与开封黄河大桥属同一主干道,皆是纵乙所属。另两座纵甲所属。 跨江河天堑之大桥,自开封黄河大桥修筑成功之后,其后三座皆是在近三个月内差不多同时间竣工的。第一座是积累经验,后面的自然要简便太多。人力不缺,物力不缺,模块化的修造,速度自然不慢。 当前这个时候,纵丙大道的主要桥梁,也正在修筑当中。 午时中,元器车停在江夏车站,半个时辰后的未时初继续出发,出站不久便至江边。早已被元器车速度和沿途所见所闻震惊的麻木的泰西使团的使者们望着那条跨越大江、见首不见尾的大桥,惊呼阵阵过后,都沉默了。 到傍晚时分,天色将晚,他们抵达了开封。 继续启程要到明天早上,但为了方便,并未进城,而是住宿于车站当中。车站本为驿站所改,住宿自然是有的。何况是外国使臣? 开封的车站就在开封黄河大桥的南桥头不远,马克西等使者用过极具大夏特色的晚餐之后,便心急火燎的要到开封黄河大桥的桥头去看看。 伴随他们一路的一位吏员并不阻止,笑呵呵的叫来几辆马车,一路望桥头而去。 还在马车上,远远便望见那承载桥梁南端的桥头金属架。三根好像艺术品一样的巨大金灰色金属柱交叉依偎着,其中两根在河面,其底端深深的埋入昏黄的河水里,一根在岸上,好似从地里长出来的天柱。 三根金元合金柱形成一座立体四面体,共同担负起沉重的桥头。双层桥梁从金元合金柱的两层横梁上延伸出去,每隔百米,便有两根金元合金柱托负,直到肉眼不可见。 马车吃力的攀上不急不缓的坡,终于来到桥头上。黄河的河面高出两岸几许,大桥在远处看来,更如天桥一般。 泰西使者们忙不迭跳下马车,一个个奔过宽阔无比的桥头,来到一侧的桥栏边。 吏员不急不慢的跟着,笑眯眯的。 一阵惊叹过后,爱德华爵士叹道:“我们大错特错,汤若望没有错。这样的奇迹,如果没有亲眼目睹,我甚至会以为神灵也无法做到。” 马克西等人沉默片刻,坦吉爵士低声道:“这个国度太强大了...那些车的速度...我甚至以为我们在飞。” “我最讨厌的是他们看我们的眼神。就好像我曾经看那些入城的贱民一样。那个官员的笑容太恶心了!” “小声一些,他过来了...” “我们去旁边说,把翻译支开。” 马克西几人支开翻译,到远处嘀咕起来。 “我们从广州出发,中间停留的那个叫江夏的地方,还有从江夏跨越大桥之后的汉阳,看起来都不比广州差。” “不止。沿途还有许多城市,虽然隔得很远,但看起来都不是小城。我们抵达叫江夏的地方,途中最多四个小时,车的速度很快,四个小时或许有七八百英里。”爱德华爵士满面愁容:“那几乎相当于从苏格兰的海边到英格兰的海边的距离,那是整个英吉利的长度!” 四零零章 心思 “不知道各位是否注意过某些地方——很多人,很多巨大的机器,还有类似我们乘坐的那种车——他们还在修路。我问过那个官员,他跟我说了他们皇帝,被他们称作上天之子的人的大计划。他们要把道路修到每一个村庄,我无法想象,一个东西、南北距离至少五千英里的巨大国度,需要多少人力物力才能完成这样惊人的计划。”英吉利使团爱德华爵士道。 “或许跟我们乘坐的车一样,他们有极强大的修路技术。而且他们有三千万奴隶。”威廉姆斯爵士道:“葡萄牙所有人加起来也没有那么多人。” “不,加上荷兰。”坦吉爵士道:“荷兰加上葡萄牙加上西班牙,所有的,或许有三千万人。” “而被他们充作奴隶的青壮年男性就有这么多。”爱德华爵士道:“设想如果我们发生战争,他们只需要把他们的奴隶武装起来——这并不难。我认为眼前这样的桥梁消耗的钢铁就可以武装起上百万的军队。” “甚至更多。”西班牙马克西爵士道:“知道这座桥梁有多长吗?超过十英里!” “我们不应该讨论战争。”法兰西希拉克爵士叹道:“这并不明智。这是一个拥有三千万青壮年奴隶和两亿人口的超级国度。比整个欧罗巴加起来还要强大。我认为应该庆幸,庆幸他们距离欧罗巴非常遥远。我们是来谈生意的,不是吗?” “或许。”爱德华爵士皱着眉头道:“或许我们认为的遥远,对他们来说并不遥远。他们已经有波斯奴隶,一定与萨法维帝国发生过战争。我不认为萨法维帝国是他们的对手。如果他们击败吞并了萨法维帝国,奥匈帝国就不远了。” 此言一出,众皆沉默。 是啊,欧罗巴的遥远,对大夏也许并不遥远。 “他们喜欢修路。”威廉姆斯爵士满脸沉思:“如果他们打下一个地方,就把路修到什么地方。只看我们乘坐的这样的车的速度,就让人坐立不安。而这,只是民用的。我们还不知道他们的军队,用的是什么样的车。” “所以我们必须要低头。” 马克西爵士微眯着眼睛:“这个国家使用奴隶。这说明他们不是绵羊,而是狮子。我听说这个叫大夏的帝国才刚刚取代之前一个王朝,才建立不到四年。四年就这样强大,十年呢?” “低头?马克西爵士,你身为一个贵族,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坦吉爵士指责道。 马克西爵士笑了笑:“我们打不过他们,当然要低头,这有什么值得讨论的吗?但我并没有说永远低头。我们应该借助商业的手段,从他们手中夺取一些技术,比如我们乘坐的那种车,还有他们的舰船。我们也有了技术,当然就不怕他们。” “希望如此。”爱德华道:“如果是我的话,我不会把这样的技术泄露出去。” “当然,当然。他们的国家当然不会,他们的上天之子也不会。但那些官员可不一定。”马克西胸有成竹道:“人都是贪婪的。” “所以,我们要先臣服?”荷兰的坦吉爵士不愉道:“我们的舰队纵横大海,征服了大海,征服了美洲,征服了阿非利加,那里同样广袤...” “但无论美洲还是阿非利加都没有夏国,不是吗?”马克西爵士道:“他们没有两亿人口,没有一个统一的国家,甚至连军队都不成建制,武器还是石头的居多。所以我们能征服他们。但这里不是。” 马克西爵士顿了顿,说道:“见到他们的上天之子的时候,我们必须要恭敬一些。诸位,想想吧。” 他们各有所思的回到车站,休息了一夜之后,翌日一大早继续启程,跨过开封黄河大桥,入河北,中午在保定休息了半个时辰,下午傍晚前便抵达通州。 帝国的三年国庆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十月即将到来。 泰西诸夷的使团抵达京师之后被礼部安排在礼部驿馆休息,直到十月初一大朝会,才在那座金碧辉煌、威严厚重的宫殿里,见到了那位人间神灵,上天之子。 不需要他们刻意恭敬,在见到嬴翌的那一刻,他们就必须要恭敬。在嬴翌不经意的威压之下,没有任何人可以抬起头来。 献上国书、礼物,朝会上并未真正进入正题。嬴翌是天子,当然不会亲自下场。就算是这五个国家的国王到他面前,也一样。 二则具体的事务,有礼部处置。 朝会过后,天子阁中,嬴翌把郑允芝和黄宗羲留下。 “泰西诸夷的来意溢于言表。”嬴翌道:“从广州至京师,其所见所闻必令其不敢造次。眼下帝国的脚步尚未触及欧罗巴,亦没有与之直接开战的必要。” 郑允芝微微颔首,道:“陛下圣明。海军禁海之后,西夷的利益受到巨大损害,彼必不敢造次,便有求于我。或如日倭一般,请求开海、贸易。” 嬴翌笑道:“不止如此。西夷,强盗也。开海、贸易固然是彼所求。但这只是其一。” 郑允芝恍然:“且有大夏技艺,譬如战车战船之造法?” “然也。”嬴翌笑道:“西夷手段无非三种。其一商业入侵。其二宗教入侵,最后才是战争。其二其三不提,大夏文明自成一体,没有西夷传教的余地,战争亦非考虑之内。自然以商业手段达成其目的。” 未曾说话的黄宗羲此时不甚双利,他认为一个天子,一个宰辅,话里话外都是利益,所谓君子不言利,这成何体统? 当下道:“陛下对礼部有何示下?” 嬴翌哑然失笑,道:“黄卿莫急。西夷此来,必被震慑,不敢开启战端,必转为商贸谈判。如今帝国物产渐丰,朕已有意开海,他们来的正的时候。不过彼等并不知道朕有意开海,礼部之责,便在于此——南越半岛和南洋是诸夏固有的文明圈,朕不曾想过一步到位,并不寄期望于通过谈判教他们让出南洋和南越半岛,但可以先夺回一部分。礼部的职责,便在于此。” 黄宗羲心下了然,道:“南越半岛诸国多为历代属国,而南洋各岛,也多有汉民居住,大夏作为炎黄之承嗣,陛下作为诸夏之族长,合该如此。” 嬴翌微笑抚掌:“黄卿言之有理。” 四零一章 条约 爱德华、马克西一行人在朝会上递交国书、礼物之后,便被客客气气的请出紫禁,回到礼部驿馆。 一路神思恍惚,沉浸在嬴翌的天子威严之中不可自拔。 直至礼部驿馆之外,从马车上下来,才略回神。互相对视之间,发现对方眼神里还残留着难以言喻的敬畏。 没人说话,直到进入泰西使团独属的园林院落。 “主啊,这是一个地狱一样恐怖的国度。” “那个人,那个人为什么会那样强大,不,那不是神灵,一定不是!主啊,请原谅我的动摇!” 门一关上,使团中便有五个人面色惨白的开始忏悔、祷告。 马克西等人顿时面面相觑。 爱德华连忙问其中那个属于英国使团的忏悔者:“怎么回事?安德鲁修士?!” 没有一个人回答。 直到入夜,那五个人才渐渐缓过来。 然后,马克西等人才完全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这样。 “这个国度的皇帝,他们称之为上天之子的人,是那样的强大。在我的眼中,他浑身笼罩着如同太阳一样的光芒,炽热、伟岸、无边无际!” “那座宫殿中,上百位官员,每一个都极度强大。这令我难以置信。即便是梵蒂冈的圣骑士和苦修士,单个比起来也有所不如。” “我以为我之前看到的,只是个例。在广州看到的那几个官员,还有一些执法者,还有跟随我们一道来到这里的官员,他们都非常强大。” “如果不是个例,那么这个国度的官方人员,全都是这样强大的话,他们是无敌的。除非主降临人世!” “主啊,请接受我的忏悔吧。我甚至以为这里就是天堂,是伊甸园,而他们就是强大的无所不能的天使!” “这是地狱,他们是魔鬼!” “我要离开这里,立刻离开这里!” 第二天,随团的几位教会修士执意要立刻离开,好歹被几位爵士劝住。 “我们知道,一个强大的国家必定有其超凡的力量。就算阿非利加的那些土著部落,不也有巫师吗?但我们身为凡人,无法看清世界的本质,如果各位苦修士就这样离开,那么我们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没必要的。”一位苦修士惨淡道:“你们看吧。” 在驿馆外的大街上,一队全副武装的甲兵正迎面而来。远处街口,一些执法者正在巡视。在几位苦修士眼中,这些人浑身都散发着炽热的力量,强大、激烈。 “连街道上最低级的执法者都是非凡的,我害怕看的越多,我就越动摇。信仰是我的生命,动摇了信仰,我就再也不能上天堂侍奉主了!” “但我们奉国王陛下的命令来到这里,如果就这样走了,也无法向伟大的主交代啊。各位苦修士,如果这里是地狱,就更应该了解他,然后打败他,将主的光辉洒遍这里。” “随你怎么想吧。如果他们的强大是常例,那么我并不认为欧罗巴诸国能够打败他们。” ... 嬴翌并未过多关注欧罗巴西夷使团的动静。无论他们有什么动静,都不会对帝国造成任何影响。 以如今大夏的强横,如果不是基础还未打牢靠,要横扫这颗星球,并不难。 任何的阴谋诡计,任何计划,都如同脚下的蚂蚁爬行,微不足道。 朝会上,嬴翌也看到了那几个教会的苦修士。对此嬴翌没有任何想法,太弱小了。 正如大夏的修道士一样,他们也许是百人敌,甚至千人敌,也许有一些出其不意的手段。但面对帝国的兵锋,他们也无从抵挡。 就算是张天师那样的人物,曾经的天下第一人,面对如今全副武装的帝国军队,一千人他都吃不消。 如果换成禁卫军,百人他都不一定敌得过。 限制帝国扩张的,不是军队不够强大,而是基础设施的不齐备。道路交通的空间阻隔,还未完全普及的元器军备,都是限制。 而对欧罗巴,帝国的手还没有那么长。嬴翌的路,是一步一步走的。不解决了身毒莫卧儿,不解决了萨法维等大陆中西部的国家,帝国并不准备与泰西欧罗巴开启战端。因为没有必要,也没有利益。 大夏三载发展,物产逐渐丰富。帝国的发展趋势注定了禁海政策即将结束。 用帝国的丰富的物产去掠夺欧罗巴的财富,并带去帝国的威严,这是第一。第二,开海,便意味着帝国将进入大航海时代。无论欧罗巴口中的美洲,还是阿非利加,亦或者南洋群岛之南的那片陆地,帝国官方暂时不会与欧罗巴直接竞争,但会鼓励民间的商人去与之竞争。 开海,是帝国进入另一个阶段的开始。 这是一种必然。 但欧罗巴诸国不知道,他们有所求。因此完全可以藉此从他们身上刮一层肉下来。 在欧罗巴使者被震摄,并有所求的前提下,礼部的谈判进展极快。 到十月中,终于签订了一份国书。 书面规定,大夏帝国有权力在南洋诸群岛驻军,并与泰西诸国互不干涉。大夏帝国的商船可以行走全世界,泰西诸国不得以任何手段阻拦,否则将面临大夏帝国的军事报复。 开设广州、泉州及松江、长崎四处市泊司对外贸易,并规定相应物产的关税。泰西商船可以自由在这四处港口停靠、交易,但必须遵循大夏帝国的律法,一旦触犯,严惩不怠。 相应的,国书五国必须也要开设互市之所。大夏的商人、子民抵达该国之后,必须享受应有的待遇。如果被侵犯,该国将面临大夏的报复。 国书五国的子民通过考察之后可以进入大夏,旅游或者其他。但必须要遵循帝国的律法。 一年之内,大夏与五国将在互市之所各设使馆,便于双方交流。 一应条款,涉及到互相诸多利益,在物产、奴隶等贸易上,都有明确的规定。 另外在货币兑换方面,也做了相应的规定。 至于泰西诸夷使者提出的涉及高深技术和军事方面的交流,帝国并未应允。 泰西使团对此也没有办法,他们矮了一头,处于劣势。但认为可以慢慢来,总能撬开一道缝隙。 这份条约式的国书签订以后,泰西使团立刻离开大夏,不久,欧罗巴开始盛传有关大夏的消息。 四零二章 开海 所谓治大国如烹小鲜。治理一个国家,如同轻轻松松炒个菜那么简单。譬如前朝,那些个大臣经常上书皇帝,让皇帝治大国如烹小鲜,要如何如何垂拱而治,等等等等。 实际上都是些废话。大事当小事做,不动声色就把一切计划好,做好,最关键的,还是在人。对皇帝来说,要心里有数,有谱子。精力不能被太多的勾心斗角牵扯。 对历代前朝而言,这是大臣跟皇帝争夺权力的一个借口。垂拱而治,把国家大事当烹饪小鲜,言下之意就是让天子把权力都交给臣子,天子自己去玩,一切有臣子来做。 任何事,都有两面性。天子背负苍生,权力归于一身,都是坏处吗?不见得。这跟天子本身的能力直接相关。如果天子能力强,高瞻远瞩,手段高强,那么权力集中于一身,他能够做到的事,绝非权力分散所能比拟的。 权力的分散,看似有一种皿煮的感觉。但实际上只不过是将一个人的权力分散到某一个阶层去。社会还是那个金字塔,只不过最顶端的不再是某一个人,而是某一些人。整体结构没有任何变化。 好处是看得见的,坏处也是看得见的。好处在于可以避免某一任天子昏庸——毕竟天子不长生。手段再强的,秦皇汉武,不也一抷黄土?不是每一个皇帝都是英明的,英明的天子也会老,也会昏庸。 而坏处,便在于拖沓和掣肘。 因为无人乾纲独断,那么任何一件事,便需要取代天子的这个阶层的人们互相去扯皮。互相妥协,互相掣肘。然后把一件事办出来——绝对无法百分百的办成,因为妥协和掣肘,能有六七成便很了不得了。 没有任何一个制度是绝对顶好的,也没有任何一个制度是绝对顶坏的。无论是君权至高,还是皿煮无敌,都有其两面性。 制度是平行的,不是递增的。只看合适不合适,客观来讲是不应该以好坏论定的。 便譬如近亲结婚这种事。在当前这个时代,表兄妹之间成亲比比皆是。千年以降便是如此。而在嬴翌穿越前的那个时空,这是不允许的。 表兄妹成亲后代全都是畸形儿吗?不。只能说表兄妹这样近亲之间的后代,产生畸形儿的几率要大一些。然而,近亲之间的后代,产生天才的几率也更大! 无论东西方,很多杰出厉害的人物,其父母都是近亲。 说到底就是两面性的问题,不是一加一等于二的问题。社会的问题,都存在两面性,没有绝对的好,没有绝对的坏。 闲话休提。 对嬴翌而言,或者说对大夏而言,君权至高是一种必然。这种至高,必定远超历代王朝,权力的高度集中的程度令人难以想象。 因为大夏不同于任何一个时期,嬴翌本人不同于任何一个皇帝。 他有悠长的寿元,强大的神魂,昏庸?不存在的。人说老而昏聩,这与人本身的生理状态密切相关。汉武帝老了就昏庸了,因为他的神魂腐朽了,人便糊涂了,年轻的时候看得清做得到的,老了就看不清做不到。 人的真灵是不朽的,因为它源自于天地的造化。但真灵衍生的神魂却会腐朽,血肉之躯会腐朽。对这个星球上的普通人而言,排除一切外再影响,神魂和血肉之躯存在的极限是一百五十岁。然后死亡,真灵回归天地。 因此长生,需要的不单单是血肉之躯的进化,更需要神魂的强大。否则便是金刚不坏之躯,待神魂一散,留下的也不过是一具空壳。 就好像机器一样,锈蚀了,腐朽了,它便转不动了。人也是如此。所以历代再英明的天子,老的时候都变得昏庸。 但这不会发生在嬴翌身上。至少几百年之内不会。 如果嬴翌没有在开国祭天的时候得到根性,无法再进一步。以他如今体魄和神魂的强度也有五百年寿元。而他得到了根性,已经走在更进一步的道路上,那么五百年绝非极限。 强大的神魂赋予了敏锐的思维,坚固的体魄赋予了充沛的精力。权力归于一身,对这个帝国而言,好处是不言而喻的。 实际上只凭人道方案操诸于嬴翌之手,他便是至高无上。 注定了他不能屈居人下。人道方案操诸于手,他必须要按照自己的思路来实现它。而不是屈居人下受人掣肘,委委屈屈的在妥协和忌惮之中捆绑着前行。 帝国前进的每一步,都在嬴翌的脑海里。上至大的战略,下至具体实施方案,他已经计划到五十年、一百年之后去了。 如果他能分身万千,甚至连官员和军队都不需要。 ——当然,除非他想成为一个机器。 大夏开海的计划,在禁海的时候就已经制定好了。 禁海之策有其必然的用意——对于嬴翌而言,这是清理帝国海疆的一种手段。无论是为了清理老鼠一样的海盗,还是筹谋嬴洲。 海盗是一种痼疾。前朝壬辰倭乱达到巅峰。然而并未被真正的禁绝。明廷数次开海禁海,非是闭关锁国,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因为海盗。 对于明廷来说,禁海也拿海盗没有太多的办法。但在大夏,则不然。大夏的政令实施之彻底,是前所未见的。大夏的海军,更是前所未见。 大夏禁海,令海盗无法生存。海盗劫掠的再多,不能拿到陆地上来换成利益,那都没用。何况海军遍海搜捕捉拿,哪里还有生存的余地? 大夏立国三载余,自北方辽东、嬴洲的海域至南方海域,如今海盗已经绝迹。不能说百分百,至少百分之九十五。 开海的第一个条件便达成了。 第二个条件,则是物产。大夏立国之初,各种商品的内部需求都无法得到满足,禁海与否并不影响大夏的发展。三载之今,大夏物产渐丰,已经有了余力对外贸易。那么开海的第二个条件达成。 第三个条件,便是送上门的泰西诸国。嬴翌并不打算在这个时期与泰西诸国直接开战。虽然不惧,但利大于弊。通过禁海逼迫泰西诸国送上门来,做一个约定,为大夏的商船纵横四海制造第一道保障。这便是第三个条件的达成。 第四个条件,元器民用化进程开端。投入民用的元器海船,是另一个保障,也已达成。 如此一来,开海势在必行。 第一道程序是落实政策到纸面上。以诏书的形式宣示天下,告知帝国即将开海。 第二道程序,便是建立市泊司。嬴洲的长崎、长江口的松江、福建的泉州和广东的广州,四个市泊司的建立提上日程。 第三道程序便是颁布鼓励海贸的政策。一年之内,对外贸易不收关税,以促使商人自主走出去。 四零三章 万里飞鸿 天子阁,嬴翌穿着一身常服,对商部部臣刘一黔道:“市泊司归属于商部,该司具体R如何构架由商部拿章程。朕拟拨付十二艘大型运输元器船予市泊司,打响开海第一弹。” 刘一黔拜道:“陛下明鉴,鳌属坎丙型运输船既归市泊司所有,那远洋海贸是帝国官方行为?” 嬴翌笑着摆手道:“帝国官方没有行为。民用运输类海船元器归属于市泊司,一是时机未至,二是其产能、品类拓展还没有达到向民间个人开放的程度。以元器之巨,民间也没有几人购得起。归属于市泊司,可作出租所用。愿入海贸的商人,可租予其仓位嘛。” 又道:“也算是帝国开海初期的护航政策。” 刘一黔顿时了然:“陛下英明。” 嬴翌摆了摆手:“这亦是宣扬帝国威名的一种手段。既然朕暂时不准备与欧罗巴诸国开战,那就用另外的办法让全世界都知道大夏的强大。” 就开海之事的细节,嬴翌与商部刘一黔做了详细的探讨,这件事便进入正式程序。 刘一黔告退之时,嬴翌又给了他一份文书。乃是针对帝国宏观经济的一些调控计划。 时至今日,帝国在经济方面,仍然有一些瑕疵。因此在元灵中枢造就之后,嬴翌便赋予了它除开人道通讯方案之外的另一个任务,便是对帝国经济体系查漏补缺。 仔细研究过天眼通过搜集帝国生产力信息、生产力发展趋势和商业信息和商业发展趋势等方方面面所涉及的经济信息综合而来的这份补缺,嬴翌认为十分完美。 该对哪些行业进行限制,该对哪些行业进行鼓励,限制幅度多大,鼓励幅度如何,帝国流通的货币少了多少需要继续发行,等等等等。这份补缺计划,易阁已经看过。如今直接交给刘一黔,嬴翌的意思不言而喻。 要商部立刻执行。 与此同时,人道通讯的实现方案,也即将提上日程。 从数月前中枢元灵造就,人道通讯体系和元炁通讯体系方案的形成,嬴翌就已经在为其实现做准备了。 实际上在两个月前,元炁通讯体系就已经着手在军中实践。 人道通讯体系的准备工作耗时更长,如今也到了实现的时候了。 ... “朕早前与民部赵怀准赵卿曾谈过身份文牒之事。”元炁殿,嬴翌与李真人、张天师相对而坐。 元炁殿的供奉是可以轮换的,这主要针对有宗派的修道士。譬如李真人这种散人,这几年一直在元炁殿不曾离开。而张少师则在年初之时回龙虎山去了,换了张天师来。 所谓身份文牒,在前朝历代并不普及。数千年以降,诸夏的历朝历代百姓流动迟缓,这是身份文牒不能普及的重要原因。当然,这与社会生产力有关。百姓只能依赖土地生存,无法离开,于是被困在土地上。 大夏则不然。社会生产力的发展,促使人口流动速度攀升。而一个人从家乡到遥远陌生的地方,需要一个东西来证明自己的身份。这便是身份文牒。 历代前朝也有,但很少。多是商人从官府申请的一种文牒,用于在长途行商的过程之证明自己的身份,通过城池、关隘所用。 大夏的百姓已有属于个人的身份文牒,在大夏立国之前,每打下一片土地,给百姓分配土地、统计人口的时候,身份文牒便一同发放了。但这种身份文牒是纸质的,并不牢固,易损坏、遗失。 而百姓在流动的过程中,因为失去或者损坏了身份文牒需要补办,便对地方的民部下属有司造成了很大的压力。 嬴翌在这里提起此事,并非没有缘由。在嬴翌看来,这并非单独的一件事。它可以与即将实践的人道通讯体系挂钩。 “陛下的意思...”张天师与李真人对视一眼,道:“莫非是要在万里飞鸿之中,增加身份文牒的功用?” 嬴翌微微颔首,笑道:“朕有此意。” 他从手边的案桌上拿起一张铭刻着漂亮云纹的银灰色金属卡片,笑道:“万里飞鸿,所谓鸿雁传信,妙不可言。增加身份文牒的功能是其一,朕所思所想,还有其二。” “愿闻其详。”两位真人顿首道。 嬴翌道:“帝国广袤,南北东西纵横万里。商人行商,若大宗货物,便涉及大量钱币。而钱币金属所造,沉重不说,单说安全性便值得思考。百姓远赴外地做工,拿到工钱之后,也需要小心翼翼的藏起来,或者存入钱庄。不够安全,也不够方便。两位真人大抵应该听出来了,朕还想在这万里飞鸿之中,增加一种功能。” 这种功能,便是异地汇款。用一个数字来代替实物,简便、安全。以国家信用作保,想必推行不难。当然,或许许多百姓最初存疑,但慢慢的,总能接受。 这些功能,都可以与人道通讯体系直接联系在一起。 人道通讯体系,说是通讯体系,实际上可以称之为人道法界——是由中枢元灵主掌的,基于大夏人道,辅以元符、元炁之妙,形成的一个无处不在的‘世界’。大夏人道所在,人道法界便在,不会有一丝遗漏,不存在任何死角。人道之下的一切数据和信息,都在这里汇总、整理。 听嬴翌之言,张天师和李真人一时间忍不住思维发散浮想联翩。如果这样的话,这个人道通讯体系——人道法界,必定有着无穷的潜力亟待开发。绝非只通讯、身份文牒、异地汇款这寥寥几种功能。 对嬴翌而言,作为人道法界的物质终端,万里飞鸿卡是没有盈利的必要的。他有时候会想起穿越前的那个时空,单纯用作通讯的东西,是资本收割羊毛的一大手段。 嬴翌却不会。 所以他才想将之与身份文牒合在一起。也就是说,官府将给每一个大夏子民发放这样一张万里飞鸿卡,当然,需要一些基本的手续费,很少就是了。 这可以说是一步到位。将个人身份、货币流通、即时通讯完全融合在一一张卡片上。实际上比嬴翌穿越之前的那个时空已经高出一等了。 四零四章 人道通讯 增加万里飞鸿卡的功能,操作并不复杂。无外乎将已经制备出来的万里飞鸿生产线进行一些调整,增加几道元符铭刻工序而已。 万里飞鸿卡的第一个用途,便是身份文牒。每一个大夏子民,都有独属于个人的文牒编号。 这个文牒编号,既是身份编号,也是即时通讯的号码。 增加一组简单的留影元符阵列,与文牒编号锁定在一起。个人在民部有司办理万里飞鸿卡的时候,由民部有司用特定的元器激活文牒上的留影元符阵列,便可将个人的影像映照在万里飞鸿卡的正面。 而相关与货币流通的功能,也同样与文牒编号锁定。 在万里飞鸿卡普及的同时,帝国的中央银行也将随之启动。当初用于各地发行、兑换新币之处,将作为中央银行在各地的分行。 百姓拿到属于自己的万里飞鸿卡,需要去各地分行激活之后,方能开启货币流通的功能。 在嬴翌的完善计划中,个人文牒编号的通讯功能,需要面对面得到允许才能添加对方的编号,才能通讯。也就是说,就算某人知道另外一个的身份编号,如果没有得到对方的允许,是不能通讯的。 因为在穿越之前,嬴翌对每天几十个陌生推销、诈骗电话是深恶痛绝。 每个人拥有独属于自己的唯一编号,这个编号将与所有的个人功能挂钩。无论日后人道法界开发出什么功能,个人要使用相应的功能,都是这唯一一个编号。 中央银行的开设事宜,之前给刘一黔的文书当中有详细的步骤。中央银行的总行设在京师,受商部监管,但其实际主掌者,却是中枢元灵天眼。 有天眼梳理、主管,嬴翌也更放心。 大夏纪三年冬月初一,大朝会。这次朝会对万里飞鸿卡即人道法界普及做最后定论,朝会过后,该项计划将正式进入实现阶段。 “墨部已完成人道卡制备事宜,计一亿七千三百六十八万四千四百三十二张。”墨部部臣宋应星出列道:“现已交负民部,请陛下明察。” 民部赵怀准起身出列:“民部已接收相应数目的人道万里飞鸿卡,随时可以下拨至地方有司。” 宰辅郑允芝起身道:“陛下,人道法界普设之事易阁及相关各部已做好万全准备。请陛下颁诏,普设人道法界!” “请陛下颁诏!” 众臣齐齐躬身作拜。 嬴翌大袖一拂:“准了。” 冬月初一,人道万里飞鸿卡首先在京师颁布。盖大夏子民,无论老幼,无论男女,在官府告示之日起,三月之内必须要到所属相应的府级民部有司办理并激活人道万里飞鸿卡。 三月之期并不短,百姓要到所属府级民部有司办理此卡,有的路途遥远,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激活人道卡需要沟通元炁,而八方塔如今只普设至府一级。 为了减轻府一级民部有司的工作压力,于每一府治所临时开设上百个办理点。 并着手再启八方塔普设之事——虽然晚了点,但没办法。五大元器工业区已经将效率提升到极致。军备、民用化元器和基础材料冶炼,占据了元器工业区大部分产能。如今才有所稍缓,才能再启八方塔能源体系的普及计划。 对了,人道万里飞鸿卡并非元器工业区制备,而是在墨部之下的制备工厂中生产的。这个工厂并不属于工部,而是属于墨部。 墨部一直默默无名,然而嬴翌对墨部的期许并不低。如果说元炁殿是元炁方案高端技艺的钻研之所,那么墨部实际上就是嬴翌设立的基础民用技艺的钻研之所。 大夏开国三载余,元炁殿拿出了种种高端技艺,而墨部却默默无闻,不是墨部没有能力,而是元炁殿有嬴翌亲自操持。 如今墨部的第一项民用技艺已经成型,正在完善当中。一旦完善并普及,对帝国的影响绝对巨大。 这项技艺与八方塔能源体系直接相关,因此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重启能源体系的铺设计划,非只因人道卡之故。 朝会过后,墨部宋应星与副臣蒋锡一道至天子阁觐见。 一开口,宋应星便道:“陛下,老臣专注于技艺,没有太多精力掌理墨部。自大夏开国以来,墨部诸事皆是蒋锡蒋大人操持。臣请陛下让老臣为副,蒋大人为正。” 蒋锡一旁忙道:“老大人怎又说出如此话来?陛下,老大人技艺高深,臣宁愿为副。” 嬴翌见之笑道:“宋卿不必多说。帝国有帝国的规矩。一届十载,宋卿又未出错,朕怎能胡来?” 又道:“蒋锡尚且年轻,再过六七载也不迟。” 宋应星无奈道:“老臣实无管理之能。” “有老大人坐镇墨部足矣。”嬴翌摆了摆手,结束了这个话题,道:“宋卿和蒋卿来见朕,莫非墨部的能源方案已经完善了?” 说起这个,宋应星立刻来了精神,满面红光道:“陛下明鉴。元炁的民用化方案已经完善了。” 他滔滔不绝:“三载钻研,臣与同僚在摒除元炁的危险之余,终于设计出相关百姓生活的基础元炁运用方案。” 他拿出一份厚厚的奏折,双手捧上去:“请陛下一观。” 元炁的民用化的计划,早在嬴翌还未登极之前就已经在他心中成型。只是嬴翌本人一直以来专注于军备、重型元器的高深技艺,且又思忖着历练墨部,便在开国之后将之交给墨部钻研。 宋应星这三年来在元炁殿、墨部技艺司两头跑,一边研习元符,一边琢磨此事,请教过许多供奉,也跟技艺司的工匠没日没夜的试验,期间遇到的危险不计其数。 要不是嬴翌早给这老官强化了体魄神魂,又为技艺司配备了相关的防御装备,说不得早就在研究元炁的过程中被炸死了。 如今大功告成,无论是宋应星这个主持者,还是嬴翌,都高兴的不得了。 文明的发展脚步伴随着对能源利用的提升而提升,能源的重要性可想而知。 火焰照亮了文明的起点,电能推动了文明的急速发展。在嬴翌穿越前的那个时空,电能就是一切的根基。 如果没有脑海中的伟大字符,嬴翌就算得国坐了天下,恐怕也只能按照他原本所在的那个时空的进程一步步走。煤、石油,一点点的开发利用。 但他并非常人。 四零五章 普及 较之于不可再生的煤炭、石油,乃至于所谓的可再生的太阳能、风水能什么的清洁能源,亦或者牛逼哄哄的核能,元炁才是最高端的。 元炁无穷无尽,循环于寰宇之间。别说区区一颗星球上的煤炭、石油,便是一百个一千个太阳,也抵不得亿万分之一。 这才是永恒能源。 而且元炁的极高妙,如果有某种单位可以衡量它的量,那么单位元炁的功用,远远超过相同单位核能。 所以元炁极危险。 一丝元炁爆发,便可毁灭方圆百米内的一切——真正的毁灭一切,所有的物质都会被分解掉,一丝一毫都不会剩下。 要限制元炁,必须要运用元符之妙。元符就是降伏元炁的手段。 无论是元炁殿还是墨部的技艺司,其建筑、试验场所还有穿戴的装备,都使用了防御性、消弭性的元符阵列组合制备的。若非如此,紫禁城恐怕早被炸掉了不知多少次。 要将这样凶暴的力量运用到百姓的日常生活,实际上并不容易。在八方塔能源体系铺设全国没有死角的前提下,要保证运用元炁不会伤害到任何一个人。元炁的输出效率该多高,高了有危险,低了又不足。要用怎样的设备去利用它,这种种利用元炁民用生活化的设备的元符阵列该如何组合...宋应星不知挠掉了多少头发。 如今终于完成了。 墨部的元炁利用方案,是定下一个标准,为元炁的民用化打下坚实的基础。而真正实现的具体的项目,只有照明和‘生火’两项。 这无须赘言,无外是关于百姓生活的基础的。夜间照明,炒菜煮饭,仅此两样。 但却是一个样本。根据这样的样本,可以推而广之,将真正的家用元器发扬光大。 “方案中有两个标准,第一个标准是元炁接引的标准。相关一组基础元符阵列。使用这一组基础元符阵列,接引来的元炁量便不会超过危险线。第二个标准是利用标准。相关的一组基础元符阵列可以激发元炁、束缚元炁的无序释放,令元炁缓和的爆发出可以利用的力量。” 宋应星口若悬河道:“两大标准元符阵列,是元炁利用方案的基础。只要能限制住标准元炁接引元符阵列,便不会对民间造成危害。而标准元炁利用元符阵列又是一个发散性的基础阵列...” 嬴翌听着心中开怀:“亦即是说,如果有人能理解标准利用阵列,便可以发散改进,利用元炁达到更多的效果,比如制冷?” 宋应星一拍手掌:“陛下英明!” 嬴翌哈哈大笑:“非朕英明,此乃宋卿及墨部之功啊!好,这份标准方案朕已看过,没有瑕疵。宋卿和蒋卿下去之后,可以为普及元炁民用做准备了。” 人道法界普设才刚刚开始,元炁民用化又将提上日程。一个庞大帝国的事,实在太多了。难怪历代王朝的帝王多不得长寿。 好在与嬴翌没有什么关碍。能把他给累死的事,恐怕永远都不会发生。 ... 人道万里飞鸿卡普及的速度相当快。在普及之前,帝国中枢就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各地的民部有司、相应数量的人道卡,都是现成的。 而人道卡的普及的过程,实际上又是一个梳理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彻底完成人口普查,并将一些蝇营狗苟的人和事绳之以法。 虽然帝国的人口数量是多少嬴翌比谁都清楚,天眼搜集了一切数据。然而数据是数据,对比民部的人口案卷,还有一定的差额。 而这些差额哪里去了呢? 被隐瞒了。 帝国使用奴隶,但帝国也规定,汉籍不能为奴。而诸夏千年以降,为奴为婢已是一种固有认知。家主可以随意处置奴婢,就算是打死了,也最多不过赔些钱而已。 帝国早已废除‘奴婢’,无论哪个达官贵人家的侍从,汉籍人员都是雇佣制,需要给钱的,而且来去自由。 这是写入帝国律法之中的硬性条款。但时至今日,仍有不遵者。他们隐瞒奴婢,不给上户,打杀由心者也有。于是在这一次人道卡的普及之中,彻底将之揪出来,比照天眼给出的数据,彻底完成人口普查。 对于达官贵人阶层是一种警告,对于蓬勃发芽的大工厂商业,也是一种震慑。 让所有人知道,帝国的律法不可触犯。 人道法界的普设,主要针对大夏子民。对于奴隶,没他们的份。除非有奴隶经过了五年考察,脱去奴籍,才能昂首挺胸的到民部有司去办理属于自己的人道飞鸿卡。 另外,还有针对外来者的一些规定。主要针对开海之后,西夷的商人、游客。外来者进入大夏帝国,在市泊司的民部有司办理临时人道卡。临时人道卡是黑色的,所以又称之为黑卡。 持卡者才能通行各地。而黑卡有期限,根据申请办理之时的具体状况,最低半个月,最高不超过一年。 到年关,也就是腊月末,京畿地区的人道万里飞鸿卡颁发完毕,在这个过程中,有不少的官员落马。有的官员还是旧时思维,明明是当官的,却忽视大夏律法,算是知法犯法,被摘掉官帽子,甚至被更严厉的惩处也就理所当然。 还有一些黑心商人,办了工坊、工厂的,将工人当奴隶使用。一些人在帝国颁诏推行人道卡之时,将工人禁锢在工坊里,不允许其去办理。然后他们就被办理了。 新年之时,包括京畿、中原、江南大部、关中及川蜀部分地区上亿百姓都已经完成人道卡的办理。在大年夜之时,上亿人通过人道卡接收到帝国天子的新年祝福,这令百姓惊奇之余,更激动的不得了。 那可是天子欸! 随着人道卡的普及,相关的基础运用法子,也通过人道卡传递到每个人的眼前,陆陆续续的,越来越多百姓在好奇之中,学会了人道卡的使用方法。 家书抵万金的时代,从此一去不复还。隔着万里之遥,与自己的父母、儿女面对面,对这个时代而言,是怎样的一种神奇? 四零六章 四年 华夏纪四年的春节,年味愈浓。 遥想开国之初,礼虽大,却显简陋。嬴翌祭天开国之时,连宫廷乐师都没有一个。 及至于如今,方方面面完善起来。新年时嬴翌召集百官贺岁,其盛大之处,较之于前,不知高妙几多。 宫乐司的女官和宫女们经过三年的努力,重现诗经、乐府之华章。贺岁时,鼓瑟吹笙中,歌颂祖先之功、父母之德。编钟叮咚里,颂扬先贤之道,圣人之德。河西大鼓震撼,慷概将士之激烈。笛箫古琴悠扬,彰显华夏之篇章。 颂诗经,唱乐府,鸣词牌,吟古诗。有民间小调,叙百姓之乐趣。亦有阳春白雪,谱士大夫之清高。 四年的新春贺岁,举于御花园中。天子召集文武,邀请民间德高望重的老人、良商、士绅,于此于时,共庆新春。 朱由检亦在邀请之列。此时他心中百感交集。遥想当初,亦曾与周皇后在这御花园赏花,亦曾见儿女在这里嬉戏。然时移事易,他再非九五,非主人。而是作为一个客人来到这里。 此间感受,实不足为外人道也。 彼其为主人,却终日乾乾,一刻不得安宁。此其为客人,却平和安详,再无劳心劳力。 他与周夫人相互搀扶着,缓缓行走在只剩下一丝丝熟悉之感的花树丛中,也不与人交流。耳畔听着乐声叮咚,微微叹了口气。 “老爷何故叹气?” 周夫人愈是靓丽了。较之于居紫禁之时,她如今更有容光。那时候整天提着一颗心什么都放不下。如今好了,什么都不用去想。 便是朱由检,看起来也比几年前年轻几分。 “只是有些怅然罢了。”朱由检拍了拍周夫人的手,笑道:“我们去那边看看。” 目光里,一位画师正在高台上作画。 朱由检知道他,也是老朱家的人。叫朱耷,极擅画。于是被天子请来作画纪念。 贺岁之宴一直持续到傍晚才散去。朱由检带着周夫人观摩朱耷作画,也稍稍做了一些交流,随后又去拜谢过天子,待傍晚散场时才离开紫禁。 回到府中,朱由检又召集府中之人举办了一个宴会庆贺新春,入夜又在油灯下观看新年这一日他的产业进项、支出。 虽然失国,如今已是寻常百姓。但朱由检做皇帝时的一些习惯还是保留了下来,说兢兢业业也好,说操劳过度也罢,没当皇帝了,反倒这些习惯帮助他把自家的产业做的红红火火。 眼看夜已深,朱由检放下册子,揉了揉眼睛。一旁王承恩仿佛雕像,一直陪伴着。 “今日进项抵得上平日半月有余。”朱由检笑道。 王承恩道:“老爷,今日新春。百姓舍得花钱。” 朱由检沉默了一下,道:“天子英明,百姓富足,自然舍得花钱。” 王承恩张了张嘴,明智的转移话题,道:“老爷,大少爷今夜与同窗赏夜景,大抵三更之前不会回来了。” 朱由检笑道:“凭他去罢。他已是及冠的人了,虽只中人之姿,若能多结交一些人脉,毕竟也是好的。” 却问:“媺娖呢?” “小姐与夫人饭后亦出府去了。” 朱由检点了点头。 虽曾为前朝帝王,但如今朱由检已基本看开了。大儿子朱慈烺早早便在京畿州学进修,虽然不冒头,但也不垫底。如果顺利的话,半个月后也许就能拿到太学进修的资格。 等从太学出师,便有可能配给至地方为官,也算是一条很好的出路了。 至于曾经的坤兴公主朱媺娖,如今也已及笄,他正张罗着给女儿找个婆家,只是一直被反对。因为帝国的教化体系,再不局限于男性,女性受教育的权力也是铭刻在律法之中的。朱媺娖亦于州学进修两年,如今眼光开阔,不大听他的话了。 其他几个儿子女儿,或义学,或州学,都差不多。 “拿我人道卡来。”朱由检道了一句。 王承恩忙从一旁书架上的一个木盒中,取出朱由检的人道万里飞鸿卡。朱由检接过,轻轻在上面一摸索,面前留影出一片虚幻的光幕。 他点了点光幕最上面第一个文牒编号,很快便与周夫人接通了。周夫人的面孔,出现在留影当中。 朱由检一看:“在午门呢?” 周夫人声音传来:“老爷还没休息呢?妾身等正在午门看焰火。” 朱由检已经看见了。那午门上,一排排焰火升空,煞是热烈好看。 “早些回来。”他没有多说。 周夫人回道:“子时便回,老爷早些休息。” “嗯。”朱由检摩梭了一下人道卡,留影瞬间散去,他对王承恩道:“伴伴取一壶酒来,唤厨房炸一碟花生米。” 王承恩躬身道:“是,老爷。” 很快,王承恩捧着茶盘,承一壶酒、一碟花生米,还有些糕点小吃来到这里。 “坐。”朱由检让他坐下,王承恩给两人倒上酒,一边饮,一边说话。 “今日去宫里,听人说开春后帝国将实施元炁民用化政策。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一个说法。”朱由检道:“或许如元器民用化一般,我这般寻常之人,也可从中牟利。” 王承恩听的出朱由检语气中的自嘲,不敢多言,道:“老爷不是已经决定在元器民用化正式普及之时...” “是啊...世道变化太快,让人目不暇接呀。”朱由检叽的一声抿了口酒:“什么元器元炁的,仿若梦里一般。” 然后道:“我本不屑从商,然若不从商便无所依。儿女膝下,总要为他们讨一个前程,让他们无后顾之忧。” 王承恩笑道:“老爷说的是。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几位公子、小姐进学顺利,日后都有前程。一些花销在所难免...” 世界在变化,而且变的无与伦比的快。有识之士莫不看的一斑。知晓旧时的读书人放到以后必定没有出路,而新式的读书人,才是帝国需要的。不顺应,就要被淘汰。 即便是朱由检,也一心琢磨着给子女寻一个出路,而不惜放下所有的颜面,去从事以往想都不曾想过的事业。 四零七章 新年计划 大势成型。百姓或许看不那么明白,但至少知道,要真正出头就必须要入学的道理。 嬴翌并不需要去强调如何如何,只要把势做起来。人们就会跟着走。 时至今日,华夏纪四年开春,帝国的教化体系,已经普设圆满。无论是漠南的辽阔草原,还是藏地清朗的高地,亦或者疆北、疆南,夷州台岛、南越边境,辽东雪域或是嬴洲,义学、州学两级,绝无半分差池。 哪里有村庄,哪里就有义学。哪里有州府,哪里就有州学。 适龄的孩童必须入学,而成年人若有志于此,也可进修一二。对于旧时代的读书人而言,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 作为一个过度,他们进修,但不全是新式读书人,是一个承前启后的阶段。 当真正的大夏新式的读书人进入统治阶层,那应该要到华夏纪十年之后了。 一个孩童,从义学一步步学习,进入州学,最后进入太学,等学成出来,恰好十年。 而在这十年里,进修的旧式读书人和沿途无望在学习一途更进一步的学子们,他们早一步进入大夏的体系,一点一点的改变这个世界。等到十年之期,大夏将变得焕然一新。 新春过后,华夏纪四年正式来临。在元宵后的大朝会上,天子嬴翌和易阁诸臣对这一年帝国要做的事,做了一个总体的预计。 “...去年教化体系普设圆满,人道法界普设、道路交通体系主干道修筑成功,并混一嬴洲,缓解帝国对人力和资源的需求,及开海、元器民用化诸事,诸卿功莫大焉。”嬴翌高高在上,声如从天而降:“今年的目标其一是完成道路交通体系的次级道路系统。其二是完成元炁民用化体系普设。其三开海及元器民用化的彻底实施。相关与欧罗巴诸国的交流事宜,也包含在内。” “帝国的生产力在开国三年之内得到长足的发展,物资出产渐丰,但经济体系的构建尚未跟的上生产力的发展。第四便是经济体系的圆融,中央银行的建立。” 一桩桩一件件,所涉几个大的计划,令群臣振奋不已。 除此之外,还有关于农事相关的一些调整,比如牧东、牧中、牧西三州畜牧业已经发展到了一个不错的层次,沿海、嬴洲的海产行业也开始繁荣。如何去调整,都需要仔细的商讨。 再有物种改良之事——乙型地稷仪已经成型。在最基本的甲型地稷仪的基础上,乙型地稷仪的功能有了跨越式的增进。甲型地稷仪只能针对植物进行改良,而乙型地稷仪已经可以针对家禽、家畜进行改良。 乙型地稷仪的普设,也将提上帝国今年的日程。 较之于政务的复杂,军队今年也有相应的计划。军队今年的计划只有一个,那就是南越半岛。 嬴洲既下,南越半岛便排上了军队攻伐薄的第一行列首要目标。 “具体的作战计划朕不管,朕只看结果。”朝会上,嬴翌对朱炳琨和郑五道:“海陆配合,什么时候发兵,什么时候结束,朕希望你们最后能拿出一份完美的奏折。” 陆军大都督朱炳琨,海军大都督郑武,及各战区都督,在新年时皆被嬴翌召至京师,这次朝会过后才会离开。 朱炳琨、郑武及此战所涉周力、张石两位陆军战区都督及海军松江战区都督刘德义齐齐出列,铿锵齐声道:“请陛下拭目以待!” “好。” 嬴翌摆了摆手,看向兵部:“一应所需物资早些准备妥当,交付后勤司。” 兵部部臣出列:“是,陛下。” 战事如此定下,嬴翌又对郑允芝和孙闻道:“牧政院和御法院要及时跟进。” “陛下放心。”郑允芝和孙闻出列顿首。 黄宗羲此时出列道:“陛下要攻南越半岛,不知以何理由?” 嬴翌早就等着黄宗羲,闻言笑道:“南越半岛为神州自古以来之属国。如今南越半岛战事频繁,人民流离。又有西方诸夷压榨。作为宗主国,大夏有责任驻军南越半岛各国,保护属国子民。” 黄宗羲无言以对。 嬴翌笑道:“黄卿散朝之后,以朕名义发国书即可。” “陛下此强人所难矣。”黄宗羲叹道:“帝国要驻军南越半岛各国,其必不愿意。如此陛下可以此为理由发兵攻伐。” “黄卿所言甚是。”嬴翌哈哈大笑:“说来朕还怕南越诸国接受驻军国书。若接受,朕反倒不好直接发兵了。” “接受与否,都不能改变结局。”阎尔梅忽然道:“无外乎直与不直而已。不接受,直接打便是。接受,钝刀子割肉慢慢来即可。” 嬴翌指着他笑道:“话不可说透啊。” 最后道:“今日朝会便则如此。诸文武下去之后,只管按照计划行事。今年又是帝国大发展的一年,切莫放松。” ... 在大夏帝国一步一个脚印,自顾自发展之时,欧罗巴诸国已传遍了大夏帝国的消息。 这消息或许令人恼怒,但同时也令人振奋。 恼怒者,在大夏帝国之强势。去年五国使团回去之后,将签订的国书交上去,顿时令五国首脑愤怒不已。但使团带回去的有关于大夏的见闻,更让他们不敢轻动,不久后陆续接受了国书上的条约。 振奋者,则在于一个人口达到两亿的庞大市场向他们开放。那是一个有着无穷潜力的市场,有着无穷精美物产的国度。 能与之通商,对欧罗巴诸国而言,利大于弊。 当然,在恼怒与振奋之中,警惕更不可避免。使团的成员都是各国首脑的亲信,其所见所闻必无欺骗之处。如果那个东方的国度真的有那样强大,欧罗巴诸国该如何自处? 克伦威尔是圆颅党党魁,亦是英吉利如今的实际掌权者。经过数年的战争,克伦威尔等人代表的资产阶级新教战胜了英吉利国王查理一世,并已经囚禁他且即将进入最后的审判程序。 克伦威尔将签上自己的大名和英吉利国家名称的国书备份,将其中一份重新交给爱德华爵士,令其再返东方,交还国书。 与他一般无二的,其他四个国家的首脑也是同样做法。 这一次去东方,不但有原本五国的使团,还有另外几个欧罗巴国家的使团。人数达到二百人以上。 四零八章 首航 三十年宗教战争刚刚结束,代表新兴资产阶级利益的新教诸国崛起,他们对世界的探索——大航海时代,进入更加狂热的阶段。 东方那片大地蕴藏着的巨大的利益,让他们在警惕和忌惮之余,更多向往。 当欧罗巴诸国使团狭长的战舰劈波斩浪,从直布罗陀、从波罗的海、从伦敦、从鹿特丹出发,沿着阿非利加西海岸一路向南,绕过好望角、马达加斯加,穿越印度洋向东方前进的时候,在大夏帝国广东壕镜,新建的巨大港口中,两艘长百丈、宽三十丈,有着七层甲板的巨船即将出发。 广州——此时亦作番禺或南海,作为开海四大市泊司之一,广州的港口并不具备停靠鳌属坎丙型巨船的条件。 因此于壕镜新建一座海港,用于大型船只停靠所用。 新年刚过不久,尚不及二月。经过几个月的筹备,元器船只在壕镜第一次正式进入航运体系。 在去年天子颁诏开海以来,沿海各地已陆续解开海禁。早已迫不及待地海商们驾驭着他们的旧式船只,重新奔走在嬴洲、南洋的诸多航线上。 对于沿海的商人而言,帝国的禁海政策是一种煎熬。比起内陆的商人,他们更擅长海贸。好在之前阶段帝国内需巨大,倒也不说什么亏损。如今开海,自然更欢呼雀跃。 嬴洲新设,需求巨大。夷州亦在开发之中,同样有着巨大的需求。尤其是南洋,泰西诸国因禁海不能与大夏通商,对大夏帝国的商品,早已望眼欲穿。此时只要能运一船丝绸、瓷器到南洋,无论是马尼拉还是巴达维亚,亦或者麻六甲,船一到,立刻被当地的头人和泰西的商人哄抢一空。 一船丝绸运出去,一船金银运回来,爆炸性发家致富的例子,在这几个月屡见不鲜。 当然,有幸运的,自然就有倒霉蛋。走海可不太平。帝国虽然已经在南洋驻军,大的岛屿上都有海军基地。泰西诸国的殖民者、东印度公司,或有建制的小国,这些有根柢的自然不敢触犯汉商。但一些土著、不怕死的海盗可不管这些。何况海面上气候诡变,风波汹涌,一不小心遭遇风暴,也是船毁人亡。 但无论怎样的艰险,都抵挡不住对财富的狂热。 旧式船只不坚固?海上风暴凶狠?有海盗?不怕,帝国的巨船就要出海了! 山峦一般的巨船在阳光下闪烁着银灰色的金属光芒,给人一种稳如泰山的安全感,好似天倾地覆也不能动摇。 当悬挂在主甲板上的元炁钟那洪钟大吕一般的钟声响彻港口,熙熙攘攘的人群从候船厅中汹涌出来,在巨大的欢呼声中,潮水般的登上那岛屿一样的大船。 最顶层的甲板上,悬挂着黑底金边星辰云纹的大夏国旗的金元合金柱下,郑森昂首而立。 历朝历代似乎没有国旗这个概念,大抵是觉得没有必要。天朝上国么。然时移事易,如今走海,没有国旗便没有身份,国旗亦为必须。 大夏的国旗,以玄黑藤布为底,镶金边玉线,纹日月星辰云纹。当中一个硕大的符文,一眼看去,似‘夏’字,又似‘易’字。给人一种神秘、悠远、博大之感。 国旗下,悬着一枚巨型纹章,是一只半身腾出波浪的龙首龟身的巨兽纹章,鳌。指代这艘元器船为鳌属民用运输船。 郑森便是这艘广字一号鳌属坎丙型运输船的船长。 所属广州市泊司。 郑森在大夏一统天下之时被俘,郑氏水师整编完毕之后得以释放,因郑芝龙父子在整编过程中的配合,又因郑芝龙父子对东南沿海及南洋形势的了解,将郑芝龙归属于江南海军松江战区所部,入赞画。 郑森则在不久之后进入江宁州学进学。天子颁诏开海,郑森于是放弃了即将到手的太学进学资格,通过金华郑氏的关系拿到一个名额,考核合格进入市泊司系统,被配给至广州市泊司。 郑森其实很清楚太学进修的重要性。在这个大变革的时代,太学进修是唯一能及时跟上时代变化的捷径。 但他在《元炁律》及《周易》和《元符基础》这几门至关重要的科目上没有太高的天赋。 因此他选择了海洋。 他的出身和在成长阶段接触到的一切,令他对海洋了解极深。他还知道天子的雄心壮志。而海洋,是至关重要的一环。他觉得自己在元符元炁一道上没有天赋,那么就从自己最擅长的地方入手。 进入市泊司体系,是郑芝龙给他的安排的路子。希望他能通过驾驭民用元器船只,熟悉其操作,接触更多更宽广的天地。等时机一到,功劳有了,关系也有,便可以进入海军体系,这也是一条通天大道。 如果直接进入海军体系,升迁绝非易事。郑武是海军大都督,为了避嫌,绝对不会对他另眼相看——海军中有的豪杰,不独他一个! 站在最顶层的甲板上,郑森觉得自己好像站在山顶上一样。熙熙攘攘的人群好似蚂蚁,是如此渺小。脚下的这艘巨舰,是如此强大。而他,是这艘巨舰的船长。 “船长。” 背后传来呼喊。 郑森回过神来,抓起腰带上悬着的一块元炁钟,看了看时间:“还有一刻钟。让大家做好准备,随时起锚。” “喏。” 鳌属运输船的首次航海,其最终目的地是麻六甲。此时大夏与欧罗巴诸国尚未完成交换国书,而且新船只下海,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因此不会进入印度洋,更不会奔欧罗巴而去。 此次算是广字一、二号运输船的试航。在于训练驭船者对船只性能的熟悉。因此虽然接受商人租用仓位,但名额不多。眼下郑森的广字一号上,上千个仓位只有不到十分之一是满仓,乘客也只有不到两千人。 与元器船一道下南洋的,还有数百艘旧式船只。这些船只里有商人私人船只,也有市泊司的船只。 当钟声再次响起,巨船能源仓中的两座丙型八方塔输出莹莹的光辉,巨大的铁锚从海面升起——巨船启航了。 四零九章 假道 巨大的元器船带着数百艘各色的旧式船只一出港口,便见两艘海军蛟属坎丙型战舰一左一右驶来,将船队护在当中。以元器运输船为首,船队如同展翼的鹏鸟,很快消失在海天一线之外。 或许是巧合,当这支船队抵达麻六甲的时候,欧罗巴诸国的使团船队也将将抵达。 码头上,一阵惊呼骤然响起,刚刚下船准备在麻六甲休整一日的欧罗巴诸国使团被惊动,然后他们便看到徐徐驶入港口的巨船和战舰。 巨大的运输船让爱德华爵士等人相顾无言,或许是早已被震惊的麻木,见怪不怪了。但除开五国之外另外几个国度的使团成员则是第一次目睹这等壮阔场面,惊骇之色溢于言表,惊呼之声绵绵不绝。 “这就是‘魔鬼的战舰’?”德意志日耳曼新教诸侯的使者喃喃道:“真是庞大的、令人敬畏的战舰。我好像看到两座岛屿迎面飞来...” 余者默然。 从传教士的日记和之前五国使团的见闻中,都知道东方这个本来便令人敬畏的国度如今变得无比强大,但耳闻怎如目睹? 他们就站在码头上,看着舰队驶入海港,停靠,看着小山般的巨舰抛下巨大的铁锚,然后一侧的船体上打开许多门户,金属的梯子从门户中伸展出来,稳稳地搁在码头上。然后从中拉出一车车的各色货物,有丝绸,有瓷器,有茶叶,数不尽的宝贝。 看着许多商人绫罗绸缎,不禁让这些使者感到自惭形秽。 “真是一个财富无穷的国度...” 荷兰的坦吉爵士砸吧着嘴如是道。 爱德华爵士此时道:“或许我们现在就可以与他们接洽。诸位难道不想亲身感受一下这样巨舰雄姿吗?” 于是欧罗巴诸国使团最后一段航程就在元器运输船上度过。 郑森和另外一位船长也没有料到会有这么巧,不过既然遇上了,顺带一程正好。作为官方的船只,迎送外来使者也是理所当然。 返程的速度比来时快的多。 来时一者是适应,二者是迁就其他旧式船只,因此速度极慢。回程则再无顾忌。 船只的性能已经得到熟悉,更不必再迁就旧式商船。将速度提升到极致,两座八方塔功率全开,使得这体量比蛟属海军战舰还要大五倍以上的运输船几乎开出了海军战舰的速度。 乘坐广字一号的欧罗巴使团们明里暗里话里话外的打探消息,拐弯抹角的想要摸清楚这艘船只的性能,对此郑森没有丝毫遮掩。甚至带他们去看八方塔。 因为毫无遮掩的必要。便是把八方塔摆在他们面前,便是送他们一座八方塔,他们又能如何? 这是完全不同的文明发展出来的不同的体系。 他们除了知道这是元器船,知道这艘船的速度、效率、火力配置,除此之外别无他获。 是的,运输船同样有火力配置。这个世界并不安稳,元器再坚固,若没有枪炮,也只是个靶子。 首航有海军护航,以后可没有。因此运输船亦有火力配置。其上有五百人的武装力量,以及二十门轻型元器炮。 对于欧罗巴的使者而言,这样巨大的一艘船只只有五百人的武装,二十门炮,竟作为商船来使用,这是一种巨大的浪费。 或许还有种痛心疾首的感觉——恨不得抓住郑森的脖子掐死他。 “如果我能开着这样的船只,无论走到哪里,一定没有人敢侵犯我。”爱德华爵士如是叹息。 “你说的不错。”威廉姆斯爵士道:“我们在南洋的舰队,我们的东印度公司都不敢侵犯他们。” 相顾无言。 然后他们在壕镜登陆,被市泊司的人送到广州礼部下的宣礼衙门,再走一遍北上的路。 也在这个时候,帝国对南越半岛的战略进入日程。 “以南越半岛诸属国内战频频、当地百姓多受外来者欺压为名,索要驻兵权的诏书已经颁发下去。”嬴翌背负双手,缓步行走在湖岸边的鹅卵石路上,阎尔梅亦步亦趋。 “用卿以为,南越诸国会有什么反应?” 阎尔梅闻言道:“陛下明鉴,南越诸国有强有弱,有顽固不化者,亦有软弱可欺者。依臣之见,安南郑氏、哀牢或不敢拒绝。但阮氏、真腊等国怕是不会接受。” 他顿了顿,又道:“郑氏亲汉,当初郑氏扶持黎氏幼主反抗阮氏之时,还曾向前朝发国书,请求明廷出兵相助,并愿意归附。且如今郑氏与帝国广西接壤,为帝国兵锋威迫已久,更不敢抗拒。哀牢亦是如此。” 嬴翌颔首笑道:“此言有理。” 阎尔梅又道:“阮氏则不然。阮氏以抗拒前朝起家,对我诸夏并无友好,且有郑氏为屏,火石没有落在脚背上。其必抗旨不尊。真腊等国的形势与阮氏如出一辙,也有屏障,并未直接感受到帝国的威迫。” 嬴翌笑道:“那依你之见,当如何行事?” “假道伐虢耳。”阎尔梅微微一笑:“阮氏等抗旨不尊,此乃大逆不道之罪。帝国大军必伐之。自要借郑氏、哀牢之道。顺道一并伐了便是。” “好。”嬴翌抚掌笑道:“那便等南越消息。” 便转言道:“欧罗巴西夷交换国书的使团再至,且还多了几个,人数亦非之前可比。此次伐南越,与泰西之夷亦有交集,用卿如何看待?” “不必理会即可。”阎尔梅道:“大夏教训自家属国,那是自家的事,轮不到外人说三道四。” 嬴翌哈哈大笑:“说的好。” 南越半岛为诸夏自古以来的势力范围,教训小弟,当然轮不到外人说三道四。 何况以如今形势,欧罗巴诸国恐怕也不敢说三道四。 且不提南越诸国如何应对嬴翌诏书,却说不久,欧罗巴诸国使团便又抵达京师。 壮阔雄伟,威严正大的京师,无论看几次,都同样令人感慨。那城中宽达五十丈的主街更令人震撼。 “无论来多少次,我都为这座城市感到震撼。”爱德华爵士道:“他们说这条街叫做天街,天子之街,我认为名副其实。” 四一零章 传诏 历史上隋朝建都雒阳时候,修造都城,便有一条天街,宽达百米。唐时神都雒阳的天街更开阔几分,街道两侧樱、桃绵绵,极是壮丽。 如今京师的格局承继前朝明廷,若说华丽,比隋唐更甚。但若说宏大壮伟,恐怕差了不少。 大夏开国四载以降,对京师亦有改造。 譬如从正门直通紫禁午门的这条大道,便效隋唐天街改易,其壮丽更甚,有五十丈宽。 一百五十米宽的街道,只脑子里想想,便令人叹为观止。 作为大夏的都城,天子所在,首善之地,其格局规模,自然要有符合大夏帝国威严的壮丽。 对紫禁城外京师的改建,按照计划,至少要持续到华夏纪十年。到时候京师的模样必定大变,尤以紫禁城为最——如今虽还未着手按照嬴翌的想法改造,但已经有了详细的计划。 正如当初嬴翌对皇后、妃嫔所言,有朝一日驾驭紫禁飞腾万里巡视天下,这才是最终的目标。 欧罗巴使团的再次到来并未掀起任何波澜,该交换国书的交换国书,该怎样怎样,既定的事不会有任何变化。 至于五国之外的德意志新教诸侯、瑞典、丹麦几国,若有意也一并照前例。若无意,便不作理会。 这一番与帝国建交的,除了西班牙和葡萄牙大概属于哈布斯堡王朝体系,其他都是新教主流的国家。 在欧罗巴,大概哈布斯堡王朝体系是守旧一方,而新教诸国则是资产阶级新兴的一方。 “当下与欧罗巴诸国的交流,一段时间之内,以互通商业和了解、摸清其底细为主。”天子阁里,嬴翌放下一份国书,谓诸大臣道:“不过大体的战略计划,朕心中已有框架。” 郑允芝笑道:“请陛下明示。” 嬴翌点了点头:“欧罗巴诸国有新旧之分,有教义之争,有利益之争,而互相之间又多联姻结亲,内中一团乱麻,令人啼笑皆非。大体而言,无论利益、霸权、教义,总结起来无外乎新旧而已。而大夏要混一寰宇,欧罗巴新教诸国才是最大的阻碍。” 欧罗巴新教诸国才是大航海的主力军。他们殖民全世界,搜刮一切财富。而旧的哈布斯堡王朝,则只局限于欧罗巴内部。如此,对大夏帝国阻碍最大的,便是新教诸国。 “如今帝国对欧罗巴诸国本土鞭长莫及,但并非不能对其施以手段。”嬴翌目光明灭不定:“拉一个打一个,诸卿有何建议?” “自然是扶弱击强。”黄宗羲毫不犹豫道。 嬴翌哈哈大笑:“黄卿言之有理。扶弱击强,诚哉斯言。” “然帝国天朝,礼仪之邦,不可打无名无义之战。望陛下明鉴!”黄宗羲话音一转,如是道。 嬴翌失笑摇头:“自非无名无义。” 然后便道:“哈布斯堡王朝体系的主流国家虽未与帝国建交,但山不就我,我便就山。帝国物产丰富,开拓商贸,增进经济亦是必然。何况哈布斯堡王朝朕看也很好嘛,军队淘汰的一些废品可以处理给他们。纯粹的商业来往而已。” 诸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笑了起来。 黄宗羲叹道:“臣听说他们刚刚打完一场绵延三十年的战事,恐怕不久以后又要开打了。” 嬴翌道:“那是他们自己的事,与朕何干?” 随即转言:“大夏混一寰宇,乃承继炎黄开拓之志,将诸夏的文明和光辉洒遍全世界,让那蛮荒夷狄之辈,也有沐浴文明的机会。蛮荒夷狄,不识文字,不明礼仪,无有道德,不尊秩序,朕深悯之。圣人言,有教无类,诚哉斯言。而欧罗巴诸国只知掠夺,而以暴力侵袭、压榨,以邪义思想令其堕落,可恨之极。待其内战,朕便要解救天下生灵,令其沐浴诸夏光辉。” ... 要让全世界沐浴诸夏的光辉,并非一朝一夕之事。当前最要紧的,还是解救南越半岛黎民百姓更为重要。 大夏帝国天子诏很快便同传半岛诸国,一时间激起暗流汹涌。 安南郑氏首先接到诏书,待宣诏过后,心中一片冰凉。当即召集文武,商议此事。 安南历代受诸夏影响极深,无论语言文字,还是服饰穿着。譬如眼下郑氏一班文武,穿着礼仪皆如前朝明廷。 郑主端坐,面色阴沉,道:“夏国天子传诏,言半岛诸国纷争频频,百姓子民水深火热,欲以宗主之国的名义调解。以前车有鉴之故,为千秋万代之安,将驻兵各国。诸君以为如何?”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 “夏国承前明之大统,乃天朝礼仪之邦,怎可如此无耻?!”一位须发斑白的老臣怒道:“此狼子野心也,分明欲平半岛,以此为借口耳!若让其驻兵,黎皇威严何在?郑主威严何在?!” 有人叹道:“老大人言之有理。然若不允,将之奈何?镇南关大军虎视眈眈,这几年我等可没少受其害。若拒之,其可以藩属不尊宗主之由名正言顺发兵,是时何以抵挡?!” 一片鸦雀无声。 “此阳谋也。人强我弱,允与不允,结果恐怕未有变化。”一人道:“只不过允之,则缓图。不允,则急图。此间抉择,实属为难。如何定夺,臣只遵郑主一言耳。” 又有人道:“或可接连半岛诸国共抗?” 一时间冒出许多主意来。 归结起来,无外有三。其一,接受大夏天子诏,捏着鼻子让大夏军队进驻国内。 其二拒之。如此,大夏必定发兵,雷霆一击之下,殊难抵挡。 其三,接连南越诸国,共抗大夏。所谓唇亡齿寒,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若郑氏灭亡,没了屏障,其他国家便要首当其冲。唯有团结力量,方有抵御的可能。 最后郑主暂时决定先用拖字诀,拖个一时半会。然后暗地里接连其他国家,看看有什么转机。 若没有转机,再低头不迟。若有转机,自然最好。 与郑氏一般,接壤云南的哀牢、缅甸东吁王朝亦接帝国诏书。无独有偶,皆是郑氏一般抉择。先拖着,有转机则好,无转机再说。 四一一章 反应 而此时,于云南、广西两州边界的军事重镇之中,张石、周力两大战区计十万之众已经紧锣密鼓的做起战争准备。 嬴翌并不寄期望于一封诏书。南越半岛诸国历来在神州强盛之时皆是藩属之国,然一旦神州稍有衰弱,便以其地理优势抗拒,甚至发起战争。 左右皆是些白眼狼,书面口头的东西都是假的。 战争是必然,无论诏书半岛诸国遵与不遵,大夏既定的策略,不会有任何改变。 “本部战区的首要目标是哀牢。”孟艮府边界南武新关,张石战区驻地,都督府中,张石召集战区部将级上的军官齐聚一堂。 张石一身军装常服,石头一样刚毅的脸上,眼神如电,他指着悬挂在墙壁上的地图道:“哀牢又叫老挝,东接安南,西临暹罗。拥兵不过三万,人丁不过百万,击之易也。然我部若挥兵直击,暹罗及哀牢南的南掌必不坐视。甚至缅甸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哀牢被灭。因此我部职责重大。除要配合周都督所部战区夹击安南,还要防备暹罗、南掌和缅甸。” “具体的战术据此而定。” 于张石所部而言,他们的目标首先是哀牢。然后是配合周力全取南越半岛东部,包括安南的郑氏、阮氏、武氏及占城、真腊、南掌。而暹罗等中西部诸国,不在第一阶段的目标当中。 此战参战有三大战区,除了张石和周力的两大陆军战区还有海军战区一部配合作战。 第一阶段的目标是东部,那么对中西部各国便要加以防备。 而这种防备,并不明确要求一定是防御。如果有机会,有余力,击之亦无妨。极是灵活。 各部战区之间在大夏人道范围之内,有人道通讯的军用版及时联系,离开大夏人道范围,亦有军用的元炁通讯体系联系,可以做到及时通讯,绝无错漏之处。 参战的三大战区,互相之间的具体战术,都衔接紧密,战时的任何变化,都能准确及时的只笑,而不会有任何疏漏。 在这种紧锣密鼓之下,南越半岛诸国已经感受到了风雨欲来的压迫。在短短半个月的时间里,便互相之间有了接连。 而帝国给他们的时间,就是半个月。 安南升龙,郑氏治所。半月时间一到,前来宣诏的礼部官员带着一队甲兵直寻郑主,全然不理会郑氏兵卒的阻拦,横冲直撞,见到了面色铁青的郑主。 “时日已至,郑主作何回应?” 礼部官员年纪轻轻,一身书卷气质温润如玉。但语气极强硬,全然不给郑主半分颜面。 郑主闷哼一声:“大夏天子强人所难,何以要驻兵我国?神州历来礼仪之邦...” “安南为大夏藩属,而内战频频。天子怜悯百姓,此乃大仁慈。郑主何以不尊?不尊天子,大逆不道。郑主可担的起罪责?!” 礼部官员正色刚硬道。 “放肆!”郑主旁侧一人喝道:“你区区一小官,何以在我主面前呼喝?!” 礼部官员淡淡一笑:“安南,绰尔之国。大夏,天朝上国。本官虽只礼部一小官,但沐浴诸夏王化,自认不低人一等。” 然后目光凛冽:“郑主何以抉择?!” 郑主心中凛然,沉默片刻道:“可否请上官稍等片刻?” 礼部官员笑道:“有何不可?只请郑主牢记,今日已是最后一日。” 然后大袖一拂,微微作揖,转身洒然而去。 出门,背后大门哐当一声关上,便听劈里啪啦一阵乱响。礼部官员淡淡一笑,不以为意,甩袖而去。 屋里,郑主将看得见、拿得动的,砸了一地。压抑叫道:“可恨!可恨!” 良久颓然坐下,道:“唤文武大臣来见我。” 不久,见文武大臣,傍晚,再见大夏礼部官员,应诏。 不出嬴翌所料,安南郑氏果然应诏,接受大夏驻兵的要求。但哀牢却没有。 哀牢比郑氏的地盘大,有更多的转圜余地。其国主性子粗狂,竟至于要将宣诏的礼部官员拿下。可惜不但没有拿下,反而被礼部官员及其五十护卫甲兵打穿都城,大摇大摆的离去。 在清化,阮主亦如此。却是同样结局。 城墙上,看着大模大样远去的宣诏官员,阮主面无人色:“夏国强横竟至于斯?区区一礼部文官,便杀我数百人?!五十个甲兵,五千人也挡不住?!” 回首,城中一片狼藉血腥。 “完了。” 阮主心中冰凉。 但蝼蚁尚且偷生,何况阮氏之主?他很快镇定下来,道:“来人,速速与我集结兵马,夏国必不善罢甘休!” 又道:“我要见亚历山大教士,速请他来见我!” 安南阮主集结兵马、召见传教士亚历山大罗德。亚历山大是法兰西传教士,早年便在安南传教。此人非同一般,他将结合拉丁文,给安南创造了一种新文字,在原本历史上,取代了汉字和喃字的地位。 阮主很快见到亚历山大,将此间事道出,道:“夏国欲驻兵我国,其心歹毒。我拒之,但害怕夏国将兵来犯。请亚历山大教士教我。” 亚历山大一听,心中顿时一跳,暗自琢磨了片刻,道:“阮主不要慌张,这件事我要想一想。明天再给你答复。” 阮主忐忑送走亚历山大,便开始整备兵马。 亚历山大回到教堂,将手下的传教士都召集起来,道:“北边那个大夏国恐怕要对半岛开战了。夏国极其强大,但夏国也极其排外。我们的传教士在那边已经全军覆没,甚至堕落了。如果夏国占领了半岛,我们的下场也是一样的。那么我们该怎么做呢?” “别无办法。”一位传教士道:“我们在这里的力量微不足道。连安南的诸侯实际上也并未将我们放在眼里,何况夏国?” “那该怎么办?” “惟今之计,还是先把消息放出去。看看巴达维亚和马尼拉的反应。夏国占领半岛,对西班牙等国的利益也有侵害。在这里,他们的力量比我们法兰西要强大的多。” “就这样吧。明天我再去见阮主。告诉他我们会帮助他,坚定他抵抗的决心。” 四一二章 抗议 战争的形势随着社会生产力和文明的发展程度而变化。当原本的地理和环境的地利优势在体魄强大的将士和碾压级的武器装备面前毫无作用的时候,战争的节奏就会变得越来越快。 半岛诸国的回应第一时间到战区都督手中的一瞬间,战争便开始了。 华夏纪四年三月初三,入夜前申时初,周力所部陆军、张石所部陆军及刘德义所部海军,悍然对哀牢、安南发起了进攻。 不及子时,在安南郑氏尚未有反应之前,周力所部前锋三千甲兵便抵升龙,强硬要求郑主开城。 郑主令人送酒水肉粮三十车出城犒军,被拒。郑主不敢阻挡,随后先蜂入城,占领城关要地。 半个时辰之后,周力所部主力大军抵达。 “唤郑氏之主来见本都督。” 周力一到,便立刻令人传唤郑主。 郑主战战兢兢出城,在城外临时军营之中见到周力。 周力道:“阮氏逆贼不遵天子诏,且欲杀传诏使,此大逆不道者也。本都督周力,奉天子令,借道郑氏以伐阮氏,灭其军,破其国,执其逆贼之首杀之,以正视听!” 郑主浑身一颤,拜道:“阮氏不尊宗主,合该伐之。大将军兵威赫赫,外臣不敢有丝毫二心,请大将军明鉴。大将军若有所需,外臣无不应允。” “好。”周力拍了拍郑主的肩膀:“识时务者为俊杰。郑主没有妄想以螳臂当车,当赞。” 说着,周力抬头看着如区区县城的升龙,道:“若螳臂当车,此时升龙不存矣。” 然后道:“本都督即刻就要发兵南下,升龙乃大军后方,不得不防。正应天子诏,驻兵三千于城中,郑主不必忧心。后续有后勤、奴工营陆续将至,郑主做好接待安置配合即可。其他一概照旧。” “是,大将军!” 周力以一部精兵驻兵升龙,弹压郑氏,随即便连夜发兵南下,直指阮氏清化! 阮主白日里下诏聚兵,然一日不过,各地兵马未至。夜间正翻覆不眠,忐忑不安,便出屋,望月长叹。 问左右:“已至几时?” “丑时了。”左右答道。 “已丑时啦?”阮主叹道:“不知那夏国作何反应。欸...” 正叹息间,忽闻北方雷鸣阵阵,如狂风呼啸,呜呜响彻夜空。他猛地一怔,望雷鸣方向望去,不禁道:“那是...” 话音未落,地动山摇! 阮主心中狂跳,叫道:“来人!来人!” 还未落定,又是一片雷鸣震动,片刻后又地动山摇! 一霎那,清化水深火热! 丑时中,周力率部抵临清化外二十里,列炮阵,连轰清化半个时辰。炮击停止之后,将兵直击,至清化城外,已见一片废墟! 与此同时,张石正率部长驱直下,直扑哀牢万象而去。 刘德义所部海军则早已对东部南端的占城发起了登陆之战。 至天明,许多消息汇至京师。 嬴翌看罢,笑道:“初战顺利,安南、哀牢、占城已失其首。” 说着,他将战报递给女官,女官发下去,众大臣一一观看。 “...郑主已禁,阮主已死,哀牢国主授首,占城国主也已投降。半岛东部诸国,除却一个真腊,已不足为虑。最多半月,半岛东部诸国皆可平定。牧政院、御法院须得及时跟进,不能疏漏。” 郑允芝和孙闻闻言,齐齐起身道:“陛下放心,皆已提备妥当。” 嬴翌点了点头,道:“先把路修起来,其他的慢慢做。至于郑主...其既已应诏,暂时不要动他。” “喏。” “另则半岛之战,必引起泰西诸夷的反弹。此间须得注意,军机府赞画拿捏要稳,在不破坏与泰西诸夷的交流的前提下,必须要强硬。” 顿了顿,嬴翌又道:“军机府还要为收复南洋群岛及群岛以南的那片大陆作长远计划。” 混一南越半岛,只是嬴翌在南方战略的第一阶段而已。南洋诸群岛,及群岛以南的大陆澳洲,同样是嬴翌的盘中餐。 不过要混一群岛及澳洲,还需要一些时日。暂时不急。不过军机府必须要未雨绸缪。 战争的结局,嬴翌和满朝上下并未有任何担忧之处。若以大夏兵锋之盛,生产力之强,还有波折的话,参战的三位都督就该到京师来请罪了。 南越半岛虽然不小,但准备之周全,动作之迅速,比起对嬴洲之战,应该还要轻松一些。 毕竟此时全军已元器普及化。这样的战斗力,南越诸国不过土鸡瓦狗而已。 任凭什么计策,什么结连,都是卵蛋,不值一提。 接下来的战局不出嬴翌所料,只用了十天,南越半岛东部诸国,包括真腊、南掌,皆被一一击破。 到此时,缅甸、暹罗等国及欧罗巴诸国的反对声才传到嬴翌耳中。 而奴工营自镇南关和南武关起修筑的大道,已抵清化、万象。 两日后,三月十五大朝会,欧罗巴诸国的使者在朝会上面见天子。 “尊敬的大夏天子,我们抗议贵国对南越半岛出兵的行为。这破坏了贵国和我们之间的友谊。在战争中,我们的传教士和移民及商人被贵国的军队打死、打伤并拘禁,这是不应该的。” 抗议代笔西班牙马克西爵士躬身道:“我们在南越半岛已经开拓了近一百年,有很大的利益所在。我们与贵国的友谊,不应该因为南越半岛而受到破坏。我们请求贵国收兵,停止无义的战争。” 嬴翌高高在上,看着这些使者,并无言语。 礼部黄宗羲便出列,道:“此言差矣。” 他道:“南越半岛自古以来便是诸夏神州的藩属国。帝国对南越半岛的战争,是帝国内部的事,与欧罗巴诸国无关。帝国与欧罗巴诸国之间的友谊,并不会受到影响。” 马克西爵士心里暗叹了口气,道:“我们在半岛诸国皆有租界,有自由贸易的权力。贵国平息了南越半岛的纷争之后,对我们有怎样的待遇呢?” 黄宗羲道:“自然以此前签订的条约为准则。” 马克西爵士道:“不不不,我们之前签订的是贵国尚未出兵南越半岛之前的协议,而在那之前,我们已经在南越半岛拥有相应的权力了。” “半岛诸国作为帝国固有的势力范围,欧罗巴诸国在条约签订之前于南越半岛取得的权力并未得到大夏的允许,那是不合律法的。”黄宗羲直言强硬。 四一三章 飞行 “欧罗巴诸国要在大夏的势力范围之内取得相应的权益,必须要遵循大夏帝国的律法和规则。”黄宗羲做出总结:“爵士的抗议并无理由,礼部予以驳回。” 然后又看暹罗和缅甸等邦国的使者,道:“尔等亦然。此前天子下诏,尔等不尊,此大逆不道之罪。” 随后转向上首,拜道:“陛下,臣请令卫士将暹罗、缅甸等邦国之人打将出去,以儆效尤。” 嬴翌淡淡道:“准。” 便有卫士如狼似虎冲进来,将暹罗等国的使者拖了出去。 这令马克西等人心中凛然。 马克西道:“或许我们与贵国可以各退一步?” 他道:“恳请天子暂时休战,我们可以对此进行商讨。” 嬴翌这才开口,声如洪钟大吕:“没有任何商议的必要。对半岛之战,乃朕决意之帝国内部事宜。尔等没有干涉资格。” 此言说的马克西等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红。 便听嬴翌又道:“待朕混一半岛,可开麻六甲等数处市泊司。” 打一棒子给个枣,虽然这枣不甜,但能让泰西诸国有个理由。 这一天的朝会,接见马克西等泰西诸国的使者只是其次,主要的议题还是在对南越半岛的处置。 划分州府、任命官员,抓捕奴隶、修筑基础设施等等事宜。以及接下来对半岛中西部诸国的进攻等等。 马克西等人全程眼睁睁看着,煎熬之处不需赘言。 随后这一班使者留在京师,每日里到礼部纠缠,礼部随意应付着,只等战争终结。 ... “他们攻打半岛诸国的心意非常坚决,我们无能为力。” 巴达维亚,欧罗巴诸国在南洋殖民地的总督及东印度工司的经理等重要人物在这里汇聚。 “马克西爵士等人传回来的消息,让我们知道,我们无法改变夏国天子的决策。除非我们愿意出兵。” “这不可能。我们打不过他们。他们的战舰和军队是如此的强大,他们的火炮甚至能在二十英里之外开火。我不知道我们用什么方法可以抵挡。” “更重要的是,我们在这里的力量很弱小。而距离本土又太遥远。” “我也不赞同与夏国交恶。南越半岛的战争大大的损害了我们的利益,但我们可以从其他方面补回来。夏国开海还不到半年,可我们已经赚到了大笔大笔的财富。从这方面来看,与夏国的友谊,比在半岛诸国的利益,更加重要。” “那么汇总起来,把这里的情况传回各国吧。我们无法做决定,请尊贵的国王们来做决定。” 泰西诸国的殖民者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而别无他法。 甚至这里的消息还没有来得及传回欧罗巴,半岛的战争就已经结束了。 到五月初,用了两个月的时间,帝国击灭半岛诸国,混一了这片富饶而广大的地区。 如此一来,帝国与身毒的莫卧儿王朝又多了一片接壤之处——恒河出海口。张石所部主力便已驻扎于此。 军队在击灭半岛诸国之后,开始对半岛进行大清洗。一概不服从帝国统治的,该杀杀,该抓抓,也使得帝国奴工营的规模更加庞大。 一应地方治理构架根据新划分的州府治区迅速搭建起来,然后统计人口,分配土地,修筑道路,构建教化体系,一切有条不紊的开展实施。 同时,新的海军战区也开始组建。 帝国的海军只有两大战区,如今已开始捉襟见肘。自然要增设战区,增加兵力。 将于南洋设第三南洋海军战区,用于稳定这一海域的秩序。 清明高效的大夏朝廷主持这一切,牧政院、御法院功率全开。而嬴翌在决定了大方向之后,便不再时刻盯着。 到六月,半岛秩序愈发稳定。而嬴翌更多时间,放在了元炁殿中。 因为飞行元器的方案实现,已经到了最后关头。 飞行元器的项目早在一年前华夏纪三年年初,就已进入方案的提出和实现过程。 当时嬴翌还曾与皇后提起日后驾驭紫禁城巡游天下的计划。飞行元器便是这一计划的前提。 在万寿山下的元炁殿试验场中,三台模样不一的飞行元器陈列着。李真人等供奉、大匠师陪着嬴翌一一观看。 三台飞行元器各有不同,主要在于型态,大小倒是差不离。左边一台状如飞鸟,中间的如梭,右边的如圆盘。 李真人说道:“陛下,这三台飞行元器便是实践产物。依照飞鸟、梭及圆盘的型态构造而来。但在具体的元符铭刻当中,略有细微的不同。” 他道:“梭的直线速度预计最快,飞鸟速度稍次,但肯定比梭更灵活。而圆盘速度理当最慢,但必定是最灵活的。” 嬴翌点了点头:“稍后试飞,一观便知。” 李真人等笑着点头不止。 三台飞行元器浑然一体,外表看不出一丝缝隙。层层叠叠的云纹密布,仿佛艺术品,引人喜爱。 嬴翌一声令下,试飞开始。 从第一台鸟型飞行元器试起。 两个参与试飞的工匠走到元器前,将一张人道卡在一团鸟状云纹上贴合片刻,便见毫无缝隙的机体上打开一扇门。两人先后登上鸟形元器,门户随即闭合。 李真人拿着人道卡,下令道:“开始吧。” 便见鸟形飞行元器极轻微的震动了一下,然后一缕一缕的元炁散发着明亮的光芒充满了整个器体。随后淡黄色的光芒微微一闪,元器缓缓离地悬浮。 嬴翌抚掌笑道:“好。” 话音一落,但闻一声空气炸响,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气浪排开,鸟形元器已不见了踪影。 而嬴翌早已抬头,目力所及,高空七八里之上的湛蓝中,一个黑点霎那炸开一圈白浪,很快消失在远处。 众人皆举目观望,交头接耳。 这瞬间的功夫,那鸟形元器又回来了。停在当空,然后缓缓降落,落在原地。 两个匠师从中下来,面孔兴奋不已。 李真人将两人叫到跟前,道:“启动太快,接下来的试飞注意着点。” “喏。” 于是第二台梭形元器继续试飞。 四一四章 飞行 ‘飞行元器的诞生建立在五行元磁的根本道理之上。万事万物存在于寰宇之间,皆在五行之中。元炁循环之下,万事万物无时无刻不散发着独属于自己的‘力’,此乃五行元磁于事物之外在表象。’——《元炁律》。 事物个体因所属五行不同,元磁之力的表象各有不同。而事物集合在一起,不同个体之间的元磁之力互相影响,层叠交互,形成一个巨大的复杂的、拥有多种不同层次、不同性质并循环往复的元磁力场,这便是大地元磁——或者说星球元磁场域。 以五行元磁元符阵列的奥妙,催动元炁,构造出一个独立循环并可控的五行元磁场域,便可抵消大地元磁对该个体的影响,从而达到腾空悬浮的目的。 再燃烧元炁推动之,则可翱翔无碍。 三台飞行元器一一试飞,最后一台嬴翌亲自操作,以其圆盘状,速度稍不及前两台,但灵活却不可思议。可以在半空中随意停顿、转向、升降,无有挂碍。 可见元器的灵活性与型态息息相关。 试飞过后,嬴翌将自己以神魂之力观摩到的一些深层次的细小瑕疵一一道来,李真人等凝神记下,之后做最后的完善。 嬴翌笑道:“传闻古时墨家制木鸟,飞腾三日方止。也不知是真是假。但无论如何,飞行元器的出现,实现了先贤对天空的向往。” 李真人笑道:“是有此事。” 他道:“彼时修行界鼎盛,墨家亦有修行之士。大抵也是以符箓或法阵之妙实现。只是失传了,殊为可惜。” 嬴翌点了点头:“祖宗先贤智慧高深,只可惜时间如刀,世情如水。因人道大环境之故,许多奥妙不能得到继承,反而失传,可叹可惜啊。” 随后笑道:“这五行元磁的奥秘,实则在人身也可提现出来。若人的体魄足够强大,内里气血生生不息,成就读立循环无漏无暇之体,亦可抵消大地元磁,以血肉之躯达到飞腾翱翔的目的。” 说着,嬴翌已离地三尺踏空而行。 李真人等见之失色,惊叹不已。张天师道:“如陛下这般强大体魄,实在是难以奢望。” 张天师曾是这神州大地上最强大的修道士,然一身法术,皆有赖于符箓。即便他将龙虎山传承的符箓修持到灵符的境界,能引来天雷,却也只有滑翔之能,而无如嬴翌这般踏空之力。 修道士的体魄并不如何强大。 早在嬴翌夺取开封之时,他的体魄强度便可支撑他腾跃滑翔。而如今,早已超凡脱俗。飞翔对嬴翌来说已经是一种本能。肉身的本能,如吃饭喝水走路一样。 不爆发速度,便不会消耗体力,理论上来讲,他可以永久呆在半空中。 “人身亦在五行之中,由是人自身散发的力,也是五行元磁所属。如此,体魄强大到自身散发的力可以抵消大地元磁之时,便可飞翔起来。”嬴翌笑着缓缓落地,道:“这与元器造物在本质上并无差别。诸位皆修持过《武经》,对个人而言,体魄强大到开辟穴窍的程度,并将可以开辟的穴窍开辟出来,便可达到初步登空的境界。若要无碍飞翔,则须得将开辟的穴窍修持圆满,将人身体魄修持到潜能极限。” 离开元炁殿的时候,嬴翌做最后的嘱咐:“尽快完善最后方案,并造出生产线样板。眼下是六月,最多八月便要进入量产阶段。” 回到宫里,嬴翌先去了御书房。 御书房的三层书架上,玉册、玉板越来越多。这代表着嬴翌读通的典籍越来越多,领会的元符越来越多。当中的人道台上,夏鼎之中,人道光辉簇拥着一团金灿灿虚实不定的火焰,那便是大夏承继自炎黄祖先的人道薪火。薪火袅袅,托负着一颗三尺直径的玄黄乾坤仪,其上亮起来的光斑,面积愈大了。 大夏不会停止开拓进取,现在不会,未来也不会。炎黄大夏的人道光辉,必定是要洒遍它可以洒遍的任何一个角落。 嬴翌登上人道台,缓缓在夏鼎面前盘坐下来。他本身已经达到一个极限层次,无论体魄神魂还是真灵,在这些年来,都已经打磨圆满,无暇无碍。 大夏的天子,对帝国有着无与伦比的野望,但对自身,也从未有丝毫放松。 作为天子,帝国的强大是一种体验,有着一步步实现自己的责任和肩上重担的喜悦。而自身的强大,又是另一种体验,更切身的体验,更玄妙,更亲切。 身居根性,嬴翌注定不会局限在人身极限蹉跎。他有超越的能力。不过帝国的发展是看得见的,但自身的超越,却需要一点一滴的打磨和领悟。 开国之前,他的体魄、神魂和真灵,就已经在数据上达到极限层次。如今开国四载,数据未变,但他却知道,自己比四年前至少强大了十倍。 不过要突破界限,练就法力,他觉得仍然还差了一丝火候。 但嬴翌并不急,在自身的事情上,顺其自然更好。这不比统治一个国家。统治国家出一些小的误差,是可以调整回来的。但修持自身则容不得半点误差。一旦错漏,练的五劳七伤不说,更影响未来的前途,这是不允许的。 他还年轻,尚未及三十岁。以他如今至少五百年的寿元,时间还长着呢。 每日嬴翌都会花一些时间在御书房,或者读书,或者铭刻元符玉板。对元符的领悟,越深刻,便越难。到如今,或许两三天能抓住一丝奥妙,或许十天半个月也不能。 五行元符,每一类一千二百九十六道子符,从第一道开始,每一道比前面一道都更加深奥。即便以嬴翌当前极限的神魂和真灵层次,领悟也一样艰难。 修行并非吃饭喝水,好比神话传说中的那些仙神,一个个活了无数年,一闭关便沧海桑田,便可见一斑。 水磨功夫是必不可少的。而一旦领悟到一丝奥妙,心中便有大欢喜,大畅快。 这是比什么都让人上瘾的事。 四一五章 禁法 嬴翌所掌握的、所具备的底蕴越来越深厚,人道方案更多的奥秘在他眼前缓缓展开,犹如一幅无穷无尽的画卷。 大夏发展的越快,越强大,人道国运的增长随之爆发。从开国时的一鼎余,至今已有近九鼎国运——八亿多人道气数。 而这远远不是大夏的极限。大夏的发展才刚刚开始,对这颗星球的混一也才进入初期阶段,等到大夏达到嬴翌设想中的层次,混一了星球之后,该有多少国运便可想而知。 至少是现在的百倍、千倍,甚至更多。 国运愈是接近十鼎,嬴翌心中的某种莫名的感受便越强。他知道,当国运达到十鼎这个层次之后,一定会有让他期待的功能诞生。 大抵恐怕也就今年了。甚至二三个月后便足矣。 帝国的军政要务,在细节方面越来越不需要嬴翌亲自操持。建国四载,帝国从中枢到地方,统治构架和体系已经越来越完善,官员的经验越来越丰富。 除了如一些新的、涉及到国家层面的军政大事,其他的都不需要嬴翌操心。 因此他有更多的时间,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比如将整个紫禁城进行元器化改造——把一座紫禁城当作元器来改造,造出嬴翌心目中可以飞腾万里巡视天下的元器,这是一个浩瀚的工程。 所涉及的元符阵列、各种合金材料、人力财力数不胜数。 而具体的改造方案,在天眼的配合下,已经得到全部完善。如今可以着手将之提上日程了。 元炁殿有元炁殿的事要做,嬴翌不会从元炁殿调出太多的人手来做此事。主要还是嬴翌自己来做——还有他的皇后郑梓娘,以及这些年喜好并钻研了元符奥妙的后妃。 需要的材料,这几年慢慢囤积,在不影响军国大事的前提下,已经囤积了很大一部分,虽然并未足够改造紫禁城所需。 先拿出图纸,然后是图纸所涉方方面面的细节方案。需要哪些种类的材料,数量是多少,涉及到多少组元符阵列,需要多少座最新型的丁型八方塔,格局分布等等以及将紫禁城改造成元器,飞行之后对整个京师造成地理影响的弥补措施,等等。 对紫禁城的改造,以御书房为中心开头。先从地面做起,然后是建筑、格局,最终完成这一座庞大元器的构建。 八月,当飞行元器进入量产的同时,嬴翌开始着手此事。 在早先于宫中的元炁殿——元炁殿全体搬到万寿山下之后,遗留的这座元炁殿中,嬴翌大手一挥,一片清晰立体的光幕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便是紫禁城改造成功之后的蓝图。” 这是天眼留影投射而来。 李真人带着几位供奉和五十个大匠师站在一旁,皇后梓娘和十七八位妃嫔及七八十个女官、宫女在另一侧。 嬴翌拨动立体留影,紫禁城的蓝图缓缓旋转,每一个角落都呈现在众人面前。 待看罢,嬴翌再一拨弄,便留下一片地基。 “其一为地基。紫禁城飞走,必定对京师的地理造成一些影响。因此方案中有相应的应对措施。朕拟以三组土行元符阵列为基础,构建一门完善的土行禁法,以此催动元炁改造地理,将紫禁城的地基拔高——形成一座帝丘。” “紫禁城便坐落在帝丘之上。” 所谓禁法,便是构建某种强大功能的成体系的元符阵列。这在《元炁律》中已提出相应的概念。某些属性类似或者相生克,有着潜在联系的元符阵列,按照阴阳、五行及易经八卦的道理层层叠加,形成具有强大功效的阵列集合体,便称之为禁法。 嬴翌悟出的这门禁法,拥有改造地理环境的强大功能。可以平地拔起一座山,或者将一座山抚平。 “朕称之为移山禁。”嬴翌说着,又是一拨弄,由七十二层不同土行元符阵列组合而成的极其复杂的立体禁法便展示在众人面前:“移山禁由七十二层土行元符阵列组成,可以分割为七十二部分。将之分别铭刻于大地合金之中,按照移山禁的组合规律铺就地面,便可在潜移默化之中,将地形拔起。” 便见立体留影中移山禁没入地基之中,地基随之缓缓拔高,止于九十五丈。 “移山禁并非造物之法,只的移物之法。帝丘并非凭空而来,其土石是从整个京师附近五十里内一点一滴的移过来的。帝丘不是不能更高,便是一万丈也能做到,只要八方塔提供足够的元炁。但过高拔起一座山,周围便会陷下去。” “帝丘为基,紫禁坐落其上,设天门一座。天门在南,以南离合金铸造,高三十三丈,宽九丈。铭以离火禁。城中格局以阴阳之道分内外两宫,一东一西。内宫以坤宁宫为首,外宫以乾清宫为首。此二之者,乾清宫立巨型丁型八方塔九座,坤宁宫六座。” “御花园属木,立于东,在内宫。禁卫军营属金,立于西,在外宫。于北设天池,属水,连东接西。南天门在南,属火。” “如此一来,紫禁城的整体格局便出来了。”嬴翌再一挥手,紫禁城的蓝图出现,然后渐渐虚化,呈现出一只巨大的阴阳鱼,土在下承之,四方金木水火圆满,五炁流转,阴阳镇压,构建出一幅玄之又玄的元炁图。 那图上阴阳二色盘桓,五行五炁流转,渐渐实化,又显出紫禁蓝图。然后阴阳五行勾连城中其他杂在中间的阁楼、殿宇、小桥、流水,隐隐现出一尊叠合的八卦图。 在这副蓝图的中央,乾清宫与坤宁宫之间最中心的位置坐落着一座高台。那就是人道台。人道台的格局,比乾清宫和坤宁宫更高,有四十九丈,夏鼎立于其上,燃薪火,悬浮一枚乾坤仪。正是镇压紫禁,托负乾坤的格局。 展示蓝图,随后分配任务。令李真人带工匠处理材料,嬴翌与皇后等铭刻禁法,在不耽搁国事的前提下,紫禁城的改造,终于走上正轨。 第一章 子民 竹林幽幽,清风飒飒。斑驳的阳光透过茂密的竹叶洒落在鹅卵石铺就的曲径上,曲径通幽,尽头一座小筑若隐若现。 这里是蜀州,帝国西南内陆。 像这样的小筑,在华夏纪十五年的现在,城市周边比比皆是,算不得稀奇。开疆拓土和人口迁移从未停止过,使得帝国人均拥有的土地面积连年上升,即便鼓励生育不遗余力,竟也跟不上这个节奏。 便是锦官城这样的西南重城周边,人均拥有的土地面积也已超过百亩。许多百姓将自家建造的如同山水园林一样,更多的自得其乐,有少部分将之作为商业用途,游览或者饮食。 这处园林便是一户百姓开设的茶楼。 诸夏讲究天人合一,便是重量级的大城市也少有高楼大厦。不是不能建造,而是不需要。人们更喜欢山水意境的结合。 竹林的深处,是一座面积超过十亩的园林。这只是寻常一户百姓开设的茶楼而已。其中客人并不多,倒更衬托幽静,意味深长。 园林里,亭台楼阁鳞次栉比,花树绕廊,曲水过户,一派闲适、优雅。 一处竹亭中,两个高鼻深目、峨冠博带之人正相对而坐。竹亭四檐垂下条条葡萄藤,清风徐徐,四面开敞,令人惬意。 金发碧眼的侍女优雅舒缓的为两人煮好茶,双手叠在腰侧微微一礼后退下。 其中一人大袖一拂,笑道:“李兄,饮茶。” 李兄哈哈一笑:“不急,先吃些糕点。今日未用早餐,肚子饿的打鼓。” 两人吃着糕点,或饮一口茶,随意闲聊起来。 “这些年李兄奔波海上,一年到头也见不得一面。”褐发灰目,铜冠黑袍的中年道:“昨日接到李兄消息,真是令我高兴。不过眼下季节正是海运繁忙之时,李兄怎么会回蜀州?” 李兄闻言微微一叹道:“王兄一直在内陆,对海运不甚了解。当前季节的确是海运繁忙之时,但那是之前的事了。自从年初大型元器飞艇对民间开放,海运衰落不可避免。” 王兄恍然:“也是。空运可比海运要便捷快速的多。我听说民用级大型飞艇的载货量并不比最大的海运元器差。速度又快,又新鲜,费用也不高。” “是啊。”李兄道:“我好不容易攒钱买了一艘中型元器运输船,没想到还不到五年就面临淘汰。” 言语中郁闷溢于言表。 王兄笑道:“李兄这五年赚的可不少。” 李兄微微一笑:“没亏。” 王兄大笑:“你当我不知?根据最新统计,海运最热的几年,也就是李兄购船走海的这几年,只需一年便可把本钱都赚回来。李兄海运跑了近五年,四年纯赚,还不满足啊?” 李兄道:“我倒不是不满足。本来今年初计划着再购两艘,组建一个船队,现在黄了。你教我怎能不郁闷?” 王兄笑道:“李兄回蜀州,想必心里已经有计较。” 李兄道:“是有些想法。海运衰落,空运崛起,我想看看有没有机会。” 王兄道:“机会肯定有,但多半不是现在。当初元器船也是在市泊司建立的一年后才渐渐对民间个人开放。我想空运元器大抵也脱不出这个旧例。” 李兄笑道:“王兄不能以老眼光看新事物。当初海运元器不能立刻普及,与元器工业区的产能细细相关。时至今日,帝国的元器工业区遍地开花,个人开办的元器工厂如雨后春笋,产能无忧。我回来的这几天往返奔走商事衙门和交通衙门,里面是情况已经有所了解。” “噢?”王兄一怔,道:“这么说空运元器的普及就在最近?” 李兄点了点头:“我已经预定了一艘中型空运元器,老底被掏的一干二净了。” 然后他道:“如今世道变化太快,王兄不准备做点什么吗?” 王兄闻言苦笑,道:“我不比你有冲劲。当初来到这里,你坐不住,千方百计想要干一番事业出来。而我则安于现状。你赚到了足够买一艘空运元器的钱,而我只能说过得去。” 他叹息道:“不过也没错,我也要动一动了。” “王兄准备做什么?”李兄道。 王兄道:“老本行。” “田庄?种植还是养殖?农作物还是经济作物?畜牧还是药材?”李兄一连几个问题。 华夏纪九年,大夏帝国与欧罗巴诸国撕破脸,战争一触即发。这引起了欧罗巴诸国的恐慌。欧罗巴人千方百计逃离欧罗巴,很多人奔大夏而来,欲入籍成为这个强大无比的国家的一员。 眼前这二人,便是那个时候来到大夏的欧罗巴人。 他们一个叫查理,一个叫威廉,都是欧罗巴的小贵族出身,还是亲戚关系,有一定的知识涵养。经过一段时间的考察,被允许入籍,成为大夏子民。 于是改名,查理改名李察,威廉改名王廉。 入籍后,两人及家眷皆分配到相应的土地。不过李察放弃了在地里刨食的安稳,将自己的土地卖了一部分,然后投身海贸。王廉则一门心思放在土地上。 几年后的现在,李察成为富豪。王廉已远远跟不上了。 “我在农事衙门有一个好友,从他哪儿得到一些消息。听说帝国将对东域大陆进行大开发。我打算举家迁往东域,到那边去发展。” 王廉如是说。 李察闻言道:“我也听说过此事。自帝国与欧罗巴撕破脸皮以来,东域、东南域、南域及荒域大部,皆已被帝国夺取。这几年一直在清剿、招抚当地土著。看来东域的清剿招抚已经圆满完成了。” 大夏与欧罗巴诸国建交至今十余年,随着大夏帝国脚步的扩张,尤其在撕破脸皮之后,大夏展现出其强横之处,短短几年时间,便将欧罗巴诸国的殖民地几乎夺取一空。 然后大夏帝国对这个世界——这颗星球,进行了重新划分。大夏帝国的主体所在的区域被称之为神州或者中域。原欧罗巴人口中的北美洲被改作东域,南美洲改作东南域,澳洲为南域,阿非利加则改名荒域。至于欧罗巴,现在已经被大夏人称之为西域了。 第二章 十余年 “去东域是个不错的选择。” 李察想了想,道:“不过如果你田庄经营的方向不变,恐怕仍然不会有什么起色。” 王廉点了点头:“我知道。单纯的农产品并不值钱,只能说旱涝保收,稳定而已,要挣大钱不容易。除非扩大规模,薄利多销。在蜀州这边我没办法扩大规模。东域大开发,地多人少,可以跑马圈地。我听说只要去了那边,骑一匹马,给你一整天的时间,圈多少都是自己的。何况我已经拿到了第三代人参的种植资格。” 李察闻言一怔,讶道:“你拿到了三代人参的种植资格?可以呀王兄!” 王廉笑了笑:“我这几年虽然埋头种地,但可不是什么都没做。” “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到东域去一定有前途。别说三代人参,就是一代改良人参的价格也让人流口水。”李察露出羡慕之色:“种千亩三代人参,只需要一年,我就得仰望你了。” 王廉苦笑着摇了摇头:“哪里那么容易?三代人参的种子价格极贵,我倾家荡产也只够买下十亩土地所需的种子。而且种植不易,一旦有个三长两短...” “我相信你。”李察道:“你的农事技艺和经验绝对没问题。” “借你吉言。”王廉笑道:“我已经准备好了。三天后就要搬去东域。” “我祝你一切顺利。” “多谢。” 王廉便转言道:“听说欧罗巴那边局势紧张,有人预测帝国可能会在最近对欧罗巴发起致命一击。你刚从海上回来,那边到底是什么状况?” 说起这个,李察不禁叹了口气:“要我说欧罗巴诸国干脆举手投降得了。跟大夏比起来,欧罗巴诸国就像原始人一样微不足道。” 然后才道:“那边局势不能用一个紧张来表达。年初二月又打起来了。还是宗教之争。不过与三十年战争不同...” 欧罗巴诸国在被帝国剪除了绝大部分殖民地羽翼之后,只能龟缩在狭小的欧罗巴舔伤口。帝国这些年一直明里暗里挑拨他们的关系,使得欧罗巴内部诸国的矛盾日益尖锐。 这是阳谋,摆在明面上,欧罗巴人不是看不到,但骑虎难下。 他们本身就有极深的矛盾,挑拨只是起到一个推手作用而已。 欧罗巴内部诸国的矛盾已经达到巅峰,仍然以宗教信仰为矛盾的核心。不过信仰之争的核心,不再只是雅葳,增加了一个大夏天子。 随着大夏帝国对欧罗巴影响越来越深,大夏帝国的强盛对比欧罗巴如同原始人一样的社会,这样的现状,给欧罗巴人造成了巨大的思想冲击。 因此一部分欧罗巴人开始抛弃对天主的信仰,转而信奉大夏天子。这一部分人亲大夏。另一部分则视大夏为异端,竭力排斥、打压。 到今年年初,欧罗巴的局势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的境地,二月就已经开打了。 李察将自己知道的消息一一道出,最后道:“打吧打吧,打完了就好。到时候帝国去收拾烂摊子,混一寰宇,大家都一样了就好了。” 王廉轻叹:“曾几何时,欧罗巴人把自己当作这个世界上最强大,最文明的,但...” 李察耸了耸肩膀:“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我很庆幸来到大夏,成为大夏子民。欧罗巴那小地方你打我我打你,打的没完没了,有什么意思?” 两人叹来叹去,心中有种庆幸,也有种复杂,实在难以言喻。 ... 十余年来帝国爆发式的发展,方方面面比起开国初期时候,不知崭新、强大到哪里去了。 当然,最繁华的地方,自然是中域神州。早在近十年前,帝国本土的各项基础建设就已达到相对圆满的层次。 其后在一刻不停的扩张之中,军队打到哪里,基础建设就跟进到哪里。如今中域包括百分之八十原亚洲范围之内的区域,都繁荣的不可思议。 教化体系已经完全进入正轨,在华夏纪十年,第一批新学子步入朝堂,帝国爆发出更加强大的生机。随后每年从太学出师的天才人物们,用他们的大脑和双手,为帝国的强大增添无数的资粮。 是的,能够凭真本事进入太学的,都是天才。他们没有人道榜加持,凭借自己的天赋,徜徉在元炁文明的海洋之中,领会种种奥妙。这样的人,其神魂必定先天强大。 从太学出师之后,这些天赋卓越的学子有的从政,有的从军,有的加入元炁殿,因此更多更玄妙的对元符和元炁的运用方式如雨后春笋一般,层出不穷,对帝国的发展,起到了巨大的推动作用。 比如华夏纪十二年的金融革易,以人道气数取代实物货币,大计划和具体的实施细节,都是由新官主持完成的。 这一计划,对帝国的发展有着巨大的作用。人要有‘钱’,其赚钱的行为就必须符合人道健康发展的规律。这实现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的终极目标。 用违背律法的手段是无法赚‘钱’的,因为其阻碍了人道的健康发展。不但赚不到,反而会亏。只有用正当的,符合大夏人道昂扬发展的方式,才能赚到钱。 比如某人做运输,从中域运输一批物资到东域,这促进商业流通,间接增进东域的发展,增进了大夏人道国运,因此得以分润其中一笔人道气数,便是‘钱’。 但如果是用非法手段,比如走私或者偷税漏税等等,便违背了已经融入大夏人道的大夏律法,阻碍了人道的发展,因此不但分润不到,反而会被削减自身的人道气数。 还有最近刚刚拿出的法界社区计划,也就是在人道法界之中,建立一个基于人道国运的幻界。这样的幻界可以多种多样,可以满足人们在其中游戏、学习、交流甚至商贸等等。 通过人道卡,神魂健康的,皆可被勾入一丝神魂进入法界社区之中。 对此,嬴翌乐见其成。 无数的对元炁和元符运用的小窍门、新方法,逐渐推及至民间,给百姓的生活带来许多精彩和乐趣,这同样是增进人道国运的法门。 第三章 对手 “西域战况如今到怎样境地了?” 十余年嬴翌面孔几乎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天子帝威更深重了许多。 这些年嬴翌主要精力放在对紫禁城的元器化改造上,到现在已经快要大功告成。 如今贴身的官员,人道监的监事已非阎尔梅。在华夏纪十年换届之时,郑允芝卸任,阎尔梅取代其为政务总理大臣、易阁天官。他去任之后人道监的第二任监事,便是从第一届自太学毕业的学子中提拔而来。 唤作张鸣,极有谋略,亦擅政治。 张鸣道:“陛下烛照万里。西域欧罗巴诸国的战况,现已经进入最激烈的阶段。各国都已卷入其中。据微臣的推断,不出三月,他们将会在狮子河沿线进入‘决战’。” 狮子河,便是欧罗巴人口中的莱茵河。 “决战...”嬴翌听着张鸣加重语气的这两个字,不禁笑了起来:“那么子芳以为,朕该作何抉择?” 张鸣拜道:“陛下心中早有腹案。臣献丑,为陛下分析一下。” 嬴翌哈哈大笑:“说来听听。” 张鸣道:“西域欧罗巴诸国不足为虑。若非为长远计,帝国早已诛灭其国,混一寰宇。如今他们的作用已经微乎其微,到了该落幕的时候了。” 他道:“至十二年,帝国夺取了诸国的海外殖民地,那时便可挥兵直击。但...” 自帝国与欧罗巴诸国建交,帝国的商人和海军的脚步,便顺势向外扩张。从南洋到南域,从东域到东南域、荒域,在广袤的海洋和大陆上,一步步的抢占欧罗巴诸国的利益空间。 用强大的军队威慑,用精美物产挤占欧罗巴人的市场,使得欧罗巴人渐渐无法忍受。 于是在华夏纪九年至十年间,欧罗巴诸国陆续与帝国反目,撕破脸皮。 这都在嬴翌的掌控之中——若非为长远计,到华夏纪六年,帝国的军力就已经足矣混一寰宇。 一直拖到九年才撕破脸皮,这是有计较的。 因为帝国物产的精美,欧罗巴人在商业上落在绝对下风。欧罗巴的金银大量流入大夏帝国,贸易顺差在大夏这边。为了弥补货币的流失,欧罗巴诸国只能与大夏进行奴隶贸易,挽回一些差额。 在这个过程中,大夏拼命的怂恿欧罗巴诸国一次次加强捕奴的力度。 因此在短短几年的时间里,东域、东南域、南域和荒域的各色土著被大量抓捕,并就近贩卖给大夏。 欧罗巴人通过贩奴,一定程度的挽回了贸易差额。而大夏则借助欧罗巴人之手,轻易得到了大量的奴隶,并促进了贸易流通,增进了帝国经济发展。 到九年至十年这段时间,奴隶贸易步入黄昏,已难以为继——大量的土著被抓捕,土著人口迅速降低,少量侥幸的土著逃往深山老林避祸。 欧罗巴人的作用减小,帝国便开始加大逼迫的力度,迫使欧罗巴诸国主动撕破脸皮。大夏就有了足够的借口和理由,对欧罗巴诸国的殖民地下手。 只用了短短三年时间,在十二年,早已做好万全准备的大夏全部夺取了除开荒域北部之外欧罗巴人所有的殖民地,将欧罗巴诸国困锁在西域欧罗巴和地中海沿岸。 到那时,帝国拥有的奴隶,人数已经超过八千万。但对广袤土地的开发,这些奴隶仍然不足用。因此帝国又继续挑拨欧罗巴内战,并提出用武器从欧罗巴换取奴隶的方案。 欧罗巴诸国明知饮鸩止渴,但为了获得大夏帝国的先进武器,在重重矛盾之下,开启了又一次欧罗巴内战的序幕——人口争夺战。 及至于如今,在人口争夺、信仰之争等重重矛盾叠加之下,欧罗巴内战终于全面展开,而帝国也到了该收网的时候。 “自十二年至今,三年里,帝国从欧罗巴获得的白肤奴隶已经超过千万,他们已无余力继续向帝国输送奴隶。而决战来临,收网之时已至。” 嬴翌听罢,抚掌笑道:“子芳说的不错。时机已至,混一就在眼前啊。” 嬴翌站起来,略有些快意道:“朕开国十五载,大夏终于要完成第一阶段的计划了。” 混一这颗星球,是嬴翌计划中的第一阶段收尾,第二阶段的开始。 这仍然是一个开始,而不是最终的巅峰。 张鸣跟在天子身边已有五年,他当然知道天子话里的意思。 “大夏需要敌人。”他说了一句。 “是啊。”嬴翌淡淡道:“没有对手,便没有竞争。帝国子民的心气便会随之衰落。帝国的未来也就看得见。若如此,混一寰宇便是九五之数,此非朕之所愿。” 嬴翌缓缓坐下:“夷州之事进行的如何了?” “即将收尾。”张鸣拜道。 “好。”嬴翌道:“就等混一,朕便亲手给帝国子民一个或者多个新对手。” 长远的目光是合格的天子必备的素质。历来神州诸朝不乏有英明果决的皇帝,但其最终局限于长江黄河这片土地上挣扎。 社会生产力、文明层次,限制了历代皇帝的眼光。他们看不到更远,或者即便看到了,也无能为力。 譬如现在,大夏即将一统。如果没有其他的路,而混一星球之后必将进入探索星空的道路,及至于一定程度,疲敝随之而来,再也无法激起心气的时候,这个帝国便就要开始走下坡路了。 所以需要一个明确的敌人,无论是否有威胁,都会给帝国注入新的强心剂。 而这,在华夏纪四年的时候,嬴翌就已经在做了。 华夏纪四年,大夏人道国运臻至十鼎之时,人道方案下一个新的功能出现了。嬴翌用了五年时间,每年耗费上亿的国运加以推演,在九年的时候,针对这个功能得到了明确的实现方案,并在夷州实施该方案。 这个功能可以称之为‘人道搜索’。通过消耗一定的国运,冥冥之中感应、搜索其他可能存在的人道国运。 在这这个功能出现之后的时间里,嬴翌耗费了一些国运气数,于冥冥之中锁定了三个存在的人道国运。也就代表着,在浩瀚宇宙的虚空之中,大夏之外已知至少存在着三个拥有智慧文明的世界。 嬴翌并不知道他们在哪里,距离有多远。但却知道,一定很遥远,甚至与大夏不在同一个空间层面。 要给大夏树立一个目标,就必须要打通通往这三个世界的通道。 因此嬴翌用五年时间推演并在夷州实施的方案,便是传送方案。通过无处不在的元炁之间的循环沟通,推演出一个跨空间的传送方案,依此建立传送门,完成跨空间传送的壮举。 第四章 天子居 大夏混一在即,对于嬴翌而言,之后的路眼前只有两条。第一是探索大夏帝国所在宇宙空间层面的星空。第二条路便是通过人道搜索,直接锁定其他可能存在的文明世界。 第一条路看起来清晰,然则却令人茫然。茫茫宇宙,星辰无计,天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一个对手。一百年可以坚持,一千年可以坚持,那么一万年十万年呢? 宇宙太浩瀚了,如果长久无法找到一个明确的目标,那么势必颓然。 唯有第二条路,才能紧跟着混一星辰的脚步,给大夏注入新的活力。 如果嬴翌没有金手指,便只能选择第一条路。因为第二条路的层次远远超越第一条路的高度,难度大的不可思议。但他有,便不会去舍本逐末,选择漫无目的的路来走。 嬴翌选择夷州作为传送门的建造地,日后夷州必定会成为一个军事、交通的枢纽重地。 夷州在海中,又临近大陆,地理位置极合适。 传送门的建造已经即将大功告成,主持建造者有一部分是华夏纪十年前的元炁殿老人,但更多的还是十年后的新生代。 自四年以来,嬴翌每年都会花费至少三个月的时间在夷州。到十三年,嬴翌才渐渐放开,把建造传送门的旁支细节交给新生代的天才们。这一两年嬴翌倒是轻松了许多。 紫禁城的改建,传送门的建造,这都是极耗精力的事。所幸大夏帝国的军政要务早已走上正轨,除了极少数的大战略,嬴翌几乎不再插手。 紫禁城如今已经模样大变,其轮廓格局,与当初的蓝图几乎别无二致了。且紫禁城的地基已经耸立起来——改造紫禁城,首先就是地基。在六年的时候,地基便已经改建完成,然后在移山禁的作用下缓缓拔高,如今已经高出京师水平面九十余丈,即将达到预计中的顶峰。 在京师外,便可以清晰当看到紫禁城的模样。面南一座南天门高高耸立,每日辰时、午时整,便会发出莹莹的红光,看似微弱,却极吸引目光。 紫禁城内东部区域,隐隐林木森森,偶尔碧炁蒸腾,冲天数十丈。 西部区域有白炁凛冽,每日可闻其中禁卫操练之声。 北部则更见玄奇,分明一挂瀑布一泻而下,至半空而止,化作团团云气,复而蒸腾起来,将半个紫禁城笼罩在云霞当中。 紫禁城的变化是循序渐进的,人们每日里看到一丝变化,及至于如今,已经见怪不怪了。 天子所居,近天之处,有如此玄奇,岂非理所当然? 六月,气候炎热起来。紫禁城中却如春和煦。嬴翌处理了一些军政事务,用过午膳之后,伴着梓娘来到御花园。 御花园中小桥流水,廊道交织,花木葱茏。 如今的御花园可不是早前的御花园。这庞大的园子里,全部都是通过地稷仪改良而来的种种奇植。 这些年地稷仪已经被研发到第五代,对植物、动物的改造,已经达到一个极其高深的程度。 御花园中的奇植,兼顾观赏,又极实用。比如许多药用价值极高的人参、黄精、灵芝等等,都是最新改良出来的精品。 百姓日用的主粮,在第三代地稷仪之后,便改无可改。主要原因还是在于脚下这颗星球的元炁活跃度不够。即便嬴翌这些年来与元炁殿的修道士供奉们将曾经被刘伯温破坏掉的福地一一恢复,令天地间循环的元炁活跃度上升一个层次,也仍然无法支撑更高等级的改良农作物的生存。 因为农作物的种植规模实在太大,一旦改良出第四代农作物,以这个星球的元炁活跃度便支撑不起,种一茬,留下的便是一片荒漠,至少要十年才能恢复。 因此农作物改良到三代为止,便转而对珍贵的药材进行改良。 这也是一种大势,是一种需求。教化体系的完善,《武经》的普及,使得大夏子民的平均身体素质层层拔高。到华夏纪七年,这种趋势开始减缓。层次越高,便越难更进一步。 因此对外物便有了需求。 地稷仪的用途,便转向针对药材改良。 从第一代药材开始,现在已是第三代,地稷仪也研发到第五代。第二代精品药材被改良成功之后,第一代药材便开始对民间开放。同时一些内壮气血、增长体魄的药方也逐渐流传至民间。 当然,改良药材的主体,仍然掌握在嬴翌手中。各大被恢复的福地,都圈起来作为嬴翌种植精品药材的基地。 正如元器的普及一样,核心的、高深的,必定掌握在帝国手中。旁支的末节的发散的,则向民间开放。因此到现在,民间的元器工厂和药坊已层出不穷。 百姓日常所需的生活类元器基本上都已是民间工厂生产。平素修持《武经》所需的丹丸,也多是从各民间药坊购买。 帝国掌握的元器工业区和药材种植福地,更多的是为军队和官员服务,另作国家储备。 “这株桃树不知何时会开花结果。”帝与帝后站在一株亭亭如盖的大桃树下。 “不知。”嬴翌笑道:“这树长得倒快,但要开花结果...” 梓娘雍容抿嘴,轻笑道:“或许是株蟠桃呢。” “蟠桃...”嬴翌哈哈大笑:“西游记里的蟠桃能令人长生不老,这株嘛,期望不要太高。” 梓娘笑道:“未必呢。” 在对动植物进行改造的过程中,偶尔会诞生极少数的变异个体。但这种变异个体绝大多数都是废品,比最普通的都不如。但眼前这株桃树则是唯一一株良性方向的变异个体。 神魂强大的人可以清晰的感受到这株桃树内藏的浩瀚的生机。 是同层次改良的其他桃树的万倍以上。 御花园偶尔升腾碧炁,其来源便是这株桃树。 所以梓娘说是蟠桃,也不是无的放矢。 这桃树下是后妃们经常休憩之所,石桌石凳散乱摆放,给人一种自然美。 嬴翌拥着梓娘坐下,低声说着小话。不知何时,一些妃嫔也来到这里,便就载歌载舞了。 后妃们用的乐器都已是元器级的乐器,都是她们自己制的。弹拨吹拉起来,元炁鼓动,在空气中形成如有实质的幻影。高山流水便真是高山流水了,春江花月便真是春江花月。 帝国有着包容一切的文明,与欧罗巴接触以来,欧罗巴的一些奇妙的东西,也被兼并融合。譬如乐器。 第五章 期至 欧罗巴相较于如今的大夏,在多个方面皆与原始人一般无二。但其毕竟发展出了独属于他们自己的文明,某些亦有可取之处。 乐器无需赘言。 便说在术数一道上,欧罗巴便有其独到的地方。 在实践元符和元器的过程中,对术数亦有极高的要求。元符的铭刻,要遵循特定的空间布局,元器生产线的制造,同样要精准到极微观的层次。这便与术数关联起来。 诸夏的先贤们创造了属于诸夏的术数,比如九章算术等等,历朝历代皆有所发展。 但诸夏的术数与欧罗巴的术数,路数不一样。借鉴欧罗巴术数,可以对诸夏术数起到他山之石的促进作用。 当前太学之中,便有来自欧罗巴的数学家授课。 对于他们,嬴翌极宽容。但也有所限制——至少在一段时间之内,非诸夏血裔不得入元炁殿。 对比紫禁城外,紫禁城就好比另外一个世界,是仙境。 不过偶尔后妃们也会下城到京师外城去逛逛,沾一沾烟火气。嬴翌对此并未有限制。安全得以保障的前提下,其他一切都不成问题。 话说安全什么的,对后妃们来讲,是问题吗?这个庞大的国度里,比后妃更强,能够威胁到她们的安全的,除了嬴翌还有几人? 她们看似轻薄如纱的衣着,都是元器级的,有着强大的防御能力。除非用元器炮轰击。 而她们本身强大的体魄,敏锐的神魂,甚至能在危险发生之前就生出感应。 到如今,紫禁城的一些女官和宫女已经换了三茬。没有被嬴翌祸祸过的,在换代的时候,都离开了。 这些为嬴翌服务过的女性们,在离开紫禁之后,都有相应的补偿。在爵位和福利方面,比普通人要好的多。而且有很好的归宿——她们大多数会嫁给官员或者军人,便是富豪什么的,也很难企及到她们。 而且在宫里,她们学到了许多东西,许多外面无法接触的东西。回到民间之后,便是随便做点什么,也能发家致富。 现如今紫禁城中除开五百禁卫之外,女官、宫女、妃嫔的总数,已接近两千。都是来自天南海北的佳丽,无论模样身段还是知识储备,都出类拔萃。甚至还有欧罗巴诸国的一些公主什么的。 早在帝国与欧罗巴建交之后,双方在某些方面有了交流。用种种手段巴结大夏,其中就有联姻。 将他们最美丽的公主送过来,欲图从这方面来影响嬴翌。 但可惜,能用枕边风吹动嬴翌的女性,大抵还没有出现。 欧罗巴的女性较之于大夏女性,有缺点,也有优点。优点在于身段更高挑。而缺点嘛,大抵是气味不太好闻。 好在嬴翌有手段,真灵强化,洗练身躯,可以摒除这些缺点。 另外在习惯、礼仪等方面,初时也不合口味。但可以学,可以改。 嬴翌神清气爽的从御花园出来,已是傍晚时分。先前有女官言张鸣有事奏报,要不然嬴翌这会儿还不会出来。 到天子阁,张鸣早已恭敬等候。 嬴翌摆了摆手:“坐下说话。” 便道:“何事如此急切?西域还是夷州?” 张鸣拜道:“陛下英明。有西域的,也有夷州的。” 嬴翌笑道:“欧罗巴诸国要‘决战’了?” 张鸣道:“陛下烛照万里。午后传回的消息,欧罗巴诸国双方总计约七十万军队已于狮子河畔的科隆相持,至于决战...” 嬴翌略一沉吟,颔首道:“决战么...” 随即道:“真个是穷途末路,到现在这样的境地,还有七十万军队,呵...” 张鸣道:“穷途末路见疯狂。大抵只有更多的军队才能让他们心里多一分安稳。” 欧罗巴诸国的确已经疯狂了。 同样整个欧罗巴卷入其中的三十年战争,也没有过一场战役汇聚七十万军队的时候。 而彼时欧罗巴还算强盛,各国在海外都有大量的殖民地,有着丰富的资源和财富。 但现在,他们被大夏困锁一地,失去了海外殖民地,从十二年打到现在,当中还陆陆续续贩卖了上千万人口给大夏,竟还能在决战时候,拉起七十万军队。 这是怎样一种疯狂? “扫平了这七十万人,欧罗巴就该俯首了罢。”嬴翌缓缓起身,威势勃发:“子芳啊,你说他们是不是已经做好了迎接朕的准备?” 张鸣拜道:“陛下英明。” “那就半个月。” 嬴翌淡淡道:“传令下去,让朱炳琨、周力、郑五三人即刻进兵。半月后在狮子河畔迎朕御驾。” “喏。” “至于夷州,”嬴翌道:“传送门可是大功告成?” 张鸣道:“是,陛下。王玉龙未时传报,请陛下验查。” “很好。”嬴翌道:“告诉王玉龙,朕明日至夷州。” “喏。” ... 狮子河,科隆。 一座城堡里,长长的方桌中央竖着一盏光芒柔和的灯。这灯没有火焰,没有灯油,没有灯芯,只一个底座上托的一颗水晶。 这是元炁灯,大夏特产。 方桌两侧各列坐着十来位大贵族,最次也是侯爵。他们有的是将军,有的是国王,面对面,沉默着。 良久,一人开口:“这盏灯非常奇妙,不用灯油,不必灯芯,也能发出明亮柔和的光。我听说在夏国那边这种灯已经普及到千家万户。而我却需要用很大的力其,才能让它绽放光芒。” “路易陛下,你是在说夏国的强大吗?” “或许。不过我为了这盏灯的确付出了许多。他们的八方塔,我最终也只得到一座功率最小的民用型。而我付出了三百万奴隶。” “你把我的子民拿去换了一盏灯,路易,我恨不得掐死你!” “你不也把我的子民拿去换武器了吗?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呼喝?” “请冷静。我们现在在这里,不是为了争执。” “好吧。我冷静了。说吧。” “三年前,我们失去了除开阿非利加北部狭小一片沙漠之外的一切殖民地,我们被困锁在这里。他们的军队越过乌拉尔山、乌拉尔河,在里海和黑海的西岸虎视眈眈。他们的军舰在地中海甚至波罗的海大模大样的巡游。我们即将失去一切。” “我们今天汇聚在这里,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反抗。哪怕看不到希望。” 第六章 狮子河 “我有些担心,他们未必看不出来。我们打了几年,损失的都是贱民。精锐军队不但没有损失,反而在增长。” “我想我们没人会在这方面疏忽大意,你不会,我也不会。即使他们有许多眼线。我认为他们并未察觉。一旦察觉,他们不会再卖武器给我们。” “我赞同。他们卖给我们的武器也许不是最先进的。但仍然有强大的杀伤力。如果是我,我不会卖。他们一定没有察觉。他们很骄傲,而骄傲会让人失去警惕。” “我已经得到消息,他会来的。只要能杀了他,我们就有翻身的机会。我们做到这一步,整个欧罗巴最精锐的军队全部汇聚在一起,而我们对他来说,已经没用了。他一定会在这个时候收尾。他会过来,亲眼看着这个星球混为一体,成为他掌中的玩物。” “是的。如果是我,这一定是个值得纪念的时候。最终一统全世界,多么荣耀?他会来的。” ... “不错,朕当然会御驾亲往。” 嬴翌淡淡的声音在侧里响起,原英吉利的公主殿下、查理一世的女儿、大夏帝国天子的妃子——伊丽莎白-斯图亚特浑身一僵,手中的人道卡滑落,白皙俏丽的面孔顿时变得没有一丝血色。 嬴翌抬手,无形的力量卷起落在地上的人道卡,将之化作齑粉。 “朕历来不对宫中做太多限制,因为朕知道一切。伊莎,你的父亲被克伦威尔杀死,你为什么还要为他做事呢?做朕的妃子不好吗?高高在上,无拘无束?” 伊丽莎白浑身颤抖着转过来,立刻拜倒在地:“陛下...” 嬴翌笑了笑:“来人,把她带下去。” “陛下!” 伊丽莎白尖叫起来,但嬴翌哪里还会理她?摆了摆手,两个宫女上来,将伊丽莎白夹在中间,托着她的胳膊就走。 伊丽莎白想要挣扎,却忽然力气全消,没了任何反抗的力量。 “算计朕,呵,幼稚。” 嬴翌摇了摇头,转身而去。 伊丽莎白的小动作,在很早以前嬴翌就知道了。宫里如伊丽莎白这样身份来历的有五六人,但其他几个妃子都很老实,唯有伊丽莎白。在嬴翌看来,愚蠢之极。 她竟然通过人道卡将宫里的一些消息传达出去。 却不知人道通讯体系一直在天眼的掌控之中。 嬴翌想让对面的人知道什么,对面的才能知道什么。否则伊丽莎白连一个字也别想传出去。 嬴翌并未在宫里隐瞒自己在半月后亲自前往狮子河的意图,伊丽莎白将这个消息传递过去,嬴翌紧跟着便收尾了。 欧罗巴诸国隐藏在大夏的细作,也将跟着被一网打尽。 “此事不要急。”嬴翌谓张鸣道:“等半月期至,朕动身之时,再动手。” “遵令。” 半个月的时间并不长,当嬴翌驾驭着庞大的如同一座仙岛的紫禁城腾空而起之时,帝国陆军大都督中域都督朱炳琨、海军大都督西海都督郑五、荒域都督周力,三部计出兵五个战区级编制近五十万精兵已将科隆团团围困。 大夏发展到现在,军事编制在战区都督上增加域级军区。各大军区因地制宜,少则有仅一个战区编制,多则有六个战区编制。 中域朱炳琨所部发兵三个战区的编制,为界山(乌拉尔山)西麓的界山战区、里海黑海地区的里-黑战区和两河流域的两河战区。 荒域周力所部发兵一个战区编制,自荒域西北角越过地中海峡(直布罗陀),直入西班牙。 最后海西海军战区则负责封锁地中海至波罗的海沿岸海域。 还是那座位于科隆郊外的城堡,还是那盏灯,那张长桌和那些人。 此时气氛沉闷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不知是谁,忽然歇斯底里的大叫起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们没办法反抗!我们骗不过他们!他们的军队全来了,我们完了!” “闭嘴!你只能乱喊乱叫,你还会做什么?!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我们没有退缩的余地!还有最后的机会!他们包围我们而没有进攻,就是再等那个人。我们应该把所有的大炮都集中起来,拼死一击。如果把他打死,我们就有生机。如果不能...” “向伟大的主祈祷吧,阿门。” ... 科隆东南五十里外,一座军营之中,朱炳琨、周力和郑五及麾下一干战区都督皆在。 “小打小闹这么多年,今天合该做个了结。”朱炳琨叹道:“还记得十八年前,郑公还是叶县的县尊,我败军之后托庇于郑公做了个百户。那时见到陛下,便知陛下非常人也。” 说着他笑了起来:“老周当初也是个大头兵,还有老张。现在回首一看,实在有些唏嘘。” 周力大笑一声:“谁让咱兄弟跟对了人?” 郑五深以为然:“说来我与老九还是郑公的家奴呢。” 在麾下大将面前,他们并不讳言出身。大夏帝国第一代的军政要员,除了少数几个家世还不错,其他的不是泥腿子农夫,就是落魄秀才,要么就是家奴、大头兵。 这样的出身不会被人诟病,反倒增添了传奇色彩。 “这仗啊年年打,打着打着陛下灭了流寇,灭了东虏,统一了神州,建立了大夏。随后又打,打到东域,打到南域,打到荒域。十几年啦,诸位兄弟,此战过后,我老朱也算是功德圆满。”朱炳琨笑道:“郑公都卸任了,我老朱也该享享清福喽。” 周力一听,不禁道:“朱兄,你要卸任?” 众将齐齐望来,皆充满了惊讶之色。 朱炳琨点了点头:“我坐这个位子,不说战战兢兢,却也是奔波劳碌。一直坐着,下面的人上不来,我总得给腾出个位子吧?你看郑公,卸任之后研究研究元符,含饴弄孙,多好?!” 周力忍不住抓了抓脑门:“老朱你这么一说,我老周也觉得自己好像老了。去年我家小子成亲,今年也给生了个大胖孙子。你要是卸任,我干脆也跟着一道,咱好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郑五叹息笑道:“我看你们两个不是什么奔波劳碌,也不是什么含饴弄孙。恐怕是世道变化太快,好多新武器超乎想象,自觉跟不上时代了吧?” 朱炳琨与周力对视一眼,齐齐大笑:“老五说的不错,这是年轻人的时代,咱们跟不上了。” 郑五苦笑:“是啊,是该卸任喽。” 这满军营的军官,有一半人都不由得生出了同样的感慨。 第七章 幼稚 “报,欧罗巴使者至前线,欲求见大将军。” 朱炳琨一听,不禁笑道:“欧罗巴使者求见,诸位怎么看?” 周力哈哈一笑:“求饶耳。” 郑五笑道:“那可未必。多年以来这些人都未死心,走到这一步,已是玉碎瓦全之局。” “玉不会碎,瓦皆不全。”朱炳琨摆了摆手:“有什么计较待见了人自然就知道了。” 便道:“把人带来见我。” “喏!” 一架小型梭形空天元器划破天际,降落在中军大营的起落平台上。一个须发斑白,穿着华丽红袍的白人老者从梭形元器上下来。 “请跟我来。” 引路的军官没有多说半个字,带着白人老者来到营外,报曰:“大将军,人已带到。” “进来吧。” 军官对白人老者道:“请。” 白人老者整理了一下衣着,掀开帐门大步走了进去。 白人老者强装着骄傲,昂着头扫了一眼,才微微躬身:“我是神圣罗马帝国枢机主教、法兰西首相马扎然。” 朱炳琨等人顿时了然。 朱炳琨道:“大夏帝国陆军大都督、中域都督、四星列侯、车骑将军、西域战场总督朱炳琨。” “朱将军!”马扎然深深的吸了口气:“我代表欧罗巴诸国的向您致以崇高的问候。” 朱炳琨微微颔首:“那么马扎然首相,你今天来见本将军,是为了什么?” “为了世界的格局。”马扎然正色道:“我们深知大夏的神圣天子有着包容世界的雄心。但我们认为我们还有继续存在下去的理由。” “噢?”朱炳琨哈哈一笑:“你有什么理由?” “我认为关乎世界格局的事,需要当面与大夏神圣天子交流。”马扎然如是道。 朱炳琨不以为忤,摇头道:“陛下心意已决,你们没有任何理由。” “有。”马扎然道:“大夏需要欧罗巴。” “不需要。”朱炳琨怎么可能听不出马扎然话里的意思?但以朱炳琨的地位,帝国许多隐秘他都知道。所以不需要。 马扎然道:“大夏需要一个敦促前进的旁观者。没有了欧罗巴,大夏混一世界,却没了一个像样的对手。没有对手便会堕落,正如至高无上的主和撒旦。” 不等朱炳琨说话,马扎然又道:“我们还有七十万精锐军队,虽然我们的武器远不及大夏,但如果拼死一搏,大夏即便获胜,也会付出相应的代价。我们可以各退一步,欧罗巴保持一定的自主权,大夏以宗主国的形式统治欧罗巴,怎么样?” 朱炳琨淡淡一笑:“马扎然首相,你可以回去了。” “不。”马扎然道:“我不能回去。朱将军,这件事你无法做主。我只是向你陈述,希望你传达给大夏神圣天子,万一神圣天子接受了这个提议呢?” “你要见陛下?”朱炳琨笑了起来。 “不只是我。各国的国王、掌控着都希望能见神圣天子一面。如果可以通过谈判解决,为什么还要付出无谓的牺牲呢?” 朱炳琨神色一动,道:“也罢,马扎然首相先下去休息吧。” 马扎然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等这人走后,周力才开口:“不怀好意。” 朱炳琨点了点头:“自然是不怀好意。他们准备了这么久,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打退堂鼓?无论是他们自己,还是我们,都不允许。” “他们要对陛下不利。”郑五嘿然冷笑。 朱炳琨道:“有这个可能。不过我已接到陛下传信,在陛下未至之前按兵不动。” 又笑道:“科隆七十万军队、一百五十万民夫可都是壮劳力,全杀了未免可惜。我军有绝对优势,拖一拖无妨。等陛下到了,但听陛下吩咐就是。” ... 庞大的如同一座仙岛的紫禁城横空而过,淡淡的光辉伴随着阴影一路向西撒播。 嬴翌站在南天门前,透过氤氲的云气举目眺望。湛蓝的天空近在眼前,而大地悠悠,山川河流、城池道路,又变得那般渺小。 在淡淡的元炁护罩之外,狂风呼啸,带起一道道流光,庞大的紫禁城是如此的迅速。 “还自记得还是开国不久。”郑梓娘依偎在嬴翌身边,妙目里异彩连连:“那时爷便说过,有朝一日驾驭紫禁巡游天下。今日终于实现了。” 嬴翌拥了拥她:“梓娘还记得?” “怎么不记得呢?”梓娘道:“十多年岁月恍若一梦,每一幕都清晰的铭刻在心间。” “这可不是梦。”嬴翌哈哈一笑:“这是我一手造就的奇迹。” “嗯。” 梓娘抱住嬴翌的手臂,脸上红霞蔚然。 静谧的气氛过了片刻,梓娘又问:“爷怎么想起御驾亲往?欧罗巴蛮夷之地,有朱将军他们在,必定不会有什么差池。” 嬴翌笑道:“混一星球最后一战,我怎能错过?” “可...”梓娘沉吟了一下:“伊丽莎白之事就在眼前,西域各国恐怕有些计较。” 嬴翌失笑摇头:“梓娘以为,他们有什么计较?” “当是要对爷不利。”梓娘神思清明:“万姓皆知,陛下才是缔造大夏的主宰。没有陛下,诸夏会怎样都已经成为那些学问家的一个研究科目了。” 她抬头望着嬴翌的侧脸:“他们会认为只要没有了爷,他们就能翻身。” 嬴翌淡笑道:“那梓娘以为,他们拿什么来对我不利呢?” 梓娘一怔,随即道:“无论他们有没有手段,陛下是天子,千金之子尚且坐不垂堂,况乎陛下?” 嬴翌又失笑:“这都已经在路上了,梓娘莫非要让我打道返回?” 又道:“自击东虏后,我已十余年不曾动过手。西域欧罗巴诸国还有些修道士的底蕴,我思来手痒,梓娘觉得可以吗?” 梓娘道:“陛下如此,梓娘又有什么办法呢?” “快到啦。”嬴翌抬头:“前面就是欧罗巴了。” “是时让禁卫出手吧。”梓娘道:“爷亲自出手像个什么话?” 嬴翌摇头:“看情况吧。” 庞大的紫禁城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便横跨大陆,进入了西域欧罗巴。紫禁城的阴影洒落下去,覆盖在科隆的上空的时候,下面二百多万人才发现这一奇迹。 惊恐,瞬间弥漫。 “传朱炳琨等人来这里见朕。”嬴翌唤来王轶胜。 王轶胜捶胸一拜:“喏。” 第八章 脱俗 一架直径超过二十丈的圆盘状飞行元器从远处飞来,嗖的停在南天门外。便见南天门中蔓延出一道彩虹状的桥,朱炳琨等人从飞行元器中出来,踏上光桥,瞬间被接引到南天门内。 “末将等拜见陛下!” 朱炳琨、郑五、周力等海陆各军的都督、大都督齐齐拜道,山呼万圣。 嬴翌摆了摆手:“都平身。” 这才道:“此前传讯于朕,言欧罗巴诸国首脑欲见朕一面?” 朱炳琨上前一步:“陛下容禀。法兰西首相马扎然至军营,言及此事。说帝国需要一个敦促前进的旁观者,欧罗巴诸国可以担当此任。并愿以属国的形式臣服于帝国。” 嬴翌闻言失笑摇头:“可以担当此任?就凭区区欧罗巴?他们太弱了。” 周力拜道:“陛下英明。以末将之见,哪里跟他啰嗦?直接开战,灭了他狗入的,什么东西。” 嬴翌大笑:“老周还是个暴脾气。” 便道:“让人把马扎然带来,朕倒要看看他哪里来信心。” 朱炳琨等人二话不说,直接传讯,让人将马扎然送来。 不多时,马扎然神情恍惚的登上了紫禁城。 “这或许就是伊甸园...大夏天子就是主吗...” 他神情摇摇欲坠,待见到嬴翌时,直接五体投地。 嬴翌道:“你便是马扎然?” 马扎然浑身颤抖着:“是,至高无上的天子。” 嬴翌点了点头:“你认为欧罗巴诸国有敦促大夏的资格?” 马扎然垂首。 嬴翌站起身来,缓步走到南天门外,目光所及,只见高天之下,许许多多的炮台正在调转炮口,对准紫禁。 “无知者无畏。”嬴翌说了一句。 马扎然瞬间变色,道:“请天子给羊羔们一个救赎的机会吧!” 嬴翌看了他一眼:“不让他们知道不能企及,他们又怎会死心?至于死亡,你们的主不是管着吗?” 马扎然面色惨白。 然后下面便开火了。 数以千计的炮,有旧式的火炮,也有少数元器炮。黑洞洞的炮口齐齐对转高空中的紫禁城,喷射出浓烟和火花。蝗虫一样的炮子飞射,带起一条又一条白浪,轰然撞击在紫禁城上。 炮子炸开,好像烟花一样,弥漫了整个天空。 一轮,两轮,直打到旧式火炮炸膛,仅余下少数的元器炮还在不停的轰击。 焰火笼罩之下,没人能看清炮口所指的那座天空岛屿的状况。但并不妨碍欧罗巴诸国首脑的畅想。 他们紧张无比的仰望着,喉头滚动着,期望下一刻那座庞大的天空城便会坠落。 但下一瞬,五色光气冲天而起,冲散了烟雾,冲开火光,完好无损的天空之城再次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这一瞬,不知多少欧罗巴诸国首脑、军官,拿起短铳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一阵渺不可闻又歇斯底里的叫声传来,数百位穿着朴素神官袍子的苦修士从科隆城中杀出来,他们跳起来,有十数丈高,一跃,有二三十丈远。但天空中之城为何不可企及? 他们发出绝望的呐喊,有的开始自焚,有的疯了。 嬴翌站在南天门前,面无表情。下一瞬,紫禁城五炁蒸腾,纠缠凝聚成一只方圆数百亩的巨掌,找准科隆城中最高的堡垒,一掌按下。 轰! 巨大的震动,令整个科隆方圆百里地龙翻身。烟尘滚滚之中,巨大的掌印铭刻在科隆的中央,深入地面数十丈! 无数的建筑倒塌,眨眼之间,一座科隆城化为废墟。 崩了。 科隆城里里外外,七十万军队,一百五十万民夫,没死的全都炸开了锅。 与此同时,依托狮子河围困科隆的帝国军队发起的总攻。 嬴翌最后看了一眼:“这里就交给诸位了。” 他大袖一甩,朱炳琨等人被卷回飞行元器之中,然后霎那,紫禁城已经远去,眨眼就消失在了天边。 朱炳琨回过神来,喝道:“或杀或俘,一日而决。早些打完收工。” ... 对嬴翌而言,尽兴即可。 并不存在虎头蛇尾或者其他什么。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想走就走,想来就来,他已经有了这样的资格。 按了科隆一巴掌,嬴翌便已尽兴,所以他回去了。 至于欧罗巴诸国拼尽全力攒下的几十万军队,在他眼中不值一提。只不过是想看看最后一战而已,看一眼就好。 他还站在南天门前,梓娘她们远远的望着他。看着他周身血罡翻滚,看着一缕缕的五色元炁从他顶门灌入,更加庞大的威势逐渐弥漫。 是到了更进一步的时候了。 早在开国之前,嬴翌的体魄便已达到数据上的极限。这十余年来,嬴翌不曾丝毫放松过打磨体魄、凝练穴窍。 在两年前,他的身体就已经到了极限中的极限,圆满中的圆满。一千二百九十六个主穴窍早已凝练完毕,一窍通达百窍,时至今日,一元数穴窍尽数开辟、凝练。气血全数凝练为更见精粹的血罡,充斥着整个身躯。 以血罡淬炼神魂,使得神魂也坚固到了当前的极限。 他已经具备了更进一步的所有条件。 他站在那里,双目微微开阖,而神魂早已深入循环于宇宙之间的元炁海洋里,在里面畅游。 根性就好像一座灯塔,照亮了他畅游元炁海洋的路,而不至于迷失。 这一瞬间,嬴翌感觉到自己就是天地,天地就是自己。天人合一的境界,让他心中充满了一种大欢喜,大自在。 他竭力的在元炁的海洋中搜寻着,深处,更深处。恍惚间,在根性的指引下,他来到一片不着边际混混沌沌的世界,在这里,他好像明悟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抓住。 然后便不由自主的,在根性的引导下,瞬间回到身躯。 神魂落入身躯的那一霎那,整个身躯好像化作了一座熔炉。滚滚涌入的天地元炁和充斥在身躯之中的庞大血罡碰撞在一起,在他的周身闪烁起耀眼的明光。 坚固的躯体如同一个气球暴涨,从八尺直长到九丈高,硕大的头颅几乎顶住了南天门的门框! 嬴翌知道,练就法力、凝聚道基的最后也是最危险的一步来了。 第九章 超凡 人身之于天地,不值一提。血肉之躯之于浩瀚天地元炁,更犹如无物。要以人身血肉之躯纳天地之力归于己身,首要前提便是炼就强悍的躯体。 令得血肉之躯具备硬抗天地元炁灌体的强度。 根性是破开桎梏的钥匙,是指引的明灯,那么坚固的身躯便是承载浩瀚狂暴的天地元炁的基石。 若身躯不够强大,一旦引动天地元炁灌体,唯一的下场便是——嘭!炸成一团血污。 嬴翌的根基不可谓不深厚,躯体不可谓不坚固,但在天地元炁灌注之下仍被撑的暴涨。元炁之烈,由此可见一斑。 神魂归位,元炁灌体,身躯如同一尊熔炉。以血罡精元为柴薪,以神魂之力为火种,熔炼天地元炁,最终化作一缕清辉——法力。 道基铸就,法力练成,嬴翌恍然感觉自己如同跃出井底的蛙,飞出鸟巢的雏鸟,如入汪洋大海之中的一只鱼,更浩瀚广大的天地呈现在眼前,感觉自己如此微不足道,却又终于有了遨游驰骋之力。 他缓缓睁开眼,双目中清辉吞吐,面前元炁翻涌,天地为之感应。伸出手掌,念头一动,一只三丈方圆的手印凭空显现,其上掌纹栩栩如生。弹拨翻覆,无不如意。 念头再动,掌印作了无形。又举手一拳,百丈之外空气陡然炸开,一大团白云被碾的四分五裂。 思维没有任何一刻有现在这样清晰,许多模糊的记忆仿佛被刷新了一遍,全部回忆起来。周围数百丈的空间里,便是一粒微尘,也休想逃过他的感知。遍布于天地间的种种力场,都如同一张张交叠在一起的网,被他捕捉感应。 从未有任何一刻有如今这样强大,那种掌握自身一切、掌握天地的感受充斥心头,让嬴翌心中欢喜澎湃,仍不住长笑出声。 ... 嬴翌:大夏帝君、诸夏族长 法体:9(丈) 法力:1(合) 道基:1(层) 根性:无上 真灵数:17亿9千万 人道国运:204(鼎) 人道榜容纳名额:102亿 上榜人数:370万 这就是嬴翌破开桎梏之后的大体数据变化。 体魄、神魂、真灵转为法体、法力、道基三项。法体以丈为单位,法力以合为单位,道基以层为单位。 嬴翌法体初成,便有九丈之高。其力之巨,陡增十倍。比之突破之前不知强大了多少倍。 一合法力,代表嬴翌全力催动之下,可以将百丈见方的铜山托起来,爆发开来,能将十丈见方的金山化作最基本的粒子,将一丈见方的一品灵材击成粉碎。 而道基共九层,九层圆满,凝练元神。嬴翌突破境界,正好是第一层道基。 如果将突破之前定义为‘筑基’,那么突破之后的境界便可定义为‘炼炁’。这个境界已超凡脱俗,不类等闲。 炼炁之境,人身与天地已一以贯通。举手投足便可引动天地元炁,爆发出强悍无匹的伟力。 此一境界,锤炼肉身其一,炼化法力其二,孕育道基为最。九层道基,实则便是个人对天地之间无穷道理的领悟的体现。到了这个境界,便有了施展法术的能力——旧时的修道士们施展法术,必须要借助外物,比如符箓,比如法器。而且还是阉割版的,威力不值一提。 而真正炼炁的修道士,施展法术便如吃饭喝水,可以信手拈来,动动念头便有无穷伟力。 而要施展法术,法力为引,道基为本。 天地之间的奥妙,正如嬴翌穿越之前的时空,科学大牛总结出来的公式一般。在大夏,是以元符阵列组合体现出来。凝炼道基,便是将个人领悟到的天地奥秘,通过元符解释、体现,总结成为元符组合阵列更高一层次的禁法,将这些禁法烙印在道基之上。 每一层道基都可容纳一定层级的禁法,一定程度之后,便进入更高层次道基的凝练,直到九层圆满,便可孕育元神。 这些禁法,便是法术的根由。禁法烙印在道基上,念头一动,便将之触动,以法力为引,沟通天地元炁,信手施展出来。 “人身、天地,真是妙哉啊。”嬴翌体会着种种信息,不禁若有所思。 躯体的强度可以慢慢打磨,法力的增长可以慢慢凝练,而道基的培养,则须得小心再小心。 第一层道基的凝练,有一个定式。嬴翌已然知晓。 正如一个文明的发展,要建立在能源的基础上一样。凝练道基,也是相同的道理。 这第一层道基最基本的禁法烙印,不是别的,而是法力源禁。也就是在道基之上,烙印一层凝练法力、容纳法力、主持运转法力的禁法。 这一层禁法,在八方塔的元符组合阵列之中,可以找到一些影子。 天地间的道理,就在天地间。任何一种事物的存在,都表征了一丝天地的奥秘。内外之别,在这方面来说,是混一的。 紫禁城御空而返,重新降落在原址,这一来一去,给京师百姓造成的影响如何暂且不表。 嬴翌压下心中一些触动,传旨召来阎尔梅等第二届大夏重臣。 “西域战事在短时间内将告完结。” 嬴翌缓缓说道:“大夏本土最后一块拼图圆满,如何处置,有前例定式。诸位卿家拿出一个章程,尽快平复西域局面。” 阎尔梅起身拜道:“陛下,臣等对西域处置方案,早已有所商定。地方官府的构架不需赘言,第一阶段主要还是集中在教化体系和道路交通体系的完善上。” 他道:“教化体系的普设有成例,照搬、微调即可。交通体系方面,欧罗巴诸国这些年在帝国的鼓动下,已修造了几条主干道。帝国混一西域之后,主要在次级道路和乡村级道路上用功夫。另外开凿出地中海与红海之间的运河......” 这些年来,帝国与欧罗巴诸国交流愈深,欧罗巴诸国受到影响,也在交通方面下了一些功夫。比照帝国的主干道,他们在西域欧罗巴也修造了纵横几条主干道。 第十章 传送门 原本帝国原本是想鼓动欧罗巴诸国开凿这一条运河,但被他们拒绝了。于是大夏也暂时按捺,左右混一就在眼前,也不差这一时半会。 如今混一欧罗巴,单只最后战场上的青壮就有二百多万。这么大一批免费劳动力,且以帝国如今的元器工业基础,要开凿运河轻而易举。 “西域也算是地丰物阜,无论环境气候,都有可取之处。要彻底将之融合,徙民之策不可不为。”嬴翌听完阎尔梅的汇报,道:“需要将西域之民迁移多少出来,再迁移多少汉民进去,易阁同样要拿出章程来。另外对西域的开发,在元器工业、农事、资源等方面,都要做到尽善尽美。” 阎尔梅拜道:“但请陛下放心。” 嬴翌颔首:“如此最好。” 然后转言道:“夷州的传送门建设已大功告成。这里的意义,诸位卿家心知肚明。三年之内,朕不会用到传送门,但在这方面的宣传,却须得提早,不可忽视。” 顿了顿:“这颗星球皆为汉土,诸夏举目已无敌手。没有对手,便容易懈怠,容易消磨心气。此非朕之所愿,亦非诸位卿家之所愿。让百姓知道他们还有对手,他们还需要努力,需要争,礼部需要做好此事。不必操之过急,更不要忽视大意。” 眼下的局面,对于帝国而言,已经到了需要转折的时候了。对于一个庞大的帝国和文明而言,每一个转折,都有着重大的意义,一点也疏忽不得。 在政局方面,三年之内,以发展为主,为对上传送门对面的对手做准备。而在军事方面,自然也要做相当巨大的调整。 混一了这颗星球,接下来针对的是传送门对面的对手,大夏的军事布局自然要随之转变。 半个月后,西域战事尘埃落定,除了留下一个战区的兵力弹压秩序,其他军队大部撤回驻地。且各部将军级以上的军官皆被召回中域京师,一则是论功行赏,二则是调整军事布局。 再三天,嬴翌颁发天子诏,昭告天下。 大夏帝国陆军大都督朱炳琨以帝国陆军大元帅、五星列侯、垂天阁上将军、军机府主的身份荣誉卸任,退居二线,入太学军学院任教,并授予元炁殿供奉一职。 接任者为林江生。 周力、郑五等,有十余人皆卸任,或入元炁殿,或入太学,或二者皆有。各有接任者。 帝国第一代渐渐退居幕后,除了少数一些,如今军政两面,多是新生代的出彩人物。 百姓们通过人道卡,在人道法界了解详细的信息,对此也是议论纷纷。 与此同时,礼部召开了大夏建国之后第一次对教化体系的微调,集中在教科书的重编上。 新的教科书在原有的基础上,增添一些类似于猜想的文章、研究科目。这些猜想的文章和研究科目,多是针对大夏混一星球之后,接下来可能存在的敌人的探讨和应对方法。 其中分为两个项目,一个是在本层面星空。另一个则是不同层面。 在嬴翌而言,虽然已经建立了传送门,目标都已经定好了。但不代表嬴翌就不会开发本层面星空的其他星球。 怎么说那也是资源。 本星球的资源毕竟有限,而星空中的星球无限。开发是必然的。 对不同层面的征战,必定要消耗大量的资源。本星球的资源有限,开发其他星球就势在必行。 元炁方案的实践,诸夏元炁文明的形成,使得人们的眼界越来越开阔。实际上已经有人提出这方面的设想,只是不为主流。 如今帝国在教化方面的微调,使得这些人看到了某种意图。 不多久,很多奇奇怪怪的消息便喧嚣尘上。 而这,是嬴翌和帝国愿意看到的。 先给人们提个醒,免得到跨层面征伐的时候,措手不及。 当前的计划,是在未来三年之内,进入星空开发的层次。并在这个过程中,竭力壮大帝国的力量、囤积更多的物资。 而这个时候,嬴翌已经来到夷州。 传送门建立在夷州中部的群山之中,占地超过万亩。 在飞行器的高空向下望去,正如一只巨大的八卦盘镶嵌在大地之中。周围环绕着八座元符阵列拔起的高山,并各自驻有一部兵力、有着强大的防御工事。 巨大的传送门便建立在八卦盘的中央,镇压着当中阴阳鱼的两只眼。 这座传送门有一百丈高,六十六丈宽。通体以一品灵材——初级五行之精铸造。其上云纹层层叠叠密布着,寻常人看一眼,便头昏眼花。 微弱的元炁光辉在传送门上流淌着,若不注意,还察觉不到。 建立传送门的灵材,是有别于任何一种普通材料的材料。是以金元合金、大地合金等五种五行合金熔炼为一,具备五行属性,且不需铭刻元符阵列,便有吸纳天地元炁的属性的材料,因此被命名为灵材。 初级五行之精,是在华夏纪八年时,元炁殿在嬴翌的提示之下研发出来的。这是一种无论在任何方面都远超金元合金等五种五行合金的高等级材料,以其本身具备的纳元特性,铸造成兵器,便拥有极端的破甲能力,旧式的金元合金盔甲在五行之精兵器面前犹如一张纸。 铸成盔甲,则拥有抵御极端物理攻击的能力。类似于电磁炮的元器炮、元器铳发出的攻击,在击中这种盔甲的瞬间,便会被其中蕴含的元炁抵消绝大部分动能。 它不会锈蚀,能在十万度以下的高温环境中性质不变。 若铸成元器炮、元器铳,则能极大的增强威力。这种材料已经涉及到直接运用天地元炁的层面,是下一代纯粹使用天地元炁攻伐的新武器的基石。 自基础五行之精炼造出来之后,嬴翌的紫禁城、乾坤仪等,都全部替换为五行之精。 只是因其产量,尚未大规模普及到军中。 不过按照嬴翌的计划,未来三年,五行之精制造的装备,将会逐渐武装起帝国二百万军队,为开拓传送门对面的世界,打下良好的基础。 十一章 关联 跨空间层面的传送具备两大要素,传送门是其一,另一个便是坐标。关联一个超空间坐标,传送门才能完成定点传送。 嬴翌这次过来,便是为传送门关联超空间坐标。 如同銮驾一样的飞行元器缓缓降落在巨大的传送门前,早已静候多时的王玉龙等人疾步上前,躬身山呼。 嬴翌走下銮驾摆了摆手,抬头仰望传送门,道:“与朕说说吧。” 王玉龙年纪不大,二十出头的样子,他先天神魂强大,是天才一级的人物。太学出师之后入元炁殿,并迅速展露头角,从而被嬴翌看重,将传送门建造之事托负给他。 “是,陛下。”王玉龙道:“自十二年起,微臣领受造传送门之要务,至今三载余,终成。整个传送平台由阴阳八卦阵基、六十四座戊型八方塔及传送门组成。” 戊型八方塔是最新一代的元炁能源器。超大功率型。这种八方塔的元炁辐射范围为州级。也就是只需要一台戊型八方塔,便可满足一个州级治区的所有能源需求。 阴阳八卦阵基下有六十四座八方塔,而如今整个帝国,人口稠密的州级治区普及了该型八方塔的,也不到一百个。 “阴阳八卦阵基的总面积为九千八百亩,皆以大地合金铸造,厚达六尺。传送门皆以初级五行之精铸造,高百丈,宽六十六丈,门框厚度平均为三丈。” 嬴翌微微颔首:“预计传送能力如何?” 王玉龙道:“预计一次性可传送五十人,时间不得超过一刻。准确性还有待检测——陛下,跨层面空间传送具有相当大的不确定性,集中在破空传送的落点上,也许会在水中,也许会在空中,也许会在山石里。必须要进行一次传送,锚定最准确的次级超空间坐标,方能进行精确传送。” 他的这个结论,是建立在有准确的世界超空间坐标,这是主坐标。需要一个次级坐标,来确定进入该层面的世界之后的准确落点。 这一点,嬴翌心知肚明。 也就是说,初次传送,必定会有一定的危险性。如王玉龙所说的,实际上问题还不大,直接传送到该世界的人口聚居地,瞬间暴露,那便不是嬴翌所希望的。 所谓知己知彼,跨层面的征伐照样脱不开这个定理。 谁也不知道对面的世界到底是怎样的世界,也许是原始世界,但万一是个比大夏还要强大的世界呢? “一次性最多五十人?”嬴翌道:“原因呢?” “其一是元炁供应的输出效率不满足开启更大的跨层面空间通道。”王玉龙道:“陛下,打破空间的禁锢,跨越无穷空间构建通道,需要极高效率的元炁持续输出。其二是传送门的坚固程度无法承担单位时间内更高效率的天地元炁的冲击。” 嬴翌颔首:“如此,戊型八方塔的效率还远远不够。且只能持续一刻时间,也就是说,不但输出效率不足以扩大通道,汇聚元炁的效率也不满足持续性的通道开启?” “是,陛下。”王玉龙道:“这座传送门一次传送过后需要一整天的时间让八方塔重新汇聚天地元炁。” 嬴翌笑道:“与朕预料的差之不离。更高品级的八方塔的研究不能一时半会。比初级五行之精更强大的材料,也一样不可能说有就有的。只要能保证这座传送门的稳定,其他的,慢慢来。” 王玉龙道:“是,陛下。” 观摩了一阵传送平台之后,嬴翌信步来到传送门前。 “开启传送门。”嬴翌道了一句。 王玉龙当即不敢怠慢,单见万亩之巨的阴阳八卦阵基开始闪烁元炁的光辉,层层叠叠的云纹好像活了一样,在脚跟高度投影出一片片云霞一样的幻影。 传送门开始大放光彩。 一道道天地元炁如龙似蛇一样,汇聚缠绕在传送门上,又好似闪电,又好似枝桠,在传送门内互相碰撞着,越来越激烈。 无声无息之间,针眼般漆黑的孔在传送门内的中央形成,在天地元炁的交织下迅速扩大,最终大至三十丈,被传送门牢牢的固定在其中。 透过这个漆黑的,环绕着元炁光辉的漩涡,只看到幽深无比的黑暗。给人一种无比的恐惧感。 那是空间背后的虚空。 嬴翌站在漩涡前,念头一动,通过人道国运令天眼直接接管了传送门的一切。同时,三个复杂无比的以元符阵列形式组成的超空间坐标,被铭刻在传送门这宗元器的核心深处。 天地元炁持续输出着,黑黝黝的传送通道渐渐变为深蓝,三颗明亮的星在传送门的门框上显现并烙印。 嬴翌探出一丝丝法力,透过传送门,看到那幽远深邃的虚空中,已亮起三点星光,不禁嘴角一翘。 随即动念,令天眼关闭传送门。 这次嬴翌过来,就是给传送门添加最后一道要素,将通过人道搜索探测到的三个人道世界的超空间坐标与传送门关联起来。 随着中枢元灵天眼的操作,元炁供应阻断,传送门中的深蓝漩涡迅速缩小、变黑,最后消失不见。 嬴翌转过身来:“王玉龙。” “臣在。”王玉龙连忙上前一步。 “朕已命中枢元灵接管传送门。”嬴翌道:“尔等修造传送门三载余,劳苦功劳,稍后自有赏赐。” “谢陛下!” 无论是王玉龙,还是他这一组负责铸造传送门的其他供奉和工匠,都面露喜色。 嬴翌从来都是大方的。 嬴翌微微颔首:“传送门建造完毕,但这不是结束。朕这里有两个选择给你们。” 王玉龙等人躬身作揖。 嬴翌道:“其一,回元炁殿。其二,就在此处,就近深入研究跨空间传送的奥妙。” “陛下,臣选二。”王玉龙毫不犹豫。 其他同组之人齐齐拜道:“请陛下恩准。” “好。”嬴翌哈哈大笑:“那就这样吧。就在此处,于传送平台之外,正式建立宇空殿。宇空殿以王玉龙为首,余者按能力排序。” “谢陛下!” 十二章 活力 传送门的建造是成功的。 这一点嬴翌比谁都清楚。 跨空间传送涉及到的一切,嬴翌都心知肚明。无论是传送门的结构构造,还是铭刻在其深处的禁法。其建造方案,是嬴翌提出来的。 是耗费了大量人道国运,用时以年计,才推演出来的完美方案。嬴翌只需要神念一扫,便知道这传送门是否符合方案细节,如果不适合,当场嬴翌就会提出来,并迅速加以整改。 而不会直接关联超空间坐标。 关联了,说明传送门没问题。 帝国本身在对元炁、元符的研究,实际上并未真正达到如今帝国展现出来的层次。许许多多的方案,都是嬴翌一个人提出来的,可以说是他一个人驮着这个庞大的帝国在迅速前进,而帝国本身,元炁殿,在这方面的积累,还远远不足。 譬如跨层面空间传送,如果嬴翌不管,只下达一个任务项目,天知道元炁殿要多少年才有成果? 这座传送门是依葫芦画瓢整治出来的。就算是王玉龙,对里面也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而跨层面空间传送又至关重要,涉及到极深层次的世界奥秘,研究透彻甚至更进一步,是王玉龙的任务,对帝国重之又重。建立宇空殿,是嬴翌心里早就有了的计划。 关联了三个人道世界的超空间坐标,嬴翌没有多做停留。宇空殿的设立,有王玉龙等人操持,需要什么,中枢元灵天眼会予以配合。嬴翌则返程,回到了京师。 到现在,帝国官方层面,京师还是叫京师。但民间早已将京师称之为帝丘。 自从紫禁城拔地而起,俯瞰京师之后,便有了这个称谓。 官方也默许了。 帝丘似乎比京师更有逼格。 回到帝丘紫禁,两三日,嬴翌没有对军政要务过多理会。无论易阁对西域如何处置,无论军中大将换代和军队调遣,都不多做理会。 更多是,还是与后宫诸女一起赏花,一起游玩。 “传送门的建造成果,预示着我的计划将如序进行。”嬴翌如此对皇后等诸女说道:“但跨层面的交锋,并非是闹着玩的事。我打算先过去看看。” 此话一出,梓娘等皆惊。 梓娘道:“爷为帝国之主,怎能如此轻率?彼端世界谁也不知是何境况,万一有危险,陛下置大夏于何地?置臣妾等于何地?” 嬴翌失笑:“遍数大夏,有谁比我更合适?” “谁都比爷更合适。”贤妃李香君道:“帝国可以没有任何人,但不能没有爷。” 陈圆圆等妃子皆是用力点头。 梓娘道:“陛下休要肆意。便则阎大人亲自过去,也轮不到陛下过去。” 嬴翌苦笑。 天子尊位,到他这个层次,这样的威严,做什么事都不会有人反对。独独与安全相关的事,是绝不能肆意妄为的。 满朝文武,后宫诸女,都不会同意。 实在也是嬴翌静极思动。这么些年来,除了之前欧罗巴覆灭之时他离开过帝丘,其他皆无。 真正活动手脚,还要回溯到破东虏之时去了。 如果嬴翌孱弱,手无缚鸡之力,大抵也不会有这样的想法,最多驾驭紫禁巡游天下。但他是大夏最强的人,热血可从未熄灭过。 对于传送门彼端的新世界,嬴翌也很好奇。 只可惜如今看来,大抵是无法实现了。 他可以肆意妄为,但也要考虑妻妾和臣子们的意见。 当然,如果确定了彼端没有危险,他再去,自然没有人会阻拦。但第一个绝对不能是他。 虽然早有预料,但看后妃皆反对,嬴翌也只能按捺了。 便道:“那便从军中选拔五十个强者,现在便开始探路吧。” 不能等到三年之后不是? 便于天子阁召见阎尔梅等一干重臣。 “传送门之事业已大功告成。”嬴翌端坐高高,开口便道:“眼下朕已锁拿了三个人道世界的超空间坐标。朕欲择军中悍勇、精明之辈五十人,先对彼端其中一个世界进行探索。” 此言一出,阎尔梅等人皆神色大动。 阎尔梅道:“此天佑大夏!陛下之言,臣等无不赞同。” 众臣皆拜。 嬴翌拂袖,一缕法力弥漫,将众臣托起,笑道:“喜则喜矣,该做的准备工作可不能少。” 他道:“朕计划只有三年。现在开始探索彼端世界,三年之后便视情况征伐。由是这三年之内,帝国的发展,诸位卿家不可不察。人心宣传、物资囤积,凡此种种,易阁都须得稳住喽。” 帝国第一个十年的发展,成果是看得见的。十年,世界都换了新颜。第二个十年,便是当今这一届易阁,他们需要做的,必须要更多更好。 三年之内,帝国的发展必须要更上一个台阶。三年之内,这颗星球上的一切秩序,都必须要完全符合帝国的文明进程。三年之内,必须要做好本层面星空开发的准备。 尤其是对星空的开发,这是嬴翌最重视的。 本星球的资源是有限的,当前虽然看起来仍然丰富,但不能不未雨绸缪。跨层面跨空间的交锋,必定会伴随着大量资源的消耗。只寄托于本星球这区区一颗星球,那是愚人之为。 随着帝国教化体系的完善,从十年起,每年都有一届太学毕业的学子。知识的普及率越来越高,人们的身体素质越来越强,对各方面的要求,便越来越高。 不说别的,总不能让许多有知识有能力的人闲着吧? 总要给他们找个事做,免得胡思乱想不是? 星空如此广袤,他们的舞台如此的广大。 健康的人道发展,是不会存在妄想中那种全民宅居,一切都交给机械的世界的。那是不健康的,是陷入迟滞、步入黄昏的世界。要有活力,人道的发展才会健康。不是说嬴翌要把所有人养起来,那就好。而是要让所有人都有事做,那才是最好的。 星空这么大,事情有的做。 何况还有传送门彼端的世界。 给帝国注入活力,是嬴翌这个主宰的责任,必须要做的事。 十三章 真元器 未知的总是令人忌惮,甚至恐惧。但未知的也更会引的人好奇。传送门彼端的世界是怎样的世界,与大夏有什么不同,那边的人是什么模样,文明发展到什么层次,是陌生而未知的。 嬴翌就很好奇。但可惜以他现在的身份,无论如何是不可能去打前哨的。 对于三个已知超空间坐标的人道世界,大夏有三年时间去探查。因此并不急切。首次只选择其中一个人道世界,派遣第一批五十人过去,而非三个世界同时进行。 大夏毕竟才立国十五年,刚刚混一本星球,底蕴说来强大,却也只局限于本星球。于跨层面跨空间的交锋,这点底蕴恐怕还差的远。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一次性探索三个世界,胃口太大,不足取。 嬴翌很清晰,并不认为现在的大夏帝国就已经寰宇无敌。 清醒和谨慎,时刻都不能忘却。 第一次跨层面的探索,绝不会大张旗鼓。五十个悍勇精明的锐士很快挑选出来,皆是自禁卫军中甄选而来。 皆是强悍、精明之辈,杀伐果决,临机机敏。 而禁卫军上一任执金吾王轶胜亲自率领。 王轶胜亦已卸任,不过仍为嬴翌所倚重。卸任之后入神武殿——一个新建立的超然于军政之外的机构。无论军政要员,一旦卸任,要么入元炁殿,要么入神武殿。 对元符元炁有深入研究的兴趣的,入元炁殿。没有兴趣的,则入神武殿。 这也是一个供奉机构,以武力为主。元炁殿则以研究为主。 五十位先行探索者,每人的体魄都在7以上,神魂皆不弱于5,刀枪熟稔,杀法强悍,且兼具精明,正是探索者最好的人选。 作为天子近卫,禁卫军的消息自然灵通。深知跨层面跨空间探索对帝国的重要性。倒也勿须嬴翌做多解释。 这第一批探索者,探索一个陌生的人道世界,嬴翌给他们做好了足够的准备,比如装备。 “在朕看来,此前的元器只能算作半元器。”嬴翌抓起一幅轻薄的银色盔甲,将之递给王轶胜:“真正的元器,是能直接运用天地元炁的器具,而不是借助天地元炁,间接完成杀伤效果。” “这幅盔甲便是最新一代的元器盔甲。”嬴翌笑道:“你穿来试试。” 王轶胜当即换上这套盔甲,只觉身子一沉,然后道:“陛下,这甲胄看似轻薄,却极为沉重。怕不有三百斤往上。” 当然,这个沉重是相较于以前的甲胄。对于王轶胜这等强悍人物而言,穿在身上并不显得压抑。 嬴翌点了点头:“自是沉重。这是灵材所铸的甲胄。你勃发血罡试试就知道了。” 王轶胜依言而为,一身浑厚凝练的血罡瞬间勃发,霎那,便觉自己与盔甲融为一体,不分你我。一层薄薄的、如水一样清澈的清辉自盔甲上迸发出来,将他罩在其中,滴水不漏。 “这!” 无论是王轶胜,还是其他四十九个将士皆瞠目结舌。 嬴翌笑道:“这才是元器。以灵材所铸,铭以相应的禁法,可通过血罡催动激发,形成元炁防护。除了神魂直击,对其他任何攻击,都具有强大的抵抗能力。不过这种防护需要血罡催动,若战斗持续时间太长,血罡消耗殆尽,便无法再催动元炁防护,只能凭借其本身的材质抵挡进攻。” 这套盔甲才是嬴翌心中真正的元器。可以通过个人的自主激发,随意操控,并对血罡拥有一定的放大效果。比之早前的普通金元合金盔甲不知强了几十倍。 除了盔甲,还有相应的武器配备。一只尺长的三眼铳,一口三尺直刃刀和一个行军囊。 帝国在小型的远程武器上,尤其是样式,变化不大。即便这一代真正的元器武器,也仍然只分三眼铳和单眼铳。但这种真正的元器武器,却是不需要子弹的武器。其直接凝聚天地元炁,发射的元炁弹,对任何物质都具有湮灭性质的效果,威力更强大了许多。 直刃刀亦是如此,通过血罡催动,元炁附着刀刃之上,破甲如吃饭喝水。 真元器军备如今尚未列装,刚刚才进入军队的列装计划。王轶胜是第一个换装真元器军备的。 其中高兴无需赘言。 很快,嬴翌亲手将每一套真元器装备下发到每个人手中。然后鼓励道:“此番跨层面跨空间探索,对朕,对帝国,都极为重要。帝国一统本星球,举目再无敌手,尔等皆军中出身,想必也有过茫然时候。没了敌手,便会茫然,便消磨了心气,朕不取。尔等着装最强大最新式的装备,完成此次探索,搜集目标世界的情报,帮助帝国知己知彼。若功成,功莫大焉。” 最后谓王轶胜道:“你带着他们下去做好准备,明日一早,前往夷州。” “喏。” 王轶胜带人退下。 真元器军备的诞生,给了嬴翌跨层面计划更大的信心。将士悍勇、强大,军备又如此神奇,如果不能取得成果,嬴翌怎么也不会相信。 实际上真元器军备在设计之初,嬴翌提出的是两个方案。一个就是刚刚给王轶胜等人配备的真元器。另一个则是附加聚元禁的更强大的真元器军备。 而附加聚元禁的方案只做出了样板,便放在仓库里了。着重在于不曾附加聚元禁的军备的量产。 附加了聚元禁的军备,有强大的续航能力。借助其灵材的特性,相当于在盔甲或武器上镶嵌一座八方塔。只要装备不损坏,就可以永久续航。 这种方案下的真元器是极其强大的,但嬴翌将之封存了。 无他,限制耳。 一旦这种武器配备军中,会带来一个致命的的隐患,那就是军队有脱离掌控的可能性。 一个国家掌控军队,思想上是其一。其二便是物资。再强大的枪炮,如果没有子弹炮弹,那也是烧火棍。 而这种方案下的真元器,是将子弹炮弹和枪炮融为一体的存在。休说一支军队,便是三五个人,凭借这样的军备,也有自力更生的可能性。 即便有人道榜为钳制,嬴翌也不愿看到这样的隐患的存在。 十四章 更新换代 实际上在嬴翌眼中,第一个方案可以称之为制式方案,最适合军队大规模列装。而第二个方案下的真元器,应该被称之为‘法器’。 当然,‘法器’的制造难度更大,消耗更多。将聚元禁浓缩在一件盔甲上,可不是简单的活计。 法器级的真元器不是不可以普及,但现在还不是时候。至少要等到帝国的统治完全深入人心,帝国更加强大无数倍,这种元器才会进入普及阶段。 当前大夏毕竟才建国十五年。虽然强大,但要说完全深入人心,恐怕还需要一些时间。 真元器的研究,如今已经走上正轨。盔甲、兵刃、铳,都已经有了量产型的完善方案,并已经进入量产日程。倒是炮,还有其他元器的升级,还在努力当中。 无论是陆地奔驰的元器车还是海上纵横的元器船,亦或者横空而过的元器飞行器,都需要进行相应的升级。 这需要很长的时间。 当然,同样是先在国家层面,然后才视时机对民间进行相应程度的开放。 给王轶胜五十人分发了真元器军备之后,嬴翌直奔帝丘后万寿山元炁殿。 元炁殿如今的规模又大了许多倍。 其中除了修道士的人数增长不多,工匠、太学出师的天才人物、军政卸任的要员,加起来人数已经超过八千人。 八千个研究型的人才,这是十余年的成果。 元器堂的首座仍然是李真人。较之于许多年前的李真人,如今的李真人自然大不一样。 本身必定是强大的。这位真人天资不错,当然,如果天资不足也不可能在当初那样的环境下走上修道士之路。其两项属性,神魂、体魄,皆已至9的潜力极限。 只可惜没有根性,再难更进一步。 说起这个,嬴翌偶尔也会叹息。整个帝国他不知道,但人道榜上三百多万的上榜者,竟没有一个有根性的。 就算是他自己,本身原也不具备根性。 天地伟力归于己身,长生久视、成仙成神固然强大、玄妙。但对于一个国家或文明而言,怕是不能寄托期望的。 根性的概率太低,完全不具备普适性。 要知道,上榜的三百多万人,其中一部分都是精挑细选天资超出普通人,可以称之为天才的人物。 而皆无根性,可见一斑。 嬴翌偶尔会想,如果根性具有普适性,那么这个帝国会不会成为仙国或者天庭什么的? 但也只能想一想。 现阶段而言,他是束手无策的。便是对梓娘等后妃,嬴翌也没办法赋予她们突破桎梏的根性。 好在她们如今的寿元极限还早,三五百年不成问题。嬴翌对脑海中的伟大字符寄托厚望,也许将来会有办法解决。 仙国、天庭,未必不能成真。 元炁殿已经扩展出数十座殿宇,分门别类许多项目分别在这些殿宇之中钻研、诞生。 依托万寿山,数十座殿宇鳞次栉比,偶尔还有此起彼伏的爆炸、元炁光辉闪烁个不停。这里是禁区,整个万寿山没有天子手令,不具备资格的人是不能进出的。 禁卫军除开紫禁城内驻扎的五百人,另有三千人可都驻扎在这里。 嬴翌在元器堂的总殿见到李真人,这位真人正苦思冥想。 嬴翌到来,他都没有发现。 “李首座。” 嬴翌近前,唤了一声。 李真人才被惊醒,一看是嬴翌,连忙打了个稽首:“陛下。” “真人在想什么?”嬴翌笑呵呵问道。 李真人道:“贫道正想着同禁法的多层铭刻的可能性。陛下,贫道以为,便是最简单的禁法,如果多层叠加,也可孕生出不可思议的神奇。” 嬴翌一听,不禁眼睛一亮,笑道:“这个想法不错。” 何止不错。相同禁法的多层叠加,其中的很多道理,嬴翌早就心知肚明。只不过多层禁法的叠加,涉及到更精微的神魂操控。如果神魂不够强大、对神魂之力的掌控不达到相应精微的层次,是无法做到的。 任何一枚元符都是立体的、复杂的、多层的。多道元符组成元符阵列,多个元符阵列才能构造出禁法,难度层层拔高,要完成禁法的叠加,在嬴翌看来,整个元炁殿具备相应素质的,不超过一掌之数。 他原本打算过些年头才给元炁殿相应的提示,没想到李真人这会儿就已经有灵感了。 不过嬴翌并未多做提示。暂时而言,禁法叠加并非急迫。在真元器的换代更新没有完成之前,便是钻研出禁法叠加的奥妙,也同样要束之高阁,一时半会还用不到。 只道:“禁法叠加是可行的。真人可以沿着这方面深入研究一下。不过当前还是先做好真元器的革新换代。” 李真人笑道:“陛下放心就是,贫道不会疏忽的。” “如此便好。”嬴翌微微颔首,转言道:“新一代真元器军备的量产方案可是完善妥当?早些交代下去,早些给军队列装才是。真人当知晓,朕已经在着手跨层面跨空间的大计划了。” 李真人当然知道,闻言不禁好奇道:“陛下,那传送门彼端的世界,也不知道有什么奇妙之处。若能过去瞧瞧就好了。” 又道:“真元器军备盔甲、铳和刀剑的量产方案已经全部完善,可以随时进入量产。” 嬴翌笑道:“如此最好。明日早些将方案下发到元器工业区。对了,元器工业区的生产线换代已经完成了吧?” “已是完成了。”李真人给予确切的答复。 “很好。”嬴翌笑着,便转言:“至于传送门对面的世界是怎样朕现在也不知道。王轶胜会带着第一批探索队伍明日出发。如果不出意外,最多三两个月,便能确定对面世界的大体背景。” 确定世界的大环境,然后再视情况而定。 但除非第一个探索的世界十分落后和原始,否则先期必定以渗透为主。以待三年积累期至,再大规模用兵。 随后又说了下飞行元器的进阶项目,亦即是超星球飞行元器的问题。这个问题关乎到帝国下一步对星空进行开发的大计划,是如今元炁殿的几个主要项目之一。 十五章 此世 超星球飞行元器的计划关乎重大,开发更多的星球,攫取更多资源,以增强大夏的底蕴,大夏才有足够的底气实施跨层面跨空间的伟大战略。 较之于只能横行于星球内部的半元器,超星球飞行元器才是真正的飞行元器。飞行元器的根本,在于对元磁之力的运用。而五行元磁之力,在星球内部和星空中,表现规律大有不同。 在元磁禁的运用上,需要更进一步。这是第一个难点。 第二个难点,便在于飞行器内部读立可循环的生活空间的构造。便是嬴翌如今,也还不完全具备以血肉之躯在星空中生存的条件,更别说其他人。真元器飞行器要横行星空,首先就要保证内部人员的基本生存需求。 这是在真飞行元器项目上的主要难题。 大体的思路和框架,出自嬴翌之手。具体的完善、构造,则需要元炁殿来做。 等到元炁殿发展到一定程度,具有相当深厚的底蕴,有厉害无比的天才,那么嬴翌才有可能会少操心一些。 翌日,嬴翌亲自将王轶胜等五十人送到夷州传送台。 传送门缓缓开启,王轶胜等人早已做好准备。但对未知的彼端,无论怎么准备,都难免忐忑。 嬴翌鼓励道:“何为人道世界?能孕育人道的世界,具备两大基本要素。第一要有生灵,不管他怎么奇形怪状。第二要有文明,也就是要存在智慧的生灵形成的族群或国度。你们不必担心对面的自然环境会有多恶劣,譬如星空中的星球,自然环境太恶劣无法诞生生灵。你们要警惕的,是彼端世界的生灵。传送阵每次开启间隔都需要一日,若遇到麻烦,这边便鞭长莫及。尔等悍勇兼具精明,临机应变如何,朕也不用多说。” 顿了顿,又道:“查清彼端世界的文化背景、大环境、文明层次及大体的势力格局。时限是三个月。三个月后的今天,传送门将开启接引尔等归来。” 然后他将一口灵材所铸的密封式的箱子交给王轶胜:“这里面装的是一件联络用的传讯元器。使用方法朕已经教给你了。遇到大事、探听到重要的消息,便可通过这件元器传递回来。” 王轶胜深深的吸了口气,双手捧过箱子,宏声道:“陛下,放心。末将若教陛下失望,当提头来见。” 嬴翌失笑:“谁要你提头来见?彼端未知,朕不强求。以保住性命为优先,给朕记住。” “喏!” 嬴翌点头:“出发吧。” 王轶胜把箱子往腋下一夹,抓起头盔往头上一按,然后五十人齐齐对嬴翌捶胸行礼,义无反顾的踏入那幽深湛蓝的漩涡,一个个消失不见。 回到紫禁城,嬴翌去了人道台一趟。 中枢元灵天眼自全亮的乾坤仪上显化出来。 嬴翌吩咐道:“时刻兼顾跨层面跨空间的讯息,朕要及时知晓王轶胜等人的动向。” 那口箱子并非寻常元器,乃是一宗与人道国运挂钩的传讯元器。消耗国运,便能达成跨空间跨层面的传讯。 放着金光的眼睛眨了一下:“是,陛下。” ... 却说王轶胜等人进入传送门,只觉身子一紧,眼前流光闪烁,重重幻影,脑子顿时一片空白。 似乎过了一瞬,又似乎的千万年,突然身子一松,眼前豁然开朗。 王轶胜还未回过神来,身子便猛地往下坠落,才发现竟然身在半空之中。 周围四十九个将士也齐齐在往下掉落,有人还面目茫然,未曾回过神来。 王轶胜忙大喝:“勃发血罡,催动盔甲!” 这一声如雷震,当即将所有将士惊醒。一个个忙不迭勃发血罡,将盔甲催动起来,形成元炁守护。 坠落的速度随之一缓,如羽毛一样,缓缓飘落下去。 下面是湛蓝的海洋。 “将军,那边有岛!” 有人高喊。 王轶胜早就看到了,叫道:“本将军先行一步,诸位跟上!” 他勃发血罡,身子半空中竟是一纵,不需借力,便朝着远处那座岛屿滑翔而去。当中起落三次,每落到海面,便又纵起来。 人的身躯强大到一定程度,自身的生命力场便可与天地间的引力相互抵消,便有了飞腾纵跃之能。 如王轶胜,其体魄早已强大到自身极限,穴窍都开辟了不少。几乎与当初嬴翌破开封之前相提并论。 这五十人,都极强大。都有纵跃飞腾之能。只是各自之间,稍有差距而已。无疑,王轶胜最强大。 不多说,五十人便皆汇聚于岛上。 岛屿并不大,方圆不过二三百丈。岛上除了一些椰树之类的,多是山石。 一行人汇聚起来,然后分配任务。有去观察岛上的植被状况的,有修造临时营地的,有下海捕捉鱼虾的,等等一切有条不紊。 王轶胜一拳轰击在坚硬的石壁上,轰出一个三尺宽尺余深的大坑,便又拔出腰间直刃刀,血罡一催,刀刃流光,一刀没入石壁至刀柄。 挖开石壁,作了临时营地。然后观察周围环境的将士回来了。 道:“报将军,岛上植被大多识得。看来这方人道世界的环境,与大夏有很多相似之处。” 王轶胜看了看天空,微微点了点头:“呼吸无碍,空气成分也差之不离。” “只是不知这处岛屿与大陆相聚几何。”他想了想,道:“先安顿下来,明日起,五十人分作五组,一组留守此岛,其余四组分四个方向探查。” 食物自然是海鲜,但并未多吃。陌生的世界,也许长得一模一样的东西,未必跟大夏的本质是一样的。 因此只是尝试,主要吃的还是行军囊中携带的军用干粮。 岛上没有淡水,但王轶胜等人并非不知如何制水——而行军囊中更有制水的小玩意——是一种半元器,铭刻以一组水行元符阵列,可凝聚空气中的水汽。 制水也好,生火也好,这些半元器用品早已开发出来。军队早就普及。 别看这些东西不起眼,但用处却不小。譬如沙漠等恶劣环境行军,这些东西比什么都好用。 十六章 幸存者 翌日,当朝阳从海天一线之外升起,王轶胜正站在岛上最高处观摩元炁钟。 “此世一日,比大夏稍长。”他收起元炁钟:“这颗星球可能比大夏更大,或者星球自转的速度比大夏稍慢。” 然后对左右道:“准备早食,吃完之后四方探索。” “喏。” 早食过后,王轶胜带着十人在岛上坐镇,其他四十人分四组,朝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搜索。 为保存足够的体能,他们尽量不催动盔甲,只以自身强大,在海面纵跃。 海面无垠,一望湛蓝,既枯燥又无聊。向东的一组搜寻了一个时辰,估摸着体能消耗到了必须要返回的程度,忽然看到远处海面上有两个黑点。 一人叫道:“头儿,你看那边,是不是船?” “两艘船。”为首的举目一望,用确定的语气道:“两艘停在海面上的船。” 然后道:“走,过去看看。” 十人飞腾纵跃之间,几个起落便到了近前。 只见两艘皆有五层的大船被铁索连在一起,在海面随波逐流,一种诡异的感觉,涌上众将士心头。 “船上没人。”为首的皱眉道:“有血腥气。” “其中一艘可能是海盗。”一人想想道。 “不可能。”为首的道:“若是海盗,莫非同归于尽不成?先上去看看。铁子,你带五个弟兄去左手边的船上查看,我去右手边看看。” “喏。” 十人分开两组,纵起便落在大船的甲板上。 “这船是钢铁所铸,远远比不上帝国的船只。”有人四处看了看:“似乎没有配备武器,应该是民用的。” 为首的嗯了一声,缓缓拔出腰间直刃:“小心些。这里不是大夏,未必没有我们不能应付的东西。” “有声音。是脚步声,很凌乱。”一人耳朵一动,也拔出的直刃。 五人连忙结成阵势,不漏死角。便见甲板两侧的走廊方向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响,当第一个人影从走廊拐出的时候,五人都皱起了眉头。 “这是个死人。”为首的道:“气血都是死的。” “死人...”其余四人神色都严整起来。 “小心些。” 说话间,随着第一个肢体破烂的死人扑杀出来,如蝗虫一样,两侧的走廊上许许多多的死人跟着涌出。 为首的道:“这玩意儿看起来不怎么样,但该小心的要小心。用铳。” 当即拔出三眼铳,血罡一激,铳身顿时闪烁起元炁光辉。咻的一声,极轻微的,三点明光排布成三角形,从铳口迸射出去,速度快的不可思议,这边铳身一亮,那边扑过来的大群死人便被这一铳三子打出三条空荡荡的路来。 元炁弹所过之处,那些死人被击中的地方直接湮灭为虚无,然后蔓延到半个身子,最后倒地。 “不堪一击。”为首的皱了皱眉:“全部杀光。” “喏!” 这边五人遭遇死人,另一艘船上亦然。 等两边再次汇合,为首的道:“船上全都是活死人,多是被撕咬致死。看伤口,应该是人撕咬的。” “头说的不错。被撕咬致死,然后变成了活死人,头儿,咱们要小心些才是。” “可能是某种病变。”为首的也深以为然:“我们都穿着盔甲,小心一点就好。” 然后道:“活死人应该都杀光了,但这两艘船还要仔细搜索一下。我这里先给将军发个消息汇报,各位弟兄分开搜索。我看这些活死人的血还未全黑,死亡的时间不长,看看船上还有没有活着的。如果能找到一个,对我们了解这个世界有很大的帮助。” “喏。” 于是九人分开,搜索两艘船只。为首的便在甲板上从行军囊中掏出一只金属方块,很快联通了王轶胜。 这是军用元炁通讯体系的产物。昨天落脚小岛之后,王轶胜便在岛上安装好了小型的元炁通讯设备,并做好调整,将之与此世的天地元炁循环勾连起来,保证三百里之内通讯畅通。 “有什么情况?”王轶胜那边开口便问。 “回将军,末将等在东方的海面上发现两艘船只。但船上皆是活死人。此间有些古怪,末将便立刻向将军汇报。” 王轶胜一听,不禁道:“什么活死人?” 道:“回将军,是死人,但却能活动,具有攻击性。跟大夏十年前的普通人一样脆弱。他们的气血早已凝固,必定是死人无疑。” “噢?”王轶胜大奇,道:“我看看...你们现在位于岛屿东方微微偏南一百五十里,等着,本将军稍后就到。” “喏!” 那边王轶胜即将到来不提,这边九个人很快将两艘船里里外外搜索了一个遍。 令人高兴的是,从两艘船上,搜出三个活人。真正的活人。 这三人见到搜索组十人,虽然觉得他们穿着古代盔甲好像有些奇怪,但那种绝望中看见希望的激动,溢于言表。 这三个人都是金发碧眼的人种,模样并不奇怪。在大夏帝国,这样金发碧眼的都是低等人,便是能入籍的,除非有能耐,多数在福利方面仍然比最普通的汉民也要差了一个层次,只比奴隶高一级。 “告诉我,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为首的将三人叫到面前,沉声道:“那都是些什么玩意儿?”他指了指被杀掉的活死人。 那三个幸存者其中两人一脸懵懂,只有一人犹豫了一下,道:“你们是华国人?” “华国?”为首的顿了顿,然后点了点头:“不错。” “那你们这是...你们穿着古代的盔甲,拍戏还是可是普雷?”能用汉语交流的是个女的,年纪约莫三十余。 “...拍戏...” “原来是拍戏。”三十来岁的白人女子拍了拍波涛汹涌的胸口,满是庆幸的说:“我们运气真不错,主保佑!” 然后道:“我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大概是五个小时之前,我所在的那艘船,就是那艘...”她指了指左边的那艘,道:“我们接到求救信号,但在赶到这里的途中,船上很多乘客都开始头痛发热...” “我们这边也是。”另一个人说道。 “他说什么?”为首的问。 女子道:“他说这艘船也是。” “看来是一种病变。”为首的点了点头:“然后呢?” “然后...”无论是女子,还是另外两个男性,都露出惊恐之色。 “他们...他们开始咬人!”女子激动起来,语无伦次:“咬了很多人,拉都拉不住。后来那些被咬的人也开始咬人。我很害怕,就躲在杂物间...” 十七章 人道光辉 “活死人...” 嬴翌注视着王轶胜发回来的活死人留影,神色不禁微微一动。 跨层面跨空间传讯的手段如今只能借助于人道国运。只这一幅留影,就消耗了上百万人道气数。 当然,百万级的人道气数消耗对于如今的嬴翌而言不过九牛一毛。大夏帝国发展到现在,人道国运以二百鼎计。 每年消耗在推演功能上的人道国运就以亿计。 百万消耗,几天就能补回来。 他看着留影,心中动念:“三个超空间坐标,为保险起见,选的是人道光辉最暗淡的一个。人道光辉暗淡,其根本在于该世界人道不兴,也就是弱小。现在看来,根由恐怕就落在这活死人上了。” 早在数年前,嬴翌消耗人道国运锁拿住三个人道世界,当时这三个世界的人道光辉互相之间差距并不大,直到传送门建成之后不久,其中一个的人道光辉才开始暗淡。 比照王轶胜传回来的消息,嬴翌如何不曾明了? 该世界的变故,就发生在最近。 而活死人...嬴翌眉宇间闪烁着思索之色:“当是一种病毒,正如我穿越来到此处时空之前,某些影视作品中的灭世之灾。病毒肆虐,人口骤减,人道光辉自然随之黯淡。” 这对嬴翌而言,好坏参半。 好的地方在于该世界将不存成建制成国度的抵抗,坏的地方便在于这种病毒。如果其蔓延到大夏,会是怎样场面?不得不为之警惕。 思所片刻,嬴翌再耗费百万人道气数,给王轶胜传达了一些命令。 然后嬴翌回到天子阁,令人唤来人道监监事张鸣。 “速传阎用卿来见朕。”又道:“令禁卫军再择五十精明悍勇的将士听令。” “是,陛下。” 张鸣告退而去。 不多时,阎尔梅到了。 “陛下。” 嬴翌微微颔首:“用卿到了,坐。” 然后便道:“先看看这个。” 便令中枢元灵在面前投射出活死人及彼端世界一些概况的留影。 阎尔梅一看,精神不免为之一振。 “这是...陛下,莫非是彼端世界?” 嬴翌笑道:“用卿所言不差,正是彼端世界。” 道:“彼端世界近日人道光辉暗淡,朕以其衰弱,才择其列为首先探查的目标。王轶胜抵达彼端世界之后,一应发现皆在此处。” 阎尔梅仔细看过留影,沉吟片刻道:“王轶胜将军所探查只一隅耳。但若结合陛下所言人道光辉暗淡,怕是彼端世界出了大事。这种活死人...恐怕有不小的危害。” 嬴翌颔首:“用卿言之有理。朕以为此乃某种病患,如瘟疫一般,彼端世界不能挡,由是人道衰落。于朕而言,彼端人道衰落,则便于攻伐,然此瘟疫却也有大患,不可不察。” 又道:“况若彼端世界人口衰亡,攻来大抵也只能闲置。大夏本世界的开发才刚刚起步,没有余力去兼顾彼端。” 阎尔梅深以为然,道:“陛下英明。以臣之见,人口既不可取,便只能退而求其次,世界之不同,文明则不同,其历史沿革、技艺发展当有可借鉴之处。当以此为重点。” 嬴翌哈哈大笑:“用卿之言甚合朕意。朕唤你来,便是为此。朕意立一有司,主掌异文明精华的搜集、归类,暂时归于易阁之下。另外,朕会立刻再遣五十人过去听侯王轶胜调遣,并尽快捕回一头活死人,令医部研究其病变的道理...” 能令一个世界、一个文明毁灭的存在,必然有其研究的价值。在嬴翌而言,任何事物都有其两面性,譬如武器,是毁灭,亦是守护。彼端世界的病毒未必没有可取之处。 阎尔梅闻言,沉吟道:“陛下,若那活死人真是某种瘟疫带来的结果,若贸然将活死人带回来,臣恐有隐患。” 嬴翌点了点头:“朕也知道有隐患。但不可因噎废食。既是能打击一个文明的东西,必定有其可取之处。如今不钻研,日后若遇到这类麻烦再钻研就晚了。只须得小心谨慎即可。” 阎尔梅道:“陛下英明。” 于是嬴翌再择五十人,又令元炁殿打造了一口密封式的元器箱子,令其带去彼端世界。 王轶胜去到彼端世界落脚,以传讯元器通讯之时,中枢元灵便已锁定准确的次级坐标。由是第二批传送过去的,必定直达坐标位置,而不会再有任何意外。 关于彼端世界的情况,嬴翌也将之传给元炁殿,自元炁殿再分出一个项目组,准备与医部合力钻研此类。 ... 王轶胜接到嬴翌命令,不禁精神大振。 还是那座岛屿,三个幸存者早被带回来,如今安置着。到现在,他们已经发现这些穿着盔甲的人并非如同他们所说的那样是拍戏的剧组,这些人全都是男人,而且个个身材高大体魄雄壮,行走坐卧极有规律,稍稍有些经验的就能看出来,他们不是普通人。 王轶胜将麾下召集起来,道:“这边消息本将已传回大夏,陛下闻之,有命令下达。” 四十九人齐齐正身。 王轶胜点了点头:“陛下令我等尽快找到陆地,打探此世大环境的变化,并找到一个更合适的落脚点,为在此世建立对应的传送门做准备。” 又道:“在这个过程中,尽量收拢幸存者,但若有反抗之人,亦不姑息,杀之即可。稍后还有五十个弟兄即将传送过来,尽早抓捕一只活死人,送回帝国研究。” 远处三个幸存者正伸头伸脑的窥伺,只是隔得远,他们听不清。 两个男性问女性道:“他们在说什么?” 女性摇了摇头:“太远,听不清楚。” “这些人绝对不是拍戏的剧组,看起来更像军队。”其中稍稍年轻一些的男性忧虑道:“他们都是华国人,如果是军队的话,他们怎么会在这里?肯定有阴谋。” 另一个白人男性听了不禁叫道:“那些黄皮猴子都不是好东西,我认为我们的遭遇说不定就是他们策划的。” 十八章 港口 “那可是两艘邮轮几千个活生生的人啊!”女性一听,又惊又怒:“他们怎么能这么残暴冷血?!” “太平洋对面的那个国家不就是这样的吗?” “我必须要找他们要个说法,我要抗议,我要杀了他们!”年轻一些的男性气愤难当的站起来,大步往王轶胜等人奔去。余下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连忙跟上。 “该死的黄皮猴子,残暴的野蛮人...” 后面的一男一女见年轻些的白人男子扑上去就谩骂,可一句话还没骂完,就被王轶胜一巴掌扇翻在地。 王轶胜摆了摆手,当即就有两个甲士上前把后面的一男一女抓来。 王轶胜踩着那个半边脸都被扇的塌了下去,此时已神思恍惚的白人男子,淡淡开口问那女性道:“他在说什么?” 噤若寒蝉。 “说,将军问你话!”挟着女性的甲士抬手一肘将女性打翻在地,喝道:“快说!” 女性痛的脸上青筋暴露,哪里说的出话来? 甲士又要动手,王轶胜摆手止住他:“等她缓缓气。” 白人女性好半晌才缓过气来,在甲士的逼视下,吞吞吐吐的说了出来。 王轶胜一听,不禁嘿然:“此世竟会有如此愚蠢之辈?既猜到吾等是军人,还敢冲撞谩骂?以为本将军刀不利乎?” 随即二话不说:“把此人拖过去砍了。” 甲士依言,将半边脸塌了的白人拖到一边,抽出直刃轻飘飘一挥,斗大的头颅咕噜噜便滚落出去,血液喷洒了一地。 余下的一男一女早已被吓破了胆,战战兢兢的窝在一起,大气不敢喘一口。 正此时,不远处的临时营地,崖壁上的山洞里亮起一阵湛蓝的波光,随后见与王轶胜等人着装一般无二的甲士从中迤逦而出。 王轶胜大喜,迅速迎上去:“弟兄们来得好快。” “拜见将军!” 又是五十人。 “将军。”为首者捶胸道:“陛下吩咐,早些捉拿活死人,用这口箱子密封起来送回去。” 王轶胜点了点头:“本将军知之。” 然后道:“你来的正好。我不擅审讯,那边两个此世之人,你去审讯一番,摸清此世一些状况。那个女子懂汉话。” “喏!” 挥手招来两个甲士,便将那一男一女幸存者拖到一边,不片刻,惨叫连连。 半个时辰归来,报道:“将军,已经从他们口中掏出他们所知的一切。” “说吧。”王轶胜道。 “此二之者,为此世名为美利坚国之民。男性四十五岁,自称是什么电力工程师,名为汤姆。女性二十八岁,我看她至少三十五,不过白人女性显老,此人自称是语言学家,是一个叫做洛杉矶的地方的一个学校的师者,名为艾莉。” “汤姆出国公干,乘船返回。艾莉则是与其任职之学校的一些学生和师者乘船旅游。” “据其所言,此处岛屿距离大陆应该不远。往东最多三百里就是那个什么洛杉矶地界。” “此世被他们自称为地星,并未有统一之国,大小国度林立,数以百计。而其自称其国美利坚为此世之首。称这片大海对岸的一个叫华国的为此世之二。他们认为我们是华国人,盖因我等皆黑发黑眼黄皮肤。” “此间具体,他们也不知道。活死人何来,他们亦不知之。起初言语间还有威胁语气,说美利坚在附近就有海军基地,会有人来解救他们。” 一番审讯,果然所得颇多。 王轶胜听罢,沉吟片刻道:“陛下言明此世人道光辉黯淡,也因此才将此世列为首选。恐怕那活死人之患非癣疥之疾。不过你我亦不能疏忽大意。” 顿了顿:“这两人先留着。既然陆地就在东向三百里,便尽快找到。此处暂时留十人照应,先用午食,用过之后即刻出发。” “喏!” 午食之后,留下十人在此,王轶胜亲自带队,往东三百里而去。至于那两个幸存者,自然是崩溃的。一个个穿着铁甲的华国人竟然在海上飞腾纵跃,这种震惊令人难以接受。 他们被拎着,在海上一起一伏,生怕下一秒就沉底。 三百里并不遥远,血罡催动之下,九十人速度极快,音爆声此起彼伏。不多时,一条大陆线遥遥在望。 越是接近,一座庞大城市的轮廓便越清晰。高楼大厦,钢筋水泥,较之于大夏,别有一番姿态。 巨大的码头出现在眼帘里,大大小小的船只,或撞在一起,或冒烟生火,码头上无数的活死人佝偻着、移动着,令人看一眼便心头发寒,太多了! 城市里面隐隐传来一些爆炸声,也不知是军队的动静还是其他什么爆炸了。 滚滚浓烟鳞次栉比,冲上城市高空,一眼望过去,一种毁灭、颓废的气息洋溢出来。 “将军,岸上活死人很多。估摸着至少有两万人。”众人落在水面,脚踩水皮而不落,汇聚在一起。 “那些船上恐怕还有更多。”王轶胜点了点头,看着那些大大小小的船只,道:“难怪人道光辉暗淡,此世恐怕糟了灭顶之灾。” “将军,我们从这里登陆?”问。 王轶胜点了点头:“此处是一港口,物资迎来送往,必定有大量囤积。且港口交通便利,便于日后发展。再则这活死人虽多,于你我又有什么妨害?慢慢杀就是了。” “将军英明。虽然活死人杀的没什么趣味,但自前年开始,禁卫军就已经很少对外征战,末将手痒多时了。” “那就去杀。”王轶胜道:“先清空一片出来。你看那边。”他指了指码头一侧,连绵不绝的仓库,道:“先将那边清空,寻个落脚之处,再慢慢清理活死人。” “喏!” “杀吧。”王轶胜拔出直刃:“活死人不足为虑,我等体能恢复也能跟得上斩杀的消耗。但此世我看文明层次已经相当不错,亦须得有所警惕。免得被人偷袭。” “喏!” 九十人飞跃而至,码头上的活死人、船上的活死人好像嗅到了无与伦比的香味,蜂拥着扑腾,不知多少扑入海水淹没不见。 元器铳悄无声息的开火,瞬息之间便清空了一大片。随后持刃劈砍,一路往仓库杀去,毫无阻滞。 十九章 据点 三尺直刃,暴力挥洒之下,勿须以血罡催动,单凭纯粹的力量掀起的气浪,杀伤力即可远及丈余。 活死人虽不畏死,但其躯体脆弱,较之于其生前还差几分。不需利刃加身,炸开的气浪便可令其筋骨寸断。 九十人列成一个松散的锋矢阵,在尸潮蜂拥之中劈波斩浪。王轶胜一马当前,两个幸存者跌跌撞撞战战兢兢的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刀光一展,面前便清空数丈,虽早已惊骇麻木,也仍大气不敢喘一口。 一行人所过之处碾出一条宽达五丈的血路,任凭尸潮汹涌,亦如巨舰伏波。不多时,便到了仓库区。 王轶胜一刀杀尽面前一座仓库大门外的活死人,上前推了推,未开。神魂之力随即散开,感应片刻,一缕血罡如丝投入门缝,咔嚓一声坏了门锁,推门而入。 进门只见一排排林立集装箱,也不知装的什么。王轶胜一刀破开一口集装箱,只见里面层层叠叠架着的是一块块粗大的钢锭。 “一旁呆着。”王轶胜摆了摆手,让两个幸存者到一旁去。 然后喝道:“分五组,本将带十人照看此处,两组专门清理活死人,两组去查看这片仓库区其他仓库储藏。” “喏!” 王轶胜反身走出大门,各组甲士已按令行事。便则脚下一动,纵身跃上数丈高的仓库举目眺望。 这个港口极其庞大。在王轶胜看来,其规模并不次于帝国的大型港口。无论是松江还是泉州,亦或者大沽,其港口规模也不过如此。 可以看得出,这个地方的人流量极庞大。单靠海一侧就有数万活死人,其他区域有多少就可想而知。 零星的火光、烟柱散乱,许多车辆撞击在一起,大大小小,杂乱无章。可以想象灾祸发生的时候,这里正是繁忙之际。 眺望远处,皆是林立的高楼。一些大厦上的招牌仍然闪烁着各色的光芒。偶尔一声爆炸,便引的尸潮翻滚。看的人心头发麻。 以王轶胜所在的位置为中心,附近三里以内的活死人都被吸引过来。排山倒海如潮水,所过之处,车辆被掀翻,栅栏被碾压,什么告示牌之类的,如纸一样。 两组甲士列成半月阵,迎着尸潮向外推进。刀光如蔓,遍地咕噜噜的狰狞头颅。 在王轶胜的眼中,活死人不足为惧。虽其悍不畏死,但一无兵刃,二无甲胄,脆弱的躯体跟纸糊的似的。麾下甲士人虽不多,却皆精锐,一个个力大无穷,敏捷无比,又有甲胄兵刃武装到牙齿,远程近战无所不通。虽尸潮如海,却不放在心上。 另外两组甲士分成两路,深入仓库区。一边清理仓库间零散的活死人,一边打开仓库,查看其中储藏。 高天的日头逐渐西斜,及至于傍晚时分,以仓库区为中心,向外五里以内,绝大多数的活死人都被清理一空。 “当有三万余数。” 回归的甲士一身鲜亮,浑然未曾沾染半点污血。 王轶胜点了点头:“区区不到七里,便横尸数万,腥臭冲天。你我不过九十人,清理倒是为难了。” 甲士道:“将军勿忧。清理活死人之际,我等发现远近一些高楼中有生还者求救。稍稍花一些功夫,将之救出来,做些劳力正好。” 王轶胜笑道:“可。左右这处港口都是要拿下的,活死人都是要清理的。” 另两组回报:“该仓库区有大小仓库近千座,其中囤积钢铁、器械者占半。余者或食品、粮食等生活物资。预计足够三万人三个月所需。” “好。”王轶胜喜道:“物资足够就好。” 入夜,用餐之后,王轶胜传讯岛上留守的甲士,令其拆掉元炁通讯设备,明日一早至此。 又打开那口箱子,将此间消息跨层面汇报回大夏。又安排好值夜,一夜无话。 ... 中枢元灵将王轶胜传达的消息告知嬴翌之时,大夏正是中午。两方世界,昼夜长短不同。彼端夜间,此端日间,不足为奇。 得闻王轶胜已寻到一处大港口作为落脚点,得知了彼端世界更进一步的状况,嬴翌立刻于天子阁传召阎尔梅。 “令工部速速准备一条金元合金生产线、一条甲胄生产线、一条兵器生产线、一条运输车生产线、一条船舶生产线、一条飞行元器生产线及相应的工人。”嬴翌直接下达命令:“建立彼端世界的第一个据点刻不容缓。” 随后又令人道监传令夷州传送台,令王玉龙等人做好准备,随时前往彼端世界修造对应的传送门。 按照计划,三年以后帝国才会大规模进军跨层面跨空间的战略计划。但并不意味着这三年什么都不做。预先探查是第一步,设立据点是第二步。 什么东西都要传送门传送,效率太低。因此弄一些落后的生产线过去,暂时用着。 另外传送门也要在彼端建立对应的一座。一旦彼端世界建立起传送门,两边互相接引,无论是传送效率、频率还是对天地元炁的消耗,都会降低一大截。 当然,建立传送门的材料,肯定要从大夏传送过去。灵材暂时还是机密,产量也不高,连大夏本土都还远远不能满足,自然不可能将生产线拉到彼端世界去。 较之于对彼端世界的初步探索,嬴翌更着重于大夏帝国本土的建设。首先便是星空开发计划,这已经走上正轨,预计年后超星球真元器飞行器走下生产线,便会进入星空开发的试探阶段。 另一个计划就是传送门的技艺积累计划。 嬴翌打算在大夏帝国域级治区间建立传送门——各域之间跨度辽阔广大,虽然飞行元器速度快,但又怎能赶的上传送门?同样,这也是对星空开发战略的底蕴积累——日后帝国开发广袤的星空,若有传送门,星球之间的距离便也不算什么了。先在本星球试着普及,积累技艺。等到星空开发进入正式阶段,再建立跨星球的传送门。 至于飞行元器,超星球飞行元器必定是要担负传送门建立之前的交通事宜的,永远不会被淘汰。而半元器级的飞行元器,将会沦为星球内短程交通用具。 这也是一种文明的进步。 二十章 清理 王轶胜接到命令的时候,已经是翌日清晨。 岛上留守的十个甲士已至,王轶胜将所有人召集起来,道:“本将已将此间消息传回帝国。最多三日,又有四百弟兄会被传送过来。半月之内,将有关于金元合金、旧式甲胄兵刃和运输车及船舶和飞行元器的生产线陆续传抵。据点的建立,就在眼前。” 然后道:“三天之内,清空港口一切隐患,收拢幸存者,打扫清理尸骸。现在用食,饱食后立刻开始。” “喏!” 朝食后,王轶胜分派任务,将甲士撒出去。然后他择了最大的一座仓库,将其中囤积的物资全部清空,这才将锚定世界次级坐标的宇空仪取出来,正式安置。 此前岛上锚定,只是临时的。那岛屿狭小,四处不着,自然不是建立据点的好地方。 如今这座洛杉矶的港口才是最好的地方。 如此,下此传送人、物过来,直接就会出现在这座仓库中,而不是之前的岛屿。 又将元炁通讯设备安装妥当,将跨层面跨空间的人道通讯箱子亦置于此处,然后留守五个甲士在此看顾。 最后王轶胜从行军囊中取出一面蚩尤旗,将可伸缩的旗杆伸展开来,把这面战旗竖立在这座仓库的顶上。 “看好此处,不得有丝毫疏漏。若有差池,提头来见。”王轶胜吩咐一声,便要亲自参与清理过程。 甲士道:“将军,那两个幸存者怎么办?” “不管他们。”王轶胜道:“若有胆量,尽可离开这里。” 甲士们一听,就笑了。遍地的活死人,除了这里,恐怕找不到几个安全的地方。就是赶,怕都赶不走那两人。 至于其他的,只要这座仓库不出问题,王轶胜根本不在乎。 留下五人看守仓库,王轶胜带着另外四甲士离开仓库区,前往清理隐患。 这座港口的东边,有一座只有三层但占地面积不小的建筑。大抵是原本此世官方于港口的办公所在。 王轶胜带着甲士到了这里,一推开掩着的透明玻璃门,里面大厅中数十个活死人便蜂拥而来。 王轶胜负手,四个甲士迅速上前,刀光如墙,片刻便将这数十个活死人斩杀一空。 王轶胜观察了一下,大厅两侧各有楼梯,另外还有电梯。电梯这玩意儿,大夏是没有的。大夏帝国地广人稀,且因文化之故,便是小民也喜园林,而不喜高楼大厦。没有高楼大厦,自然就不会诞生类似电梯的玩意儿。 王轶胜观察一番,道:“一边两人,迅速搜索这座建筑。” “喏!” 四个将士立刻分作两支,一支一边,登楼而上。 左边两人一步十阶,几个闪身便已上了楼层。正见楼道之中熙熙攘攘七八个活死人摇摇摆摆,不等这些活死人扑上来,两人便主动扑上去,一一斩杀。 待斩杀了活死人,便踹开两侧房间的门,却多是活死人嘶吼着扑出来,然后被杀。 沿着楼道一路深入,其中一个甲士一脚踹开一扇门,忽然砰的一声,甲士直刃一晃,快如闪电,往面前一竖,叮的一声,一粒撞成饼的子弹落在脚下。 便见一个大肚子中年白人正拿着一把小手枪,颤颤巍巍模样。 甲士二话不说,上前一巴掌,将此人打翻在地,然后拖着走了出来。 “幸存者?” 另一个甲士从对面的房间出来,不禁笑道:“不容易呀。” 甲士摇了摇头:“这些幸存者可不是绵羊。” 另一个甲士笑道:“若我是他这般人,遭了这等灾祸,此时怕也是战战兢兢,神魂不安。” 甲士点了点头:“言之有理。” 然后对那个被打蒙了的大肚子中年白人道:“听得懂话?” 之前他虽气恼,但并未下狠手,只把白人脸上打了个掌印,用了不到一分力气,要不然稍稍用力,脑袋也给打爆了。 中年白人耳朵还嗡嗡嗡呢,何况并不懂得汉语。甲士便将他丢在地上,暂时不管,继续搜索这层楼其他的房间。 待楼层搜索完毕,总共找出了七个幸存者,包括之前的那个大肚子白人在内。 此时那白人没有离开,正忐忑的站在角落里。见两个甲士带着六个男女幸存者过来,便连忙迎了上去。 七个人中,有三个人懂得汉语,这让甲士有些高兴。这里是港口,迎来送往,想必必定是要有懂得外国语言的人才的。 “下楼去吧。”甲士没有多说,两人又沿着楼梯往上而去。 留下七个幸存者,这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那大肚子白人摸着肿了起来的脸道:“谁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其他六人都摇头。 一个年轻的脸上两颊有些小雀斑的宗发女子道:“BOSS,是华国人,说的汉语。他们行动果决迅速,杀丧尸毫不手软。非常厉害。” “我知道非常厉害。”白人胖子摸着脸道。枪都能挡住,这样的人已经厉害的没边了。 “或许我们应该感到高兴。无论他们是什么人,他们总是人,而不是丧尸。他们救了我们。” “还是先下去吧。他们从下面上来,下面的丧尸肯定被清空了。” 王轶胜在楼下大厅没等多久,陆陆续续有二十多个幸存者从楼上下来。等到四个甲士清空了这座建筑回来,总共搜罗了三十五个幸存者。 王轶胜没有多说,只教这些幸存者先去仓库区等着。便带着甲士奔其他建筑而去。 幸存者们见甲士们走了,心里有些不安,躁动了片刻,便一窝蜂奔出去,抬眼便见入目处皆是残破的尸体。 本来已经适应了的,此时仍有好些人干呕出来。 眼睛看到的,鼻孔闻到的,都让人头晕目眩。 这一天清理下来,以甲士的效率,这座巨大的港口绝大多数的地方都被清理干净。 并且出入口的栅栏、铁门,也全都被关上。一些没有门墙的地方,也拖来大型车辆将之堵住。如此一来,这座港口便被封闭起来。 至于收获,无外乎幸存者而已。总计人数超过三百人。稍稍出乎了王轶胜的预料——不是多了,而是少了。这么大一座港口,人数以万计,连百分之一的存活率都没有。大抵是和平久了,人就没有警惕性,遇到灾难不知道怎么应对,于是死的凄凉。 二十一章 贱皮子 王轶胜对幸存者们没有太多关注,只教甲士开了一座储存大量食物的仓库,令幸存者们自己处置,便拿着搜罗到的几幅地图在放置坐标锚定元器和通讯元器设备的仓库里研究。 “这地图倒是清晰,比帝国的差不到哪里去。”王轶胜将几幅地图铺展在桌面上,周围环绕着几个军官,道:“你们看这幅世界地图,我等现在身处的位置,应该是这里...” 这个星球的大陆和海洋格局,与大夏有很大的不同。仅有三块大陆,美洲大陆、东土大陆和奥非大陆。美洲大陆上有数十个国家,美利坚国占据美洲大陆的中北部,余下南部小国林立。 美洲大陆之西是太平洋,对岸西北横跨这颗星球北半球的便是东土大陆。而奥非大陆在东土大陆西南,主体位于南半球。 东土大陆的中东部就是华国,西部亦如美利坚南部一样,中小国家林立。 奥非大陆则没有诞生如美利坚或华国这样的大国,全都是中小国家。 东土大陆和美洲大陆之北是北洋,之间是太平洋。美洲大陆和奥非大陆之南是南洋,之间是大西洋。 四大洋、三大陆,构筑了这个星球的整体格局。 如今王轶胜等人所在的位置,便是美洲大陆中部西海岸,濒临太平洋的洛杉矶。 “这个世界分明是两极对立的格局。”王轶胜道:“奥非大陆是边缘角色,华国以西、美利坚以南的小国,则是两极互相博弈的重点。” “不过眼下恐怕都是过眼云烟了。”一个甲士笑道:“如此灾祸,还谈什么两极对立?” 王轶胜点了点头,将世界地图撇开,目光落在美利坚国地图上。 又将此处港口的地图放在旁边。 道:“此处港口方圆十五里,占地不小。旁边就是洛杉矶市区。往南十余里是一个叫荷里活的地方。” “看地图标注,这洛杉矶是美利坚乃至于整个星球上都数得着的大城市,人口以数千万计。灾祸之下,不知多少化作活死人。我们的任务不轻啊。” 一位甲士道:“将军所言极是。不过暂时的重点,应该还是港口据点。” 王轶胜颔首:“不错。” 他将美利坚地图撤掉,将港口地图拉到正中央,道:“明日一早起,对港口进行修整。三百余幸存者要全部用起来,尽快将活死人尸骸清理干净,然后烧掉。” “烧掉?” “对。”王轶胜道:“本将想过将尸骸抛入海中,但想来不好。数万具尸骸入海,且不说会对海洋造成什么影响,总也要注意一下据点旁边的环境。搜集起来,在海边一把火烧掉最好。” 又道:“很多车辆应该可以用。这边的车与大夏的车虽不同,但有三百余幸存者可用。” 道:“这几座内部较为开敞的建筑,就作为生产线的放置区。早些整理出来,等帝国那边生产线一到,就可立即开工。” 最后道:“后天就有四百弟兄抵达。半个月内生产线也会一一传送过来。这段时间除了将港口据点清理通透,对港口外也要进行侦察。幸存者的人数太少,不足用。看看能不能多搜罗一些。” 正说着,外面隐隐鼓噪起来。 王轶胜皱眉,喝道:“来人!” 一甲士入内。 “怎么回事?!” 甲士道:“禀将军,是那些可怜虫。” “他们要干什么?”王轶胜直起身子,信步往外走去。 “我们要人权!” “我们要自由!” “港口是美利坚的,也是我们的!” “仓库也是我们的!” “黄皮猴子滚出美利坚!” 王轶胜走出大门,看到的就是这一番场面。 他面色如石,对旁侧甲士道:“将鼓噪的最厉害的拖出来。” “喏!” 顿时一阵鸡飞狗跳。 不片刻,鼓噪的最厉害的三十多人便被抓了出来。 “杀了。” 王轶胜摆了摆手,转身回了仓库。 背后哭号、惨叫,响彻连天。 “些个贱皮子。”王轶胜眼神都没动一下:“此世之人如此愚蠢,不识时务。” 当天夜里,又有人鼓噪了几回。不知从哪里搞来一些枪械,想要突袭王轶胜等,被砍瓜切菜一扫而空。 三百余幸存者,一夜之间折了一半。 到第二天,这些人就老实了。 王轶胜浑然不把他们当回事,只分组分派任务,令其收拢尸骸不提。同时将仓库全部封锁起来,再不如昨日直接开一座仓库给他们折腾。从现在开始,要吃饭,就得干活。干得不好,偷懒的直接不给吃。 所以说贱皮子。 第三日,仓库中一阵湛蓝的光芒闪过,四百甲士陆续走出。至此,便有五百人来到这个世界。 王轶胜手中人手一多起来,便投入更多精力放在港口外的那座大城市。到第五日,整个港口终于清理干净,数万具尸骸、残肢堆积在海边,浇上油,一把火烧起来,滚滚浓烟冲天而起,醒目的无以复加。 各色的机械、车辆,归类的归类,报废的报废,囤积在不同的区域。一时间,整个港口看起来清爽了许多。 到第十日,几座开敞的建筑也被清空,第十二日,金元合金生产线和刀剑、甲胄生产线一并传送过来,同时还有负责生产的工匠、工人近二十人。 十三日,生产线正式开工。这些天搜罗起来的人数达到五百之数的幸存者全部动员起来,为生产线搬运原材料。 港口中原材料倒也不少,譬如钢铁,就有数十个大仓库的储量。但金元合金的炼造不单单需要钢铁,还要金银。 因此从这天起,王轶胜开始从幸存者中甄选青壮,下发甲胄和兵器,以甲士带队,稍作训练,便进城搜罗金银材料。 第十四日,余下的陆地运输车、船舶和飞行元器的老旧生产线和相关人员全部传送过来。下午,王玉龙带着修造传送门的供奉和大匠师也一并抵达。 至此,海港据点所需的一切条件都已具备。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在对洛杉矶进行开拓之余,王轶胜分出一部分人手,将港口停泊的船只也全数清理干净。 到一个月满,港口据点成型。 二十二章 邪气 一个月后的现在,据点已拥有人口超过一万两千。选出其中有三千六百男女青壮,编为三十六个搜寻组,搜寻辐射的范围,已经可以覆盖半个洛杉矶。 搜寻的队伍越多,搜寻到的幸存者便越多,滚雪球一样,短短一个月,海港据点已经形成了足够的规模。 自然的,每次搜寻组运回来的物资也越多。金银、粮食、各种用品、材料堆积如山。 这期间也发生了好几次‘自由’反抗浪潮。美利坚的人民要自由,要人权。可这些在王轶胜这里都是狗屁。他们认为这里是他们的地方,一切都该是他们的,于是他们反抗。 美利坚枪械泛滥,这给了他们巨大的信心。他们串联起来,对王轶胜这五百甲士发起突袭,不过结局很显然,参与者全都被丢进海里喂鱼去了。 也有自认为精明的,他们欲图先控制几条生产线,不过生产线上的工人也给他们上了一课。 幸存者每一次鼓噪过后,王轶胜给他们的待遇便降低一分。到现在,整个据点内,任何一个幸存者,就算是那些没有被编入搜寻组的老弱病残,如果不听从命令为据点干活,也不得不将脑袋挂在腰带上,舍了命出去搜寻物资。 搜不到物资,就休想从王轶胜这里拿到一粒米。 这样他们反倒老实了。 所以说贱皮子。 整个方圆超过十五里的据点,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被王轶胜建的如同一座堡垒。各种围墙、防御设施全然齐备。 最近帝国又传送了十门真元器炮过来,架设在港口据点中的几座钢铁炮楼上,可以对方圆一千公里以内的任何地方形成致命打击。 同时,元炁通讯体系,也在据点中建立起来。元炁探测设备将方圆一千公里内的一切都纳入探测范围,使得据点愈发安定,令王轶胜对此世的了解也越来越多。 ... “人道光辉愈是黯淡了。”嬴翌站在人道台上,一簇一簇的金色光辉簇拥着他。夏鼎托负着大夏乾坤仪,而大夏乾坤仪的旁侧,另一颗色泽暗淡的乾坤仪与大夏乾坤仪互相绕转着。 这颗色泽暗淡的乾坤仪上,只有一个小点亮着。 其透露出晦暗的色泽,显露出一股日薄黄昏的气象。 这颗乾坤仪便是嬴翌新铸的,关于彼端世界的乾坤仪,将之与人道搜索关联起来,其人道光辉显化,一目了然。 黯淡,黯淡的不可思议。 较之于一月之前,嬴翌决定派人探查此世之时,光辉至少黯淡了十倍!也就是说在一个月内,彼端时间的人道气数总和暴跌了九成以上。 简单地说,便是彼端世界的人口,至少已死亡九成以上。甚至更多。毕竟人道气数不只与人口数量相关联,文明秩序的崩溃才是最主要的原因。 或许其现在剩下的人口,还有没有鼎盛时期的百分之一,嬴翌都不能确定了。 在这颗乾坤仪上,嬴翌还看到一些别的东西。隐隐有一股灰暗的阴云笼罩着,似乎有一些神秘的气息。 乾坤仪上亮着的小点,便是王轶胜据点所在。已纳入大夏国运笼罩之中。只是因为跨层面、跨空间,在彼端世界未曾全部纳入大夏国运镇压之前,仍然有很大的阻滞。 “三年...”嬴翌琢磨着:“陆续还是要加大投入才好。彼端世界已如此境地,于大夏而言,阻力微弱...” 那个世界虽然遭了灾祸,但嬴翌仍然看重。 能够诞生生命的星球、世界,都是瑰宝。漫天的星辰,无数荒芜死寂,而可孕育生命的有几个? 能够孕育生命的,才能承载人道气运! 就算彼端世界的人死的一个都不剩,彼端世界本身对于嬴翌而言,仍然有着莫大的价值。 彼端世界的活死人已经陆续传送回来十多具,如今放在元炁殿的一处密封的殿宇中研究。 大夏医部的名医、元炁殿擅长此道的修道士供奉,经过半个多月的研究,陆陆续续已经得到一些结论。 稍后嬴翌就会针对此进行问询。 从人道台下来,嬴翌到天子阁,医部部臣早已候着多时。 “说吧。” 嬴翌摆了摆手,让部臣傅山坐下。 “谢陛下。” “有哪些结论,说来朕听听。”嬴翌道。 “是。”傅山笑道:“陛下,半月来臣等研究活死人,得出结论如下:其一,人变为活死人,盖因其中一股邪气。其二,这股邪气对体魄强度达到3以上的个体无效。其三,邪气对神魂亦有侵蚀之害,神魂强度在2以上者可避免之。其四,邪气如瘟疫具有传染性,但会随着传染的次数和空间距离淡化。其五,道家的驱邪符对此有针对性效果。” 嬴翌听了微微颔首。 早前嬴翌以为造成活死人之祸的,是某种微生物病毒。但活死人传送回来,嬴翌第一次见过之后,这个猜测就被否定了。 以嬴翌如今突破桎梏的神念,可以返照微观到物质最基本的粒子层面。什么微生物病毒,都不可能逃过他的眼睛。 那并不是病毒所为,的确如傅山所言,是一股邪气。 这股邪气侵蚀血肉、感染神魂。普通人十万人里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个都当不住。但一旦体魄强度和神魂强度达到相应的层次,这股邪气又不足道哉了。 不过嬴翌没有想到的是,道家的驱邪符竟然对此有针对性的效果。 他道:“如此...傅卿,接下来可有明确的研究方向?” “有。”傅山道:“陛下。臣等决定先摒除其害。从驱邪符入手,研制出可以普及的药丸及大型的驱除邪气的元器。在这两项未曾取得突破之前,臣请陛下严密封锁活死人的消息。” 嬴翌深以为然,笑道:“诚哉斯言。” 便道:“如此,卿家便要操劳了。” “此臣分内之事。”傅山忙道不敢,道:“但请陛下放心,按照臣等预计,最多半年,必有成果。” “如此最好。” 大夏这边正针对彼端世界的祸害用功,欲图钻研出祛除邪气的药物和元器,而彼端世界的港口据点,此时正遭遇麻烦。 二十三章 怪异 淡淡的灰雾弥漫在天地之间,清晨静寂的海港据点一角突然传来歇斯底里的惊叫,打破了据点清晨最后一刻安宁。 王轶胜正在练拳。作为帝国曾经的高级将领,王轶胜知晓《武经》上所有的练法。到了他这个境界,武经上的法门基本已经无效,但多年来形成的习惯却放不下。 惊叫声虽远,但以王轶胜的耳力,却是听的一清二楚。不过他并不在意,只等甲士来报。 果然不多久,甲士来报:“报将军,据点西北靠海的一座幸存者宿处生事。” “怎么回事?” 王轶胜拿毛巾擦了擦脸,漫不经心问道:“可是又有丧命者?” 世界性灾祸的大环境下,原本习惯了和平的人们迅速变质。没有历经过磨难,灾祸骤然加身,使得大多数的幸存者都变得有些神经质,屡屡发生只因一句口角就杀伤性命的事。 为此王轶胜在幸存者聚居区域还安排了一组甲士弹压治安,但神经质这种东西是弹压不住的。 因此屡屡有这等事发生。 王轶胜已经见怪不怪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这样的事发生了,只有下狠手,将肇事者诛杀。但王轶胜人手不足,不可能一一看管,该发生的还是要发生。 “回将军。”甲士抱拳道:“一座楼上百幸存者泰半消失,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哦?!”王轶胜一怔:“一座楼上百幸存者泰半消失...可曾搜查该楼?” “未曾。”甲士道:“那楼有些变化,恐怕需要将军亲自去看看。” “变化...”王轶胜点了点头:“待我着装。” 片刻之后,王轶胜穿着一身挺拔刚强棱角分明的玄色大夏军装,脚下蹬着鹿皮靴,一路来到事发处。 尚未及近,王轶胜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入目处,一座分明颓败,似乎已经存在了许多年,外表色泽昏暗、墙体斑驳的楼夹在数座楼宇之间,醒目的无以复加。 一股子晦暗的气息被王轶胜捕捉到,他神色微微一动,道:“我记得这些楼分明一般无二,为何这座竟斑驳老旧?” 甲士道:“将军,这楼昨日还不是这般。只一夜便斑驳老旧,分明有异。属下等不敢擅专,但请将军示下。” “昨日还是好好的?”王轶胜缓步走近。 周围已聚集大量幸存者,都在观望。面前这座一夜之间斑驳古旧的楼的二十余生还者在一旁,个个脸色苍白神情恍惚,好似大病了一场似的。 看守幸存者聚居区的甲士在维护秩序。 众人看到王轶胜,好多人都暗暗松了口气。王轶胜行事强硬,下手狠辣。但在面对未知的危险的时候,幸存者们反倒因他更安心。 王轶胜在楼下站立了片刻,眼睛微微眯起来打量,良久,道:“来人。” “将军!” “入楼搜索,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之处。”王轶胜顿了顿:“谨慎一些,不要疏忽大意。” “喏!” 急促的脚步声中,十个甲士冲入楼内,汇聚观望的幸存者顿时紧张起来,皆鸦雀无声的望着这座楼。 王轶胜转身,来到该楼二十余幸存者面前,道:“这楼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尔等皆是楼中居民,亲身经历,想必有所察觉。” 这些幸存者中,也有懂得汉语的。此世两极对立,太平洋对岸的华国不比美利坚弱小。因此互相之间多有学习,譬如语言。但就美利坚而言,十个人中怎么也有一个人懂得汉语。 闻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年畏畏缩缩道:“我们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安妮是第一个醒来的,她们宿舍五个人,除了她全都消失了。而所有的衣服鞋袜却都没动...” 如这老年白人所言,那些消失的人都是莫名其妙的不见的。然而衣服、鞋袜,却都摆放在应该摆放的地方。卫生间没人,楼道里没人,加上清晨昏暗的天色,那个叫做安妮的首先醒来的女人就惊叫出声。 这声惊叫惊醒了其他的幸存者。他们也发现同宿的许多人莫名消失。然后又发现房间里的一切东西,都好像经过了十年八年的摧残,墙体的涂料剥落,被子变得又脆又朽,放在床边的鞋子上竟铺了一层灰... 只一夜就仿佛过了十年,这如何不让人惊骇?! 王轶胜听完,脸上露出沉吟之色。又抬头望向这座斑驳古旧的楼。 忽然之间,一声炸响,该楼二三层位置的墙体陡然裂开,一道黑影从裂开的墙壁中跌落下来,王轶胜上前一步,出手如电,一把将黑影抓住,却是一位甲士。 “怎么回事?!” 甲士站定,出了口气,道:“将军,楼中有个怪物!属下不慎被他偷袭,撞破墙壁。” “怪物?!” 王轶胜脚下一动,人已腾跃而起,直扑墙上裂开的大洞。一抹刀光乍起,刺耳的嘶吼声乍起,楼下汇聚的幸存者顿时如遭雷击,一个个惨叫着委顿下来。 “哪里走!” 楼中传出王轶胜大喝。然后劈里啪啦的响声连成一片,轰隆隆的,整座楼都微微晃动起来。 楼下的甲士大喝:“小心!这声音可撼动神魂!” “快快快,把楼包围起来!” 楼中,王轶胜一刀劈开迎面压来的墙,人如战车冲撞出去,只见一个巨大的黑影正沿着楼道狂奔。 “休走!” 王轶胜脚下不停,紧紧逐上,同时从腰间的铳扣中拔出真元器铳,抬手便是一铳。 那巨大的怪物好似察觉到危险,背对着王轶胜狂奔之余,竟升腾起一片灰蒙蒙的雾。霎那,灰雾如开水一样翻滚起来,被真元器铳射出的元气弹瞬间打散! 王轶胜逐近,血罡勃发,整个人化作一尊炽热的熔炉。三尺直刃上蔓延出丈余长的元炁光辉,找准怪物后心斩下。 怪物猛地向前一突,背心却已裂开三尺血口,污浊腥臭的血液溅射出来,将周围的墙壁竟腐蚀出一个个拳头大小的坑! 王轶胜神色凛然,却怡然不惧,跨步近前,音爆炸开,横斩一刀,直奔怪物脖颈。 那怪物好似后脑生眼,脖子一缩,整个矮了三分,正好让过一刀,同时信手抓起一个消防栓反手砸来。 王轶胜刀光竖劈,同时一拳击出,将消防栓打成了齑粉。然而被这一阻,那怪物已撞破楼道尽头的墙壁,向外跃出。 王轶胜一步赶上,正见那怪物越过数百米距离,轰隆一声砸落在海水中,雪白的浪花飞溅,已然不见了踪影。 王轶胜切齿,反手一刀斩在墙壁上,刀光穿破房间,从另一头迸射出去。 二十四章 偷渡 这时候搜楼的甲士已汇聚过来。 “将军...” 王轶胜摆了摆手:“教他逃了。” 然后压住怒气,道:“可还有发现?” 甲士们皆道无有。 王轶胜摆了摆手:“再搜。本将就不信,除了头怪物,这楼中什么蛛丝马迹都没有!仔细的搜,任何异常之处都不得放过!” “喏!” 说着话,王轶胜回到此前扑杀进来,也就是怪物偷袭甲士击破墙壁的那间房。 房间已成废墟,里外通透两个大窟窿。一条粗壮的好似被剥了皮的手臂半截压在废墟下,半截戳出来。 王轶胜脚下发力一震,震开废墟,然后蹲下来仔细打量。 说是手臂,实际上与的人的手臂大不相同。其粗壮之处,堪比王轶胜的大腿。齐肩而断的手臂肘部的关节的反的。截面露出的骨头呈现青灰色,猩红的的肌肉包裹着,暗黑的腥臭血液流淌出来,一股子灰色的雾气随之弥漫。 王轶胜闷哼一声,摊开手掌向下,血罡为之勃发。 如烙铁烙着臭肉一样的气味伴随着吱吱的厉鸣响起,好似那灰雾是活的,遇到了天敌,在王轶胜掌下的血罡中左冲右突。 至刚至阳的血罡猛地一振,短促的厉鸣过后,灰雾被震散一空。 “来人!” 王轶胜大喝一声,便有甲士疾步而来。 “取一口密封元器箱来,将这玩意儿装起来,传送回去。” “喏!” 王轶胜点了点头,纵身从窟窿中跃出,重新落在楼前。 “都散了。”王轶胜喝道:“该干嘛干嘛去。” 有胆子大的藏在人群里问道:“将军阁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好事。”王轶胜信步离去。 回到早已被改造的滴水不漏的那座大仓库,王轶胜唤来麾下军官,道:“大抵恐怕我小瞧了此世。今日之事莫名其妙,那怪物非同一般。吩咐下去,教弟兄们谨慎些。另外,加派一组人手巡夜。” “喏。” 不多时,有搜索事发楼宇的甲士归来,报道:“将军,有发现!” 王轶胜精神一振:“什么发现!” 甲士道:“楼顶有些奇怪的东西。” “走,过去看看。” 当即又返回事发楼宇,登上楼顶。 只见楼顶地板上有一片杂乱无章的血污,但仔细看去,竟隐隐有些不舒服的感觉。 王轶胜连忙上前,蹲下来细细一看,神魂感知之下,神色不禁肃然。 道:“取布匹来,将这玩意拓印下来。” 于是取来布匹,将这片血污拓印起来。随后取来一桶油,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此事绝非偶然。” 王轶胜谓之左右道:“教弟兄们暗中观察那些幸存者,看看有没有异常之辈。” “喏。” ... 那条手臂当天就被装箱传送回大夏,并即刻运到帝丘。 “很浓重的邪气。” 张天师微眯着眼睛,看着打开的箱子里的那条丑恶的手臂道:“陛下,看来彼端世界并不简单啊。” 嬴翌点了点头:“取一些皮肉去研究,这条手臂朕拿走。” 张天师稽首:“陛下英明。” 当即取了些皮肉,又将箱子封好,嬴翌便将箱子抓起来,很快来到人道台。 人道光辉之下,箱子里的手臂竟然开始挣扎。嬴翌冷笑一声,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 一缕法力自掌心蔓出,将箱子裹的严严实实,随后将箱子搁在夏鼎三足之下,人道光辉化作囚笼,将箱子镇压的死死的。 “朕不知你是个什么东西,不过要对朕玩阴谋诡计,你恐怕打错了主意。”嬴翌面无表情,弹指一缕法力打入夏鼎,人道光辉燃起熊熊虚实不定的火焰,将箱子罩住。 隐隐便闻其中吱吱的厉鸣传出,渐至衰弱。 嬴翌拂袖而去。 那手臂之中隐藏着一个神魂烙印,嬴翌第一时间便已发现。只是不曾表露。这玩意儿藏得深,而且蕴含一股不详的味道,嬴翌不愿意打草惊蛇。 但这点神魂烙印以为这样就能瞒过嬴翌,那是妄想。 这点烙印虽然本质极高,但只一点,在嬴翌的大本营,又怎能逞凶?! 如今被嬴翌镇在夏鼎之下,等同于一国之力,整个大夏人道镇在上面。便是神仙,嬴翌也有信心将之暂时镇压,何况只一点烙印?! 而且镇压并非目的,以人道国运为薪,引动诸夏薪火,将之炼死才是嬴翌的目的。 回到天子阁,嬴翌沉吟不已。 “早前活死人运回来之时,见那股邪气,我就知道彼端世界的灾祸并非偶然。怕是那背后,有个什么鬼东西在作祟。能破灭一个文明,这鬼东西非同小可。” 又思忖道:“只一点烙印,便令我产生了一丝危机感,厉害。想来我跨层面传送人员过去,引起了那鬼东西的注意。于是把主意打到我头上来。呵呵...人道国运笼罩之下,大夏滴水不漏,想要来个偷渡?怕是脑子有浆糊!” 嬴翌当然知道,彼端世界的鬼东西定然是不知道大夏的情况才想出着一招。如果大夏不是铁板一块,没有人道国运镇压笼罩,这主意端是不错。 如今被镇压,必定会引起那鬼东西的警惕。嬴翌转念之间,将撤回人手的念头打消。 “他这点神魂烙印被我轻易镇压,没有起到丝毫作用,其必警惕。且若我关闭传送门,他便也抓瞎,当不会对王轶胜等人轻易出手。暂时可以先拖着...” 嬴翌想着:“看来要尽快炼制一宗针对性的法器。否则要大规模进军彼端世界便是妄想。” 随后嬴翌当空唤道:“天眼。” 中枢元灵便留影而现:“陛下。” 嬴翌道:“将彼端世界据点一应前后之事的记录接引过来。” 天眼道:“请陛下授权,须得消耗百万人道气数。” “拿去便是。” 嬴翌点头。 片刻,耗费百万人道气数,彼端据点所发生的事,便一一留影,呈现在嬴翌面前。 据点已属大夏,亦在国运笼罩之下。只是层面空间阻隔,不能如意掌控。须得耗费气数。 于是相关于此事的前后,一一被嬴翌察知。但却不甚清明,隐隐有一股迷雾遮掩。 嬴翌知晓,那是彼端世界的黑手的手段。 除非彼端世界全数纳入大夏人道之中,否则便无法避免。 二十五章 炮击 “将军,有幸存者称有要事禀报。” 王轶胜挥手散去通讯留影,道:“带进来。” 片刻,一光头黑人被带进来。 “说吧,有什么要事。”王轶胜道:“若所言不虚且有用,本将军不吝赏赐。” 正如王轶胜早前所言,此世突逢灾祸,惯于和平的人难以适应,由是心性大变。社会秩序的崩溃、灾祸的压抑,有人疯狂,有人绝望,也有人爆发出心底的野心,认为机会来了。什么牛鬼蛇神,在这样的背景下,都跳出来。 譬如据点月余来幸存者爆发的反抗。 不过如今大抵已经适应。知晓这个据点的统治者,那些甲士强悍的没边。滚滚的人头和一条条性命之下,再疯狂的人也得老老实实的。 黑人不敢直视王轶胜,垂着脑袋道:“我们...我们出去搜寻物资的时候,好像遇到过刚刚那种...”他比划着:“怪物。” “哦?!” 王轶胜猛地站起来,如同一座山拔地而起,吓得黑人连连后退。 “莫慌。”王轶胜摆了摆手:“说吧,是在什么地方遇到的?具体是什么遭遇。” 黑人道:“是在荷里活的一处摄影棚。我们听到有人惨叫,赶到的时候看到一个恐怖的影子。我们...我们当时以为是个幸存者,还仔细在那片摄影棚找过,但没有找到。刚刚看到那个怪物,才想起来...” 他分明有些后怕。 王轶胜听完沉吟起来,又问:“是何时的事?” “昨天。就是昨天。”黑人道:“昨天上午。” 王轶胜点了点头,对一旁的甲士道:“带他去,给他一副盔甲。” 黑人一听大喜,不禁连连作揖,虽然动作别扭。 那可是盔甲! 现在谁不知道据点出产的盔甲有多坚固?!那些立了功的幸存者得到赏赐,凭着盔甲横行,只要小心点不被伤到要害,就算是狙击枪也休想打破盔甲的防御! 那是保命的宝贝。整个据点里一万多幸存者,拥有盔甲的还不到十人呢! 又道:“让他做向导,小七,你带人立刻去荷里活查一查。” “喏!”一个甲士捶胸道:“属下领命。” 打发走了千恩万谢的黑人,王轶胜将麾下军官召集起来,道:“本将刚刚接到陛下旨意,陛下言此世非同寻常,令我等小心谨慎,幕后或有牛鬼蛇神。暂时放缓扩张的速度,以稳定据点为要。” 又道:“早上那等怪物,见之则杀,务必要挫骨扬灰。另外即刻对据点内的幸存者进行排查,并准备颁发准籍人道卡。” 所谓准籍人道卡,是一种介于正式大夏子民与奴隶之间的身份卡片。帝国混一星球之时,打下的新区域的平民,一般都是先拿这种人道卡,三年不触犯律法者才能成为正式的大夏子民,享受大夏子民全部的福利待遇。 准籍人道卡比起万里飞鸿卡少了许多功能,但有一个好处,那就是直接与大夏的国运人道挂钩。给幸存者颁发准籍人道卡,能增强大夏帝国对此间的掌控力。 最后王轶胜道:“今晨之事,并非偶然。刚刚那幸存者所言,说明那种怪物并非独一无二。据点畔这座城市中不知隐藏几多。稍后本将军会动用元炁通讯的探测功能,对洛杉矶进行一次排查。令操炮手做好准备,排查到一个,就给本将军发炮击毙一个。” “喏!” 据点如今一切皆已完善。两座从帝国传送过来的新型八方塔,一座专供军用,一座供给据点民用。 王轶胜开启元炁探查的全部功能,借助八方塔的元炁传输,对洛杉矶二百里范围内的一切区域进行彻底排查。 巨大的光幕耸立,二百里方圆的一切情况返照留影。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纵横交错的道路网络,一切栩栩如在眼前。 他抓起一只云纹密布的盒子,往通讯设备的一个凹槽中按下去。瞬间,光幕上便有数十个红点开始闪烁。 随后将这些红点的位置传输到炮楼的元炁炮上,迅速关联起来。 便在许多幸存者的瞠目结舌之中,十门元炁炮第一次在这个世界展现伟力! 人眼只觉一闪,只这一瞬间,洛杉矶范围两百里内便有十个点几乎同时遭到打击。 元炁炮没有丝毫停顿,十门炮连续炮击四轮才停下。而时间,只过去几秒钟。 剧烈的光芒接二连三的爆发出来,将灰暗的天空都照亮的。等到光芒散去,被击中的位置,什么都没了。 什么高楼大厦,钢筋水泥,全部被元炁弹湮灭一空。潜藏着的怪物,任凭有多厉害,能挡得住元炁铳,却如何挡得住威力千倍万倍以上的元炁炮? 王轶胜看着面前光幕,如同一眼潭水,泛起一个又一个的涟漪,待的涟漪散去,所有红点都消失了。 “很好。” 王轶胜点了点头。 早上那怪物从他手中逃走,令他十分不愉。如今二百里全面排查,料来那鬼东西也逃不了,算是给王轶胜出了半口气。 “区区一个洛杉矶便有三十余头,这偌大的一颗星球,又该有多少?”王轶胜沉吟着:“今后每日排查一次,至少要保证据点附近的安全。” ... “打米机!” 面容枯槁的白人老头一拳击在墙壁上,那瘦骨嶙峋的拳头竟然将墙壁击出一个拳印,而皮肤丝毫不损。 这样的力量,在大夏算不得什么。譬如据点中如今的五百甲士,任何一个打一拳,钢板也能打穿。寻常的大夏百姓,大抵也有这样的体魄素质。 但放在一个幸存者身上,那就离奇了。 正此时,外面响起洪亮的声音:“所有幸存者立刻到广场集合,所有幸存者立刻到广场集合!一刻未至,严惩不怠!” 白人老头面色变幻,片刻之后收敛情绪,作疑惑模样,走出宿处。 早上出了那样的事,因此今日并未有放幸存者出去搜寻物资。万余人皆在。 一刻时间过后,一万两千多人全部汇聚起来,熙熙攘攘,人头攒动。 王轶胜站在高台上:“今日事发突然,颇有鬼祟。为安全计,本将军决定对据点内的幸存者颁发大夏帝国准籍人道卡!” 大夏帝国! 准籍人道卡! 这是两个崭新的词汇。 二十六章 排查 这座据点到底属于哪一方势力,那些强悍的甲士是谁的战士,竖立在据点内的两面旗帜,到底是什么寓意。月余以来,不少的幸存者都为之猜测。 最初他们以为是华国,但随着接触愈深,他们发现那些甲士还有他们奉行的律法和平素的行为,分明与早已湮灭在此世历史之中封建时代类似。 如果不是华国人,他们是哪里来的? 暗中许多人议论纷纷。 如今听到大夏帝国四个字,一个疑惑被解开了,但另一个疑惑又冒出来了。大夏帝国又是哪里来的国家?难道是灾难发生之后,某些幸存者因野望组建的? 但也不可能。这些甲士如此强悍,前所未见。据点中的许多东西,包括兵器甲胄、甚至生活用品,与他们的认知都有相悖之处。 而且他们的制度完善,规矩明明白白,甚至律法都完善的不可思议。这绝非一个拍脑袋搞出来的势力能够拥有的。 而人道卡...那又是什么? 王轶胜面对幸存者们的疑惑,并未做出任何解释。便令甲士组织幸存者排队,一一上前领取准籍人道卡。 人道卡的领取十分便利,排队上来,录入身份数据即可。 王轶胜只看着旁边桌上的一台元器,一个黑人妇女上来,一只手按在一张准籍人道卡上,王轶胜随之抬起头来。 “带下去!” 那台元器上,晦暗的光芒闪烁。 甲士上前,一把抓住黑人妇女。黑人妇女才反应过来,顿时大叫连连。甲士反手一巴掌,打掉她满口牙,不由分说便拖走了。 台下的幸存者不免骚动起来。 王轶胜道:“准籍人道卡有检测邪气之用。此世灾祸,邪气乃是根源。今晨之事,非无缘由。尔等之中,必定潜藏作怪者。休要鼓噪,如若不然,杀之!” 万余幸存者一听,顿时哗然。 这才知道,为什么要颁发什么准籍人道卡。 许多幸存者不禁打量周围的人,生怕有作怪的。 一些低着头的,面色骤变。并渐渐移动,隐隐汇聚。王轶胜站在高台上看的一清二楚,对旁侧的甲士点了点头。 准籍人道卡的颁发还在继续,不多时,又有一个人落网。这下子,那些身具邪气的再也不能侥幸。 便听鼓噪:“他们这是罔顾人权!他们把我们当作奴隶,我们要反抗!推翻他们!” 而鼓噪中,这些人却悄悄的在往边缘退缩。 王轶胜浑然也不理会,只道:“继续。” 这里越是沉稳,台下心里有鬼的便越是不安。终于有人挤到边缘,正要逃离,甲士出现了。 及至于傍晚时分,该拿到人道卡的全都拿到了。而潜伏者被杀三十余,被拿五十余。 尤其在最后关头,一些潜伏者大抵再无侥幸,竟变身——身体的一部分变作与今晨那种怪物类似的模样,欲图反抗。 这下,其他的幸存者,也再无疑虑之处。 更是庆幸连连。 谁也没想到,据点中竟然有这么多鬼祟潜伏。 后怕。 如果王轶胜他们反应稍慢点,那么今晨的惨剧,那些消失的人,还会继续发生。下一次会轮到谁? 许多人寒颤连连。 “日后自外间带回来的幸存者,第一关便须得经过检测。”王轶胜站在高台上:“日后外出搜寻幸存者及物资,须得小心谨慎。” 解散了幸存者,王轶胜来到一座被改建成监狱的仓库。被拿住的五十余潜伏着,全数关押在此。 “连夜审讯,本将军要知道他们的一切。” 然后又去见王玉龙。 王玉龙这一组元炁殿供奉早前来到这里,便着手建造传送门。而建造传送门的材料,必须要从帝国本星球传送过来,因此进度不快。 按照当前的进度,至少要一年时间,才能将这座此世对应的传送门建立起来。 “陛下言此世有古怪,灾祸背后有黑手鬼祟。”王轶胜与王玉龙并肩而行:“令我暂时放缓对此世的攻略进度。之前一番排查,暂时清理掉了洛杉矶范围内的怪物,并将据点内的潜伏者排查出来。但仍不能放松警惕。王供奉这里至关重要,我会增派一组人手保证安全。” 王玉龙笑道:“将军如此最好。” 安排好一切,王轶胜又回到据点核心,并传讯回去,请求天子增派人手。 对潜伏者的审讯,不到夜半子时便有了结果。 “将军,这些潜伏者都是一个被称之为旧神教的教徒,他们供奉一尊名为克鲁斯的神。”审讯的甲士报曰:“声称唯一神克鲁斯已经从沉睡中苏醒,对这个浊世进行清洗,缔造一个天堂。” “唯一神?”王轶胜冷笑起来:“这世间没有神,如果有,只有一个,那就是陛下!” 他道:“这些邪教徒有什么计划?” “回将军。他们也在搜寻幸存者,目的是为了血祭邪魔。邪教徒很早就进入了我们的据点,但一直隐忍未发,在暗中观察我们。” 王轶胜微微颔首,道:“那些怪物呢?” “是他们血祭的成果。”甲士道:“每血祭五十人以上,邪魔就会赐予他们一头怪物,他们称之为净世者。” “净世者...嘿,有意思。”王轶胜目中杀气腾腾。 “另外。”甲士道:“他们声称那些活死人在没有活人作为目标之后,会互相吞噬,同样会诞生净世者,甚至更强的怪物。并叫嚣我们都会死。” “哈哈哈...”王轶胜大笑:“痴心妄想。” 道:“不过这还真是一个隐患。如果活死人可以互相吞噬,以这个世界的丁口,最后怕是有些麻烦。” 他沉吟了一下,道:“我们会放缓攻略进度,但洛杉矶必须要清理干净。从明天开始,着手清理洛杉矶。活死人一律全部斩杀。” “喏!” “对了。”王轶胜忽然道:“把这个消息用此世的手段传递出去,让其他的幸存者据点都知道。此世的人死光了对我们并没有好处,让他们知道邪魔,也是对抗邪魔的一股力量。” 灾祸至今,已经有成规模的据点。许多据点比王轶胜这里还要大的多。秩序虽然崩溃,但国家残留的力量仍然不可小视。借助据点的一些幸存者和此世的工具,王轶胜每天都会收到从其他据点散播出来的消息,只是一直没有理会。如今倒是可以联络起来。 二十七章 请命 五十余旧神教徒随后被全部诛杀,且为防疏漏,皆挫骨扬灰。至翌日,又有五百甲士被传送过来,据点便开始出动人手,对洛杉矶进行大规模的彻底清洗。 以甲士为主,幸存者组成的搜寻小队为辅,依照地形将洛杉矶划区,一组甲士、两组幸存者负责一个区域,先将大部活死人引至开阔地带,由据点发射元炁炮击之,随后再细致梳理。 洛杉矶乃此世两极之一的美利坚排在前三的大城市,灾祸发生之前人口有三千万。灾祸中有九成人丁化作活死人,侥幸未有被邪气侵蚀者在活死人的捕猎之下又死伤惨重。 偌大一座城市,存活的人丁不过数万,千分之一而已。 港口据点月余中搜罗了万余人,随后这一番彻底清晰,耗时半个月,以元炁炮之利、甲士之强,才将洛杉矶的活死人清理干净,而再增加三万余人。 如此据点总人口达到五万上下。 清理的过程中,也有不少幸存者死亡。洛杉矶此前并非只港口一个据点。其他的幸存者零零散散也组建了大大小小的据点,不过月余中被活死人攻灭的也不在少数。 最大的一个据点是洛杉矶附近的陆军游骑兵残部组建的,人口不次于之前的港口据点。但于王轶胜而言,这个据点没有存在的必要。在清理过程中交涉无果,于是悍然发起进攻,杀掉了其中的反抗者,吞并了这个据点。 在进攻的过程中,港口据点亦有伤亡。甲士倒不曾有战死的,但受伤在所难免。此世的武器虽然与大夏大不类同,但威力也不可小视。 王轶胜稍有轻敌,没有来得及用元炁炮拦截,使得进攻初期被轰炸了一遍,待反应过来,连忙用元炁炮击毁了抵抗的重火力,这才攻破据点。若无元炁炮拦截,攻破据点虽是必然,但伤亡人数必定暴增。 即便以真元器甲胄的防护能力,也无法完全抵消此世重武器的威力。 清剿了整个洛杉矶,将所有的幸存者纳入治下,王轶胜驻足不再扩张。同时也用此世手段将旧神教、邪魔的事传了出去。 至此,大夏帝国对此世的攻略进入稳定阶段。在对幕后鬼祟的针对性方案没有出台之前,据点暂时蛰伏,不再扩张。 ... “彼端世界的对应传送门的建造,可以稍稍放缓。”大夏,帝丘,嬴翌一身常服,谓张鸣道:“其幕后鬼祟非同小可,能灭一世,不能小觑。跨层面的战略,其目的是为大夏发展,而不是为大夏引来麻烦。” “陛下英明。”张鸣笑道:“臣记得陛下曾言,孕育生命之世界,概为珍贵。不过那幕后鬼祟强横,加之如今帝国恐怕并不具备迅速开发一个世界的底蕴,放缓速度是应有之理。” 嬴翌微微颔首:“人丁缺口太大呀。开国以来朕便不遗余力的鼓励生育,但时日尚短,无可奈何。” 自开国至今,不过十五年而已。第一代新生代都尚未成年。自鼓励生育的政策之初到现在,帝国新增的人口以亿计,但都是青少年,不足用。 这也是嬴翌之前的三年计划的根据之一。 三年后,第一代新生代年满十八,将将可用。 人口是一个国家、一个文明最大的底蕴。人口基数越大,劳动力便越多,产生天赋卓著之人的几率便越高。如果窝在一个狭小的地方,人口达到一定程度之后是负担,但对大夏帝国而言,人口的极限,是看不见的。 除非某一天大夏帝国再也找不到目标了,那么鼓励生育的政策,才会被取消。 而大夏帝国的目标,是一个个世界。那该需要多少人力去开发?无可计数。 嬴翌要的,不是名义上的统治。而是实际上的统治。因此攻略一个个世界,不只是要压服该世界的土著,更需要大夏本身的子民源源不断的涌入,去融合、去替代,去传播大夏的光辉。 “开年后星空开发战略也将进入日程。”嬴翌笑道:“这第一个跨层面的世界情况复杂,那便暂时蛰伏,着重于内壮。不过朕打算再派一些人手,对第二个世界进行探查。两不相误嘛。” 只是探查而已,既然第一个世界遇到瓶颈,那么着手第二个世界便是理所当然的事。 这里消息很快在帝国上层流传,便有朱炳琨来见嬴翌。 朱炳琨卸任之后,加入元炁殿下的神武殿,又在太学军事院传授军略、开讲战例。本也是逍遥自在。但帝国跨层面战略的第一步探查计划开始之后,陆陆续续一些消息,朱炳琨也是知道的,便又动了心。 便来见嬴翌:“陛下,若要探查第二界,臣愿往。” 嬴翌笑道:“闲时含饴弄孙,要么开讲军略,或研究研究元符元炁,怎的你也动心了?” 朱炳琨笑道:“实是有些放不下。臣跟随陛下打天下,打了十几年的仗,一朝卸任,每夜梦里总是牵挂。帝国发展太快,臣思想老旧大抵有些跟不上,但担负些跨层面探查的事总是可以胜任的。” 嬴翌哈哈大笑:“也罢。你既有心,朕便成全你。” “谢陛下!”朱炳琨大喜:“臣这便回去准备。”风风火火便走了。 于是便甄选五百甲士,列装最新军备,三日后,嬴翌亲自将朱炳琨他们送到夷州。 传送门缓缓开启,嬴翌对朱炳琨嘱咐道:“你是老将,半辈子都在打仗。当知知己知彼的道理。彼端世界是未知的世界,朕不知,你也不知。由是须得小心谨慎,不可大意。第一界灾祸灭世,谁知第二界又有什么艰难险阻?慎之,谨之。” 朱炳琨用力捶胸:“陛下放心。臣能力不足,因此打仗的时候最是小心谨慎。这是铭刻在臣骨子里的道理,必不令陛下失望。陛下,只管等臣好消息就是。” 嬴翌拍了拍老臣子的肩膀:“如此最好。” 然后道:“出发吧。” 一行五百零一人,齐齐捶胸顿足,礼毕,在朱炳琨的带领下,一一走入传送门消失不见。 二十八章 第二界 “寰宇之大,有千奇百怪。” 送走了朱炳琨,嬴翌对随行的张鸣道:“谁也不知那浩瀚虚空里有多少世界,那些世界又有多少奇妙。” “第一界鬼祟灭世,这第二界又有什么?”嬴翌失笑摇头,回帝丘去了。 他还有很多事要做。譬如针对第一界鬼祟的方案。他早已计较炼制一宗威力客观的元器,专门针对那邪气灭世的鬼祟。具体的方案在消耗了上亿人道国运之后,已经被推演出来,他打算立刻进入炼制阶段。 ... 传送的滋味,只有亲身体会过的人才知道。 那是一种无天无地,一切颠倒的感受。须得体魄强悍、神魂稳固的人方能承受。否则寻常普通人,怕是一次传送,吐也得吐死。 这种传送,在时空层面搅乱人的精神和感知。如果承受不住,精神错乱还在其次,甚至直接死亡也是等闲。 好在探查第二界的与探查第一界的一般无二,皆是强悍甲士。如朱炳琨,更是强中之强,决然不差于王轶胜的。 与王轶胜不同,朱炳琨这一队甲士通过传送之后,直接落在一处山林之中。 朱炳琨吩咐甲士四散探查地形,随后找了处高崖眺望。 单见森林绵绵,几乎一眼望不到边。但既是几乎,便非绝对。以朱炳琨目力,向东眺望一阵,隐隐发现一些踪迹。 “东方必有人烟。”他对左右甲士道:“召集将士,咱们往东走。” 不多时,四散的将士汇聚起来,一路穿山越岭,往东走了一个时辰。站在山梁上,已见远处平原,隐有城池坐落。 朱炳琨点了点头:“便在下方山谷驻扎。” 没有准备好之前,朱炳琨不打算贸然与这个世界的土著接触。先在这山中设立临时据点,然后悄悄打探此世背景,有所得,再做计较。 据点的设立自然轻而易举。山谷中,很快拔起数十座木楼,又采石筑墙,将两头封堵起来,设炮楼、安排巡逻,一应妥当,已是两日之后。 在这个过程中,朱炳琨并未忘记探查。早有一队甲士乔装出去,正好归来。 便报曰:“大将军,往东再走六里便有一处村落。属下等悄然观察了半日,又试着于之接触了一下,有所得。” “道来听听。”朱炳琨道。 甲士道:“那村落极落后,大抵与前朝明廷类似。着装、发饰稍有差异,但差异不大。各种工具亦极落后。语言亦是汉语。从村民口中,属下等得知一些消息:村民称当国者李氏,国号为隋。此山乃大南山,山外有城,曰江扬,城边有河,曰扬江。” 朱炳琨听罢,沉吟片刻,道:“若如此,恐怕还真是一个类似于前朝明廷的世界。看来本将军的运气比王轶胜要强几分。” 甲士笑道:“第一世鬼祟作乱,阻滞颇大。此世虽人道不衰,但以其类似明廷之落后之处,攻略易也。” “不错。”朱炳琨道:“教将士们做好准备,明日各有任务。” “喏!” 翌日,朱炳琨留百人看守据点,将其余四百人分为多个小组,道:“乔装出去,四处打探。以江扬为中心,五百里为界。着重于此世背景、文化,搜罗书籍、文字。以半月为期,半月后归。” “喏!” 于是皆携金银若干,悄然分散出山。 朱炳琨亦换了一身锦袍,带了十个换上麻衣的甲士,往山外而去。 第一站山外小村。 小村在一个山弯之中,不过二三十户百余人而已。皆面黄肌瘦,分明生活困苦。 村外有田,种的是稻,但虫害极重。村民在村外设祭坛,求爹爹告奈奈,极是迷信。 朱炳琨见状不禁道:“想是当初前朝,若有虫蝗灾害,亦多求神拜佛。却不知皆是虚妄。便是拿根竹竿赶,也比求神拜佛有用。” “此世民智未开。”朱炳琨得出这个结论。 远远看了一眼,一行人便上了大路,一路往江扬而去。所谓江扬,是一座县城,大倒也不大,但人口却不少。只是入城处设有哨卡,进城须得交人头税。 “一人三十文,少了不许进。” 吊儿郎当的兵丁吆喝着,恶狠狠的拦住进出的百姓,从百姓手中搜刮金钱。 朱炳琨看在眼里,丢了一块碎银子,便带着十个随从进城了。 “如此这般搜刮,与前朝明廷末期如出一辙,甚至更酷烈。你看那百姓,一个个愁苦。看那兵丁,死命了搜刮。此世这隋国怕是倾覆在即呀。” 一个年纪稍大的甲士叹道:“属下还记得十余年前,陛下还未立国,前朝还在时候。怎一个困苦了得?那遍地的流贼,虽殊为可恨,但想来未尝不是迫不得已。若能吃饱肚子,谁又愿意把性命不顾?” 朱炳琨微微颔首:“每当百姓无以生存,那王朝便要倾覆。” 然后转言:“先找个酒肆客栈去瞧瞧。” 拦住一位路人,问了路,一路来到一座三层高,分明富丽堂皇的酒楼前。 “这酒楼不一般。”朱炳琨如是道。 便有小二听的分明,胳膊上搭着白毛巾,一溜烟迎上来:“哎哟客观呢,您可是说的对了,咱们如意客栈那是江扬第一,要什么有什么,快快请进!” 进了客栈,偌大一个厅堂,熙熙攘攘有不少人饮食。一眼看去,皆是衣着华丽之辈。有富商,有官吏,有学子,独无一个百姓。 便登楼,找了张靠窗的,唤来酒菜,一边倾听其他食客交谈,一边慢条斯理的饮食。 “明州那边闹的厉害,反贼攻破了府城,朝廷派扬威将军领兵镇压,也不知道现在怎么个状况了。” “扬威将军宇文曜?那可是狠角色。去年还屠了七万反贼!” “谁说不是呢。这位宇文将军最是好杀,可如今这天气儿,是杀能治得住的嘛...” “慎言,慎言。”一人道:“不论国事。” 其他人唉声叹气。 “天子又要选秀了。那一个如狼似虎,谁家有未出阁的闺女,拖出来跟货物一样品头论足,这还不算,我有一个朋友,他家闺女生的水灵,哪里晓得被拖出去,就没回来。欸...真是可怜啊!” “要我说什么天子选秀,分明是那些恶吏选小妾呢。这狗入的世道,欸...我这生意也不好做了。十里八里,便被拦着刮一层,到头来保本都难啊。” 二十九章 剑书生 “又是个王朝末世,人民流离啊。” 从酒楼出来,朱炳琨叹然间不禁想起十余年前那世道,分明与这里如出一辙。 “这位兄台倒是说了句实话。”迎面一男一女,男的玉树临风,女的身段窈窕戴着面纱,那男子听到朱炳琨叹息,不禁道:“却不怕昏君鹰犬听到了,擒拿入狱?” 朱炳琨打量这二人,见男女皆佩剑,气血都还浑厚,比寻常人强了不少。且隐隐有一股力量潜藏。他心头一转,笑道:“小兄弟言出‘昏君’二字,那鹰犬要拿也不当先拿我。” 男子哈哈一笑:“兄台言之有理。”微微拱手:“在下张信,兄台高姓大名?” 朱炳琨笑道:“免贵姓朱,名炳琨。” “原来是朱兄。”张信笑道:“芸芸众生万万千,能在这里与朱兄相识,此乃缘分。不如对饮一番?” 朱炳琨笑道:“固所愿也。” 便又返身归酒楼,张信叫了包间,唤来酒食。 “朱兄,请。”张信持杯,一饮而尽。 朱炳琨微微一笑:“请。” 几杯酒下肚,张信言语便多了起来,先介绍了女子,原来是张信之妹张玉华,便就发起牢骚来:“李氏当国不过二世,便已搞的民不聊生。跨海三征、横陆运河,虽利在千秋,却害在当代。致使世家离心,人民存疑,国祚已不久矣。” 朱炳琨笑道:“民间乱象大显,我听说明州逆贼攻城破府,不知现今如何了?” “逆贼?”张信嗤笑一声:“不过是活不下去的百姓而已。若非不得已,谁愿作逆贼?明州去年先是遭了洪水,以至于千里泽国,百姓死伤惨重且颗粒无收。昏君非但不赈济,反而更见压榨。那新来的州官连石头都要刮一层,你说百姓不反,还有活路吗?” 一旁张玉华忽然道:“大哥,小妹听说天子下过赈济诏书,还曾拨粮十万石,只可惜没有一粒能到百姓手里。” 张信只是叹息。 朱炳琨如何不知?正如前朝明末时,那高高在上的崇祯帝未尝不想安抚民心,只可惜那官场从上到下烂到根子里,天子纵然有心亦是无力。此间无外如是。李家二世拨付的粮食,被层层克扣贪污,一个个狠的如狼似虎,到最后一粒都没了。 “可见狠毒。”朱炳琨道:“那天子怕真已是一孤家寡人喽。” 张信叹道:“谁说不是。跨海三征,早已伤透了世家之心。如今一切根由莫不从此而来啊。” 朱炳琨笑道:“我看张贤弟出身非凡,莫非知晓其中缘故?” 张信自嘲一笑:“已是摆在明面上的秘密,有什么不好说的呢?二世登基不过三载,便起大军跨海征伐。其意无非是为了削弱世家实力,打击世家威信,以达中央集权之目的。其中许多蝇营狗苟,到头来是两败俱伤,天子成了真的孤家寡人,世家实力大损便离心离德。天子的诏令至此不出帝京,世家隐隐割据,不听号令。暗流涌动,有推波助澜者,方致如今局面。” 短短几句话,让朱炳琨对此世有了深刻的了解。 他微微点了点头:“张贤弟乃世家贵子?” 张信讶然道:“朱兄不知在下?!” 朱炳琨一怔:“不知。” 一旁张玉华掩面轻笑起来:“大哥‘岭南剑书生’的名号还不够响亮呢。” 张信苦笑,微微拱手道:“教朱兄笑话了。在下有个江湖诨号,换作剑书生,自以有些名头,想来也不过如此。” 朱炳琨略略恍然,道:“我少有关注江湖事。张贤弟千万莫放在心上。” 张信便道:“我看朱兄气度非凡,随从亦悍勇之人,料来非常人。不知朱兄哪里人士?” 朱炳琨心头一转,道:“正是明州。” “难怪。”张信露出恍然之色:“我听朱兄口音,分明有中原味道。原来是明州人。” 朱炳琨淡淡一笑:“我已离明州十余载,常年在西边经商,这还是第一次回来啊。” 张信闻言惊讶道:“朱兄经商西域?那可了不得。自世家与天子离心离德十余载,西域便已脱离中枢,听说那边部族征伐,乱的一团麻。经商可不容易。难怪朱兄随从彪悍,竟是西域中磨练出来的。” “见笑,见笑。”朱炳琨哈哈一笑:“大抵刀头舔血,拿命去换。” “此言有理。”张信叹道:“如今世道,要活的滋味,谁不拿命去换呢。” 又道:“难怪朱兄不知在下江湖诨号。” 张玉华轻笑道:“大哥还难以释怀啊?” 张信摇头失笑:“如何释怀?我行走江湖,知之者甚多。却在朱兄这里碰了壁...哈哈哈...” 说着他自己笑了起来。 “说到江湖,”朱炳琨笑着转言:“我初回中土,不知有那些有名有姓的人物?倒是有些好奇。” 一说起江湖,张信便来了兴致,笑道:“有名有姓的人物那可不少。这江湖,要从头说起来,三天两夜怕也说不完啊。” “不急,不急。”朱炳琨笑道:“饮酒谈天,何差三天两夜。我洗耳恭听。” 张信笑道:“朱兄既有兴趣,小弟便说一说。” 道:“要说这江湖,无非朝堂之外而已。自古有刺客侠士,打抱不平一诺千金,渐渐便有了江湖。诸子百家之后,一些传承流落民间,有天资出众者,悟出武功法门。习之或货与帝王家,或行走江湖。货于帝王者,渐渐形成世家大族,行走江湖者开山立派,为名,为利,纷乱纷纷。” “现今这中土,江湖一片,大小门派帮会数以千百计。其强横者能左右一地局面...” 一幅朝堂之外的画面,在朱炳琨面前缓缓展开。 所谓江湖,所谓侠士,所谓正邪,在这幅画卷里纷乱如麻。令朱炳琨好奇之余,亦嗤之以鼻。 这江湖,分明灰黑地带。所谓侠士也好,魔头也罢,都是不服王化,不尊律法之徒。 却在此世,登了大雅之堂,实在是一个笑话。 难怪此世纷乱,与这所谓的江湖,恐怕也脱不了干系。 三十章 概况 翌日一早,朱炳琨出城之时,又遇到了张信兄妹。 这兄妹二人都牵着高头大马,一看到朱炳琨,张信便笑道:“小弟与朱兄缘分不浅。” 朱炳琨哈哈一笑:“果然不浅。” 便道:“贵兄妹二人这是要出城?” “朱兄不也是要出城?”张信笑道:“我兄妹二人与友人有约,今日应约而往。” “原来如此。”朱炳琨笑道:“我打算在江扬附近转一转,看看情形。” 张信神色一动:“朱兄这是打算在江扬立足?” “未尝不可。”朱炳琨道。 张信道:“朱兄西域十余年,毕竟中土才是根。如今明州纷乱,在此立足倒也不错。江扬乃扬江上游水陆要冲之所在,风水不错。” “希望如此。”朱炳琨抱拳:“我就不打搅贵兄妹了。张贤弟,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张信兄妹翻身上马,马蹄声声中,已然远去。 朱炳琨望着二人背影,谓身旁一便装甲士道:“跟上他们,不要漏了行踪。” “喏!” 牵马而去。 “此世之马,比之帝国尚未改良马种之前的马匹要好的多。”朱炳琨也翻身跃上马背:“世界不同,许多东西亦多有不同。” 然后道:“我们回据点。” 这马可不便宜,朱炳琨一次性买了百匹马,毕竟这边暂时还是要一些交通工具的。 回到据点,大抵正是午时。 朱炳琨先是将这边情况发回帝国,然后便按捺等待。 ... 嬴翌看罢留影,心头转动之间,略略有些心动。第二界乃古风世界,生产力低下,战力落后。以如今大夏帝国的力量,要征服之不难。不过想到此前计划,嬴翌稍稍按捺下来。 朝令夕改未尝有益。大战略不容更改,不能说一出是一出。 再则第二界的探查才起个头,毕竟不知是否还有奇妙之处。冲动了未必是好。 暂时而言,朱炳琨带去的五百甲士应当够用了。不过与第一界一般,总是要先将据点建立起来,相应的生产线、工匠须得早早传送一批过去。 至于建造对应的传送门,大抵现在无可奈何。有建造经验的王玉龙一组,如今还在第一界,总的来说,还是底蕴不足啊。 思忖片刻,嬴翌消耗了百万人道气数,令天眼传信朱炳琨。然后令张鸣传诏工部组织工匠、准备生产线,三日内传送过去。 ... 朱炳琨很快接到命令,阅完留影,心头有数。如今只等撒出去的甲士回报。 接下来的半个月中,撒出去的甲士陆续回来,带来了周边五百里内的许多消息。 首先,朱炳琨对此世的地理有了一定的了解。李氏隋国名义上国土极广大,比之大夏前朝的明廷疆域还要大许多。李氏隋国的天下有五十六道,每一道皆宽广,不次于帝国州级治区。 譬如明州,便是一道。江扬所属的扬南亦是一道,与明州道接壤。 其次,对李氏隋国如今的局势有了更细致的了解。所谓的跨海三征、横陆运河具体是怎么回事,朱炳琨也已知之。 跨海三征,是李氏二世当国之后第三年起,至第十年终的三次跨海战争。每一次战争,动用的兵力都超过五十万,民夫超过一百万。而目标,是蜃海对岸的一方大陆。 此世的全部地理,朱炳琨并不知道。或许连此世的土著也不知道。但蜃海对岸的大陆,却早在八百年前就已经与中土产生了交流。蜃海狭长,由南之北不知几万里,但其宽平均却不过一千里。 李氏二世尽起大军,扬帆征伐东土,三次折损巨大,而成果较之于损失难以弥补。三次一百五十万军队,超过三百万民夫,至少有六成折在了跨海战争之中,而只在东土占领了相当于一道的土地。 如此巨大的折损,令隋国本土动荡。大量的青壮劳力的损失,使得生产力急速降低。而精锐军队的折损,使得隋国再难镇压周边敌对,甚至连内部都控制不住了。 与跨海三征对应的,便是横陆运河。隋国东方有一座巨大的内湖,隋国的西东流向的江河,最终都注入这座内湖之中。而内湖与大海之间,只有一条狭长的陆地阻隔。 然而隋国的主要河流,是南北走向。东西走向的河流皆不大,并不利于水运。因此李氏二世决定从这座名为东海的内湖起,修筑一条横贯东西,连通三条南北走向主要大江大河的运河,终点止于帝京。 这条运河东西长达二千八百里,动用了超过五百万民夫,在一年之前,刚刚修筑完成。 这种巨型工程便是在大夏,也不容小视。却在这样一个生产力落后的世界实现了,即便这位李氏二世如何不好,气魄也值得称赞。然而跨海三征、横陆运河,两相叠加,耗尽了隋国最后一丝潜力。 如今整个隋国是遍地烽烟。不独乎明州一地。天下五十六道,除开西域十二道可以忽略不计,其他四十四道,有一半都已有人起兵造反。 朱炳琨所在的扬南道还算安宁,虽然有小规模的造反,但都被扬南道的道台镇压下去。 此外,对此世的历史沿革,朱炳琨也从搜集到的书籍里有了深入的了解。 此世中土自有文明以来,至今已有四千年。其间历九朝,隋国是第十个朝代。此世上古有五皇九帝,中古亦有诸子百家,有儒释道,亦有法墨农。 当今时代的主流,是世家。世家的根源起于诸子百家,然后投身军政,垄断文化知识,形成一个朝代一个国家的骨架。世家坐大,是在隋国前朝的大梁朝。那大梁朝便是因世家之乱而灭。 隋国李氏本身就是一个大世家,隋国的建立,是在其他世家的鼎力支持之下。因此隋二世动了世家,他的国便保不住。 朱炳琨从搜集起来的消息和书籍里,一眼看透了此世的本质。隋二世未尝不是明君,但隋国世家根深蒂固,他要中央集权,便不得不与世家争斗。然而最终玩脱了,形成如今的局面。 三十一章 打探 在朱炳琨眼中,此世局面,类似于大夏本土历史上汉末与隋末的结合体。此世隋国面积更广,人丁更多,动乱的规模也更大。 那李氏二世明面上还是天子,实际上却已经失去了对这个国家绝大部分的控制权。 政令不出帝京,孤家寡人一个。 全天下都是他的敌人,失去了所有的支持者。 这样的局面之下,有利于大夏帝国在初期时候站稳脚跟。 眼前的第二界与第一界相比,各有优劣。第一界有幕后鬼祟,但直接可动用的资源却极丰富。生产线一运过去,便可以进入生产,满大街的金属随便取用。 但此界则不能。 此界暂时没有发现能对大夏帝国造成阻碍的鬼祟。但其生产力落后,即便大夏帝国的生产线传送过来,那还得寻矿、开矿,经过一系列的冶炼,才能进入生产。 这就需要在初期之时有一个相对平稳的环境。此世隋国大乱,大环境是乱的,但这种混乱,比起直接面对一个统一的强盛的隋国,于大夏而言更有利。 朱炳琨面前摆着一幅简陋抽象的地图,是甲士搜罗来的。这幅地图是扬南道全图。同时,在地图上方,一幅立体留影与之比照,这是通过元炁通讯的探测设备探测出的以据点为中心方圆一千里以内的地形留影。 “扬南道地理位置优越,北靠大南山脉,东临扬江,南边是明州河,西边是十万大山,整个一铁桶,类似本土川蜀。能有如今平静,扬南道道台镇压是其一,其地利优势也是主要因素。” 朱炳琨道:“本将军奉命至此先驱探查,亦要为帝国开拓此界做好万全之备。隋国纷乱,正是个大好机会。我意在半年之内拿下扬南道,以为立足之地。” “接下来。”朱炳琨谓左右道:“再给半个月的时间,将扬南道官方、民间的势力大小、派别、军事部置打探出来。” 这就是朱炳琨的计划。扬南道如此地利优势,这是送到嘴边的肥肉,朱炳琨怎能视而不见? 拿下扬南道,凭借其地理环境,营造铁桶一般,整合一道人力物力,为帝国三年计划后的大开拓打下坚实的基础。 不久,跟踪剑书生张信兄妹的甲士回来了。 “可有收获?” 朱炳琨问。 甲士回道:“大将军英明。那张信说是行走江湖,实则颇有政治目的。属下跟踪他半月有余,他先去了扬南牧场,三天后又去拜访了扬南道的道台,其后十余日走访了扬南道大大小小的世家豪强。昨日下午才在明州河畔的明阳县乘船南下。” “哦...”朱炳琨微微颔首:“细节呢?” 甲士道:“细节不曾打探多少。大将军容禀,那张信颇为警觉,一旦属下接近他二十丈内,他便有所察觉。” 顿了顿,又道:“大将军,此世有些神妙力量。不独乎那张信,譬如扬南牧场的慕家,亦有不逊于张信之人。属下远远看到张信与扬南牧场慕家之人切磋,出手迅捷,杀伤力不低。但与属下等又极为不同,似乎其体内有另外一股力量。” 朱炳琨心知肚明。与张信照面之时,便察觉到张信不是常人。以朱炳琨神魂之力的强大,虽说为避免张信误会警惕,没有直接探察他,却也感受到张信身上蕴藏的一股力量。 就张信而言,这股力量算不得强大。比朱炳琨带来的五百甲士任何一个,都比张信强。然而张信之强,不在于体魄气血,而是另外一股力量。 如今想来,张信拥有的这种力量,极为敏感。想必当初在那酒楼门前突然开口结交,并非偶然。怕也是隐隐感受到朱炳琨等人的强大,心生好奇。 “非是不能隐藏气息,实因军中之人气质太过出众,又行杀戮事,气息张扬之故。”朱炳琨却道:“我们是战士,不是刺客,从来没想过隐藏。所以你一旦进入他的感应范围,才会轻易被他察觉蛛丝马迹。” 体魄强大,的确难以隐藏。但懂得修持,便能够隐藏。朱炳琨带来的五百甲士,皆是精锐中的精锐,强者中的强者。一个个体魄都在7以上,举手投足动辄万斤神力。可一旦开辟穴窍,便能隐藏气血,让人一眼看似普通,不着痕迹。 可惜来的都是冲锋陷阵的战士,没有隐藏的意识,才会被人轻易察觉。 道:“你跟踪半月,初次可有所得?那扬南牧场是什么根底?扬南道台有什么动静?” 甲士答道:“回将军的话。追踪张信之余,属下亦对张信拜访过的世家、势力进行过粗略的打探。扬南道最大的势力是官方扬南道台,隋国一道首脑之道台,为封疆大吏,把控一道军政,土皇帝也不为过。在扬南道台之外,第一便要数扬南牧场慕家,慕家是世家,他们在扬南道军政皆有很大的实力,且拥有超过万顷的马场,饲养的战马数以万计。道台也要让慕家三分。” “其他的世家或一府为霸,或一县为王,垄断商业、知识,其所处,无论百姓、官府,皆要看其脸色行事。” 又道:“有声誉卓著者,修桥铺路,极得当地百姓拥戴。也有穷凶极恶者,搜刮无所不用其极,搞的当地民不聊生。” 甲士打探到的东西,都是表面上谁都知道的。但也让朱炳琨对扬南道甚至隋国都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果然世家坐大,国之不国。 他道:“你跟踪张信半月余,对他的行为,可有猜测?” 甲士道:“依属下之见,张信这一圈下来,恐怕是为了结盟。” “结盟...”朱炳琨斟酌片刻,微微点头:“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 “喏。” 随后唤来军官,道:“扬南道大体格局我已知之。不过细节多有缺失。命令下去,让将士们从明日起,乔装分流,往扬南道各地打探。本将军要知道扬南道官府、世家拥有多少力量,知道他们的军事部署。” “喏!” 三十二章 扬沙湾 据点所在的山谷,如今已是一座城。 帝国的动作很快,朱炳琨这边消息回去不久,那边的生产线、工匠就陆陆续续传送过来,迅速将据点打造成一座堡垒。 不过因为原材料的缺失,几条生产线都无法开工。工匠们便组织起来,在大南山脉中探矿,着手开采事宜。 在一个生产力落后、几乎没有工业基础的地方,一切都要从头开始。 不过朱炳琨并不着急,帝国要开拓此世,怎么也要两年多以后。有足够的时间让他部置。 时间流逝,越来越多越来越完善的消息汇总,使得朱炳琨对扬南道愈发了解。 又半月过去,整个扬南道拥有的力量、军事部署,已经全部被朱炳琨所掌握。 并且有数十位甲士混入了扬南道各方势力麾下。 扬南道总体分为官府和世家两大集团,而两大集团又几乎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除了扬南道道台和其一些亲信,扬南道的军政,实际上有一大半都是掌握在本地世家手中。军中有世家的人,官场有世家的人,行商有世家的人,农事畜牧有世家的人,甚至山贼匪类,也大多与世家关系紧密。 就算是扬南道的道台,也是世家之人,只不过不是扬南道本地世家,是空降来的,其他地方的世家子。 这些世家,有声誉良好,但背地里控制山贼匪类的伪君子,有嚣张跋扈,没有任何顾忌的恶霸,只有极少数那么两三家,无论行为还是声誉,都还不错。 这些世家之间也有分歧矛盾。有的野心极重,想要趁着隋国大乱的机会更进一步,甚至望着那高高在上的宝座。但有的则认为此举太过危险,没有千年的朝廷,而有千年的世家,而不愿意起事。 种种矛盾参杂在一起,乱的一团麻,就算是朱炳琨,也理不清。 扬南道官方名义所属有军队两万人,其中直接受道台控制的只有五千人。其他一万五千军队都在各大世家军官手中,道台调遣不动。 除此之外,每个大大小小的世家,都有自己的武装力量。多则数千,少则数百,只扬南一道,这些世家的武装力量加起来恐怕不低于五万,比官方编制的一倍还多。 世家的武装力量不说,多在其本身的地盘中盘踞。属于官方名义的两万军队,五千受道台控制的驻扎在扬南道的首府治所天南府。其他一万五千人,有五千就驻扎在江扬附近的军营里,五千驻扎在扬南道西边十万大山边缘,防备十万大山里的蛮族,最后五千驻扎在南边明州河畔,也就是张信乘船南下而去的明阳。 “打下扬南不难,但世家的存在是一大阻碍。”朱炳琨道:“扬南道区区一道,就有三十余大小世家,除声誉行为皆良好的三家,其他皆罪孽深重,没有存在的必要。” 顿了顿,道:“我意尽快发兵,拿下扬南。我兵少,虽强,亦不宜分兵。先拿江扬,占据扬南道东去要冲,随后招兵买马,南下并吞明阳。如此一来,扬南道通往外界的两条路便都可堵住。” “大将军欲图将扬南道世家、官方一网打尽?”一人不禁道。 朱炳琨颔首:“正是。” 他按着地图道:“此世世家为骨,有极大的话语权,若不将世家出路堵住,必引来扬南之外的祸患。帝国需要一个稳定的前哨站,扬南道的隐患必须要全部祛除。扬南道没有世家生存的土壤。” “听我号令!” “喏!” “今夜子时,兵发江扬大营。”朱炳琨一拳捶在桌上:“击破隋国驻军,天亮前南下江扬!” “得令!” ... 江扬大营位于江扬城东十五里的扬沙湾,偏将张召虎率兵五千驻之。扬沙湾面临扬江,背靠翠屏山,军营建立在翠屏山之阴,半山腰上,城寨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入夜前,张召虎亲自巡视城寨。张召虎并非世家之人,作为寻常普通百姓出身,他能走到现在这一步很不容易。 张召虎三十出头,正值壮年。身材魁梧,一脸沉肃,令人信服。十余年前,尚未及冠之时,张召虎便从军而去,北疆历三年,一刀一枪打下大小战功,却勉强作了个百人将。 后来参加了第二次、第三次跨海之战。在普遍折损严重、屡屡失败的隋国大军之中屡战屡胜,不说独树一帜,却也分外难得。这样的功绩,如今却只做了个偏将,领五千人而已。 世家当道,军中亦倾轧严重。没有身份背景,没有世家来历,便是功勋再重,也很难得到重用。 张召虎心灰意冷,推却了北疆履任的任命,回到生养之地扬南道,做了个偏将。并娶了慕家女,归附了本地世家慕家。 扬沙湾这里五千驻军,实际上便受慕家控制。 张召虎归附慕家,并非因为慕家是本地势力最大的世家,而是因为慕家是本地世家之中,声誉最好的世家。亦是朱炳琨所知的三个言行一致的世家之一。 张召虎有自己的傲气,他武功高强,军略出众。若不能令他信服,他是决然不会归附的。 自归附慕家之后,他将这五千人打造成精兵,可以说整个扬南道,最精锐的兵马非此五千人不可。 张召虎成为扬南道偏将已逾三载,三载以来从未有过懈怠。即便扬南道地处西南边缘,暂时没有受到大势的影响,他也从未放松过。这是个标准的军人,强悍的将领。 一番巡视完毕,张召虎回到偏将宿处,处理一些文书。 军中非无文书,他作为这支军队的首脑,一切一把抓,便是后勤,也是他亲自过问。 “军中粮食已不足半月,记下来,明日一早发信道台,索要粮饷。” 书记官连忙记下。 “报废、损坏的军械已积累良多。明日送回天南修治。” ...一桩桩一件件,张召虎处理的井井有条。 待处理毕,张召虎手起一叠文书,把它们放好,这才与书记官说话。 “眼下局势动荡,南面隔河的明州已经乱起来,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波及到扬南。”张召虎叹了口气:“想当初我从军时,天下正是太平,百姓生活安乐,谁能料到区区十年,便这般模样。” 书记官是个年轻的书生,闻言笑道:“二世一意孤行,与天下离心离德,如今局面,那昏君要担泰半责任。” 张召虎默然,片刻后道:“家主早前说要扩军,不知当不当的准?” 书记官道:“暂时恐怕不能。道台那边联合其他世家压制的厉害。” 张召虎叹气:“如此局面,还互相掣肘,等大事来临,如之奈何啊。” 书记官亦叹息连连:“世家之间同气连枝,即便互有矛盾,也须得温言细语,方能解决。” 三十三章 降伏 世家这个阶层,在形成之后,至今已发展到一个鼎盛阶段。拥有了左右一个国家的军政和大势走向的能力。 他们互相之间盘根错节,因联姻、利益关系,以至于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因此世家之间的争斗,往往无法做到干脆利落。多以阴谋诡计算计,以妥协收场。 实际上任何一个掌权阶层都一样。世家形成之初,有其历史必然性。他们源自于诸子百家,担负了诸子百家教化天下的责任,并且起到了相当巨大的作用。但当他们成为社会的统治阶层之后,他们就会转变,任何一种阶级阶层都一样,掌握了权力,就想永久掌握权力。 为了万世万万世,他们便会妥协,无论对内还是对外。即便明明知道,有些事是不该做的,也必须去做。因为他们身处的位置,他们的利益所在,决定了他们的行为。 慕家作为扬南道第一世家,家风虽然严谨,声誉虽然清白,但慕家的所作所为,仍然要考虑到所处阶层的利益和看法,否则便是背叛阶层,背叛自身立足的根本。 每个人有不同的想法,每个世家有不同的野望。互相掣肘,互相妥协,是现状。 当然,这种剪不断理还乱互相掣肘的关系对于朱炳琨而言,是一件好事——虽然无论剪不断理还乱还是剪的断理得清对于朱炳琨而言都没有太大的区别。 子时,朱炳琨亲率四百甲士,两刻时间奔袭三十里,在扬沙湾大营尚未反应过来之前,便将之团团包围。 是的,以四百兵力包围五千兵力的扬沙湾大营。 其中一百甲士堵住了大营后翠屏山小道,而朱炳琨率领其他三百甲士直抵大营正门。 “我首选此处下手,一则江扬为扬南道东水陆要冲,东去出口。二则便是因为扬沙湾大营的驻军,听命于慕家。” 朱炳琨翻身下马,令人前去叫阵,一边对左右道:“就打探到的消息而言,慕家作为扬南道第一世家,家风清白。听命于慕家的扬沙湾五千兵马,是扬南道最精锐的一支,可以拿来即用。” “我们兵力太少,必须要尽快扩充。但新征募的需要时间操练。”朱炳琨望着亮堂起来的营寨,淡淡道:“慕家清白,便可用。世家虽腐朽,但出淤泥而不染者更为难得。帝国包容一切,区区一个慕家还是容得下的。” 左右这才知道朱炳琨的打算。 分明是欲通过降伏扬沙湾大营的精兵,进而降伏慕家。 “难怪大将军不曾立刻发起进攻。” 区区一座营寨,别说半山腰上,便是绝壁险峰,又怎挡得住帝国精锐甲士? 不自谦的说,这扬沙湾五千兵马虽然号称精锐,但以甲士之能,最多百人,便可轻易击溃、绞杀殆尽。 张召虎披挂持刃来到营寨前墙,借着火光一看,心头便是一沉。夜色浓重,寨墙陡坡下影影绰绰许多人影,那武装到牙齿的甲胄反射着光芒,不知有多少。 真正令张召虎心中不安的,还是这些人主动叫阵。如果是他,必定悄无声息的发起进攻,而主动叫阵,无论是什么企图,都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足够自信。 “本将张召虎,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张召虎按刀长啸。 营寨下不过十余步外叫阵的甲士喝道:“大夏天兵在此,张召虎,速速打开营门,束手就擒。” 这一声如雷震,震的张召虎气血翻腾,不禁心中一凛:“哪来的大夏,哪来的天兵?!乱臣贼子,安敢口出狂言!来人,取我弓来!” 便有左右取来雕弓铁箭,张召虎开弓搭箭,暴喝一声:“着!” 一抹流光箭头微闪,居高临下,不过一二十步距离,嘣的一声,箭矢骤至! 那甲士恍若未闻,及箭矢至眼前,才见他一只手不知何时提起,嚓的一声,正将箭矢捏在指尖! 一股爆炸性的力量在箭头上炸开,甲士轻咦一声,一缕赤炎般的血罡闪过,箭矢瞬间化作齑粉,洒落地面。 张召虎一箭射出,运足了真气,自忖便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在这么短的距离内也要被他射死,却见那甲士轻飘飘便拿住了羽箭,不禁心中为之震动。 “擒下他。” 朱炳琨的声音如同天降,震的寨墙上的兵卒东倒西歪。那甲士得令,足下一蹬,人如炮弹乍起,闪电般已来到寨墙,正迎上张召虎兜面一刀! 甲士浑然不理,任凭张召虎一刀斩下,一只手却后发先至,砰的一声炸开一圈气浪,生生将张召虎肩膀捏住,一把拉到面前。 张召虎只觉肩上炽热如火,刚烈如刀的一股力量瞬间浸透全身,令他一下子失去了所有反抗之力,刀光劈到甲士面门,便已软绵绵没有任何杀伤力了。 他心中冰凉,已一片茫然。 ... 降伏扬沙湾大营的过程,比朱炳琨预计的还要轻松。张召虎被擒,满大营的兵马士气顿失。 非是兵马不够精锐,以朱炳琨的眼光,完全可以看出这支兵马的精锐程度——至少大夏前朝明廷,能盖过这支兵马的,恐怕只有戚爷爷的戚家军。便是秦良玉秦老将军的白杆兵比起来也不过伯仲之间,甚至要差一分。 实在是此世大环境不同——降伏这支兵马之后,朱炳琨已然有所了解。 此世有所谓武学,修行真气。军中大将多是此类高手。譬如张召虎,虽然于江湖名声不显,但绝对是一位一流顶尖的人物。 这样的人物,一旦披上重甲,跨上战马,冲锋陷阵之下,便是千人敌。 此世的军队,极依赖于大将的武力。一旦大将被杀、被擒,士气便会暴跌——不跌没办法啊,个人的力量在此世有着巨大的作用。强大的武者与普通的兵卒之间,有着巨大的鸿沟。 一旦失去大将镇压,普通的兵卒根本不是对手。 “真气...” 朱炳琨饶有兴致的看着张召虎:“你施展来本将军看看。” 既已是阶下囚,张召虎面无表情,运转真气,一层蒙蒙的力量环绕周身,令朱炳琨大开眼界。 三十四章 触目 朱炳琨目露精光,强大的神魂之力展开,将张召虎里里外外感应了个通透。 察觉到在张召虎的气海丹田穴窍中,蕴藏着一股有别于气血,但又与气血同根同源的力量,这股力量发自丹田,缓缓游走于周身经络,一待催动,便迅速流转,爆发出强大的力量。 这便是真气。 虽然尚未理解真气的本质,但朱炳琨已有所领会。 他摆了摆手:“原来这就是真气。” 随后转言:“请张将军速手书一封,将此间事发往慕家,教慕家派说得上话的人速速来见本将军。” 对于真气,朱炳琨只是有些好奇。此间大事为重,稍稍问了一句,便不再关注。 张召虎闻言,道:“我阶下之囚,自不敢拒绝。不过将军若要请慕家之人来见,还需得将我书记官唤来。” 朱炳琨自无不可,令人将书记官带来。 那书记官此时面色灰败一身颓然,见到朱炳琨,顿时怒喝:“你是哪里来的贼将?竟敢对慕家下手!” 朱炳琨不以为忤,淡淡道:“张将军,请吧。” 有甲士送来笔墨纸砚,令张召虎手书一封,交给书记官。 朱炳琨道:“你且将此信带回慕家,一日之内,慕家之人若不来江扬见本将,后果自负。” 便教人将书记官送了出去。 至天明前,扬沙湾大营已尘埃落定。朱炳琨留下百人在此整编俘虏,便带着张召虎等俘将及四百甲士直奔江扬。 晨光之中,江扬城刚刚打开大门,便被朱炳琨夺了城楼。然后闪电般囚困县衙,拿住江扬的主要官员,并持令镇住衙役巡捕,又令人将江扬城内的世家悉数拿下。而时间,只过去了一个时辰。 整个江扬,十余万人,竟茫然不知。 直到关闭城门,不许进出,直到城头变幻大王旗,大夏国旗、蚩尤旗耸立之时,人们才恍然大悟。 而此时,朱炳琨已打起募兵的招牌,用极丰厚的薪俸,在城中开始募兵。 张召虎一直跟着朱炳琨身旁,一桩桩一件件,看的分明。为朱炳琨的手腕感到敬服之余,也为扬南道的未来感到忧心。 这是哪里来的兵马? 大夏是哪个势力?哪个草头王? 又怎会有如此强悍的兵马? 数百甲士,个个都强大的一笔,更令张召虎这样的顶尖一流都心惊胆战。 尤其募兵打出的招牌,月俸竟然达到二十两银子,这简直不可思议。要知道,便是他张召虎,作为隋国的偏将,五品武官,月俸也才十两银子,还拖拖欠欠。 一箱箱银锭、金锭摆在面前,一旦被征募上,立刻五十两银子的安家费。这样的好事,立刻打消了许多猜疑,顿时便有许多青壮百姓应募。 等到慕家的人下午抵达江扬的时候,朱炳琨已征募了五千合格的士兵。 朱炳琨将募兵的事交给手下甲士,便在县衙里接见了慕家来人。 慕家来的,是一个中年文士,峨冠博带,颌下半尺青须,儒雅非同一般。 乃是慕家家主慕缺之弟,慕家的二号人物,慕瑜。 朱炳琨对此很满意,道:“慕瑜先生请坐。” 慕瑜风度翩翩,毫不失礼。即便眼前这位势如大山的将领是敌人,也未尝有失礼之处。 他微微做了个揖,笑道:“多谢。” 朱炳琨极欣赏他的气度,这样古风气度的人物,便是帝国,也很少见。 慕瑜打量着朱炳琨,笑道:“慕逸归家,告知此间事宜,我与大兄皆惊诧不已。慕家历来家风严谨清白,实在不知哪里有得罪之处。” 朱炳琨笑道:“得罪不至于。” 他道:“我知慕家清白,才择扬沙湾下手,且不以杀伤为目的。” “这么说在下还应该感到荣幸?”言笑间,已有锋芒。 朱炳琨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可以这么说。” 慕瑜神色肃穆起来:“敢问将军何人?大夏何地?将军此来,目的何在?” 朱炳琨道:“无他,扬南道耳。” 便道:“我早已打探清楚,知慕家清白,才有慕瑜先生这一行。如若不然,我何故放人送去消息?” 又道:“慕家清白,我深许之。此请慕瑜先生来,便要慕家为大夏所用。慕瑜先生意下如何?” 面对朱炳琨的直接,慕瑜愣了愣,道:“慕家乃三百年世家,扬南道第一,便是整个隋国,也是一流。所谓大夏何德何能,能用慕家?” “哈哈哈...”朱炳琨大笑连连:“大夏何德何能能用慕家?此言慕瑜先生此时说,本将便当个笑话。至于内中道理,慕瑜先生日后便知。” 便道:“我与先生说个明白,区区扬南道,亦或者隋国,便是所有世家拧成一股绳,也不被本将军放在眼里。慕家作为第一个被本将军看上的清白世家,当以此为幸。慕先生先下去考虑考虑,仅此一日。过时不候。” 慕瑜心中疑窦丛丛,他看得出朱炳琨的信心是不打扮点折扣的。但这样的口气实在太大,不把天下放在眼里,这大夏又是哪里来的草头王? 怀着这样的疑惑,他见到了张召虎。 “召虎与之相处,可有见地?”对于张召虎被俘,慕瑜并未表示愤怒或者轻视。 张召虎叹道:“触目惊心。” “哦?”慕瑜神色一转:“道来听听。” 张召虎道:“二叔听我道来。” 张召虎之妻乃慕缺长女,由是称慕瑜为二叔。 道:“其人朱炳琨,麾下甲士五百。然人虽少,却个个强横。二叔可能已经知道,侄婿是在城头被人擒拿。而擒住侄婿者,不过他麾下区区一个叫阵的甲士而已。” “或是其副将?”慕瑜道。 张召虎摇了摇头:“我已见过其他甲士,没有任何一个比擒住我的差几分。” 慕瑜这才大吃一惊,道:“你已属一流顶尖,便是我也不能稍胜你一筹!区区一个甲士,五百中之一,竟能于城头单枪匹马瞬间擒住你,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但这是事实。”张召虎叹息连连:“二叔见过朱炳琨,可有感受?” “如山似海。”慕瑜神色稍沉:“恐怕不比大兄差。” 张召虎摇了摇头:“岳父大人比不上他。” “嗯?!”慕瑜眼睛一瞪。 张召虎道:“非是侄婿妄言,实是体会过此人气势。岳父大人不如多矣!” 三十五章 侧重 “实令人难以置信。” 慕瑜神色阴郁:“数百甲士皆你之上,头领比大兄还强,如此谁人能制?” 张召虎摇了摇头:“若只如此,侄婿倒也不甚忧心。毕竟人少。天下何其大也?人虽强,但总也是人,施些计谋,用些手段,未必不能敌。” 他说着,叹道:“兵强是其一,钱多是其二。有人无钱,无根之萍,不足为惧。有人有钱,又舍得花,那才是大患。” 他道:“自早上至二叔来时,他已征兵五千,二叔可知月俸多少安家费多少?” “几何?”慕瑜忙道。 “月俸二十两,安家费五十两啊!”张召虎道:“这五千新兵,只安家费便是二十五万两!我一直旁观,见他财大气粗,二十五万两犹如粪土。真金白银,做不得假啊。” 慕瑜闻言,忍不住吸了口凉气:“果然财大气粗!” 要知道,便是身为扬南道第一世家的慕家,一年除开支出之外的进项也不过二十万两。 “二十两月俸,真是骇人听闻。”慕瑜抿嘴道:“若不能兑现,他这烈火烹油瞬间崩塌。其行如此,分明有恃无恐啊。” 想想就头皮发麻,这么搞,要多少钱才养得起兵马?!换成慕家,一年半载就得搞的家业败亡。 “若非财大气粗,怎有那等军备?”张召虎道:“门外甲士,二叔亦是亲眼目睹。甲胄兵刃,武装精良。没钱哪儿来如此精良军械?” 想起所见甲士,个个武装到牙齿,甲胄兵刃一看就不同凡响。之前慕瑜还曾琢磨过,如这等军备,单单五百人花销,便值当扬南道两万兵力所有军械花销了。 如此,财大气粗不虚。 他心思转动着,低声道:“其放慕逸归家引我来,目的一目了然。以你之见,慕家当何去何从?” 张召虎犹豫道:“此间事大,侄婿不敢置喙。” 慕瑜道:“你只管说来就是。” 张召虎道:“此来历隐秘,所谓大夏到底是何方势力一概不知。但若从其表露出来的实力,怕是扬南道难以抵挡。” 言尽于此。 慕瑜微微点了点头:“若甲士个个在你之上,但凭五百人成阵,并吞扬南道不易,但要把扬南道打废弄残却轻而易举...然扬南道乃慕家根基...欸,待我再去见见那位朱将军。” 然而却不可得。 慕瑜求见,只道朱炳琨忙碌无暇。慕瑜无奈,只好令随从立回慕家,请家主慕缺亲自走一趟。 日落前夕,慕缺到了。 慕缺与慕瑜面貌有几分相似,但气度却更甚一筹。慕瑜多几分书卷文气,慕缺则多几分豪迈大气。 见朱炳琨之前,慕瑜将所知所闻与慕缺先通了气,慕缺心中有数,这才求见朱炳琨。 慕氏家主既至,朱炳琨便不再推拒。 照面之下,慕缺浑身真气涌动,分明要试一试朱炳琨的能耐,却被朱炳琨反手镇在当场。 ... 嬴翌看罢留影,不禁笑道:“这第二界的局面打开的比第一界容易。” 朱炳琨只三月便拿下相当于帝国一州之地,站稳脚跟,这令嬴翌颇为满意。 现下帝国虽未至大举跨层面攻伐之时,但先期占领一块稳定的跳板却是必须。 “可以稍稍增加对第二界的投入规模。”张鸣一旁叉手躬身:“较之于第一界,第二界暂时没有发现如第一界那等灭世黑手,并无棘手之处。且第二界有海量人丁,丁口亦黑发黑目,亦祖炎黄,并吞融合易也。” 嬴翌微微颔首,道:“如今看来,侧重当偏于第二界。” 第二界比第一界更有价值。 第一界人口损失殆尽,人道光辉黯淡。要开发第一界,需要投入大量的丁口,大抵需要从帝国本土迁徙,但耗时耗力。第二界虽值王朝之末,但丁口繁盛,地域广大,并不需要帝国前夕人口,只要有技术,可直接开发。 毕竟帝国的人口连帝国本土都还远远未能满足。 且第二界还有真气这一特产——在嬴翌看来,这就是特产。朱炳琨传回来的留影,亦包含了相关于‘真气’的信息,还附有一门真气修行之法。以嬴翌高屋建瓴的眼光层次,一眼便将真气的奥秘看了个通透。 所谓真气,来源于气血。所谓练精化气者也。第二界之人没有大夏本土的优势,无法在体魄上走的更远。便退而求其次,在体魄打磨到一定层次,无法再进一步的时候,便自气血提炼真气。 气血可以用饮食的方式来弥补,于是源源不断的提炼、积累真气,以达拥有撼山震地的力量。 但真气的积累,仍受限于体魄的强弱。真气积累亦是有极限的。从真气的修行之法中,嬴翌看到了两个缺陷。其一,真气的恢复依赖于体魄,一旦真气消耗过巨,体魄回复不过来,就要损伤根基。其二,真气的输出,依赖于体魄的强度。体魄越强,真气输出的效率才越高,否则便是有一身浑厚的真气,而体魄达不到要求,输出过甚会伤及自身不说,控制不住真气走火入魔而死也是等闲。 不过对于大夏帝国,真气的修行之法,是一种有益的补充。在体魄的强度达到身体潜力的极限之后,转修真气,一边用饮食弥补气血的消耗,一边积累真气,到圆满时,体魄坚固,真气浑厚,一人就相当于有了两人之力。 且真气有温养之效,虽不能令体魄更强大,却能令生机更活力。可小幅度的提升人的寿元。 因此嬴翌将第二界的重要性摆在第一界之上。 随后下达命令,增加对第二界的投入——再增兵五百,并传送更多的生产线和工匠过去。 又至元炁殿,再分出一组人手,继王玉龙之后钻研传送门的修造之法,打算尽快将第二界对应的传送门修建起来。 对应的传送门不修建起来,便只能传送过去,而不能传送回来。要加强跨层面的控制,每一界对应的传送门,都是必须要建立的。 然后嬴翌召来阎尔梅,将此间事道出,然后道:“朱炳琨于第二界拿下一州之地,朕意遣文官前往治理。” 阎尔梅一听,讶然道:“陛下,第二界开拓比第一界容易啊。” 嬴翌笑道:“确是容易许多。” 阎尔梅道:“一州之地倒也不大,所涉官员人数部多。明日臣便拿出章程来。” 三十六章 述职(修) 大夏本星东域空桑州,飞行元器升降场。 时至今日,因飞行元器的普及,长途的陆路和水路运输逐渐萧条,取而代之的是大行其道的空运。 空桑州作为东域之首,飞行元器升降场早已进入运营阶段。 大大小小的飞行元器在这里起降,沟通东域至各大域之间的商业贸易和人口来往。 这里极是繁华。 一辆精致的元器撵停在一架圆盘状的飞行器前,一家三口从中下来。一男一女一孩童。 男性峨冠博带,约莫三十岁左右,正是盛年。女性年纪差不多,气质雍容。孩童不过四五岁模样,正好奇的打量着周围。 “老爷任职不到三载,便唤回去述职。这做得好好的...莫非出了什么事?”雍容女性面有愁色,到这里终于忍不住问出来。 “能出什么事?”男性笑道:“有事也是好事。你莫要多想。” 然后道:“走吧。于此近三年,日后怕是没有多少机会回这儿喽。” 他抱起孩童,登上飞行元器。 元器横空,跨江海,过大陆,不久便进入中域,最后在帝丘的元器升降场降落。 早有易阁吏员等候,安排好家眷,然后去易阁见天官。 至易阁,天官未至,却已有十余位官员早到。 “周兄!” 一看,竟是同年从太学毕业的同窗。 “吴兄也来了?” “昨日人道监传召,令至易阁述职,正稀里糊涂呢。” 一番招呼,落座。 零零散散随后又有一些官员到来,有牧政院下主政一方的,小到县尊,大到州牧。有御法院下的各级御法使。有擅治安的,有擅农事的,有擅经济的,各色各样。 “看来有大动作啊。” 有人低声道。 这时候,易阁天官阎尔梅与人道监监事张鸣同至。 一番见礼,阎尔梅开口道:“急切将诸位臣工请回来,是有大事相托。” 他顿了顿:“此间大事,具体事宜,由人道监张监事向诸位臣工解说。” 张鸣起身,微微一礼,正色道:“陛下一统本星至今已越半载。在西域终战之前,陛下便已制定好关于帝国下一步的对外战略。” 对外? 不少的臣工都露出疑惑之色,唯有州牧一级的大臣,皆有所恍悟。 “本星混一,然帝国的脚步不会停止。”张鸣道:“扩张和拓展,是帝国永恒不变的战略。” 随后,张鸣便将跨层面跨空间的战略计划一一道出。 数十位臣工听完,多瞠目结舌。 许多人以为帝国混一本星,便至九五,合该停下脚步。但跨层面跨空间的战略计划却打破了这一认知。 “张监事。”在场述职者官位最高的空桑州牧周致和道:“如此讲来,今日我等至此,莫非便是为此战略计划?帝国跨层面跨空间已有成果?” 张鸣微微一笑,道:“周大人听我道来。” 道:“在结束西域终战之前,陛下便已在虚空之中索拿到三个人道世界的超空间坐标,并早已开始传送门的建造事宜。西域终战之后,传送门建造成功,对传送门彼端的人道世界的探索,在彼时便已拉开序幕。” “数月至今,已对第一、第二界进行初步探索。第一界暂且不说,第二界探索之事由军机府前任大将军朱炳琨亲自率领,并已占据相当于帝国一州之地的区域。传召诸位大人述职,便是为了此事。” 这一下,所有人都明白了。 便听张鸣道:“此事依照陛下旨意,遵从自愿的原则。愿意去最好,不愿去亦无妨,换人便是。陛下的旨意我这里已传达完毕,作何选择,诸位有一天的时间。明日此时,便要有定论。” 随后与阎尔梅道:“这里便交给阎大人了。” “你自去。”阎尔梅笑道。 待张鸣走后,阎尔梅拍了拍手掌,止住臣工低声议论,道:“帝国的未来是无法预料的,但必定深不可测,高不可攀。跨层面战略是陛下既定的战略,无可更改。帝国的脚步不会停止,眼下刚刚探索第一第二界,日后还有第一百、第二百界,官员跨层面任职,此时稀奇,日后未必。此间抉择,本官不作定论,然有志于帝国发展的官员,必定不会放弃这样的机会。” 他站起来:“尔等好生斟酌,明日本官再来问你们。” 阎尔梅走后,立刻便议论开来。 “自西域终战过后,帝国便有意无意的宣传一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事。如今看来是为跨层面战略计划做铺垫无疑。” “我原以为帝国到现在已经是极限,却到头来井底之蛙。跨层面,啧,好大的战略。如今以世界为目标,陛下气魄,真个是高山仰止。” “自陛下起势以来,我神州诸夏变化便翻天覆地。你看如今,较之于十余年前,岂非天壤之别?这跨层面战略,无疑与陛下气魄一脉相承。” “没想到当官当着当着要当到别的世界去了,真是令人难以置信。此番传召述职,特别说明带上家眷,想来去彼端世界并非个人。能带上妻儿便好,否则这跨世界,怎么想怎么觉得有些远。” 有人问周致和:“周大人位高权重,或早有耳闻?” 周致和笑道:“略有耳闻。只是没有料到这么快。” 的确太快了。 以周致和州牧级封疆大吏的品阶,自然对跨层面战略有所了解。不过他的确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陛下气魄,囊括寰宇。这跨层面战略,理所当然。如今要去彼端世界任职,依我之见乃是好事。帝国本土已趋于稳定,人道功绩须得一点一滴连年积累,而若去彼端世界,则大有可为。” 看周致和模样,诸臣工知道,他已有决定。许多人便动心。有心思去彼端世界的,都在他面前露个脸,毕竟到了彼端,便是直属最高上司。 虽说大夏帝国的官员,无论大小,其功绩依人道榜定论,而非上司定论。但若与上司不和,上司要给小鞋穿,那也是轻而易举。小鞋一穿上,本来简单的事给你搞复杂,本来能捞到人道功绩的给你搞亏损,那就得不偿失了。 三十七章 跨层面统治 城头变幻大王旗,月余转瞬,扬南道已是换了主人。自那日会面慕缺,翌日朱炳琨便发兵急攻,先占了扬南道南方交通枢纽明阳,随后一东一南两相夹攻,在慕家的配合之下,不足月扬南道便全数落入朱炳琨掌中。 随后十余日,朱炳琨在扬南道掀起腥风血雨,以强硬血腥的手段推平了除开慕家等寥寥三个世家之外的所有势力。 这一举动令慕家等三个世家在随后的时间里无有不应。无论朱炳琨下达任何命令,都一丝不苟遵从,即便会损害自身利益。 留下三个世家,一则这三个世家言行清白。二则就是要他们做一个标杆,做一个引导。 此世毕竟世家当道,世家的声望深入人心。推平了其他所有的世家,朱炳琨需要留下慕家等三个世家为他安抚民心。 及至于帝国本土的官员抵达之前,朱炳琨做的并不多。除了甄选、募集了两万兵马,要求三大世家出力稳住局势之外,朱炳琨只带人剿匪,其他一概未做。 帝国的动作很快,这天朱炳琨接到传讯,立刻令人招来三大世家家主,慕缺、刘显田和孙黎。 “我知尔等必有诸多疑惑,今日便揭开谜底。” 多的没说,当即带上三人,乘坐一辆在此世刚刚制造出来的第一代元器运输车,直奔大南山中据点而去。 朱炳琨占领扬南道才不到半月,但一些奇奇怪怪,令人瞠目结舌的东西,已经陆续显现。 譬如这元器车,在几天前就已下线,并投入使用。 江扬通往大南山据点的路,已经修筑起来。有元器为辅,并未征召多少工人民夫。 慕缺三人坐在宽敞的元器车中,透过透明的窗户,看着外面树木如流光一样向后退去,一个个面沉似水,都没有说话。 恍然只觉片刻,车便停了。走出来一看,一座两山间恢弘的金属堡垒出现在眼前。 只看到那朱将军上前不知做了什么,分明浑然一体的堡垒打开了一扇门户。 “随本将来。”朱炳琨招了招手。 三人连忙跟上,走进了这座堡垒之中。 在一座宽阔无比的大厅里,湛蓝的光辉闪烁。慕缺三人浑浑噩噩的看着一座光芒四射的门户从虚空中展开,一些人走出来。 朱炳琨上前:“本将候诸位久矣!” 周致和峨冠博带,一身华贵官服,上前揖道:“学生周致和,大将军有礼!” 余者皆拜。 朱炳琨哈哈一笑,忙道不敢:“我早已卸任,不敢当诸位大人大礼。此间许多要务还等着诸位处理,走,出去再说。” 然后吩咐身旁甲士:“留待接收后续的工匠和生产线。” “喏!” 再与慕缺等一番见过,这才走出大厅,在一偏厅里奉茶。 “关于此世的各种信息想必诸位大人已经心里有数,本将这里就不多说。”朱炳琨开口道:“陛下遣诸位前来,目的为何,亦勿须多言。在帝国大举展开跨层面战略之前,一块稳定的跳板必须要建立起来。” 顿了顿,道:“这三位此前已作介绍,乃是扬南道少数言行清白的。此世世家当道,要打造一个稳固的前沿据点,暂时少不得他们。怎么用,便是诸位的事了。” 便对慕缺等三人道:“周致和周大人是陛下钦点的州牧,日后尔等三人,皆归他调遣。” 慕缺三人暗暗叹气,齐齐起身道:“遵命。” 又与周致和再次见礼。 周致和笑道:“三位不必紧张,亦不必多想。陛下历来对有功之人不吝赏赐,只管好好为帝国做事即可。” 随后对身旁的吏员点了点头,吏员取来三封诏书。周致和将诏书一一递给三人,道:“暂时三位作本官赞画,为帝国统治扬南出谋划策。” 而三人此时,已呆滞愕然。 却是接到诏书的瞬间,便已被纳入人道榜。相关于人道榜的种种奥妙,许多信息涌上心头。 三人如何震撼,勿须赘言。 周致和等文官抵达之后,朱炳琨将一切政务交还,只专注于军事。募兵、练兵,并封锁扬南州通往外界的一切信息。 暂时而言,在周致和等人没有将扬南州理顺之前,这里的消息是不会被泄露出去的。 等到周致和这一批文官取得扬南民心之后,才会进入下一步进程。 在扬南之外,无论是隋国还是各大世家或者起义者的眼中,扬南道已经被某个起义者占领,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信息。 理顺、统治,大发展。这是套路。 统计丁口、土地,分发土地,普及良种,颁布大夏律法,建设交通体系,普及教化体系,一桩桩一件件,有条不紊的施展开来。 同时竭力搜集此世的信息,并搜罗各种文明精粹——书籍、修行法门等等。 三大世家在这个过程中出力甚多,而等到扬南州进入大夏节奏之后,三大世家并未如他们担心的那样被抛弃。三大世家的家主得到了帝国的爵位赏赐,虽然只是三等公士,但有了爵位便是贵族,不同于以往——实际上他们在隋国也是有爵位的,但隋国的爵位与大夏相比,可不是云泥么? 当然,三大世家控制的土地、对文化的垄断,早已烟消云散。逐渐转为商业贸易为重的商业家族。 同时,三大世家的家主,也成为帝国官员体系的一员,正式做官了。 对于三大世家而言,越是接近大夏体系,便越震撼。不单单是在统治过程中层出不穷的新鲜东西,最令人心服口服的,还是完善的人道体系。 在这个体系之中,没有居心不良者生存的土壤。一切都要靠人道功绩说话,人情关系、利益来往,都要围绕着人道体系重新建立。 不符合的必定被淘汰,符合的才会在这个体系中走的更远。 无论是情愿不情愿,他们都会逐渐被这个体系融化,成为其中的一份子。同样,也对隋国的未来,有了极明确的认知——这个世界,最终必定是大夏的一份子。 作为最早归附的他们,这是一个很大的优势。 三十八章 十六年 第一界的进展陷入迟滞状态,在帝国没有拿出针对性的方案之前,没有针对性的手段诛灭第一界灭世黑手之前,必定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但洛杉矶据点的发展,是毋庸置疑的。 几个月过后,到华夏纪十六年年关前夕,据点准备过新年的时候,整个洛杉矶已经被据点全部占领。 据点不会继续扩张,但眼皮子底下的洛杉矶城是不会放着不管的。 第一界的整体局势,已经发展到最衰微的时候。遍布整个星球的活死人果然如同那些邪教徒所说的,进入互相吞噬阶段,于是诞生出了许多强悍的‘净世者’。 这些净世者在体魄层面几乎不差于帝国最精锐的战士,而他们的破坏力,在某个层面上讲,比帝国的军队还要恐怖。他们拥有极强的邪气感染力。 那些逃过一劫最初没有被感染成活死人的普通人,在面对净世者的时候,瞬间就会失去生命,并转化为活死人。 据点与第一界其他幸存者基地的交流逐渐频繁,也得到越来越多的信息。在净世者开始显露之后,许多中小型的幸存者基地被一一破灭。便是一些大型基地,如果没有强有力的防御手段,也在净世者的进攻下破灭。 第一界普通的热武器无法对净世者造成较大的伤害,而且净世者还有极强的自我恢复能力,断手断脚根本不是个事。 只有那些有灭世前国家背景的大基地,才有抵挡净世者的底气。 但也仅此而已——邪教徒的存在,给幸存者造成了巨大的麻烦。就算是国家背景的大基地,也无法彻底清除邪教徒的存在。 很多大型基地,都是在邪教徒和净世者内外夹攻之下完蛋的。 第一界在鼎盛的时候有超过百亿的人口,在灭世灾祸发生的阶段,有超过九成的人口被邪气侵蚀转化为活死人。 而这数量巨大的活死人,是诞生净世者的肥沃土壤。 按照许多幸存者基地的统计和计算,大概每一千活死人互相吞噬会诞生一头净世者。一千比一的比例,放在百亿的基数上,可以预计最终会诞生的净世者会有多少——以千万计! 在越来越多的净世者诞生的背景下,幸存的人类生活环境将会越来越严酷。 在第一界本土幸存者基地势弱的时候,大夏帝国的洛杉矶据点则愈发繁荣。 不是没有净世者来这里找麻烦。相反,比起其他的,比如东海岸那边的美利坚国家基地,欲图破坏洛杉矶的净世者数量至少是十倍以上,但在真元器炮的威力之下,净世者是不足为虑的。 陆陆续续有许多周边的中小型基地被攻破,那些净世者似乎有意赶着残余的幸存者向洛杉矶基地冲过来,而唯一的结果就是给洛杉矶基地增添丁口。 到如今,大夏帝国洛杉矶据点里拥有的人口已经破十万。 这个据点的型态格局,逐渐在向大夏帝国演变。无论是建筑风格,还是行为手段。 譬如那些幸存者,如果要生活的更好,就必须要向基地的统治者靠拢。而靠拢的基本前提,是会说汉语。 这是帝国一直以来的处理办法——打下一个地方,统治一个地方,首先从语言开始。当地的人如果要在帝国的统治下活的更好,得到更多的权益,那就必须要抛弃他们原本的东西,学**国的东西。 学**国的语言,遵循帝国的文化习惯,遵从帝国的律法,在帝国的教化中一步步逐渐融入,成为帝国的一份子。 华夏纪十六年到来了,帝国掀开的新的一页。跨层面跨空间战略的相关一些信息,逐渐披露、引导,在民间引起不小的反响。 帝国刚刚结束本星混一的战争,帝国的百姓还没有完全适应没有战争的时候,因此跨层面战略在民间而言,引起的波澜,都是积极性的。 当然,这也跟帝国的政策有关——从军、开疆拓土是百姓获得爵位,成为人上人最直接最便捷的路。 功勋但在马上取! 帝国与强秦、强汉有一些类似之处。不是彻底的耕战体系,但有类似的地方。 闻战则喜,这是嬴翌一直以来引导的结果。 当然,帝国放出的消息比较含混,除了金字塔上层的对此十分了解,百姓仍是有些云里雾里。 不过帝国军队的大调整和继续征兵扩军的行为,给人们放出了肯定的信息。 如果没有对手,没有目标,帝国不应该继续扩军,而应该削减兵力才是。 “在华夏纪十八年之前,帝国的总兵力必须要达到五百万。”这是嬴翌下达的命令。 大夏帝国十余年的发展,到混一本星之时,拥有的军队不过三百万而已。这个数目不多不少,与帝国的总人口和本星球的总人口及大夏人道笼罩之下真灵数获取的效率息息相关。 再则帝国军队的精锐程度,可以弥补人数的缺陷。 所以偌大一个帝国,到如今总人口近十亿,也才三百万军队。比例不过三百分之一。 就算扩军至五百万,也才二百分之一而已。 不存在养不养得起的问题——以嬴翌如今获取真灵数的效率,帝国再养一千万军队能够达到收支平衡。五百万不在话下。 相较于征兵,帝国军队内部的调整也在十六年年关的时候尘埃落定。 这个调整除了关于旧人去新人上之外,还有对兵种的调整。 陆军编制稍作削减,而空军编制增加,海军则削减到三个战区以下。 军队的发展,同样跟社会生产力紧密关联。在飞行类元器普及军中的前提下,空军的重要性进一步体现出来,而海军的重要性正好相反。 在嬴翌的计划里,所谓兵种,在未来会混一。不存在什么空军海军陆军的区别,只有一个兵种,全能兵种。 如今的调整,只是为兵种混一走出第一步而已。 海军大量削减,而且有很大的变化——海军不再负责海面战斗,而是水底战斗。海面的话,交给空军更好。 海面上的目标,对空军来说不就是活靶子么? 所以海军的战舰,已经演变成封闭式,类似于潜艇的舰船。他们负责水面下、海底上的空间。 三十九章 传送体系 “崭新的、强大的事物,在首要满足帝国本星的前提下,才有余力向附属世界推行。”嬴翌道:“强干平枝,是稳定的保证。对第一界、第二界,从基础做起,附属世界的工业,在帝国战略调整之前,要比本星本界低两到三个层次,且以商业性质的为主。” 掌控一个文明级的帝国,并非简单的事。作为文明帝国的主宰,嬴翌时时刻刻要保持警惕,他必须要对诸夏负责。 这是权力的本能,更是责任的本能。 他历来对权力抓的不紧,对文武官员下放权力,可以说在他穿越之前的时空都是不可想象的,幅度巨大。 而到了他这样的层次,享受或者其他什么,都已是云淡风轻的问题。更多的,还是背负着这个国家所带来的责任和巨大的压力。 他是开国之君,对帝国的期望是万万世。如何保证帝国的延续,而不至于波折,这是在他这个层次首先要抓住的问题。 帝国本身必须永远掌握着核心的,最重要的,有着决定性意义的东西。 军事方面的调整不急不缓的进行着,而治政方面,在面对跨层面战略的转折点前夕,同样要做精微的调整。 实际上关于这方面的调整,最多的还是在隐性层面,并补充一些律法条款,是潜移默化的。 更重要的是,无论第一界还是第二界,如今都还没有被帝国征服。一切都是准备工作,这也是嬴翌信心和气魄的一种体现。 他确定并相信帝国一定会征服它们。 当前,星空大开发计划的准备工作也已经进入倒计时。星空级的真元器飞行器的制造方案已经进入第二个完善阶段。预计在十六年年中,星空级的元器战舰将会上线,最多年底,第一批星空元器就会走下生产线,并进入由帝国主导的先期星空大开发。 对于星空大开发的战略计划,星空元器只是其中的一条腿。另外一条腿便是传送门。 在王玉龙主导的宇空殿主要人员全部传送至第一界的前提下,本层面空间传送的研究,早已移交给元炁殿的一个临时小组。较之于跨层面的空间传送,本层面的空间传送技术实现的要求要低得多,因此拿出成果不难。 何况王玉龙主导的宇空殿的研究成果并未被跨层面阻隔,每一个月,都会通过消耗人道国运,将研究出的资料传回来。 进展快,是显而易见的。 本层面的空间传送技术,已经有了成熟的实现方案。十六年新年过后,便会在本星进入实践程序。本星的跨域传送门,将会在十六年全部建造完成,为本层面的跨星球传送门的建造进行预热。 上元节,在嬴翌主持了规模宏大的祭祖和祭天典礼之后,新一年的各项规划便进入日程。 嬴翌召集易阁诸辅臣在天子阁对新的一年的规划进行最后的确定和商谈。 “民用级飞行元器的普及今年还要继续进行。”嬴翌道:“在华夏纪十八年,帝国进入跨层面战略计划之前,帝国本星要完成飞行类元器的全面普及。目标是五成——要求帝国本星有五成百姓家庭拥有一台家用型的飞行元器。” “陛下。”天官阎尔梅拜道:“今年为华夏纪十六年,至帝国跨层面战略实施还有两年整。要达到五成百姓家庭拥有一台家用型飞行元器的目标,两年可以达到。” “如此最好。”嬴翌摆了摆手:“淘换下来的落后的陆地、海洋型元器的处置,一部分回收回炉,一部分可以给第一界、第二界消化。” 诸辅臣皆以为然。 “在教化体系方面,于去年的基础上,做更进一步的调整——建立在跨层面战略的基础上,增添第一界、第二界的一些资料,务必令我们的新生代对帝国跨层面战略有一定的印象。” 顾炎武颔首应喏。 “第三个便是关于星空开发的准备工作。第一阶段的星空开发,由帝国主导,但同样需要民间参与进来。帝国主导,是为了立标杆、做模范。外星球的基地遵从怎样的规矩、矿物开采、运输、税务等方方面面遵循怎样的律法,帝国主导就是立下一个符合人道发展的标杆和模范,预防民间商人、百姓在开发外星球的时候秩序混乱。” 嬴翌道:“宇宙空间的开发,是一项崭新的事业,涉及到一些新的东西,需要在摸索中确定规矩。在这个过程中,需要观察民间的需求。第一阶段的星空开发,放出五到十个名额。” 辅臣们心里有数。 这五到十个参与第一阶段星空开发的名额,在不违背人道健康发展的前提下,有三分之一的名额会在帝国官员内部消化——这是满足人情关系。剩下三分之二的名额,必须要硬斗硬的选拔。 这是这些年来墨守的一种潜规则。 人情关系未必不好,未必会损害人道利益。但全都是人情关系则必然不可。新的东西的出现,代表着新的利益。而星空开发所代表的利益,是巨大的。决然是不允许被垄断的。 一切的行为,都要遵循人道健康发展的要求。一旦违背,必遭严惩。 而这个健康发展的要求,具体便体现在某件事处理的过程中,人道国运是增还是减,增加的幅度是否符合中枢元灵的预期。如果不符合,必定会面临人道监和中枢元灵的彻查,没有问题还好,一旦有问题,必定会被查出来,绝对跑不了。 而垄断,便不符合人道的健康发展规律。在人道尺度上,全民的提升,才是健康的,局限于某个特权阶层的提升,是不健康的。 所以很多会产生利益的国家政策,内部人情关系消化的,绝不允许超过三分之一。这是嬴翌默认的。总也要给官员们一些特权。 “本层面传送技术成熟,本星的跨域传送门的建立,准备工作做的怎么样了?” 嬴翌问道。 这项计划,在去年就已成型。并早已吩咐准备工作。 阎尔梅闻言道:“业已准备妥当。工部对相关传送门建造征地、拆迁、辅用材料,都已准备万全。” 又道:“预计中域传送门设立在帝丘外的飞行元器升降场畔,西域传送门设立在狮子河畔的波州飞行元器升降场附近,南域在海胶,东域在空桑,东南域在玛雅,荒域在望角。皆在飞行元器升降场附近。” 四十章 对接 传送门的建造是重中之重。 譬如帝国之前的交通体系,传送门则是帝国更高层次的交通体系的核心部分。 无论是跨层面的传送门,还是本层面星球内或跨星球的传送门,皆是保证帝国统治,稳定帝国秩序,推进帝国发展的重要保障。 以前的物资、商业、人口乃至于军事活动,依赖于海陆运输体系,及至于发展到空运,到如今以传送为核心。点对点,忽视之间的空间距离,完成最直接的对接。 这是一大跨越,是本质上的进展。 对于第二界而言,因其较之于第一界的优势,帝国在十六年加大了对第二界的投入。 首先是跨层面对应传送门的建造,优先级排在第一界之上。嬴翌陆续从元炁殿调遣了三支队伍传送至第二界,主持负责对应传送门的建造事宜。 至于第一界,因为对灭世黑手的忌惮,对应传送门的建造进入停滞阶段。因对应传送门未能建成,王玉龙等无法回归帝国,便在第一界据点中深入钻研传送门的理论奥妙不提。 当大夏帝国本界本星跨域传送体系建造成功,时间已是十六年秋。中域、南域、西域、东域、东南域和荒域六座传送门屹立起来,标志着帝国进入崭新的一页。 传送门的建立,对帝国的意义不言而喻。对百姓的鼓舞不言而喻。从此以后,跨域级别的远途交流被缩短到一瞬间,比县城之间的来往还要便利的多。 本层面传送技术较之于跨层面的传送,更简便优越的多。无论是对元炁的消耗,也就是八方塔输出功率、持续时间,要大的多,长的多。传送的效率也高的多。 六座传送门,以帝丘传送门为核心。帝丘传送门以九座新型八方塔为能源供给,可以持续不断的,每天十二个时辰不间断开启传送。其他五座传送门保持一天六个到八个时辰的持续传送。 而效率——传送门之间,对物资的运输,一次性可以传送多达十万吨的货物,一次性可传送的人数超过一千人。 这已经是十分了不起的成就了。 但对嬴翌而言,仍然不够。 这样的效率,在星球内部已经足用。但对跨星球的大宗物资传送,怕是还差了不少。 继续钻研传送技艺,完善、提高对元炁的利用效率和传送效率,是宇空殿接下来的第一要务。 这不单单关系到本层面的物资、人口和商业的流通,更关系到跨层面的稳定统治。 毕竟当前的跨层面传送门,一次性传送不能超过五十人,物资不超过十吨。这样的效率实在太低。 若有朝一日,帝国下辖的界面发生了特别的事,而这样传送效率便无法令帝国做出最快、最有效的反应。 十六年秋,帝国开国庆典前夕,本星跨域传送体系完成。与此同时,第二界跨层面对应传送门,也在庆典的前一天完成建造。 双喜临门,无外如是。 第二界,扬南州天南府。 经过近一年的发展,原扬南道、今扬南州,已是日新月异,面貌翻天覆地。周致和在这近一年中,做了许多工作,因地制宜的,将帝国的制度、律法等方方面面,在这块土地上实现。 较之于周致和履任之前,扬南州的面貌,已经趋近于帝国本界十年前的一些稍稍落后的州治的层次。 这一年来,随着此界隋国统治的愈发衰弱,扬南州周边各道的起义浪潮更是轰轰烈烈,许多百姓活不下去,逃难逃到扬南州,被这里的一切吸引,在这里定居。 短短一年时间,扬南州人口大爆发。从周致和履任时统计的二百七十万丁口,暴增一倍,接近六百万人口。 为了安置人口,发展内政,周致和与朱炳琨商量着对扬南州西十万大山中的蛮人发起了两次军事行动,俘获超过十万蛮人奴隶,并将扬南州的面积,拓展了近一倍,虽然拓展出来的土地以山地为主,但同样可以发展——帝国有的是可以在山地种植的经济作物、药材。 扬南州如今的现状,在大夏帝国本星不算什么,但在此界,绝对是独一无二的。 不过随着爆发式的发展,一些问题也陆陆续续的出现了。 “对应传送门建造成功让本官松了一口气。”站在庞大的传送门下,周致和叹道:“这一年来扬南大发展,但在发展之中,积累了许多问题,有赖于帝国本界消化。如果传送门还不能建造成功,本官这里就必须要更易政令了。” 发展会带来问题,尤其是一个封闭的地方。比如扬南州。 扬南与此界其他地方交流不多,而扬南生产的许多东西,实际上在其他地方也就一个新鲜劲儿。任何一种元器,都依赖于八方塔的能源供给。而未曾统治的地方,是没有普设八方塔的。 而许多经济作物、药材,其深加工,也同样依赖于帝国的工业体系。在此界是无法进行深加工的,就算扬南州本身已经建立的一定的工业基础,但产出过剩! 如今跨层面对应传送门建造成功,扬南州便与帝国本星直接联通。各种产出,便有了一个巨大的消化市场。 对此,慕缺等本界人士深有感触。 从世家转变为以商业、农业为主的家族,他们也已经囤积起了大量的原材料,而没有地方消化。 如今传送门建成了,他们也松了口气。 同时,慕缺、刘显田和孙黎也心中激动不已——因为他们接到特别诏令,邀请以他们三人为首的本界人士前往帝国本星参加帝国十六年的开国庆典。 “三位回去好好准备,下午未时至此集合。”周致和道:“本官这里恭贺几位得到至高无上的陛下的接见。” 慕缺按捺住心中激动,诧异道:“周大人不去?” 周致和笑道:“传送门建立成功,扬南州便有许多政务随之而来。陛下亦未召见于我,我自不能擅自离开。” 又道:“到了帝国本星几位把心放平静一些,休要处处差异。几位是本界人士,亦有独到的优势。此番去帝国本星,本官还要拜托诸位沟通商业。” 当然,这是客气话。 跨层面对应传送门建造成功,嗅到味道的帝国商人必定会迫不及待的涌入第二界。不过正如周致和所言,慕缺等是这边的地头蛇,有自己的优势。 四十一章 共天 于周致和而言,第二界传送门的建成,意味着帝国对第二界形成直接干涉局面,意味着扬南州五百万丁口正式纳入帝国治下。 人道卡的发放,已迫在眉睫。 虽因帝国在第二界只有一州之地,区区一块跳板,远未能将第二界圆满纳入大夏人道,使得人道卡在只有在传送门开启的时候,才能恢复一些基本功能,但早日普及人道卡,是身为州牧的周致和的重要任务。 帝国十六年开国庆典并非大庆,至今为止,大庆止帝国十年举行了一回,余者每年皆有。总的来说,止于与民同乐,并不大肆操办。 邀请第二界人士作为嘉宾,大抵也就是让他们见见世面,实际的意义并不大。 将忐忑的慕缺等人送进传送门,周致和回到天南府,立刻下达了普及人道卡的政令。 较之于第二界,第一界则没有任何受到邀请的嘉宾。第一界的形势太过复杂,须得有个预防。嬴翌对第一界灭世黑手足够高估——能将一点神魂烙印藏在一条残臂之内偷渡,这样的敌手非同小可。 开国庆典的举办,勿须详细赘言。无外乎召集宴请文武,出宫与民同乐,最多再通过中枢元灵向帝国的所有子民讲几句话。 没有耀武,没有扬威,算是较为平淡。 但即便如此,一趟流程下来,第二界数十位来客仍被震的麻木。大夏本星的文明层次,让他们看不懂,但就是觉得好厉害的样子,不明觉厉。 “如此帝国,何其强盛!” 慕缺的人道卡放在案几上,面前一幕立体留影投射,是一颗缓缓旋转的星辰,大陆、海洋、岛屿、山川、河流,如身临其境。 他伸手好似捏住实物往旁侧一拉,星辰被拉走,留影变幻,却是一个民间的元器制造商的广告,小到日常用品,大到陆路运输元器,是应有尽有。每一样元器的数据都一目了然,看的人目不暇接。 与慕缺一样,孙黎、刘显田也如一稚子,玩得不亦乐乎。当然,也不尽然是玩,同样也是在了解帝国本星的状况。 他们查阅了帝国本星各项资源的出产、价格、成品加工流程,等等凡此种种。渐渐心里有了想法。 作为第二界的地头蛇,他们有自己的优势。自周致和治理扬南道近年以来,他们响应转型,如今亦有了新的事业。 比如慕家,从原本以垄断文化为主,畜牧为辅的世家,转变为以药材种植和改良战马饲养为主的商业家族。扬南州向西十万大山扩张的土地,有一部分被他们买下,如今已进入盛产期,正是需要变现渠道的时候。 来到帝国本星,除了参加庆典,便是为自己,为扬南的商业寻找出路和渠道。 所以要了解帝国本星的商业状况。 不过还没等他们主动去找,帝国不少商人便已主动找上门来了。 这里便不细表。 却说庆典之后,一项新的政策及相关法令随之颁布。 “随着帝国百姓平均体魄素质的增长,随着以大复仇、大一统、扩张拓展思想为核心的帝国文化的深入人心,民间的厮杀、斗殴等事件频频发生。”御法院法务总理大臣王夫之上书道:“不利于帝国治安,不利于民间稳定,不利于人道发展,恳请陛下下诏立法,杜绝此类治安事件根由。” 对于王夫之的折子,嬴翌看了便丢在一边,然后召集阎尔梅、王夫之等易阁辅臣商议。 “襄公复九世之仇,春秋大之。”嬴翌淡淡道:“子夏亦曾问夫子:居父母之仇,如之何?夫子答曰:寝苫枕干,不仕,弗与共天下也,遇诸市朝,不反兵而斗。” 又道:“九世犹可以复仇乎?虽百世可也。孔子曰:王道复古,尊王攘夷。十世之仇,犹可报也。” 见诸臣默然,嬴翌又道:“朕赋予百姓报仇的权力,就是要给百姓一把保护自己的刀,让那些为所欲为的人有所顾忌。王卿的折子朕看过了,如许年来,民间确多有复仇而杀斗者。或为父母之辱,或为亲朋之义,朕以为可也。不过王卿之言,亦未尝没有道理。复仇归复仇,须得不能扰了律法秩序。” “设共天台,以为杀斗之所。” 共天,不共戴天。复仇之所。 归人道监之下,以府为单位,一府设一台。若有父母受辱、亲朋被欺者,于共天台约斗,或以胜负,或以死活。 杀斗之后,恩怨一笔勾销。 自然,其中涉及许多细节,皆有中枢元灵查实。约斗双方,要有必然的理由方可杀斗于共天台上。 共天台的适用范围,局限于民间。至于官员为非作歹,实际上不需百姓复仇,嬴翌早将其拿下——中枢元灵一月一次的人道功绩监察不是闹着玩的。 再则百姓向官员复仇,多半是不成功的。官员享人道便利,便是寻常的小吏,也极强大。百姓必然不敌。 反倒是民间的恶霸、为非作歹的歹人、为富不仁的富商,这些人才最有可能祸害百姓。而他们并无官员便利,就个人而言,并不比百姓强大。 有中枢元灵居中查实,亦不必担心有乌龙事件。 因此这项政策很快落实下去。 说起来嬴翌早就等着官员上这样的折子了——帝国文化的核心思想,类似于强汉,趋近于公羊春秋。其中讲究一个大复仇主义。 这便使得民间百姓极为彪悍,刚烈,有极强的战斗力。 便是到汉末时期,这样的事也层出不穷。夏侯惇曾为师报仇,杀人于市。典韦曾为友复仇,杀人于家。 可惜到汉末时候,大复仇主义已经凋零。但官府对于复仇杀人事件,大抵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强汉之后,诸夏的文化思想的发展,逐渐偏离原始的古典的儒家思想,一次次的阉割,令百姓成为绵羊,不复彪悍刚烈血性。于个人忍气吞声,历来顺受。于国家软弱可欺。悲也诚哉! 然而这是一种趋势——历朝历代,官员若失了守卫,与百姓有何异处?一根棍子也能打死。富商、豪强、恶霸、劣绅亦有何异?一根棍子能打死。因此他们联合起来,要把这种威胁到他们自身的东西,一刀切掉。 这就是思想阉割的根由。 四十二章 复仇 阉割了思想,扭曲了圣贤们的教导,什么狗屁以德报怨,都是这种背景下的产物。 我欺负了你,打了你爹,杀了你妈,干掉了你朋友,你还得以德报怨。这是什么道理?! 这没有道理。 至于寄期望于法律... 大夏帝国发展到现在,新的阶层形成,新的利益网络交织。民间有钱有势的,与官员联系渐渐紧密。官员没有这方面的顾虑,但他们有。于是他们会从方方面面推动,以期消除这种能够威胁到他们生命的东西。 家财万贯,抵不住人家一刀,不敢肆无忌惮,这有什么意思? 当然要消灭掉。 但嬴翌决然是不允许的。 官员有人道榜监察,一个月梳理一次,可以保持长久的清澈。但民间的豪强却没有人道榜实时监测,所以他们有动机、有能力、有机会肆意妄为。所以嬴翌也给他们一个最直接的枷锁——复仇。 钻人道榜监察的漏洞,欺压百姓、肆意妄为,那就给百姓一把刀,让你胆敢欺压,便要把脑袋挂在要带上。 配合律法,必定会对帝国的中间阶层形成强大的束缚力。如果只是律法,有钱有势的人是有机会逃脱制裁的。 王夫之未必不知道这个道理,只可惜,作为新旧交替时候的文人,他还有着旧时代的一些观念,有其本身的局限性。 好在帝国的第二个十年即将过去,新生代、在新思想下成长起来的这一代,即将步入中枢。 还有四年。 嬴翌是这个帝国的主宰者,文明的指引着,乾纲独断,一言九鼎。他有心要推行某个政策,无人可挡。 ... 慕缺等人与好些大商人见面,达成了诸多口头或书面的契约,心中放松,便离开宿处,打算到处走走。 他们在第二界的扬南州,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但在帝丘,却什么都不是。这里就算是一个普通百姓,其精神面貌、气质,都令人侧目。 帝丘作为帝国的中心,这里有最大的官,有最富有的商人,有最骄傲的百姓。 一天游览下来,见闻惊叹。一回到宿处,正逢着帝国颁发的‘共天台’相关政策。 人道卡上一目了然。 这一看,看的几人默然无语。 良久慕缺道:“如此一来,为官者有人道榜监察,为富者有共天台为威慑,不知多少人该战战兢兢,生怕平素言行过头喽。” 心里终归有些不舒服。 作为第二界固有的统治阶层,他们拥有随意处置百姓的权力和能力。如今归了帝国,虽然知道不能肆意妄为,但毕竟有种物伤其类的感受。 但在国家和文明层面而言,这却是一件好事。能够长久的,保持各个阶层的清澈,敦促其不能肆意妄为。这是一个文明帝国长治久安、绵绵延续的重要保障。 在共天台设立的第一个月,整个帝国各域各州府,便有上千起复仇约斗事件。 在共天台上,有数百个恶霸、豪强丢掉性命。剩下的无不是缺腿缺胳膊。 “恶霸、为富不仁者须得谨防。但民亦有刁民。”嬴翌如是对张鸣道:“你看这一番约斗,竟有翌此讹诈的。不出钱就以莫名其妙的理由约斗复仇,真个是令人地笑皆非。” 是的,正如‘碰瓷’一样,百姓并非全都是好的。有道德底线低劣的,借此机会讹诈。不过他们失算了。 为保证共天台的公正性和威慑性,中枢元灵一直死死的盯着。 那些‘碰瓷’的一个个全都被抓起来丢到奴工营深造去了。 复仇要有正当的理由,共天台不是给人讹诈赚取利益的工具,这是一个引导思想的保证、民间泄洪的出口。 要规范中间阶层的德行,同样也要规范百姓的德行水准。不偏不倚,有理有据,才是道理。 “通过这样的手段,动用百姓的力量,将害群之马率先找出来。”嬴翌笑道:“真正的恶劣者,共天台上必定活不了。” 就算被复仇者很强大,但只要他的确恶劣无比,嬴翌敢保证,他上了共天台绝对走不下去。 实际上如果不是大夏帝国有自身的独到之处,共天台早晚也会废弃。 怎么说呢,民间被复仇者,比如有钱有势的恶霸豪绅,他们可以动用的资源远超百姓。百姓可以通过修行武经来强大自身,他们也可以。而且他们有钱,可以用更好更多的丹丸药材,比百姓修炼的更强大。上了共天台,就是包赢的局面。 但共天台控制在嬴翌手中,这才是根本原因。上了共天台,嬴翌让他死,他就得死,再强也活不了。 再则民间百姓也未必不强大——说不得这家百姓子女从军的,人家战场上下来的,强大无比,上了共天台,谁欺负谁? 慕缺三人此时就在帝丘的共天台下,正有一场复仇约斗即将进行。 帝丘的共天台自然是最早建成的,只用了一天而已。不过丈余高、方圆三十丈的石台而已,垒土然后埋入一座老旧型号的八方塔,用凝土成泥的元器碾一遍,再铭刻一组元符阵列即可。 复仇约斗即将开始的时候,共天台周边升起一堵半人高的墙。同时,立在共天台下的告示板上,会有中枢元灵宣示双方约斗的理由和身份来历。 这一场复仇约斗,乃是为母复仇。 却是一个老太太被欺辱,并受伤,其子为其报仇。经查,理由充分。被复仇者是一个富商之子,其纵马撞伤了老妇人,并言语辱骂,极尽恶毒。 随后双方上场杀斗。 结果很快出来——富商之子被斩下头颅,为母复仇者乃是军中将士,只用了一招就杀了他。 电光火石,事情就完了。富商老泪横流,抱着其子尸首痛苦,却还受到中枢元灵的警告——此间事毕,恩怨一笔勾销。若敢肆意妄为,必严惩之。 像这样的事,从此以后在共天台上比比皆是。也许有瑕疵,但总的来说毕竟是好的。 良善者有发泄怨恨之处。作恶者有前车之鉴。 浪荡的混子再不敢随意辱人,有钱的富商加强了对子女的教育,平素行为也不敢越雷池一步。 四十三章 升空 九五,飞龙在天。于人于物于事,是最辉煌,最高光的时候。而这,也是衰落的前兆。 所以九五不好。把九五当作一个永远无法完成的目标,永远处于朝着九五的目标前进的路上,每一个高峰都不是最高峰,这需要引导者具有无穷高远的眼光和实现的手段。 在这条路上,容不得迟滞,容不得波折。一旦陷入迟滞,陷入波折,大势就有反转。 所以时时刻刻保持着有进步的事可做,而非得过且过,无论对个人还是文明,都是最优的方法。 大夏帝国一直在进步,这是毋庸置疑的。遵循人道健康发展的定律,文明必然是进步的。 新的事物时时刻刻在诞生,开拓进取的核心永远不会改变。 当第一艘星空级元器腾空而起,划破长空进入大气层,帝国进入崭新的一页。 星空大开发的战略,是必要的,也是紧迫的。本星资源有限,而帝国的跨层面战略,需要更多的资源来支撑。 在这方面,有两条路可走。 第一条就是开发星空。从其他的宇宙中攫取大量的必须的资源。 帝国发展到现在,短短的时间里,成为一个有能力有资格进行跨层面扩张的文明,其中消耗的资源,是不言而喻的。帝国的元器工业,建立在以金元合金等五行合金为基础的基础材料上,但这些材料需要金银等贵重稀有金属合成。 而金银等贵重稀有金属在本星的储量,是有限的。 更高等级的灵材,亦需要大量的基础合金材料来合成。要完成材料的换代,需要海量的资源。 现成的,唯有星空中的其他星球。 第二条路,便是从帝国的根本核心,从元炁入手。如果完美的把握元炁与物质之间、物质与物质之间的生克转换的道理,便可以通过元炁将木头变成金子,将金子变成泥土。 一旦钻研出普适性的物质之间生克转换的技艺,所谓稀有贵重金属便不再是限制帝国发展的因素。抓一把泥土,就能转换成任何所需要的材料,至少能在很大程度上解决文明发展对材料的需求。 而要完美解决,只通透物质之间的转换技艺还不够。这种技艺,要转换所需的材料,需要消耗另外一些物质。不论消耗的物质有没有价值,本星储量也就这么多。就算是泥土,海水,一颗星球上也是有数的。 唯有通透元炁直接转化物质的道理,借用宇宙间循环着的无处不在的元炁海洋中无穷的天地元炁,无论需要多少材料,都可以直接转化过来。 如此,即便大夏帝国放着广袤的宇宙星空不顾,也不会缺少文明发展的土壤。 但这种技艺的高深层次,还不是大夏帝国如今可以企及的。然而帝国对原材料的需求,已经迫在眉睫。 因此星空大开发,势在必行。在元炁与物质、物质与物质之间转化没有研究出普适性的技艺之前,必须要有海量资源来源。 星空级元器是在星球内元器对五行元磁之力运用的基础上,更深入钻研的成果。 在星球大气层以内,元磁之力的奥妙,着重体现在反重力及多面推动方向变更的运用上。到星空中,元磁之力的运用,更趋向于定位。星空中各个星辰散发的元磁之力是不同的,通过星辰元磁之力的不同,在探索陌生星空之时,便可以定位各个星辰的实时具体位置,从而构筑星图,而不至于迷失。 而在飞行方向的变更方面,变化不大。至于反重力侧,在星空中是没有太多的运用余地。 第一艘星空级飞行元器的体型并不大,较之于许多星球内飞行元器都要小的多,大抵第一次进入星空,有一些实验性质。 操作者是元炁殿下负责钻研星空级元器制造方案的供奉小组。他们随这艘元器一同升空,进行一些相关数据的搜集和一些功能的检测实验。 较之于星球内飞行元器,星空级元器除了在五行元磁技艺方面有了更深层次的进展之外,最大的一个区别,在于可循环的封闭式内部空间。 一艘星空级飞行元器,必须要拥有一个类星球环境的生活空间,以便于驾驭者生存。可以自产水、滋生空气、种植蔬菜,甚至可以养殖禽畜。 这种技艺,亦是帝国开发外星球的必备。要在各种环境恶劣的星球上开采矿物、生存,必须要有营造类本星气候环境的技艺。 运用到星空级元器上,只是一个小小的尝试。 星空级飞行元器有着强大的动力,其使用的最新型的八方塔,可以持续不间断的满足内空间生存、攻击、防御等一切需求。离开本星大气层进入星空之后,可以在短短三秒之内,将速度提升到最大——秒速可以达到一百到一百五十公里的极限速度,接近光速的一半。 实际上速度还可以更快,但元器的材质却成为提速的关键障碍。第一代第一艘星空元器的材质,并非灵材,而是金元合金等基础五行合金。即便这艘飞船铭刻有拥有驱动天地元炁加固船体的禁法,也无法将速度再提升一个层次。 除非整体全部用灵材五行之精铸造,否则一百五十公里是秒速便是极限。 但灵材级的材料,如今产量极低,而且大部分要用在传送门的建造上。要将之作为普通材料用来建造星空飞船,恐怕还需要一定的发展时间。 灵材的合成技艺已经趋于完善圆满,但合成灵材对基础五行合金的量有着巨大的需求。五种五行合金,各一百份才能合成一份灵材。这才是限制灵材产量的关键因素。 这也是嬴翌如此迫切的推动星空开发计划的主要原因。 帝国需要海量的自然材料,需要从其他星辰上开采。 第一艘星空飞船升空而去,除了对飞船性能的实际检测之外,还担负着对附近几颗星球的初步探察之责。 包括月球、金星、火星在内的三颗星辰,三个月的探察期。包括对三颗星球的大环境、开发基地的初步选择等等。 四十四章 产能 第一趟星空之旅,嬴翌并未参与。但他站在大气层外,目睹着帝国第一艘星空飞船射离本星。 嬴翌突破生命桎梏,练成法力,修成灵识,至今已逾年余。如今他法力日渐深厚,体魄愈见强横,已经拥有了在宇宙星空之中短暂生存的能力。 如这般屹立于大气之上,面对星空,脚踩星辰,已不是第一次。 每每如此,便有种天地都在心中的感觉,但同时,亦觉自己渺小。这是一种矛盾的感受。 望着瞬间化作一点的星空飞船,嬴翌目中光芒四射。飞船的第一站便是月球,距离不过三四十万公里。嬴翌有种跃跃欲试的感觉,以他如今的法力和境界,肉身跨越这段距离,应该可以勉励坚持。 但毕竟还是按捺下了。 星空中有着无处不在的危机,远处那颗散发着无穷光热的恒星,释放着她无尽的力量。离开星球大气层的保护,嬴翌必须要用自己的法力去消磨这无处不在的危险,这是巨大的考验。 面对持续不断的,无穷无尽的各种元炁辐射,嬴翌需要有更浑厚的法力和更强大的肉身——要在穴窍之中孕育出‘神灵’,肉身才有完美抵抗各种元炁辐射的能力,从而在星空中闲庭信步。 世界就在脚下,嬴翌背负双手,站立良久,转身化作一道流光,跌落下去。 ... 回到帝丘,嬴翌直接去了元炁殿。 第一艘星空飞船升空的同时,第一批星空飞船已经进入紧张的建造过程。星空飞船的建造场地,就设立在万寿山元炁殿旁边。向东延伸,占地五万亩。 暂时而言,星空飞船只有两个类别,以大小功能区份。小型星空飞船就是刚刚升空而去的那种,大型的则不可同日而语。 乾天鸾属甲型,便是这种大型星空飞船的型号。与之区别的,小型的,便是乙型。 甲型星空飞船头尾长达三公里,宽两公里,可运载乙型飞船一百五十艘,一次性可运载物资超过三百万吨。 这是一种工程飞船——其担负着的,是先期在外星球建立基地、建造传送门的责任。 当然,若附加上武器系统,那便是一艘战争飞船。不过暂时而言,帝国的对外战争,还没有这样的需求。 “这样一艘甲型星空飞船,需要六台新型八方塔为能源供给。”星空飞船制造厂的负责人,亦即星空飞船方案研究供奉小组之首,元炁殿的一位修道士供奉道:“如果附加大小类型的元炁炮和元炁防御禁法,要满足其元炁消耗,则需要十二到十六台八方塔。” 嬴翌望着巨大工棚中这架逐渐已经成型的甲型星空飞船,微微点了点头:“汇聚、传输,对元炁利用率更高的八方塔已经迫在眉睫。” 不单单是星空飞船的需求,更有传送门的需求。 当前最新式的八方塔,较之于最初代八方塔,其对元炁的汇聚和传输利用率,已经高出千百倍不止。然而还不够。 一座本星内跨域传送门,便要十多台八方塔。跨层面传送门更需要近百台八方塔。区区一艘星空飞船,便要十来台。 这不但浪费材料资源,更是一种技艺的不成熟。 八方塔的更新换代,其技艺的提升,必须要尽快。 嬴翌琢磨着应该再放出一些新的东西给元炁殿了。 观摩完星空飞船的建造程序,嬴翌道:“这座星空飞船建造基地还需要继续扩大,提升产能。未来两年内,帝国的星空开发计划必定如火如荼。如果产能跟不上,于国策有碍。” 便问:“以当前基地的规模,产能如何?” 供奉答道:“全甲型飞船的产能半年三艘,全乙型飞船的产能半年应该可以达到二百五十到三百艘左右。” “太低。”嬴翌摆了摆手:“扩大产能势在必行。” 回到紫禁,嬴翌在天子阁召见大臣,下达扩建飞船制造基地的旨意。 实际上关于飞船产能的问题,易阁造有计划。只不过计划还在书面上。如今就要立刻落实。 按照资源就近的原则,将在除开中域帝丘之外的南域、东域、东南域和荒域择地修建飞船生产基地。 许多准备工作都已经完成,嬴翌命令一下达,立刻就可以进入建设阶段。 如此一来,帝国本星将拥有五大星空飞船建造基地。将会从原有的各大元器工业区分流一批设备、人员,充实飞船建造基地。预计在十七年开年之前,完成基地建造,并在十七年年中批量下线星空飞船,推动帝国进入星空大开发的洪流节奏。 ... 帝国本星北半球正是秋高气爽时节,夷州传送台已是热火朝天。随着第二界对应传送门的建造成功,帝国本星与第二界之间的距离,直接拉到最近。 嗅到味道的商人们行动起来,第一个与第二界进入交流过程。 跨层面传送门无法时刻开启,开启时间每天只有五次,一次不超过半个时辰。 这使得大宗货物传送艰难。 而且使用跨层面传送门,必须要交付一笔金钱,金额还不少。这限制了帝国本星与第二界之间的顺利沟通。 但这是没办法的事。传送门技艺和八方塔能源供给暂时只能达到这个层次。 “李查理,快快快,只有半个时辰,快给我把货物推进去,不能耽搁啊!”一位锦袍富态的商人急的汗水直冒,他的雇员,一个金发碧眼、紧身短打着装的汉子正开着巨大的元器运输车冲入传送门。在他们的后面,还有一溜长长的队伍正等着呢。 “第二界可是个崭新的市场,一步先,步步先。”一位商人面露期待:“先占领市场,才能赢得未来!” “是啊。就算传送门使用费高的我心里害怕,我也来了。” “先期就算不赚钱我也认了。就像这位老兄说的,占领市场要紧。” “听说第二界人丁繁盛,地域广袤,全然不次于本界。那可是个大市场。虽说暂时而言,第二界需要开发,但就是要趁着这个机会,去培养市场,跟着市场一起成长,培养客户。” 四十五章 特色 “传送靡费甚大,扬南州出产的原料、成品,价格必须要远远低于帝国本界同类产品,否则根本卖不到帝国本界去。” 周致和谓左右道:“靡费是其一,效率是其二。传送效率低劣,大宗货物根本无法迅速通行。两相一合,可见严峻。” 他顿了顿,又道:“我听说做生意行商,要做大做强,须得遵循一个‘人无我有,人有我精’的道理。扬南州如今形式,要迅速发展起来,就要从这方面入手。‘精’之一字,扬南无法与帝国本星相比,只能从‘人无我有’入手。发展扬南的本土特色,才是当前最正确的出路。” 各府府君闻言深以为然。 便听周致和道:“本官月前下令统计各地特产的事,诸君办的怎样了?” 便有天南府君拜道:“州牧大人容禀:此界与帝国本界有类似之处,但亦有差异之处。一则是此界真气修行之法,帝国原本是没有的。真气修行之法,虽有其局限性,但对专修体魄亦是一种补充。下官恳请州牧大人上书天子,将真气修行之法列为第二界专利。” 周致和一听,便明白了,笑道:“本官也有这想法。专利倒是可以向陛下申请,真气修行之法,并不比帝国普及的《武经》强,《武经》包罗万象,含有修持打磨躯体的一切法门,而真气修行之法,此界并未统一,有的法门还有害处。易阁内参上对此有所安排,早晚以此界各种修行之法编纂《武经》的真气篇章,是时亦要推行民间。不过可以设法取得五年或十年的专利权,作为此界开拓输血,本官料来当是能成。” 天南府君笑道:“听州牧大人此言,下官便放心了。”然后道:“真气是此界一大特色,此外此界在动物、植物等各方面,都有完全区别于帝国本界的新物种。就天南府而言,独有一种黑蚕,此蚕所产蚕丝既美观且坚固,比之帝国改良的第三代桑蚕蚕丝不差分毫,比之第四、第五代虽然稍差,但有特色呀!这种蚕丝不惧火烧!天南府打算以黑蚕为特色,将之在地稷仪中加以改良、推广,最终将天南府打造成黑蚕丝的生产、加工基地。” 在满足扬南州百姓的基础生活需求之上,便要发展扬南州的特色产业。天南府独有的黑蚕,的确是一个非常不错的选择,可以向军事和奢侈品两个方向延伸。虽说原种黑蚕的蚕丝产量极低,这也是这种桑蚕一直不能发展起来原因,但有地稷仪,缺陷都是可以抹平的。 除了天南府,其他府治也各自确定了特产。少的一种两种,多的三五种,甚至十来种。尤其是新拓的十万大山划分出来的四个府治,所拥有的植物、动物特产都极繁盛,都有发展潜力。 此外譬如此界的牛羊马匹,与帝国本界也颇为不同。尤其以战马为核心的坐骑,讨论下来,认为在帝国本界有极大的潜力。 此界坐骑,虽然以战马为主,毕竟战马可以大批量养殖。但也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坐骑。一些江湖人士,就拥有从十万大山或大南山中抓捕驯化而来的奇特野兽。 周致和认为,可以将‘坐骑’作为扬南州除开真气之外的另一大特色。真气可以申请专利,但专利时间绝对不会太久,必定会走上《武经》普及的道路。 但坐骑则不然,以此界特有的一些可乘骑的奇异兽类,或漂亮,或美观,或大气,或雄壮,或凶猛,一旦发展起来,在帝国本界,一定有很大的运作空间。 虽然帝国本界的百姓有车,有飞行器,但未必不能再养一头坐骑。也许坐骑没有元器的速度,但坐骑也有坐骑的好处,它是活的。再有钱再有势的人,家里不也养狗养猫吗? 不同的世界,必定有其特色所在。只要抓住了,就能发展。 随着帝国本界商人的涌入,扬南州的困顿局面迅速被盘活。囤积的大量各种的物资,虽然无法大宗大宗的卖去帝国本界,而且价格也极低,但该赚的,还是能赚。商人从帝国本界运来的货物,也让扬南州的百姓大开眼界,盘活了他们的钱袋。 此外,已经有不少商人决定在扬南开设工厂。 一旦这边的基础工业建立起来,商业流通起来,扬南距离与帝国接轨,便不远了。 说来大夏帝国发展到现在,也不过十余年还不到二十年时间。是在一无所有的基础上,建造一个崭新的文明。扬南则有帝国作为依靠,并非一穷二白,发展的速度,比起帝国初期还要快一些。 认真做事,往往时间过的很快。 华夏纪十六年转眼已将年关。距离正式开启跨层面战略的大计划,还有整整一年。 朱炳琨的动作,逐渐快了起来。 进入十六年中,在传送门对应开启之后不久,朱炳琨就发起了对十万大山蛮人的总攻。在过去的一年里,十万大山的外围被全部攻占,蛮人的势力大幅度缩减,并被驱逐到大山深处。然而大山深处,朱炳琨也不准备放过。 在朱炳琨和周致和眼中,十万大山是一座宝库。里面藏着许多帝国本界没有的东西,这就是价值。 除了对十万大山的军事行动之外,对扬南州北部的大南山脉,州牧周致和也制定了一个一年计划。 在未来的一年,也就是十七年,帝国跨层面战略正式开启之前的一年里,周致和要修通贯穿整个大南山纵横各一条大道。一是为开发大南山建设基础设施,二是为挥兵北上做军事准备。 周致和深深的知道,一旦帝国开启跨层面战略,便是大举进攻,绝非小打小闹。大军一到,必定四面开花。修筑贯通大南山的道路,虽然因为飞行元器的缘故,其重要性有一定的降低,但仍然有必要性。 基础建设是大夏帝国的一大特色,自从嬴翌起势以来,各种基础建设就从未停过。有着丰富的经验和强大的施工能力。 十万大山中的蛮人,已经提供了超过二十万的人力。还会继续提供更多的免费劳动力让周致和使用。 四十六章 破邪 扬南西的十万大山历来是此界中土王朝的边患之一。正如帝国本界的古之王朝,因生产力所限,无法对环境恶劣的区域进行开发。 隋国的摇摇欲坠,让蛮人蠢蠢欲动。如果没有朱炳琨的到来,或许就这一两年,十万大山中的蛮人必定会大举入侵,是时扬南州绝无好下场。 但朱炳琨来了。 朱炳琨很清楚自己的职责,是为帝国打前站,作探查。攻略此界的军功,是嬴翌给新生代军官准备的。所以朱炳琨从未想过在跨层面战略开启之前擅自对扬南州周边其他隋国州郡动手,他只选择了蛮人。 打击蛮人,有必要性。是稳定前站扬南州的必要手段。在他的职责之内。 而且朱炳琨已经卸任,此来是作为帝国正规军队的一种辅助作用。所以他征募的兵马,绝不会超过两万。并且等到帝国大军跨界而来之时,这支兵马会立刻移交。 征伐蛮人,一则过过战争瘾,二则在职责之内,不会有逾越之处。 自占领扬南州以来,在军事方面,朱炳琨已经把扬南州打造的滴水不漏。无论是东、南两条江河的封锁,还是各种防御设施、进攻准备设施的建设,如今都已水到渠成。 他只需要把十万大山清理干净,然后等着十八年的到来。 .... 第二界较之于第一界价值更大,但嬴翌如今的注意力,更多的还是放在针对第一界隐患的大事上。 当初灭世黑手将一点神魂烙印藏在一条净世者的手臂中偷渡,被嬴翌逮个正着之后,嬴翌就对第一界产生了足够的警惕。 非同小可。 第一界人道衰落、文明坠亡的灭世黑手绝非等闲之辈。这个存在,其灭世手段,就如今体现出来的,与第一界灭世前文明格格不入,大相径庭。 嬴翌必须要有相当的把握,才会对第一界动手。在跨层面战略进入正式阶段之前,嬴翌必须要有针对性的手段。 他早已在为此作准备。 紫禁城中,人道台前,人道光辉照耀之下,耸立起一面巨大的镜子。镜子高三丈,柄就有一丈半。镜面方圆一丈半,仿佛一块炽热的火炭,中间似乎燃烧着一颗太阳! 这便是嬴翌为第一界灭世黑手准备的大菜。 一件法器,赤阳镜。 这面镜子的造法在嬴翌自己琢磨之后,又经过人道方案推演,得出的完美之法。是针对第一界灭世黑手的那种独有的邪气而炼制的克制性法器。 在嬴翌眼中,法器不是元器,而元器却是不完全的法器。这面赤阳镜拥有勾动、汇聚、转化、输出天地元炁的一切功能,并可通过法力催动,十倍百倍的提升其威力。 嬴翌用了一年时间,耗费了无数的珍贵材料,亲手将之炼成。然后置于人道台下以人道国运淬炼,进一步提升其威力。 这面宝镜运用了嬴翌最新领悟的禁法,如意禁,在一定范围内可以大小如意变化。三丈是宝镜的原型,在三丈的基础上,赤阳镜可以长到三十丈,亦可缩小到巴掌大三寸。 赤阳镜交织的禁法,如意禁只是其一。还有聚元禁、纯阳禁、破邪禁、固体禁这四种禁法。 尤以纯阳、破邪两种禁法为最,各叠加十八层,几乎是嬴翌铭刻禁法能力的极限。 其中破邪禁是通过道家驱邪符延伸、深化、钻研而来。纯阳禁嬴翌未曾钻研圆满,是通过推演功能推演圆满的。 这两种禁法,才是这面宝镜的大杀器。在人道国运的淬炼之下,挟人道大势之威,有镇压邪祟之功。 人道国运的淬炼尚未圆满,不过在嬴翌的预计中,跨层面战略开启之前,必定是能够淬炼完成的。到时候嬴翌将亲自带着这面宝镜,到第一界去与那灭世黑手过过招。 赤阳镜是嬴翌自己准备的杀器。而在赤阳镜之外,有类似于赤阳镜的元器军备,也已进入大规模量产之中。 攻略第一界,针对的核心是灭世黑手。但大量滋生的净世者,甚至已经出现的比净世者还要强横的收割者,同样需要针对性的武器。 元炁炮的确厉害,但杀伤净世者和收割者全靠大功率的元炁输出,不存在克制性。 新生产的,以破邪禁为核心的军备,便是专门克制邪气,针对净世者和收割者的杀器。 拥有这样的武器,便是一个普通人,只要能打中,收割者也必死无疑——样品已经送到第一界经过了实战测试。 当然,破邪军备由元炁殿主导,嬴翌只给了他们破邪禁。第一界的关键,还是灭世黑手。只要能诛灭此枭,一切都不成问题。因此,赤阳镜和嬴翌本身,才是重中之重。 ... 王轶胜对着崭新的铳口吹了口气,不远处一头高达三丈的怪物似沙砾一样飞灰湮灭。 “这玩意儿比元炁炮好用。” 王轶胜对左右甲士笑道:“收割者比净世者强大数倍不止,体魄数据已接近9这个数字。以其强大的自愈恢复能力,全副武装的精锐将士硬拼还差些火候。如今有了这破邪铳,什么狗屁收割者,没得蹦跶。” “啥时候才能列装啊?”一个甲士眼馋无比。 王轶胜嘿嘿笑道:“急什么。就这两三个月的时间。我们在此界前沿,必定是首先列装的。” 破邪系军备说来也没什么出奇的,就是在原本军备的基础上,增加破邪功能而已。仍然是老一套,一把铳,一口直刃刀,一副盔甲,重型武器仍然是元器炮,只不过也附加了破邪禁而已。 但好用是毋庸置疑的。 普通的元器铳要击杀净世者都得防备着其临死一击,更别说比净世者强大数倍的收割者。元器铳无法对收割者造成致命性的伤害。唯有元器炮,能一炮击杀收割者。 而如今,破邪铳一铳就能打死收割者,其中的差距不言而喻。 然而新旧两种军备,在元炁的消耗上,并无太大差别。 破邪禁的奥妙,可见一斑。 针对性的,克制性的,往往能见奇效。 当然,在对付正常的敌人的时候,两种军备就没有什么差别了。 四十七章 邀请 “将军,昨日又有两个大型生存基地被毁灭,此界原生丁口越来越少了。”甲士道:“我等只能眼睁睁看着,却不能出手,恁的有些憋屈。” 王轶胜收起破邪铳,淡淡道:“此乃帝国策略,休得胡言乱语。此界灭世背后,有无形黑手。不解决此枭,我等万不能轻举妄动。若一个不慎,将此枭引到本界,你可知后果若何?” 甲士一听,不禁打了个寒颤。 王轶胜道:“寻常百姓,尤以旧时代过来的老人,多不能抵挡邪气侵蚀啊。” 所以对应传送门的建造,一直都按捺着。 甲士们不是不知这里面的道理,只是所向无敌的军队却驻足不前,总叫人憋闷,发发牢骚而已。 “不过本将军不会眼睁睁看着不管。”王轶胜话音一转,道:“不能直接插手,以免引起那黑手的反弹,未必不可间接帮忙。走吧,回据点。” 转身上了一艘小型飞行元器,回到洛杉矶据点,早有甲士来报:“已有五个据点来人。” 王轶胜点了点头:“再等等。” 昨日王轶胜便已通过此界手段,给现存的能够接收到信号的幸存者基地发送信息,邀请他们派人前来,大意是有好处。 眼下此世,已与洛杉矶据点有联系的基地,最多的时候,有五十多个。但到现在,只剩下三十个左右。而且有能力受邀前来的,可能只有不到二十个。 不少基地没有空中交通工具,根本没办法受邀而来。 当前的幸存者,按照估计,整个星球可能还剩下不到一亿。其中至少有一半都在太平洋对岸的华国。 此次最先抵达洛杉矶基地的,也是华国某国家基地的来客。 至于美利坚,如今算得上大型基地的,只剩下俩。灭世之初,美利坚也有很多幸存者基地,而且拥有的武装力量,绝对比华国的民间基地要强大的多。然而被净世者清洗掉的,反倒更多。 此世美利坚在灾前的政治体制太过松散,人的思想太过自由散漫,往往一个基地在建立之前可以团结,而基地一旦建立之后,便开始扯皮。遇到紧急状况的时候,往往不能迅速拿出应对方案。 尤其在针对内部潜藏的邪教徒的时候,还扯什么信仰自由,不能及时的清除,于是多受其害。 短短年余之间,遍布在这片大地上,原本大大小小的幸存者基地,如同被抹布抹去,很快消失在在活死人和净世者的袭击浪潮之中。 只剩下东海岸两个有灾前国家背景的基地,还勉力坚持着。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在灭世之灾这样的背景下,什么奇奇怪怪的事都会发生。此世欧陆那边,甚至爆发了‘起义’。灾前某些国家接收的某地区的战争难民,以各种啼笑皆非的理由,与国家背景的基地发生冲突,导致国家背景的基地都被活死人灭掉了好几个。 据点与此界其他幸存者基地建立联系,是在王轶胜清理掉整个洛杉矶之后的事了。 此间断断续续,还曾有一些基地派人过来。或是为了粮食,或是为了武器。 渐渐便有了交流。 当然,期间一些蝇营狗苟,也是有的。比如美利坚东海岸的三个国家背景的大基地,都曾用各种手段想要王轶胜将洛杉矶基地归还,因为这是他们固有的领土,不应该由‘华国人’主导。 其中一个还曾向洛杉矶基地发射核弹。核弹被元器炮拦截在半途,以至于最后,东海岸只剩下两个美利坚国家基地。 王轶胜往往是站在一个超然的角度看待此世的风云变幻。帝国战略所需,他就要遵从。而不会轻举妄动,自恃强大就这里一枪,那里一炮。同样,谁惹了他,也休想有好下场,而不会因为此界原生丁口的稀少,就网开一面。 但同时,他又要为帝国尽力保留此界的原生丁口。所以他传信邀此界幸存者基地派人来,实际上便是要间接插手,给此界多保留些生机。 到下午的时候,陆续已有十多个基地来人。王轶胜估摸着大概可能不会再有来人了,这才露面。 “本将这里有一些特别的武器,对净世者和收割者有效。” 王轶胜并未啰嗦,见面便将一把破邪铳搁在桌上。 “我要各国保留的历史、文化等不包含技艺资料在内的整套资料。谁给本将一套,本将就给他一把破邪铳。” 然后王轶胜拍了拍掌,大门打开,顿时引起一片惊呼。 却是一头被困锁在笼子里的收割者,三丈的庞大躯体、狰狞的爪牙和令人遍体生寒的几乎实质化的邪气,无不教人色变。 王轶胜抓起破邪铳,一铳将收割者打的飞灰湮灭,然后道:“如何?” “很...强大的武器!” 一个英姿勃勃的穿着军装的华国女性站起来道:“请问王将军,只是一把这样的武器吗?我认为一整套人文资料的价值...” “我要,它就有价值。我不要,它就是废纸。”王轶胜打断她,道:“本将军只是不希望此界原生丁口在帝国大举攻略之前灭绝而已。此番唤尔等前来,是怜悯。” 默然。 良久,一个中年白人站起来:“我们恳请王将军能多提供一些这种武器。人类就要灭亡了,我们应该互相帮助...” 王轶胜摆了摆手:“如果你们谁能提供全套技术资料,这样的武器本将军做主给他十把。” 然后道:“一天。” 王轶胜转身就走:“诸位可以在大夏帝国前沿据点走走看看,明日给本将军答复。” 一干幸存者基地来人在厅子里踌躇半晌,这才一一散去。 华国七个国家基地都有来人。虽然因为灾难导致的地理隔绝,使得这些基地互相之间再不能像灾难前那样统一,但互相之间仍然有紧密的联系。 七个基地,七个团队的负责人聚集在一起,登上一座高楼,站在楼顶。 “一眼平阔,绿浪如海,真是少见呐。”其中一个学者气质的老人叹道:“他们真的很强大呀。” 洛杉矶早不复当初模样。 王轶胜为清理洛杉矶的活死人,几乎将整个洛杉矶推平。那些时日,元器炮几乎没有停止过轰鸣。 四十八章 散发 偌大的一座现代化城市,现在只剩下以原本港口为中心,方圆不过十来里之内还有建筑,其他的地方全都一望平阔。并且已经被改造成成片成片的良田,种植着青幽幽的作物。 这在灾变之前,不值一提。许多平原地区大片大片的作物,比之而言,眼前只是小儿科。 但灾变之后,即便是国家背景的大型幸存者基地,也没办法开辟这么多良田。 很多基地还在吃老本呢。 “有能力跨世界而来,我不知道怎样的文明才有这样的能力。但毋庸置疑的强大。”早前在厅子里第一个站起来的飒爽女军人淡淡的说道。 她面目英挺,美丽中带着刚强,英气勃勃,实属少见。 “我一直疑惑于他们的行为。”女军人道:“我们都知道,他们在这里包括工人和研究者,总数还不到两千人。但自从他们在这里立足,已经粉碎过数十次危机。无论是海潮一样的活死人,还是不可力敌的净世者、收割者,都无法动摇他们,反而被他们无损歼灭。” “他们面对的危机,如果换成是我们,各位可有信心渡过?” 其他几人都默然。 “没有。”女军人自顾自道:“京城基地面对过的危机,能与他们相比的,只有一次。险些没能度过去。” “好多的战友都牺牲在那场战斗中...” “直到现在,我们也只有勉力防御,而没有进攻的力量。但他们有。”女军人目光灼灼:“如果我手里有这样一支队伍,以他们的战绩,我有信心在这一年里扭转国家面对的险恶局面。然而他们没有。大片大片的土地就在眼前,他们视而不见。就连附近幸存者基地,那些人口,就算被活死人杀光,他们也没有主动出手。” “这是为什么呢?” 她转过英姿飒爽的脸,看着其他人。 “有两种可能。”她竖起生了老茧的指头:“第一,他们缺乏后续力量。跨世界不是容易的事,或许他们出了什么问题。第二,他们心有顾忌。他们顾忌着什么?绝对不是我们这些幸存者基地。” 她道:“美利坚东海岸的某个基地的下场,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他们有拦截一切远程武器的能力。有一夜之间跨大陆消灭一座人口数十万的大型基地的能力。他们没有理由,顾忌我们这些‘土著’。” “欸...” 那个学者型的老者到这里叹了口气:“其实我们都知道他们在顾忌着什么。不是吗?灭世的罪魁,罪恶的黑手。” “是啊,灭世的罪魁祸首啊。”不少人咬牙切齿。 “那是另一个层次的生命体啊,我们连祂长什么样都不能知道,祂吐一口气,就让我们自以为辉煌的文明瞬间崩塌。而我们只能苟延残喘...” “我们畏惧祂,但我没有看到他们畏惧祂。”女军人道:“如果祂不可力敌,他们应该立刻退走,以免惹火烧身。但他们还在这里。” 说着,她深深的吸了口气:“今天那位王将军展示的武器,诸位看到了吗?核弹都炸不死的收割者,一枪打的灰灰湮灭。而据我了解,此前他们的武器,除了那些炮...”她指着环绕基地部置的那些炮楼道:“其他的并不能立刻杀死那些鬼东西。” “所以呢?” “他们在等。”女军人道:“他们在为祂做准备。他们一定会大举进攻我们的世界,而我们该怎么办呢?” 众皆无言。 只有那个学者型的老者笑了起来:“再怎样还能比现在更坏?而我们没有反抗的余地,不是吗?一个跨世界的文明,他们不会只有几千人的军队,那是部落。十万、百万甚至更多的军队涌入,比我们生存着的幸存者还要多,他们每一个都强大的不可思议,每一个都全副武装,有着让我们无法理解的武器,我们能怎么办呢?” “他们要把可以打死收割者的武器给我们。”女军人道。 “所以?” “我们为什么不能研究呢?”女军人道:“我们什么都可以复制,就像以前那样。” “希望如此。”老者并不抱有太大的希望:“他们技术,与我们截然不同。” “总有一丝希望不是吗?”女军人道:“我们谁愿意做亡国奴?” “你能想到的,他们难道想不到?”一人叹道:“他们把武器给我们,便是有信心的体现。姜参谋,我非常希望你的想法可以实现,但我没有信心。当初我们追赶西方世界,用了多少年?我们遵循的是同样的技术路线,都耗费了那么多的时间和人力物力。而现在,我们要面对的,是一个技术发展路线截然不同的对手。一切都要从头开始,而可以参照的,只有一把铳。可以动用的人力物力,连鼎盛时期的百分之一都不到。” 姜参谋英气勃勃的脸,亦不免随之黯然。 “还是先拿到手再说吧。”她吸了口气:“我们商量一下,把技术资料分割好,保证每个基地都能拿到十把。” 但姜玥的如意算盘没能打响。 跟其他基地一样,他们最终七个基地,也只拿到十一把破邪铳。分散下来,他们甚至是最惨的。 不过在离开之前,一个甲士悄悄送了他们三十把,并道:“将军以诸位黑发黑眸亲切,令我赠与破邪铳三十把,望好自为之。” 姜玥等心怀复杂离去。 正如他们猜测的那样,王轶胜并不担心技术泄露的问题。如果只是拿到一把元器铳,技术就泄露,那大夏帝国的技艺,跟原始人有什么差别? 至于会不会威胁到帝国的将士,那同样不可能。帝国的盔甲并非摆设。元器铳发射的元气弹,盔甲可以有效抵挡。至少在顶着元气弹的攻击,盔甲被打破之前,帝国的将士必定早把开火的人干掉了。 这就是王轶胜的间接策略,是请示过天子之后才实行的策略。 虽然这些分散出去的破邪铳只是少数,但在面对净世者和收割者的时候,便是决定性的大杀器。帮助那些幸存者基地稳固局面,更大规模的杀伤净世者和收割者,是毋庸置疑的。 四十九章 选秀 “统治和毁灭是两个概念。” 御书房里,嬴翌从书架上取下一部玉册,背对着张鸣道:“第一界灭世背后的黑手,它到底是什么想法,朕到如今亦未能完全猜透。”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它能得到好处。至于为什么...”嬴翌翻开玉册,走马观花似的留影在面前闪过。 “本星在朕一统之前有许多民族、国家,不同的文化。而在绝大多数的民族的神话传说中,往往存在一个以‘灭世’为己任的‘神灵’。这个灭世,不是打碎世界,而是毁灭某个世界的文明。”走马观花一般的留影中,记录的便是大夏混一本星之前,各民族神话传说中的灭世者和灭世事件。 “此乃人道之敌。”嬴翌双手轻轻覆盖在玉册上,留影顿时烟消云散:“朕欲取第一界,前提便是诛灭此枭。如若不然,引火烧身,将祸患引到本星,悔之晚矣。” 道:“已有针对此枭的克制之法,王轶胜又请奏于朕,朕便允了他间接插手之策,先看看此枭作何反应。” 便问:“破邪系军备在军中列装状况如何?” 张鸣拜道:“中域帝丘禁卫、辽东战区已陆续完成列装,南越战区正在列装当中。预计在十七年年中将全部完成破邪系军备列装。” “嗯。”嬴翌微微点头:“仅余一年耳,时间不多了。” 嬴翌认为,第一界灭世的黑手,不会一直容忍大夏帝国据点的存在。那是一个威胁。 嬴翌担心引火烧身,将此贼引到帝国本星。然而在灭世黑手而言,又何尝不更难受?帝国的据点就在哪里,帝国的武器已经出鞘,明晃晃的对准了它。 一旦帝国表现出更大的威胁性,或者时间一长,它无论如何都会有所动作。而第一步,必定是拔掉帝国在第一界的据点。 王轶胜仅凭一千甲士,多半抵挡不住。 嬴翌喜欢把握主动,宁愿先落子刺激此贼,也不愿被动等着此贼动手——最关键的,是已经有了针对性的手段。 如果有可能,嬴翌甚至会提前亲自走一趟,去试试那玩意儿的成色。 针对第一界,只要诛灭那贼,其后的一切,都是轻而易举。较之而言,第二界反倒更复杂一些。 第一界只剩下少许人口,帝国占领第一界之后,又不会马上开始移民,因此在第一界,最多就是每块大陆建立一座城市、聚拢幸存者即可。 而第二界人口鼎盛,地域亦广袤。隋国更非第二界唯一国度。 更多的人口,代表着帝国需要做更多的工作。虽然第二界至今也没有如第一界黑手那样的痕迹,在军事方面没有阻碍,但在军事之后的治理和统治,需要投入的心力更大。 ... 经过三个月的星空旅行,当初腾空而去的星空飞船终于回来了。 他们带回来关于月球、金星、火星三颗星球的初探结果,带回了人们自古以来对天空之外的向往。 这在帝国民间,掀起巨大的讨论热潮。对百姓而言,这是一种新奇的感受,幸有容焉,或者自豪满足。 而对商人,对心思灵活的,却是一个机会。 帝国星空开发的战略计划,早已宣传的如火如荼。有志于此的,无不在翘首以盼。 星空飞船的归来,预示着星空开发战略计划即将进入倒计时。有想法的,已经在为此做准备了。 “这是以元炁通讯探测设备描制的留影。” 一位修道士供奉满面红光的对嬴翌道:“陛下,根据元炁通讯探测描制的详细地形留影,我们已经做出大致的选择。第一期开发基地的位置,皆以就近富集资源、盆地地形、星球气候灾害盲区为要点。月亮上先期设两个开发基地,金星则设三个,火星巨大,暂设五个。” 留影上,三颗星球缓缓转动,每颗星球上,都有几点红光闪烁,便是选择的开发基地落脚的位置。 嬴翌拨动着留影,仔细的观摩了一阵,微微颔首道:“可。” 然后对一旁的阎尔梅等人道:“三颗星球,计预设开发基地十个,根据预算筹备所需一切资源,五月之前能否办到?” 阎尔梅斩钉截铁道:“陛下放心,绝无差池。” “好,”嬴翌笑道:“尽快开启星空开发战略计划,帝国不局限于异层面,亦不局限于本界本星。开拓,开拓,炎黄苗裔,诸夏子孙的脚步,永远不会停止。” 即便有朝一日帝国研究出了元炁转化物质的深层次奥妙,对自然矿物开采的需求大幅度降低,帝国的脚步也不会停止。嬴翌永远不会在某个地方驻足,除非进无可进... 安排好星空开发计划的前置事宜,嬴翌与阎尔梅离开元炁殿。君臣相伴,一边详细讨论星空开发战略计划的细节。 紫禁城自从被嬴翌改造得御空之后,帝国中枢机构的办公处便从紫禁搬离。 紫禁拔地而起,城北倒悬瀑布下的日月湖畔,便是如今中枢机构办公处汇聚之处。 从元炁殿出来,绕过紫禁帝丘,不久就是日月湖。湖畔丝绦垂垂的柳树下,鹅卵石铺就的小径上,君臣讨论了一些细节之后,阎尔梅忽然道:“陛下,按照惯例,选秀事宜就在今年。礼部已经着手准备此事。如今帝国在第一界已有据点,第二界更有一州之地,是否将第一界、第二界纳入选秀范畴?” 闻此言,嬴翌不禁笑了起来。 关于选秀,嬴翌如今完全没有任何强求的心思。但满朝文武大臣则不然。 自嬴翌起势,到建立帝国,至今已二十年出头。当初二十余岁的天子,此时已是四十余岁。 然而天子无嗣。 虽然都知道,天子的寿元必定超乎想象。但天子没有子嗣,仍然令人不安稳。 因此自第一次全国选秀之后,每三年都会举行一次。一则选出优秀的女性,以期能为天子诞下子嗣。二也是帝国各界的某条捷径——被选上之后,无论是否能被天子临幸,都只有好处而没有坏处。 五十章 大好事 被天子临幸,那便是妃嫔,娘家便是皇亲国戚。虽然皇亲国戚一样要必须遵循帝国所有的律法,但有些特权,却是别人没有的。 没有被临幸的,三年解雇离开帝宫紫禁时,也有各种补偿。 仅三年而已,又不耽搁青春,两个结果,都只好不坏。如何不能成为盛事? 要知道,以前每个在选秀之中被选上,三年后解离帝宫的,出来无不能独当一面,学会许多在帝宫外根本学不到的东西,以一己之力,随后撑起一个家族的发展,例子比比皆是。 帝宫的平常事务并不繁重——随着帝国的发展,元炁运用到方方面面,许多事都已经脱离人力而运行。何况帝宫还有中枢元灵梳理一切事物? 宫女和女官被选上之后,在宫里悠闲的紧。有大把时间跟着自己服侍的妃嫔接触帝国最前沿、最高深的技艺。 不需要学到多少,便则只一些皮毛,拿到民间,也是发家致富的依凭。 就算什么都没学到,以在帝宫的三年履历,回家之后随便嫁个官员、豪商,不也是轻而易举。 能被帝宫选上,有资格服侍天子、妃嫔的,哪个不是模样身段俱秀,气质涵养俱佳?又兼有帝宫履历这样的身份,自然是大受欢迎。 “此事但凭礼部区置。” 嬴翌笑道:“朕没有任何要求。” 阎尔梅笑道:“陛下英明。” 道:“说来对第一界、第二界,当属一桩好事。亦可加强本星与两界之间的沟通和联系,臣以将第一界、第二界纳入大选范围最好。” “随意。”嬴翌摆了摆手。 ... 第二界,扬南州。 慕缺刚从帝国本星回来不久,一直忙着处理与帝国本星的商业来往及慕家的产业调整事宜。 在商业方面,慕缺在帝国本星时,便已与几个大商行达成了协议。虽然因为传送费用及效率的缘故,他这里的价格被压得很低,但仍然有的赚。 而州牧府新出台的对于发展‘特产’的政令,让他十分赞同。并已经取得了三种特产的首批种植、养殖权。 慕家原本是以畜牧为辅业的世家,畜牧业占了慕家每年收入的一半以上。慕家甚至的原本隋国军队战马的官方供应商。 此番‘特产’政令下达之后,慕缺对家族产业的第一个调整,便是‘坐骑’特产。 慕家本来养马,而且又是原本扬南州最大的世家,亦曾搜罗许多珍禽异兽,便具备了发展‘坐骑’特产的第一要素。 于是慕缺花大价钱,在州牧府预购了一座专司动物血脉改良类型的地稷仪。 帝国在这方面限制不大。地稷仪在帝国本星,早已民用化。除了主粮改良类型的地稷仪禁止下放民间,其他的没有限制。 地稷仪这种元器发展到现在,已经形成数个大的系列。因功能细分、剥离,使得各个系列的地稷仪,更有针对性。 但主粮改造,是严厉禁止的。主粮关系的整个帝国的稳定,一旦开放限制,天知道民间的商人和百姓能把主粮改造成什么样子。万一改造出个什么畸形的玩意儿,一不小心流通开来,造成大量百姓受害,那就不得了了。 所以对民间开放的地稷仪,是剥离了主粮改造元符阵列,并时刻受中枢元灵监管的类型。 主粮改造是一大禁令,百姓普遍食用的禽畜,亦在禁令当中,受中枢元灵监管。 至于其他的,比如对战马,对宠物,对花草等类型改良的地稷仪,是敞开了的。 说起来周致和提出的‘坐骑’特色,是有根据的。 帝国的文明层次发展到现在,派出奴工营、准籍贯的丁口,正式的大夏子民,家家户户一台元器车毋庸置疑。随着飞行类元器的普及,有许多条件好一些的家庭,已经拥有了一架家用小型飞行元器。 但无论元器车还是飞行元器,都不能满足个人的一切享受需求——走马观花至少不能满足。 于是民间逐渐已经兴起中短距离内乘坐改良马匹或者精致手工马车的风潮。 这其中还与《武经》的普及有些关联——《武经》修行的初篇之中,站桩扎马是一大重点。许多百姓为了自家儿女日后能有个好前程,多家养马匹,方便儿女联系骑术,体会扎马站桩的道理,尽快完成《武经》初篇的修行。 这种需求极其广大,可以说‘坐骑’特色,在大夏是有着广阔市场的。 许多学子也喜欢跨马交游——跨坐在马背上,不急不缓的观摩沿途景致,与一群同窗谈天说地,比起在元器车和飞行元器中,可要雅致的多。 元器车和飞行器用来赶路,而坐骑则是另一种用途了。 所以扬南道,或者说第二界,已经拥有了日后在大夏帝国立足发展的必要条件。 慕缺这几天正思忖着此事。 在他看来,坐骑的速度、力量只是一种基础,威武、雄壮、美丽、雅致,这些东西,才是决定日后坐骑是否好卖的主要原因。 也就是说,慕家牧场日后在改良坐骑方面,坐骑的速度和力量只是旁支末节,其他外表的、气质的,才是决定性因素。 并且慕家已经花了大价钱,向民间征集收购各种珍禽异兽了。 一条条计划落实到纸面上,慕缺正在书写,门外便传来管家的声音:“老爷。” 慕缺抬起头来:“何事?进来。” 管家进来,慕缺问:“什么事。” 管家道:“刚刚得到消息,州牧府张贴了...帝国天子选秀的告示。仆以为事关家族以后的前程...” “什么?!” 慕缺一下子站起来,脸上露出喜色:“天子选秀?!” “是,老爷。” “好,好!”慕缺大笑起来:“真是天助我也。快去把二爷唤来。” “是,老爷。” 不多久,慕瑜急匆匆来到这里,推门就道:“大兄,天大的好事啊!” “坐下说。”慕缺摆了摆手:“为兄知道是天大的好事。天子选秀啊,啧啧...真是求都求不来的好事。” 他道:“那可是大夏主宰,神仙一样的天子。如果慕家女能入天子帝宫服侍天子,慕家以后就稳了!” 五十一章 传达 慕家虽然算不上此世隋国顶尖世家,但也在一流之列。世家有世家的底蕴,比如在子女教育方面,世家便很有特色。 世家女才算得上是真正的大家闺秀。 数百年的底蕴,诗书传家,养出来的气质,远非寻常可比。 作为第二界的垄断阶层,如慕家这样的世家,绵延数百年,一代代择优婚嫁,后代男的帅气,女的漂亮,在加上世家独有的气质,绝对是顶尖的。 天子选秀,对别人来说可能有难度。但对世家女而言,大抵可以算得上对口了。 要气质有气质,要文化有文化,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材有身材,这就是世家女。 大夏帝国的强盛,慕缺亲眼目睹。他知道,最终统治此界的,必是大夏,不容半点质疑。 但此界与大夏,终归好似隔了一层。他虽然是首先倒向大夏的此界权贵,但此界权贵在大夏又算什么呢? 总觉得不太保险。 眼下机会来了。 只要能将慕家女送入帝宫,一切担忧,一切问题,都不再是问题。 与慕瑜商量一阵,很快定下章程。 “适龄的慕家女皆要参与选秀,无论主脉还是旁支。选上一个,可喜可贺。选上两个,是祖坟冒烟。若能有三五个,便是老天垂怜。”慕缺道:“这件事二弟你来做,须得不能有半点差池。” 慕瑜振奋道:“大兄放心就是。” 如慕家一般,扬南州其他两个世家也都动员起来,将适龄的、模样身段气质出众的,皆要去选一选。 非只世家,低一等的豪强、豪商,也打着同样的想法。乃至于百姓,亦然。 豪强、豪商,请来懂礼仪、修气质的老妈子,进行突击增进。至于百姓,则多没有那种意识,大抵尽人事听天命。 天子选秀,非只第二界。第一界也在范畴之内。 只是第一界的情况,与第二界不同。 王轶胜接到中枢元灵跨界传来的礼部文书,不禁地左右道:“陛下选秀,此乃帝国大事。然则此界状况,怕是多有不便。” 说多有不便,一则是此界灭世灾祸背景,生还的幸存者并不多。二则选秀有基础条件,那就是纯洁。第一界要找出几个纯洁的,怕是要从未成年女孩之中去找了。 然而未成年的本就生还稀少。 “怎么也要把礼部公文交代的事做好。”王轶胜摇了摇头:“总不能老朱那边大有收获,我王轶胜这里一个都没有,这颜面往哪儿放?” 左右甲士苦笑道:“将军言之有理。然此事真是为难。据点人口虽已超十余万,然多已不洁,哪有资格参与选秀?便则找出几个有基本资格的,这模样身段气质,又难了。” 另一个甲士忽然道:“倒也不一定不能。” “哦?”王轶胜忙道:“说来听听?” 甲士道:“本据点的确没有,但其他据点未必没有。” 王轶胜一拍脑门:“倒是本将忽略了。” 他顿了顿,若有所思道:“此界中人对帝国都有猜疑好奇,对他们来说这是一个机会。其必‘尽心竭力’...” 第一个甲士闻言道:“如此,怕是不好。将心有诡谲者送入帝宫...” 王轶胜哈哈大笑:“心有诡谲?不然,不然。一旦入了帝宫,休说心有诡谲,便是有通天之能,又能翻起什么浪花?说不得一入帝宫,什么心思都放下了。” 又道:“何况入了帝宫,除非未被天子临幸,三载而出,方有回归此界机会。而三载,帝国早已拿下此界,晚矣。” 便起身道:“将此间选秀事以正式公文的行事发给此界各大基地。” 见王轶胜已有决断,左右甲士齐声道:“喏。” 华国,京城幸存者基地,地下研究所。 封闭的,无尘的,看起来极高端的研究室内,穿着大白褂的科研人员正来来往往。 姜玥正带着一位中年军官隔着玻璃墙观摩墙内实验室的研究。 一把破邪铳摆放在台子上,种种研究工具一起上阵,扫描的扫描,分析的分析,搞的是不亦乐乎。 “还是没有什么成果?” 中年军官看了一会儿,皱眉问道。 姜玥神色清冷:“没有。除了猜测,什么都没有。” “猜测?” “这把所谓的破邪铳浑然一体,好似直接用模子锻造浇铸的,无法拆分。其材质极特异,硬度远超我们已知的任何一种自然、非自然材料,强度远超任何一种自然、非自然材料。单位质量甚至比钛合金更轻。而且有抵御甚至吸收能量攻击的特性,无论是高温灼烧还是激光切割,在某个限度之下,都无法破坏。” “某个限度?”中年军官问道。 “温度十万度以下,十倍一千零二十二瓦每平方厘米的激光强度以下,都无法对其材质造成损坏。” “可激光强度在十倍一千零二十二瓦每平方厘米的时候,产生的高温会超过十万度。” “所以我说这种材质能有效的抵御甚至吸收能量——激光接近纯粹能量,触及之后会被吸收很大一部分。反倒是缓缓加热产生的高温,超过十万度会有反应。” 姜玥说着,又道:“破邪铳没有弹夹,不需要上子弹。发射的是一种我们无法解析和探测的类能量弹。根据小组负责人马博士的推测,破邪铳的根本,在其密布于材质里外的立体复杂型态的云纹。这是一种完全异于我们科技的另一种科技。” “那么...”中年军官道:“也就是说,至少短时间内无法解析?” “是的。”姜玥眸子有些黯淡。 中年军官微微叹了口气:“你不要有负担。毕竟是异于我们的另外一种技术。我们对其完全不了解。” 然后转言:“破邪铳虽然数量少,但用途毕竟还是很大的嘛。这些天冲击基地的净世者、收割者不都被轻易消灭了嘛。” 姜玥摇了摇头:“如果能有一千、一万、十万百万,我们就能收复失地...” 中年军官长叹:“你知道,这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就算我们有这个技术,可以量产。但灭世背后的那位,凭这恐怕没用。不能打倒祂,我们收复再多的失地,都没用。” 他拍了拍姜玥的肩膀:“你千万不要有心理负担,慢慢来。我相信我们的科学家,有能力解开里面的奥秘。” 五十二章 传送 “希望吧。” 之前信心最足的她,如今已经不抱任何希望。 对破邪铳,就算天才如马博士,也只有猜测,而没有任何实际一些的成果。 是的,温度加热到十万度以上,激光的强度够高,是能够融化破邪铳。但融化之后,就是一团什么都没有的合金泥。 重新铸造出来,就是个万具,屁用都没有。 在浪费了一把破邪铳之后,马博士也不得不谨慎小心,再也不敢轻易将之损坏,只能通过设备,进行浅层次的观察。 但这有什么用? 是啊,通过一些尖端设备,是能够观察到破邪铳表层复杂交错的立体云纹,但这些云纹太过精微,其构造的立体型态,精确到纳米级的千分之一,也就是皮米级。马博士曾经试过在其他的材料上复制这些云纹,但光刻机的精度远远不够,复制出来的完全是一团乱麻。 除了观察。他们的技术,根本做不出任何有益的实验。 “他们的文明层次,已经远远超过了我们。”姜玥沉默良久,茫然道:“首长,我们该何去何从?” 中年军官默然,片刻后道:“老祖宗说,车到山前必有路。连祂也不能让我们低头...” 然而两人都知道,话是话,做是做。 灭世灾祸的确没能让他们低头,但那是因为祂没曾给他们打招呼。如果在他们得知的确能够灭世之前,那位给他们打个招呼,提一些条件,便是再苛刻,恐怕也会答应。 正此时,中年军官神色忽然一动,耳朵里的微型耳机中传来极细微的声音。 他凝神,片刻,露出沉思。然后便开始打量面前的姜玥,看的姜玥莫名其妙。 “跟我出来。” 中年军官说了一句便往外走。 姜玥怀着疑惑,跟着走了出去。 电梯飞升,一路出了地下实验基地,来到一处大厅里。 “过来。” 中年军官招手,把姜玥唤到一边,斟酌了一下,道:“洛杉矶基地刚刚传来一个...消息,可能会涉及到你。” “请首长指示。” 中年军官点了点头,抿了抿嘴,道:“大夏帝国的天子选秀,范围囊括了我们的世界。那位王将军以公文的形式发送给我们,他的意思,你明白吗?” 姜玥一怔,道:“他要在其他的幸存者基地选秀?” “是啊。”中年军官叹道:“真是...别扭。” 姜玥道:“首长,这是一个机会。是打入他们内部的机会!我请示参加他们的...选秀。” 中年军官还以为需要说服,没想到姜玥自己提出来了,一时间不禁有些感动,道:“但你要明白,选秀的含义。他们是帝制!” “我知道,首长。正因如此,才是绝好的机会。一旦能被选上,就相当于直接进入他们的核心中枢。” “但你更需要知道,就算你打探到了什么,又用什么办法传回来呢?” “办法总比困难多。”姜玥坚定道:“我会想办法的!” ... 华国、美利坚、欧陆,数十个能够联系的上的幸存者基地在得到这个消息之后,不约而同的认为这是一个机会。 作为第一界本土的残余势力,他们如今面临的态势,夹在两个强大对手之间,进退维谷。 灭世的那位,不能力敌。跨界而来的更是神秘强大。 所谓知己知彼,如果大夏就在此界,早不知道派了多少细作间谍。但大夏在另外一个世界,他们毫无办法。 如今机会送上门来了,于是按照王轶胜传达的公文上的苛刻条件,咬牙选拔出他们最优秀的女性,进行一番突击培训之后,忙不迭的送到洛杉矶基地。 而此时,第一界的对应传送门,终于快要建成了。 已经没必要继续拖下去,试探的棋子已经落下,针对性的方法已经得出。正好天子选秀,于是王玉龙等在已经建立好的传送门框架上,进行最后的完善。 姜玥是在半个月之后抵达洛杉矶基地的。 与她同行的,还有三人。都是京城基地千挑万选的优秀女性。无论身段模样还是气质,都鹤立鸡群。 自然是,其他基地也有来人。少的两三个,多的四五个。 几十个基地,汇聚起来的优秀女性,竟多大一百五十余人。 这是一个世界经历灭世灾祸之后,遗留幸存的最精华的一部分。 王轶胜自然是满意的。 他在大厅中稍作接待,说了几句话。 道:“至高无上的大夏主宰选秀,没有错过此界,是你们的幸运。” 此言一出,不少人都露出不屑之色。 都是优秀的新时代女性,对于封建的腐朽的所谓天子选秀,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抱着其他目的来的。真正真心实意的,有,但不多。毕竟是官府背景挑选出来的。 王轶胜权当作不见,道:“本将军不管你们抱着什么目的,本将军相信,只要你们到了帝国,自然会转变。” 一些城府不深的,都露出了惊惧之色。 王轶胜又道:“诸位都极优秀,因此有很大概率会被选上,进入帝丘帝宫,或为女官,或为宫女,甚至得到天子临幸,一跃成为帝妃。本将军在这里预祝各位此行圆满。” 最后道:“行程在三天之后,稍作等待即可。”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姜玥仍然穿着一身英姿飒爽的军装,与其他优秀女性一起,汇聚到伟岸的传送门前。 她望着这座巨大的门户,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 门户的两侧,各自摆放着一面巨大的镜子,镜子光滑明净,但并非玻璃所铸。镜缘上云纹密布,这让姜玥想起了破邪铳上的那些云纹。 她不免又看门户,果然,门户上也是云纹密布。 “看起来,这个所谓的大夏帝国,他们的文明,与这些云纹密切相关。” 忽然之间,一缕缕辉煌的流光在门户上闪烁起来,巨大的如同雷霆一样的湛蓝光辉在门户中央交汇,一个黑洞缓缓形成! “传送门!” 有人甚至惊呼。 黑洞渐渐扩大,最终被局限在门户内,形成一个深蓝的漩涡。 这时候,站在门户下的王轶胜开口了:“一个一个的来,从镜子面前走过。” 五十三章 矛盾 从本质上来讲,导致第一界人口大量活死人化的邪气,同样是一种‘元炁’。 更进一步的说,邪气是一种带有特别性质和烙印的元炁,类似于法力的存在。 天地之间的元炁也许因环境的差异在性质方面有一定的差异,但决然是没有特别的烙印的。只有被炼化了的,才有这一性质。 但邪气又不同于法力。 法力博大纯正,五行俱全,阴阳皆存。而邪气较之而言,可谓之旁门左道。 在对生灵的直接杀伤力上,邪气不及法力。但邪气拥有远超法力的感染侵蚀能力。 但邪气容易被克制。 传送门前的两面镜子,便是根据赤阳镜的一部分原理量产的一种元器,主要作用便是用于侦测邪气的存在。 每一个优秀的女性从镜子前走过,如果体内潜藏着邪气,必定逃不过镜子的侦测——这种侦测镜是经过完善实验的——被镇压在人道台下,已经被炼化的那点神魂烙印最后的时光,便是在印证侦测镜的功能之中消散的。 王轶胜站在一旁,目光炯炯的扫视着,他十分敏锐的察觉到这一百三十余位优秀女性之中,有人露出了紧张之色。 王轶胜将手按在了腰间的破邪铳上。 ... 姜玥通过侦测镜,在一位宇空殿的大匠师的指引下,心怀忐忑的走进了湛蓝的漩涡。 在最后的一瞬间,她似乎听到背后惊天动地的嘶吼,还有那已经十分熟悉的破邪铳开火的声音。 流光,流光,无穷无尽,色彩斑斓的流光,那一瞬间,眼睛和大脑无法接收那些看到的东西,一片空白。 等到回过神来,一个踉跄,已是豁然开朗。 胃部一阵抽搐,她面色惨白的强忍着,便有峨冠博带的官员上来,将她从传送门下引到一旁的阁楼。 “第一次传送,多有承受不住。以至于神思颠倒,身体反应便是呕吐。”引她到阁楼的吏员道:“请入阁楼稍作休息,内中有方便之处。” 姜玥实在忍受不住那种传送之后头重脚轻颠倒一切的后遗症,连忙进入阁楼处理不提。 如姜玥这样能够坚持到阁楼的,是少数。大多数从传送门一出来,便大吐特吐,搞得一片乌烟瘴气。 亏得有护理传送门的工人拿着类似于元器铳的东西,放射出淡淡的光辉,将这些污秽之物消除掉。 ... “这就是帝丘。” 一艘中型圆盘状的飞行器中,栩栩如生的外部留影将飞行元器的内部化作了一片天空之城。 数量同样在百余位的女性就在留影形成的云团上,叽叽喳喳好奇的观望着一切。 帝国的飞行器没有窗户——自从内环境循环方案完善以后,窗户这种东西已经没有必要。 观察飞行元器外部的一切,全都是通过外部留影,三百五十六度、上下左右四面八方无死角立体投影观测。 她们在飞行器内部,可以看到飞行器外部的任何一种存在,就算是阳光照射灰尘在空中形成的光点,都一丝不落。 帝国内,大夏人道笼罩的范围之中,飞行器的导航、探测、留影,皆是中枢元灵掌控的人道通讯体系的延伸。若是大夏人道外部,则是由越来越完善的元炁通讯体系延的伸功能达到同样的效果。 外部留影内部投射,只是最基础的功能。 高天上,飞行元器如光电,划破长空,搅碎白云,迅速接近帝丘。 帝丘已遥遥在望。 慕玉华出神的看着这一切,虽然从父亲的口中,零碎的听过许多关于帝国的神奇,但耳闻何如目睹? 真是一个强大的,神奇的国度啊! 在这一刻,她心中有些复杂。 作为世家女,慕玉华在很小到时候就知道,自己这一生是安排好的一生。联姻,是她必然要走的路。 她曾想过,自己未来的夫君会是谁,是哪个世家的俊才。但从没想过,会跨世界成为一个伟大帝国天子的妃嫔——对此,她从不怀疑。她来了,必定会被选上。这是一个世家优秀女性的自信。 在第二界的一百余位优秀女性当中,慕玉华无论相貌、身段还是气质,亦或者琴棋书画、知识,都是首屈一指的。 云海中,远远一座御空之城在氤氲的云气和七彩的阳光下沉浮,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那是帝宫。”随行接引的女官笑道。 紫禁城每日有半日时间御空而起,她们看到的,正是这一幕。 不过无论她们怎么惊呼和向望,她们的第一站,必定不是帝宫,而是礼部为她们准备好的临时行宫。 天子选秀,由礼部主持,帝宫派遣女官监督。从第一界、第二界而来的优秀女性抵达本界之后,女官便作为接引监督而随行。 她会给她们稍稍说一些关于帝宫的东西,但并不深入。只需要引起她们的一些好奇即可。 ... “这真是一个矛盾的世界。” 姜玥已经换上精美华贵的大夏女装,与家乡其他几个基地几位关系要好的女性缓步行走在天街。 宽达一百五十丈的天街,即便在她们的家乡,也是前所未有的。 宽阔的犹如一体的石质主街面就有一百丈宽,两侧的人行道便各占二十五丈。人行道上花木盈盈,各种奇花异草交织出一幅秀美无边的画面。而在主街中,有缓缓开过的极玄奇的车辆,也有驾驭高大俊美的马匹的马车,甚有轿子,甚至——有牛车! 先进和落后交织在一起,但在这种矛盾中,却显露着蓬勃的生机和昂扬的气度。 人行道上走过的,无论是普通的百姓,还是莘莘的学子,除了服饰风格略有不同,其他并无差别。他们或高谈阔论,信心满满,或满面含笑,如沐春风,无论是生活的富足还是精神的富足,都显露无疑。 姜玥只觉得自己仿佛身处电影之中,有一种梦幻的感觉。 她有些恍惚。 旁边一个小巧精致的女孩忽然道:“玥玥姐,你发现没有,这里的人好像都很不同。” 姜玥恍然回神:“是与我们不同。他们的衣着,气质...” “不,我是说他们好像强壮的过头了。” 眼帘里,几个总角孩童追逐着跑过来,那速度,比第一界奥运冠军还要快的多! 五十四章 改变 “看起来他们的整体素质极强大。” 一个温婉的戴着眼睛的知性女性缓缓道:“无论是精神面貌,还是身体素质。” “也许只是表面功夫?”另一个丹凤眼的妩媚女性道:“这并非不可能。” 姜玥摇了摇头:“你觉得有必要吗?” 妩媚女性一怔,轻轻叹了口气:“是啊,有必要吗?” “表面功夫什么的,我看还是想想明天的事吧。”之前那个小巧玲珑的可爱女性道:“明天就要选秀了。” 说着她露出一丝苦笑:“我从没想过我会参加选秀,还是一个封建帝王的后宫选秀。” 几人都沉默起来。 她们缓缓走着,引来许多目光,但并没有冒犯的。 “或许未必不是一件好事。”知性女子淡淡道:“我们恐怕对‘封建’这个词理解不够。我们总以为是落后的,但我们看到的,却是先进的。制度并有绝对的好坏,只看它怎么发展。” “我从来不觉得封建有多坏,不觉得皿煮有多好。”妩媚女子冷笑起来:“我见的多了,那些口口声声喊皿煮的,有几个不是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 她看了姜玥等人一眼:“姐妹几个都不是寻常家庭出身,应该都深有体会吧?” 又道:“说什么这呀那呀的,又不能把人性说没了。人性永远不会改变,而封建也好,皿煮也好,不都是人性发展下的产物么?” 又道:“还什么新时代女性呢,玥玥,我问你,你的婚姻你能自己做主吗?反正都不能,给人家一个帝国的皇帝当小妾又怎么了?” “行了,少说几句。”知性女子拉了拉她的手。 “发泄一下无所谓。”姜玥道:“记住使命就好。” “使命?”一听到这个词儿,妩媚女子就爆了:“我一个平头老百姓,我容易吗我?娱乐圈多黑你知道吗?我能谨守已经很不容易了。我躲过多少脏手,躲过末日,到头来一句使命就是解释?” 妩媚女子说着,冷笑道:“我既然来了,也算是逃离苦海。给天子当小妾没什么不好,总比留着这身子给那些肥猪,那些恶心的混蛋咬基拔强。就算没选上,我也不回去了。” 都沉默了。 几人停在花木下,小巧女子少有的露出一抹成熟之色:“如果有机会,我可以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如果没有,我也不会去强求。” 她看着姜玥:“玥玥姐,你不要担负太多。就算你打听到什么消息,又有什么用呢?就凭几个幸存者基地,千把万人?人家连一个星球都统一了,跨界都是吃饭喝水。” “不强求。”知性女子也道:“这是对的。我们只是女人,不是超人。” 较之于第一界女性的复杂,第二界就纯粹的多。 每一个来到帝国本界的,无不以入帝宫为目标。 待到正式选秀的那一天,第二界所有人都拿出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示出来,无论琴棋书画,还是吟诗作赋,皆有惊艳者。 天子选秀是帝国的一件大事,在两界来人之前,礼部就已经完成了本界选秀的初、中选。 从帝国本星各大域、各州、各府、各县遴选而来的优秀者齐聚帝丘。 人数超过一万。 天子选秀已经是第五多次了,通过初期、中期遴选的人数,逐次上涨。而帝宫每次只要五百到一千人不等,便是如此优秀的上万女性当中,十个也只有一个能入选。 如今更添了第一界第二界两个世界的竞争中,压力更大。 实际上天子选秀已经成为一种全民的礼庆活动——就算那些没选上的,只要能在初选、中选当中露脸的,大抵也是有前程的。 无论是如今愈发蓬勃的文娱事业,还是凭借进入初选、中选的身份资格,对很多男性而言,都有巨大的吸引力。 至于进入终选的,选上的不说。没选上的,也都有自己的前途。 对于这些,嬴翌自然是看在眼里,但没有任何看法。就如同三载未被他临幸而离开帝宫的,他都没有任何看法,更别说那些不能入宫的。 帝国礼部要搞这事,嬴翌也乐的他们去做。作为天子,总还是有至高无上的特权的,不是吗?优秀的女性陪伴在身边,总比平庸的好。 帝宫总要有些滋味才是,平淡太过也不爽利不是。 选秀最终的流程,嬴翌将之交给了帝后梓娘。怎么选,只看梓娘的意见。 三天过后,嬴翌见到了这次入宫的优秀女性们。人数超过之前四次,达到九百余人。其中本界有八百余人,其他两界第一界只有五十余人入选,第二界有八十余人。 姜玥也在其中,她几个相熟的好友,小巧的,妩媚的,知性的,都在其中。 她们终于看到了那位传说中缔造了大夏帝国一切的至高无上的主宰。 那一刻,真的好像看到了神。 那是一种无与伦比的威严,好像天地一样博大的气度。 一些喜悦,一些复杂。 她们知道,至少未来的三年内,她们会跟这个男人生活在一起。也许会成为他的女人,也许会在三年之后离开这座御空的帝宫。 ... 时间走的很快,姜玥在入帝宫不久之后,便被天子临幸。然后她的很多想法,都开始随之转变。 一些忐忑不见了,但新的忐忑又出现了。 成为天子妃嫔,她已经拥有许多特权。帝宫里很多神奇的东西,都向她敞开。但她对于‘使命’的心理,却在渐渐冷却。 原本不是她的东西,她把它们传递出去,当然不会心疼。但现在这些是她的东西,她没发现自己心底已经有那么一丝不情愿了。 但惯性仍然支配着她,让她尽力的去了解这个强大帝国的本质。 人道方案、元炁方案;人道榜、人道反馈;中枢元灵、人道通讯、元炁通讯、元器、元符... 这一切的一切,让她大开眼界的同时,更是心中震撼。 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体魄、神魂在短短时间内被悄无声息的提升到潜能极限,举手投足万钧神力,微尘细菌都在神魂返照之下无所遁形。 这是怎样的一个文明,一个帝国! 五十五章 以人代天 人道台上,夏鼎前,嬴翌负手而立。大夏本界乾坤仪在人道光辉之中缓缓的旋转着。旁侧两颗大小略有不同的黯淡乾坤仪环绕拥趸。 本界乾坤仪毫芒灿烂,几已完全被人道光辉浸染。另外两刻、颗则只一点淡淡光斑,差之不可以道理计。 “...乾坤图的炼制方案推演进入瓶颈,须得消耗人道国运,借人道方案推演之功,完善制法。将以炼入乾坤仪,统御诸界。” 硕大的眼睛在乾坤仪氤氲的人道光辉之中沉浮,中枢元灵如是对嬴翌道:“一界一颗乾坤仪,太过分散,多有不便。” 嬴翌微微颔首:“乾坤图要炼,但不急在一时。方今第一、第二两界皆未纳入朕掌心之中,三五年也不出奇。且乾坤图的制法已在推演之中。” 然后一转言,道:“帝国本界人道已至森严,将以人道代行天道之责。” 他伸出手来,将乾坤仪拨动,手指在乾坤仪上点出十个位置,道:“人道代行天道,从此十处始。” “军队驻扎之处。”中枢元灵道。 嬴翌颔首:“一切新的东西都要在满足帝国的基础之上,才能逐渐推广。你应该知道。” 中枢元灵道:“陛下知,我便知。” 嬴翌笑道:“然也。大夏一统本界已逾两载余,国运绚烂,人道鼎盛,四海八荒,无不臣服,已至于能以‘人’代‘天’。帝国本界自然底蕴实为不深,若不加以调整,不久之后便会进入极限...” 以‘人’代‘天’,乃是大夏人道统御本界本星四极八荒,深入人心之后,人道方案诞生了新功能。 实际上便是在大夏国运臻至五百鼎——五百亿人道气数之后诞生的功能。 至此,嬴翌已经可以通过大夏人道,对帝国本界本星的自然环境进行调整——不在于地形,不在于矿物、生物资源,而在于根本——天地元炁! 实际上帝国发展到这一步,嬴翌早已看到帝国未来面对的某种天花板。人道文明的天花板在哪里?不在于占领了多少土地,不在于有多少财富,而在于这个人道文明细化到个体的素质! 个体的素质越强,代表着个体集结的人道便越强大。个体的素质,体魄、神魂,缺一不可。体魄代表着武力,而神魂代表着智慧。 武力强大,才能征服更多更广袤的国土。智慧越深,才能创造更辉煌更灿烂的文化! 然而自然环境,是对个体素质最大的限制——根源在天地元炁的活跃度上。 天地元炁活跃度高的世界,人生来潜力就比活跃度低的世界的人更强大。 小池子养不出大鱼,但大池子若没有足够的水和食物,也养不出大鱼。 天地元炁就是生灵最根本的资粮。 然而大夏本界天地元炁的活跃度水平很低。这就导致了大夏本界人口素质的潜能有限。 如今帝国跨层面战略没有遇到那种天地元炁极活跃的世界,还能顺风顺水。一旦遇到了,帝国子民的平均素质,便成了帝国的短板,也是帝国发展的天花板。。 大夏要永远强大,要永不停步,天地元炁的活跃度,是最重要最关键的因素之一。 早前嬴翌与张天师这些修道士谈论过这个问题,曾想过在被刘伯温破坏掉的神州各大福地的位置,设置一些可以搅动天地元炁的元器,以达到提升本界本星天地元炁活跃度的目的。 但最终被否决了。 自古的福地虽然是自然形成的天地元炁的波动节点,有着调节天地元炁活跃度的效果,但实际上却极衰微——自古以来,虽然修道士在古时候算是强大,但就诸夏整个民族而言,人们的平均素质,古时候并不比现在高到哪里去。 也就是说,即便能恢复各大福地的旧观,本星天地元炁的活跃度,最多也就古时候模样。 这远远达不到嬴翌的要求。 现在帝国子民的平均素质已经达到一个瓶颈阶段——《武经》再怎么普及,各种改良的药材再怎么供应,没有人道榜加持反馈的帝国子民,其平均素质,也只提升了不到两倍。 一个健康见状健壮的成年人,在大夏建立以前,其体魄、神魂皆定为1这个数字,那么现在帝国平均下来,老老少少都算进去,军队、官员也算进去,去年年关统计的也才2.4左右,而前年统计是2.3,增幅极微弱。 必须要从根本上改变状况。 怎么做? 以‘人’代‘天’。以人道行天道之责,动用大夏人道,去调整激活元炁海洋在本星这一小段的起伏烈度,提升本星的天地元炁活跃度,从根本上增强本星人口的潜能。 这就是新功能最大的优点。 当然,以人道行天道之责,非只此一。如今,嬴翌已经可以通大夏人道国运调整本星的气候、降雨等种种一切自然环境的活动。 可以说这个功能的出现,让嬴翌成为这颗星球、这个帝国真正的主宰,而不是名义上的主宰。 无论人,还是物,无论是生灵,还是自然环境,都在他的直接管辖范围之内。 但这个功能并非没有代价——无论是激活天地元炁的活跃度,还是调整自然气候和环境,都需要消耗人道国运。 当然,对于一个时时刻刻都在快速进步和成长的帝国而言,人道国运的消耗,并没有任何妨害,反倒隐隐有些刺激作用,类似于放血疗法。只要不消耗过甚,便没有任何害处,反而有好处。 如今大夏帝国人道国运总体已超过五百鼎,而调整激活天地元炁的活跃度,需要整整一百鼎,也就是一百亿人道国运,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就算是嬴翌,也要仔细着来。 他并不打算立刻着手此事——当前已是华夏纪十七年,还有不过大半年的时间,帝国的跨层面战略就要正式开始。他打算等帝国混一了第二界,人道国运再次暴涨一截之后,再来办这事。 “记下这十个位置,让人道监汇同牧政院、军机府做好准备。”嬴翌拨开本星乾坤仪,目光落在乾坤仪外一片虚空中的十个小小的光斑上。 五十六章 御书房 本星乾坤仪外一寸的虚空,零落的十个光斑,就是帝国星空开发计划第一期的成果。 正是位于月亮、金星和火星上的十个星空开发基地。 时至今日,帝国星空开发战略已经步入正轨。第一期的十个基地,都已圆满建成,并已经进入轰轰烈烈的资源开采当中。 越来越多的商人把目光投向星空基地。资源商人不必多说,走严格程序办理外星球开发凭证,将矿场、冶炼坊、初加工开到这三个星球上。伴随着开采、冶炼、初加工而去的大量的工人、匠师,又吸引了其他行业的商人,衣食住行,都包含在其中。 十个星空基地迅速发展起来,为帝国提供源源不断的各种材料,使得帝国在以灵材为基础材料的新一代技艺的发展上,步入高速路。 嬴翌的目光扫过星空基地,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天眼,三个月内,以第一期星空开发的种种数据为依凭,订立规则,并交由牧政院过目完善,然后进入第二期准备阶段。” “是,陛下。”中枢元灵答道。 如今的中枢元灵,越来越强大,越来越具有智慧。这是毋庸置疑的。随着嬴翌对元符理解深度和广度的增加,构筑中枢元灵的禁法已经被完善、提升过数十次。 而且嬴翌在突破生命桎梏,练就法力灵识之后,将自己的一点神魂烙印打入其中。 如此,中枢元灵实际上相当于嬴翌的一个分身。 不过中枢元灵如今仍然在元灵范畴,尚未进一步进化到更高层次的法灵。 不是不能,而是需要时间。 需要嬴翌对其进行更深入的完善、祭炼和温养。 一旦中枢元灵成为中枢法灵,其本体乾坤仪便会拥有法宝的本质。等到嬴翌将乾坤仪蕴含的禁法继续完善、提升,乾坤仪就能进阶成为一件法宝。 当然,乾坤仪是不能了。嬴翌已经准备炼制一卷乾坤图,将所有的乾坤仪纳入其中,也就是说,中枢元灵将会是还没有炼制的乾坤图的元灵。 中枢元灵的作用是毋庸置疑的。无论是官员体系之外的旁观监控,还是人道通讯体系的掌控,甚至许多施政方案、军队调整方案、经济调整方案,很多工作都是中枢元灵来做。 可以说中枢元灵是帝国不可或缺的最重要的一部分。因此嬴翌才会将自己的神魂烙印打入其中,彻底掌控中枢元灵,避免一切隐患。 到如今,嬴翌每天在人道台上的时间,都越来越长。往日里最多半个时辰,如今已经延长到一个多时辰。 除了与中枢元灵讨论某些国家大事,另一个,就是给乾坤仪铭刻禁法,提升其品质。 在人道台上一个多时辰,嬴翌这才离开。 又去天子阁逗留片刻,看了看下面递上来的一些奏折,一盏茶的功夫便将数百奏折批阅完毕,然后令人道监将他批阅过后的奏折拿回去,返还给易阁。 随后又去御书房,看了一个时辰的书。 这时候,已接近中午。 便有女官请见,说是该用午膳了。 嬴翌放下书籍,道:“去看看梓娘用膳了没有,没有就唤她到御书房来,与朕一起用膳。” “是,陛下。” 不多久,一桌让人垂涎欲滴的午膳便在御书房摆开了。 话说紫禁内御膳房掌勺的也是宫女。很多菜式、做法都是中枢元灵根据最好的材料推演出来的最佳菜式。要不怎么说就算是宫女,没有被临幸,离开之后也能有个前程呢,御膳房的出去,随便开个酒楼,就让人趋之若鹜。那可是天子曾用过的菜式! 桌上十多个菜,一盘盘放光放亮的,色香俱全,气味宜人。就算是嬴翌,也忍不住食指大动。 这样一盘菜,拿到民间,少说上万——不只是菜式的问题。帝宫任何一道菜,都是帝宫东的御花园中培育出来的最高级的良种,蕴含丰富的营养和天地元炁。吃这样一口菜,寻常百姓体质大涨,比服用一瓶辅助修炼《武经》的丹丸都强的多。 在生活方面,嬴翌从来不勉强自己。 他又不缺这点,没必要做出简朴的样子,何况还是自己种的,又不花钱。更不是前朝崇祯那样,穷的叮当响。 梓娘果然没有用膳,不过跟她一道过来的,还有六个。除了陈圆圆和李香君这两个老姐妹,竟然还有慕玉华、姜玥和嬴莎。 慕玉华气质最好,入宫不久便得到梓娘的喜爱,时常唤到身边聊天。姜玥吧,这段时间以来清冷的性格稍有转变,今天偶然去坤宁宫拜访帝后,遇上了。 叫嬴莎的,乃是个白肤大凶大长腿的金发妞。出身本界,是之前一次选秀选上的。入宫之后就姓嬴了。 见她们到来,嬴翌很高兴,这个搂一搂,那个抱一抱,自己家里嘛,也没什么忌讳。 嬴翌用膳也没什么讲究,不说什么食不言之类。反而吃饭的时候,说话更轻松。 “玥玥这些天可已习惯?” 嬴翌笑着给她们每人夹了一筷子菜肴,笑眯眯的。 姜玥轻轻点了点头:“好多了。” 一旁的梓娘笑道:“玥玥妹妹是第一界过来的,跟本界习惯多有不同。妾身听她说起第一界的事儿,还觉得老大惊奇呢。” 嬴翌哈哈大笑:“世界不同,风俗自然不同。慢慢就习惯了。” 又道:“我听说第一界讲究一个‘皿煮’,说是先进的制度。玥玥如今也应该对帝国有一些了解,可有什么看法?” 姜玥摇了摇头。 嬴翌失笑:“无论世界怎么变化,都脱不出人之一字。人性的根本,七情六欲,都不会有变化。制度这种东西,都是表面功夫,人心才是根本。懂得了人心,再看制度,便没有什么先进不先进的了。” 又说起其他的,梓娘道:“爷,星空开发的事儿大抵是正轨了罢?妾身颇为有些好奇,寻摸着什么时候去外星球看看。” 嬴翌笑道:“外星有什么好看的,荒山荒岭,什么都没有。要是想去,也莫急。过一段时间我们全家一起去看看,满足一下好奇心就好。” 五十七章 序幕 御空紫禁大夏帝宫并非牢笼,不说每半年一回巡游天下,平素亦不禁后妃出入。 便是宫女女官,每一旬也有一日假期。 自从紫禁御空以来,这本星天下各域,山川大河风景秀丽之处,皆游览无疑。 嬴翌完全不需要严苛的规矩来保持神秘和伟大——他已经足够神秘和伟大了。 去其他星辰看看,并非什么了不得的事。嬴翌也有去巡视外星的打算,不过不是乘坐星空元器,而是驾驭紫禁帝宫。 至于通过传送门直达,没甚意思。转眼就到了,哪里比的星空漫游? 御空紫禁大夏帝宫每每完善,已经初步具备进入星空的条件。实际上紫禁帝宫才是大夏帝国最大的星空元器。 而毕竟巡视是一件小事,随时都可以去。国家大事须得摆在前面。 第一界随着王轶胜的间接试探,那背后灭世的黑手已经有所反应。除此之外,第一界的大环境,这段时间竟然开始发生变化,这吸引了嬴翌大部分的注意力。 在王轶胜通过‘交换’手段散出破邪铳,不久,洛城据点周围便有许多奇奇怪怪的事发生,并且更多的净世者和收割者向洛城据点汇聚,接二连三的对据点发起冲击。 就是在选秀的这段时间里,不但没消停,反而越来越剧烈。 不过暂时而言,第一界洛城据点还稳得住。王轶胜手下人虽不多,不过千员甲士,但凭借破邪系军备构筑的完善防御体系,如果灭世黑手没有更强的手段,或者聚集数以万计的净世者收割者,量也不能越雷池一步。 倒是灭世灾祸之后一直不曾变化的大环境,在这段时间忽然开始剧烈变化。无论是植物、动物,都有不同程度的变异。 最直观的体现,便在于元炁通讯体系侦测到的元炁活跃度——较之于最初之时,在天子选秀的这段时间里,短短不到半个月,元炁活跃度便提升了三倍以上,已经超过了帝国本星当前的元炁活跃度。 天地元炁的活跃度的剧烈提升,首先影响到植物和动物,结构越简单的动植物,受到的影响越大。比如一些虫豸,原先笔头大小竟然迅速暴涨到巴掌大小。比如一些简单的藻类,海洋中迅速生长起一片片巨大的藻林。 如果只是这样,对帝国而言,应该是一件好事。第一界元炁活跃度越高,其价值就越高。 但弥漫在天地间的邪气,却让好事转为坏事——变异的动植物,奇形怪状不说,还极具攻击性。尤其是虫子,给洛城据点造成了一些不大不小的麻烦。 针对此事,嬴翌与元炁殿的供奉们进行过一番讨论,也令中枢元灵进行过一番推演。 第一界灭世的根源在黑手,而手段是邪气。将邪气散播至一颗星球,这样的手段,非同小可。可见其强横。 但无论是中枢元灵还是供奉们,都认为背后的黑手,它没有那么强大,可以将自己的力量,覆盖整个星球——都认为如今第一界弥漫邪气,更多的是因为大量人口死亡滋生。 也就是说,黑手洒下一些邪气种子,通过其强大的感染力,一个传两个,两个传四个,使得一分邪气随着活死人的增加跟着增加,如此才形成了如今第一界邪气弥漫的局面。 而嬴翌也是如此推测。 但不可否认,第一界灭世背后的黑手的强大——这种强大还在提升——近百亿人灭亡孕育的邪气,就是它强大的资粮。 元炁殿供奉一致认为应该尽早发起对第一界的攻势,越拖延,敌人就越强大,这并非好事。 嬴翌当然知道。但赤阳镜的淬炼,还没有达到完美程度。以人道国运淬炼赤阳镜,实际上是将赤阳镜当作人道神器来炼制。一旦淬炼圆满,催动之下,举大夏人道国运之力,有翻天覆地的伟力。这才是嬴翌有绝对信心诛灭第一界黑手的原因。 如果不能淬炼圆满,草草将之上阵,妙用大打折扣。 好在根据淬炼进度,最多还有两个月,赤阳镜就可臻至圆满。两个月时间并不长,嬴翌还等得起。 军队已经处于紧锣密鼓的调动当中,华夏纪十七年已经走到中途,看样子不到十八年,帝国对第一界的跨层面战争,就要拉开序幕。 计划毕竟赶不上变化。 跨层面战略关乎帝国的发展根本,不容半点差池。帝国五百万大军,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 此次跨层面战略,针对两个世界,计划出兵四百万,帝国本土只留守十个战区一百万兵力。 精锐兵力大部投入第一界,少部分投入第二界。新兵少部分投入第一界,大部投入第二界。 一应作战计划,早已落实到纸面上,只等着赤阳镜淬炼圆满。 接下来的两个月时间里,军队破邪系军备列装进入尾声,先锋精锐部队陆续全部调动到夷州,其他各部也都做好了相应的准备。 这种气氛,迅速弥漫开来。礼部已经开始进行跨层面战略的正面宣传。 人道法界,帝国总商会区,偌大的法界厅堂之中,帝国各域各州有头有脸的商人皆留影列作。 人道法界是一个虚拟的世界,构架在大夏人道之上,以个人的人道卡为终端,中枢元灵主掌。 自从人到通讯体系建立,人道法界成型,这里就成为了大夏子民的第二本界。建立在人道法界之上的种种关于商业、文化、娱乐百业,轰轰烈烈,数不胜数。 许多官方政令都会在人道法界的主界颁诏,许多非官方或半官方的组织,也都在人道法界之中设立办事处。 比如帝国总商会。 下辖于商部的帝国总商会,是一个半官方的机构。其前身便是早年嬴翌在普及新币、统合鼓励商业到时候建立的商会。 许多关于帝国经济宏观调控的政策,往往是从帝国总商会开始的。 总商会的会长是郑允成——帝国前任天官、五星列侯、国丈郑允芝的兄长。 郑允成在帝国商界的威望是不容置疑的。他本身在商业方面的能力,和他的背景,决定了他在商界独一无二的地位。 五十八章 从来都有机会 郑允成坐在巨大方桌的上首,方桌左右是各域、各州级商会的会长,另外一些商人环绕拥趸。 郑允成道:“诸位都是消息灵通之辈,帝国即将展开的跨层面战略,想必已有耳闻。” 郑允成笑容可掬,顿了顿,道:“我今日在这里会见诸位,便是为了此事。” “现在传达一条商部令:战争期间关于与第二界商业贸易暂时断绝的通知。在未曾得到商部解禁令之前,禁止任何与第二界之间的商业来往。” 关于战争期间暂时断绝与第二界之间的商业来往的事,列座的商人都心知肚明。 战争是严肃的事,战争期间的戒严,毋庸置疑。 郑允成微微颔首,道:“第二,是关于帝国军供名额配给的事。” 这件事才是列座商人最关心的事。 普通的商业贸易断绝,但军供却不在此列。 帝国历来便有商人参与战时军供的先例,当初天子征伐周边的时候,没少通过商人变现缴获、运输粮草。 这可是一块肥肉。通过本界战争军供崛起的商人比比皆是,如今却是跨层面跨世界的战争,规模不可同日而语,那利益可就大了。 民间商人参与帝国军供,主要集中在军队的日常需求和缴获变现上。军队的核心,军械是不容染指的。就算是军粮,也只有一部分会交给商人供给。 真正的利益,还是在缴获上。缴获的大量廉价资源、俘虏,这都是军供商的目标。 “此次跨层面战争之中,第一界军供商名额五十人,第二界一百人。集中在运输、军粮、奴隶、基础资源等几个行业。有意者可即刻录入名目,等待商部三日审核。通过审核者,自去商部法界订契,没有通过的也不必沮丧,帝国第二期星空开发计划即将展开,商机多的是。” 顿时,一片低声嘈杂。许多商人开始交换意见。 “我早年从事奴隶贸易,但随着帝国本界一统,奴隶没了来源,这几年正谋求转型。”一个商人斟酌道:“帝国共天台的设立,给了我不少灵感,年初我已经通过州御法司的审核,建立斗场,只是苦于没有更多的角斗士来源,有些举步维艰。我听说第一界有凶悍的怪物,如果能抓捕过来,当作角斗士运作,一定很有前途。我打算竞争第一界军供名额。” “你这个主意不错,但我认为第二界不比第一界差。第二界修炼真气,颇为有些看头,战争之中必定能俘获大量修炼了真气的高手奴隶,用作角斗士也不错。” 之前那个商人笑道:“生意不能单独做。你看这样,我呢,谋求第一界怪物,你呢谋求第二界真气高手,咱们联手做这个生意,如何?” “好。细节下去之后我们慢慢商量。” 要不怎么说商人胆大包天呢? 这都把注意打到第一界的净世者、收割者身上了。 帝国尚武,所谓斗场,经过民间商人的发起,已经通过了帝国牧政院和御法院的审核,并设立了相关行业的法令。 斗场并不禁止百姓参与,如果斗场的所有人能拿出令百姓心动的利益,帝国允许百姓参加角斗。但对于百姓,绝无任何勉强、强制。谁敢乱来,后果可以预料。 角斗士真正的主体,还是源自于奴隶。帝国本星一统,没有了奴隶来源,但跨层面战略必定会催生出大量的奴隶。 每个世界都有每个世界不同的强者,这些强者在同一个斗场争锋,潜藏着大量的商业利益。 当然,对于奴隶,帝国同样有保护措施。如果只是为了折磨奴隶,那还不如俘虏到的时候直接斩杀一空,折磨什么的,不更费力费资源么? 正如奴工营,三年考核,五年转籍。角斗士也有相应的保护法令。 非人非智慧的,不在此列。 奴隶行业曾经是帝国商界的鼎盛行业,在帝国统一本星的过程中,奴隶商人走遍全世界,为帝国的建设做出了相应的贡献。如今即将衰落的奴隶业又迎来新的曙光,可以说,随着帝国扩张脚步的不停止,这个行业必定还会继续扩大。 除了奴隶行业,还有基础资源行业是这一场盛宴的重要分子。比如种植业、比如初级加工行业,都在此列。 一百五十个名额,很快就满了,并迅速超出。最终录入名目的,竟然超过了五百人。 实际上这只是帝国商界高层,帝国商部放出去的名额,不止一百五十个,有三百个。其他一百五十个,全都下放给基层商人。 如果所有的名额都给了高层商人,基层商人就被垄断了快车道。这不利于帝国商业的健康发展,要永远保持活力。 开封,帝国‘陪都’——作为天子起势之地,河南的地位颇为有些不同。这里发展最早,最快。 军供名额,在河南投放了十个。而这十个名额,不需要去甄选,而是摇号。 便是普通的百姓,也有资格摇号。摇到了,名额就有了。而名额不允许转让。 至于摇到号的百姓能不能把握机会发展起来,那就要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帝国是给了机会的。 开封商事司的大厅里,人来人往。许多大商人的小厮都双目放光的盯着大厅进出的人。 这是谋求合作的。 名额不允许转让,但可以合作。一个百姓,拿到了名额,但自身没有那样的资本,虽然可以贷款,但以普通百姓的身价,能贷多少? 这就给了没能拿到名额的大商人机会,实际上也给了拿到名额的普通百姓的机会。 和则两利。 摇号是在人道法界的商部界面进行的,而取号则在身份所在的州进行。 一个小青年风风火火的杀入大厅,一会儿欢呼着跑出来,立刻,就有几十个小厮围上去,七嘴八舌邀请他。 这就是帝国给百姓的机会。 无论你是谁,都有均等的几率拿到属于自己的机会。把握住了机会,就能一跃成为富豪。 无论是读书、从军这样的硬机会,还是如偶尔帝国放出来的软机会,帝国的子民均不虞没有前程。 何况帝国发展到现在,即便最‘贫困’的,家里要是没有一辆元器车,那多半是刚刚转籍的。 生存这个概念,对个人而言,逐渐淡化消失。 但对一个文明帝国而言,生存和发展,是永恒不变的主题。 五十九章 颁诏 生灵的体魄和神魂有其潜力极限。 大夏本界本星,人口的体魄潜能在5到9之间,神魂潜能在2到9之间。在不动用人道反馈手段的前提下,以当前的天地元炁的活跃度计,运以几近完美的打磨体魄的法门《武经》,绝大多数的人,最多能修持到自身体魄潜能的二分之一。 至于神魂修持之法,则尚未完善。《武经》之中,只有一篇凝神观想图,而绝大多数的人却几乎无法入门。 神魂修持比打磨躯体要困难的多。 不过人的精气神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体魄强大,精元旺盛,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反哺滋养神魂,令神魂缓缓壮大。 且如今《武经》之下,《真气篇》亦在构造、完善当中。真气是从气血精元之中提炼而来,较之于气血精元的阳刚炽烈,真气则温和许多,更具滋养神魂之效。一旦《真气篇》出炉,《武经》在《炼体篇》之后得到进一步完善,对帝国子民平均素质的提升效果必定会产生一定的促进作用。 但《武经》只是实现平均素质增长的手段,根本还是在于天地元炁的活跃度。 天地元炁越活跃,修持《武经》的效果便越强,更易挖掘自身潜能。天地元炁的活跃度越高,一代代下去,丁口的潜能便会随之增长。如今极限是9,天地元炁的活跃度每提升一个档次,潜移默化之中,每一代人口的潜能极限便会增长,每增长1,便是翻倍,差距便不可以道理计。 所以提升本界本星天地元炁的活跃度,才是最有效,最根本的手段。 天地元炁的活跃度是诞生生灵最重要的基础。天地元炁活跃度够了,其他方面的自然环境条件一旦满足,便能孕育生命,诞生生灵。 天地元炁循环于寰宇之间,无处不在,无处不有。没有生灵诞生的地方,不一定天地元炁的活跃度不够,可能还差其他的条件。 并非某处没有生灵,或者没有超凡力量,便没有天地元炁。天地元炁是永恒存在的。没有生灵,是诞生生灵的其他条件不具备,没有超凡力量,是活跃度不具备。 嬴翌是计划,是在混一第二界之后,大夏人道暴涨一个层次,便着手提升本界本星区域的天地元炁活跃度。一旦顺利实施,可以预见,帝国本界本星子民的潜能必定会在潜移默化中一代代增进,帝国子民的平均素质必定会随之一层层上涨。 人道的发展,一切看起来强大、有效的外物都只是实现的手段。以人为本,并非一句空话。无论什么技艺,无论如何强大的外物,还是辉煌的文化,都建立在人的基础之上。 它们诞生于人的智慧和劳动之中。 人的平均素质的提升,体魄增强,神魂增进,直接体现出智慧的增长和人力的提升。有了高素质的人口,文明才能迅速发展,人道才能鼎盛不衰。 时间过的飞快,一眨眼,两个月便成为过去。 嬴翌站在人道台下,面对着三丈之巨的赤阳镜,念头微微一动,这面宝镜便在灿烂的金辉之中化作巴掌大小,光芒一闪,显出其古拙微赤的镜体。 嬴翌把玩片刻,将其收入袖口。 赤阳镜的品质,仍属法器之列,尚未臻至法宝级数,没有虚实一体的能耐,无法炼入神魂识海。 若只单个一件法器,其威力最大也不过摧山断岳,比起元器炮并无实质上的差距。 但赤阳镜则不然。这面宝镜,是嬴翌按照人道神器之法炼制而来。其品质虽然只是法器中上,但经人道国运淬炼,以嬴翌天子至尊人道之主的身份,法力催动之下,便可举大夏人道之力,催动一个强盛文明人道国运进行攻伐,威力不可以道理计。 回到天子阁,嬴翌召来军政要员,汇聚一堂。 道:“跨层面战略的三年计划至今已去两年余,眼下已是七月,诸卿可已准备妥当?” 大将军林江生起身拜道:“各部大军皆已就位,只待陛下诏令,随时可以发兵。” 嬴翌微微颔首:“具体呢?” “四百万大军,在半月之前已就位驻扎。第一界集团军二百万,其中精锐一百五十万,新兵五十万。第二界集团军二百万,精锐五十万,新兵一百五十万。军械、粮草、物资齐备,全军整军待发。” “好。”嬴翌笑道:“那么提升传送门临时传送效率的计划可已完成?” 他目光落在宇空殿副首座,一位新生代元炁殿供奉身上。 宇空殿在夷州传送台建成之后便已组建,首座是王玉龙,不过王玉龙早去第一界未归,嬴翌便提拔眼前之人为副首座,主持帝国本界传送技艺钻研和传送体系的建立。 闻言新生代供奉起身拜道:“临时增加了五组今年刚刚研究出来的新式一元级八方塔,可保证传送门传送不间断,并提升跨层面传送效率为一次千人,物资每次万吨。” 嬴翌道:“如此,要将四百万大军及相应战争物资传送至两界,需时几何?” “一个时辰可传送人数八千人,一日九万六千人。十日九十六万。四百万大军只需四十二日不到。再加上军备物资尚需二十日左右,整个传送期限需要六十二日。” “也就是两个月上下。”嬴翌颔首:“好。” 便道:“林江生。” “末将在!” “传朕命令,今夜子时,大军开拔。” “喏!” 然后嬴翌目光落在阎尔梅等人身上:“牧政院、御法院在战争期间,一切物资的后续调拨、战争抚恤、新征领土治区划分、地方官府机构构建、人口安置等一应手尾,须得不能差池。” 阎尔梅等人齐齐拜道:“但请陛下放下,绝无差池之处。” “好。”嬴翌站起身来:“十八年虽未至,但时不我待。张鸣,为朕拟旨,立即向帝国子民宣告跨层面战略实施诸事。” “是,陛下。” 大夏帝国跨层面战略的实施,是翻天覆地的。虽然第一界、第二界这样的字眼早已在民间流传,但天子诏令的颁布,预示着这一转折性的战略计划的实施,预示着帝国即将迎来更猛烈的变化和发展。 六十章 战争 帝国的军事行动如雷霆迅猛。帝国军机府大将军林江生为大元帅,将亲赴第一界主持第一界的战争事宜。任命车骑将军李焕为副元帅,主持总览第二界战争事宜。 四百万大军从七月初五子时发兵,至九月初六辰时全部通过传送门,抵达第一、第二界。 而战争,早在第一批九万六千军队通过传送门抵达两界之时,已经拉开序幕。 林江生亲率第一批大军率先抵达第一界时引起的波澜不需赘言。 第一时间,不知多少消息从洛城据点散发出去,这颗星球上其他的幸存者基地立刻得知,暗中暗流汹涌。 但对林江生而言,此界的幸存者基地,从来都不在他的考虑之中。帝国真正的目标,是隐藏在灭世之灾背后的黑手。 林江生与王轶胜是老朋友了。在嬴翌尚未开国之前,两人便有了交情。他们之前一个是在外统兵的大将,一个是天子的禁卫统领,地位都非同凡响。 如今朱炳琨卸任,林江生再进一步。而王轶胜却与朱炳琨一般,也已卸任。 见面时,不禁多有唏嘘。 “说来在陛下身边,打的仗不及林兄多。卸任之后,又无所事事。那劳什子元符着实烧脑。早前便自请打前站,总算没有辜负陛下期望。” 两人并行,王轶胜叹息笑道。 林江生道:“第一界情况特殊,王兄束手束脚。若非如此,王兄怕是早已打开巨大局面喽。” 王轶胜哈哈大笑:“不敢,不敢。我一个打前站的,哪里敢跟林兄抢功劳?陛下不下令,我可不敢轻易乱来。” 然后两人便对此战进行一番交流。 王轶胜道:“此界邪气弥漫,较之于初来之时,天地元炁之中浑浊的邪气至少提升了三倍以上。亏得洛城基地早在建立不久,颁发准籍贯之后便已开始普及《武经》,否则丁口折半恐怕都是轻的。这片大陆东海岸的两个残存的国家背景的基地,早前皆有数百万人口,如今加起来还不到两百万,损失惨重啊。” “邪气的确是一大障碍。”林江生点头:“不过针对此节,帝国早已准备了万全的手段。” 王轶胜心知肚明。 破邪系军备,不单单包含攻伐、防御类的装备,还有专门用于净化、驱散邪气的元器。 道:“邪气可谓之‘天时地利’。那遍布在这颗星球上的活死人,及活死人互相吞噬诞生的净世者、收割者,则是人和因素。帝国军队的敌手,便是这些怪物。随着邪气的提升,这些怪物也渐渐变得强大,不可不察。另外因天地元炁活跃度的提升,其夹杂的邪气,已影响到动物、植物。亦是一大阻碍。” 林江生笑道:“活死人也好,畸形变异的动植物也罢,都不是阻拦帝国脚步的决定性因素。那背后的玩意儿,才是关键。二百万大军,清剿怪物、变异生物是手段,引出那黑手,才是目的。” 然后道:“帝国的军队源源不断的传送过来,洛城据点太小。我已决定立刻对周边发起进攻。尚且需要一些熟知本地境况的向导——但凭元炁通讯探测设备,未免有疏漏之处。” “放心就是,早已准备妥当。”王轶胜深以为然。 对第一界的战争,就在林江生抵达的第一天就爆发了。精锐无比的军队好像潮水一样从洛城据点涌出,无穷无尽,凭借着强大的平均素质和优秀的军械装备,在林江生的统一指挥下,迅速席卷开来。 超音速的元器战车承载着威力无穷的元器炮,所过之处一切都被推平。乌云一般的飞行元器铺天盖地,将用种种手段汇聚在一起的活死人、收割者、净世者轰成齑粉。 洪流一样的步卒以部将级编制为单位,四散开来,将漏网之鱼尽数剿灭一空。并操控邪气净化元器将大战过后弥漫的浓重邪气净化、驱散。 只用了两天,整个北美洲便被清洗了一半。 到此时,那些活死人、净世者、收割者,终于有了动静。 在元炁探测设备的探测之下,尚未被大军清洗的区域,密密麻麻无数的活死人开始向同一个方向汇聚。 林江生知道,这片大陆上,决定性的战役,即将展开。 ... 与此同时,帝国针对第二界的战争,也轰然爆发。 李焕抵达第二界扬南州的第一时间,在与朱炳琨和周致和做了一番交流之后,便悍然发兵,四面出击。 对于李焕而言,基本上是不需要具体的战术部置的。以帝国军队的精锐程度,攻打第二界,大抵是碾压。 任凭第二界那些军阀、诸侯有什么计谋手段,在强大先进的军备面前,都是白搭。 伏击? 元炁探测体系了解一下。 火攻?水攻? 水火不侵的装甲了解一下。 大江?大河?天堑?飞行元器了解一下。 斩首行动?刺杀?此世无敌的武力了解一下。 军队席卷,无论什么手段,一击而破。 不过第二界比起第一界而言,进军速度要缓慢一些。一则第二界的军队多是新兵,二则第二界形势更复杂——第一界不需要任何顾忌,只一个打字。而第二界,还有诸多人口。军队打下一个地方,还需要暂时稳定一下局面,等待帝国牧政院、御法院后续官员的抵达。 因此李焕在第一时间击破扬南州周边的大片区域之后,便暂时停下了进攻的步伐。 这让此界本土的其他诸侯、军阀喜出望外。 他们认为这突然冒出来的强军在势如破竹之后忽然停止进攻的步伐,一定是遇到什么麻烦。也就是说,他们并非不可战胜。 自然,井底之蛙不可语冰。 他们开始合纵连横,打算汇聚一切力量,共伐大夏。 最早投向大夏,并已得到实际利益的扬南州三个世家,此时都抖起来了。 无怪乎如此。见过了天外天,谁还看得起井底之蛙? 何况这三个世家,都有优秀女性入宫。尤其是慕家,分明已是皇亲国戚。 在帝国大军暂时驻足之时,三大世家同时向外传递消息,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劝降。 六十一章 七十万 实际上大夏帝国没有对敌人未战先劝降的先例。自嬴翌起势以来,用一个字可以概括——莽。直接怼过去,其他的等干败了敌人再说。 干败了好拿捏不是? 慕缺等三家大抵是自发行为,劝降这样的事他们还没有资格做决定,应该说是说服。 此外,说服的对象在口碑言行上,至少要能与慕家等三家并肩。言行不一,口碑下劣的,就算是哭着喊着叫爹爹也只有被清除的下场。 第二界的战事随着帝国文官体系的跟进,只稍作停顿,便又轰轰烈烈的展开了。 二百万大军齐至,兵分数十路,四面开花,毫不吃力。 而此时,第一界正面临着帝国正式进军以来第一次大规模的战争——数千万活死人、数以十万计的净世者和收割者汇聚在一起,几乎占了整个北美洲大陆上怪物数量的百分之八十以上。 北美洲大陆上原本总人口超过十亿,活死人至少在十亿这个数字上。灾祸降临以来,被幸存者基地剿灭了不少,比如洛城基地王轶胜便剿灭了不下两千万活死人。 加上互相吞噬孕育净世者、收割者,到现在这片大地上余下的活死人只剩下数千万,换来的便是接近七十万这个数字的净世者和收割者——话说洛城据点零零碎碎就消灭了不下十万净世者这等级数的怪物,但七十万汇聚在一起,仍全然容不得半点忽视。 “各部大军在明日子时之前必须就位,邪气净化元器更是至关重要。”林江生拨弄着眼前的战场留影,神色肃穆:“活死人不足为惧,但七十万净世者和收割者却不容小觑。这些怪物每一头都不下于帝国最精锐的战士,一个不慎,将会导致严重的后果。” 便问身旁赞画:“那种巨型怪物的底细可曾摸清?” 赞画道:“据元炁殿供奉小组的推测,在邪气浓重的区域,收割者有再次进化的可能。巨型怪物由此而来。供奉建议邪气净化元器及时跟进战场,实时净化邪气,可遏制巨型怪物的诞生。” 林江生闻言,不禁露出恍然之色:“虽然破邪系军备对怪物有着巨大的杀伤力,并能一定程度的驱散邪气,但战争规模一旦扩大,被击杀的怪物散溢的邪气无法被完全驱散,汇聚起来就可能催生出比收割者更高一层的巨型怪物。” “大将军英明。”赞画道。 林江生摆了摆手:“那么邪气净化元器的重要性须得再提升一个档次。传我命令,令战场通讯司立刻给陛下发报,本界战场需要更多的邪气净化元器。” “喏。” “一边打一边净化...”林江生再次拨动了一下立体留影,淡淡道:“这是在断彼之根基,想必不久那贼便坐不住。” ... “若推测无误,净化邪气便是断其根基。” 嬴翌玄袍猎猎,背负双手,目光幽深道:“很快它就会坐不住。七十万,呵,好大的威风。超出帝国最精锐战士数量的几倍。” 帝国混一本星,打了那么多仗,数百万军队里,能够称得上精锐的,都是能与禁卫军相提并论的战士。其数量不过二十多万而已。 而能与这种层次的精锐战士相提并论的强大怪物,单只一北美洲就有七十万。 亏得嬴翌有针对性的手段,否则结果还真不好说。 “彼端第一界地域也算广袤,不次于本界本星。一方北美大陆只占其五分之一上下。依微臣之见,这一战应该会引起它的骚动,但它不一定会现身。” 张鸣斟酌道。 嬴翌点了点头:“五分之一的确不够。不过只要它动弹,朕就能抓住它的马脚。此贼非同小可,朕不会等着它出手之时再截击,一旦其出手,军队必定会大有损伤,此非朕之所愿。” 军队需要历练,需要血和火的浇铸。但这是建立在不超出军队能力的前提下。否则便是屠杀,没有任何历练的意义。 为什么帝国的精锐更多投放在第一界,新兵更多投放在第二界,原因就在这里。 净世者、收割者这样的阵容,足够历练军队。至于那幕后的黑手,已经超出军队的能力范畴,那是嬴翌的菜。 “陛下九五至尊,却要亲自出手,实是军队无能。”张鸣躬身道。 嬴翌大笑:“非是军队无能,力所不能及也。何况朕静极思动,去第一界看看也不错。” 便道:“等元符军阵推演完善,再遇到这样的状况,军队便有自行处理的能力了。” 张鸣作揖。 关于元符军阵,也是嬴翌很早以前就产生了想法。一直放在元炁殿,专门分出一组供奉钻研此道。 所谓元符军阵,便是在古来军阵的基础上,加入元符的奥妙。使得指挥军队不但可以如臂使指,更能结成阵法,以一军之力,引动天地元炁进行攻伐,爆发出无与伦比的伟力。 本来古之军阵,无非两仪四象,五行八卦,皆与《周易》有紧密关联,自然与元炁方案有深切的联系。便拥有了实现元炁化的可能。 但里面涉及到的奥妙更深一层,元炁殿关于这个方案的推演,还没有实质性的进展。 当前第一界的问题摆出来,嬴翌已经思忖着是不是耗费一些人道国运,通过人道方案的推演功能进行推演。 不过当前已经来不及了。就算元符军阵推演出基础方案,也须得在军中进行操练,一个两个月怕都不够,熟稔了才能运用到战阵上。 此间非是嬴翌失算,而是嬴翌希望,在元炁文明的道路上,更多的是用人们自己的智慧,而不是傻瓜式的人道推演。 早期依赖于金手指,打下了基础,便要逐渐抛开,将金手指作为印证,而不是依仗。这才是嬴翌心目中帝国发展的最正确的道路。 就如同嬴翌本身也是一样。真灵加点到一定程度之后,嬴翌就再也没有给自己加过点。皆是自己修持,一点一滴的打磨。 此次没有元符军阵可用,嬴翌便是天子之尊,也要亲自走一遭。张鸣的话并没有什么问题,遇事要天子亲自出手,要军队何用? 但嬴翌更理解,超出军队能力之外的,不能怪任何人。而且他本来也想走一遭。 六十二章 御驾 自炼就法力突破桎梏以来,嬴翌便没有出过手。当初西域欧罗巴最后一战,嬴翌虽然出手,但也是在没有突破之前。 他现在到底有多厉害,他自己都不知道。 亲手炼就的赤阳镜有多大神妙,虽然心里知道,但毕竟没有试过,终归有些手痒。 放眼当今,值得他亲自出手,还要动用赤阳镜这宗人道神器,大抵也只有第一界灭世背后的黑手了。 得知第一界的状况,嬴翌立马令人调派更多的邪气净化元器,并在第二日跨界而去。 嬴翌抵达第一界洛城据点之时,传送门周围十里范围内,全部被清空。但这番排场毕竟不遮掩,大夏帝国的主宰,无所不能的天子跨界而来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基地,并向其他幸存者基地蔓延。 嬴翌玉冠束发,一身玄底金边云纹袍,威严映衬,令人不敢直视。他目光扫过,十里外那些高楼上观望的人们一个个好似觉得烈阳坠落,神光刺目,眼泪长流。 嬴翌负手,仰天,感受着元炁海洋中弥漫夹杂的一丝丝邪气,不禁道:“果然非同小可。” 帝国发展到现在,在微观领域颇有建树。当初以为此界灭世是某种病毒所致,而病毒是微观生物,是可以通过神魂返照观察的。 但邪气不是,其真真是性质发生变化的元炁辐射,归属于天地元炁的大范畴,而不是生物或者某种物质。 它不是由某种基础物质粒子构成的,不是原子,不是电子,不是夸克,都不是。这些粒子只是物质层面的基础,而归属于天地元炁范畴的邪气,层次在这之上。 只有强大入微的神魂可以直接观测。而就算是帝国发展到如今的元器,也只能通过与破邪类禁法产生反应来间接观测。 当然,法器不在此列——赤阳镜比元器高妙的多,通过赤阳镜也可直接观测到邪气的存在。 这片天地,在元炁海洋浩浩荡荡流过的表层,一丝丝灰败的气息萦绕着,在嬴翌的眼中,整个天空,大地,都被肉眼看不见的乌云所遮蔽。 神魂达到一定层次的人,会感受到压抑。但普通人没有任何感受。 林江生和王轶胜束手躬身,站在一旁。嬴翌点了点头,抬步登空,霎那之间,已入高天,来到这颗星球的大气层外。 嬴翌四下里观望片刻,发现附近一些没有被损坏的卫星,都对准了他。 嬴翌失笑,没有多的动作,便俯瞰下去。便见星球蒙尘,死气萦绕。 “你藏在什么地方呢?” 嬴翌心中沉吟。 他把手掌翻开,一面古拙微赤的镜子呈现出来,当空面前一抛,宝镜迎风见涨,滴溜溜化作三十丈之巨,凛冽的毫光四面八方探射出去,没于无形之中。 随后嬴翌盘膝一坐,闭目不提。 王轶胜与林江生面面相觑,而随同嬴翌一道前来的张鸣上前见礼,笑道:“陛下口谕:令两位将军照常行事即可。” 林江生两人闻言心头一转,秒懂。 林江生道:“如此,本将军立刻去前线。” 张鸣道:“大将军请。” 林江生转身而走。 王轶胜便笑道:“张监事随我来。” “不敢,王将军先请。” ... 华盛顿基地,女总统伊凡娜目瞪口呆的看着卫星传回的实时画面,不禁对左右道:“他是怎么上去的?一瞬间?他能在太空生存?那个是镜子吗?” 一连串问题,问的左右顾问相顾无言。 一个顾问斟酌片刻道:“总统,他们很神奇,不是吗?” “他们是很神奇,所以等他们收拾了祂,就轮到我们遭殃了。”女总统抿嘴道:“那么你们告诉我,到时候我该怎么办?举起白旗吗?” 又抱怨道:“那些该死的碧池,我送她们过去,这么久一点消息都没有,肯定是变心了!” 顾问们无语中。 有人还在暗暗嘀咕:人家过去当皇妃,再不济也能做个平民,不用担心被怪物吃了,谁特么还愿意回这鬼地方?总统?那是什么?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女总统冷笑道:“反正到时候你们挡不住,我就竖白旗。” 这位女总统虽然有时候不着调,但聪明毋庸置疑。 片刻后,她道:“帮我联络华国方面,看看他们是什么想法。” 与美利坚一样,华国各大基地此时也目瞪口呆。 特么是神仙么? 基地的主掌者面面相觑。 “刚刚传回来的消息,说是大夏帝国的天子到了,说的就是这位吧?”京城基地,一个穿着中山装的老者皱眉道:“可否拍摄的更清晰一些?” 旁边一个白大褂道:“首长,这已经是最清晰的了。这个人身上似乎有一层光芒遮挡,无法将其拍摄的更清晰。” 卫星画面上,只隐约一个人形,笼罩着辉煌的光芒,让人看不清。 老者神色顿了顿,道:“那是大气层外了吧?人类无法生存,他是否借助了某种工具?” 白大褂摇头:“因为无法拍摄清晰,看不到他是否携带某种工具。但应该是没有的。根据图像分析,他身上没有携带任何物品——那面巨大的镜子不算。” “或者跟镜子一样?能够变大变小?”老者道。 “有这个可能,但不能确定。” “制定攻击方案。”老者道:“我们必须要先做好预防措施。” 左右的军官、白大褂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多说,有人准备去了。虽然知道这是没用的。就像当初美利坚某个基地发射核弹攻击洛城基地被轻易拦截。 但他们只有这唯一一种底牌了。 林江生此时,已经做好了发起攻击的一切准备。 在战场留影上,峡谷对面分布着数千万怪物的战场上,一切都呈现在他眼中。 这场战役,数量最多的活死人可以忽略不计,真正需要关注的,是那七十万汇聚在一起的强大怪物,以及击杀活死人之后弥漫起来的浓重邪气。 当然,还有夹杂在净世者、收割者群体之中的邪教徒。 是的,还有邪教徒。 “人数在一万人上下。”旁侧的甲士道:“属下等认为,邪教徒直接操控指挥净世者和收割者。” “那就先灭了他们。”林江生断然道:“各部准备的如何了?” “已经准备万全。” “好。”林江生深深的吸了口气:“进攻吧。” 第一章 八十一 璀璨的人道光辉曜耀,其中山川大河隐现,人文耕读流转,万丈红尘轮回,如一幅繁花盛开的画卷,看不尽的繁华,说不尽的风流。 尺度延展,这一幕化作一点星光,在它的周围,数十点大大小小或明或暗的光点一起簇拥着一座虚实不定的壮丽天宫,最后形成一卷乾坤图,在夏鼎蒸腾的烟霞之中沉浮。 在乾坤图的两侧,一方大印,一面宝镜,还有两部玉册环绕拥趸,在灿烂的人道光辉之中缓缓绕转。 嬴翌若隐若现的身影,转身消散在人道台前。 华夏纪八十一年的大夏帝国,早已不可同日而语。自从十七年中,帝国拉开跨层面战略的序幕之后,至今过去的六十四年里,帝国的疆域已经扩张到四十五个世界。 寰宇大千,无奇不有。这些世界中,有如帝国本界本星一般的星系态世界,也有天圆地方的位面态世界。有如本星一样的人类种族,也有类人型智慧种族和非人型智慧种族。 刚刚过去的八十年终末统计,帝国拥有的总人口已经超过三千亿,其中本界本星血脉体系下的人口有三百亿,除开帝国本界本星之外的人类血脉体系下有一千四百亿,类人种族各血脉体系下总计人口一千亿,非人型种族各血脉体系三百亿。 而无论本界还是附属界,无论人形、类人形还是非人形,统称诸夏民族。 民族这个词汇,已经得到完全升华。大夏帝国的子民,便是诸夏民族的一员,说的汉语,用的是汉字,文化习俗皆从之,便是诸夏之属。 帝国迅猛发展,人口的增长是其一。文明的升华,是其二。 大夏帝国元炁文明,已经发展到一个极高深的层次。打个比方,当初嬴翌设想中的,元炁与物质之间直接转换,在华夏纪七十三年时,便已达成。 这项技艺的成熟,是帝国脱离物质束缚的标志,是一个强大文明进入更强大层面的转折。 从此以后,帝国再也不会被物质束缚——除非元炁海洋枯竭,否则帝国便不虞资源之忧。 然而元炁海洋的枯竭,便代表着宇宙的崩溃。也就是说,帝国到了这个层次,便是宇宙一级的文明了,除非被更强大的存在所毁灭,否则将一直持续到宇宙寂灭。 在元符这个元炁运用手段的分支上,帝国同样发展出相匹配的技艺。自元炁与物质的转换技艺成熟以后,帝国在物质方面的需求,一瞬间被斩去无数环节。帝国各大世界的元器工业区在那之后,被关停了不知多少个。 只需要一台蕴含种种禁法的母器,便可制造除开军用之外的一切物质设施。 这种母器,是一种开放式的法宝。是的,法宝。法宝一级的器物,已经在帝国普及开来。而母器,可以称之为法宝之母。每一件母器之中,都蕴含着五行所属的六千四百八十道子符分别组成的五行、转换、凝形、宇空等八十一种常用基础禁法。 虽然因为元炁与物质转换技艺成熟导致旧有的元器工业体系的衰落,但母器的普及,又打开了另外一扇更大门户。 八十一种基础禁法,无论两两,三三,还是多少,互相组合之下,可以形成无数种组合形式,诞生出花样繁多的法宝。比起被淘汰的元器工业体系,母器普及之后反倒催生出了更多的行业。 而有志者,有技艺者,完全还可以根据自己学到的元符之时,在这八十一种基础禁法之外,钻研出其他的禁法,开创新事业。 自从帝国脱离物质束缚之后,元炁文明的进步一发不可收拾。自七十三年后,短短几年时间,帝国发展大爆发,单只人道国运一项,就能清晰的体现出来。 如今,大夏帝国的人道国运,已经增长到三百印级。一印国运等同于一万鼎。要知道,在跨层面战略拉开序幕前夕,大夏帝国的国运才五百鼎。而元炁物质转化技艺成熟普及之前,大夏帝国的国运只十印而已。 人道国运的增长,无疑表明了大夏帝国的健康迅猛发展。 当然,文明的进步,建立在人之一字上。人的素质的提升,才是促进文明发展的根由。 八十年统计,帝国三千亿子民,其平均素质,体魄已经到15这个数字上;神魂稍次,平均13。 较之于跨层面战略之前,犹如云泥之别。 元炁文明的进步,使得帝国在方方面面,都有更加具体和详细的衡量标准。体魄、神魂数据,其衡量的根本比照元炁活跃度。 以元炁活跃度为1的环境下孕育的普通健壮雄性一身蕴含的一切精元为1单位。每增长1点,量翻倍。体魄素质15,便是基础身体素质乘以2的14次方级。 元炁活跃度为1的环境下普通健壮雄性有一百公斤左右的力量,那么如今帝国子民平均每人,单就力量而言,是100*2的14次方公斤。 放在以前,每一个都是超人。放在现在,每一个都很普通。 就华夏纪八十年统计的数据,帝国这一年的新生儿平均体魄素质就已经超过3.5。 较之于体魄,帝国子民在神魂层面的进化,稍稍落后了半步。一则是神魂修持更难,二则是《武经》的《神魂篇》普及的时间更晚。 华夏纪八十年帝国新生儿平均神魂素质只有1.8,将将在体魄平均素质的一半左右。 这样的数据,放在开国初期,那都是先天的天才。但现在却很普遍。 平均素质的提升,在智慧和劳动层面,推动整体文明的进步。以人为本,诚哉斯言。 嬴翌一直认为,人本身才是最关键的。人的潜能有待挖掘,更有待提升。他每每想起穿越前的那个时空,或者这些年来被帝国征服的某些世界,他们的发展,恐怕就进入了某种误区。 越来越依赖外物,甚至将一切都交给外物,尤其某个被征服的世界,将什么都交给人工智能主掌,而人们堂在功劳簿上无所事事,这并不健康。 第二章 庞大帝国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大夏帝国的发展,同样建立在对外征服的基础之上。 每一个世界,无论它多落后,只要有文明,那就有其独到之处。 在第一界,嬴翌亲手镇压了灭世黑手,在以人道国运炼化的过程中,获得了修持神魂的粗浅法门。结合原本的观想图,诞生出《武经-神魂篇》的基础框架。 第二界的真气修行之法,亦是全民进化的有力补充。 四十五个世界,每个世界都有可取之处。无论是在文化、技术、资源等各个方面,都对帝国的发展,起到了推动作用。 时至今日,一部《武经》,三个组成部分:《炼体篇》、《真气篇》、《神魂篇》,都已经尽善尽美。汲取四十五个世界的精华,添加嬴翌自身的体悟,并经过人道推演功能的完善,到现在已经达到圆满。 以后征服再多的世界,也没办法将《武经》再作提升了。 如今的《武经》,已经得到升华。 最初武经只有炼体篇,而针对的是帝国本星子民的身体和血脉结构。如今的炼体篇,融合各个世界在这方面的精华,升华到孕育生命力的层次。 也就是说无论什么种族,炼体篇都合适。 是人形的,还是类人形的,亦或者非人形的,统统适应。 至于真气篇,同样升华到适应帝国任何一个形态的子民。 神魂篇则不必赘言,神魂不同于血肉,没有具体的形状,修持的法门完全可以一致。 一部《武经》,包含了血肉智慧生物进化的一切路子。三大篇章,都是迄今为止最稳固,最平和,最有潜力的修行法门。 只要持之以恒,帝国绝大多数的百姓,都能凭借其中的法门,将自身的体魄修行到15,神魂修行到13。 不存在走火入魔,按部就班,只会越来越强,不会把自己修的五劳七伤。这不存在。 这才是《武经》可以普及的真正原因。没有危险,才能大规模普及。有危险,便没有普及可能性。 实际上《武经》之中还有一篇,为杀法战技。皆是嬴翌没事的时候推导出来的厉害杀法。但禁止流落民间,只在军中教授。 当然,民间并非没有杀法战技。一些在这方面有天赋的自然可以钻研出相应的技法。但比起嬴翌高屋建瓴,甚至用人道推演功能推演,便不可同日而语。 何况民间的杀法战技,官方亦有搜集。任何一个人,只要创造出一种杀法战技,便可在探索者工会登记,评级,然后得到相应的奖励。而对于民间百姓而言,他们创造的战技,没有藏着掖着的必要。大夏帝国可不是百年前的古时代,社会风气更开放,敝帚自珍的事也许有,但极少。再则民间创造的技法在军队面前没有任何优势,没有优势的东西,就更没有藏着掖着的必要了。 如此,杀法战技篇又融合了民间智慧。 更是高了不止几层。 如今纯粹的杀法战技已经没有路走了。针对人形、类人形还是非人形各个型态的弱点创造战技的思路已经走到死胡同,如今更多的,是一些爆发性的秘法——如何将自己的力量,在一瞬间爆发出更强的杀伤力,便从这方面入手。但也快要走到尽头了。 对了,所谓探索者工会,是帝国在跨层面战略轰轰烈烈之时,对民间开放的一个口子。 嬴翌每次索拿人道世界的超空间坐标,多的时候甚至一次性能有七八个。同时攻略力有不逮,因此便开放这个口子——先由帝国官方建立前沿据点,然后帝国的探索者工会这个半官方的组织便调集探索者,先帝国官方一步,对该世界进行方方面面的探索。 许多不愿从事农业、商业等稳定事业,追求刺激、追求武艺的,往往会成为探索者。 说起来到八十年,探索者工会已经发展到一个相对庞大的程度——旗下拥有的探索者,已经超过一百万。 他们或者去帝国还没有开始攻略的陌生世界探索,或者在帝国已经攻略的世界的某些穷山恶水之中探索,或者抓捕一些珍禽异兽,或者搜寻一些奇奇怪怪的植物,都是探索者的业务范围。 在帝国的跨层面战略的深入实施的同时,对星空的开发,也没有落后多少。 就帝国本界而言,在元炁与物质转化技艺成熟之前,星空开发的脚步,已经扩张到十光年之外。虽然因为元炁与物质转化技艺的成熟,使得帝国对物质的需求直接消失,导致星空探索进入瓶颈,但随着帝国另外一项措施的实施,星空开发转而进入另外一个层面——探索星空中或许存在的其他文明以及宇宙星空中的某些特殊环境。 探索是否存在其他文明,这一点不必赘言。关键还是再于星空中存在的某些特殊环境。 在这些特殊的环境下,天地元炁往往会产生一些性质上的改变。甚至催生出无法直接通过元炁与物质转换技艺转换而来的特殊物质材料。 搜集元炁的性质变化,便于于帝国对元炁进行更深层次钻研的印证。而催生出的特殊物质,往往有某些神奇的妙用,已被嬴翌列入战略物资行列。 一旦在星空中发现这样的环境,找到特殊物质,就能得到帝国的大笔奖励。 因此也有一部分人从事这方面的探索工作,也是探索者工会的一个组成部分。 这是一个生机勃勃的文明,是一个强大的帝国。而且还在文明的道路上迅猛前进。 作为这个庞大帝国的天子,嬴翌已经被神话。 在帝国征服其他世界的时候,遇到棘手的人物,超出军队应对范畴,嬴翌每次亲自出手,那惊天动地的场面,非仙神不能! 当然,实际上嬴翌还没有那么强大。往往是举大夏人道之力镇压攻伐,而非只他本身的力量。 时至今日,嬴翌在当前境界,已经快要走到尽头,快要凝聚元神。但在帝国遇到的棘手的敌人里,每一个,实际上都比他强大。若非举国运镇压,他恐怕难以敌手。 不过一旦练就元神,便又是另一个层次。元神,元神,有了一个神字,一跃升华,再非等闲。 第三章 道友 “人道文明并非没有弱点。” 嬴翌与人坐而论道:“人道的强盛建立在人心归附的基础之上,一旦人心动摇,文明的根基便随之动摇。若如此,单凭个人手段,朕不如诸位。” 与嬴翌相对而坐的,有三位。 正对面的这位,是个不修边幅须发斑白的麻衣老者。老者神情温和,双目慧光盈盈,深不可测。 左手边一位,是个头角峥嵘的昂藏大汉。说头角峥嵘,那是名副其实,两只弯角从额侧向耳后伸展,似金铁所铸。他方面虬髯,狮鼻阔口,双目如同燃烧的火焰,威风凛凛。 右手边却是一只白狐如人盘坐,依稀可见五条尾巴。尤其气质,温润如玉,书卷气雅致非凡。一眼见之,便有一种‘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感觉。却竟是一只白狐。 麻衣老者抚须笑道:“大道万千,不分优劣。我等皆自然孕之生灵,生来便在人道之中。欲求大道,先证人道。不证人道,何求大道?便依老朽之见,人道文明之路,乃是求证人道之首选。陛下以百岁之龄,托起大夏人道文明,老朽深为敬服。” 昂藏大汉闻言叹息一声,道:“虽为陛下所制,我如今亦心甘情愿。想当初,为求真理用尽手段,却稀里糊涂在人道之中盘桓不前,走了多少弯路。如今才见希望。” 白狐轻轻一笑:“学生读遍经典,欲从中求证人道,继而见大道,到头来虽道理明悟不少,却是个纸上谈兵,未能做到知行合一。今日正好,学生欲求陛下一事。” 嬴翌微微一笑:“白兄只管道来。” 白狐笑道:“我欲先从政,再从军,将所学所悟在人道之中一一印证,还请陛下准许。” 他微微一拜,与人无异。 嬴翌哈哈大笑:“如何不能?白兄欲证人道,朕自允之。” 白狐道:“陛下放心,从心所欲而不逾矩,在帝国文明的框架之中,印证人道,学生必不逾越。” 嬴翌点头不止:“这规矩、律法,亦是文明组成的一部分,是人道的一部分。要证人道,自须得不逾矩。真能从心所欲而不逾矩,又能推动人道前进无碍,白兄的道便证了。” 又对另外两位笑道:“青玄子道友与龙道友亦可。” 清玄之抚须笑道:“老朽倒不欲为官,倒是太学是个好去处。” 嬴翌道:“可。” 昂藏大汉道:“我以杀斗入道,愿从军。” “可。” 这三位可不是等闲人物。 大夏帝国至今征服了四十五个世界,遇到不少棘手的角色。其中一些存在与人道相悖相离,或诛之,或镇压之。唯有这三位,被嬴翌引为道友。 那青玄子是一方世界开辟修行之路的宗师,一身修为,换算过来,当在元神之列。他在他的世界传播导通,推动文明的发展,直至于陷入瓶颈不见前路时,大夏帝国的军队到了。 这位开辟道路的宗师掐指一算,觉得是好事,二话没说,便至军中直言要见嬴翌。一番长谈过后,双方皆敬服不已。如此,这方世界几乎没有经过太大的波折,便被纳入帝国治下,而青玄子亦成为帝国的供奉,名列人道榜上。 当然,没有太大的波折,不代表青玄子出身的世界不会被改造。一切都要按照大夏帝国的规矩来办。 再则如今人道榜的功能愈发强大,一旦上榜,除非嬴翌钦笔划掉,否则在享受好处至于,也要受人道榜所制。 被嬴翌称之为龙道友的,却是另一方世界的第一强者,原来是一头龙。当然,是该世界的龙,类似于本界早年西方神话传说中的龙。 这头龙不知何时入道,生出探寻天地至理的心,便开始通过种种手段来探索。他先自立为神,号称战神,挑动该世界国度、种族之间的战乱。所得混混。又支持国家统一世界,所得混混。又分裂,所得混混。总在人道之中往复盘桓,难以挣脱。 直到大夏帝国开拓该世界,他也看到了机会。他纠集起该世界的一切力量,妄图与外来文明大战一场,从中窥伺奥妙。 嬴翌亲走一遭,携大夏人道之力将之镇压,在了解到他的生平之后,觉得这头龙虽然有点糊涂,但的确是在人道之中探索,有可取之处,便放了出来。 至于白狐,有些搞笑。大夏帝国的大军攻伐白狐所在的世界之时,这只白狐拿着一本书拦在前面,竟给帝国的军队讲道理。白狐很强大,帝国的军队进退不得。于是嬴翌只好亲自走了一趟。 除了这三位,在生命和力量层次与之相提并论的,接近十位。但那些货色都不被嬴翌放在眼里。要么是稀里糊涂得到了力量,然后就觉得老资宇宙无敌的蠢货,要么就是心心念念想着灭世的傻瓜。 说来说去,便只有一个分别,那就是道心。 眼前这三位,有道心。其他的没有,只有力量。 那十来位要么被诛杀,有一些还镇压在夏鼎中日日消磨。如果有服软的,嬴翌不介意多一个打手,但要得到眼前这三位的待遇,那就是妄想了。除非也明悟了道心。 实际上他们都很难得。 难得在有根性。 有根性者,才有以一己之力窥探天地奥秘的门票。 大夏帝国征服了这么多的世界,如今治下生灵三千亿,但有根性的,至今为止,还不到十人。这都是宝贝中的宝贝,被嬴翌关怀备至,怎么培养都不为过。 而在征服世界的道路上,遇到的这些强大的角色,都是有根性的。只可惜大多数没有道心,白瞎了一张天地赐予的门票。 说到道心这种玄之又玄的存在,嬴翌明悟也还不久。但明悟了道心,便一瞬间觉得自己与天地亲近了无数倍。 在领会天地奥秘的过程中,道路清晰了许多。 有人说道心是执念,是坚持。但实际上又不是。道心更玄,它包含了执念和坚持,但又在其之上。说不通,讲不明白,可意会而不可言传。 老子曰:道可道,非常道。 诚哉斯言。 第四章 高层面 文明的成长需要资粮,人道的进步需要动力。而智慧的碰撞产生的火花,用到好处,便是文明的资粮和人道的动力。 每一个世界,都有其独到之处。无论是文化,还是技艺。一个强大的文明,要擅于海纳百川,更要擅于去其糟粕取其精华。 在以大夏帝国的文明和文化为核心的基础上,帝国鼓励各世界的文化交汇碰撞。 青玄子、白狐这样的人物,一个人便是一个文明。他们有无穷的智慧,有浩瀚的知识,正可纳为帝国所用。 因此青玄子很快到太学履任,在不违背帝国的核心文化的前提下,传播他的道理,印证他的道理。 白狐则从一个县官做起,开始了他漫长的官场生涯。 至于那头龙,则从军去了。从一个军侯做起。 像他们这样的,在帝国比比皆是。 四十五个世界,有多少人杰?无论是长于文化,长于技艺,还是长于管理,长于征战,无数英杰尽入嬴翌彀中,为嬴翌所用。他们是直接推动这个帝国大踏步前进的发动机。 帝国在迅猛的发展,更多的世界被帝国混一。但嬴翌已经看的更高更远。 “至今为止,帝国的跨层面战略进展良好。” 天子阁中,十余位大臣列座。 这些大臣有耳朵尖尖、容颜俊美的精灵,亦有面孔粗犷但心思细腻的兽人,有批毛的,也有戴甲的,皆峨冠博带,神情庄重。 已经是大夏帝国第九代中枢了。 随着帝国征服的世界越来越多,诸夏民族的成分便越来越多。只要是帝国的子民,只要有能耐,入中枢为何不可? 如今不比当初。大夏帝国刚刚建立的时候,连本星他族从军做官都很难。现在则不然。 现在的大夏帝国已经足够强大,大夏帝国的核心文化和思想,已经成长为参天大树,再不惧风雨。 所以一些限制,逐渐放开。 嬴翌魁伟的身躯笼罩在淡淡的人道光辉之中,道:“八十年,帝国走过成长初期阶段,发展到现在,已经拥有了向更高层次攀登的资格。” 道:“低等级的世界攻略不停,更高等级世界攻略,朕意提上日程。” 层面世界的等级,帝国已经有了明确的划分。根据索拿到的超空间坐标,捕捉目标世界的天地元炁活跃度。活跃度在10以下的,都是低等级世界。 比照下来,本界本星在未提升元炁活跃度之前,本身的元炁活跃度处于1.5左右,并且还在缓慢的降低。当下,也就是华夏纪八十一年,本界本星区域天地元炁的活跃度已经超过低等世界的层次,当前处于16这个阶段。 而付出的代价,是三次人道国运的大规模消耗。并且一次比一次多。第一次是一百鼎人道国运,第二次暴增至一千鼎,第三次是一印。 当然,以大夏人道如今的强盛,再提升个两三次是可以的。然而元炁活跃度的提升,需要一个缓和的过程。提升太快,好处是拿到了,但害处也会跟着来。 元炁活跃度一旦暴涨太快,就会对物质世界造成剧烈的影响,火山、海啸什么的是小儿科,更重要的,是会对人本身产生不好的作用。人无法适应瞬间暴涨的元炁活跃度,身体反而会被冲溃。 所以三次元炁活跃度的提升,都是在潜移默化中缓缓提升的。 何况帝国下辖数十个世界,本界提升了,其他世界总也不能放着不管。零零总总,早期被帝国征服的世界,已经被嬴翌最多提升了两次元炁活跃度,最少的也有一次。 这笔花费可不小。嬴翌须得悠着点。 按照嬴翌的想法,帝国如今的跨层面战略,已经进入一个平缓期。不是速度放慢了,而是这项战略对军队已经如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尤其是元符军阵越来越高深完善,如今若再遇到元神级的对手,军队也有了应付的能力。 所以嬴翌决定,对更高层次世界发起冲击。 这些年来,嬴翌每每通过消耗人道国运从虚空中索拿其他人道世界的超空间坐标,虽然大多数都是低等层面世界,但也有少数一些天地元炁活跃度极高的世界。 嬴翌知道这样的世界必定极为危险,所以一直将这些世界的超空间坐标存着,没有拿出来。 如今他觉得,时机应该已经差不多了。 关于对更高等级世界的跨层面战略,在很多年前就已列入帝国的长远计划之中。在场的中枢大臣,都是知道的。 说起来在前两年,上一届就有提出过进军更高层次世界的建议,但被嬴翌按住了。 如今嬴翌提出来,他们知道,这是天子认为时机到了。 易阁天官萧衍起身拜道:“陛下,帝国本星的元炁活跃度已至16,帝国下辖世界,元炁活跃度超过10的,已有九个,而子民平均素质,体魄已至15,神魂已至13,军队的平均素质已超过16。臣以为,帝国的确已经拥有了向更高层次世界发起冲击的能力。” 其他诸位大臣都深以为然,颔首不止。 萧衍道:“对更高层次的跨层面战略,在三十年前便已列入帝国的长远计划之中。如今时机已至,但臣认为,仍然应该谨慎一些,从元炁活跃度略低于帝国本界的层面世界入手,以为万全。” 嬴翌笑道:“萧卿老成持重,善。” 道:“元炁活跃度在11到15之间的世界,朕这里有十三个超空间坐标。稍后朕令人道监将坐标送到宇空殿。至于具体何时对这十三个世界攻略,诸位卿家下去之后,琢磨一下。” “是,陛下。” 挥退诸大臣,嬴翌便对一旁侯立良久的人道监监事——一位英姿勃勃,带着女强人气息的精灵道:“李菲,你往御书房走一趟。书架上第五层第一格第三册玉书上记录的便是十三个世界的超空间坐标。取到之后,通过中枢法灵检测,便立刻送到宇空殿去。” “是,尊贵的天子。” 精灵转身而去。 第五章 长生 大夏帝国开国之初,中域本土人丁计入奴隶,堪堪不过两亿。十五年混一本星,总人口已至十亿。 至八十年终,本星血脉谱系人丁已至三百亿。短短六十五年,人口暴增三十倍。 人口的增长,不单单在于物质的丰富。物质丰富,又大肆鼓励生育,人丁自然增长迅速,但也没有这么快。 最大的原因,还是在于人口平均素质的增长——体魄、神魂,只是表象,智慧、劳动力和寿元,才是本质。 而人口增长的重要因素,便在寿元上。 寿元越长,生机活泛、可生育年龄持续的时间便越长。以如今帝国子民平均素质而言,平均寿元已经超过四百岁。 除开其中的长生种,譬如精灵或一些非人形组成部分,余下大部与帝国本界子民没有什么差距。二十岁成年,而平均寿元超过三百岁,那么中间至少有两百五十年的活跃期。 以前人到六十,便多无能为力。如今便二百六十岁,也还有生育能力。在丰富的物质条件之下,才使得帝国人口暴涨,短短六十五年,便增三十倍。 当然,随着人口平均素质的提升,生育能力不可避免开始下降。 对于这一点,嬴翌心知肚明。越是强大的个体,生育能力便越受限制。这是天地自然的平衡规则。 越弱小,生育能力便越强。越强大,生育能力便越弱。 这一点,在帝国每一次人口普查的数据上,可以清晰的显示出来。 开国之初,处于生机鼎盛年龄的男女,十年生育九个不在话下。到帝国二十年,单位时间内的平均生育率已经降低了三倍。到帝国八十年,单位时间的平均生育率降低到最初的十倍。 以前一对夫妻,十年可生育九胎。现在则要延长到一百年。造人不歇,也要平均十年才有可能生育一胎。 好在生育年限持续更长,平均到每一对夫妻上,在生育年龄之内,新生儿仍然更多。 帝国本星是帝国经济文化政治中心,各界的女性,更多的还是希望嫁到帝国本星来。加上征战不歇,从新征服世界俘虏的女**隶,也有很大一部分落在帝国本星,便使得帝国本星平均一个男性,少则七八个妻妾,多则数十个。 这也是人口暴增的一个原因。 不过根据民部的预算,帝国本星人口的增长率,从八十一年开始,每年增长的数量,就会跌落五亿这个数字,并且随着人口素质的继续提升,新生儿数量还会降低,最终会跌落到平均每年一到两亿之间,最后趋于稳定。 趋于稳定的关键,是人的潜能——根据元炁殿的研究,任何一种生灵,在元炁活跃度不限制的前提下,其潜能极限是20。也就是说,帝国子民的平均素质,无论帝国下辖世界元炁活跃度如何提升,都不会超过20这个数字。 也就是说,生灵的平均寿元,是有极限的。生育率,也是有极限的。在这个极限的基础上,计算帝国未来人口增长的稳定区间,是可以办到的。 嬴翌非常理解。 因为这是他自己亲身体会过的。 即便伟大字符加身,他在突破桎梏之前,体魄、神魂数据,也止步于20再不得寸进。 分明是宇宙规则的基本限制,除非有根性,可以突破潜能桎梏,否则以20为极限,理所当然。 体魄和神魂数据双双达到20,人的寿元极限便稳固与一千二百余年上下。根据各自体质的差异,极限在一千二百九十六年,但只要不是伤患、先天性疾病影响,都不会低于一千二百年。 这个极限数据,放在任何一个智慧生灵上,都是有效的。即便是精灵和龙,也不能超过这个极限。 宇宙的规则所限便是如此。不可能存在一个全民长生不死的种族,这对宇宙自然,是一种巨大的压力。 因此只有极少数一些,得天独厚,得了根性的,才能突破桎梏。 这便是所谓的一线生机。 而宇宙的主流,必定是生生不息,轮回不休的。如此在宇宙尺度下,才能保持宇宙的生机与活力。如果主流只生不死,宇宙终将一潭死水。 嬴翌有时候会想起一些神话传说,传说中的量劫、杀劫,大抵也是宇宙对本身生机活力的一种调整。 那些神话传说中,一个个种族长生不灭,当数量增长到一定程度之后,对宇宙本身而言,形成巨大的压力。所以才有量劫和杀劫。 让他们互相争斗,人为的杀死对方,削减长生不死者的数量。让宇宙的主流重新恢复自然生死循环的活力过程,这大概就是杀劫量劫的本质。 “对于一个生灵而言,一千二三百年的寿元,应该是足够了。”嬴翌笑道:“百年黄土,许多智慧没能展现便归于天地,殊为可惜。千年而死,智慧得到张扬,而又不至于对宇宙自然形成压力,此乃道的妙处。” “自古以来生灵便求长生,求不朽。便是雄才大略的皇帝,也脱不开这个死结。”梓娘依偎这嬴翌:“帝国的子民发展到那个层次,恐怕也一样。” 嬴翌失笑:“岂不正好?给他们一个永远无法达成又无法挣脱的目标,才能让他们的智慧竭尽全力。这对帝国本身是一件好事。” 梓娘低声:“陛下长生不朽,千年后妾身却要离陛下而去...” 嬴翌轻叹,拍了拍梓娘的肩膀:“休要想太多。你我如今才百岁之龄,距离寿元大限还早。” 话虽如此,但嬴翌知道梓娘有压力。 嬴翌有根性,已破开桎梏,早已超出寿元极限。但梓娘没有。若只如此,倒也罢了。关键是嬴翌内宫里,有一个同样具有根性的妃子。这对梓娘这个帝后,造成了不小的心理压力。 实际上非但梓娘,其他一些妃子与嬴翌相处之时,也有同样言语。 只是嬴翌从来没有正面回答过。 但嬴翌实际上已经有办法——这个办法很苛刻,但的确能够引来根性,让人突破桎梏。 第六章 根性 人道是大道的组成部分。 正所谓大道之数,五十有五,其五先天,五十后天。后天之数,天演四九,余其一,概为人道。 天地演化四十九之数,皆如五行、阴阳、元炁、物质种种。而一概生灵皆归于人道。 人道是天道之下的一道,同样也是天道之下的一半。天道一半非生,一半生。 若大夏帝国得了生的这一半,嬴翌便是寰宇主宰,人道至尊,与天平起平坐。 大夏帝国便是天庭,主宰万界,威加寰宇。 嬴翌明悟道心,从伟大字符之中,得到了许多玄妙。如今的他,眼光层次的高度,已居于道的层次。 不是他修为境界到了这个层次,而是因为得到伟大字符的一些玄妙,看到了一些东西。看到的东西,未必懂,但眼光开阔了却是必然。 大夏帝国未来的路,必定是通往主宰三千、囊括万界的天庭之路。而他自己的路,必定是人道至尊,见证大道之路。 人道为生之道,是天道的一半。这个‘生’不是独一的生,应该是一个循环整体,宇宙尺度下的‘生’的生机勃勃。它囊括的生灵的一切,生、死、智慧、文明、战争、劳力等等。 其与天道的另一半,阴阳、五行、元炁、物质等等齐平。并且具有‘非生’不具备的主动性。 ‘非生’的阴阳、五行、元炁、物质等种种大道的演化,是被动的。唯有人道,其发展是主动的。 因此人道在天道之中,具有相当的权限。 而嬴翌作为一个囊括数十个世界的文明帝国的人道主宰,他已经拥有了一些这方面权限。 通过消耗人道国运的上限,可以自宇宙本源中引来一缕根性,令一个不具备根性的人具备可以超脱的条件。 正如他自己一样。 消耗人道国运的上限,不比其他消耗。嬴翌早年消耗人道国运,削减的都不是上限,而是储量,上限还在那里。而接引根性,却要消耗人道国运的上限。 暂时而言,嬴翌并不打算这么做。 帝国发展还不到白年,正是突飞猛进之时,不应该拿帝国的前程、自己的未来当儿戏。 嬴翌认为,应该等到帝国发展到一个瓶颈,很难再有提升的时候,再来做这件事。 而这个时间,嬴翌定在千年之期。 华夏纪一千年之时,按照帝国如今的进步效率,必定已经发展到了一个令人无法估量的层次,那时候就算还没到瓶颈,以彼时大夏人道的庞大,削减一些上限也是可以接受的。 此时嬴翌不说,是为了避免一些烦恼。 某些口子不好开,一旦开了,必定会引来种种延伸事件。不说别的,单说这后宫里上千妃嫔,一旦有人得了根性,其他的不把嬴翌闹得神经错乱才怪。 李自然先天有根性,那是不可强求的。可即便如此,连梓娘也按捺不住。可见开了后天手段接引根性的口子,嬴翌会有多少烦恼。 李自然,便是嬴翌后宫里唯一有根性者。是帝国下辖诸多世界里,精灵这个组成部分中,唯一身具根性者。同样,也是一个强者,不次于青玄子、白狐的强者。 是一方世界自号为自然女神的强大个体。 所以成为嬴翌后妃之后,便有李自然这个名字。 后天使人拥有根性的手段,也可以算作的嬴翌手中的一张底牌。不独乎后宫家眷,便是朝中文武,嬴翌在这方面也有打算。 大夏帝国的目标是一统三千囊括万界的天庭,天庭也需要官员。而皆要从帝国历届的中枢的杰出人物中选择。 若有朝一日大夏帝国一举登天,什么人可以封神,嬴翌便会赐予其一道根性。 当然,随着大夏帝国的扩张,在越来越大的人口基数的前提下,亿万里无一的拥有根性的幸运儿也会越来越多。好生培养,定然也是未来天庭的组成部分。而这一部分,就不需要嬴翌赐予根性了。 实际上很多东西,嬴翌认为在神话传说之中,都能找到映照。 自行修持飞升的,便是先天拥有根性的。因‘功德’而死后封神的,可以比照天帝赐予根性。 人道榜便是封神榜。功德便是人道功绩。 夜里,嬴翌在自然宫就寝。 李自然作为独一无二的精灵,无论气质、相貌,皆独一无二。当然,嬴翌并不会因此而高看一眼,独宠于她。 到了嬴翌这个层次,这些东西都是外表,不足道哉。 真正令嬴翌高看的,是她身具根性。或比同类。 不过无论如何,李自然的地位,都不能与郑梓娘等几人相提并论。就这一点,李自然已经跟嬴翌闹过几回了。 嬴翌不以为忤。 现在李自然修为不但远超后宫诸妃,连嬴翌也比不上。但嬴翌知道,一旦千年之期至,以诸后妃的底蕴和身具的人道气运,嬴翌稍稍推一把,就能一跃而起。 “陛下今日怎么有闲心到我这里来。” 李自然很不客气。 她一直将自己放在与嬴翌齐平的地位上,被嬴翌教训过无数次,都还不改。 她虽然修为超过嬴翌,但嬴翌是大夏人道主宰,举手投足有人道加身,战力可比她强得多。 嬴翌哈哈一笑:“讨打。” 李自然嗤道:“那你打呀。” 却已经满脸微红。 嬴翌哪里跟她客气,手一带,把她带入怀里,跌落绣床。 这强者云雨,与弱者并无太大差别。时间持续虽然不短,但也不存在几日几夜的问题。 越是强大,动作速度便越快。一秒钟几十几百甚至几千进出,感觉自然来的快。 话说如果速度不快点,又没有什么感觉了。 必须要快。 云雨过后,嬴翌拦着李自然道:“你这独一无二,令朕好生烦恼。你看连梓娘都拐弯抹角的跟朕抱不平。平素少傲娇,多与梓娘她们接触。一家人,和谐才是王道。” “我才不呢。”李自然道:“我跟她们是两个层次的。” 嬴翌弹了她额头一下:“你现在傲娇,小心以后她们联合起来排斥你。” “那又怎么样。”李自然不以为然。 “若都有了根性呢?” 李自然一怔:“不可能。” 但语气却不那么肯定,她看着嬴翌:“你有办法?!” 嬴翌笑而不语。 第七章 时光 华夏纪1000年,盛大的千年庆典刚刚过去,帝国下辖各界前来观礼的宾客还未散去,帝丘比任何一个时候都要热闹。 虽然因人道法界之故,无论在哪个世界,哪个犄角旮旯都能实时观看到千年庆典,但身临其境毕竟只是身临其境,总不能与亲身经历相提并论。 一千年的大夏帝国,已经发展到了一个令人难以想象的层次。其下辖的层面世界,已经超过一万个。平均每个世界最少一百亿人口,总人口数已经超过一百万亿。 大大小小的层面世界在大夏人道的影响之下,向帝国本界靠拢,在空间层面尺度上的距离大大缩短。 在更高层面看来,整个大夏帝国在虚空之中,一方方世界簇拥,如同一个庞大的星系,无与伦比。 每一个世界的层面或是提升,或是降低,逐渐接靠,上万异层面渐渐进入融合的期。 在这个世界群的上方,超出空间尺度的某个角度,可以看到一尊庞大的如同神灵一样,无可估量的巨大身影耸立,浩瀚的威严撒播在虚空之中,辐射的范围难以计算。 这尊身影便是大夏人道的显化,人道主宰嬴翌的人道化身。 祂分明不动如山,但祂的目光,无论在哪个角度,都正对着。注视着虚空之中四面八方无数空间层面的无数世界,就像火一样燃烧着,充满无尽的野望。 祂一手按剑,一手托印,衣衫是一卷图卷,腰饰是一面宝镜。威严、博大、刚强、神圣。 那无尽遥远的虚空之中,难以估量的空间尺度之外,一只巨大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祂,充满了戒备和警惕。 祂视若无睹,屹立不动。 大夏帝国本界与千年前已大不相同。这颗原本围大不到十万里的星辰,如今已经变成一颗超大型的巨星。 帝国二百年,人道主宰嬴翌认可了易阁增强本星本源、提升本界层面、融合万界诸天的宏伟计划。 自那以后,首先整个太阳系之内除开大日之外的其他一切星体,都在帝国布下的人道诸天星辰大阵的影响下向帝国本星靠拢。 五十年之后,太阳系内所有星体按照计划完成无害融合。一百年后,十光年内一切星体完成融合。 这样的融合,一直持续着,二十光年,一百光年,至今早已蔓延出整个银河系。 与此同时,大夏人道笼罩之下的其他层面世界也在迅速与帝国本界缩短虚空尺度。 时至今日,在浩瀚的本界星空之中,十万光年之内,仅余下三个星体。帝国本星、太阳星、太阴星。 帝国本星被称之为太夏。 并吞了整个银河系七成非恒星星体、周边河系大量星体的太夏,已经庞大到令人瞠目结舌的程度。这颗巨大的星辰,其直径已经超过十光年,与体积最大的太阳星、体积稍次的太阴星组成了一个三体绕转的中心世界,成为银河系等周边几个河系的中心。 三颗星辰,在寰宇之中熠熠生辉。太夏星和太阴星并吞了所有非恒星星体。而太阳星则并吞了所有恒星。 如今,这太阴、太阳,才算是名副其实。 而这样的趋势,随着以太夏、太阳、太阴质量的持续增长,以三大星体为为核心构造的人道诸天星辰大阵伟力愈强,辐射范围愈广,其最终的趋势,必定是融合本界宇宙层面的所有物质,甚至于等到帝国下辖所有界面一起融合之后,必定会构造出一个无比坚固、无比庞大的人道世界。 十光年之巨的太夏,只有数据能够描述她的强盛。身在这样一颗巨大的星体上,人们无比的渺小。 但传送体系却在空间距离的尺度上将距离缩小到无限。只需要一眨眼,就能从太夏北极直至太夏南极,十万光年直径的星辰,也不过尔尔。 帝丘作为大夏帝国的中心,单单这一座城市,比照起来,竟不比本星原本的面积稍小。 而耸立在帝丘上空、虚实不定、半本界半虚空的紫禁天宫,更是庞大到了极点。 这座天宫在一千年里不知进行过多少次改造。从原本单一一座古代皇宫,到如今整体体积庞大到一万万公里、拥有九重宫域的天宫,并拥有穿梭界面、横渡虚空的伟力,其中耗费的物资和心力不可计数。 帝丘在天宫氤氲的霞光之下,如同一粒绿豆那样渺小。 大夏帝国的发展,使得她的许多建制、规矩随之变化。帝国的政务、军务一切中枢机构,都已经集中在紫禁天宫里。帝国所有的正规军,都集中在紫禁天宫内。 九重天宫,除了最顶层的人道至尊宫是主宰嬴翌居住所在,其他八重天宫皆是帝国中枢的各大机构所有。 九重天宫一体,但又能随时分离。需要战争,驻军的一层天宫便可驾驭该层天宫脱离九重紫禁,穿梭虚空,直达战争所在。 帝国不需要在各界驻军,各界只需要地方政务机构和御法治安机构即可。 这使得帝国的权力,集中到令人发指的程度。使得帝国的机动性,快速到一瞬间。 九重紫禁天宫,三层属军,三层属政,两层属元炁殿,最后一层是主宰至尊所在。 霞光蒸腾,人道光辉浩瀚无边,照耀着整个太夏,并穿透虚空,将上万个层面世界囊括。 九重紫禁天宫之下,帝丘如同一个婴儿在怀。 但仅仅一个‘婴儿’,这座巨城却拥有超过三百亿的人口,大夏帝国一切半官方、民间组织、大商行的总部都设立在这里。 在这座城市穿行,任何交通工具都是玩具。从一个区至另一个区,通过传送门方能迅速抵达。 当然,若是为了游览,则便没有这个必要了。 元炁文明发展到现在,无数运用元炁的工具在人们智慧火花中碰撞。生物的、非生物的。 坐骑、元器。 一座巨大的传送门耸立在帝丘的中心广场。这座广场较之于帝丘巨城十万里方圆,仅仅只有一百里而已,不过帝丘百万分之一的面积,但已足够宏伟。 一座巨大的神像竖立在当中,这是大夏至尊嬴翌的神像。威严无需赘言。 传送门就在这尊至尊像的手臂下。 只此传送门,便高达三十公里,宽十公里。是帝丘传送体系的中枢。既沟通太夏星辰的每一座传送门,亦沟通跨界面其他世界的传送门。 第八章 伟大 通过这座传送门,任何人都可以抵达帝国治下的任何一个有传送门的地方,无论是本界还是他界。 而最初的传送中枢,位于夷州的传送台,早已边缘化。 帝丘中枢传送门一刻不停的工作着,这座传送门就好像古时候的那种大门一样,分作两扇,一边进,一边出。 而这只是正门,传送门的两侧,还有两座耳门。这两座耳门往往用作拥堵或者特殊时候所用,平素很少开启。 高三十公里、宽十公里的传送门闪烁着湛蓝的光辉,每时每刻光辉摇曳,便有大量的帝国子民走进或走出,便有大量的各种物资通行来往。 一道光辉闪过,三个人从人随着人群走出传送门 为首的一人身材高大,近乎丈余。其铁冠束发,身着武士装,腰悬八面剑,端端颇为威武。 他顿了顿脚步,颇为自豪的笑道:“这就是帝丘。” 身侧两人,此时已是瞠目结舌,浑浑噩噩。 “这就是传说中的帝丘么...” 铁冠汉子大笑一声:“这就是帝丘!走,为兄带你们好生逛逛,见见世面。” 帝国子民平均素质的提升,伴随着一些表面的变化,比如身材。 如今帝国子民,人形所属,便是矮人这种先天性的族类,其平均身高,也增长到八尺。 非人所属不算,帝国子民身高近丈是人形所数的平均数。 放在一千年前,只有史书上的一些天赋异禀的,有这样的记载。身材高大,气度豪迈,允文允武,这是帝国子民的基本素质。 “为兄先带你们游览游览这中心广场。”铁冠汉子爽朗一笑:“走。”他把住身侧一男一女的手臂,走出人群,往广场一侧一片葱郁的园林走去。 那一男一女被拉着走,还不时的回头仰望至尊像,眼神里的惊叹异彩连连。 “这里看不清明。”铁冠汉子笑道:“至尊主宰神像巨大,站远些看的分明。” 道:“看见那座花树园林没有,那里面才有看头。” 郁郁葱葱自然别致的花树园林遮挡,一男一女看不分明。但铁冠汉子既然这么说了,两人也生出好奇心。 男子是个青年,嘴角尚且绒毛,分明成年及冠不久。女子则是个精灵,一身衣着翠绿,杂合了精灵的自然和帝国女装的精致大气,分外有些美丽。 这两人都刚刚成年,当然,精灵成年更晚。在帝国早期融合精灵这一族类的时候,即便不同世界的精灵族类,其成年的年龄也大抵相仿,都在一百二十岁左右。他们的心智成长速度很慢,心智成熟,才算是成年。 不过随着融入帝国,平均素质的提升,如今精灵的成年年龄,已经缩短到四十年。 别看这个年轻的精灵刚刚及冠,但已经至少四十岁了。 两人都是帝国新征服不久的世界的子民,从传闻和人道法界之中,对帝国本星和帝丘、帝宫有所知,但并未见过,早仰慕已久。 铁冠汉子是探索者工会的一员,前次去执行探索任务,经历两个世界,认识了两个。 所谓道左相逢,倾盖如故。有的人,只一面之缘,便是一辈子的交情。看对眼了,没办法。 得知铁冠汉子的传说中的探索者,青年便动心了。当时铁冠汉子跟他详细说了探索者的危险性,但阻止不了年轻人的躁动,只好带着他去该界新建立的探索者工会的分部注册成为探索者。 女精灵也差不多。 年轻人,都要出来见见世面。于是便跟着铁冠汉子回到大夏本界,太夏星辰。 三人到了花树园林之中,才发现别有洞天。 这里面,分明是一个高端的休闲商场。可即便是休闲,作为帝丘的高端场所,这里什么都有。 “刘小弟不是一直想要一条探索者腰带吗?”铁冠汉子带着两人来到一处自然与人工完美融合的铺面里:“探索者腰带在帝国本界是小玩意,比起他界不但便宜许多,质量也好一筹。” 刘小弟闻言眼睛一亮:“张大哥,这里就是卖探索者腰带的?” 铁冠汉子哈哈一笑:“这里是探索者工具专卖店铺,不但有探索者腰带,其他任何与探索者相关的法器这里都有。” 这小店处于花树之间,外部看起来小巧精致自然,可一旦步入内部,便见空间巨大。 这是空间技艺在民间的运用。 时至今日,帝国在方方面面的发展,都是足以称道的。譬如空间技艺,从传送门始,钻研出许许多多的技艺,运用到军中,后来推广到民间。 譬如他们口中的探索者腰带,便是一种空间法器。 这一类器具,在帝国本界并不贵重。但一些新征服的世界,因为商业流通的滞后,使得这类器具较为昂贵。 一件空间法器,对探索者而言用途勿须赘言。探索者们在穷山恶水、宇宙边荒探索未知的奥秘,很多地方根本不能提供生存所需。这时候,一件装满了生存物资的法器,作用就显现出来了。 像这一类探索者专卖店,在帝国本界或一些老资格的世界,都极为寻常。主要为探索者服务,同样也接待普通的顾客。 而这里最多的,就是相关与探险的器具。 比如一枚水火符。 铁冠汉子站在柜台前,让服务员拿来一枚青铜色的铜牌,递给两人观摩,一边笑道:“这便是水火符。我们探索者的目标,往往是一些很难生存的地方,没有水,没有木材。所以就有了水火符。用真气或血罡催动,这玩意儿就能为你提供生存所需的水和火。” 嘭,一缕光焰从水火符上冒出来,熊熊燃烧。 刘小弟一脸惊喜:“这就是水火符啊!” “这是小玩意。”铁冠汉子手一拂,灭掉光焰,将水火符还给服务者,道:“给我来两套探索者基础装备。” 服务者微笑以对,很快取来两套装备。 每套装备含有一条腰带,一枚水火符,一张手弩,一口短刃刀,还有一件皮甲和一个兜帽。 “菜鸟六件套。”铁冠汉子含笑将两套装备分别递给二人:“这是为兄给你们的礼物。” 第九章 禁法纹身 探索者的装备小到菜鸟六件套,大到星空飞行器,一系列与探索有关的器物多达数百种。 菜鸟装备这样的小玩意名副其实,只适用于初入行的菜鸟。只能在环境不是那么恶劣的地方探索秘密。而这样的探索任务往往收穫不大。 姓张的铁冠汉子算是资深探索者,但在探索者的行列中,只能算中流。一流的探索者的目标,往往是宇宙边荒的星空深处,或者即将发生战争、正在发生战争的新世界。 冒着更大的危险,收割更多的收穫。 铁冠汉子这回回来,就已经做好了向一流探索者发起冲击的准备。诚然,他还买不起一架高性能的个人星空飞行器,但一架普通旧时的还是可以的。 就在这个小店里下单,一艘老式个人星空飞行器、内空间多功能帐篷,再配备一些必须的武器、物资,一通下来,几乎将他十几年奔波赚到的人道气数花的乾乾净净。 ‘钱’这种存在,除了大夏帝国开国之初盛行过一段时间的实物新币,便很快升级为人道货币。并一直持续至今。 每个人自降生以来,作为大夏人道的一份子,便拥有了一份基础个人的人道气数。 对个人本身而言,基础人道气数的量,是恒定的。但根据降生家庭的不同,个人所拥有的基础人道气数在降生的一霎那,会立刻改变。 家庭富裕、有地位、有文化、有知识,生在这样的家庭,在基础个人人道气数之上,根据气数直接牵连的规则,一出生,所拥有的人道气数便远远超过普通家庭的新生成员。 随后个人人道气数财富的增长,首先是成长阶段——学习。优秀者,其财富增长必然快于不优秀者。 学成及冠,智慧成熟。财富的增长,便在于个人对社会的贡献。无论是农事、商事,还是从军、做官,亦或者从事文化事业,各行各业,根据其具体的人道功绩,获得相应的财富。 须知,人道气数实际上是握在嬴翌这位大夏人道至尊的手中的。每个人的财富‘人道气数’,实际上只是一串数字。 但这串数字绝对不会有差错。 作为帝国一切数据的处理中枢、乾坤图的法灵、嬴翌的一尊化身,乾坤图中枢法灵拥有极大的许可权,监控大夏人道的发展,具体到每一个人身上。 个人在及冠之前,通过学习和本身家世人道气数牵连累计的财富,是每个人这一生的本钱。及冠之后,正式进入人道大家庭,一切财富便在交易之中产生。 当然,父母赠予、遗产,也是一部分。 大夏帝国在税收方面,主要还在集中在交易过程。如血亲赠予、遗产,则不收税。 因为这一部分是实际上收过税的。 个人的长辈,即便亡故。但他们创造的人道功绩,是实际存在的。这是不能否认的。 不能因为人已亡故,便否认其遗留财富的存在性。且其遗留的财富,在其生前创造的过程中,是上过税的。 所以不需要上交遗产税。 至于赠予,不交税的前提是血亲赠予。朋友、两代以外的亲族都不在此列。 铁冠汉子的财富,是他十几年从事探索者这个职业创造而来。他在穷山恶水之间,搜寻过奇异的植物,珍禽异兽、珍贵的矿藏、搜集过各种文化资料、技艺资料,这都是他的功绩。 当然,探索者赚的不少,可花销也极大。从事这一行业的,大多数都很‘豪迈’,财富如流水。 十几年下来,能积累起购买一架星空飞行器、各种基本的一流探索者装备,已经很不容易了。 下好订单,铁冠汉子笑着两人道:“你们刚刚入行,先从简单的任务做起,积累经验。走,为兄带你们先去帝丘探索者总部逛逛。” 去探索者总部,是这一行的终点。并非过程。因此三人并未回转传送阵,而是打算驾驭坐骑,一路游览过去。 坐骑在大夏帝国极普遍。即便是刘小弟和精灵小妹也拥有各自的坐骑。 而坐骑,随身携带——禁法纹身。 这是元符在个人血肉之躯的一种深妙运用。 在很早以前,帝国元炁殿就展开了这一项目——供奉们认为,既然元符禁法可以运用到物质上,制造出元器、法器,甚至法宝,那么是否可以运用在个人身上,以增强个人的能力呢? 答案是可以,但条件苛刻。 以帝国如今的个人体魄素质,只能承受一种元符禁法纹身。这里面的道理,在于天地元炁。 天地元炁无形无质,但其狂暴、烈性,极强。拥有根性的个体,要突破桎梏,必须要把身躯锤炼到圆满境界,才能藉由根性指引,纳天地元炁为己用。 血肉之躯毕竟不是钢铁,不是合金。性质不同。即便体魄强大到一定程度,空手打碎合金,钢铁更如豆腐,但血肉之躯仍然是血肉之躯。 便是五行基础禁法,一旦铭刻在个人身上,引来天地元炁的五行所属,就会对人的躯体造成巨大的冲击和侵蚀,多半承受不住,而导致身体崩溃。 反倒是空间类的禁法,竟然对人体的冲击和侵蚀更轻微。 于是便专研此道,最后诞生了这种禁法纹身。 这种禁法纹身在个体成年之时,便可花一些个人财富,去民部下的有司铭刻。其依附于血肉之躯,构筑一个不生不灭的空间。这个空间根据个体的体魄强度相关的血罡、真气,及神魂强度息息相关。 体魄越强,血罡、真气越强,神魂强度越强,禁法纹身空间便越大。 而禁法纹身空间的存在,会消耗自身的血罡、真气,并对神魂造成一定的压力。 其中放置的东西越多,血罡、真气消耗越快,神魂压力越大。 发展到现在,禁法纹身空间,并不专用于储物,而是用来放置坐骑——储物有储物器具,不需要任何消耗。尤其对于探索者而言,因为在探索的过程中,时时刻刻处于危险当中,必须要保证自己有应对危险的能力,所以决然是不会把禁法纹身空间当作储物器具来用。 第十章 目标 放置坐骑,有其必然性。坐骑是血肉之躯,置于禁法纹身空间之后,根据个人的需求,可以投入一定量的血罡、真气,以神魂之力加以调理,可使得坐骑产生一定程度的进化。 非但如此,因为时时刻刻以自身的血罡、真气养育,坐骑与主人心意相通。 这就是这唯一一种能够无害运用到血肉之躯的元符禁法现在的最大用途。 三人在中心广场逛了一圈,花了整整一天时间。入夜寻了宿处,翌日一早便在铁冠汉子的导游下,游览帝丘。 三人乘坐着各自的坐骑,铁冠汉子的一头虎狰,头戴角、身披鳞,长两丈,高一丈,双目幽幽,森然冰冷。这种坐骑速度快、爆发力强,只有一个弱点,就是耐力稍次。 刘小弟的坐骑很神奇,是他家养的一头老黄牛。 至于精灵妹子,则是一头改造夜刃豹。 无论是虎狰,还是老黄牛,亦或者夜刃豹,实际上都是地稷仪改造生物。 从最初的植物改良,到后来的动物改良。 帝国拥有的世界越多,各种奇异的生物种类越多,改良物种便如繁花,普及到每个角落。 就像三人当中最差的老黄牛,至少也是三十代以后的改良物种。拥有强大的力量、坚固的体魄。 三人坐着坐骑,在宽敞无比的大道上前行,坐骑如风,飙射如电。速度远超音速。但并未激起一丝波澜,没有空气震动,没有音爆。 帝丘作为距离九重紫禁天宫最近的巨城,这座城市布满了种种阵法。可消弭平复一些不和谐的东西。 阵法,是元符更高层次的运用。 单一的元符是最基础的运用,然后是元符阵列,然后是多种元符阵列组合的禁法,到现在已经发展大多种禁法组合而成的阵法。 阵法的形成,是法器普及的关键。 单一的禁法,只能制造元器这种半法器。而多种不同功能,又相辅相成的禁法组成的阵法,才能制造法器,甚至法宝。 实际上譬如帝丘这种重要的巨城,其本身就是一件巨大的组合型法宝。当然,这件巨型法宝,其主要功用,在于民生和防御。 在帝丘,再快的飞行元器,再彪悍的坐骑,全速飞驰都无法激起一丝波澜。强者之间的打斗,连地砖都休想破坏。 这里有一点须得指出——随着天地元炁活跃度的提升,世界本身有提升层次的现象。最表层的现象,便是各种物质的结构坚固度的提升。 比如最普通的泥土。帝国开国之初,尚未提升天地元炁活跃度的时候,以当时木制的用具也能掘开。 而如今的泥土,的确也能用木制工具掘开,但却是现在的木制工具。元炁活跃度的提升,任何一种生物都产生进化。现在随便一种植物的坚固程度,都远超元炁活跃度未提升之前的数十倍。 也就是说,现在的泥土,其结构坚固,也提升了数十倍。 把如今的泥土拿到当初的时代,可比及一般的钢铁。 很多基础的物质的性质,在元炁活跃度提升的前提下,都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实际上太夏星辰本身的大地元磁的表象,也就是重力,也提升了数十倍不止。 帝国下辖各界的百姓,如果体魄强度没有达到10,根本不能在这里生存。 尤其一些新征服的世界,那些孱弱的百姓,至少要三十年以后,才有人有条件踏入太夏星辰。 宽敞如长江大河的大街上,来来往往的各种元器、坐骑,让人看花眼。在城市内部,禁止飞行元器飞行。 当初帝丘一条一百五十丈宽的天街,就已经让人歎为观止。而如今,区区一百五十丈,根本不算什么。 这座巨城各城区之间的主街道,其宽度都不次于五里。只有城区内部,窄小的街道方便生活。 一路走来,各种各样的元器看的人眼花缭乱。各种威武雄壮、精緻美丽、可爱乖巧的坐骑,更是让人看的异彩连连。 还有成片成片的花树林,随便一颗花树,放在帝国下辖的世界,都是宝物。 开的花,结的果,都是天材地宝。 而在这里,只是观赏。 ——当然,这也是帝丘官府收入的一部分。 更令人觉得神奇的,还是悬浮在半空中的各种建筑。硬朗科幻的是寻常,自然与人文结合一体,天人合一的建筑,才是主流。 帝丘建筑的高度,不能超过三十里。而实际上,矗立在地面上的建筑,大多数都是庄园式的建筑。而太大的建筑,要浮空,消耗很大。浮空的建筑,多是精緻小巧的。 自然,也并非没有浮空庄园。一些底蕴深厚的大商人、家族,庄园都是悬空的。 可以想象,那些庄园、建筑,在云蒸霞蔚之间沉浮,或用悬梯相连,或乾脆用小型的传送阵与地面沟通,那是怎样一幅画面? 实际上任何一座建筑,往往也是一件法器。 刘姥姥进大观园算什么?刘小弟和精灵小妹在帝丘,那才是震撼人心。 ... 九重紫禁人道至尊宫,天子阁前云台上,嬴翌半躺着坐在椅子上,为眯着眼,目光所及,云捲云舒。 对中等初级世界,也就是元器活跃度在10以上15以下的世界的攻略,已经进入正轨。 这些世界有强大的个体,几不次于帝国的一些大将。但整体却差了无数倍。攻略起来有难度,但并不大。 太夏星辰如今的元炁活跃度已经接近20,实际上中等初级世界,只是帝国接进一步战略的开胃菜。 嬴翌想的,是更高等级的世界的事。 那虚空中,盯着大夏人道至尊化身的那只巨眼,就是帝国未来的一个目标。 那是一个强大的文明。在嬴翌眼中,巨眼较之于大夏人道,有一定的差距。量不差,但差在质上。不够凝聚,互有冲突。 也就是说,在该文明内部,并不安稳。 扫清虚空尺度中大夏元炁文明附近的中等世界,是为征服巨眼世界群作准备。 “那是一个得天独厚的世界群。” 嬴翌身边,坐着郑梓娘和李自然等几个后妃。 后妃们的渴望终于达成了,就在不久之前的帝国千年庆典后的第一天。 时至今日,嬴翌后宫妃嫔,恒定在三千人上下。在后宫妃嫔达到这个数字之后,大夏天子选秀的盛会便戛然而止。 三千人,每人一道根性,消耗了三十印人道国运的上限。不过这都是小意思。如今大夏人道上限,已臻至万印级。。 虚空中镇压大夏世界群的人道化身,就是万印级人道国运的体现。 十一章 仙 根性赐予,不独乎后宫妃嫔。在千年庆典时嬴翌设宴群臣,便以人道功绩之多寡,自每届中枢文武大臣之中皆择十人以优赏。文武各五人。 帝国前一百年中枢换届期限是十年,后九百年中枢换届是三十年。总共四十届文武中枢,得优赏者计四百人。 又有元炁殿及下辖各分殿历届首座、次座及功绩卓着者一百人。军中战斗英雄一百人,帝国社会各界千年来杰出者一百人。 只千年庆典大宴群臣之时,便赐根性七百。 这一应英杰,个个素质臻至极限圆满。得了根性赐予,如今都在家中闭门静修,以期破开生命桎梏,进入更高层次。 并且在千年祭天大典之上,嬴翌亲口宣布,自华夏纪1001年起,每三年将有十人被赐予根性,以此激发积极,推动文明发展。 这道口子一开启,对帝国的影响不言而喻。 个人的寿元极限,已是人所共知无法突破的桎梏。而如今可以突破桎梏的方法出现了,有志于此,并拥有相应条件的,必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为帝国,为大夏元炁文明做出更多的贡献,是他们必然要走的路。 实际上个人平均素质的提升,虽然代表着人的劳动力和智慧平均水平的提升,但人总是有差异的。就算在数据上,两个人一模一样。但他们的人道功绩,多半不同。数据相同的人,也有优劣之别。 优秀的人,功绩卓着的人,应该得到更进一步的机会。这是嬴翌在为大夏帝国可能存在的未来——天庭,做准备了。 镇压诸天,囊括寰宇,主宰万界的天庭,必然需要大量的人手。如今帝国虽大,但较之于无限寰宇,却又渺小如同尘埃。 早作准备,早早积累一批强者,才是镇压无限诸天无尽寰宇的正确道路。 作为后宫妃嫔,郑梓娘等在获得根性的两天之内,尽数破开桎梏,练就法力。 千年的忧虑一朝散去,自是轻鬆无碍。 于天子阁陪伴嬴翌,说说话,聊聊天。 都是老夫老妻,也没恁多讲究,相处时多是嬴翌在说,而她们倾听。 “这处世界群不比大夏。”嬴翌拂袖,圆光之术展开,显化出一片浩瀚的世界群。 “大夏元炁文明世界群是通过人为手段聚拢而来。而这处世界群,则是天生如此。”嬴翌信手拨弄,笑道:“可惜了得天独厚,却没有一个统一的文明,内部矛盾重重。” “帝国下一步目标就是此世界群?”李自然忍不住道:“我在宫里九百余年,早想出去走走,不如让我去看看?” 梓娘轻笑:“自然妹妹神通广大,当能胜此任。” 嬴翌失笑。 李自然的确神通广大。 她原本便是活了上万年的‘自然女神’,因世界桎梏不能再进一步。自成为嬴翌后妃,得了大夏人道加持,又有嬴翌这个挂壁一旁指点,又从旁印证青玄子、白狐及后来一些降伏的强者的道理,再借鑒大夏元炁文明的发展道路,修持之下,早已今非昔比。 与嬴翌处于同一层次,已经超出某个界限,直窥宇宙法则的——仙。 或者说天仙。 嬴翌早年修为在李自然之下,但嬴翌有挂,又是大夏人道主宰,进步非比寻常。成就天仙的时间,比李自然还要早。如今修为虽然同在天仙层次,但在天仙层次上,他走的更远,动起手来,李自然非三合之敌。 不需动用大夏人道,嬴翌就是帝国第一强者。 时至今日,帝国成仙的,有五人。嬴翌、李自然,青玄子、白狐及后来降伏的一株世界树。至于其他一些,有三百余数,包括当初的龙道友在内,都还未成就天仙。 根性是窥伺大道的门票,但有根性,未必走的多远。根性也有浅薄、深厚之分。 根性浅薄者,有其极限所在。根性深厚者,才能走的更远。 五尊天仙,包括嬴翌在内,共同镇压着大夏元炁文明。尤其是嬴翌这位大夏人道至尊,不但个人修为第一,若举大夏人道之力,更高一层的真仙,也未必是他的敌手。 单单嬴翌的大夏人道化身,伟力便堪比真仙层次。 到了天仙一级,便是超出层面世界的生命层次。手中捏拿着宇宙法则的一丝权柄,对于单个的层面世界而言,举手投足便有毁天灭地之功。所谓重启宇宙,再造世界,说的便是天仙。 当然,这个‘宇宙’‘世界’,是单一层面的。用帝国如今对世界层面的划分,那就是小千世界如掌中玩物。 世界划分三千,小千、中千、大千。以元炁活跃度论。10以下,皆小千世界。不在于其面积有多大,而是在于因元炁活跃度影响的世界稳固程度。 否则面积再大,却浅薄如纸,那也是小千世界。面积再小,只要是读立单一层面,只要其世界构架足够稳固,那也是中千、大千。 大夏本界,太夏星辰便有中千世界的特性。不过本界还未完全升格。只有太夏星辰、太阳星辰和太阴星辰直接影响的三十万光年内的稳固度达到了中千世界的层次,一旦超出这个範围,仍是小千世界级的稳固程度。 实际上也只有中千世界才能承载天仙的存在。小千世界太过薄弱,一旦天仙降临,法则动摇,世界动荡,必定风雨飘摇,有倾覆之危。 本界向中千升格,大抵还要一千年左右。随着太夏星辰在法则层面的影响力愈大,以太夏星辰等三大天体为核心的区域,对本界的无尽星域的引力便越大。导致的真实状况,便是所有星系都朝着太夏星辰、太阳星、太阴星靠拢。 也就是说,本界的体积,在升格的过程中,会缩小无数倍。最终直至于所有非恒星星体全数融入太夏星辰和太阴星,所有恒星星体全数融入太阳星,再无其他任何漂移在外的天体。 至于一些既非正常行星,又非正常恒星的天体,比如黑洞这一类的危险天体,则被融入九重紫禁天宫——话说如今的紫禁天宫,便已融合了数个危险如黑洞的天体。 十二章 升格 越是危险的自然环境中,越有机会孕育出奇异的物质。比如黑洞,或者白矮星这一类的天体,其精华所孕育的物质,是当前帝国物质与元炁互相转换技艺无法转化的存在。 而这些奇异物质,往往是用来祭炼法宝的宝材。 比如白矮星中孕育的太白金精,若要用寻常手段熔炼,便是巴掌大一块,也要炼化一颗星球及消耗海量的金行元炁才能有所得。 星空之中,每一颗类似的危险天体,对帝国而言,都是宝库。 那些强大的探索者,一旦在星空中探索到这样的天体,便可获得海量奖赏,一跃成为探索者中举足轻重的人物。 对于嬴翌而言,本界升格是帝国必经之路。除非他想迁都。但没有那个必要。太夏星辰的发展,符合嬴翌的胃口。若迁都,一则除非当前正在攻略的一些中千世界有那样的资格,二则这些中千世界一旦迁都过去,还需要从头开始发展,太过麻烦。 嬴翌的计划,是以人道诸天星斗大阵将帝国万界全部拉过来,融合到本界之中,以此一级级的提升本界的层次。 是,本界本身提升到中千层次,体积大减。可一旦下辖万界全数融入,便必然是一方浩瀚无边的大型中千,甚至有机会窥伺大千的升格之路。 “本界升格,并吞帝国下辖万界只是第一步。”嬴翌散去面前圆光术,笑道:“这片自然形成的世界群,才是重中之重。” 自然形成的,便有其独到的得天独厚之处。比起人为的大夏元炁文明世界群,它在本质上,要高出一筹。对太夏本界升格必然有着极大的好处。 至于李自然提出的亲自去看看,嬴翌允了,笑道:“你要去看看也可,但不能乱来,这片世界群与帝国的未来息息相关。” 李自然笑道:“不会耽搁你好事的。” 嬴翌失笑:“这样最好。要不然有你好看。” “那你来打我呀?”李自然咯咯一笑,薄纱下曼妙的身子如蛇一样扭动。 “讨打。” ... 大夏人道当前能够索拿及已索拿到的中千世界的超空间坐标,有三十六个。较之数以万计的小千世界,中千世界在虚空之中的数量少的令人髮指。 每一方中千世界都极强,比起小千世界,有更高深的技艺,更多的强者,更强大的文明。 但与大夏帝国比起来,又不算什么呢。 这三十六个中千世界人道光辉的亮度,比起帝国下辖前十的世界,都差了不少。若要排个序列,单论人道光辉的亮度,应该在帝国下辖各大世界的十五名之后。 这些世界有强者,其中一些不次于龙道友这样天仙之下的极限人物。但整体却差了太多。 中千世界能承载天仙,但未必会诞生天仙。这个几率极小。没有挂壁,想要成就天仙,那比登天还难。 不过一些中千世界的极限强者,的确有其可取之处。类似于青玄子这种开闢道路、传播道路的人物,更是大夏帝国需要的人才。 这样的人,一个人便是一个文明。 不过基本上已经不需要嬴翌亲自出手了——以帝国军队如今的强悍,已有针对天下之下的极限强者的手段。 军队结阵,配合种种强大无比的元炁武器,元神高层的存在一不小心也要栽跟头。 说起来,军队俘虏的元神强者,已不在少数。 就算有那种的确强的不可思议,天仙之下的极限人物,军队拿不住的,帝国也还有数百个同层次的强者。你再厉害,围攻之下,也哪有出路? 何况帝国还有五尊天仙! 对三十六个天然的中千世界的攻略,已经进入如火如荼的阶段三十六个世界,分三个阶段攻略,每个阶段十二个世界。 动用的军队,多达两亿四千万,平均每个中千世界都有两千万大军伐之。 还有一百二十位天仙下的极限强者随军,每个世界十人。 但凭军队本身布阵,以军队如今的素质,只能镇压炼炁之上的元神强者。而堪比高层次的元神强者,布阵的军队少于千万还难以拿下。如果是元神之上,天仙之下的还虚境强者,尤其是已经度过世界考验的极限人物,军队是拿不住的,反倒有覆灭之忧。因此攻略这样的世界,必须要有帝国的还虚强者随军。 以还虚境强者为主导,引千万级大军布阵,拿住同层次的强者,便轻而易举。 而作为帝国的先遣部分,探索者们早已蜂拥而入。 追随帝国的大军,探索者率先一步对抵一阶段十二个世界进行探查,搜罗他们的书籍,打听人情风土,分辨他们的世界特产,凡此种种。 而军队就跟在探索者之后,对一个个世界发起进攻。 至于随军的极限强者,首先便找到该世界最强大的人物,能拿下的立刻拿下,暂时拿不下的,拖住就是。 随着帝国大军脚步前进,中千世界的特产开始流入帝国境内。许许多多前所未见的宝物,或稀奇古怪的玩意,别出机杼的技艺,引人深思的典籍,为帝国的人道发展,增添一把火焰。 在千年庆典三月之后,第一批元神境的强者被俘获归来,强制将其列入人道榜上,或归于元炁殿供奉,或归于神武殿供奉,皆有其去出。 元炁殿供奉主在研究,而神武殿供奉——随军的便是这些人物。更善于攻伐者。 李自然笑道:“陛下老爷的后宫又要增添成员喽。” 嬴翌的后宫,在开国几十年之后,便再也没有全民选秀。这才是后宫妃嫔人数只有三千的根本原因。 但并不代表嬴翌不会纳妃。 就像李自然,如今嬴翌要纳妃,看的不只是外表皮相。更多的是内在潜力。 而攻伐中千世界,自然俘获一些女性强者,符合条件的,嬴翌不介意纳入后宫。 实际上这也是稳固统治的一部分——后宫的强大,也是嬴翌的底蕴之一。 三十六个世界,帝国用了十年才全部征服。已是华夏纪1010年。三十六个中千世界,对帝国底蕴的提升,是质的推动。使得帝国下辖元炁活跃度在10以上的世界,超过五十个。 十三章 横扫 世界的物质环境的差异,导致孕育的智慧生灵各个方面都有差异之处。大夏本界太夏星辰,最初孕育的智慧生灵除了肤色有异,余者差别不大。但如另外一些世界,孕育的却是精灵、龙或者其他智慧物种。 这与该世界的物质环境息息相关。比如新征服的一个中千世界,因少有陆地,多是海洋,因此智慧生物是水中孕育的水族。 又如另一个中千世界,因凶暴的陆地生物太多难以力敌,使得智慧生物只能生存在大树、绝壁这样的险要之处,进而促使他们生出翅膀,以达到抵御、躲避地面凶暴生物的目的。 对于大夏帝国而言,不同物质环境的世界,对整个文明都是一种有力的补充。 根据其不同的物质环境,发展相应的产业。比如海洋广袤而陆地稀少的世界,发展以水为主的产业,相关的水生的动植物、水生特产,凡此种种。 比如凶暴生物多的世界,就可以围绕这个特点,发展坐骑产业。 比如森林茂密的世界,木炁丰沛,则可专门发展木材、药材及一些经济作物产业。 对比而言,本界太夏星辰,则全面发展。 以当前太夏星辰的浩瀚、元炁的活跃程度,无论发展什么产业,都不存在自然环境的限制。 被征服的各个世界,其主要成分的最强者、最贵者部分,在被征服之时,都被迁移到太夏星辰定居。 倒不存在监视什么的。最主要的目的,是增强太夏星辰的底蕴。 强者、贵者,上了人道榜,天涯海角也在嬴翌掌心之中,哪里需要迁移到眼皮子底下监视? 强者汇聚于太夏星辰,从而增强太夏星辰的底蕴,更大程度的凝聚大夏人道的力量。 直径以十光年计的太夏星辰,可谓广袤无边。随着越来越多的星空天体被太夏星辰吞没,在人道诸天星斗大阵的作用下,平衡五行、镇压演化,使得太夏成长过程中,并未造成不好的影响。 如果一颗星辰直愣愣的撞上太夏星辰,后果可想而知。大地震、火山、海啸什么的,家常便饭。 且星空中最多的是那种五行不全的星辰,如果没有大阵平衡五行,如今的太夏星辰,不说别的,只缺水就缺的不可思议。 阵法平衡五行,使五行生生。土多便生金,金多便生水,水多则生木,木多则生火,火多则生土。如此生生,勿使五行失衡。十光年的太夏星辰,随时保持金木水火土总量各具其二的动态平衡,使得太夏星辰适应任何一个物种的生存。 人道诸天星斗大阵伟力无边。其根植于大夏人道之中,上引元炁海洋,下接物质世界,调和阴阳,顺理五行,是嬴翌用于本界升格的最强手段。 当然,这座世界级的大阵还拥有强大的攻伐、防御等种种妙用。不过最重要的,还是为了世界升格。 帝国当前五尊天仙,除嬴翌与李自然之外,其他三尊天仙每百年轮流镇守大阵。 实际上是辅助。这座大阵的阵眼,是嬴翌的人道化身。 当前百年辅助镇压大阵的,是甲生道人。也就是世界树。 其本体尚在物质世界,站在九重紫禁天宫便能见到东方海边一颗撑天立地的大树。 那就是世界树。帝国早年征服的一个世界的最强者。 三十六个中千世界被帝国征服之后,帝国的力量得到进一步加强。单单元神级及以上的强者,就有五百七十三位。其中有十七位是只在天仙之下的还虚境强者。 而在战争中被诛杀的,不少于这个数字。 可见中千世界与小千世界之间的差距大到什么程度。 帝国征服了数以万计的小千世界,而千年积累的元神境以上的强者也才三百余位。然三十六个中千世界,所有元神境以上的强者加起来超过帝国的四倍以上。 但可惜他们没有诞生出天仙。 如果没有挂,按照正常的流程,一个世界要涉足虚空,征伐另外的世界,必须要诞生天仙。 突破世界桎梏者,方是天仙。无论是大千还是中千,唯有天仙才有跨界而行的道行。至于小千世界,基本不可能诞生天仙。嬴翌有挂,排除。 小千世界甚至无法承载天仙真身。天仙一身道行,超越构筑小千世界本身的种种浅薄法则。可以将小千世界玩弄于股掌之间,毁灭或者造化,都在一念之间。 对于一个层面世界而言,没有天仙,便任人宰割。 天仙,是保证世界在虚空之安全存在的基本条件。 对于降伏于大夏的五百余位强者而言,应该是一种机缘。在大夏,他们有望天仙。而在他们本来的世界,或许等到寿元耗尽,徒然一声长歎而已。 天仙才能寿元无尽。 所谓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说的便是天仙。三界,是大中小三千世界,跳出三界,便是可以在这三千世界如意来往,想走就走,想留就留。不在五行中,说的是天仙已经在构成宇宙的根本大道五行之道上,走出皮毛,登堂入室了。 空间不是阻拦,时间无法磨灭,长生不死,寿元无尽。 但天仙之下,即便还虚境极限,只差一步就能登仙的,其寿元也只有十二万九千六百年——这个极限,是其本身所在世界元炁活跃度决定的物质基础上的时间流失。 元炁活跃度决定物质基础的稳固,其根本原因,在于元炁活跃度对法则的影响。元炁活跃度低劣,所以法则浅薄。元炁活跃度强大,所以法则渊深。 或者说,只有元炁活跃度极高的世界,才能承载更渊深的法则构造。 而在这个基础上,法则等级不同的世界,时间流逝的不一样的。 如果某个小千世界侥天之幸诞生了一尊还虚境的人物,那么他的寿元极限,就是该小千世界时间流速尺度上的一元会。 而如果是中千世界诞生的还虚人物,其寿元极限是该中千世界时间流速尺度上的一元会。 都是一元会,但时间流速的尺度不一样。其真正差距,甚至是十倍、百倍。 所谓天上一天,地上一年。说的便是不同等级世界之间的时间流速尺度。 相同境界的人物,在不同世界的比照,就是这样残酷。 为什么传说中修士要飞升?放弃下界的唯我独尊,而到更到等级的世界去当牛做马,谁都不愿意。但为了继续活下去,也是没办法的事。 十四章 即将 太夏星辰三体绕转的三十万光年内的区域,已经升格至中千世界。但整个层面宇宙尚未完全升格。 不过对于强者而言,在这里已经足够了。 何况太夏星辰的升格还在持续。未来未必不能成就大千。到时候无形之中,突破了生命桎梏的修道士的寿元都会得到隐形的增长。 在这颗直径十万光年的星辰上,光怪陆离,繁荣无比。更多强大的族类在中千世界被征服之后迁移到本星,被安置在元炁活跃度相对合适的区域扎根繁衍。 无数的普通子民,探索者、商人,或者旅行者,在这里留下足迹。 偶尔更看大一些光芒在长空中一闪而逝,比飞行元器还要快,一瞬间射入星空消失不见。 那多半是元神境界的供奉。 在大气圈内的物质环境下,再快的飞行元器,也比不上修道士。唯有在星空中,外部环境对速度影响减小到微弱层次,星空元器的速度才有可能在长距离的尺度上超过元神境的修道士,但很难比得过还虚境的修道士。 空间在还虚境的修道士眼中,如同一张纸,一戳就破。这种层次的修道士在星空中赶路,往往是穿梭空间。 一些高层次的强大元神修道士,也有穿梭空间的神通。 帝国对修道士供奉的限制并不大,或者说平素的限制并不大。除了在帝国需要的时候听从调遣,其他的时候可以随意。甚至一些负责元炁殿项目的修道士,可以带着项目在自己的道场研究。 于是他们或在太夏本星寻找一些练法的宝材,要么游历红尘,或去太阳星附近、太阴星上静修。 说说不惧中千世界级太阳星的修道士,没有还虚不能。不少还虚境的修道士,都在太阳星上有道场。 相较而言,太阴星上的修道士道场,更多是还是元神境的修道士。 修道士的强大令人仰望,但成为修道士的条件,除非为帝国立下大功,得到人道赐予根性,否则只能看天。 对于个人,是先天性的因素,没办法强求。 好在帝国放出一些名额,每三年十个,也是一种安慰。 帝国越是发展,到现在嬴翌反倒越悠闲。 自从大夏人道炼成化身之后,帝国的一切军政要务,除了嬴翌主动参与,绝大多数都已是人道化身决断。 作为大夏人道的具象,嬴翌的人道化身的所有决断,都完美遵循人道的长远健康发展的规律,便是嬴翌自己,也挑不出任何毛病。 所以乾脆放权,除了每隔一段时间与人道化身合二为一做一个汇总,其他的更多还是悠闲自在。 修持是要修持,但有挂的嬴翌基本不必像其他供奉那样闭关什么的。每天花三分之一的时间修行,其他的时间如果没有其他的事,多是与后宫妃嫔们在一起。 人说入了皇宫,做了天子后妃,除了受宠的,其他都是守活寡。这一点嬴翌矢口否认。 在他这里不存在。 他有足够的时间去陪伴她们。反倒是她们自己,需要时间修行。 李自然已经出发了,去那人道具象为巨眼的天然世界群去了。作为天仙,此时当已抵达。 嬴翌虽然观察过该世界群,但因其人道巨眼的阻拦,作为大夏人道的主宰,在动用人道化身观察之时,嬴翌无法看清其内部的情况。 李自然过去,大抵是静极思动。按照该世界群的规模,及其人道具象的伟岸,该世界群定然有天仙级数的存在。对她来说应该很有乐趣。 但多半是没有危险的,彼世界群要说有超过天仙的,嬴翌不信。 有这样的人物,大夏帝国绝无如今的安稳。彼世界群的人道也不会那般鬆散漏洞。 虚空中,大夏人道辐射範围内无尽层面宇宙已经全部纳入大夏人道。接下来的目标,便是这个天然的世界群。李自然去了,嬴翌不久后也会动身。 甚至白狐、青玄子也会相继过去。 至于世界树甲生道人,这个年龄最大的老宅男,老懒虫,就让他留在帝国镇压人道诸天星斗大阵。 彼世界群有天仙,这一点毋庸置疑。但该世界群的天仙并未有目光向外的动作,这就令嬴翌好奇了。 要么都是些目光短浅,坐井观天之辈。要么就是内部牵制,不能向外。 至于坐井观天,以天仙的层次,应该不能。大抵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内部互相牵制罢。 对于帝国而言,要征服这个天然的世界群,天仙不可不虑。身为一尊天仙,嬴翌深深的知道天仙的伟力——帝国的大军能镇压元神,抵挡还虚,但面对天仙,土鸡瓦狗。 不解决该世界群的天仙,大夏帝国要征服该世界群,只凭军队,决然是不能的。 实际上大夏帝国军队发展到现在,在本质上已经摸到天花板。全军体魄素质皆已臻至极限20,藉助阵法、强大的法宝级武器,可以镇压元神,抵挡还虚,但已经无法再进一步。 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天仙,几乎不是天仙以下的层次可以抵挡的。是已经超过了人数限制的存在。不是人多,就可以拿住的。 天仙与天仙之下,有最本质的差距,其中的鸿沟,几乎无法抹平。 如果有强大无比的法宝,能对天仙造成伤害,那么也需要还虚境的修士结阵以对。 军队的平均素质要达到还虚,直接跨越炼炁、元神两个大境界,结阵、凭藉强大的法宝,才能与一尊天仙互争长短。 然而要修行,需要根性。而有根性的,亿万中无一。 所以才说大夏帝国军队,已经摸到天花板了。除非用亿万年来积累拥有根性的个体,将他们编成军队。 但那太遥远。 即便随着元炁活跃度的提升,人口基数的提升,帝国治下每年都会有几个有根性的新生儿诞生,但仍然难以积累。 也许等到本界升格至大千,天地元炁活跃度提升到更高的层次,拥有根性的个体诞生的机率会提升一大步,那时候才有将修道士编成军队的期待。 十五章 虚空 修道士成军的期望太过遥远,至少几千上万年之内看不到什么苗头。帝国千年,发展不可谓不迅速,然加上俘获降伏和自然诞生的先天拥有根性的,人数将将才千把人。 虽说随着帝国根基越来越雄厚,征服的脚步越来越快,降伏的必定越来越多。而人口基数的增长,必定也伴随着先天拥有根性的新生儿数量的增长。 然而即便如此,至少一万年内,将修道士编成军队仍然太过奢侈。 修道士的存在,首要满足元炁殿的需求。是深入钻研元炁文明,开创新技艺,推动文明进程的推手。拿他们当刀用,那是暴殄天物。 元炁殿下虽然有神武殿,但真正任职神武殿的修道士,还不足总数的五分之一。 而且地位超然,是供奉,不是将士。 修道士成军可以期望,可以计划,但需要时间,需要更强大的底蕴。 ... 嬴翌峨冠博带,负手闲庭信步于虚空。 幽深浩瀚无边无际,又时空颠倒阴阳错乱的虚空有着种种危险,从伟大字元中,嬴翌了解到虚空中甚至有生灵存在——虚空巨兽。 这是一种以层面宇宙为食的强大生物。 不过虚空广袤,帝国扩张至今也从未发现过虚空巨兽。 当然,帝国千年,对世界内的绝大多数生物而言,都是漫长的。但在整个混沌宇宙的尺度上,一千年连一粒尘埃都算不上。 如果能遇到一头虚空巨兽,大抵也是另外一种运气。 虚空巨兽先天有天仙的本质,因此能以层面宇宙为食。寻常的天仙遭遇虚空巨兽,往往难以敌手,多以落败而告终。但虚空巨兽要将天仙怎样怎样,也难。 当然,仙有更强大更高层次的存在。虚空巨兽也有。 除此之外,便是时空颠倒阴阳错乱产生的虚空风暴。这是一种法则层面的灾害,轻微的虚空风暴便能吹灭小千世界。若剧烈的虚空风暴,天仙见了有多远走多远。 虚空风暴能将一尊天仙‘剖开’,颠倒时空、混乱阴阳,天仙陷入其中极容易被蒙蔽元神,从而迷失在错乱混沌的阴阳时空里,从时间和空间层面,被分割成无数份。 如果不能挣脱,便会被逐渐磨灭本质,稀里糊涂便死在其中。 轻微的虚空风暴嬴翌倒是不惧,但若遇到剧烈的,也得远远绕路。 除了虚空巨兽和虚空风暴之外,还有一种更危险的存在——宇宙之渊。宇宙之渊是宇宙寂灭之后,形成的一种类似于宇宙内的黑洞这种天体的存在。 宇宙亦有成往坏空。若不能升格,早晚走向寂灭。大多数宇宙自然毁灭之后化为天地元炁重归元炁海洋,但有少数宇宙,因为另外的原因,比如虚空风暴吹灭之后的宇宙就会坍缩成宇宙之渊。 宇宙之渊具有吞噬一切的特性,会渐渐将周边辐射範围内的其他世界吞噬,从而增长威能。 有的宇宙之渊吞噬了许多层面宇宙,便是天仙一不小心被摄住,也休想脱身,最终被磨灭炼化,成为宇宙之渊的一部分。 只有强烈的虚空风暴,可以吹毁宇宙之渊。 这是混沌宇宙自然调节的法则。宇宙之渊令人畏惧,但并非无敌。造就宇宙之渊的虚空风暴,便是它的剋星。 否则任凭宇宙之渊扩张,早晚整个混沌宇宙的所有层面宇宙都会被其吞没,走向无量量劫。 这都是虚空的常识,嬴翌早已从伟大字元之中得之。 虚空到底有多广袤,谁也不知道。别看嬴翌的大夏帝国下辖小千世界数以万计,中千世界五十个,但放在整个虚空的广大尺度上,可以忽略不计。 大夏帝国接下来的目标,那显化巨眼的天然世界群,同样可以忽略不计。 除非有朝一日,大夏帝国本界能升格至大千,在虚空中才算有一点存在感。 嬴翌打算在去巨眼世界群的路上,找一找虚空风暴或宇宙之渊。这两种存在虽然是灾害,但未必不能为人所用。 祭炼法宝之上的灵宝,直接炼化一片虚空风暴或者宇宙之渊,是最简单的办法。 大型的剧烈的虚空风暴和吞噬了许多世界的宇宙之渊嬴翌不敢奢望,但如果能遇到一片刚刚生成的轻微虚空风暴,那么二者多半都能达成。 嬴翌并非寻常天仙。 不过嬴翌亦知道,要撞上虚空风暴和宇宙之渊,大抵只是一种期望。大夏帝国世界群与巨眼世界群在虚空尺度上的距离并不遥远。如果二者之间有虚空风暴或者宇宙之渊,恐怕早有世界遭了劫数。 所谓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嬴翌倒也不强求。 他随身的宝贝用的还趁手。 直至于进入巨眼世界群辐射範围,嬴翌果然没有遇到虚空风暴和宇宙之渊。 大抵这片虚空,可能是个福地,应该值得庆幸。 作为大夏人道的人道主宰,嬴翌来到这里,如果动用人道之力,必定受到巨眼的强烈排斥。但他本身是一尊天仙,不动人道之力的前提下,这个世界群人道显化的巨眼并不会有什么反应。 站在巨眼辐射的虚空範围内,嬴翌可以清晰的感受到这个世界群的人道的本质,虽然强大,但虚弱、混乱、不统一。 他洒然一笑,抬步走了进去。 颠倒的时空和阴阳在这一霎那被扭转过来。世界群的法则辐射範围之内,时空趋于正常,阴阳趋于稳定。 抬头,嬴翌便见星星点点,好似一条回环的金沙之河。 那是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宇宙层面。 这片天然形成的世界群,其拥有的层面宇宙的数量,超过大夏帝国的三倍以上,至少有二十万层面宇宙,组成一轮环形的世界群,在虚空中缓缓的流淌着。 嬴翌目光扫过,最后落在这轮环形世界群的中央,一粒闪亮的明光之上。 “真是得天独厚啊。” 嬴翌抚掌讚歎连连。 那是这片世界群的中心。就好比大夏本界之于附属世界一样的地位。 嬴翌迈步向世界群的中心层面宇宙而去,忽然顿了顿足,弹指点出一点明光,明光一闪,消失在幽深的虚空之中。 他给李自然打了个招呼。 十六章 似是而非 当嬴翌负手站在一座摩天大楼上的时候,正在同一层面宇宙另外一个位面的一片浩瀚森林的一株巨树上的宫殿里的李自然微微怔了怔,露出一抹笑容。 正说话的一个有着灿烂金髮的女性精灵略有察觉,不禁道:“自然姐姐在笑什么?” 李自然没有掩饰,笑道:“我的丈夫刚刚给我发了一个消息。” 灿烂金髮女性精灵愣了愣:“姐姐的丈夫?” 她没想过这位陌生的强大的精灵竟然还有丈夫。什么人能做她的丈夫呢? 金髮精灵心中念头转动。 在她的心目中,李自然的强大,能与九界之王,伟大的奥丁神王相提并论。因为她所知的最强大的人,就是这位神王。 对于这样一位强大的精灵,希尔芙心中既高兴也忐忑。 她已经知道,这位强大的精灵与亚尔夫海姆的精灵的不同之处。她并非光之精灵,但也不是幽暗世界的黑暗精灵。更类似于花仙子一样的自然精灵,但与花仙子又不相同。 她的到来,会给亚尔夫海姆的光之精灵带来什么呢? 好在至今没有感受到恶意,这让希尔芙心中安稳了不少。 “希尔芙妹妹,你刚才说的阿斯加德是个怎样的地方?”李自然道:“奥丁竟敢号称神王,口气不小。” 在李自然而言,神王这样的称谓有点可笑。就像当初她自称自然女神一样。 这片世界群有强大的个体,到来之后,李自然隐隐有所感应。但在中心层面宇宙,她只感应到唯一一个本质在天仙层面的存在,而且极度虚弱。 一个极度虚弱的天仙,藏起来养伤才是王道,怎么敢大模大样去当什么神王? 在中心层面宇宙,连还虚境的都只有寥寥一二道气机,而且还在边缘隐藏。 譬如眼前这个精灵女王,这片附属于中心层面宇宙的位面的主人,希尔芙,也不过堪比元神一二重,比李自然当初都不如,弱小的可怜。 由此可知,那阿斯加德的神王,大抵也不过如此。 “姐姐没见过神王的伟力,可能有所误会。”希尔芙连忙道:“神王是九界最强者,最有智慧者。他的永恒之枪无物不中,无物不破。无论是火焰世界的火巨人之王,还是黑暗世界的蜘蛛之神,亦或者中庭的至尊法神,都是神王的手下败将。冥界的死亡之神海拉更是神王的兄弟的女儿。” “势力倒还不小。”李自然笑道:“所谓九界,就是附属于这片中心层面宇宙的九个位面罢?” 她信守一拂,一片圆光熠熠眼前:“妹妹给姐姐指一指,哪个是哪个?” ... 嬴翌一身华贵又神秘威严的玄底金边云纹袍迎风猎猎,白玉的冠束髮,紫金色的腰带缚着腰间,侧里悬着一口厚重的长剑。 嬴翌好汉剑,喜其厚重、刚直。这口八面汉剑亦是嬴翌仔细祭炼的一宗法宝。 背负的双手藏在宽达的袖袍下,如光影一般掐算着。他的双目之中,隐隐有无数的资讯流淌而过。 嬴翌擅推演掐算——《周易》本就蕴含着深奥的推算之理。 天仙级的元神之力悄无声息的瀰漫在整个星球,搜罗无数资讯。根据这些资讯,嬴翌沟通这片中心层面宇宙的根本法则,推算着这片层面宇宙中隐藏的资讯。 良久,嬴翌笑了一声,停下推演。 他垂首看着巨大的标志性的‘招牌’,嘴角翘了翘,心中泛起一抹古怪。 史塔克。 就是这座摩天大楼的招牌。 骚包,而且张扬。 如果只是招牌,嬴翌大抵也不会多想。但搜集资讯、推算而来的,却叫他的确有中古怪的感觉。 这是一个有点熟悉,又似是而非的世界。 “钢铁侠...” 嬴翌哈哈大笑。 笑声刚刚传出,人已消失无蹤。 然后,一个黑皮肤的西装男拿着一把枪摸上来,小心翼翼的观察了片刻,鬆了口气,口里说道:“没人。” “没人?”耳朵里的微型器具传出夸张的声音:“那我是听到鬼叫了?” “可是真的没人。”黑皮肤西装男嘟囔道。 ... 就在这颗星球深处,地心里,滚滚沸腾的岩浆中,嬴翌的身影显露出来。 他双目腾起一缕缕氤氲的光彩,钉住岩浆中某处,然后抬手一掌印了过去。 这一掌虚实不定,没有对岩浆造成任何影响,击在某处,却发出一声犹如闷雷的震动。 一片光影交错的世界呈现在眼前,隐约的怒吼传入二中,光影又消失不见了。 嬴翌皱了皱眉,想了想,没有硬来。 一旦硬来,这颗星球必然不保。 便则念头一动,从袖口里取出一枚小印,抬手一抛,小印滴溜溜一转,化作一方巨印,狠狠的镇压下来。 嬴翌拍了拍手:“只教你不要给朕搞麻烦。” 转身,又消失了。 不久,光影又开始闪烁,但被大印镇的严严实实的,一丝一毫的资讯都无法传递出去。 虚弱的怒吼又响起,渐渐隐没。 嬴翌用夏印镇住那片潜藏在地心深处的位面之后,下一瞬,便来到地心的另一处,一具庞大的尸体出现在眼前,在沸腾的岩浆里沉浮。 这是一尊身长二百丈,闪耀盔甲罩体的巨大尸体,盔甲上痕迹密布,可以看出在其生前必定经历过一场大战。 但这具尸体的死因,绝非盔甲上的痕迹导致。而是潜藏在这具庞大尸体颅内的一道暴虐气机。 嬴翌手指划过,尸体罩着头盔的巨大头颅无声无息裂开,一只通体晶莹剔透形如蝉的虫子暴露出来。 嬴翌双指自然在面前一夹,晶莹剔透的蝉虫竟已出现在指间。而破开的颅内,已经不见了蝉的蹤影。 “不错的蝉。” 嬴翌指尖闪过一缕光辉,隐隐一道元符没入蝉虫体内,然后一翻手,将蝉收了起来,又将二百丈的巨大尸体也收起来,这才离开地心。 不久后,一家新的杂货铺出现在唐人街。 嬴翌在躺椅上,目光悠悠,彷彿这片层面宇宙的一切,都在他的眼中,不遗漏一丝。 十七章 合道 李自然心里想着事,一边漫步于层层交错的空间次元之中。层面宇宙在虚空尺度上是读立单一的,但在层面宇宙本身而言,又是复杂深奥的。 大多数的层面宇宙都拥有附属位面,或者自然形成,或者人为开闢。 不过对于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天仙而言,小千世界级的层面宇宙基本没有秘密可言。即便中千世界,绝大多数的奥秘,在天仙眼中也如掌上观纹。 这片自然形成的世界群的中心层面宇宙,在本质上是一方中千世界。其附属位面属小千世界无疑。 当然,中心层面宇宙不止九个附属位面。只是在人道气运最盛的狭窄区域内较为密集的九个附属位面极引人注目。 李自然刚刚来到这里的时候,看到这里情形,心中十分差异。这片中心宇宙层面人口最多,文明最强的,并非这个区域。按理说没道理这个被称之为地星的渺小星球能成为中心层面宇宙的人道气运的中枢。 区区不到百亿人口,文明层次还处于星球内的纯外道文明,有什么资格成为人道气运中枢? 这引起了李自然的好奇。加上精灵这个种族的气息也在这片区域,李自然才直接来到这里。 而初抵之时,一闪即逝的陌生天仙的气息,让她恍然大悟。 那个被称之为地星的星球上,有一尊虚弱的天仙。这片区域成为中心层面宇宙人道气运中枢的关键,就是这尊天仙,而不是那区区不足百亿人口和低劣浅薄的文明层次。 只一尊天仙,其本身的气运,便抵得上一方中千世界八九成份额。 李自然看透奥秘,但并未去撩拨祂。她这次过来,主要是为了散心,其他的都是旁支末节。 至于帝国的计划,那与她有什么关係?后宫不能干政么。 她第一个到的地方就是亚尔夫海姆,光之精灵的国度。在这个精灵主宰的小千世界,她走马观花似的游览了不短一段时间,让她很是享受,并且屡屡触景生情,回忆起当初自己的世界。那也是一个精灵主宰的世界。 最后才去见了精灵王,也就是希尔芙。 从希尔芙口中,她了解到了以地星为中心的所谓十大国度的基本资讯。然后辞别希尔芙,打算去十大国度名义上的主宰,神王奥丁居住的阿斯加德去瞧瞧。 她在思考,但思考的不是即将抵达的阿斯加德。李自然是精灵,作为大夏帝国后宫的一员,她是少数派,但又是最强大的一个。一直以来都没能真正融入后宫的大圈子里。 尤其是千年庆典之前,以帝后郑梓娘为首的后宫主流们都很排斥她。谁让她是少数几个有根性的妃嫔中最强大的一个,而且还是精灵呢? 千年庆典之后,后宫妃嫔皆得了根性。但长久以来保持的生疏的关係,看样子不会轻易解开疏离。 以往她很特殊,但未来就不一定了。 她必须要更多考虑到自己的未来。 见到希尔芙之后,这个念头就越来越强烈。 她想在大夏帝国的后宫里,培植自己的势力。不为与帝后争锋,但怎么着也不能被人欺负。 李自然脚步一停,面前,一层无形的壁垒,在壁垒的彼端,就是阿斯加德。 李自然纤纤玉手从袖子里伸出来,如白玉一样的葱嫩食指缓缓探出,在无形的壁垒上轻轻一弹。 彷彿‘啵’的一声,一圈一圈的涟漪在面前绽放开来,一片恢弘的世界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出现在李自然眼前。 “谁!” 惊怒的吼声从世界中的辉煌灿烂的雄伟宫殿里传出,一条巨大的金灿灿的长矛拔地而起,放射出无量毫光,整个这片小千世界为之一震。世界壁垒上的涟漪在震动中被消磨、限制。 “呵,”李自然笑了起来:“有点手段呢。” 这是‘合道’啊。 所谓合道,就是将通过自己掌握的气运,以人代天,篡夺天地权柄,从而拥有操控一片天地所蕴含的一切力量的手段。 在大夏帝国,合道,不是秘密。 每一位镇界使都是合道的存在。 大夏帝国下辖数以万计的小千世界,五十余个中千世界,每一个世界任命一位镇界使,持人道至尊颁下的人道符诏,与该世界相合。以非根性之身,作为大夏帝国的官员,拥有堪比元神甚至还虚境的力量。 当然,大夏帝国的镇界使与眼前阿斯加德的情况略有不同。大夏帝国的镇界使,借用的是嬴翌这位人道主宰的权柄。而阿斯加德,则是奥丁以自己的力量勉强合道。 勉强二字,表明了李自然的看法。 真正的合道,是与世界合二为一。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与天地同寿,世界不灭,寿元不尽。但有一个巨大的隐患,那就是时间一长,就会被世界同化,最终化道,成为世界法则的一部分,没有自主意识,只遵循世界的自然规律。 大夏帝国的镇界使没有这样的隐患,因为他们是间接的合道,有人道符诏作为缓冲,摒除隐患。而且镇界使并非终身,与中枢一样,如今是三十年一换届。 而奥丁则没有那样的能耐。 只这间接的一次交手,李自然便看了个分明。连她不到一分力轻轻一点,奥丁都无法瞬间消除,由此可见一斑。 隔着位面壁垒,李自然看到一尊巨大的天神屹立在金宫之上,手持长矛,独眼如电,端端一个威风凛凛。 她轻轻一笑,流仙裙广袖一招,顿如天幕,遮天蔽日覆压而下。伴随着小千世界嘎吱嘎吱的脆响,金宫上奥丁神色大变。 他扶着巨大的永恒之枪,压榨身体内每一分神力,竭力抵抗着位面外传来的无穷无尽无可抵挡的压力,勉力喝道:“是哪位大神降世,十分抱歉,请入内一叙。” 奥丁念头转动,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在他的有生之年里,他从未经历过如此窘迫局面。但他却知道,在全能宇宙之中,存在着某些强大的神灵,动辄毁天灭地,重开宇宙。 面对这样的强者,抵抗没有任何意义。 但如果只是这样,奥丁不介意抵抗到底,即便最终飞灰湮灭。真正让他决定开门迎客的,是此前的第一次‘试探’。在他看来,那就是试探。 如果诚心要灭掉阿斯加德,则没有必要试探。此时的窘境,分明是他自己反应太过激烈而导致的。 十八章 宝石 奥丁一边抵抗着压迫整个阿斯加德的浩瀚伟力,一边勉强在位面壁垒上开启一道门户。 伴随着一声轻笑,那压碎天地的压力瞬间退去,奥丁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 “神王!” 神后芙丽嘉化作一道光及近,把奥丁扶住。提尔、希芙等阿斯加德的‘神’全部汇聚在他身边——说时迟,那时快,自奥丁怒吼到现在,只不过一瞬而已。 “奥丁...” “神王陛下...” 奥丁深深的吸了口气,摇了摇头,挣脱芙丽嘉的搀扶,道:“跟我一起去迎接贵客。” 众神一怔,见奥丁已往高天而去,来不及疑惑,连忙跟上。 高天之上,一扇金光闪闪的门户大开,及至于奥丁率众来到门户前,才见一位气度雍容华贵与清新自然完美结合在一起的女神款款走过门户。 “你就是奥丁?” 李自然双目中霞光氤氲,目光落在奥丁身上,给了奥丁巨大的压力。奥丁扶胸躬身:“我就是奥丁。大神忽然降临,令奥丁猝不及防,有所怠慢的地方,还请大神千万不要见怪。” 李自然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我听说阿斯加德风景秀丽宜人,打算来看看。” 奥丁一怔,心中大是无力。 只是来看看风景,用的着这样么? 他暗暗吸了口气:“大神说我阿斯加德风景秀丽宜人,是阿斯加德的荣幸。大神请随我来。” 正在这个时候,一缕纯净的死气穿过阿斯加德的位面壁垒,在奥丁身边显化出来,是一尊冷艳无比的女神:“我亲爱的父亲,发生了什么事?我感受了到阿斯加德的哀鸣。” 奥丁连忙拉住海拉,道:“没事。来,见过大神。” “大神?” 海拉冷淡的目光落在李自然身上:“她?” “不可无礼!” 奥丁大骇,连忙道:“请大神宽恕,海拉并非有意冲撞。” 李自然摆了摆手,仔细打量了海拉片刻:“是个不错的苗子。” 海拉虽然不知道奥丁为什么如此惧惮眼前这个精灵,但她还是明智的低下了头,不敢再说话。 众神陪伴着李自然,从高天缓缓降下。 李自然一边浏览阿斯加德的风景,一边与奥丁道:“她就是你的长女,冥界的女神海拉?” 奥丁道:“大神说的是。” “你手段不错。”李自然笑道:“能截取小千世界一缕法则,并将之孕育出来。” 奥丁心中震动,脸上却笑道:“大神真是英明。” 海拉的诞生,是奥丁刻意的手笔。他从阿斯加德小千世界的本源里截取了一丝关于死亡力量的法则,并与芙丽嘉将其孕育出来。 在李自然看来,这实在很奇妙,具有相当大的侥倖。从世界本源截取法则,孕育生灵,成功的几率近乎于无。尤其以奥丁这点境界,竟然做到了,不能不说的一种侥倖。 这相当于人为造就一位拥有深厚根性的个体。便是嬴翌,如今也不能说能够做到。只能以人道气运去等价换取。 截取小千世界的法则不难,以天仙的境界,小千世界只是掌中玩物。但截取法则来孕育生灵,则难上加难,这是跟整个虚空混沌宇宙大道的基本法则作对。 不能说绝对没有机会,但亿万次里,也很难出一次,几率小不可计。而且具有危险性——受孕者会受到反噬。 李自然对阿斯加德众神看不上眼,独独对海拉高看一眼,就是这个原因。 来阿斯加德,李自然的目的自然不是为了观光。观光只是其中之一,游历嘛。 其二,则是想对这片世界群做一个更深入的了解。奥丁怎么也比希尔芙见识更广。 先是一番游历,奥丁见李自然对海拉青眼有加,于是让海拉贴身陪伴。然后又是盛大的欢迎宴。 宴会设立在金宫的正殿里,阿斯加德的主要神灵,除了在外未归的,皆陪坐在列。 阿斯加德的风俗虽然在李自然眼中显得粗鄙,但不得不说阿斯加德是一个不算弱小的文明。 宫殿里大大小小十几二十位神灵,竟然都是有根性的。 其中最弱的,也是堪比炼炁境的人物,最强奥丁堪比元神上品,若动用阿斯加德的世界权柄,能与寻常的还虚修道士相提并论。 而阿斯加德总人口不多,区区一个小千世界,在李自然眼中一眼而决。总计不过数千万人口,平均素质大概与帝国十五年的时候相差彷彿,单就体魄而言,在2至3之间。 与帝国相较,阿斯加德不值一提。他们的底蕴,是通过无数年年长日久的积累,不存在巨大的爆发。 宴会酒席上,李自然问,奥丁等人答。不过奥丁也在有意无意的试探李自然的来历。 “我观这方宇宙的气运,重心竟然在小小一颗地星。”李自然道:“我察觉到一缕气机,能与我相提并论,就藏在地星之中,你能告诉我,那是谁吗?” 奥丁心中一怔,念头连连转动——难道她不知道? 他神色一动,道:“大神怎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阿斯加德存在了几万年,并没有听说过米德加尔特有能与大神相提并论的神灵。” 李自然笑了起来:“奥丁,你不老实哦。” 宴会上,一片鸦雀无声。 奥丁有点尴尬,道:“大神可能高看我了。” 李自然摇头道:“在一个天仙周围生存了几万年,你说你不知道,你让我如何相信?” 却不等奥丁说话,李自然便揭过此节,笑道:“罢了,我也不多问。祂就在哪里,我若想去,随时都可以。” 然后看向海拉:“小妹妹很不错,我要游历宇宙,请海拉小妹妹相伴吧。” 海拉面露难色,奥丁却连忙道:“这是海拉的荣幸。” ... 地星,唐人街杂货铺,嬴翌手里把玩着两个盈盈光辉的宝石,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 心灵宝石,时间宝石。 以嬴翌的手段,不着痕迹,已将这两颗藏在地星的宝石拿到手。相应的,那个人造人的死亡和乱成一团的卡玛泰姬就是必然了。 “你们会怎么做呢?” 十九章 丢了 托尼史塔克是一位‘超级英雄’,但他更是一个大资本家。号称以智慧堪与神比肩的聪明人物,也免不了一些不为人知的烦恼。 他一边以‘超级英雄’的身份‘保卫地星’,一边站在大资本家的位子上俯瞰着‘他所保卫的人民’。 站在资本家的立场,‘保卫地星,保卫人民’,是在保卫他自己的利益。没有了地星,没有了人民,他的利益无从谈起。 但作为一个‘超级英雄’,做多了‘善事’,一些烦恼就因此而来。 他的智慧如此高深,号称被知识诅咒的人。可以研究出种种黑科技,以他的智慧可以将这些黑科技的成本降低到最低,甚至于无,但他为什么不普及? 是普及了之后,地星的人民拥有了自己保护自己的能力,不再需要他这位‘超级英雄’,还是因为大资本家本身的立场,潜意识里阻止他这么做? 他并没有真正的英雄的真正的大公无私,在本质上,他仍然是个资本家。但善事做多了,难以避免产生一些这样的想法。 但这样的想法违背他的屁股,违背了他所在阶级的利益,那是在背叛自己。 他有时候甚至想,他为什么会是一个资本家。 但转念想到,如果不是资本家,在这个国度,他将寸步难行。他恐怕早被关押起来,成为某些人笼子里的下蛋母鸡。 正因为他是资本家,他才敢在新闻发布会上宣称‘我就是钢铁侠’。正因为他是大资本家,他才有底气在听证会上拚命的怼国会议员。正因为是大资本家,他才能主导复仇者联盟在神盾局和国家机构的眼皮子底下保持相对的读立。 他想普及某些东西,提升这个星球的文明层次,但他又犹豫了。 这是一个矛盾的人,他所谓被知识诅咒的大脑,在大局上毫无用处。 在嬴翌看来,如果史塔克愿意,他就算是发起战争,一统星球,也是对的。 甚至于竞选总统,都比做一个所谓的‘超级英雄’来的强。 但他从未表示过这样的意图。 因为资本家的意识根深蒂固。 如果他统一的星球,一言九鼎,想怎么普及黑科技就怎么普及黑科技,一言而提升文明层次。 如果他成为这个国家的总统,以他的潜在势力,也能做到‘超级英雄’这种独夫所不能做到的事。 但他就是没有。 他比不上萨诺斯,萨诺斯从来不会犹豫。无论对错,不会犹豫。萨诺斯的思想也许有所偏颇,但高度毋庸置疑。 而史塔克只是在‘保护地星’,从来没打算过让地星拥有自己保护自己的整体力量和文明。 从这里来看,这位‘被知识诅咒’的聪明人并不聪明。甚至于愚蠢。 自从成为超级英雄以来,经历了那么多的事,史塔克的心在变化。最初的时候,更多的可能是为了出风头,逐渐的思想境界才有所提升。 这也是嬴翌在他本来的时空,穿越之前的电影里,看到的,他最后付出生命。那是一种升华。 史塔克大厦的最高层,托尼仍在就一天前顶层阳台上的不明笑声嘲讽他的保镖哈皮。 “就在我的脑袋上,我听到鬼叫。哈皮说什么也没有,或许我出现了幻听,应该去找赵海伦博士检查一下。” 他穿着一件简单的紧身背心,捏着一只高脚杯,猩红的液体在里面徜徉。 哈皮嘟囔道:“本来就没有,你自己为什么不上去看。” 名为保镖,实际上关係极亲密,类似于兄弟或者最亲密的朋友。话说以史塔克如今的强悍,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哈皮早被解僱了。他需要保镖吗? “看看,看看,这就是伟大的史塔克的保镖。”托尼指着哈皮道。 一旁的佩珀波茨无奈道:“托尼,是时候处理这些档案了。” 这时候,人工智慧的声音响起:“先生,娜塔莎女士、巴顿先生和马克西莫夫女士来访。” 托尼闻言朝佩珀耸了耸肩:“你看,我没有时间。” 门开启,黑寡妇、鹰眼和绯红女巫联袂走了进来。 “出事了。” 黑寡妇直接开口。 “出事?能出什么事?天下太平。”托尼道:“来一杯?” 绯红女巫双眼红肿,道:“他死了。” “他?”托尼手一顿:“你说的他,是谁?” “幻视。”黑寡妇沉声道。 “不可能!”托尼说着看向绯红女巫:“你们两个不是旅游结婚去了吗?到底是怎么回事?!” 绯红女巫消沉无比,道:“昨天晚上,我在厨房,他在客厅...等我出来,他已经...” “开什么国际玩笑?”托尼大叫道:“你们两个,一个在厨房,一个在客厅。你是绯红女巫,有混沌魔法。他是幻视,有心灵宝石。然后你告诉我,他无声无息的死了,这是为什么?” “我们也想知道是为什么。”黑寡妇道:“但旺达说的都是事实。” 鹰眼这时候道:“我们仔细查过,在该时间段没有任何陌生人出出现在他们房屋的周围。现场也没有任何战斗或其他人留下的痕迹。幻视坐在沙发上,额头上有个洞。悄无声息。” 托尼张了张嘴:“谢特!” 他来回走动,严峻之色溢于言表。 现在的复仇者里,幻视的力量数一数二。振金打造的躯体,心灵宝石的无穷力量,就算是浩克,也不敢言胜。 然而这样强大的超级英雄,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死了。 这是什么人做的? 他想抽脑袋,也想不出来。 片刻后,他一顿足,道:“你是说,他额头上有个洞。” “是的。”娜塔莎道:“心灵宝石丢失了。” 托尼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拍了拍手掌,道:“看来我们有了一个新的对手。伙计们,打起精神,我需要找到他的痕迹。” 然后道:“贾维斯...” 他话才说半句,一个火花直冒的椭圆形门户出现之屋子中间,披着披风的至尊法神斯特兰奇急匆匆的走了出来。 “托尼,时间宝石丢了!” 二十章 到来 满屋子顿时鸦雀无声。 “怎么了?”斯特兰奇一头雾水,然后看见双目红肿的旺达,脑子一转,脱口道:“心灵宝石?!” 托尼摊开手掌:“是的,心灵宝石。幻视死了,心灵宝石丢了。然后你出现了,时间宝石也丢了。我们的麻烦大了。” “一定是有人在搜集无限宝石。”斯特兰奇正色道:“这让我很不安。时间宝石就戴在我的胸口,但我甚至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丢失了。托尼,你说对了,我们的麻烦大了。” “我做个假设。”托尼沉吟道:“有一个人,他从幻视的额头上取下心灵宝石,杀死幻视,从你的胸口拿走时间宝石,你甚至不能察觉。那么,他该有多强大?我们应该用什么办法去对付他?” 他看着斯特兰奇:“你是至尊法神,可以告诉我,宇宙中有这样的力量的,有哪些人?有动机搜集无限宝石的,又有哪些人?我们必须要先锁定目标...” “不,不用了,我知道。”又一个火花四射的传送门开启,纽约圣殿的王带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人走了出来。 话就是从衣衫褴褛的人口中说出的。 “班纳?!” 看到他,托尼等人都惊讶无比。 布鲁斯班纳没有跟他们叙旧,直接道:“我知道是谁在搜集无限宝石。” “萨诺斯!”他道:“宇宙霸主,黑暗教团的首领,泰坦萨诺斯。” “他杀死了索尔和洛基,得到了空间宝石。索尔在最后时刻把我送走,萨诺斯非常强大,我...” “萨诺斯?”托尼等人都把眼睛看向斯特兰奇。 斯特兰奇皱着眉,道:“不应该是他。” 班纳道:“他杀死了索尔和洛基!” 斯特兰奇没有理会班纳,对托尼道:“我知道萨诺斯,他的确是一位强大的泰坦。但他没有让我都无从察觉的力量。” “或许是因为空间宝石?”托尼说道。 斯特兰奇摇了摇头:“空间宝石也不行。” “你们在说什么?!”班纳大叫道:“他搜集无限宝石,要杀掉半个宇宙的人,他还杀死了洛基和索尔!” 娜塔莎把班纳拉到一边,将心灵宝石和时间宝石丢失的事告诉了他。 班纳顿时一脸呆滞。 “那我们该怎么办?”他语无伦次:“萨诺斯,还有一个未知的敌人,我们该怎么办?!” 托尼忽然一拍手掌:“或许我们可以这么做:两个要搜集无限宝石的人,他们一定不会是朋友。” “可是我们还不知道另一个人到底是谁。” “用老办法。”托尼拍掌道:“还记得索尔的小叔洛基当时来做客的时候,我们怎么做的吗?” “伽马射线!”班纳眼睛一亮:“只要他还在地星,我们就有可能探测到两颗宝石自然散发的射线,从而找到他!” “对,我们可以找到他!” “那还等什么?!”娜塔莎道:“需要怎么做,托尼,你说吧。” ... 杂货铺,嬴翌此时露出一个笑容。 两颗宝石散发着淡淡的光辉,在他掌中如同核桃一样来回摩擦着。宝石之间激起的力量被牢牢的限制在嬴翌的手掌里。 但嬴翌并没有完全镇压宝石散发的力量。 如果要镇压,早在得到宝石的一瞬间,便将之藏起来了。 “不错的宝物。”嬴翌打量着宝石,神念无形的探索着宝石蕴含的奥秘,一点一滴,有所得。 这两颗宝石的本质,嬴翌已经看了个大概。时间宝石是伴随着这片中心层面宇宙诞生的天地之宝,蕴含着一丝时间法则,与这片自然世界群的时间支流直接关联。 这颗宝石的奥秘,便是嬴翌,也不会轻忽。 至于心灵宝石,较之于时间宝石这种天地之宝,则是一宗人道之宝。人道越盛,这颗宝石的力量越强。如果没了人,这颗宝石便没有存在的依凭。 心灵,这是生灵独有。心灵宝石的诞生,必定是在这片层面宇宙的人道发展到一定层次之后才孕育的。 作为人道之宝,嬴翌也颇为看重。对于这颗宝石,嬴翌已经有了用途。 这使得嬴翌对其他几颗宝石的心思,也大了起来。 想必空间宝石能够运用到帝国的传送体系当中。而力量宝石...没见过,嬴翌还不能确定到底是人道之宝还是天地之宝。灵魂宝石分明与心灵宝石一般无二,也是人道之宝。至于现世宝石,这颗宝石体现出来的力量,让嬴翌想到了帝国在元炁与物质转换技艺上的成就。 “无限宝石对帝国也有用处。”嬴翌想着:“现在萨诺斯应该已经着手取灵魂宝石了,我等着他把其他四颗宝石送上门来就好。” 嬴翌念头转动,将一切都考虑到了:“地心的那个半吊子虚弱天仙,还有可能出现的萨诺斯背后的某个人物,都是需要警惕的角色。甚至与这片世界群其他的天仙,也有可能在最后关头插一手,不能不防备。” 又想到:“帝国的军队这时候应该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等我收拾收拾,便可以大举发兵进攻。” 在嬴翌的眼中,除了天仙,这片世界群没有任何值得关注的。现实不是电影,所谓最聪明的人的大逆转,那是不存在的。 帝国征服了那么多的世界,遇到的聪明人比比皆是,到头来要么身死魂消,要么融入帝国成为一份子,没有其他的可能。 宝石本身的力量一丝一缕的散发着,向外宣示着它们的存在。而这座简陋的杂货铺,逐渐变得悠远虚幻,看似近在眼前,又如同蒙了一层淡淡的薄雾。 一个全身笼罩在甲胄当中的魁梧身影拄着一口丈余长的朴刀,如石像一样矗立在悠远虚幻与真实交接的杂货铺门边,影子伴随着太阳的移动,在地上变长、变短。 眼看已是下午,一架昆式战机从远处飞来,目标分明直指唐人街。但天空中忽然出现的巨大阴影和四处传来的爆炸声,令这架战机里的人神色更见沉重。 “萨诺斯的人到了。”班纳道。 “来的正是时候。”托尼淡淡道:“就是唐人街么?我想看看,到底是这个厉害,还是萨诺斯的人厉害。” 二一章 擒拿 悬停的昆式战机舱门开启,托尼一步踏空,从半空里跃下,落地时已一身装甲。 绿巨人、黑寡妇、鹰眼、绯红女巫、至尊法神等人各施手段,片刻已汇聚在一起。 “贾维斯,就是这里?” 面罩褪去,托尼看着眼前房子:“赵氏杂货铺,回收、典当金银首饰,维修手机、单车...什么乱七八糟的。贾维斯,查一下这间杂货铺的资料。” “先生,这是一间非法商铺,没有找到任何资讯。” 托尼毫不意外,道:“那么贾维斯,告诉我里面有什么?” 只要有网路,贾维斯就是神。 但——“...滋...滋...没有网路,没有讯号连结,滋...数据错乱...数据错乱...” 托尼一身装甲开始波浪一样的荡漾起来,人工智慧数据错乱,竟至于纳米装甲失控。 “托尼!” 几双眼睛都看着他。 “维特,维特,这是个意外,马上就好。” “吼,没有时间浪费!”已经人怪合一的绿巨人仍然暴躁,怒吼一声,巨大的脚板将水泥地面蹬的四分五裂,人已一跃而起,好像一颗炮弹一样扑向赵氏杂货铺。 “等等!” 至尊法神一直在打量这座杂货铺,他总觉得这间铺子有点不对头,见绿巨人一跃而上,欲阻不及。 “没事,就让我们的MT先发泄一下他的怒火。”托尼控制住纳米装甲,状作轻鬆道:“还别说,门边的雕像看起来还不错,有点艺术感...” 话还没说完,托尼就如被掐住脖子的鸭子,嗝儿的一声,眼珠子已经瞪了起来。 绿巨人体魄强横,力大无穷,这一扑,恶风滚滚,眨眼已到近前,陨石般向杂货铺的破旧大门撞了过去。 这时候门边的雕像出乎意料的动了。这尊身高不差于绿巨人的巨大雕像本来半蹲着,忽然从容站起来,一手拄着大剑,一只手间不容髮向撞来的绿巨人伸去,一把逮住绿巨人的小腿,顺势一用力,把这头野兽狠狠的砸入地面。 轰隆一声巨震,整条街都颤抖起来。 雕像鬆开绿巨人的小腿,反手把绿巨人甩过来的拳头拍开,然后一掌按在挣扎起来的绿巨人面门上,巨大的力量将绿巨人的面门抓成了一团,掌心堵着绿巨人的嘴,让他怒吼而不得。 又是一声巨震,绿巨人被一掌再次按入地面。 红色的光带、湛蓝的能量炮,爆炸的箭矢和如雾一样的混沌魔法在这一瞬间将雕像笼罩的严严实实,剧烈的爆炸瞬间响起,方圆数十米内,顿时化作一片浆糊! “班纳!” 托尼大叫一声,一旁的至尊法神掀起一阵狂风,将尘埃吹散,一尊巨大的影子渐渐清晰——雕像的大剑仍然拄着,它所站立的地方丝毫不损,与周围炸成深坑的地面形成鲜明的对比。绿色的巨人被它捏住脖子提起来,一身许多伤痕,正在死命的挣扎,但看起来是如此的无力。 雕像抬起头来,明明无面,但分明有一道凌厉漠然的目光注视过来,令托尼等人遍体生寒, 托尼咬了咬牙:“拆了它!” 他展开全部火力,各种黑科技武器不要钱似的的洒出去,却在半道上戛然而止。一股无形的力量将所有的炮弹、能量炮禁锢,然后瞬间散作飞灰。 斯特兰奇的魔法,绯红女巫的异能,鹰眼的弓箭,还有黑寡妇的手枪,这一瞬间,火力凶猛到了极点。 但全都没用。 雕像提起大剑横斩,一缕剑光飒飒如水,灵如龙蛇游走出来,如光似电,千万分之一个呼吸,尚未及人反应,便已化虚为实,将所有人捆住。 雕像将绿巨人掷在地上,不等绿巨人翻身,抬脚踩下。伸手虚拿,如拎死鱼,将被剑光捆住的一溜人物摄来,撤脚将之掷在绿巨人身上,然后一屁股坐上去,又如此前一样,拄剑不动了。 杂货铺里,躺椅上,嬴翌不禁笑着微微颔首。 这雕像一样的甲士,就是此前在地心中收取的那尊巨尸练就而来。巨尸的本质,在嬴翌而言一目了然。却是一尊天仙造物,具备半生灵半法宝的特质。只不过被那只蝉祸祸掉了,品质跌落了不少。 这具天仙造物本该有与还虚争锋的伟力,但被损坏加之年长日久,便是嬴翌手段通天,短短一天时间内,也只将其炼成堪比元神圆满的层次。 不过用来对付地星的‘超级英雄’们已经绰绰有余。 这些个超级英雄,如鹰眼、黑寡妇,连帝国初生的小儿都不如。钢铁侠托尼,不算他的装甲,比鹰眼和黑寡妇还不如,就算加上他的装甲种种奇妙性能,也最多只能与帝国军中的一位战士相周璿——空手的,没有装备的战士。 只是周璿而已。 只有绿巨人,其体魄能与帝国的精锐战士相提并论。20点体魄,大致差不离。 至于所谓的至尊法神,如果在其他地方,可能有爆发出堪比元神的力量。但在这里,不行。 至尊法神的本质,在嬴翌这里如掌上观纹。他有强大的魔法力量,但并非自己修持而来,而是从某个还虚境的人物身上借来的,譬如传说中的神打之术。恐怕就是所谓的三位一体维山帝。 通过斯特兰奇,嬴翌看到了维山帝的能耐。高于寻常的还虚修道士,但较之于还虚圆满,还差了一步。 嬴翌这尊天仙在此,维山帝的力量被阻挡在空间层面之外,斯特兰奇想借也借不来。 话说昨夜嬴翌还去卡玛泰姬逛了一圈,顺手从斯特兰奇挂在胸口的阿戈摩托之眼里取出了时间宝石。 当然,就算斯特兰奇能神打来维山帝的魔法力量,在这里也不够看。 杂货铺外,雕像屁股下面,超级英雄们已无语凝噎。 一个个大眼瞪小眼,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你叠着我,我叠着你,早已说不出话来。 “好了伙计们,这下我们可以放鬆了。”托尼道:“说起来...我们到底在跟什么怪物作对?魔法师,你见多识广,跟大家说说?” 斯特兰奇哪里还有话说。 这时候,>机车马达的声音由远及近,背着盾牌的队长到了。 “嘿,队长。”托尼艰难的抬起头来:“快回去吧,这里不需要你了。” 美国队长一脸惊骇,一时间没捏住刹车,手忙脚乱里翻车了。 “你们...” 二二章 一併 好在美国队长身手了得,没跌个五劳七伤,一个翻身跃起来,瞅了瞅雕像,又瞅了瞅被雕像镇在屁股下面的托尼等人,一头雾水道:“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 托尼道:“队长,你应该马上去解救人民。到处都在爆炸。这里不需要你,快走吧。” 黑寡妇被托尼和鹰眼夹在中间,两只球都被压扁了,怪不舒服的,她侧脸过来道:“队长,这里太危险了。你马上去找弗瑞,我们需要支援。” 队长明智的转过身,扶起哈雷,翻身上去,发动机车就走。 托尼等人鬆了口气,道:“幸亏队长理智,要是冲过来,咱们就全军覆没了。” 托尼与队长因理念之争,早已形同陌路。但这时候什么狗屁理念已经无所谓了。 他们全都落在这儿了,需要一个没落在这儿的。说不定还有转机。 “没有转机了。” 绿巨人闷声闷气的,他脑袋被两块水泥块夹着,露出一双眼睛。 “看吧,又来了。” 队长又来了,但不是主动来的,是被人提着来的。 一个竹竿一样又长得奇形怪状的家伙提着队长飘过来。 乌木喉抓着被控制住的美国队长,来到一片狼藉的杂货铺前。他打量了一下叠罗汉的超级英雄们,皱了皱眉,然后把目光放在杂货铺上。 轰隆,一个大块头跟绿巨人一样暴躁的跃过来,落地掀起一阵碎石,乌木喉周身荡漾起无形的力量,将之阻隔在外。 小巧玲珑的身影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一旁。 淡淡的黑雾中,亡刃将军已站在雕像前。 “主人要的东西都在这里。”乌木喉丢下美国队长,慢慢走到亡刃将军身旁:“不过看起来可能不太好拿。” 亡刃将军点了点头,用亡刃的锥戳了戳脚边的绿巨人的脸,引来一阵怒吼,道:“这家伙也在这里。” “是索尔最后把他送过来的。”小巧的暗夜比邻星走过来,蹲下身子看着超级英雄们:“这雕像很重吗?” 托尼笑嘻嘻道:“你们可以试一试。这是一件宝物,非常值钱。” “值钱是吧?”比邻星戳了戳托尼的额头:“所以你们来偷宝物,被人抓这儿叠罗汉。” “谢特。”托尼暗骂一声,光棍道:“我知道你们来干什么。就在这里面,有本事就去拿。” 亡刃将军幽幽一笑,忽然光芒一闪,手中亡刃已劈到雕像脑门。 但戛然而止。 雕像活过来了,一只手正好抓住亡刃,无面的脸看向亡刃将军,不等亡刃将军反应,霎那已弹开亡刃,探手抓住了亡刃将军的脖子便往屁股底下塞。 “哎哎,别!”托尼脸憋得通红:“够重了,不能再叠了!” 雕像哪里管他?不分三七二十一,把亡刃将军也塞到屁股下面。然后反手一把又将不知何时跑到背后袭击的暗夜比邻星拿住,又塞了下去。 提着斧子的黑矮星已经怒吼着扑杀过来,雕像好似动了动,斧子从脖子一旁劈空,他也被一把捏住脖子,跟着塞了下去。 只剩下乌木喉,见机快,转身就走。 但雕像怎会放过他?探手虚摄,任凭乌木喉把他的异能催动到极致,也毫无用处,连带地面上躺着的美国队长,被一併拿来,塞了下去。 这时候,罗汉已经叠的够高。但雕像也随之见张,仍以坐姿将一干人等镇压在下面。 就见雕像震剑,几道剑光飞出。霎那,这座城市上空的各种宇宙飞船、城市中肆虐的各种奇形怪状的外星人,瞬间全部了账。 它又拄着剑,一动不动了。 尼克弗瑞带人来到这里的时候,看到的已经是另外一幅场面。杂货铺外本来一片狼藉,此时已经恢复原样。 巨大的雕像一尘不变,雕像下面的叠罗汉旁边,多了一张躺椅,躺椅上多了一个峨冠博带的人。 “听着,你涉嫌拘禁他人自由,违反了美利坚的宪法,请跟我们走一趟。”尼克弗瑞试探着道,同时指使特工一步步逼近。 “弗瑞!” 托尼有气无力:“我认为你应该立刻去救灾,我们这里不需要你,真的,快走吧。” 尼克弗瑞心里早已沉了下去。 实际上不用托尼说,他也知道棘手。那些外星人,那些外星飞船,那么牛叉,一瞬间就玩完了,而始作俑者就在这里。 但他不得不来呀。 他手里的底牌,所有的大将,都陷在这儿。作为头子,他能不来吗? “托尼,你们没事吧?”尼克弗瑞叫道:“我跟他讲道理,你们放心。” 嬴翌终于笑了起来:“你就是神盾局的局长?” 他站起身来,高大魁梧的身材,无尽的威严。 尼克弗瑞顿时觉得喘不过气来,周围叮叮噹噹一片,无论是刚刚抵达的军队,还是之前来的特工,武器丢了一地,全都跪了下去。 “你...是谁?” 这句话,托尼等人想问,亡刃将军等人想问。现在终于由尼克弗瑞问出来了。 “朕乃大夏主宰,人道至尊。”嬴翌轻描淡写一句,却令人更加艰难。 说着,他拂袖扶手,抬头仰望苍穹:“不慢,不慢。” 五彩霞光之中,奥丁带着阿斯加德众神降临了。 ... “...前面就是山达尔星,保卫这里的新星军团与我们阿斯加德的关係不错...” 海拉被法力包裹着,跟随着李自然行走在星空当中,一步一天地。 “山达尔星?” 李自然道:“海拉妹妹说的是那片废墟?” “废墟?废...” 星球被毁灭之后形成的庞大的陨石群和宇宙尘埃缓缓的旋转着,海拉张了张嘴:“山达尔星被毁灭了?” 李自然元神徜徉,忽然伸手摄拿,一艘不大不小的飞船波光一样从面前的空间里浮现出来。 两人人影一闪,已进入飞船之中。 “告诉我,山达尔星发生了什么事?”海拉上前一步,对一脸茫然的船员道:“我是阿斯加德的公主,海姆冥界的死神海拉,告诉我,山达尔星为什么被毁灭?” “阿斯加德?你是阿斯加德的公主?”一只浣熊惊讶道:“奎尔,是阿斯加德的人。” 彼得奎尔也一脸惊讶:“你叫海拉?认识索尔吗?雷神索尔!” 二三章 灭星 “我那鲁莽的表哥,你们知道他?”海拉皱了皱眉:“你们为什么在这里?” “索尔的表妹?” 彼得奎尔和他的几个同伴对视一眼,他张了张嘴,道:“听着,我有一个消息,我说出来你千万不要激动,好吗?” 海拉莫名其妙:“我现在要知道山达尔星为什么毁灭,不是其他乱七八糟的消息。” “但这个消息你一定很想...或者很不想知道。”小浣熊嘟囔道:“洛基,你说的是你的父亲,他...” “他死了。”卡魔拉说出这句话。 “我是格鲁特。” 海拉一怔:“你说洛基死了?” 彼得奎尔摊了摊手:“很抱歉,但这个消息是索尔告诉我们的。我们刚刚把索尔送走...” 从彼得奎尔的口中,海拉得知了前因后果,也知道了山达尔星为什么会被毁灭。 洛基和索尔前往虚无之地,他们带着空间宝石,原本打算交给虚无之地的搜集者保管,但虚无之地被毁灭了。 从倖存者口中,他们得知毁灭虚无之地的人是萨诺斯,并且得知虚无之地被毁灭的原因——无限宝石。 因此立刻马不停蹄的赶往山达尔星,因为力量宝石被山达尔星的新星军团保管着。 可等他们赶到的时候,山达尔星已经被萨诺斯毁灭。 两人觉得情况不妙,打算返回阿斯加德,把事情告诉奥丁。但一头撞到了萨诺斯手中,同时与被萨诺斯抓住的绿巨人相逢。 洛基被萨诺斯杀死,索尔用尽全力将绿巨人送走,然后灭霸毁灭了他们的飞船,索尔侥倖没死,被正在赶路的彼得奎尔等人救了出来。 “事情就是这样。”彼得奎尔道:“我们把索尔送走,打算去找萨诺斯。我们是银河护卫队,保卫宇宙是我们的责任。” “我是格鲁特。” 海拉沉默了片刻,对李自然道:“我与洛基并不亲密,但他毕竟是我的父亲,我打算去找萨诺斯。” 李自然笑道:“听你们这么说,我倒觉得这个萨诺斯是个人物。他搜集无限宝石,打算去掉这片层面宇宙一半的人口,减轻资源压力,呵呵,立意倒是不低。” “他...他的母星毁灭于资源枯竭。”卡魔拉这时候抿嘴道:“所以他一直以来都朝着这个目标奋斗。他找到一颗星球,杀掉星球上一半的人口,他认为剩下的一半一定可以活的更好。” 说着,这个绿色皮肤的女人歎了口气:“他总是那么自以为是,坚定,而且不可动摇。他觉得一个星球一个星球的杀戮效率太慢,所以他要搜集无限宝石,集合所有无限宝石的力量,一瞬间杀掉半个宇宙的人。” “这个恶魔!” 彼得奎尔大骂道:“他凭什么决定他人的生死?!” 李自然笑道:“这恐怕不是重点。以一方宇宙的人口基数,就算诛杀一半,剩下的一半只需要十年时间生育,人口就能恢复旧观。那么,十年之后,他又会怎么做?” “再杀掉一半?”彼得奎尔小心翼翼的问道。 海拉道:“我现在只想知道萨诺斯在哪里。” “我知道他在哪里。”卡魔拉道:“我可以带你们去找他。” 海拉看向李自然。 李自然轻笑:“你可以去找他,但我不会出手。” 海拉点了点头,并没奢望李自然出手,对彼得奎尔等人道:“那么还等什么?” ... “有客人来了。” 萨诺斯淡淡的对超巨星道:“你代我出去迎接他们。” 超巨星点了点头,转身出去。 萨诺斯看向被禁锢着的星云:“卡魔拉回来了,让她来决定你是生死。” 不多时,身材高大但身材比例完美的超巨星带着一行人走了进来。 为首的是海拉。 “萨诺斯。”海拉一进来,目光便死死的锁定在巨人般的萨诺斯身上:“你杀了洛基?” 萨诺斯有些意外,他看着海拉,想了想,忽然恍然大悟:“你是洛基的女儿,阿斯加德的死神海拉。不错,洛基死在我的手里。” “那你就去死吧!” 海拉手中不知何时已捏着一口巨镰状的利刃,霎时,无穷无尽的死亡之气澎湃荡漾,如潮水,化作无量利刃,兜头盖面向萨诺斯杀去。 强大的力量如同黑日爆开,整个星球为之一震。死气所过,一切都随之腐朽衰败,金属化为齑粉,山石作了尘埃。 夹杂在无量利刃和无穷死气当中,一道隐晦的光芒闪过,瞬间已达萨诺斯头顶。 萨诺斯看着超巨星被震退,他缓缓的站起来,魁梧无比的身躯好像一座山。然后他伸出手,间不容髮,一把捏住了那道光芒。 海拉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一只硕大的拳头一拳击在海拉胸口,嗡鸣之中,死气被拳头击溃,海拉被打的没入星球之中,一条巨大的裂穀哢嚓哢嚓蔓延开来,几乎裂掉了半颗星球! “谢特!”彼得奎尔等人此时已经面无人色。一个个狼奔豚突,各施手往高天飞奔,生怕被两人交战的余波所波及。 萨诺斯举拳震地,无穷无尽的力量爆炸开来,挤压着这个星球,将没入地底的海拉震飞出来,他展臂一把,正好捏住海拉的脖子。 “星球又要毁灭了。” 萨诺斯四顾,有些伤感道:“你为什么要来寻死呢?” 海拉挣扎着,浑身死气鼓荡,欲图挣脱萨诺斯钳制。但萨诺斯的力量强大至极,她的挣扎如同微风吹拂,不值一提。 “你的父亲洛基也是这么死在我手里的。我扭断了他的脖子。他欺骗我,以为我不知道,但空间宝石最终还是被我得到了。”萨诺斯捏着海拉縴细的脖子,把她拿到面前:“就算是奥丁,现在也不是我的对手。” 他猛地一用力,就要扭断海拉的脖子,却忽然发现手中一空,海拉已不见了蹤影。 萨诺斯神色一动,四下里连连观望查看,却无所得:“是哪位救走了她?” 不过萨诺斯并不担心,他已经得到了空间宝石和力量宝石,他的力量提升了几个层级。而且既然只是救走海拉而没有对他出手,那么与他就没有妨害。 放下心思,灭霸走到如陨石撞击的巨坑的边缘,从废墟里把卡魔拉提了起来:“我亲爱的女儿,你终于回来了。” 二四章 聚首 “幸亏飞船没有停靠,否则麻烦就大了。”小浣熊骂骂咧咧道:“该死的萨诺斯,还有那个女人,难怪这么暴躁,果然跟索尔是一家人。” “少说几句行不行?”彼得奎尔骂道:“特么星球要爆了,还不快点跑!” “卡魔拉呢?”毁灭者忽然闷声闷气道。 “卡魔拉...”彼得奎尔一愣,叫道:“卡魔拉?卡魔拉!快出来,别跟奎爷躲迷藏了。” “我是格鲁特...” “什么?你说她没上来?”彼得奎尔大叫一声:“怎么可能没上来?快找找,一定在厕所!” “萨诺斯给了她一下,我看见的。别找了。”小浣熊闷声道:“萨诺斯不会把她怎么样,那不是父女么。我们现在应该担心我们自己,星球爆掉前没跳出影响範围咱们就玩完了。” “...好吧。”彼得奎尔怔了片刻,道:“你说的对,这样的事已经不是第一回了,我应该担心我自己。那特么你还不快点?!” 等到逃离险境,彼得奎尔一脸了无生趣:“现在呢?我们...去哪儿?萨诺斯太强了,我以为我能揍他。” “现在呢?”小浣熊道:“还想揍他吗?” “想,但肯定揍不过。”彼得奎尔道:“都给爷想想,下一步往哪儿去。” “我就问你。”小浣熊道:“这事你还管不管?” “不管...管吧,咱们不是银河护卫队的吗。”彼得奎尔一脸纠结。 “那就去地星。”小浣熊道。 “我是格鲁特。” “好吧,我知道了。”彼得奎尔歎了口气:“索尔说过,时间宝石和心灵宝石在地星。萨诺斯要集齐宝石,必然会去地星。我说大块头,你去不去?” 毁灭者面无表情:“去。” “这就对了。你要找萨诺斯报仇。不过看起来你自己搞不定他。咱们去地星,那边有盟友。”彼得奎尔道:“那就出发吧。” ... “感觉如何?” 李自然衣袂飘飘,言笑宴宴。 海拉一脸惨淡:“谢谢。” 李自然摇了摇头:“你是我定下的人,当然不能看着你被杀。” “你...”海拉迟疑了一下:“萨诺斯是个魔鬼,你为什么...” “为什么不出手?”李自然轻笑:“我为什么要出手呢?” 她神色悠悠,道:“我听说你早年的时候跟奥丁南征北战,应该也杀过不少人吧?” “这不一样。”海拉道:“我...” 李自然摆了摆手:“没什么不同。目的或许不同,但过程的本质不都一样吗?你的眼界还是太窄,站的高些,能让你看的更明白。何况...萨诺斯搜集宝石,也是我乐意看到的。” 海拉一怔:“你对宝石也有想法?” 李自然失笑摇头:“宝石就像一块肉骨头,会把所有觊觎它的恶狗都引出来。” 然后她一转言:“宝石一共有几颗?” “六颗。” 李自然微微颔首:“那个傻大个的手套上镶嵌了三颗,地星有两颗,他现在必定去寻最后那一颗。” “灵魂宝石。”海拉道。 “我们去瞧瞧。” 李自然带着海拉,目睹了萨诺斯献祭卡魔拉取得灵魂宝石,然后看着他利用空间宝石的力量开启空间之门去地星。 而李自然则带着海拉转而回到阿斯加德。 这时候,阿斯加德众神在奥丁的带领下已经去往地星。 “如果此时有人对阿斯加德出手,你觉得会怎么样?”李自然笑眯眯的对海拉道。 海拉一怔:“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呢?”李自然抬起头:“这不就来了?” 霹雳一声炸响,整个阿斯加德如同一个火药桶,轰然之间爆开。这时候李自然出手了。 她广袖一拂,如按下暂停键,一切都凝固了。 “是谁?” 一个身穿黑衣的妩媚女子的影子淡淡的显现出来。 李自然见之,眼睛不禁一亮:“可以。” “你...在说什么?”妩媚黑衣女子疑惑了一下,道:“我不认识你,你这样强大的存在,我为什么会不认识呢?” “因为我非此世界群之人。”李自然笑道:“本尊李自然。” “你可以叫我死亡。”黑衣妩媚女子轻笑道:“你叫李自然?很平常的名字。” “平常不平常,做过一场就知道了。”李自然展颜一笑,信步登空,拾级而上,纤纤玉指已轻轻点出。 “好啊。”死亡笑着,转身化为虚无。 ... 空间一阵荡漾,如云似雾,萨诺斯从中走了出来。正是杂货铺前。 这一瞬间,地星颤动了一下。嬴翌俯首看去,直照地心,失笑摇头:“老实些。” 萨诺斯站在嬴翌面前,神色平淡而肃然:“你在说什么?” 嬴翌看他,微微点了点头:“个子不小。” 萨诺斯脸色一僵,道:“无限宝石呢?” 他没有贸然动手,却看向一旁被雕像镇压的乌木喉等人:“你们让我失望了。” 乌木喉等人无言以对。 然后萨诺斯伸出手,无限手套射出一道光芒,直奔雕像而去。却击之,如击水,分毫不伤。 “不可能。”萨诺斯眉头一皱,仔细看那雕像,片刻后嘴角一抽:“天神?” 而此时,整个一座城市,已经堆满了军队。天上有战机,地面有坦克,数十里外的海面上,成群结队的战舰封锁。整个星球上,不知多少飞弹发射井对准了这里。 萨诺斯皱着眉,耳畔听着嘈杂,知觉分外不爽利。他把拳头举起,光芒如波纹一样绽开,瞬息之间,已扫过这颗星球。一切天上的,底下的,形形色色的武器,全部化为尘埃,而人,丝毫未损。 “终于安静了。”萨诺斯吸了口气,郑重看向淡然而立的嬴翌:“我知道,时间宝石和心灵宝石在你的手里。我希望你能把它们交给我。” 他晃了晃戴着手套的拳头:“它们互相之间有感应。” 嬴翌收回返照虚空的目光,看向萨诺斯:“朕听说你打算诛杀这片层面宇宙一半的人口?” “是的。”萨诺斯道:“我目睹资源枯竭带来的恶果,从那以后,我的毕生都在为此奋斗。生命如同寄生在宇宙身上的细菌,一旦超过界限,就会给宇宙带来巨大的压力。杀掉一半人,留下的一半会活得更好。” 二五章 接引 “立意不错。” 嬴翌笑道:“那么,你知道剩下的一半人口,需要多少年生育可恢复旧观?” 萨诺斯神色一顿:“最多几十个星球年。” “那你这么做还有什么意义?”嬴翌道:“在宇宙的时间尺度上,几十个星球年何其短暂?转眼再杀一遍?” 萨诺斯默然。 “资源是有限的,但可以合理的利用以达延长使用寿命的效果。”嬴翌道:“杀是不能解决问题的,捨本逐末,治标不治本。提升文明层次,从资源的限制上解脱出来,才是根本法门。” 说着,嬴翌指了指雕像下面镇压的托尼等人:“就像他们,他们自诩为这颗星球的守护者,与罪恶作斗争,抛头颅,洒热血,自以崇高无比。但他们跟你一样,都是榆木脑袋,捨本逐末。这个人你可能知道,托尼史塔克,他有着聪明的大脑。但他从来没想过用他的智慧提升这个星球的文明层次,只是把自己的装甲一遍又一遍的升级,以为就能保护这颗星球,你说他是不是煞笔?” 萨诺斯道:“他很聪明,也很傻。因为他是资本家。我知道什么是资本家。他站在资本家的角度看待一切问题,而我站在宇宙的角度看待一切问题。我并不后悔...或者这只是我内心深处的执念。我的家乡毁灭于资源崩溃,我必定要实现自己的信念。至于几十年后会怎么样,那时或许我已经死了。” 嬴翌点了点头:“你有根性,有执念,可惜走偏了。” 他伸出手,萨诺斯尚未有反应,已经被他拿住。嬴翌摘下萨诺斯的手套,将萨诺斯丢给雕像,被雕像一併压在屁股下面,与奥丁等人作了伴。 收起手套,嬴翌走出几步:“应该没有更多的人了吧?” 他一拳击出,便是天翻地覆,霎那已是宇宙层面之外的虚空。 只见遥遥几人,互为犄角,正把目光投来。 而远处,李自然已将死亡压在下风。 嬴翌闲庭信步,忽然伸手一招,一枚大印挟裹着一个晶莹剔透的位面从身后的宇宙中飞来,那大印下,分明一人正用尽手段欲击破大印,却不可得。 嬴翌举目四顾,影影绰绰之间,见不少渺小虚影潜藏在周围。他袖子如天幕,一扫而过,随后一抖,倒豆子一样,数千人被他丢在脚下。 此时嬴翌,已是法天象地,高百万丈。数千人在脚下,犹如几粒尘沙,被他气机摄住,动弹不得。 “来来来。” 嬴翌招手:“诸位道友,且与朕做过一场。” 他拔出腰间宝剑,举剑一斩,剑光过处,虚空一线天,正把那几尊天仙囊括其中。 便是死亡,也没落下。被他一剑圈入战圈。李自然一步来到身边:“陛下。” 嬴翌摆了摆手,丢出一幢门户:“你去接引帝国大军。” “是。” 李自然接过门户,嬴翌已举步上前,与六尊天仙战在一处。皆是天仙,举手投足惊天动地,搅的虚空沸腾,不次于人为造就的虚空风暴,令这片世界群来回起伏,风雨飘摇模样。 李自然心知自家陛下厉害,也不担心,信步穿过世界胎膜,正至那杂货铺前的雕像下。 尼克弗瑞早见嬴翌离去,正要上前,却恍然一尊女仙又出现在面前,不禁脚步一顿。 李自然并未理他。这世界之内,全然彷彿没有感应,任凭几尊天仙在世界外的虚空里打的翻天覆地。 正如星辰运转,除了日夜交替,那星辰上的渺小生灵,分明不觉动静。 然若被几尊天仙交手时的余波正面轰中,怕也没这么泰然了。 李自然抬头,只见这方中心层面宇宙之上,一枚大印熠熠生辉,将宇宙镇住。 她又四顾,脚下这颗星球,已乱作一团。自萨诺斯施展手段,毁灭这颗星球的所有武器开始,这颗星球便再不平静。 “倒省了些手脚。” 李自然微微颔首,广袖一卷,丢出一尊门户。那门户滴溜溜迎风见长,呼吸间化作三十里高的巨大传送门,轰然坠落在这座城市的中央。她弹指打出一缕法力,传送门受此一激,幽蓝的的光芒随之闪烁。 女仙飘然而上,盘膝镇在传送门上,闭目不语。 幽蓝的光芒吞吐,一扇门户訇然洞开,静寂之中,一队队甲士沉默的从中走出,万人为一队,一队似一人,惊天动地的杀气冲霄而起,一面面阵图显化出来,无穷无尽的力量覆压天地。 土着军队早已成为待宰羔羊,早见之,蜂拥而上,却以卵击石,呼吸被碾压而过。 这军队,支支威武,这将士,个个强横。 便则随便挑一个出来,也是绿巨人级的存在。何况军备凌厉,甲胄坚固,无坚不摧,无物不破。 先锋百万一过,随后种种法器甚至法宝级的武器一一登场。闪电般呼啸而过的星空元器,一道道似柱如波的光芒普照星辰,将一切抵抗力量化为灰烬。 陆地上的军队迅速跟进。 区区一颗星辰,不过半日,已全数佔领。 往日高高在上的人物,或成阶下囚,或身死魂消。数十亿人丁躲在家里瑟瑟发抖,不知前路如何。 最后从传送门中走出的,是以一位面目儒雅峨冠博带的青年为首的文官团队。 这人走出传送门,四下里一张望,微微颔首,稍作几个命令,令一班文官迅速着手接收这颗星辰,便则腰间一枚符印一闪,升空而起,至李自然面前一拜:“下官王玄同,震字第三百六十一界镇界使,拜见圣妃!” 帝国各界,以八卦方位划分界区。这片自然形成的世界群,早被划分好界区,当前这片中心层面宇宙,正是震字界区第三百六十一界。 王玄同便是新任镇界使。 李自然广袖一拂:“镇界使不必多礼。” 顿了顿,道:“陛下正在界外收尾,你速速稳定此星秩序,着手攻伐此界星空诸多文明。” “喏!” 王玄同微微躬身,转身而走。 李自然从传送门上飘然而下,至雕像前。起了雕像置于一旁,施禁法禁锢一干人等,道:“我不知陛下留尔等作何,便在一旁候着罢。” 二六章 落定 早在传送门大开,军队蜂拥而入时,托尼史塔克就已呆若木鸡。此时被放出来,浑浑噩噩,不知身在何处。 美国队长精气神全消,彷彿老了几十岁。他抓起他的盾牌,却觉分外沉重。 巨大的传送门中,军队好似无穷无尽,仍在源源不断的传送过来。萨诺斯早无言语,立在一旁,怔滞默然。 忽然间,托尼大叫一声,如同一个勇士,向传送门冲过去,似乎唐吉柯德。却还未近,便被一位战士挥手一道血罡打飞回来,将他送回原地,却分毫不伤。 这里一干人等,如同枯枝败叶。李自然却哪里理会?只抬头看天,见那世界之外混沌一片,几道人影其中纵横,分明已到紧要关头。 “你们这些侵略者!凶手!屠夫!” 托尼史塔克歇斯底里,举着他那软弱无力的拳头向李自然冲来,却之间犹如虚空,远不可及。 萨诺斯淡淡开口:“文明与文明之间,没有和平可言。斯克鲁尔人与克里人打了几万年也没见停歇。弱者没有生存在这个世界上的资格。斯塔克,你以为你是强者,但你是弱者。” “你也是弱者!”史塔克色厉内荏。 “是的,我也是弱者。”萨诺斯面无表情:“所以我知道什么时候做什么。你越是歇斯底里,便越证明你心底的软弱。你以为你怒吼,你就强大?不,你的声音越大,说明你的心灵越弱小。可怜的人。” 他悠悠道:“我在星空中审判的时候,每一个星球上的人在战败之后都很安静,因为他们知道,除了安静,他们别无选择。他们也许会想着如何强大起来,然后找我复仇。你呢?” 说着,他不等史塔克回答,又道:“大抵是不存在的。你看见了吗?那些战士,源源不断。每一个,都跟他差不多。”他指了指绿巨人:“已经有几百万了吧?还没到头啊。” “你是否觉得恐惧和无力?”萨诺斯以这句话结尾。 美国队长这时候开口了:“你说这么多话,不也是在掩饰你内心深处的恐惧吗?” “或许...”萨诺斯闭上了双目。 忽然之间,整个世界摇晃动荡。天边的太阳忽近忽远,月球直直的掉落下来。地面上的人、建筑、山峦、海水,都跳跃起来。 李自然出手,一道光芒闪过,将这颗星球镇住。 宇宙层面之外,虚空里,嬴翌一手持着宝镜,将六尊天仙摄在镜光之中挣脱不得。 一只巨大的眼睛陡然显化,无尽的威压铺天盖地,将虚空搅的沸腾。 “超越一切之上者!” “上帝!” 几尊天仙大叫。 嬴翌哈哈大笑,把赤阳镜镜光一催,炽烈的光芒大作,将六尊天仙的一切反抗镇压下去。随后信手一招,在他的背后,一尊巨大的帝尊虚影由虚化实! 这尊帝尊,头戴十二旒冕冠,脚踏八卦履空靴。身披乾坤,肩扛日月,环抱宇宙,背负星辰。 他手托夏鼎,腰悬宝剑。威威八荒,震动虚空。 嬴翌化身,人道至尊。 人道至尊陡至,见巨眼,模糊的面孔抬起,抖手已拔剑斩天。 巨眼无声怒吼,雷霆滚滚,混蒙一片。却被那剑光一斩,倏忽即破。剑光加身,青天垂血。 巨眼乃这世界群之人道显化。这片世界群,大大小小层面宇宙数以十万计,若得一统,人道之强盛,大夏帝国亦不能相比。 然则这片世界群大则大矣,却如沙滩堡垒,鬆散凌乱。其中互相征伐,人道不一,互为矛盾,互不统属,致使巨眼即便勉强显化,也只徒有其形,而力不能与大夏人道相提并论。 这一剑,便伤了巨眼。大夏人道至尊信步而上,二者交锋,只见这边显化秩序文明,平均素质强大的子民、辉煌的文化、灿烂的技艺、日月晨星流转其中。只见那边,混乱一片,杂然相较。 一如铁石,一如鸡子。交锋之下,一触即溃。 大夏人道至尊已至近前,手中夏鼎抛出,滴溜溜一转,化作无穷巨大,兜头盖面向裂纹密布的巨眼镇压而去。 巨眼不甘,挣扎间千变万化,或作死亡,妩媚妖娆。或作永恒,岿然不动。或作无限,渺渺茫茫... 却皆在夏鼎之中。 夏鼎落下,毫光迸发,一兜,便将巨眼兜入。随后缩入人道至尊手中,再也不动。 那至尊倏忽已定胜负,回头再看嬴翌,二者互为颔首,已散去无形。 嬴翌持了宝镜,一只手如电光幻影,无尽禁法打入宝镜之中。镜光吞吐,最终将六尊天仙摄入其中,化为一面古朴的镜子,落回嬴翌袖口。 嬴翌哈哈一笑,转身走入中心层面宇宙。 此时,九重紫禁天宫已至。 九重紫禁天宫作为帝国如今唯一的战争堡垒,在军队之后,最终亦至。毕竟此番战略,既大且重。 帝国要并吞的这片世界群,比帝国本身拥有的疆域还要广阔近十倍。自当以九重紫禁镇之,方能万无一失。 嬴翌登回紫禁,在乾清宫召集文武。 乾清宫中,如一片星空。帝位高高在上,屹立如恒星。文武百官之位或大或小,在云烟中沉浮拥趸。 “朕已镇压此界群之人道。”嬴翌如同昊阳,周身毫光绽放,令人不能直视:“并六尊天仙、数千尊堪及元神、还虚境人物,亦皆入朕掌中。此界阻碍,已一扫而空,诸君只管按计略行事,不可差池。” 易阁天官起身拜道:“帝尊放心,臣等不敢怠慢。” 嬴翌颔首:“好。然则进兵亦不可疏忽大意。那强者虽泰半擒拿,然并非一网打尽。” “帝国经历千载,历来不曾疏忽。”天官道:“陛下且放心。” 嬴翌便取出宝镜,镜光投下,六尊天仙滚落出来。此时业已被禁锢法力神通,再无能为。 “阶下之囚,可心服口服?” 数千双眼睛投在六人身上,令这六尊历来高高在上纵横无敌的天仙如芒针刺。 皆不言。 嬴翌淡淡一笑,道:“神武殿次座王轶胜何在?” “神武殿王轶胜在。”王轶胜自云霞中出列。 嬴翌颔首:“将此六人押下去。” “喏。”王轶胜招手,便有甲士腾云驾雾而来,提起六人已出乾清宫。 嬴翌又道:“贤妃李自然何在?” “妾身在此。”李自然起身微礼。 “朕此前捉拿之人河在?”嬴翌道。 “在殿外。”李自然道。 “传唤进来。” 片刻,此前被嬴翌一体擒拿,镇之雕像之下的一干人等,皆入宫殿。 二七章 警醒 “是一尊真正的神灵,神威如狱,高高在上...” 萨诺斯走进乾清宫大殿,被那如昊阳般伟大的人道光辉一照,顿时低眉顺眼。 在这里,无论你是谁,无论你如何强大,无论你怎样高傲,怎样刚强,从高天垂下的光辉会教你做人。 一双双浸没在人道光辉中的目光汇聚在他们身上,莫大的压力,直窥人的心灵深处,再坚强的壳,也如纸糊的。最脆弱的一面血淋淋的显示出来,让人无法回避。 众人一片惨淡。 “此世界群落,数以十万计的层面宇宙在虚空中呈环状,拥抱着中心层面宇宙。”嬴翌的声音浩浩荡荡,犹如雷霆:“该世界群之人道发祥,以此中心层面宇宙为原初。不可计量的岁月之前,此界群诞生了天仙,如若只一尊,大抵便也顺利了。然则六尊天仙几乎同时诞生。” “为执人道权柄,此六尊天仙勾心斗角你来我往。今日这个重置一方层面宇宙的时间线,明日那个抹除几个层面宇宙的生灵,将天仙之伟力,淋漓尽致的展露出来。却令人道混乱,难以自持。” “于是那浑浑噩噩的人道降下一尊天仙,欲为护法,整合人道。为六尊天仙所共击之。事败,藏身于界群中心层面宇宙之地星,苟延残喘。” “此中心层面宇宙,概为此界群人道原初,而地星虽偏远,却得一尊人道降下之天仙栖身,于是以区区一颗星辰几十亿人丁而已,为人道重心之所在。” “那人道降下之天仙虽受创,然毕竟背靠人道。余者六尊天仙不敢斩尽杀绝,于是移来诸多族群,造就九大位面,环伺监控限制之。” “朕降伏此界群之人道,业已于夏鼎之中,为化身人道至尊所炼化,即知此界古往今来。” 他目光垂下,先看奥丁:“你之一脉,乃天仙湮灭之属,不可计之年月前,潜至你那小千世界,代湮灭看守裁决。” 裁决,便是巨眼人道降下的那尊天仙,在此界群,又被称之为生命法庭,实则人道之意,便则裁决——裁决六尊天仙,整合界群人道气数。 不过可惜,以一敌六,殆矣。虽有界群人道为依凭,但人道没有执掌者,被动且往往慢一步,为六人所伤,逼藏于地星苟延。 奥丁默然。虽然年月以降,他这一脉古来的职责逐渐被淹没在时间尘埃里,但天仙湮灭不死,奥丁一脉便不敢忘记天仙赋予他们的责任。 几千年前,奥丁一脉甚至发动了统一九大监控位面的战争,但这实际上并不违背天仙们赋予的责任。在天仙的眼中,只要能看住地星,九大位面统一与否,无关紧要。 “至于你。”嬴翌又看向萨诺斯:“泰坦之族,亦是看守着之一。你是死亡的代言人,你应该清楚。” 萨诺斯默然。 他是天仙死亡的代言人,他虽然有他自己的理想,但他的理想,是符合死亡的意愿的。 他是两不相误。 “地星作为界群人道重心之所在,可谓得天独厚。”嬴翌转言笑着,天音滚滚:“尤其近几十年以来,人道垂青,孕育出诸多人物。” 烟霞中,嬴翌的手指如通天巨柱,指着托尼史塔克等人道:“便是他们。早先有此人之父,随后又有此人。得人道智慧,一路开挂。人道所为,一切目的,皆为壮大人道之故。予以智慧,冥冥中便是期盼此人能带领这颗小小的星球壮大起来,从而打破封锁,扳回局面。然此人格局低劣,眼光浅薄,若那人道有知,也不知该有多失望。” 史塔克早已失魂落魄。 “朕说这么多,便则要诸君警醒。人道茫茫,无有穷尽。不可因过去之辉煌而驻足不前。人之为人道一员,在实现野望理想的同时,兼顾人道发展,眼光要高,格局要大。否则如那树下蝼蚁,围着一个蚂蚁窝子打转,有什么意义呢?” 随后唤到:“将一干人等送去神武殿暂时看押。” 王轶胜拜道:“遵令。” 将这许多人传唤进来,不是为了审问,也不是为了炫耀。而是为了树立一个反面的标杆,让人警醒。 大夏帝国发展到现在,在很多人的眼中,彷彿已经是一个极限,已经是烈火烹油。 然则最为清醒的嬴翌却知道,这仍然只是一个开始。 虚空浩渺,寰宇广大,区区大夏,便则如今并吞这片界群,在虚空中也仍渺小无比。 如果裹足不前,今日此界群的下场,未必不是来日大夏的终局。 开拓、扩张! 永远不能等着别人打进来了,才恍然惊醒。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诚哉斯言。 自强不息,是为修身。修身为了什么呢?为了在波澜壮阔的人道洪流中绽放属于自己的光彩,推动整个文明,绽放出更耀眼的明光。 如果修身没有目的,那还修身干嘛? 天行健,只有半句。另外半句,在《大学》。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治国、齐家、修身,言明了格物、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道理。 格物、诚意、正心、修身,都是自强不息的範畴。自强不息了,于是能齐家,于是能治国,于是能平天下。 个人自强不息,全民自强不息,于是文明便有了大步前进的动力,有了在寰宇之间绽放光辉的能量。 文明的火焰,可以燃烧的足够明亮,没有极限。除非有朝一日,整个混沌宇宙都在这一朵文明火焰的照耀之下,那才是登九五之时。 眼下并吞这片世界群为重,嬴翌召集文武,只指出了一个大致的方向,具体的细节,涉及到数十万层面宇宙,就不是短时间能够消化的。 大夏帝国的底蕴足够强,但一下子吞下十倍于自身的界群,这胃口,也须得缓一缓。 首要目标,是针对各个层面世界的强者、强大文明。先把露头的打下去,再慢慢消化。 帝国数以十亿计的军队全部开了过来,以中心层面宇宙为起点,一步步向环状界群辐射,按照预计,要全部并吞数十万宇宙层面,需要的时间在一百年上下,要全部消化,五百年是一个很不错的时限。 这已经很快了。 要知道,此番战略,涉及到的层面宇宙,有近四十万之数。且此界群人丁鼎盛,譬如中心层面宇宙,整个宇宙空间内,拥有的形形色色的文明,便数以十计。 所谓的克里人、斯克鲁尔人,只是其中之一罢了。 二八章 手尾 帝国的战略,有蛇吞象的嫌疑。但并无差池之处。 若对手如帝国一样,是一个统一的强大文明,这自然不可取。但此界群之中,并不存在这样的文明。各个层面宇宙之中的各个文明,都只窝里横,并没有达到跨层面的层次。 说来也是可笑。这片界群算上裁决,就有七尊天仙,比帝国还多。但他们好似都不务正业。 似乎把自己看得太高,不认为建立一个统一的文明有多重要。而捨本逐末,只将目光钉在已经成型的巨眼人道上,殊不知,巨眼人道作为人道显化,如果从建立文明、统一人道的角度一步步走下去,自然而然便能成为巨眼人道的主宰。 如果那样,帝国面临的将是一个强敌,而非如今这般轻鬆。 散乱零落的界群,在帝国而言,只是一块巨大的蛋糕。虽然一口吃不下,但多吃几口,这一餐吃个一百年,并没有什么关碍。 消化掉一个层面宇宙不算大事,数十万则远矣。好在帝国经过千年扩张,征服无数层面宇宙,已经有了足够丰富的经验和完善的措施。 并吞世界的核心不变,在这个基础上,具体手段则因地制宜。 巨大的九重紫禁天宫屹立在中心层面宇宙的某个空间夹层之中,半虚半实,无论处于这方层面宇宙的任何一个星球任何一个角落,都能清晰的看到它。 针对遥远的星域,军队直接从紫禁天宫出发直达。 九重紫禁下三重军事调动频繁,中三重政务处置忙碌,第七、第八层则时时刻刻有种种高深的技艺诞生或在钻研当中。第九层至尊宫,嬴翌在召开大朝会之后,便回到了这里。 李自然有些意犹未尽,道:“这回过来只走了个过场,好些地方没去瞧瞧,实在可惜。” 嬴翌笑道:“非无时间,自去便是。” 李自然不以为然,道:“如今既为帝国所并,便觉无了新鲜感,不去。” 嬴翌哑然失笑。 “随你便就是。”说着,他道:“你早来片刻,不知有什么见闻?” 李自然闻言笑道:“倒也有些见闻。此间亦有精灵,颇为亲切。又有入的眼的,打算带在身边。” “哦?”嬴翌笑道:“也有入你法眼的?” “自有之。”李自然顿了顿,道:“陛下,妾身在内宫的处境如何你不能不知。说来当初确是我有错在先,然则毕竟与帝后已不融洽。当下帝后坐关,尚且无事。若得出关,证了天仙,怕不要给妾身许多颜色。” 嬴翌呵呵轻笑:“然则?” “妾身须得找些体己人。”李自然如是道。 嬴翌淡淡摇头:“便是入你法眼之人?这内宫一家,哪分彼此?你这般做,刻意分出个你我,却是教朕为难。” “你不许?”李自然眉头一竖。 “不许。”嬴翌拂袖道:“你与梓娘较劲,要分个高下,也只姐妹之间的小事,不得扩大蔓延。若教朕知晓,不需梓娘给你颜色,朕便先给你颜色。” 见李自然脸色不好,嬴翌又道:“你却是小觑了梓娘。她如何大度,你只需得自愿融入,便则知晓。” “你只是教我伏低做小,我堂堂天仙,尊严何在?” “你便如此想法?”嬴翌目露凌厉。 李自然顿时无言。 嬴翌拂袖而去:“你自好生想想,一家人如何相处。朕还有事,不与你多言。” 便已离去。 这家中内务,便是嬴翌,也不能轻忽。 千年来内宫和谐,虽然有些瑕疵,嬴翌也看在眼里,但大事毕竟没有。梓娘在这方面做的很好,帝后至尊,母仪天下,并无差池。 倒是李自然,早前因独具根性,颇有傲气。便则暗暗不容,由此埋下一些裂痕。而习惯自然,等到梓娘等也得了根性,便有些心态失衡了。 不过嬴翌相信她能很快想通。毕竟已是天仙,心性是合格的。若非如此,也证不得天仙,即便有帝国气运相助。 嬴翌毕竟还有要事,不能蹉跎。整整七尊天仙,还要他去处置手尾。 那六尊天仙早被禁锢,押送至神武殿。余者一尊,正是裁决。在帝印镇压之下。 早先没降伏此界群人道之时,这尊天仙须得单独区置。其虽非人道主宰,却是人道降下,概为一源。若不好生囚禁,那巨眼人道危机之时,可借其手,超等爆发,是个麻烦。 实际上这也是六尊天仙没有直接杀死裁决的原因。因为一旦危机,可借人道之力。 可伤,但不可杀。 不过如今,巨眼人道已被大夏人道降伏炼化,裁决失了根本,如无根之萍,无源之水,区置易也。 便至神武殿,早见六尊天仙在偏殿之中看押。 毕竟天仙,即便被禁锢,失了法力神通,成了阶下之囚,居于狭隘之处,仍淡然自得。 天仙有天仙的心性,或有偏颇之处,但大抵是不会过低的。 见嬴翌来,六尊天仙起身,各自微微行礼。 盖因嬴翌以一敌六,战败六者,早得六人尊敬。如若不然,哪会如此服帖? 修行中人,以力服人。此力,非单纯的力量。盖因修道士的力量,源自于自己对道的领悟。道的领悟就是知识,就是智慧。能以力服人者,便是其知识,其智慧,及对知识和智慧的运用手段更甚一等。 这等尊敬,乃敬其大道先行。 嬴翌还了半礼,坐下笑道:“诸位道友各自安坐。” 便道:“朕以一敌六而胜之,诸位道友可服?” “如何不服。休说以一敌六,便是放对胜我,我也服。”湮灭道:“陛下胜我,便是智慧高我,我自服之。” 其他几人也深以为然。 “如此便好。”嬴翌笑道:“修持至天仙,不易。朕既胜了,诸位便要从朕调遣。想来诸位不愿被朕磨灭。” “自然如此。”几人皆道。 “好。”嬴翌笑道:“如此,便上榜罢。” 拂袖间,一卷金榜展开:“自书其名,便勾连元神,牵扯气运。从此以后,听朕调遣,不得有误。” 六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神色略黯,却已各自书上名姓。每书一人,便则放光,勾连元神,牵绊气运。从此以后,为嬴翌所制。一旦反抗,后果可想而知。 但名字甫一上榜,稍有感悟,便则眼齐亮。 好坏之间,如阴阳之属,往往各居其一。上榜为人所制,此不自由,乃害。然一旦上榜,却又得大夏人道加持,于修行颇有益处,这又是利了。 二九章 文明 文明的层次有多高,不能单独看外表。嬴翌穿越之前的时空,很多人往往把科技发展的水平与文明层次等同,这是不对的。 文,通俗来讲可以当作文化。而明,就是智慧。一切外在的,比如科技,都是智慧在物质层面的延伸。 而智慧不独乎物质层面的东西。人说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这是文化,也是智慧。 道德、精神的层次,也是文明的一部分,或者说最重要的一部分。 在嬴翌看来,穿越前那个时空,其文明的层次,未必比那个时空几百年前高多少。外在的,物质的,是发展了,但内在的,精神的,没有。 而内在的,精神的,不是说把人全都变成圣母,文明就高。无论是爱恨情仇,都是人性的一部分,是文明的一部分,把它们去掉了,人性就不完整,人道就不完整,文明就不是一个文明。 战争、杀戮,也一样。它们同样是文明的一部分,是一个文明前进发展必不可少的经历,也是一种推动力量。 人道红尘,多姿多彩。正是有了它们,才多姿多彩。没有它们,将死水一滩。 大夏帝国的元炁文明,在一千年的发展历程中,扩张和战争,只是其中的一部分。 人对物质层面的需求的满足,到精神、文化层面的繁荣和发展,其程度,并不低于扩张和战争。 在这一千年里,伴随着新的核心思想的建立和发展,在文化层面,早期复古——风气逐渐复归汉唐,然后在这个基础上,基于元炁文明的物质特点,在诸夏几千年古文明的土壤中,更进一步的诞生了属于大夏时代特徵的文化和思想。 内部从来没有平静,有争斗,有对抗,也有罪孽。但无论是争斗,对抗,还是罪孽,只要有序的,局限的,可控的,都是可以接受的。 除非抹杀人的七情六慾,否则争斗、对抗和罪孽,就永远不会消失。只会伴随着精神文明层次的提升,变得更加可控,更加有序。 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降伏’。 在个人,譬如修道士,要降伏自己的心——怎么才算降伏?自控。人能够控制自己无法控制的慾念,知道什么过分,什么不过分,那就差不多了。 如若人人都做到了这一点,道德就算是顶天了。 仁义礼智信,不是用来抹杀人的本性的,而是用来降伏人心灵最深处的本性的手段。 抹杀是抹杀,降伏是降伏。 抹杀了就不存在了,降伏了还在,可控。 所以说中庸。 那就是降伏了不可控的,达到了可控的。 比方说战争,人们反战,然而战争是文明发展历程中不可或缺的一环。摒除一切战争,实际上是违背人道健康发展的。 所以要可控——什么阶段可以战争,什么时候休战,这就是可控。不是一拍脑袋就打,一缩卵子就退。 什么事,都过犹不及。 善良是好事,但不分对错不问缘由的善良,那就是圣母婊,就太过了。 秩序这种东西,就是人道存在的根基。在文明本身而言,秩序就代表着和平。而在天地而言,秩序就是五行顺畅、阴阳平衡。 换过来,在文明本身也是一样的。要阴阳平衡。抹杀一切不可控,是不存在的。有善就有恶,有罪就有功。只要能保持二者之间的中庸平衡,满足秩序的要求,那就对了。 将天道划分为两部分,一部分非人,一部分是人。非人的,大到世界、星辰,小到一粒尘埃,它们没有七情六慾,一切都是被动的。而人,则有七情六慾,人是主动的。天地若为阴,人则为阳,也是天地阴阳平衡的一种体现。 阴阳的道理,可以大到极致,囊括寰宇。也可小的细微,在任何一个人身上体现出来。 身在天地之间,文明本身就要遵守天地的根本道理。 什么逆天啊,破天啊,都是屁话,是二比。 本身就是天地的一部分,逆天就是逆自己。 神话传说中,往往说天道不可逆,就是这个道理。 人定胜天,不是逆天。只是‘人’与天地形成的阴阳回圈,某个小小的角落,阳压倒了阴。但在看不见的角落,天地不知有多少地方压着人。时时刻刻,都保持着相对的平衡。 有文明灭亡,必定有文明诞生或者壮大,有星辰毁灭,必定有星辰诞生。一个层面宇宙被虚空风暴卷灭了,但在虚空中,还有无数个新生的层面宇宙在孕育或诞生。 天地自有其理,而文明存在的终极目标,就是以主动掌控被动,让文明顺理天地。 或者每一个宇宙层面的诞生,都蕴含着一种期盼。期盼着她孕育出一个文明,能够更有序,更合理的运转这个宇宙层面。 人说规矩是用来打破的。而天地本身的规矩,天地因为没有主动性而无法打破,所以就有了人。天地需要人的主动性,以达到超越自身的目的。 是的,阴阳是至理。混沌宇宙也要遵循这个道理来运行,诞生、发展、壮大、辉煌,最后灭亡,周而复始。 也许宇宙本身也想打破这个至理。所以祂需要一种主动性,于是孕育了人。 一个文明,遵循宇宙的根本道理来发展,最后成长到可以操控混沌宇宙的秩序的程度,并通过其主动性,硬生生拔高,将混沌宇宙从一个死回圈中拉出去。 然而嬴翌有一种怀疑。 脑海中的伟大字元,即便以他如今天仙的境界,也摸不到根根底。但毋庸置疑,定然是来自于天地更深处的道理。随着境界越高,他对伟大字元的理解越深,偶尔在探寻它的秘密的时候,会陷入一种冥冥的境界。 他已经明悟了人道文明的终极目标,但对于人道文明实现终极目标之后,是否真的超脱,反而存了更多的疑惑。 宇宙在阴阳平衡之中回圈,真的能超脱这个平衡的轮回吗?蚂蚁如果进化成人,它可以说它超脱了。但实际上它只不过进入了一个更大的平衡回圈而已。 包含了无量量宇宙层面的混沌宇宙,未尝不是一个更大的存在的一部分。 但无论如何,进步、超越,都是主动性的终极目标。有主动性,无论有意无意,实际上都在朝着这个目标前进。 至于到尽头之后,会是怎样的风景,嬴翌也猜不出来。 何况文明的尽头,宇宙的终点,这样高深的东西,距离如今的大夏帝国,还很遥远。 三十章 时间 巨眼世界群拥有的宇宙层面远超过大夏本身。近四十万层面宇宙,是一个庞然大物,只是初步完成大夏秩序的铺设,预计就需要一百年。 也是大夏已经足够强大,若是底蕴不足的世界,这样一块肥肉放在眼前,大抵也只有流口水的份。 一百年不短,实际上大夏帝国现在的一百年,比起过去一千年可能都在两说。 随着帝国本界三体绕转区域的升格,时间支流在这里的计量和流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帝国本界还是小千世界之时,时间计量和流速是不一样的。小千世界的时间流速更快,且计量是以星球的自转和公转作为参照的。 本界升格之后,太夏星就有十光年之巨,且太夏、太阴、太阳三体互相绕转,也不再是早先本星围着太阳转。 自从华夏纪九百三十年,太夏三体区域正式升格之后,太夏星所在区域的时间比,与以往比起来,已经是十倍差距。并且随着太夏三体区域对整个小千世界层面宇宙的吞併,差距还在增长。 好在帝国计时规则是以元炁的回圈、涨落规律为基础构建,否则还是个麻烦。 随着世界升格,太夏三体区域元炁回圈规律发生变化,元炁潮汐的涨落髮生变化。尤其其上限,拔高极大。 在时辰以下,细微的元炁波动没有变化,但在时辰这个单位之上,天、月、年的计量,则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就当前而言,华夏纪1013年,一天有一百八十一个时辰。一个阴月有三千二百天,一个阳年有两个阴月,六千四百天。 阴月是太阴与太夏两颗星辰的五行力量影响元炁海洋,元炁周期性涨落的一个周期。而阳年,则是太夏、太阳两颗形成互相影响元炁海洋产生的周期性涨落的一个周期。 而在阳年之上,还有一个混元季,一个混元季有六个阳年,三万八千四百天。是太夏、太阴、太阳三体共同影响元炁海洋,形成的周期性元炁涨落的一个周期。 以前一天十二个时辰,现在则是以前的十五倍多。以前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而现在一个阳年就有六千四百天。接近二十倍。算起来现在与以前,有接近三百倍的差距。 更不论上面还有个混元季。 相当于升格之后的一阳年,已经增长到未升格前一年的三百倍。一年就是三百年。 而在太夏星辰,每个人的寿元,是以太夏星辰的时间计算的。如果一个人,从小千世界来到太夏星辰定居,并将自身的体魄素质修持到太夏星辰的平均水准,那么他的寿命,便相当于增长了三百倍。 当然,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合法。 也就是说,要在太夏星辰定居,并从另一种意义上延长寿命,必须要得到大夏人道的认可,也就是要从官方拿到合法的证明。 偷渡是不可能的。 传说中,低等世界的人修炼成‘仙’飞升,要经历渡劫。在嬴翌看来,这还是有道理的。相当于高等世界移民局的考验,通过了,就是高等世界的人。没通过,不好意思。 巨眼世界群与大夏之间隔着遥远虚空,而时间流逝亦有不同。嬴翌在巨眼世界群并未待多久,但回到大夏之后,已经过去了几年时间。 好在随着吞併的进程和大夏人道覆盖进程,二者之间的时间对比会产生同质化——尤其是传送门两边的世界。 巨眼世界群的中心层面宇宙也是个中千世界,与太夏星辰的本质没有高下之分,时间的同质化会显得很顺畅。 如果高等世界与低等世界之间联通,时间的同质就会显得很麻烦——不会产生时间同质化,但并非没有体现——在传送门中。 低等世界的人要到高等世界,在传送过程中,必须要经受错乱时间的侵袭。如果体魄不够强横,直接就死在里面了。高等世界没有这个限制。 即便如今的传送体系已经发展到一个相对强大的层次,传送过程中有一定的保护作用,但对人的体魄,仍然有较高的要求。 非但体魄,神魂也一样。如果神魂不够强大,在时间和空间的错乱之中,会发疯的。 这实际上对帝国的统治,造成了一定的障碍。这也是嬴翌苦心孤诣,推演人道诸天星斗大阵,欲图将所有世界融为一体的一个原因。 当然,巨眼世界群也一样。 嬴翌处理完那边的手尾,立刻返回,便是要动人道诸天星斗大阵。 要动这个阵法,主力和阵眼是他的化身人道至尊。他和另外几尊天仙,主要起到一个辅助的作用。 大夏帝国的人道,在炼化了巨眼人道和初步侵入巨眼世界群之后,又得到了巨大的成长。 如果说此前的大夏人道有真仙级的伟力,如今则再上一层。而且因为人道的特殊性,才能跨越遥远的虚空,将人道诸天星斗大阵延伸过去。 在大夏世界群的‘上方’,在虚空与层面宇宙之间的虚实难辨的层面,嬴翌坐镇中枢,巨神一般的人道至尊站在他背后。 在他的左手边,一株巨大青翠的树影摇曳生辉,那是世界树甲生那老宅男。右手边是一只九尾舞动的白狐。前方是巧笑嫣兮的精灵女仙,后方则是一位峨冠博带的老道。 大夏帝国五尊天仙,全都在这儿。 至于刚刚降伏的七尊天仙,这样重要的事,嬴翌不会不防。 浩浩荡荡的法力震动虚空,一座大阵从虚无之中浮现出来。人道至尊手托夏鼎,无声暴喝,无量量光辉照耀开来,一片虚空都变得晶莹透亮! 冥冥之中,人道牵连,这座大阵跨虚空将巨眼世界群勾连起来。 一瞬间,嬴翌分明察觉到大夏世界群与巨眼世界群齐齐一震,开始相对而来。 两个世界群开始移动,在未来的许多年之后,它们会汇聚一堂,并按照嬴翌的想法,凝聚升格成为一座大千寰宇。 到那时候,大夏帝国才算是有了屹立于虚空的一点资本。 小千世界、中千世界,多受虚空风暴、虚空巨兽之害。唯有大千寰宇,才有抵抗的能力。 三一章 朝会 华夏纪1105年,距离帝国征伐巨眼世界群,本界太夏星辰时间已流逝近百年。 确切的说,是九十二年。从1013年到1105年。 时至今日,帝国总算囫囵吞下巨眼世界群的近四十万宇宙层面。 只能说囫囵。 连具体的族类、人口、经济等大类的数据统计,都还未拿出来。只有个大概的估摸。 这是对巨眼世界群——虚空八卦方位为震、离、兑、坤四方位的界域的第一阶段的融合。 虚空中本来是没有方位的,但为了界定,帝国必须要确立一个方位的概念。而虚空中的方位,不能单纯以上下左右前后来界定。实际上这个界定的标准,来源于人道诸天星斗大阵的八卦方位。 八卦方位并非简单的八个方向,而是包含了一切方位的八大界域六十四界域。 八大界域为大乾、大巽、大坎、大艮、大坤、大震、大离、大兑八大界域。而每一大界域之中,又有八界域。计六十四界域,合六十四卦。 自从将巨眼世界群纳入统治,帝国本界群分属大乾至大艮四大界域,巨眼世界群则分属大坤至大兑四大界域。如今这个方位只存在于人道诸天星斗大阵的概念当中,只有等到两大世界群合并,各大界域才算归位。 乾清宫内,烟霞蒸蔚。嬴翌如昊阳在上,易阁天官正起身奏报。 “大震界域之下包括核心震界域等八个界域在内,有层面宇宙九万九千八百之数,中千级层面宇宙五十三,成规模的族类,预计在五百万上下,人丁三万亿亿以上。” 所谓成规模,便是冲出本星的族类。层次在此之下的族类不计。而人丁,则全部包含。 “大坤界域八个界域有层面宇宙十万零六百,其中中千级层面宇宙五十六,成规模的族类预计在七百五十万上下,人丁三万五千亿亿以上。” “大离界域有层面宇宙八万九千一百,中千级层面宇宙二十一,成规模族类预计四百万上下,人丁两万亿亿以上。” “大兑界域含层面宇宙九万三千九百,中千级层面宇宙三十二,成规模族类四百五十万上下,人丁两万五千亿亿以上。” 天官屹立云霞之中,拜道:“较之而言,帝国大乾、大巽、大坎、大艮四大界域的层面宇宙总数仅九万六千七百三十八,中千级层面宇宙五十一,总人口数据1100年的统计为四万亿亿。” 从这里就可以看出来,帝国本界群四大界域比起大坤等四大界域在宇宙层面数、中千级宇宙层面数和族类、丁口方面的巨大差距。 能用九十二年时间完成第一阶段的初步统治,帝国的中枢是用了心的。 嬴翌微微颔首,道:“当前最主要的任务,便是融合大坤等四大界域。未来四百年内,皆要为此而努力。方方面面的统合,所涉事务繁多,诸君不可懈怠。” “是,陛下。” 众文武齐齐应喏。 嬴翌嗯了一声,道:“今日大朝会,对新并四大界域的区置,一应按部就班,加此前九十二年,总计五百年当绰绰有余。接下来说一说军队的事。” 他双目光彩流动,落在军方诸位大将军身上:“现今帝国拥有总兵力一百三十三亿,数量较之于帝国统治的界域,可谓微弱。然朕并不打算继续扩军。” 随着帝国初步统治大坤等四大界域,军机府已连续上书数次,欲请天子下诏扩军。 嬴翌一直按着没动。 这次大朝会,将这个议题拿出来,瞬间定下基调,不扩军。 大将军出列拜道:“陛下容稟:我大夏帝国有层面宇宙五十万,丁口超过十五万亿亿之数,而军队只一百三十三亿,比例殊为悬殊。况乎帝国扩张之脚步永未停止,虚空中还有更多的世界需要军队去征服。” 嬴翌摆了摆手:“小千、中千,较之而言,已将过去。等到人道诸天星斗大阵将诸界域融合为一,必升格至大千。帝国未来的首要目标,不是小千中千,而是大千。然因根性所限,军队素质之极限,已至巅峰,不能再进一步。于攻伐大千而言,已无用处。小千、中千的攻伐不会停止,但帝国的兵力已无继续扩充的必要。一百三十三亿军队,足够攻略小千、中千世界。你且退下,此事已定,不许多言。” 大将军暗歎,抱拳退下。 嬴翌才道:“当文明提升到相应的层次,譬如修道士至于天仙,数量已非必须。再多的还虚修道士,也不是天仙的敌手。而攻略大千,那大千世界不知几多强者,军队便是万万亿,也是枉然。而因素质极限所限,更强大的法宝也运用不便。诸君不论文武,须得与时俱进,老旧的思路、想法,该淘汰的淘汰。” “陛下英明。” 诸文武洪声应喏。 嬴翌颔首:“元炁殿不曾放鬆对法器法宝的钻研,但更强的装备需要更强的素质人才操控。但个体的潜能有极限,如之奈何?如今并吞大坤等四大界域,令帝国底蕴再增。及至于诸界域融合,升格大千,彼时有根性者必如雨后春笋,诞生的机率大大提升。从现在开始,要更加倾斜资源培养有根性者,为未来建立修道士军队做准备。” 普通生灵的极限,中千而止。20点体魄和神魂便是标志。就算世界升格至大千,也不会再改变。改变的,只是有根性的人口诞生机率的提升。 未来的帝国,必定是有根性的人成为金字塔的顶端。而根据这个概念,帝国的升格,已是看得见的了。 文武将官皆是修道士,军队皆是修道士。甚至全都是仙。那时候,帝国不再是帝国,而是天庭。 嬴翌已经在为这个目标做准备了。 从现在开始,就给他们打预防针,资源、政策,开始向这个方向偏斜。 虽然如今帝国各大界域尚未融合,世界尚未升格至大千。但以如今帝国的底蕴,这么多的层面宇宙,这么多的人口,每年总有一些有根性的个体诞生。 从现在开始培养,为帝国成为天庭做好一切准备。 三二章 轮回 “世界升格,至大千而止。” 元炁殿中,嬴翌与十位天仙坐而论道:“一旦帝国各大界域融合升格至大千,其后无论吞併融合多少个层面宇宙,都不会再有质的变化。” “就如同普通个体的潜能极限。”青玄子抚须微微点头:“不过融合更多的层面宇宙,本质虽然不变,但总是好的。” 嬴翌失笑:“道友这么说倒不算错。增长面积,也不是坏事。” 便道:“不过道友不知,大千世界的面积,也有极限。融合到一定程度,也不能再融合其他层面宇宙了。否则过犹不及啊。” 青玄子笑道:“原来如此。” 嬴翌道:“除非有一宗大宝,能镇压世界。譬如传说中孕育世界的世界树——不是甲生道友,以甲生道友的能耐,要撑起整个混沌宇宙所有宇宙层面融合起来的世界,道友以为如何?” 老宅男世界树甲生苦笑道:“陛下这不是开玩笑嘛。以老朽如今的道行,托起一方中千已是极限了。而混沌宇宙何其广大,就算成就传说中超脱一切,永恒自在的大罗金仙,空怕也是不能。” 嬴翌笑道:“大罗金仙虽然超脱一切时空永恒自在,但也是相对的。这一切时空永恒自在,说的是三千世界,而非混沌宇宙。大罗金仙仍在混沌宇宙之中。他托不起混沌宇宙。” 便道:“只有那传说中开闢混沌宇宙的世界树,或者如神话中的盘古这样的存在,才有可能罢...” “而那只是传说。”永恒道人笑道:“譬如孕育我等的大坤等四大界域,还有上帝的说法,也就是超越一切之上者。然而实际上只不过是巨眼人道罢了。每个世界都有传说,都有开闢宇宙的神话,但到头来实际上都是根据某些存在为蓝本,添油加醋形成的一些虚假的东西。” “因为不理解,所以认为无所不能。”死亡道人抿嘴轻笑道:“这就是凡人。” 嬴翌笑道:“倒也未必。” “哦?” 此言一出,众皆讶然。 白狐这时候开口:“莫不成真有这等存在?” 嬴翌道:“为什么各个层面宇宙都有开闢宇宙的神话?空穴未必来风。或许真存在一个搬运天道、摩弄法则的大人物呢?” “不可能罢?”青玄子撚了撚鬍鬚:“若有这等人物,早铸天庭。” 嬴翌笑道:“朕也是猜测而已。勿须挂怀。若真有,朕与诸位道友未来一定会遇到他,大夏要铸天庭,或许会做过一场。” 诸天仙哑然失笑。 “若如此,啧,真箇是令人不敢相信。”湮灭道:“那得多强大的人物?” “此事便不要多说。”嬴翌摆了摆手:“今日与诸位道友相会,实是有事商议。” 十位天仙早是了然。 帝国总计十二位天仙,早前五位,后来七位。李自然没在这里,再加上一个嬴翌,余者正好十位。 “帝国铸天庭,非一朝一夕之事。然毕竟是看得见的未来。一旦世界融合升格至大千,铸天庭便是必然。时至今日,大夏人道愈发强横,人道作为天地的阳面,是其关键的一部分,人道强盛,便可以人代天。朕已领会诸多奥妙。一旦世界升格,人道将会从天地获取生死轮回的许可权,趋于完善阶段。而取得了生死轮回许可权,朕便有调动宇宙本源的资格。如此铸天庭,必设生灵轮回之所。” 他目光落在死亡身上:“朕此前的提议,道友可有决断?” 死亡一怔,轻笑道:“陛下欲纳我为妃,莫非便是为了生灵轮回之所?” 嬴翌毫不讳言:“然也。你有相关权柄,虽不完善,但却是当下最好的选择。生灵轮回本为宇宙根本许可权,寻常不得插手。生灵降生之前孕育之时,那宇宙本源冥冥中洒下真灵,真灵死亡之时,真灵又回归天地。而一旦取得生灵轮回的许可权,其中的意义,可想而知。朕自当操诸于手。” 说来此前,在某种意义上,大夏帝国的生死轮回,一直操诸于嬴翌之手。只不过是非法的。 通过人道强行截留生灵死亡之后的真灵,以储备真灵数。这是在挖宇宙的根基,不能长久。 一旦铸天庭,这样的行为必定会被砍掉。 早年以真灵数崛起,到如今终于到了抛弃这个法子的时候了。若为天庭,必当严格遵守宇宙的根本法则,否则必有大祸。 何况帝国发展到现在,已经不再需要真灵赏赐。大环境的改变,《武经》的全面普及,使得大夏子民的素质不再需要真灵反馈,是到了一刀两断的时候了。 设立轮回之所,调和生死轮回,遵循宇宙的根本规则,是必须要考虑的事了。 “生死轮回之所,意义之重大,其一在于作为天庭履行宇宙根本法则的责任,第二在于对天庭子民的调控。”嬴翌道:“人口多了,通过生死轮回来调整,人口少了,通过生死轮回来调整。至于根性,亦可截留一部分,进行这方面的宏观调控。” 一旦铸了天庭,大夏文明便稳了。 生死轮回,阴阳五行,皆在天庭理顺、搬运、操控之中,这样的文明,就有了永远屹立不倒的资格。 当然,根性这种玄之又玄的存在,只能一定程度上的操控,而无法得到所有许可权。嬴翌也不在意得到所有许可权——就算有所有许可权,嬴翌也最多操控其中的十分之一,另外的十分之九,仍按照宇宙本来的方式随机降下。 正如帝国有什么好处,必定会有一部分下放民间,给百姓一条出路,而不会垄断。 死亡不禁陷入沉思。 铸天庭,建立生死轮回之所,对她有着巨大的诱惑力。没见周围九尊天仙都露出羡慕之色了么? 而成为嬴翌的妃子,并非不可接受的事。 说起来就算没有这回事,她也会答应嬴翌。嬴翌是人道主宰,至高无上的存在,有什么不愿意的呢? 只是作为天仙,总要有些矜持。 可是如今提起轮回之所,她若一口答应,未免有些伤颜面,便道:“可容我再思虑思虑?” 嬴翌微微一笑:“不急,时间还长。” 三三章 争流路 铸天庭不是一朝一夕。所涉关窍,亦不独建立轮回之所这一件事。帝国升格为天庭,整个中枢的高层构架,都要应之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因为天庭和帝国,这二者的重心不同。帝国治民,而天庭的主要责任则在于治理天地。 一旦铸就天庭,其下辖的中枢机构、官员,便不再以帝国的方式运转。天庭要根据混沌宇宙的根本规则,划分相应的部属,以达到顺理五行、调和阴阳,令宇宙有序、健康成长的目的。 也就是说,天庭下的各部属,将把握住一定的宇宙权柄。 这个权柄直接与宇宙法则相关。 “建轮回之所,此其一也。” 嬴翌笑道:“一旦帝国升格,铸就天庭。当前的治理方式便不再合适。不过朕并不打算推翻现在这一套中枢、地方机构,而是打算在这套体系之上,建立另外一套体系。” 道:“当前这套体系,仍以治民为核心。而新建立的天庭体系,则以顺理天地为核心。一上一下,把握全局。” 这么一说,诸位天仙就明白了。 实际上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天庭的主要神位,必定与没有根性的人无关。凭藉人道符印,虽然没有根性,也可以册封镇界使,但那只是残次。并非正神。 可以通过人道符印粗暴的调动一个小千世界甚至中千世界的力量,但却无法细腻的运用,以达到顺理世界五行阴阳的妙用。 这只区区镇界使而已。而若是天庭,每一尊神位,其权柄,包含的可不止一个小千世界,而是天庭下属所有世界的相应权柄。没有相应的修为,休想行正神事。 所以未来的天庭正神所属,必为有根性者。 当然,正神要求高,一些低级的从属,则要求不必苛刻。比如一个世界里的山川大河所涉的山神、河伯这一类的神灵,是可以给没有根性的人册封的。 在嬴翌的计划中,两套体系虽有高下,但互不统属。天庭体系不与治民体系相关。一应神灵,只按照天庭的规矩办事,不得与人道直接关联。 他们的职责,只负责各自神位範围之内的阴阳、五行调和事宜。一旦与人道关联,自有天条等着他。 这样的部署,也是给那些在治民的人道体系中有功绩的人准备的。而且地方神位并非永恒,正如人道治理体系要换届,地方神位也要换届,只是周期更长而已。 “在地方做的好的小神,按照天道功绩,一旦超出某个界限,在卸任轮回之时,可赋予其一道根性,以达到奖励的目的。” 但实际上,一旦轮回,便再非本人。真灵重新回轮,是乾乾净净来,乾乾净净去,不存在觉醒上辈子记忆的问题。 方方面面,嬴翌都有考虑。如今就要为此作准备。 “按照人道诸天星斗大阵的伟力,三千年后,大坤等四大界域会全部融入本界。亦即说铸天庭,便在三千年后。朕有三千年的时间为铸就天庭而准备。帝国本界群大乾等四大界域,四万亿亿人口,去年新诞生有根性者三十余人。而大坤等四大界域,丁口接近本界群的三倍,机率若一致,当有百人左右。三千年,每年一百三十余人,便有十余万有根性者。” 他一一数出来:“身居根性的个体,论根性深厚浅薄,其中有七成无论怎么修行,都无法晋入元神,而蹉跎于炼炁之境。剩下的三成晋如元神,而这里面,十个有一个能成就还虚。而还虚者,百人有一人能成就天仙便是侥天之幸。若十万人,三万晋元神,三千晋还虚,最后成就三十位天仙,到时候铸天庭,人手勉强可用。” “将天庭按阴阳分两殿,按五行分五部,按八卦分八府。大体的框架便出来了。太阴太阳两大殿主,五行五部首座,八府八大府君。其下各设有司,分管天地权柄。再设镇宇殿,聚天兵天将,主兵戈征伐。” 自然的,还有分管后勤、铸造、丹药、仙植等旁支部属,另元炁殿直接升格,继续钻研对道和元炁的运用法门。 “陛下思虑周全,老朽歎服。”青玄子笑道:“若如此,天庭一旦铸就,必定万无一失啊。” 嬴翌失笑:“铸天庭也不过只是一个开始。寰宇广大,虚空无尽,谁也不知有几多大千寰宇。有愚昧者,也自有把握到脉络的聪明人。这虚空里,未必有几个天庭呐!” 他道:“一旦铸就天庭,你我的敌人,便不再是那些小千中千,而是有同样等级的存在的大千世界啊。” 寰宇广大,自也有领悟到奥妙的人建立一些类似于天庭的存在。而大夏一旦升格,便正式加入这个行列,为成就混沌宇宙诸天万界唯一天庭而争流。 而且对于大夏来说,这并不遥远。 巨眼世界群,亦即当前的大坤等四大界域,曾有过外来天仙造访。被他们称之为超越者、原始超越者。因为他们是外来的。 虽然他们离开了,但天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或许回来的时候,就是大军相随。 也许这些外来者的跟脚,跟大夏帝国一般无二,那倒没什么好忌惮的。但若是某个天庭类似的存在所属的人物,那事情就比较严重了。 一旦发现大夏帝国,结果只有两个,要么臣服,要么打。若彼再来时,大夏已升格至天庭,结果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打。臣服都不可能了。 嬴翌心中未尝没有一丝紧迫,才早早计较铸天庭。 “由是诸位道友修行须得儘力。”嬴翌道:“三千年在虚空之中并不长久,或许万年、十万年百万年,那陌生天仙也未必再来,但不可不防。一旦动手,便再无回旋余地。” 人口再多,军队再广,下辖的层面宇宙便是多如牛毛,若没有顶尖的强者镇压,到头来也是一场空。 起高楼、宴宾客、楼塌了,就是常态。 搞的再怎么轰轰烈烈,若敌不过人,有什么用呢?说到底,这寰宇之间,生灵秉执弱肉强食之理,亘古未变。 三四章 二十四重 仁义道德,终归是跟自己人讲。互为敌人,在这混沌宇宙里,没有任何多余的话可说。 不会有人怜悯。怜悯是什么东西? 就算把大夏帝国如今十几万亿亿人口一併毁灭,把数十万宇宙层面打成废墟,对混沌宇宙而言,又有什么损害? 基本没有。 广袤无尽的虚空里,每时每刻诞生的、毁灭的层面宇宙,就以无量量计。几十万算什么? 到了这样的层次,进入争流,便容不得半点退怯。没有退怯的余地了。只能一步步走过去,击败一切敌人,踏上唯一天庭之路。 不成则亡,哪有第三条路可走? 就算是未曾晋陞天庭,以帝国的姿态而臣服于某个天庭类似的存在,但这个天庭类似的存在,在争流之中,也一样要么唯一,要么败亡。 强者必须要更强,如今大夏帝国才十二尊天仙。至于人道至尊化身,那根本没用——一旦与相同等级的存在发生战争,人家也有人道至尊。未必是化身,但一定能动用人道的力量。 这里直接抵消。 真正决定胜负的,必定是各自的最强者。 当然,修行要加紧,元炁殿的研究也不能落下。若能盘出一些厉害的法宝、阵法,也是一大关键因素。 但这很难。 大夏帝国真正的底牌,往往是嬴翌自己搞出来的。元炁殿的作用,一直以来都是研究出一些运用法门,促进文明成长。局限于中低端。 这也是很正常的事。 厉害的东西,都在少数,而需要妖孽级或者挂壁才能搞出来。元炁殿虽然有天才,但与嬴翌这个开挂的比起来,差了几万里。 嬴翌已经在为此作准备了——将人道资源逐渐向有根性者倾斜。表现出来的,就是气运之子这种挂壁。当然,无论如何也无法与嬴翌本人相比。他化身就是人道至尊。 说起来大坤等四大界域,早前也不是没有挂壁。只是挂开的大小不同而已。比如那个什么托尼史塔克,也算是个挂壁。那些个‘超级英雄’都可以算是。 他们承载了巨眼人道的垂青,所以可以开挂。什么黑科技,什么五五开,无外如是。 而如今他们没挂了。 巨眼人道已被炼化,巨眼世界群都已成为大夏帝国四大界域。以他们的资格,如今怎么可能得到人道至尊的垂青? 没了挂,就是平凡人一个。 虽然仍然聪明,但再想搞出什么黑科技,再想五五开,那决然就不能了。 而这样的,帝国比比皆是。 说起来这些被俘虏的,如今大部分已经给放了。帝国已经不需要奴隶了。而一小部分,则被收编。 比如萨诺斯,这个人嬴翌觉得有意思,就把他丢去了御法院。比如那个斯特兰奇,与萨诺斯一样,是这些人当中唯二有根性的,被安排在元炁殿当学徒去了。 至于高傲无比的史塔克,美国队长什么的,都做自己的平民去了。谁让他们没有根性呢。 当然,还有阿斯加德这一帮子。海拉终归是入了后宫,跟希尔芙一起。这两个也是有根性的。 李自然挑选她们,是打算在后宫里培养自己的势力。但被嬴翌一顿训斥,最后不了了之。后宫仍然和谐。 阿斯加德几万年累计的十多个神灵,也都是有根性的。要么去元炁殿任职,要么去神武殿,根据擅长。 对于阿斯加德而言,这应该是个很好的结局。 当然,最大的收穫,终归是那七尊天仙。天仙难得啊。巨眼世界群无数年也不过这七尊天仙,融入帝国之后,给帝国的底蕴,再增一层无疑。 而且因着嬴翌的计划,死亡这位女仙,也会入后宫,成为真正的自己人,在气运上直接紧密关联。 毕竟嬴翌打算让她成为轮回之所的执掌者,实际也就是未来太阴殿的殿主。执掌帝国晋陞为天庭之后的生死轮回权柄。这里至关重要,寻常人嬴翌不会把这个地方交给她。 融合大坤等四大界域的进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四百年里,嬴翌在前二百年间屡屡离开大夏帝国,而每每数十年方能返回。 直到三百多年的年头上,这样的行为才戛然而止。 华夏纪1508年,九重紫禁天宫已经变成了二十四重紫禁天宫。这些年里,随着越来越多的层面宇宙被融入帝国本界,许多黑洞级的危险天体被捕捉,许多奇异的天材地宝被炼入天宫,使得天宫愈发庞大。 随着帝国的气运向倾斜,有根性的个体一一被发掘出来,逐渐将天庭体系的大体框架搭建起来。 二十四重紫禁天宫,下面十重为人道中枢军政机构所在。中间十重为天庭天道部属所在。最后四重是天子的宿处,包括后宫、御花园等一应内宫机构。 而人道台,就在第二十四重之上。 就在这里,人道台上,夏鼎之中,一个虚实不定的幽深漩涡在人道光辉之中盘桓,十八尊仙环绕,各自打出道道禁法,在这个虚实不定的幽深漩涡之中烙下一层层的烙印。 近四百年过去,帝国如今拥有的仙级以上的存在,已有十八尊。四百年增六尊。 除了最早的五尊、大坤等四大界域的七尊,陆陆续续新增的六尊,都是这些年修持而成,并非从其他世界降伏。 这些年来,零零总总,帝国下辖的层面宇宙增加了近十万,但都是零碎,并没有如之前的巨眼世界群一样的存在。 新成就六尊天仙,其中一尊就是当初的龙道友。另外五尊,都是嬴翌的妻妾。 郑梓娘、李香君、姜玥、嬴海拉、嬴希芙。 说起来嬴翌后宫三千,如今绝大多数都是还虚境的存在。其中达到圆满境界,已窥见天仙的都有数十人。 没奈何,谁叫作为人道至尊的内室,她们享有的资源、气运倾斜,优势巨大呢。 当然,虽说内宫之外只有龙道友一人成就天仙,但还虚境的可不在少数。近四百年,将将完全融合大坤四大界域,将原本巨眼世界群无数年积累的强者一扫而空,这里的数量,就有数十万。 而新诞生的有根性的,也有数万人。其中根性深厚的,也修行到了还虚境界。 天庭的基本构架,就是由他们构造而成。 而现在,嬴翌主导十八尊仙,正在为开闢轮回之所而努力。 三五章 逝者如斯 夏鼎中为十八尊仙共同祭炼的,便是轮回之所。轮回之所至关重要,是补足人道以至圆满的最后一步。 一旦完成轮回之所的建立,大夏人道才能趋于完整。 此轮回之所,祭炼的‘材料’非比等闲。乃是一方宇宙虚渊。是层面宇宙非正常毁灭之后在虚空中形成的险地。 而往往至少要中千级的层面宇宙,非正常毁灭之后,才能坍塌形成。小千级层面宇宙没有这样的底蕴。 天仙面对宇宙虚渊,也得小心谨慎。 这样的险地,却是祭炼轮回之所最好的材料。 为了这方宇宙虚渊,嬴翌耗费了两百年的功夫。从两百余年前,嬴翌破境,晋入真仙境界之后,便动身前往虚空之中搜寻宇宙虚渊,整整两百年,才以大神通捕捉到一个合适的。 捕捉一方宇宙虚渊,并非吃饭喝水一般简单。在虚空的尺度上,宇宙虚渊不在少数。但就大夏帝国而言,附近的虚空之中,却没有宇宙虚渊的存在。必须要走的更远。 二则有的宇宙虚渊太过弱小,并不符合嬴翌的标准。而有的太强大,嬴翌见了也得绕道。 因此虚空奔波两百年,才找到这么一个合适的,将其捕捉回来。 至今,十八尊仙已经在这里祭炼了几十年。除了嬴翌偶尔离开,处理一些帝国大事,其他的都没有动弹过。 要将这方宇宙虚渊祭炼成轮回之所,几十年只是个开始。至少还要不间断的两千年祭炼,才能得到符合嬴翌心意的轮回之所。 与嬴翌计划中的时间,差不离。 帝国本界吞併所有附属界域,升格至大千,从拿下大坤等四大界域将人道诸天星斗大阵延伸过去开始,大概要三千年时间。 等到轮回之所祭炼成功,应该就只差几百年了。 到时候一应准备妥当,一待世界升格至大千,便立刻开轮回,铸天庭。 祭炼轮回之所,实为第一要务。但嬴翌在祭炼轮回之所之余,还要祭炼另外一宗宝物——乾坤图。 乾坤图早为乾坤仪,最初的乾坤仪是作为单个层面宇宙的人道镇界神器而存在。随着帝国征服的层面宇宙越来越多,单个乾坤仪便不再适用,于是将之炼成一卷乾坤图,总览帝国各界。 及至于人道诸天星斗大阵建立,这卷乾坤图再炼入此中奥妙,又作为人道诸天星斗大阵的阵图来使用。 然而一旦建立天庭,这卷乾坤图也必须要与时俱进。 嬴翌早有定计,打算将之一分为二,一份仍为乾坤图,只作为一幅疆域地图来使用,赋予其传送作用。最主要的功能剥离出来,再将人道榜炼入其中,再将逐渐获取的天地权柄炼入其中,最终祭炼出一卷封神榜,作为天庭的镇运神器而存在。 一旦封神榜祭炼成功,天庭的根基就有了。 数十万有根性者建立起来的天庭框架只是沙滩上的堡垒,水一冲就垮。再加入封神榜,这堡垒才真正坚固,不可破坏。 而且封神榜要祭炼主、副两卷。主卷为天道封神榜,副卷为人道福禄榜。天道封神榜才是天庭的镇运神器,而人道福禄榜则是人道专用,用于录入官员、兵将及有人道功绩满足资格的民间人士的榜单。 时至今日,嬴翌成就真仙,作为帝国的人道主宰,对人道气运的理解,无出其左右者。以往存在于冥冥中的人道榜,已能为之取出。而如何祭炼,也了然于胸。 不过封神榜的祭炼,比起轮回之所还要麻烦。一则封神榜没有尽头,大夏人道越强,获取的宇宙权柄便会随之增长,每增长一分,便要炼入一分。除非大夏升格天庭,成就混沌宇宙唯一,得到了一切基本规则的完整权柄,这卷封神榜才算是祭炼圆满。 二则封神榜所涉的奥妙,初期的深度未必及的上轮回之所。但却极为繁杂,包揽永珍。而且不可借他人之手,必须要嬴翌亲自祭炼。 好在嬴翌胸有成竹,预计在本界升格大千,帝国铸就天庭之前,应该能够初步祭炼成功。 时间就在这寻常人觉得枯燥,但天仙们觉得奥妙无穷的祭炼过程中渐渐流逝。 井底的蛙看不到外面的风景,普通人也无法想象那些修道士一闭关就是几十几百年,觉得这太不可思议,或者没有乐趣,寂寞无聊。 然而并非如此。 的确,修道士在修行的过程中,要经历一个磨练道心的过程。如果不能忍受寂寞,心态无法转变,第一个境界,也就是炼炁境界都不能突破,无法练成元神。 而练成元神的,就决然不存在寂寞的问题。元神返照,亲近天地,那蕴含在天地之间的种种奥妙,让人慾罢不能。 修行不但不会寂寞无聊,反而引人入胜。 而对于天仙这种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寿元无尽的强大存在,时间什么都不是。 祭炼轮回之所,其祭炼的方案,涉及的禁法、阵法,其中无尽奥妙,让人捨不得放下。 越是祭炼,便越是欢喜。道行有增长,境界有提升,这才是修道士最喜爱的。 时间流逝,夏鼎中的人道光辉愈发灿烂,而幽深漩涡一样的宇宙虚渊在祭炼之中渐渐缩小。而在外,大夏帝国的发展、扩张的脚步,仍未停止分毫。 从华夏纪1500年算起,平均每一百年,帝国攻略的层面宇宙,就多达五万之数。帝国军队的脚步,伴随着大夏人道光辉辐射範围的扩张,走的越来越远。 而随着帝国底蕴越来越深厚,吞併消化层面宇宙的速度越来越快。早期百年五万个层面宇宙,往往需要两百年时间才能消化。而到后来,攻略的速度已经与消化的速度齐平。 前脚跟着后跟。 人口的增长、平均素质朝着20极限越来越靠近。层出不穷的种种元炁文明的新技艺得到运用,这个庞大的帝国好像一辆开足了马力的庞大战车,一刻不停的向前再向前。 到华夏纪3000年的关头,帝国的层面宇宙数量已经达到六十万——实际上应该超过了一百万,因为已经有至少四十万个层面宇宙被本界融合。 三六章 太夏宇宙 太夏宇宙。 自从本星有了太夏星辰的称谓,本界太夏宇宙的称谓便随之而来,渐渐为人所接受。 在华夏纪1000年之时,太夏星辰及互相绕转的太阳、太阴两颗星辰在人道诸天星斗大阵的伟力运转下便已吸引、吞併了太夏宇宙星空中数十万光年内的一切星体,当时太夏星辰便有十光年之巨。 到华夏纪1500年,太夏宇宙作为原本小千世界的部分全部被吞併融合,完全升格至中千。彼时太夏星辰已有五百光年之巨。 而后随着帝国早期征服的各大层面宇宙附属世界的融入,随后的一千五百年里,太夏宇宙的变化,几乎是肉眼可见的。 就像一颗磁石,体积越大,磁力越强,影响的範围越广。太夏宇宙完全升格之后,对附属层面宇宙的吞併融合,速度日渐迅速。 华夏纪3000年,大坤等四大界域附属的四十万宇宙层面八成已被吞併融合,而剩下的两成,也已进入正式吞併融合的过程中。 到这个时候,太夏星辰已经成为一颗无与伦比的庞然大物——五百光年已经足够巨大,然而吞併了诸多层面宇宙之后,这颗星辰已经成长成为一颗直径在一千万光年上下的超巨星。 而太阳星、太阴星的体积,并不次于太夏星辰。 可以想象,这三颗星辰的质量已经达到何等量级。 星辰质量量级的提升,天地元炁活跃度的提升,使得环境随之产生巨大的改变。 实际上这种变化,在太夏星辰三体绕转区域晋陞至中千本质之后,就已经开始了。 在华夏纪1000左右,太夏星辰上的大气层开始演变。逐渐形成蕴含种种不同元炁辐射性质的天罡气层。 不单单只太夏星辰,太阳星、太阴星也逐渐在那个时候孕育属于其星体本身的天罡大气。 而随着这种变化,帝国元炁文明的外在技艺的研发,也得到了长足的促进。元炁辐射天罡大气层的形成,使得脱离这颗庞大星辰的难度量级提升。原有的技艺层次下的各种元器、法器,已经不能做到安然进出。 单单最初形成的第一层天罡雷炁层,已是非元神修道士不能进出。华夏纪1000年这个阶段之前的绝大多数的星空元器,在进入这层天罡大气之后,便承受不住接连不断的雷击。 这促使了更先进更强大的元器制造技艺的进阶。 两千年来,每多形成一层天罡大气,帝国的元器制造技艺便会突飞猛进一个层次。到现在,千万光年之巨的星辰被三十三层不同性质的元炁辐射形成的天罡大气层包裹着,便意味着在两千年内,帝国的元器制造技艺至少提升了三十三次。 天罡大气层的形成,与星辰本身的质量量级直接相关,与元炁活跃度直接相关。 在相应元炁活跃度的前提下,星辰的体量越大,五行的力量便越强盛。就说五行元磁,这种力量源自于五行,一旦其强大到一定程度,就有扭曲时空之能,若五行逆转,更有毁天灭地之功。 五行之力的强盛,直接影响到流畅而过的元炁海洋,促使其生成强烈的各种元炁辐射,汇聚起来便在星辰上形成一层天罡大气。 太夏星辰体量越大,散发的五行之力越强,于是形成一层层的天罡大气。 人说有传送体系,还要什么星空元器?这又不对了。 世界等级越高,空间便越稳固,要完成空间传送便越难。这点还能克服,毕竟相关的技艺也在增进。 最关键的,还是因为星辰本身。五行之力的强盛导致天罡大气的产生,年长日久,在这层层天罡大气层中,便会孕育出不同属性的宝材。一些宝材极为珍贵,很难甚至无法通过元炁转换物质而来,只能沿用古老的方式,开着星空元器进去开采。 不但天罡大气层内,在天罡大气层外,因为种种原因,有太夏星辰本身的影响,也有在融合其他层面宇宙留下的一些手尾,导致在天罡大气层外,形成了许多奇异的位面世界。 这些位面世界生灭不定,有的能存在几十几百年,有的只能存在几年十几年。而能孕育一些天材地宝。 这为探索者工会开闢了另外一条路。 总的来说,空间技艺的增进,并不能完全取代星空元器制造。各有各的好处,各有各的妙处。 开采天罡大气层和探索太夏星辰外为的位面世界,必须要用到星空元器。而直接从太夏星辰去太阴星,则是空间传送的门路了。 太夏宇宙,唯有三大星体。而天罡大气层也好,外围的位面世界也罢,都不独乎太夏星辰独有,太阴星、太阳星也一样。 对民间而言,太阴、太夏两颗星辰的天罡大气层都是可以开采的,外围的位面世界都是可以探索的。 但太阳星则不行。 早期世界尚未升格之时,大夏帝国的星空元器有开采恒星的能力。但世界升格之后,随着融入的越来越多的恒星星体,这颗太阳星的伟力变得无可估量。 燃烧在这颗庞然巨星上的火焰,已不是小千世界认知的那种核反应级的轻微元炁效果,如今燃烧的,是真真正正的太阳真火。 这种火焰不但拥有几乎无法测量的高温,还蕴含有最暴烈的阳属法则。能扛过高温,但决然无法扛过法则的洗礼。 当初还有少数元神修道士在太阳星立道场,如今却连还虚修道士,也只有最顶层窥见了天仙奥妙的人物才有能力在上面立道场。 当然,太阳真火併非无敌。强大的法宝级的器物是能够抵挡的。但高等法宝级的器物,很难普及。对民间的相关人士而言,可望而不可及。 说起来太阴星从早年的荒芜一片,如今也已演变成为一颗适居的星辰。最初太阴星没有大气层,嬴翌也没打算对其改造,因为太夏星辰一直以来都处于人少地多局面。 而随着世界升格,太阴星拥有了一定的玄妙,有法则隐现。一些帝国的修道士供奉便陆陆续续在上面开设道场。 每一处道场,便是适居处。修道士动用法力神通,建立阵法,创造自己喜好的环境。 而随着天罡大气层的形成,太阴星本身渐渐拥有了孕育、生存生灵的环境。 到华夏纪3000年,整个太阴星上,已定居了上万亿人口。虽然较之于太夏星辰仍然很少。 三七章 红尘 穷人面对富豪的时候,多艳羡嫉妒者。文盲面对文豪的时候,多自惭形秽者。平民面对官员的时候,多低眉顺目者。 就算生命层次没有差别。 那么,低等文明的低等生命层次的人,在面对高等文明高等生命层次的人的时候,羡慕、极度、自惭形秽、低眉顺目,便也理所当然了。 只需要一照面,那种源自于生命本源中的高低之别,那种源自于更高层次文明熏陶的气度,自然而然的形成对比。 每一个新的层面宇宙融入帝国之初,那里的人的感受,往往无外如是。 不需要盛气凌人,不需要呵斥谩骂,往哪儿一站,便是中心。 个体的基本素质的提升,往往促进文明内核的提升,促进文明外壳的提升。更聪明、精力更充沛的人,无论在任何一个方面,其发展潜力都不是低等生命层次的人可以相提并论的。 体魄强大,于是精力充沛。神魂强大,于是聪慧敏捷。在一个良好的环境里,他们的智慧和精力,得以有序的开发,无论在文化、德行还是技艺等方方面面,可以达到的层次,是低层次文明的人无法想象的。 低层次文明的人创造独孤九剑,可高层次文明的人创造的是诛仙剑阵。 而如独孤九剑这样的货色,高层次文明的儿童都是信手拈来。 这才是文明的差距,整体的巨大差距。 托尼史塔克最初愤恨,家乡遭到侵略嘛,愤恨是必然的。而且他一直认为,如果怎样怎样,未必怎样怎样。 是,他是一个资本家,可那有怎样?他自认是个有良心的资本家。他保护地星,保护人民,他以此为豪。 找一个借口,叫做非战之罪。 他认为,可以消灭他的躯壳,但不能消灭他的精神。 不过终于知道这只是自欺欺人。 被释放之后,他因为个体素质的缘故无法在太夏星辰生存,于是被迁至一处元炁活跃度刚刚达标的中千世界。 这个中千世界早被帝国纳入治下,一应统御秩序与太夏星辰无异。 与托尼史塔克一道被释放至该世界的,有他的队长,有黑寡妇和鹰眼等一批个人素质弱小的人。 当然,如今他们都应帝国律法而改名。史塔克就叫史塔克,姓史,名塔克。 其他的也都一样。 在被迁至该世界的时候,史塔克对史蒂夫——这下算是五百年前一家人了,都姓史。 他对史蒂夫道:“他们释放我,是最大的错误。” 他们被安置在该世界某星某域某州某县某镇的某个村子里,办理好人道卡,分配了土地,落脚于此。 他们的到来,受到了当地百姓的欢迎——在帝国的发展历程当中,世界之间的人口流动频繁,这个村子里的丁口,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另外的层面宇宙安置过来的。 所以人们并不对此抱有任何陌生的态度,因为他们大多数也都一样。 这样一个村子,可以说是边缘中的边缘,然而无论是生活水平还是道德水平,都是合格的。 人们并不太过流连于人道法界,人道法界对于所有的帝国子民而言,只是一种消遣,跟多的还是着眼于对自身的提升。 无论是修习《武经》、学**国的文化知识,还是钻研元符的奥秘。 即便这样的边缘村落,都如此。 秉持帝国的文化特性,无论是大城市还是小村落,天人合一是主流。村落虽小,但人与自然的和谐,却找不出瑕疵。 人与人之间的关係,更是体现出了高层次文明的优点。 仁义礼智信勇,发自内心。 再顽固不化的人,在这样的环境里,都要被融化。就算是最固执的史塔克,也在屡屡失败之中,渐渐融于其中。 最初的时候,史蒂夫等人还都支援他。渐渐的,便减少了行动上的支援,转为精神上的支援,再渐渐的,精神上的支援也没有了。 史塔克绝望了,他觉得自己的智慧一下子降低了几个水平。脑子里再也没有当初那种屡屡闪现的灵光。 三十年,他都鬚髮斑白垂垂老朽了,但对钢铁装甲的改良却还停留在纸面上。 而且关键的地方一直没有突破。 在这三十年里,起初的十年,他专注于自己的固有认知,觉得什么元符,什么易经,都是鸟蛋。他觉得他的科技才是通天大道。然后无所得。 中间十年,他转变思想,强迫自己去学习元符,钻研元炁的奥秘,但几十年形成的固有认知阻碍着他,脑子里没有灵光,好象一颗顽石,虽然有所得,但所得的东西,只是基础中的基础,与村子里其他人并没有本质上的差别。 他满心冰凉,但不愿意放弃。将后面十年打水漂一样的投入进去。 等到他绝望中回过神来,已经过去了三十年。 他成了一个颓废虚弱的老头,而他史塔克家是这个村子最‘穷困’的,曾经的资本家,意气风发的花花公子超级英雄落到这样的下场。 回过头来一看,院子里还是一如既往的整洁,那是邻居一直以来的帮助。当他与老朋友们再次相会的时候,看看自己,一个糟老头子,再看看老朋友们,分明不见岁月流逝,一种悲凉涌上心头。 他用三十年做无用功,而其他人用三十年修习《武经》,积极参与人道建设,个人素质与个人财富齐头并进,如今已是彻头彻尾的大夏子民。 一种陌生感涌上心头,他说不出话来。 一场聚会潦草结束,史蒂夫拍了拍史塔克的肩膀,与其他人离开了这幢精緻的小院。 “三十年,史塔克老了。”史蒂夫一行人行走在鹅卵石的小径上,皆是歎息。 “我不知劝过他多少次...可惜...” “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沉浸在往日不值一提的荣耀里不可自拔。”美丽更见优雅,气质更见温润的娜塔莎,也就是现在的李莎拢了拢金色的髮丝:“实际上我们都知道,他失去了人道的眷顾,不再是那个被知识诅咒的天才了。” “他快要死了。”巴顿低头道:“他总是认为他自己是对的,不屑于修行《武经》,不屑于服用丹药。可能很快我们就要失去这个老朋友了。” 三八章 三千年 尼克弗瑞——李弗瑞摇了摇头.他的独眼早已治好,如今一身健全,现在他已经混成了该县御法司的一员,颇有地位。 虽说在大夏帝国,人道监察之下,蝇营狗苟上不得檯面的权术、阴谋诡计早就不吃香了,但作为曾经的一个组织的掌权者,李弗瑞在这方面还是有些天赋的。 努力加天赋,三十年能混成御法司的执法人员,已经很不错了。 他在提升体魄、神魂素质方面的天赋不够强大,只能担任县一级的执法人员,否则混到府一级也不在话下。 对史塔克的情况,他看的最清楚,也最了解。他当初也劝过史塔克,但只几次便不再劝阻。而专注于自身的发展。 不是他无情,而是他看透了史塔克的本性。不见棺材不落泪,不到黄河心不死。 而如今见棺材了,可也已经晚了。 垂垂老朽的史塔克,连修习《武经》都已成了妄想。 “他的心还停留在三十年前,已经无可挽回。”李弗瑞道:“我们能做的,就是送他走完最后一程。我们与他,已不是一样的人。他还是美利坚的那个花花公子、亿万富翁、超级英雄、天才。而我们,已经是大夏帝国的亿亿万万子民中的一员。” 然后道:“不开心的事就不要多说了。往后多来看看他就好。” 道:“史蒂夫、李莎、巴顿,我打算辞去执法者的公职。” 史蒂夫一听,惊讶道:“你用了三十年才有现在的成就啊。” 李弗瑞点了点头,道:“没必要惊讶。我的确用了三十年,但三十年来,我最大的成就不是成为执法者,而是对自身素质的修行和对帝国的理解。人道统御下的帝国,虽然我们失去了早年人道眷顾的垂青,但我们的本质,我认为仍然高于普通个体。你看现在,我们每一个人,都已经把体魄素质和身体素质提升到了10以上。” 四个人缓缓的行走在夜色朦胧的小径上,李弗瑞继续道:“而我们修行武经的时候,年龄都已不小。比起许多其他的乡亲我们要强得多。我们在我们自己身上就能实现他们必须要在下一代身上才能实现的素质提升。” “孙科那边我也已经联繫到了。”他又道:“孙科和马莉娅也赞同我的提议——我们去帝国本界太夏宇宙发展,那边是帝国的中心,而且所有被征服的层面宇宙终归都会被太夏宇宙融合,等着融合不如主动过去,早比晚好。” 他看着史蒂夫三人:“而且我也已经找到一个有前途的项目,我需要大家的帮助。” ... 大夏帝国就是一个巨大的高效率的熔炉。无论什么样的人,要么融入,要么郁郁而终,没有更多的选择。 这个庞大的帝国,不会停下脚步去等任何一个人。较之于这个庞然大物,个体太过微不足道了。 随着人道气运的倾斜,先天拥有根性的个体迅速展露头角。每一个附属世界都冒出了天才妖孽,多是三五个,少的一二个。 这些天才个个聪慧敏捷,天资出众。往往不及弱冠,便将武经修持到极高层次,或是直接从军,在军中一骑绝尘,或是发明创造,在元炁、元符的海洋中闪烁光彩。 先天有根性者对如今的帝国而言,是奢侈的。因此有根性者,都会被纳入人道直接统御之下,为铸天庭作准备。 当然,个人的想法是千奇百怪的。天才人物总是有常人不能及的野心。认得清自我的,在帝国宽鬆的人道体系之下高歌猛进,认不清自我的,也不是没有。 比如有的尚未被太夏宇宙吞併的层面宇宙,孕育出先天根性者,而其野望甚重,暗地里搅动风雨的也有,与官府作对的也有,触犯律法的也有。但他们的结局就很明显了——就算是最古老的凡人时代,一个王朝在鼎盛时期,草莽龙蛇也只有潜隐大泽或者进入体制,要搅风搅雨,要与官府作对,下场没有一个是好的。 何况大夏帝国强盛至斯,哪里有蝇营狗苟搅风搅雨的份? 这些人一併擒拿,倒也不曾诛杀,左右列上榜文,日后安安心心做个天兵即可。 至于前途,没有。 得人道至尊之垂青,自以为开了挂。实际上却不知道那不过是嬴翌的手笔。 动动念头,就能收回人道垂青,开挂?天才?转眼让你湮灭尘埃。 当然,这样的人毕竟是少数。 在一个鼎盛、开明的庞大帝国中,天才人物首选必定是进入体制。不自知的,终归是少数中的少数。 时间流逝,如史塔克这样的,首先在时光里化为尘埃。如李弗瑞这样的,一步步将素质提升起来,寿元增至个体极限,虽然终归免不了回归天地,但多多少少能在这时光里留下一些痕迹,能在这世间留下他们存在过的烙印。 他们成立的商行,他们留下的后代。 有朝一日,他们的后代中,未必不能诞生先天有根性的。但也可能无论是他们的事业,还是他们的血脉,最终沦为平凡。 但他们的大后半生,是精彩的。 在太夏星辰这样的大舞台上,尽情的释放自己,这已经很了不起了。 三千年,就算是前头接后尾,也已过去接近三代。寿元达到极限的,有一千二三百年的日子。 而帝国越来越强大了。 这种强大,是从上到下,从里到外的。 无论是帝国的疆域,还是统御的人口,还是人口的素质,还是道德文化、技艺水平,都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在这一年,也就是华夏4000年到时候,帝国停止了对外扩张的脚步。不是没有继续扩张的力量,而是因为太夏宇宙升格在即,天庭铸就就在眼前。 业已证就金仙、天道之下五行圆满的嬴翌,已经开始着手此事。 而这个过程,大概要持续三到五百年,要等到所有被征服的层面宇宙全部融入太夏宇宙,等到太夏宇宙升格至大千,到时候开闢轮回,建立天庭,水到渠成。 三九章 必然性 一个帝国、一个文明的首脑是天子,天庭之主则是天帝。天子牧民,而天帝牧的是一切。 镇压三千,牧养生灵,署理阴阳,搬运五行。天帝是道的化身,是宇宙根本规则的掌控者,一切生的,非生的,有形的,无形的,无论大小,无论好坏,无论动静,无论生死,高的,矮的,强大的,弱小的,统御诸天,俯瞰万界,混一寰宇,推动道的化生和混沌宇宙的前进。 一个文明,一个国度,如果不能把握人道气运,外表便是再强大,也没有摸到根本的脉络。唯有掌理人道气运者,方能以人代天,在一个文明、一个国度的基础上铸就天庭。 掌理人道,是铸就天庭的关键。譬如大夏帝国,有朝一日成就唯一,镇压诸天三千,可对人道的掌理,仍然不能丢弃。 人道是道的一部分,是五十天数之中,唯一具有主动性的一道。唯有人道,才能令道化生,进而演化无穷。 道的演化,是其存在的本质。若有朝一日道不再演化,便亦是其终结之时。 天庭有其存在的必然性。道本无为,在其演化的过程中,便有失控的可能。而天庭的存在,以主动替代被动,就是为了避免这种可能的发生,保证宇宙在道的演化之下顺理有序。 而天庭终归唯一。 要保证混沌宇宙的顺理有序,便只能存在一个声音。如果有无数天庭,那便不是有序,而是混乱。 你有你的想法,我有我的行为,不能形成大势,而导致无数不可调和的矛盾。 而天庭唯一,亦并非对道形成固定的演化过程。天庭掌理人道,但并不完全乾涉人道这一主动性的道的演变——天庭一旦建立,其主要责任是监察和维护。 署理阴阳、搬运五行,并不与人道直接相关。 如果嬴翌成就唯一天帝,成为道的化身,他会对人道的掌控渐渐放鬆。除了天庭所在的太夏,其他诸多宇宙生灵的演化,便不再干涉。 说来或许有些残酷,人道作为道中唯一具有主动性的一道,或许是道的试验场。 人道的种种不同演化,反馈到道的层面,违背道的根本的,自然毁灭。而可持续发展的,符合道的演化规则的,才是道所青睐的。 可以用‘不逾矩’来概括。 在道的基本框架里,能做到从心所欲不逾矩,能够可持续发展,那才会对道的演化,起到促进作用。 道有框架吗? 有。 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阴阳轮回,相生相剋,这就是道的框架。 无论人道文明怎样发展,是科技也好,炼体也罢,斗气、魔法、真气、修仙,都要在这个框架之内进行。哪一个更具潜力,试一试就知道了。 大夏帝国发展到现在,《武经》已经成为一部根本法门,属于这个文明的根基之一。 最初的武经,浮于表面。无论是真气还是气血,皆是如此。而随着征服的世界越来越多,融入的不同的内在进化体系越来越多,《武经》得以丰富、进化。 《武经》如今只有三大篇章。第一篇是《生命篇章》,这一章的根本,是修持生命力、增强生命本源的法门。无论气血、真气、斗气等等哪一种,都只是其延伸部分。 将生命本源修持增强,随后无论修气血还是修真气,无论修斗气还是其他什么,一切与躯壳相关的,都水到渠成。 第二篇《神魂篇章》,则是修持神魂、纯粹真灵的根本法门。神魂壮大、真灵剔透,无论修行魔法、炼就法术,一切与精神相关的都可水到渠成。 最后一片《技法篇章》,则是对身体和神魂的运用的法门。多是秘术,而少杀法。杀法这种东西,普及并不利于秩序。倒是一些秘术,比如短时间内增强神魂力量的发挥,在研究元符、制造法宝上有极大的帮助。 早期的《武经》也只几篇,后来篇章越来越多,然后又渐渐浓缩,化简为繁,再化繁为简,终至于如今。 帝国的子民,从晓事起,便要修行《生命篇章》。而这个起始,帝国越是发展,便越靠前。早初时候,怎么也得十来岁才能修行。而随着个人素质的提升,一代代开慧的时间就越来越早。便说如今,一些婴儿刚刚生下来,便已开慧,立刻就可以进入修行阶段。 《生命篇章》的修行,初期以温养为主。就算是婴儿,学了也只有好处而没有坏处。当然,中期则有相应的外功为配合,这就需要个体的身体成长达到一定程度,能够承受外功锤炼才可以修持。而到了后期,则又返本归元,又以温养稳固为主了。 《生命篇章》的修行,可以贯穿个体的一生,不需要停止。就算到了寿元尽头的前夕,修持《生命篇章》也是稳固精力的不二法宝。 一个大夏子民,从生来开始修持生命力,最多十年,便可化为本能。除了刚刚被征服的世界的成熟个体因为种种原因修持艰难以外,在成为帝国子民之后诞生的后代,修持起来则多极顺利。 帝国统治时间超过五十年的世界,新生代的子民往往在加冠及笄之时,少有没到10体魄素质的。 相较而言,以成熟个体被征服加入帝国的,往往很难修持。一则是因为潜力固化,二则是因为固有认知,这都是巨大的阻碍。 个体的潜能,在登记入籍之时,就会被检测出来。当然,民部有司并不会把潜能数值公布。只会告诉他们,他们在哪一方面潜能更强。 根据这个规则,帝国的百姓从小便知道自己应该从哪个方面努力。 有的人体魄潜能强,自然以此为重。有的神魂潜能强,自然以修持神魂为重。如果都差不多,那就看自己的选择。 每个人都是有差别的。 不过这都会随着时间而一代代改变。 帝国中心的太夏星辰、太阴星辰的无数子民,就算平均素质,也已经超过17。帝国最初的子民他们的后代,如今新生的婴儿的体魄素质,就已经超过6。 而谁能想象,在四千年前,他们的祖辈,壮年个体的平均素质连1都达不到? 四十章 太阴 无根性个体的潜能极限,无论是体魄还是神魂,都是20,增无可增。就算太夏宇宙升格至大千,提升的也只是先天有根性者孕育的机率。无根性者的潜能不会再有突破。 而且随着个体平均素质的增长,太夏宇宙本界的生育率已随之降低到一个极低微的境地。 如果一对夫妇,他们的体魄素质都已达到太夏宇宙本界的平均水平,也就是17点。那么他们在三百年内,才有可能会孕育一胎。在其生命步入晚年,也就是一千岁之前,最多三胎。 强大的生物生育艰难。 至于修道士,就更不用说了。 修道士要孕育后代,无论父母,都要付出巨大的代价——分割自己一部分生命本源,才能孕育后代。 而对于炼炁境的初修者,分割生命本源是极不可取的。 往往修道士只有在前路无望,没有突破境界的可能的前提下,才会孕育后人。 而若更高层次的修道士,比如天仙。这种等级的强者要孕育后代,就不止分割生命本源这一个限制,还需要天时地利——也就是缘。 没有缘,分割生命本源也没用。 就拿嬴翌这个最独特的个体来说,如果他要孕育后代,必须要得到天机提示。 强大的个体,他生命的本质已经发生改变。若孕育后代,后代一旦降生,无论有没有根性,都会承继前人一部分能力甚至知识。 如果能肆无忌惮的孕育后代,那么很快,这个宇宙便再也没有其他低级生物生存的余地。 而且如嬴翌这样的角色,真能自主掌控孕育后代,他有能力让自己的后人每一个都拥有根性。 神话传说中,一些大神孕育后代,往往是天机有感才会降下后人。而绝不可能自行孕育。 嬴翌知道自己会有后代,但他更知道,机缘未至。在还未破开桎梏炼炁之前,他可以生几十个一百个都不在话下。但那时候嬴翌没有这样的想法,一直以来练精化气,不令妻妾怀孕。 到现在他也没这个想法,当然就算是有,也已经不能强求了。 实际上无根性者,非得要改变潜能极限这个桎梏的命运的话,那就最好投个好胎。 只有天仙这种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个体,孕育的后代,才能继承他们的血脉——而这个血脉,不是所谓的基因,并不存在于躯壳之中,而是在神魂真灵之中。他们能够继承父母的一些能力,天生拥有强大的体魄和神魂,能够从父母哪里继承得到许多知识,先天生而知之。 当然,如果父母没有能耐给他们根性,那么也就局限于此了。 实际上也就是嬴翌这个人道至尊有能耐用人道气运去换根性,其他的天仙是不能的。所以天仙也不能左右自己的后人是否有根性。 不过话又说回来。天仙不能,真仙不能,金仙不能,但更强大的或许能。 嬴翌如今已得五行至理,证的金仙,但对更高层次的仙的本质,仍然不甚了了。 紫禁第二十七重至尊宫,御花园里,嬴翌与众妻妾正在游乐。 便是成了仙,也未必要年长累月的坐关。尤其是嬴翌和他妻妾这种身份。他们坐关与否,并不要紧。有气运加身,修行顺畅,并不需要坐关苦思。 时至今日,嬴翌后宫妻妾还有两千七百之数。这些年来,一些后妃因为种种原因悖逆或者做了其他的事,被嬴翌取回根性,打入轮回。 这是不可避免的。 以千年计,总有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发生。谁也不能杜绝。 而作为人道至尊的后妃,她们就算被抽掉根性,也不会被放出去。 好在轮回之所已经祭炼成功,已成为嬴翌妃子的死亡,如今已名嬴太阴,她将之炼化,已经初步拿捏到了一丝生死轮回的权柄。将一个两个人打入轮回,不在话下。 打入轮回,最终会成为怎样的新个体,嬴翌就不会去管了。 所谓的觉醒记忆,不存在。 轮回不会有这样的漏洞。 每一点真灵的轮回,都是崭新的,不会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就算是天仙,如果被人真正打死,真灵一旦回归天地,也只有洗白一路可走。 说起来嬴翌这么多的后妃,绝大多数都是早期帝国选秀而来。自从选秀终止,后宫增加就不明显了。 如李自然这样的,真的只在少数。加上嬴太阴等,也不过寥寥十余,中途还被打落尘埃三五个。 终归两千余数,嬴翌一人,人说忙不忙的过来。 怎么不能呢? 早先时,嬴翌引导后妃们进入自己的兴趣,钻研元符啊,钻研禁法啊,自是无人寂寞。 后来嬴翌有了大神通,紫禁天宫更见玄妙,每个后妃的宫殿都处于读立的时空之中。他只需要花费一丁点时间,就可以在她们的宫里陪伴很久。 御花园如同仙境。 这片园林广大无边,内藏无尽空间,其中元炁氤氲,霞光澎湃,无数的奇珍异宝在这里生长。 奇花异草、珍禽异兽,早期多是改良而来,如今则多是从各个被征服的世界搜罗来的最珍奇的存在。 御花园宫殿俱无,却多亭台、廊坊。唯有中间的一片,碧草漫漫,偶尔嬴翌会在这里设宴,召集文武同乐。 但更多的时候,还是后妃们游乐之所。 “太夏宇宙升格在即,轮回之宝炼化已至几何?” 梓娘挽着嬴翌的小臂,一旁是嬴太阴。 闻言嬴太阴妩媚一笑:“陛下放心就是,已是差不多了。至多三十年,便能全数炼化。” “如此最好。”嬴翌微微点了点头。 一旁梓娘微笑着,她对此并不在意。嬴翌将轮回之所、太阴殿主这样重要的位子交给嬴太阴,其他的妃子或许有些艳羡,但她不会。 嬴翌是天帝,她就是帝后。这已经足够了。 何况她如今神通法力,已不差于嬴太阴。 说到底,到了她们这个层次,除了要论与嬴翌的亲近程度之外,比拼的就是自身的修为境界。 如此,她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作为帝后,所能得享的气运只在嬴翌之下。修行起来速度之快,只有别人羡慕她的份,她若去羡慕别人,恐怕就该失宠了。 四一章 构架 至华夏纪4000年时,帝国已有仙一百三十九尊。其中天仙一百一十八,真仙二十,金仙其一。 唯一的金仙自然是嬴翌这位帝国主宰人道至尊。 二十尊真仙里,当初自巨眼世界群降伏的七尊天仙仅一尊尚在天仙蹉跎。青玄子老道、白狐和世界树也顺利证就真仙。另外十二尊全在人道至尊的后宫里。 非只真仙以嬴翌后宫为最。天仙亦然。 一百一十八尊天仙,有九十五尊都是后宫妃嫔。 所谓气运所钟,无外如是了。作为人道至尊最亲近的人,后宫妃嫔一个个可以说全都是开挂的存在。 整个帝国,具根性者如今已有数百万,而能在这段时间里成就天仙者仅二十三。后宫妃嫔二千七百人,成就天仙者却有九十五。 然而这并没有绝对的对比。后宫妃嫔,除开有阶位的帝后、贵妃十余人、其他包括先天有根性者在内的两千六百余位所受气运皆一般无二。 然新登仙者只这九十五位。 当初以人道气运换取根性,毕竟有浅薄、深厚之别。具高级人道位格的不计,其他的根性深厚者毕竟修行更顺利,根性浅薄者虽因气运所钟之故,比起大多数先天根性者修行更顺畅,但登仙仍然不易。 嬴翌心里非常清楚,这短短几千年的时间里,能成就一百余位天仙,已经是一种爆发。 譬如那二十三尊新晋天仙,是因为各个被征服的层面宇宙的无数年积累。遇到帝国的机遇,才能在数百万修道士里,脱颖出二十三尊。 等到这一时期一过,日后天仙成就的机率,就会大大降低。一亿有根性者之中,千年内能诞生一尊天仙便是侥天之幸。 当然,随着太夏宇宙的升格,臻至大千之后,先天根性者诞生的机率会大大增长,基数上来了,强者自然就会多起来。 至于嬴翌的后妃,不能拿来作比较。 一百三十九尊仙,已足够铸天庭的基本需求。阴阳两宫、五行五部、八卦八府及天兵殿基本的框架已经可以搭建起来。 实际上天庭的基本框架已经搭建起来了。 太阳宫有三殿,为少阳、纯阳、天兵三殿。五行五部按天干数分十司,每部两司。为甲丙戊庚壬五司及乙丁己辛癸五司。 太阳宫的纯阳殿统御五行五部,天兵殿则统御八卦八府中的乾天府、离火府、震雷府、巽风府。坤地府、泽兑府、坎水府、艮山部则属少阳殿统御。 乾天、离火、震雷、巽风,乃天庭军事力量所属。坤地、泽兑、坎水、艮山则为地方神灵如山神土地城隍河伯水神这一类神灵的直属机构。 太阴宫下则没有这么复杂,仅十殿,大抵是一种情怀,立十殿阎罗,辅助太阴宫主掌理轮回。 当然,十殿阎罗下也有一些部司,但与太阳宫下的府部不能相提并论。 除开太阴、太阳两宫,另外还有元炁殿、中黄殿。 元炁殿的司职与未升格之前不变,旨在钻研奥秘、修整法门、制造法宝。而中黄殿则是一个旨在后勤的部司,其中司职者可称黄巾力士,为太阳、太阴及元炁殿打下手、做侍从、服务。 具体各宫、殿、部、司的尊神已经有了人选,没有铸天庭之前尚未及公布。 当前一百三十九尊天仙,就在这些部司里打转。真正已经编制好的,只有天兵殿和中黄殿。 大夏帝国四百七十万具备根性者,其中元神级的二十万皆在天兵殿、中黄殿。还虚境三千九百余数则为太阳、太阴两宫的预备骨干。 剩下四百五十万,高高低低皆在炼炁境,或尚在元炁殿当学徒,或在各地为官,或在军中作将,或在民间呼风唤雨——不至元神,尚入不得嬴翌法眼。 这四百五十万有根性者,一旦有成就元神者,才会被纳入已经初步炼成的封神榜。 任凭在民间呼风唤雨,一旦成就元神,便要根据嬴翌制定的天条登天,不得逗留人间。 说起来这个天庭,大抵还是太过简陋。 元神级的都不放过。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但若年长日久,等到修道士的层次拔高、数量增多,现在看来的元神便不自由,到日后恐怕连还虚都求不来了。 “暂时以元神为界限。” 嬴翌笑道:“日后根据情况提升标准。毕竟天庭神位有数,便是天兵、黄巾力士也是有数的。而修道士随着时间增长,可谓无数。等到朕铸就天庭,被强制纳入封神榜者或许有不甘者,认为失了自由,但到日后不可得者,又不知是怎样光景。” 若得天庭唯一,修道士们最正统的出路,必定是登天入仙籍。 唯一天庭,掌控混沌宇宙根本法则,浪荡在体制之外的修道士,真真只是散修野道了。绝不可能存在如几千年前的小说话本西游记里写的不伦不类的状况。 正如诸夏民族封建时代以来,任何宗教都要屈从于王权一样。无论什么体系、什么思想的修行者,永远要仰望道的化身——天帝,永远要屈从于制定天条的唯一天庭。 这或许令嚮往逍遥自在的修道士敢到不适,但本质从来没有改变。如果没有天庭,混沌宇宙被各色各样的修道士把持,强者欺压弱者,大者俯瞰小者,任何修道士仍然要在道的基本框架里行事,本质上并无不同。 而有了天庭,则更见秩序。 那种不自由,不是因为真正的不自由。而是因为天庭这个庞然大物压在头顶,是可见的。而道的基本规则,是不可见的。 一个直观,一个不可见,自然令人心生不适。 他们会觉得,皇帝轮流做,今年到我家,为什么你是天帝,而我不是?凭什么天庭压在我头顶,而不是我压在天庭头顶? 是这么一个缘故。 天庭的天条遵循道的基本规则,在混沌宇宙的尺度上来讲,是绝对合理的。 觉得不适应的,实际上是修行不到家的缘故。若能从心所欲而不逾矩,天庭就不是压在头上的阴云。 只有那种违背道的基本规则的修道士,或者有心想要违背的修道士,才会觉得这不合理。 四二章 道庭 一些神话传说也许多虚妄,但其中的某些东西未必不对。 西游记里的天庭就不是天庭,只是一方较为强大的诸侯而已。但那些民间传说、或者西游记、封神榜这些话本中对天庭的某些描述,却也有些道理。 天庭管的是天地,署理阴阳,搬运五行。那种强大的、违背道的基本规则或者对道的另一部分——人道有极大伤害的,就是惩处的目标。天庭的天条,必定是针对强大的修道士个体的,而不会针对普通生灵。 西游记里面有一章,说的是一个国家因为在祭祀天帝的时候打翻了供桌,导致三年不下雨。 但这不能与天条挂鈎——并没说这个国家触犯了天条,而是说触犯了天帝。所以才受到惩罚。这是天帝在人道方面的区置——人道作为道的一部分,也在天帝的掌管之下,然而人道跟其他的道不同,人心善变,由是人道善变。要区置人道,就必须要按照凡间帝王的标准来处理。恩威并重。 触犯了帝王,必须要惩罚。否则就会导致人心离散。人心离散,人道便会离散,这于统治不利。 嬴翌穿越前的那个时空,已经没有了帝王。但有帝王位格的代替者——党派组织——一些事就是看得见的了。 天条针对的是强大的可以改天换地的个体。 看看那些民间传说、话本中关于违背天条的事,受到惩罚的,必定是仙,而不是人。 三圣母下凡触犯天条,刘彦昌没有被怎么样吧?七仙女下凡,牛郎没有被怎么样吧?反而成仙了,虽然每年才能见一回。看看这些与凡人有关的,哪个不是仙被惩罚? 天庭只需要生灵知道祂的存在,需要的是生灵不否认它。嬴翌的天庭,人道体系不会溃散,就是为了能把握人道。如果天庭太曲高和寡,失去了人道的支撑,有朝一日必定倾覆。 铸就天庭之后,嬴翌不需要全盘把握人道,但需要把握人道的主流。主流在手,人道大势便在手,其他的可以不计。 而西游记里的天庭,说起来只是诸侯,便是没能把握住人道大势。反而教佛教、道教把握住了。 所以面对佛道的大佬,那位天帝也只能低头。 人道至尊、寰宇天帝,这才是道的化身。 那枚伟大字元,嬴翌体会的越多,了解的越多,便越为之震撼。他已证道金仙,但看那伟大字元,仍如天书一般,深远奥妙。 许多关于大道的基本常识,都是从其中获取的。 这使得嬴翌在未来的道路上,有了更大的把握,有一个明确的方向,而不至于走偏。 实际上这混沌宇宙无尽虚空当中,某些类似于天庭的势力,便走偏了。 比如眼前这位背后的势力。 嬴翌对这位来客表示淡定。 自从混一巨眼世界群,知晓有所谓的超越者之后,嬴翌就已在静静等待。 看到他,嬴翌就已经隐隐感应到了他所在势力气运的一些变化。 此人背后一缕紫气深入冥冥,但这缕紫气当中,有一种割离感。嬴翌心下顿时了然。 “吾乃道庭仙官今亢,见过大夏之主。” 这位今亢,乃是一尊天仙。面对嬴翌,他表示出了应有的恭敬,但姿态却极高。 恭敬,是因为嬴翌修为远在他之上。高姿态,却是因为他代表着他背后的道庭。 “原来是今亢道友。”嬴翌含笑颔首:“请入座。” 今亢微微稽首,入座,道:“陛下境界高远,令人佩服。更见手段了得,区区数千年,便有如此气象。” “谬讚。”嬴翌摆了摆手:“道友此来,所为者何事?朕与道友及道友背后的道庭,大抵并无关联罢?” 今亢微微一笑:“请陛下听我道来。” 他道:“陛下雄才大略,诚哉不凡。然陛下于这混沌宇宙广大虚空所知者几何?” 嬴翌笑道:“敢问高论。” 今亢道:“混沌宇宙杳无边际,大千小千无穷无尽。而世界有生灭,诞生、灭亡,时刻都在发生。然天下之大,如陛下这等雄才伟略者不可计数,或负文明,或立宗门,或开国度,征伐寰宇,雄心壮志。” 说到这里,他微微一拜:“恕我失言:如大夏这等势力,在虚空之中,不过尔尔,不值一提。” 嬴翌面色不变:“竟是如此?” 今亢大声道:“正是如此。陛下,道庭屹立于混沌宇宙之中,所辖如大夏这等帝国的势力,数以万计。道庭之主修为参天,更是少有敌手。小仙今来此,是为陛下、为大夏之未来计。邀陛下挟大夏加入道庭。” 嬴翌心中暗歎,这一刻,他早有预料。 只是稍稍的确来的早了些。 今亢之言,或许有所夸大。但他背后的道庭,必定势力极强。即便嬴翌看出他气运紫气之中有割裂之象,但其蕴藏的那一缕宏伟浩大的气息,仍令嬴翌心惊。 大夏帝国绝非道庭敌手。 嬴翌露出沉吟皱眉状,道:“此间事大,朕要三思。” 今亢笑道:“合该如此。” 作为道庭的外联人员,他已经经历过不少这样的事。类似大夏帝国这种势力的帝王,一个个都不是等闲之辈,轻易必定不肯服软。 不过他并不担心,道庭的手段,他心中自有信心。 笑道:“如此,还请陛下给小仙安排宿处。” 将今亢安排在紫禁天宫下层某处,嬴翌唤来青玄子,道:“道友,事将至矣。” 今亢的到来,天仙以上的都知道。 青玄子老道微微颔首:“陛下有何计较?” “道友通达人情,明悟红尘。朕欲教道友前往试探一番,打听打听那道庭的跟脚。”嬴翌道:“朕观其气运,宏伟浩瀚,博大不可思议,比起大夏人道要强盛许多。然则那气运之中,隐隐有割裂之感,怕是那道庭走到现在,走的有些偏了。然其强盛毋庸置疑,不可不察。” 青玄子心下了然,笑道:“贫道也会些望气之术,陛下如此一说,贫道正要好生看看。陛下且放心,老道去去就回。” 四三章 心思 今亢被安排在紫禁天宫第七层的一处礼宾殿休息。他的行为并不受到限制——一则今亢是天仙,要限制一尊天仙的窥伺,除非真仙直接出手,如此便显得失礼。 二则既是天仙,他本身也自明礼,不会擅自乱逛、窥探。 便譬如嬴翌,把青玄子派去打探消息,也要通过正面对话来完成,而不会蝇营狗苟用其他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这是基本的规则。 今亢在殿中静坐,心中不断思忖。 这片虚空,他不是第一次履足。道庭也不止他这一尊天仙来过这片虚空。不过前次他来时,大夏帝国之势未显,只在巨眼世界群转悠了片刻,并于巨眼世界群的一些人有过短暂交流。 当初巨眼世界群的状况,还不怎么入得这位道庭仙使的法眼。转悠了一圈,见过几个人,他回去之后,将这里消息上报,果然也未得到多少重视。 对于道庭这样的庞然大物而言,巨眼世界群这种规模的世界群,的确十分渺小。 依着其当时的状况,稍稍动动手指,就能征服。如果是无数年前道庭初起之时,尚且不知是嬴翌先一步还是道庭先一步,但道庭发展到现在已经极为臃肿,而且渐渐少了许多动力,尤其是面对这种入不得法眼的世界群的时候。 其他几个曾经来过这片虚空的使者都放弃了,今亢却觉得蚊子再小也是肉,打算再过来一趟。 这一来,才发现这里已是翻天覆地。 一个名为大夏的文明,已混一巨眼睛世界群,显露出了一定的锋芒。 今亢稍作观察,发现大夏帝国已经发展到了一个临近天花板的阶段——这个天花板,便是升格至类似道庭的存在。 今亢修为虽然不高,仅天仙而已。但背靠道庭,也算是见多识广。无尽的混沌宇宙虚空之中,有无量量文明国度,而绝大多数的文明国度,都如昙花一现,转瞬即逝。 而能如大夏这般,走在正确的道路上的,少之又少。 尤其是报上使者身份,进入大夏,来到紫禁天宫之后,所见所闻,令他暗暗心惊。 别看他在嬴翌面前言语光明,但他心里却很清楚,这个尚未升格的文明帝国,在某些方面,恐怕已经不差于道庭。 他心中有些激动——如果能凭三寸不烂之舌说服大夏这样的潜力股加入道庭,他必定能得到海量善功,甚至被道庭大能青睐,进而一步登天。 “单单这座天宫,就已是绚烂夺目。除了道庭祖庭,我竟未见任何一处能及得上。”今亢暗暗沉吟:“这天宫所涉奥妙,玄之又玄,深之又深。也不知这大夏是哪里来的传承...”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大夏帝国得到了某些传承。 从身处的这座天宫展现的一些奥妙上,可以看出与道庭有着一些很明显的分别,不能说是一个体系。但却又如此完善,不见瑕疵,这就不容易了。 他见过不少其他的文明,每个文明都有其独到之处,但这些文明在发展的过程中,总会因为种种原因,导致其文明隐藏着缺陷。某些方面的技艺或许可入法眼,但某些方面却不堪入目。 但这个大夏帝国,则不然。 好似没有短板。 那勃发的人道气运,生机激烈,昂扬向上的味道溢于言表。 当然,今亢并未把大夏帝国当作威胁——的确,在他看到的,一些东西,甚至不次于道庭的玄妙,但大夏帝国才多大点体量?又有几个强者? 虽未放开神念,但今亢已有感应。与他差不多的天仙,不过二三十尊而已。 在他看来,除了那位大夏之主可能是真仙,这个帝国就没有更多的强者了。 不过今亢并不知道,大夏帝国的天仙有一百多尊,真仙就有二十尊。而那位他认为是真仙的人道至尊,却是金仙。 也不怪他,谁叫那上三层天宫有金仙坐镇、人道镇压,以他天仙级的能耐,却察觉不到上三层的内宫里竟有那么多的天仙。 自然的,那二十尊真仙,也不是他能够感应的。 但今亢觉得,这符合他对大夏帝国的认知——或者说已经超出了。作为天仙,除非被蒙蔽元神,否则这天地之间流淌的许多信息,都是一目了然。 他在进入大夏境内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这个文明帝国只有四千年光景! 这已经非常的不可思议。 多少生灵,无数年盘桓,仍在一颗小小的星球上打转。多少文明,无数年争斗,仍局限于区区小千世界做井底之蛙。 而大夏帝国仅四千年,便有如此气象,能孕育出二三十尊天仙,已经足够令人吃惊。 不过这点体量还不放在今亢或者说道庭的眼中。 他相信,大夏帝国最终一定会如愿加入道庭。不过他也知道,用四千年就将一个文明带到如此地步的天子,定然不会心甘情愿,这皮,还有的扯。 他已经料到,接下来他得到的回复,一定是含混拒绝。不过他不担心。他已经打算邀请大夏帝国的人去道庭一行。 只要去过道庭,见了道庭威势,任凭他雄心壮志,也得俯首称臣。 正思忖间,便有侍从小心翼翼进来:“仙使,青玄子上仙来访。” 今亢念头一转,笑道:“有请。” 便见一灰袍老道漫步进来,略一感应,是天仙。 青玄子将气息压制至天仙,笑眯眯进来,当头一个稽首:“贫道青玄子,概为大夏帝国供奉,见过道友。” 今亢起身还了一礼,笑道:“今亢见过青玄子道友。” 两人落座,有侍从奉上灵茶、灵果。 青玄子笑呵呵的打量着今亢,道:“老道听陛下言有外使来访,心中好奇,得知道友修为高深,贸然来访,祈望见谅。” 今亢笑道:“道友言重,实不敢当。” 青玄子抚须道:“听陛下所言,道友自道庭而来?” 老道士见了今亢,一眼望气,心中已是有数,便开门见山道:“恕老道孤陋寡闻,不知道庭是何光景?” 今亢闻言,红光满面道:“诚如道友所言,我自道庭而来,为道庭使者。” 四四章 邀请 青玄子与今亢一番畅谈,形容欢愉,三日方才作别而去。便一转身,往上三层至尊宫而走。 嬴翌早在天子阁等候。 “道友可有所得?” 嬴翌笑道。 青玄子老道士抚须道:“关于道庭大体状况,那今亢倒也没有隐瞒,稍稍有所收获。” 便道:“据今亢所言,道庭乃混沌宇宙无尽虚空之中数一数二的存在,此言当是有所夸大无疑,但道庭之强悍毋庸置疑。” “那道庭形制可谓散乱,非国家体制,而是宗门联盟。然宗门众多,数以亿计。众多大大小小的宗门共同组成了道庭,公推一尊道主为领袖。” “道庭是宗门联盟,但又隐隐读立于宗门之外。这一点,老道是从今亢另外一些言语中推断出来的——如今亢这类使者,其本身是某个宗门的人物,在道庭挂名,担负在虚空中寻找目标的职责。但找到目标,降伏目标之后,譬如帝国,若为之说服,只在名义上归附道庭,却直属于今亢所属宗门。” 嬴翌闻言,深以为然道:“如此,恐怕那道庭和宗门之间,还有许多龃龉。” “陛下英明。”老道士笑道:“其内部隐隐有所割裂。宗门与道庭这个宗门联盟有龃龉,宗门与宗门之间也有龃龉。且听其所言,那诸多宗门,对凡俗世界并不十分关注。除了招收弟子之时,派遣人手前往凡俗,其他基本理。正如陛下早前所言,那道庭的路子,走偏了。” 青玄子等人在帝国的地位极清贵,尤其作为铸天庭的骨干,许多关于天庭的基本常识和最终目标及所要走的路,嬴翌也时常跟他们谈论。 都知道人道作为道的主动性部分,对天庭的重要性。 不重视人道,天庭这一级的势力必定走不远。最多就是一个诸侯而已,等着那真正有资格成就唯一天庭的势力的讨伐。 青玄子又道:“老道跟他说其凡俗之事,见他颇不以为然。还云道庭从来不管凡间红尘,任凭那凡间的国度互相征伐而置之不理。” 然后道:“今亢此人对天宫的光景赞不绝口,隐隐旁敲侧击,打探帝国底细。” 嬴翌了然:“朕欲打探道庭底细,今亢要打探朕的底细也理所当然。大夏发展至今,一步步走来,未有短板,方方面面皆全面、完善。天宫又是朕与诸位道友合力打造而来,蕴藏神妙,他若不关注,朕反倒要疑惑了。” 便问:“道庭势力庞大,在朕的预料之中。却不知那道庭有几多强者?那道主又是怎样人物?” 青玄子道:“道庭强者几何,老朽不好直言打探。倒是知晓今亢所在宗门有不少强者。” 他道:“至于那道主,今亢推崇备至,直言有摩弄寰宇的伟力,修为不可揣度。” 嬴翌点了点头:“以今亢不过天仙的修为境界,道友也能让他摸不着头脑,何况那道主?他不知也是应该的。想来必定强横无疑。” 青玄子道:“诚哉斯言。他那宗门唤作青云宗,听他所言,如他这般天仙,在青云宗里,也不过一个执事。” “执事...”嬴翌神色微沉:“或有夸大其词之言,但想来差不离。” 在嬴翌看来,这种在外奔走,身负任务的,必定不是真正的高层。而今亢说服大夏加入道庭,直属的便是青云宗,正要向大夏喧示青云宗的强大,而没有理由藏着掖着。 “天仙只作的执事,”青玄子老道神色微肃:“怕只这青云一宗,拥有的力量就超过了老道的想象。” 嬴翌深以为然,不过却道:“无论在什么地方,强者总是少数。而天仙是强者的分水岭。依朕之见,道庭或许强大,但天仙恐怕也当不得萝卜白菜。道庭若有亿万宗门,这青云宗必定是其中极上档次派别。反过来讲,若没有足够的力量,怕也没有资格用道庭的名义,在虚空中收罗文明帝国为己用。那道庭的小门小派,怕是不能的。” 青玄子颔首:“陛下所言极是。” 道:“那依陛下之意,如今该当如何对待?” 帝国升格在即,正是紧要关头。而道庭忽然杀上门来,这就严峻了。如果处理不好,恐怕要坏事。 “不忙。” 嬴翌摆了摆手:“道庭或许强大,但若按照我们所知的情况来猜测,其反应恐怕不会太快。今亢这里先拖着,莫急莫躁。如果一口答应,他反倒不安稳,先拖一拖,看看他怎么说法。” 青玄子道:“陛下英明。” 道庭来使之事,大夏帝国除了天仙级的存在知晓,其他的一丝消息也无。到如今,决定帝国命运的,就是帝国拥有的这些个天仙真仙,而再无天仙以下的存在可以涉足插手的余地。 尤其是面对道庭这样的庞然大物。 当下而言,唯一个拖字决最是好用。嬴翌等着今亢反应,再做具体的应对。而铸天庭的事,仍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不会有任何耽搁。 今亢在礼宾殿住了三年,这一日,才求见嬴翌。 他的耐心,可以说是极好的。当然话又说回来,对于天仙这样的存在,三年毕竟只是转瞬。 嬴翌在天子阁再次见到了今亢。 拜了一拜,今亢入座。先叙了几分旧,互相问候一番,这才来到正题。 今亢道:“陛下雄才伟略,当知世界广大。道庭强盛无边,镇压混沌宇宙,而青云宗更是道庭的重要一员。若大夏归附道庭,道主和掌教高兴之余,必定大加赏赐。” 又道:“陛下千古人杰,修为高深无比。若得入了青云宗,少说也是镇压一方的长老,比在这偏居一隅的大夏帝国岂非更进一步?况乎我青云宗有诸多无上法门,直指大道,于陛下定有用处。” 嬴翌听罢,面无表情,良久不语。 今亢早有预料,却是淡然以对。 一杯茶热了又冷,冷又热,翻来覆去多少回,嬴翌才淡淡开口:“容朕仔细思量。” 今亢毫无意外的拜道:“此间事大,合该如此。只是陛下若一直不作决断,未免拖沓。小仙愿请大夏的道友前往道庭青云宗一行,交流一番,或会更好。” 四五章 见道庭 “走了?” 嬴翌负手而立,目光望穿虚空。 “走了。”青玄子的身影浮现出来:“陛下,以白狐道友的手段,想必不会有差。” 嬴翌点了点头:“白狐道友人情练达,想来无差。只是那道庭毕竟非同等闲...此一去来回少说数千年,未尝不令人担忧。” 青玄子笑道:“陛下负大夏而行,至今也不过四千年。再得这数千年时间,便有了转圜的余地。以白狐道友的能耐,多拖个几千年大抵也是可以的。” 应今亢之邀,嬴翌遣真仙白狐前往道庭一行。 选择白狐,最大的因素便是其保命的能力。白狐有九尾,尝擅幻法,精修万千化身神通,单说保命的手段,整个大夏帝国除了嬴翌,以之为最。 以正常交流论,真仙级的白狐也是拿得出手的——勿使人小觑嘛。 之前青玄子以天仙身份与今亢交流,而白狐作为同等级的真仙,当然可以瞒过今亢,但到了道庭怕是瞒不过。左右光明正大的去还好些。 此一来一往,客随主便,以今亢的脚程,一趟三千年上下。再稍延迟,再拖个几千年也不在话下。 如此一来,便给了嬴翌转圜的余地。 他用四千年,将大夏帝国发展到现在这样的规模,再给他几千年,帝国的气象必定再变。到时候不说能与道庭相提并论,单只一青云宗,当是可以不惧。 白狐此去,旨在摸一摸道庭的根脚,观一观道庭的局势,便于帝国从中牟利或者求存。 此行亦并非白狐一人,还有一个随从,乃是元炁殿中的学徒。暗地里,却如同嬴翌的化身——嬴翌有一缕念头附着在他识海之中。 嬴翌打算‘亲自’看看那道庭的气象。 那边白狐与随从与今亢刚走,这边大夏帝国仍按照计划铸就天庭。太夏宇宙升格已在眼前。 ... 虚空中,一艘乌篷船摇曳者。今亢驾驭此船,白狐坐在船中,随从侯着一旁。 乌篷船是今亢代步的工具,是一宗法宝。速度倒也不慢,那虚空中,一瞬便擦过一方层面宇宙,比那雷霆光芒也不知快了几多倍。 不过虚空广袤,道庭的势力与大夏相距甚远,乌篷船速度虽快,但在虚空尺度上,也不过如此。 “此一去,须得中千时间一千五百年方至。”今亢一边驾驭乌篷船,一边摆了个几子,煮上茶水,与白狐闲聊对饮。 “大夏国地处偏僻,这片虚空实非繁华之所。道庭则不然。前辈只管看着,这一去,所见宇宙愈多,愈繁。” 白狐如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笑道:“我早年于一中千世界修行,得了神通法力,以为天下之大不过如此。正如眼前,果然大夏也不过虚空一隅,不足道哉。” 他悠悠道:“见的越多,便越觉无知。修行越久,才越知大道无边。” 今亢抚掌道:“前辈所言甚是。” 道:“大夏荒僻,而前辈能修成真仙,实是天纵奇才。若得前辈在道庭,此时怕是金仙有望。” 分明惋惜。 白狐哈哈一笑,道:“修行哪里不是修行?到了你我这一步,天地元炁已非限制。而大道渊深,哪里都一样。” 今亢闻言神色一滞,连忙转道:“前辈至理名言。如前辈这样境界的高人,在我青云宗也是长老一级,非同小可。” “哦?”白狐笑道:“贵宗果然是个大宗。” 说起青云宗,今亢便言不绝口,道:“道庭亿万宗门,青云宗乃其中拔尖的存在。我宗掌教青云道君在道庭也是说一不二的大能。此去青云宗,定教前辈大开眼界。” 白狐笑道:“如此真是令人向望。” 便道:“却不知贵宗道君是何等境界?” 今亢道:“小仙不过区区一执事,自入宗门以来,只在一次青云法会上遥遥见过道君一面,哪里知道道君那等人物的境界?” 顿了顿,道:“怎么也当是得了太乙道果的金仙。” “太乙金仙...”白狐暗暗震惊,道:“果然天高地远,令人敬畏。” 一路过来,中千世界过了一千五百年时光,终于进入道庭势力范围。果然如今亢所言,越是接近道庭的势力范围,所见层面宇宙大小世界便越多,越密集。 只是可惜,许多世界人道光辉暗淡,分明没有什么油水。比起大夏,可谓天壤之别。 也无怪乎今亢看准了大夏,若大夏与路边这些世界一般无二,怕是还入不得道庭的眼帘,不值一提了。 “前辈,你看。” 白狐早已怔滞。 只见那遥远虚空的‘最高处’,分明一座道宫,大不知几何,高不知几许。霞光氤氲,异彩缤纷,道道仙光垂天地,片片云烟覆寰宇。 好大一座道宫,镇压虚空,威凌宇宙,令人望而生畏。 在那道宫之下,无穷无尽的层面宇宙好像点点星光,形成一条庞大的天河、天海,托负着道宫在虚空中沉浮。 震人心扉的人道光辉显化种种奇妙,或巨龙,或神凤,或宝鼎,或大印,或黎民耕作之象,或万军对阵之景,此间种种在天海之中此起彼伏。 而在道宫之下,天海之上,鳞次栉比还有许许多多的道场仙宫,大大小小,数以亿计。 如众星捧月,环绕拥趸。 良久,白狐才回过神来,赞道:“前所未见,前所未见!” 今亢一脸昂然:“前辈请看,那座青云浩荡,伟岸仅次于少数道场仙宫的洞天便是我青云宗的门户!” 果然,在道宫之下,第一序列之中,有一座青云涤荡的洞天。正如今亢所言,只再少数仙宫道场之下,能入前十之列。 白狐心中震动。 那道宫且不论,单说道宫下,天海中,许许多多的道场仙宫,能比己大千宇宙者,便以十万计。 相较而言,尚未升格至大千的太夏宇宙,放到这里,是如此的不起眼。 他沉吟:“道庭强盛,已见一斑。帝国万万不能与之相提并论。且边走边看,徐徐图之。” 笑道:“我已迫不及待。” 今亢道:“前辈莫急,再有了百余年,方能至青云洞天。” 四六章 铸天庭 见了道宫伟岸,白狐亦不免心襟动摇。 便是大夏帝国前景再妙,但也只是未来。而道宫的强盛,却是现在。亏得白狐早被绑上大夏帝国的战船,又与嬴翌相交数千年,否则说不得心思反复也是正常。 左右上了人道榜,心思反复之患可以不计。 既不能反复,自然要为大夏竭力思虑。一条船上,若船翻了,谁也得不到好处。 “亏得还能拖延,否则事败矣。” 白狐暗忖:“说不得此番一去,须得用些手段,拖延几千年不算少,几万年不算多。陛下雄才伟略,四千年便有如今气象,若再多个几万年,这道庭未必不能抗衡。” 他定下心思,与今亢一头扎入了道庭的天海之中。 ... 所谓夏虫不可语冰,时间这种东西对不同层次的生灵而言,概念大不相同。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杂草一年就有一生灭,小千芸芸众生一辈子也不过几十年。 而对于仙来说,时间竟可以不计。 今亢的到来,白狐的离去,看起来并未对大夏帝国造成任何影响。大夏帝国仍然按照嬴翌的思路,一刻不停的前进着。 到华夏纪4099年之时,太夏宇宙吞并百万层面宇宙,正式升格,终成为大千宇宙。 这一方新的大千宇宙,主体仅三大星辰。太阳、太阴和太夏。三颗星辰融合了百万层面宇宙的绝大多数的物质,变得庞然硕大之极。 譬如太夏星辰,便有十亿光年之巨。 而在这三颗庞大星辰的天罡大气外围,还有数之不尽的伴生位面。 伴生位面也是三大星辰的一部分,并非游离在外。而星空虽然广袤,却竟最多与一些小千世界相提并论。 大千宇宙在体积上未必比小千宇宙更大,但在质量和层级上,小千宇宙不过尘埃而已。 层面宇宙的融入不会停止,太夏宇宙虽然升格至大千,但在大千宇宙之中,仍然是个弟弟,还需要继续成长。 有朝一日,长不可长了,或许才是停下人道诸天星斗大阵的时候。 太夏宇宙吞并其他层面宇宙,是循序渐进的,是有多方面的考虑的。每个被吞并的宇宙,往往是提升过元炁活跃度并且持续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其中的人口的素质达标的宇宙。 如果人口素质不达标,贸然融入大千宇宙,导致的后果只有一个,那就是因不能适应大千宇宙的环境而大量死亡。 每融入一个宇宙,太夏宇宙便增长一分。三大星辰便增大一分。而太夏星辰和太阴星辰的治区,从很早以前开始,就划分完毕。 就是以八卦方位划分的界域。 以帝丘为太极八卦核心之阳,以太阴星上的月桂城为太极八卦核心之阴,两大星辰对应划分出六十四域。 当前每一域,都有方圆三千万光年之巨。 无数的子民生活在这里,推进大夏人道文明光辉璀璨。 这个庞大的国度,愈发的鼎盛。 太夏宇宙升格之后,嬴翌并未立刻着手铸天庭。 在4100年,嬴翌与嬴太阴共同主持开辟轮回。这一重大事件,一直持续了三百年,到4400年的时候,轮回才开辟圆满。 虽然轮回之宝早已祭炼成功,被嬴太阴炼化,但开辟轮回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需要考虑的东西更多,需要调整的细微处,也多不胜数。 轮回之所开辟之后,被命名为幽冥,附着于太夏宇宙,处于这方大千宇宙的另一个层面,覆盖大夏帝国人道气运辐射的任何一个区域。 建立太阴宫、阎罗十殿等相应的执司,三百年方止。 轮回建立起来,嬴翌便解除了大夏人道之中的真灵数截留规则。至此,真灵数及相应的真灵反馈功能,被抛弃尘埃。 大夏帝国发展到现在,已经不再需要它。 任何生灵死亡之后,真灵回归天地,根据轮回权柄的指引,入幽冥,经过洗练之后,再入轮回。宇宙撒播真灵的权柄,在大夏帝国的人道范围之内,尽数赋予幽冥,为太阴宫太阴宫主把控一部分,另一部分在嬴翌手中。 幽冥既立,大夏帝国的人道立刻趋于圆满之势。如此,无论生死,无论枯荣,一切生者,具有主动性的部分,归流人道。 铸天庭,已在眼前。 “少阳殿主一去已有四百年。” 嬴翌端坐云端,谓众仙道:“朕算来,帝国与道庭交锋,当有七千年转圜。今轮回已立,铸天庭迫在眉睫,众仙可有话说?” 白狐虽去道庭,但早有职司,为八卦八府之坤地、艮山、坎水、泽兑诸府之长、太阳宫少阳殿之主,主天庭一应山神、河伯、土地、城隍、水神等属类皆归其管。 “陛下。”青玄子老道拜道:“既有七千年,早铸天庭最好。” “吾等附议。” 余者众仙齐齐拜道。 嬴翌颔首:“善。” 他目露神光,从帝后郑梓娘、帝妃嬴太阴、青玄子老道、永恒道人、湮灭道人、龙道人等众仙身上一一看过去,良久,拂袖自天外招来一卷榜文。 榜文徐徐展开,首先露出五个道文——天道封神榜。 随后又招来人道福禄榜。 他双手一合,将人道福禄榜在天道封神榜交叠而过,便见人道福禄榜上少了许多名姓,而本是一片空白的天道封神榜上,则多了许多熠熠生辉的尊位! 众仙家顿时有感,齐齐露出笑容。 嬴翌把手一投,人道福禄榜复归原处,而将天道封神榜悬于凌霄殿之前。封神榜霞光氤氲,顿时大放光彩。 嬴翌站起身来,周身神光大放,喝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朕统御人道,以人道得天道,今立天庭,循道之道、人之法,愿寰宇宁靖,众生平安,得享无量量永恒,无量量秩序!” 无穷无尽的道妙自冥冥中来,如万流归宗,合于嬴翌之身。青天巍巍,大道渺渺,尽在一人耳! 天地齐动,万灵欢呼:“天庭,天庭!天帝,天帝!无量寿、无量法、无量力、无量道!至大至强、至尊至圣!天帝万圣!” 四七章 唯一 太夏天庭既立,天庭镇压之下的一切都仿佛刷新了一次,灵动的更灵动,稳固的更稳固,更见秩序井然。 大夏人道辐射范围之内,一切天地权柄,皆归流于天帝一身。阴阳轮转,五行生克,宇空宙光,皆操诸于一人之手。 这便是天庭,这便是天帝。 有朝一日,嬴翌混一混沌宇宙,天庭成就唯一,这太夏二字方能隐没。天庭便非太夏之天庭,而是混沌宇宙之天庭。 这一方天庭,唯嬴翌为帝。帝,本该就是唯一。人间的天子,在其疆域之内是独一无二的,天庭的天帝在天庭镇压的范畴之内,也当是独一无二的。 如那一些神话话本中,这个帝,那个帝,一个天庭,称帝的就有十个八个,那算什么天庭? 窝窝囊囊模样,那天帝不做也罢。 权柄被人分走,天帝哪里又算是天帝?号称镇压宇宙,实际上佛道大佬在头顶拉屎,怎一个可怜了得? 一个山精野怪,也敢喊出‘皇帝轮流做,今年到我家’的不惭狂言,可见其权威衰弱到了什么境地。 而太夏天庭则不然,天帝独一。一应尊神权柄,皆由天帝赐予。而本质上,这些权柄仍然把握在嬴翌手中。 嬴太阴如此,太阳宫、五行部、八卦府、天兵殿,皆是如此。 上了天道封神榜,得了天帝符印,方能驾驭权柄,得正神之位。 天道人道,皆在掌中,天帝镇压寰宇,为道化身,威严无尽,伟力无穷。这才是金口玉言,九鼎至尊。 天帝若不能掌握权柄,就如神话话本中的一样,一尊帝位,被分作数份。人道权柄被北极紫微分走,轮回权柄被后土大帝分走,战争权柄被南极长生分走...到头来手里空空,实际上什么都没有,只一个傀儡被挂在那儿,动弹不得。 看那神话传说,一个天庭,各种部门交错,便是心有七窍,也理不清、道不明。实则便是各方势力争夺天帝权柄,把手伸到其他正神执司的范畴内的缘故。 这个能赐福禄,那个也能赐。这个能掌兵除魔,那个也能降妖伏鬼。搞的权柄交错,天地不明,以至于妖魔丛生,难以镇压。于是使得天庭威严扫地,天帝哀哀傀儡。 如那等天帝,真个昏庸? 又非是凡人,何见昏庸二字?修行到家,神魂透彻,怎能见一个昏庸二字? 若得昏庸了,早走火入魔而亡了。 凡人讲究分权,借口害怕掌权者昏庸,而至于国将不国。的确,凡人帝王有昏庸之时,毕竟肉体凡胎所限。但本质上,不过是为了分润权柄,得享利益。 为何你帝王能高高在上,我就不能高高在上?就是这个道理。 而天帝如何会昏庸?天帝为道之化身,天帝昏庸,那只有一个缘故,那就是道将崩溃,宇宙将寂灭。 作为道之化身,天帝与道合一,其心思一目了然,那就是令道永恒,让宇宙无量量不朽。 对于宇宙而言,这就是最大的利益。 若再进一步,便是令道超脱,令宇宙超脱,以便于天帝自己真正超脱一切。 而这,也是道的最大利益。 天帝不会昏庸,其一言一行,皆是沿着道最大利益的前路前进。一旦权柄不全,天帝不能做主,这宇宙的前路,就混沌了。 而若天帝所行所为,与道不合,那就是亲手把自己掀翻下去。劫数自然而来。 嬴翌铸就天庭,一应封神榜上有名姓者,早得正神尊位,自封神榜降下尊神符印,如是名正言顺。 而后各司其职,署理阴阳,调和五行。便令的这大夏疆域之内,一瞬间大有变化。 以天道权柄把握自然,无论风雷水火,山川大河,日月星辰,宇空宙光,一切的一切,都变得渐渐不同。 人道之下,某处因五行失调,而至于灾祸丛生,便是天道与人道的交汇。灾祸丛生,合该人道去平复,而五行失调,合该诸神来掌理。 某个小千世界是否该顺其自然毁灭,毁灭之后于人道有何关碍,这关碍于道有益还是有害。 天道的运转,有时候会与人道相悖。 一个世界的毁灭,或许于道有益,而于人道无益,而此时,于天庭而言,便要择道而行之。 有时候,世界的毁灭、灾祸的发生,于道有益,而于人道亦有益,自不必多言。 嬴翌为天帝,权柄在手,天庭镇压之下的一切,都在心中。小到细微至一个基本粒子的运转,大到世界的毁灭创生,都于一言而决。 当然,于天帝而言,就如同道,无处不在,而又不显于行迹。天帝自然不会亲手去处理这些事,否则那些正神有什么用处? 天帝最大的职责,便是镇压天庭。 除非天庭镇压之下,阴阳失和、五行失调,有倾覆之危,而诸神无能为力之时,方是天帝出手之际。 天庭既立,许多事都要随之应变。 大夏人道体系与天庭天道体系平行,互不干扰。于是将已炼至三十三重的紫禁天宫一分为二,下十二重为大夏人道体系所在,上二十一重为太夏天庭天道体系所在。 天庭各宫、殿、部、府各司其职,于人道之外,于各边缘世界要冲之所设天兵驻地。于各界、各域山川、河流、湖泊、海洋、天空、村落、城镇赦封山神、土地、城隍、河伯、水神等一应正神。 这个庞大的天道体系迅速运转起来,短短时间之内,便已井然有序。 而时间,亦如逝水。 天道界太皇天元始宫,便是天帝居所,道之所在。 自立天庭以来,嬴翌便坐镇于此,一则借天帝权柄修行自身,二则署理阴阳调和五行,观天执道执天之行。 许多年来,少有离开的时候。最多便偶尔分出化身,与后宫诸后妃下凡间游览。 嬴翌从未冷落过任何一位后妃,他化身千千,每一位后妃身旁,便一直陪伴。 这一家子,除了尚无后代,一切都是圆满的。 或又偶尔与诸正神论道、开法会、庆典。颇有道之无为之象。 然则毕竟有触犯天条的神灵、修道士。触犯天条的神灵,也勿须嬴翌动念,只按天庭规则走,收回天帝符印、消除神灵权柄,或降职发配,或关押悔过,或打入轮回。 至于修道士,入元神者,皆在榜上,按律处置即可。而未入元神者,在人间搅动风雨的,自也有大夏帝国处置。 四八章 红尘 嬴翌为道之化身,既是天道之主,也是人道之主。大夏帝国并未因嬴翌久不出太皇天而腐朽。 人道福禄榜的存在,永远是大夏帝国健康发展的保障。 就如当初的人道榜,虽然人人道福禄榜已经去掉了真灵反馈这一功能,但一个新的妙处,随着天庭的建立,体现出来。 于人道功绩达到要求者,寿元耗尽之后,可入封神榜,成为一尊神灵。 这是先天没有根性者最好的路。 至于帝国每三年降下的十个根性名额,太少太少。 如今福禄榜上功绩卓著者可封神,那是比什么真灵反馈也要诱人的饵。 在天帝嬴翌的心中,少阳殿之下的神灵,应该全部由人道政务功绩卓著的人来担任。 山神土地、河伯水神、风雨雷神,这些都与人道相关联。 而有根性的修道士,则更多是其他部司。 天兵殿也当有很大一部分,是从人道福禄榜升上来的军中悍将、战士。 天庭的框架搭建起来,但要说完善完美,那还差得远。实际上还缺少许多地方神灵。 暂时而言,少阳殿之下的地方神灵,只任命到域一级。三千万光年的广袤土地上,仅仅只有几尊神灵。 可见缺口之大。 至少十万年之内,天庭对地方神灵的需求,供不应求。 至于十万年之后,大夏帝国总是要扩张的。天庭总是要扩张的。除非有朝一日天庭成就唯一,神灵尊位饱满,否则神位总会有缺口。 只有天庭之中的大神,才会有定数。 天庭唯一之后,又该怎么办,那是无数年之后的事了。顺应道的发展,那时候自然有那时候的处置。 华夏纪5000年,元始纪6年,太夏天庭完全步入正轨。 天庭建立于华夏纪4400年,自这一刻开始,天庭有了崭新的纪元。称‘元始纪元’。 天庭建立之后,紫禁天宫的上层天道界,被天帝移动至冥冥中的层面。自此,天道界二十一重天,便以元始纪元纪年。 太夏宇宙升格至大千世界之后,时间的流淌,在天帝的署理之下,定格于中千世界的层次,而天道界则顺其自然,时间按大千宇宙而来。 便有百倍差距。 太夏宇宙华夏纪元六百年时光,天道界是元始纪元六年。 正逢太夏天庭建立的整百年之时、天帝诞辰之际,整个大夏帝国举行盛大无边的庆典活动。 这一天,嬴翌化身无数,陪伴后妃下界游览。 天帝诞辰,是嬴翌成为天帝的时候,不是他出生的时候。所以天帝的诞辰,必定跟天庭建立的时间一致。 作为一手将一个渺小的国度带到如今这样强盛境地的天子、作为铸就天庭,镇压寰宇的天帝,嬴翌在百姓心目中的地位,可想而知。 六百年后如今的太夏星辰,更见广大。大夏帝国军队的脚步,从来未曾停止过。六百年内,被大夏攻略、纳入治下、被太夏宇宙吞并的层面宇宙,数不胜数。 底蕴越深厚,消化能力就越强。 这六百年,比的上之前的三千年。 太夏宇宙更见雄浑,太夏星辰更见广大。已臻至二十亿光年之巨。 加上体积不次于太夏星辰的太阴星,这两颗庞大星辰上、还有三大星辰附属的一些本源稳固的位面世界里,不可计数的百姓一起庆贺天帝诞辰、天庭铸立的辉煌,那种盛大,几乎是不可想象的。 嬴翌的一尊化身,与帝后梓娘偕手,漫步行走在喜气洋洋的帝丘。这座庞大的城市,已经变得有些不认识了。 “天上一天,地上沧海桑田啊。”嬴翌化作一位面容和蔼的中年,梓娘则如一小门小户的妇女,她挽着嬴翌的手臂,也在微微感叹。 帝丘愈是大了。 作为最初大夏帝国的政治中心,这个地方随着大夏帝国的强盛,而变得越来越庞大。 如今这一座城市,就有十亿里方圆。 外表看来,帝丘各区全以庄园为主,似乎与几千年前一样。但实际上则不然。 一处处庄园涉及到的元符、禁法甚至阵法的奥妙,深刻了不知几个层次。与自然之间的和谐,几已近乎完美。 而这只是表象。 一座座庄园,实则不过是外在的门户而已。在庄园的背后,竟是一个个大大小小的位面! 这座城市哪里是庄园的城市?分明是位面的城市。 大夏帝国的元炁文明发展到现在,已经有了捕捉位面世界的能力。强大的法宝级的器物可以将比普通星球的体量还要庞大的位面世界捕捉、摄拿,然后作为一种商品,摆在货架上出售。 如果在店铺里看到明镜柜子里的一粒粒弹珠,看看它的颜色,如果是乳白色的,那定然是被捕捉的位面世界,如果是土黄色的,那必定是星球。 想当初,为了祭炼紫禁天宫,嬴翌有时候都会亲自出手去摄拿黑洞,而现在,只需要一艘星空元器,三五几个人,带着针对性的法宝器物,就能在那些层面宇宙的星空中捕捉星辰、黑洞。 摘星拿月,也无外如是了。 这样的技艺,源头就是元炁殿。 元炁殿的主体虽然已经被从人道体系中剥离出来,但大夏帝国仍然保留了一个元炁殿,而且天庭的元炁殿一旦研发出一些技艺,只要是于人道合适的,也会交给人道体系处置。 看一个文明是否强大,譬如捕捉位面、摄拿星辰,这只是一部分。人文的,文化的,是另一部分。 这许多年来,源自于诸夏的人文绽放。如果说早前只是一朵,现在则是色彩缤纷的花园。 种种脍炙人口的诗词文章、种种更深入人道本质的先进思想、种种更健康的娱乐方式... 凡此种种,人文素质可见一斑。 人文鼎盛,技艺高超,街道都是仙境,广场如同宫宇。许多‘嬴翌’陪伴着后妃,在这颗星辰上许多地方走过,微笑的看着,感受那种有序的、繁华的、有深度、有广度的红尘万丈,心中不免舒畅。 对于仙来说,修行是主要的。对于天庭的尊神而言,署理阴阳、搬运五行,还要在修行之上。 但如果有时间,在红尘中走一遭,未尝不是一件乐事。 四九章 七千年转圜 道有阴阳,其主动性的和被动性的,亦在其中。 人道作为道的一部分,属其阳面的主动性部分,人道之于道,很关键,但不能说道的主动性部分就比被动性的部分强。 这寰宇之间,道演五十之数。人道居其一,余者居四九。 众生以集体演化人道,而修行者,作为个体,修行演化的是四九之数的天道。 众生演一,而一演四九。 合为五十之数。 人道之强,在于众生,在于凝聚。而修行者则不然。每一个修行者,其道都是不同的。 人道因众生而来,众生越是庞大、越是凝聚、越是强悍,人道便越强大。如果混沌宇宙的生灵可以统一,人道之强,便可代替整个混沌宇宙的天道。 然而天演四九,余一任人道自演。人道若强盛了,便也要留下余地。这就是为什么天庭会存在的原因。 嬴翌完全可以不立天庭,而以大夏帝国的位格征服混沌宇宙,把整个混沌宇宙炼成一个国度,但如斯一来,道的主动性便完全取代被动性,成为绝对,失去继续演化的可能。 唯有相对的、不绝对的、有可能的、阴阳流转,不专独其一,方是无量循环的道理。 所以天庭要立,而大夏帝国发展到某个层次,脚步会停下来。天庭可以唯一,但大夏帝国不能唯一。 人道要留下一线余地,方能给天地留下一线余地。而有天庭在上,自也不至于失去控制。 人道是道的一部分,由是才可以人道代天道,才有建立天庭的契机。但天庭的建立,却又非只人道了。 所以天帝才是道的化身,而不是人道的化身。凡间的帝王,才是人道的化身。 对于嬴翌而言,作为天帝,看顾人道只是其一,把握人道主流也只是其一。借诸道归流之势,修持己身,将自己的道行境界,推进至不可揣测的境地。 毕竟嬴翌还只是太夏天庭的天帝,而不是唯一天庭的天帝。如果是唯一天庭的天帝,生来便是道的化身,而不需要修持。 他要与其他同等级的势力争流,就必须要让自己足够强大。而大夏人道不足以令他无敌。 人道不足恃,那便修己身。 人道有限制,这限制在大夏帝国。然而这混沌宇宙无尽虚空之中,多少庞大的势力,其人道之力都比大夏强的多。 实则如今,元始纪元6年这个关头,大夏人道的伟力极限,已经与嬴翌自身修持的神通法力持平,也就在金仙境界。 到了这个层次,人道要更进一步,拥有堪比太乙道果的修行者的伟力,那就不是随随便便能够办到的。 这种层次,越是往后,每一个层次之间的跨度越大。嬴翌用四五千年的时间将大夏人道推进到堪比金仙的层次,但再花十倍时间,按照同样的扩张速度,也未必能将大夏人道推进至堪比太乙的层次。 反倒是自己修行,借助诸道归流之便,更易晋升太乙。 “还有六千年出头,”嬴翌盘膝坐在道道霞光之中,暗暗斟酌:“以我如今的修行速度,最多两千年便可得太乙道果,余四千余年,若能更进一步,对道庭的把握就大了。” 他心中念头转动,许多关于道庭的信息流转组合。 他的一缕念头附着于白狐的随从身上,跟随白狐前往道庭,而今尚未至。至道庭,需一千五百年。 不过沿途与今亢闲聊、试探,倒是得到一些笼统的消息。 大抵以今亢之青云宗而论,其青云掌教应当是一尊太乙果位的金仙。如此再论道主,想必最多超出青云掌教一个层次,也就是道尽圆满,真正成为混沌宇宙一流人物的大罗金仙。 要抗衡道庭,嬴翌这尊太夏天帝,必须要有大罗金仙的境界不可。 如若不然,只那道主一出手,嬴翌便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大罗,超脱一切时空过去未来永恒自在者,智慧圆满者、力尽圆满者、道尽圆满者。这样的强者,已不可以常理论。 嬴翌微微闭目,冥冥之中,一枚伟大字符在元神里沉浮。 “若非有你,我哪来七千年转圜。” 就是这伟大字符,是嬴翌一切的开端,是嬴翌能顺利走到现在的最终底牌。更是能获得七千年转圜余地的最大功臣。 那道主若是大罗金仙,这寰宇之间,除同等级的圆满者可以遮蔽其目光之外,还有谁还有什么事能瞒得住大罗? 以大夏帝国、太夏天庭这样,具备超强潜力的势力,一旦被其察觉,顷刻之间说不得就有几尊太乙金仙过来,反掌覆之。 嬴翌以前层次太低,不甚明了。如今方才知晓,正是有了伟大字符为其屏蔽天机,方才有这安稳。 但也只有七千年。 “不过七千年,足矣。若七千年时限一过,仍无能为,大抵也是我自取灭亡,谁也怪不得。” “七千年,证大罗永恒,得圆满之数,我如何不能?” 嬴翌元神环抱着伟大字符,心中激荡万千。 ... 修行、修行。上至嬴翌,下至各宫、殿、部、府正神,无一不是如此。只分出化身处理神职要务,一应以修行为主。 至于天帝后妃,更是如此。 每一位后妃身边,都有嬴翌的一尊化身,陪伴其修行,为其讲解道理。 而每一百年,嬴翌又会在太皇天开天帝法会,为诸神讲道。 每三百年,元炁殿便会拿出更强大、更完善的修行之法,天庭正神、地方神灵、天兵天将,修行随之拔高。连那凡间的修道士,修行的法门,也随之进阶。 更强大的法宝、更强大的阵法,如繁花盛开,随着时间绽放出光彩。 及至于华夏纪7000年,元始纪26年,太夏天庭及所属人道已强悍了不知多少倍。 凡间两千年,天庭二十年,整个太夏天庭镇压的界域之内,修道士的数量已暴增至一亿之数。 其中炼炁境的修道士占大部分,约有九千万上下。元神以上的修道士,占了一千万之数。 亦即为天道封神榜上榜之数,有千万。 这千万榜上有名者,六百万为天兵殿之属,三百万为地方神灵之属,最后一百万大部分是中黄殿黄巾力士、元炁殿后勤之属。 已近圆满构架的天庭中枢,有正神三千六百五十五位。其中天仙一千二百余位,真仙一百余位,金仙三位。 五十章 法会 这三位金仙,一为太阳宫主、东君青玄子,二为纯阳殿主、五行五部之甲木部正神、青君甲生道人,三为天兵殿殿主、天庭兵马大元帅、佑圣真君王轶胜。 这三位金仙,皆非寻常之辈。太阳宫主青玄子在大夏帝国跨层面战略之初便以一界开道祖师的身份加入大夏帝国,其智慧高深,道行如海,一直以来都深不可测。 纯阳殿主、五行甲木部正神青君甲生,其本体乃一株天地孕育的世界树,本源雄厚,又自无为,不显山不露水,但修为不知不觉已远迈众神。 至于天兵殿主、兵马大元帅、佑圣真君王轶胜,则是机缘难挡。王轶胜在天帝于人间初起势之时,便伴随左右,劳苦功高。后来寿元将近之前与不少天帝老臣一道,被赐予根性,其福缘广大,得赐根性极其深厚,竟至于后来者居上,早早修成天仙,成为天兵殿之主,如今更是成就金仙,令人侧目不已。 太夏天庭除了这三尊金仙,另有太阴宫主地君嬴太阴、帝后天母郑梓娘、帝妃自然君李自然和帝妃玄阴君李香君四尊金仙。 短短两千年、元始纪二十年,太夏天庭的力量便暴增了几何倍数。这还不算已经成就太乙道果的天帝! 其根本原因,在于嬴翌这尊天帝在气运方面的倾斜和对道的把控。 天帝修行,一应道妙从不遮掩,散布于天庭之中,休说这些正神,便是天庭里随便一尊黄巾力士,也所获颇多。 而每百年的天帝法会,更是将这些收获一一消化。 后妃更不必说,耳提面命之下,气运敦促之下,若不能成就几尊金仙,嬴翌恐怕就该以头抢地了。 当然,能成就金仙者,不独乎气运倾斜之故。本身根性若不够深厚,也是枉然。 天帝两千七百后妃,每一个都得到他耳提面命的修行,但也只帝后等四尊金仙。 天庭上下两宫三殿五部十司八卦八府,加上元炁殿、中黄殿,位高者比比皆是,然成就金仙者也只青玄子三位。 一应资源、气运、法门、福地具足,却只得这几人。修行之难,可见一斑。 倒是这些年来,一些新人修行极快。那千余尊天仙之中,有近百位都是近两千年出生的新生代,却能在两千年内成就天仙,可见根性深厚,是接下来天庭培养的重点。 天庭也是要换代的。 不能某位尊神在神位上一座就是永远。那不可能。 与神位契合、功绩达到标准并且修为境界也要达到标准的,才能胜任某一尊位。 天庭建立之初,只能矮个子里拔高个子,先将就着。 等到繁荣起来,天才人物升上来了,该让位的自然让位。 至于让位之后的安置,天帝早有区处——正如大夏帝国当初一样,换届之后的前代人物,多是入了神武殿、元炁殿的,作为供奉行事,仍为帝国的发展贡献余热。 天庭也一样。 退位的尊神,要么入元炁殿,精修、精研。要么入奉仙殿,成为供奉。不能脱离封神榜。 奉仙殿于是应运而生。 不过暂时而言,天庭的主要正神尚未到换代的时候。新生代的修为境界虽然赶上来了,但还未超越,而功绩也还未达到标准。 元始纪元26年,天帝再度召开天帝法会。 一时间,上到天庭正神,下到域级地方神灵,无数神仙从各处赶至天庭,入太皇天天帝法坛听道。 听天帝讲道,也是要资格的。 不是地位上的资格,而是修为境界的资格。 没有还虚境的境界,便是来了,也是听天书,云里雾里。听不明白不说,还会对元神造成巨大的压力,反倒有害自身。 所以大多数的地方神灵,是没有这个资格的。 尤其这两千年来从人道福禄榜升上来,被赦封为地方神灵的,大多都无法听道。 他们都是没有根性的,而以人道功绩证明自己,通过天帝为他们打开的一条方便通道成为神灵。虽然有了天帝符印加身,不但可以操控神职范围内的一切,还有了修行的可能,但修行速度极慢。 很多基层地方神灵,也就与炼炁境的修道士相比。 第一次天帝法会之时,听道的不过数千人。到现在,地二十一届天帝法会的听道人数,已经暴涨到十余万。 也就是说,如今太夏天庭所属,还虚境的存在,有十多万了。 天帝法会召开的前一天,所有的神灵仙家都已经到了。太皇天广大无边,而天帝法坛之处,云海霞光蒸蔚,在那云海瑞气之中,高高低低大大小小,无数的蒲团、尊座。 法会尚未召开,神灵们三三两两,认识的、不认识的,在一起闲聊。说说这一百年来的变化,关于自己,关于天庭。 及至于法会召开的当天,本是和煦云霞处,忽然昊阳凌空。 众神顿时噤声,齐呼:天帝万圣。 便见昊阳中一尊无量威严、无量神圣的天帝缓步走来,落在高如山岳的法坛上,缓缓坐下。 “众神入座罢。” 一仙童起击子敲钟,洪钟大吕九响,天帝开始讲法说道。 而那霞光深处、云氤内里,影影绰绰一些曼妙仙影,亦在听道,分明天帝后妃无疑。 天帝讲道,万道齐鸣,这一片世界,顿时之间,但见五行流转,阴阳生克,有地风水火开天辟地之象,亦有万道齐哀世界寂灭之影;有征战杀伐所向披靡之意,亦有士农工商人文鼎盛之韵。 见七情六欲,人之本。 见寰宇宁靖,天之道。 无量法、无量道,一一呈现,令人目不暇接。 一声声,一字字,如创生之音,垂天而下。道相交互,如金击鸣,如海潮涌,如万民声,有生死意。 但见听道者,或如痴如醉,或抓耳挠腮。或面露迷茫,或欢喜大笑。 众生百态,皆在此间耳。 不知过了多久,天象歇、帝音灭,一切戛然而止。 又许久,众神一一从道妙中醒来,那法坛上的天帝才开口:“此番法会至此而止。众神各自归去,勤加修持,不得松懈,之余,亦不可疏忽神职。去罢。” “拜谢天帝。” 众神渐渐散去,独余各宫、殿、部、府之正神。 天帝嬴翌微微颔首,大袖一拂,便是改天换地,已至那御花园中。 “都坐。” 嬴翌摆了摆手,亭中,各自落座。 五一章 敦促 “今元始纪26年,天庭铸立方才转瞬,虽人间已去两千六百年。”天帝嬴翌道:“凡间百年,天庭一年,朕便开讲大道一回,而今果有增进。” 东君青玄子道:“得亏天帝讲道,否则老朽要证金仙,也不知要几何年月。” 余者金仙深以为然。 天帝摆了摆手:“铸天庭,争大道。朕既立天庭,所面所对者,再非那凡人国度,而是譬如道庭之属强横者,难以力敌者。天庭上下,须得一体增进,否则大事来临,祸矣。” 便道:“而今朕虽得道果太乙,诸君亦证道金仙,然我太夏天庭底蕴浅薄,较之道庭之类,差之远矣。少阳殿主前去道庭与之虚与委蛇,朕亦附神念于随从之身,此间对那道庭,已有所见。” 诸金仙尊神闻言,齐齐精神一振。 天兵殿主佑圣真君王轶胜道:“帝尊,不知那道庭,有甚底细?” 天帝缓缓开口:“道庭之大,不可估量。虽以宗门联盟治,走偏了道。但无数年底蕴积累,端端难以望其项背。” 道:“诸君想必知晓今亢其人,此人为道庭仙使,更是道庭之中一方大宗青云宗之执事。所谓执事,大抵跑腿办事之中低级人物,却也是天仙无疑。朕念头附着少阳殿主随从,至道庭已近千载,所见所闻,令人叹为观止。” “所谓道庭,概为宗门联盟。然道庭之亿万宗门,实则做主者,不过寥寥百宗。那青云宗便是其中之一,位列前十之数。青云宗之山门,比太夏宇宙还要强横,本源雄浑,端端一个洞天福地。其宗有十八道脉,一脉有一首座。明面上,那一脉首座,皆金仙之尊。其宗门掌教,更是高深莫测,朕虽得道果太乙,也不能肯定能与之相提并论。” 闻此言,诸神皆惊。 青君甲生道人道:“如此,便一青云宗,至少就有十八尊金仙,一尊太乙金仙。果然底蕴深厚,不可揣度。” 嬴翌颔首:“道庭存在已不知几多年月,而青云宗作为道庭位列前十的宗门,底蕴可想而知。那宗门里,不知还有几个老怪。而朕的太夏天庭,而今金仙之尊,合梓娘四人,也不过七位而已。” 形势果然严峻。 佑圣真君道:“那道庭虽强,不过是占了年月先机而已。帝尊立天庭不过区区大千二十六载,便已有如此气象。元炁殿诸多强横法宝、强大阵法,臣天兵殿已运使如意,怕他来哉?” 嬴翌失笑,摇头道:“佑圣虽有志气,却也不可小觑敌手。元炁殿能制强横法宝,能深研强大的阵法,安知道庭没有强横法宝,强大阵法?道庭年月已久,便是猪脑子,也熬出些成果,不可小视啊。” 便道:“不过佑圣所言亦未尝没有道理。朕太夏天庭方立不过二十六载,如今正是蓬勃之时。其间转圜,凡间有七千载,天界就有七十载。而今尚不过半,还有余地。不过也已看得见,由是诸君须得加紧修持,不可懈怠分毫。” 又道:“下面的天才人物,要着重培养。天兵殿要加紧操练。朕唯这几十载过去,务要证的大罗,方才有与道庭照面的底气。” 元始纪七十年时间,说实话,便是开了挂,要赶上道庭,也是痴心妄想。那道庭几多年月?不可计数。天知道有多少惊天动地的强者。 便说时日一至,太夏天庭有一百尊太乙金仙,嬴翌也没有半分把握。 真正可以期盼的,是天帝自身,可以修成大罗金仙。到了这一步,他才有资格与道庭照面。 虽说必定仍不及道庭——谁也不知道庭有几尊大罗。 但这混沌宇宙之间,大道之下,大罗已是数的着的顶尖人物,摸到了道的天花板。 唯有成为大罗金仙,才有那么点底气。有了底气,才能与之周璇。否则道庭来一尊大罗金仙,顷刻之间太夏天庭就要倾覆。 而大夏人道,区区这点时日,决然难以增进至大罗伟力。 诸神亦是心中沉甸甸的,紧迫感强烈。 无论被动还是主动,毕竟早已上了太夏天庭的船,封神榜上有名字。也体会到了太夏天庭的好处。 谁要破灭太夏天庭,便是要断诸神的根,这如何使得? 然而时不我与,也只有盼望天帝能再进一步了。 “法会后留下诸君,便是要诸君多多敦促下面的仙家。”嬴翌道:“宙光是刀,再紧迫的心虚,也会被杀的疲敝。便需要人为督促,务使懈怠。朕亦不能懈怠,况乎众神?稍后诸君去元炁殿,将这元始一年内的成果取走,早些普及开来。朕稍后还要见一见人道天官。” 金仙诸神拜别,不久,人道天官驾云而至。 嬴翌已为天帝,但亦未曾卸下大夏人道主宰之位。人道所属文武官员,仍是他的臣子。 现今已华夏纪元7000年,易阁天官已换届数百任。当前的这位天官,非是寻常。而是一位先天有根性者一步步走上来的。 其一身修为,已臻至还虚圆满,窥得天仙一角。实是殊为难得。 要知道,署理偌大一个大夏帝国的一切政务,又要勤勉修持,以其不到五十岁的年纪,竟将至天仙,可见其才能。 要知道,嬴翌建立大夏帝国最初的从龙功臣,也有不少被赐予根性者,如今在封神榜上有名姓,然而修为最高的除了王轶胜这个异数,其他的也不过将将迈过仙凡之隔的坎儿,且只几人而已。 这些年月以来,也有这等修行迅捷的人物,但皆一心修行,不涉红尘。而这一届的易阁天官,却要一边署理一个庞大的帝国,一边还能修为节节高,嬴翌这位天帝如何不重视? 天庭也需要精于政务者,管理天庭诸神、地方诸神。然而只精于政务还不够,还要有强大的修为。 历届大夏易阁的官员,这么些年来,因功绩而得赐根性,如今封神榜上有名的不在少数,但修为强大的却少之又少。一个王轶胜,还是军队出身。 这一届的天官,被天帝嬴翌如此关注,便是有心等他换届卸任之后,上了封神榜,修为攀升起来之后,或入纯阳殿、或入少阳殿,成为殿主之尊。 五二章 李南极 太阳宫是天庭最大的机构,天兵殿也在其下。太阳宫之主,如果天帝不理事务,这天庭就由其做主。 而太阳宫之下的少阳殿、纯阳殿,则是管理整个天庭除开太阴宫之外的所有神灵的机构。 管理神灵与管理凡人当然不同,但也有其共通之处。能在凡间掌理帝国一切政务的易阁天官,如果修为达到标准,那就是纯阳殿、少阳殿最好的殿主人选。 天庭毕竟不是凡间。大夏帝国的易阁天官,对修为没有要求,只要有管理一个帝国的能力,能治人,有大方略即可。 但天庭的正神尊位,必定要有硬性的修为标准。 “南极来了,坐下说话。” 嬴翌道。 李南极,就是这一届人道天官。 嬴翌建立天庭之后,大夏帝国的人道事务,除了分出一尊化身,到每一届换届的时候与易阁诸辅臣照个面,定下该届的大方略,随后便多不理。 很多时候,一届易阁辅臣,从上任到换届卸任,只能见到嬴翌两面。这还是功绩卓著的。 如果只是‘一般’,没能因功升上封神榜,那就只有在上任之初能与天帝见一面。 这个‘一般’,是大夏帝国历届易阁天官功绩纵向对比的‘一般’。实际上能做到大夏帝国这种庞然大物易阁天官这个位子,又有哪一个是简单的角色? 只不过优秀的人中间,还有更优秀的。 比如李南极。 大夏帝国的换届规则,从最初的十年,到中间的三十年,现在一届的执政时间,是五十年。 李南极履任已有十年,他三十余岁的时候就登上了大夏人道之下最高的位子。 而只这十年,他就被嬴翌的化身,召见了不下二十次。 这是前所未有的。 整个大夏帝国到了一定层次的官员,都知道当前这位天官,日后必定会成为天庭重臣,一尊正神尊位决然是少不了的。 李南极其人,可以说是一个完美的人——人。无论他相貌身材,还是气度气质,以及为人处世的手段、做事的本领,无不是帝国历届以来,首屈一指的人物。 且修为高深,从不懈怠。 也难怪天帝看重。 嬴翌说起来真身见李南极,还是第一次。往常都是化身召见。李南极的气质,要用一个字来形容,那就是玉。 温润如玉、无暇如玉。 这不是比喻,而是实实在在在的。 当然,这是在天帝面前。他毕竟是易阁天官,人道诸官之首,自有威严所在。 一身素白的袍子,看起来不修边幅似的,但给人一种素净剔透的感觉。 “陛下。” 李南极拜了一拜,这才缓缓坐下。 嬴翌点了点头:“自公瑾履任易阁,至今凡间十载。果如公瑾所言,太夏宇宙于今圆满。” 李南极忙道:“陛下谬赞,臣愧不敢当。陛下署理天道,大小细微一眼可察,臣不敢居功。” 这非是奉承。 以嬴翌天帝至尊,如何不知太夏宇宙何时圆满? 不过凡间十年前,李南极以区区元神上品之境,便能根据大夏帝国各地的环境表象,推测出准确的时间,已是殊为难地。 便是天仙,也不能准确得知太夏宇宙何时圆满。 太夏宇宙升格至大千,于凡俗而言,已有三千年之久。这三千年来,无时无刻不在吞并着附属层面宇宙,每一刻过后,太夏宇宙的本源就增进一分,三千年,已臻至大千宇宙自然生长的极限层次。 怎么教自然生长呢?太夏宇宙的成长,本来是人为的,但除了以人道诸天星斗大阵牵引层面宇宙融入,并无其他更多手段。 譬如道庭那些大宗的山门,也是大千世界,但那些大千世界其本源,比如今已经臻至圆满的太夏宇宙还要深厚,其缘故,就在于宗门将世界祭炼,祭炼成洞天。 施加了更多的其他手段,竭力增进大千世界的本源强度。 大千世界已是混沌宇宙之下最高层面的宇宙层面,如果一个自然形成的大千世界,其内必定包揽了无数的中千和无量的小千宇宙。 就这一点而言,太夏宇宙和道庭宗门的洞天福地都是不同的。经过了人为的干涉,太夏宇宙浑然一体,除了三大星体外围气泡一样无尽生灭的位面,连一个小千宇宙都没有衍生。 这样的宇宙,更加稳固无疑。但也少了更多的变数。 “太夏宇宙圆满,无法吞并更多层面宇宙,不能继续增进本源。”李南极道:“臣与诸位同僚已有计议,设使再造就一方大千,恳请陛下降旨。” “再造一方大千?”嬴翌哈哈大笑:“好,朕允了。” “谢陛下。”李南极道。 嬴翌摆了摆手,伸手从天外招来一枚符印,道:“此乃人道诸天星斗大阵之符印,持此符印,可控人道诸天星斗大阵。” 李南极接过符印,露出如玉般的笑容。 嬴翌颔首:“前次见你,你提到以世界为棋盘,于界中以虚代实,推演文明进程、技艺研发,如今可有定计?” 李南极小心翼翼的收起符印,拜道:“回陛下的话,已有定计,且已择了合适的世界,做好了一切前置准备。” “哦?”嬴翌笑道:“只凡间一年,你便已做好准备?” 李南极道:“臣在履任之前,便有诸般设想。”却是心中早有沟壑,如今只管实施。 他道:“帝国下辖的附属层面宇宙,有不少环境并不适合大量子民生存,臣择其一,余者作为备用,已设定好方案。” 李南极的推演文明进程的战略,在一年前,上此嬴翌化身见他的时候,他就提出来了。 主要的意思,是将在一方真实存在的层面宇宙‘虚拟化’,借用中枢仙灵天眼的功能,基于大夏帝国如今的形势,于这片虚拟又真实的世界里进行不同分支的演化。 天眼作为中枢元灵,后来被祭炼至中枢法灵,到如今已是仙级的灵,称之为中枢仙灵。 其功能之强大,完全可以演化一个真实的虚拟世界。 不过要把一个世界作为文明演化的试验场,只中枢仙灵还不够,还需要对这方世界的基本法则进行调整更改。 数据化。 将一个真实的层面宇宙进行数据化处理,这是一个宏伟的战略计划。 在李南极的计划中,虚拟是一部分,人为参与是另一部分,通过虚实之间的碰撞,推演出大夏帝国元炁文明最合适、最具备潜力的发展方向。 一旦这个计划成功,对于大夏帝国而言,又是一次巨大的转折性的提升,李南极的功绩一跃成为历届首辅之最也是轻而易举。 五三章 见闻 “前辈,一路走来我发现他们在气运方面的建树不大。” 当初的随从小青年,如今已经成为一个还虚境的修道士。自抵临道庭,白狐带着这个小随从跟着今亢先去了青云宗的山门一趟,稍稍作了一些交流,然后便一直游走在青云宗下辖的界域内。 青云宗对大夏帝国的存在,反应并不大。今亢虽奔走连连,一再表示大夏帝国的潜力,但白狐只见到青云宗的一位真仙长老,稍稍作了一些交流,并未达成什么计议。 这正合了白狐的意。 拖的越久,对大夏帝国越有利。 今亢很无力,但无可奈何。他只是区区一个执事天仙,在青云宗没有什么话语权。他认为怎样怎样并不重要,关键是要让宗门的高层知道重要。但可惜,他没有这个能力。 青云宗并不限制白狐的自由,于是白狐打着游历的旗号,在青云宗下辖的天海界域之中游走观察。 对于青云宗而言,真仙级的白狐,不足道哉。就算是派遣的陪同人员,也不以监视为目的,是为白狐解决麻烦来着。 白狐是妖。 在大夏帝国,诸族混一,皆称诸夏,没有人、妖之别。但在道庭,则不然。 青云宗是一个以人型族类为核心的宗门,妖怪这种东西,在青云宗的下辖范围之内,是香饽饽——扒皮拆骨,炼丹炼器的香饽饽。 今亢不得不求那位真仙长老指派了一位陪同,旨在为白狐解决一些身份上的麻烦。 说起来白狐在游历之初,的确遇到过这样的麻烦。作为一尊真仙级的妖,白狐自然不是等闲修道士可以拿捏的住的,但青云宗那么大,不是所有的强大修道士都知道白狐的身份,而且青云宗下辖的天海界域之中,其他大大小小的宗门,也不是没有强者。 亏得有陪同的人员,否则这一路过来就不是游历,而是逃命了。 初期的一些麻烦解决之后,关于白狐的消息传开,后来直接的麻烦便渐近于无,最多不过遇到一些修士,照面背面阴阳怪气说一些妖孽之类的话。 白狐不以为意——不不以为意不行啊。他还能动手不成?动不得手。 说来也是憋屈,但好在心性无暇,倒也无妨。 青云宗作为道庭中排在前十的大宗,其势力范围极广大。在白狐眼中,青云宗下辖的天海界域,比起他离开大夏帝国之时大夏帝国的疆域,要广大千百倍。 单单大千宇宙,就有数十个。至于中千、小千,更是不可计数。 在这些大千中千小千宇宙之间,有无数的跨界传送阵相连,每一个大千、中千宇宙中,都有青云宗的直属分支、别院。代表着这片浩瀚天海界域的统治者的声音。 不过跨界传送阵体系并未完全掌握在青云宗的手里,大多是交给传送阵所在宇宙最强大的附属宗门掌控。 而这些宗门,说来也是千奇百怪了。 数百年下来,白狐和随从一路走来,已经经历了七八个大千宇宙,数十个中千宇宙。接触过的宗门,数以百计。而这些青云宗的附属宗门,都颇有来历。 很多附属宗门,都是青云宗的弟子开府建立的道外别传。 宗门的核心是道统,青云宗的弟子有出师的机会,无论修为高低,只要出师,便可四处前往传道——不局限于青云宗下辖的天海界域,其他宗门下辖的界域亦可。 就譬如青云宗下辖界域内青云门徒道外别传之外的那些宗门,好多都是其他界域其他宗门的道外别穿。 可以说道庭的各大势力之间,是犬牙交错,乱成一团麻。 大抵是一种默契。 你可以到我这里来传道,我也可以到你那儿去传道,至少明面上,都不能阻拦。 道庭是宗门联盟,如青云宗这般,属于道庭的直接的一份子的,都有读立的辖地。 就白狐所知,道庭这个宗门联盟,共有一百个成员宗门。分为三个梯次,青云宗等前十位,是核心梯次。随后四十个宗门是第二梯次,最后五十个宗门是第三梯次。 每个梯次之间,差距颇大。 第二梯次的四十个宗门加起来也比不上一个青云宗。不只是拥有多少天仙、真仙、金仙和势力范围,更重要的是第二梯次宗门的最强者与第一梯次的宗门差距过大。 至于第三梯次,就更不必说了。 许多第三梯次的成员宗门,他们的道庭直属成员身份,往往与他们的古老程度息息相关——是因为道庭建立的时候,他们这些宗门在其中出了力,有了相应的资格。 但无数年下来,起起落落,也许最初的前十现在已经跌落到第三梯次。但资格还在。只是因为势力的萎缩,辖地跟着猥琐罢了。 说起来,如青云宗这样的大宗辖地内的一些附属宗门,都有可能比得上道庭直属的第二梯次的宗门。 只不过他们附属的是青云宗,而不是道庭。 这是一个类似于分封制的势力。就如同诸夏的夏商周时期一样,天子高高在上,而诸侯向天子负责,诸侯辖地内的一切却与天子无关,只向诸侯负责。 当然,也不是没有附属宗门取代古老宗门的资格,成为新的道庭成员。 这是肯定存在的,衰落的古老宗门,未必不会被其附属宗门逆袭。 只是白狐还不清楚其中的一些例子罢了。 这些年来,走过了许多宇宙,见了许多宗门,各色各样,令人眼花缭乱。每个宗门,都有其拿手的绝活儿,无数的宗门,展现在眼前的,就是如同色彩一样缤纷的繁华。 便是白狐,也不禁为之侧目。 有擅炼丹合药的,一些奇奇怪怪、功能繁多、奇妙的丹药,在大夏帝国是看不到的。 有擅制器的,也许不能成规模,但往往有些精彩绝艳之处,令人叹为观止。 也有擅长阵法的,有擅长幻术的,有擅长炼体的,有擅长遁法的,简直是百花盛开。 而这些,在帝国都是有的,而且齐头并进。但帝国是一个整体,而这里却是散乱零落。 在帝国整体体制下,各种方面的发展以满足社会需求为基准。而在这里,往往是以满足争斗、或个人兴趣为基准。 因此产生了很大的差异性。 五四章 对比 在帝国,任何一种技艺,在行业内都是敞开的,往往元炁殿无数人一起,无数的智慧火花碰撞,深研、精研。 在道庭,每个宗门的拿手绝活都要藏着掖着,不能敞开。否则便会被对手针对拿捏。 不能说哪一个好,无非是因为大环境的问题。 而道庭毕竟发展了无数岁月,许多展现出来的东西,白狐也要惊叹。而附着于随从身上的嬴翌的那一缕神念,在游历之中,也所得颇多。 很多东西,未尝不能运用到大夏帝国,运用到太夏天庭。 不需要知道其底细,从其丹药、阵法、器物等方方面面上展现出来的奇妙效果,完全可以逆推。以此来促进帝国的发展、天庭的强盛。 嬴翌的这一缕神念,从来未曾显化过。便是白狐,也不知晓。他只作为一个旁观者,只是看,只是听。 不能有丝毫行为,否则在道庭的势力范围之内,未必不会暴露。 这并非好事。 陌生人之间,会潜意识的保持一个距离,排斥他人传递的一些身体信息。到了修行者这个阶层,对自身的保护,更加严格。 一缕气息、一根发丝、一滴鲜血,用过的器物,都不会轻易流落出去。 因为一旦被敌人得到这些东西,就有无数的手段暗算你。 嬴翌一缕神念,说起来跟着来到这里,已经很是大胆了。若被人拿住,施加暗算,少不得脱一层皮。 青云宗对白狐的到来没有多大反应,但未必没有强大的修道士暗暗观察。 白狐虽然不知道嬴翌这一缕神念的存在,但他作为与太夏天庭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也在主动的搜集种种他认为有用的东西。 比如修行法门。 在大夏帝国,修行法门除了初期阶段的《武经》是统一的,一旦过了这个阶段,每个人的修行,都是按照自己的意愿前进。 除了有大而化之的《元炁论》、《元符经》、《制器论》、《金丹经》等理论性的典籍作为指导,具体的修行法门,往往皆是在《武经》圆满的基础上,按照自身的条件,自己开创出来的最适合自身的法门。 而这些法门,又会汇总到元炁殿,反哺《元炁论》等典籍的进一步深化。 如此形成一个统一的、良性的循环。 而在道庭,高深的法门,都是藏着掖着的。这样的法门,往往是一个宗门的根基,秘而不宣。 但一些基础的修行之法、炼丹之法、制器之法和阵法基础,在市面上是能够见到的,白狐就在搜集这些法门。 除了法门,还有成品的丹药、法器等等,只要与帝国相异的,都在搜集之列。 而在与修道士接触之余,白狐和他的随从对青云宗下的凡人阶层,也有过细致的观察。 在道庭,凡人组成国度,而国度隶属于宗门。 大国隶属于强大的宗门,小国隶属于弱小的宗门。 而小宗门,又要仰大宗门的鼻息。 如此组成一个纷纷乱乱的凡人世界。 修道士宗门对凡人国度的控制,并不强。往往派遣几个弟子,作为国师之类的供奉,为国度的掌权者提供保护或者提供一些凡人很难得到的修行资源。 而这,只是旁支末节。 宗门控制凡人国度,最根本的原因,是取收弟子,壮大己身。凡人国度只要能保持一定的安定,对宗门来说就足够了。 所以凡人的文明是否强大,修道士宗门是不在意的。有时候甚至会压制,避免凡人国度脱离掌控。 如此便组成一个散乱的人道态势。 他们会聚集人道气运,会镇压人道气运,但不会操控人道气运,不会梳理人道气运。 这其中存在一定的矛盾,宗门与凡人国度,天道与人道。 这就是道庭的大势。 人道本能的向往壮大、向往凝聚合一。而宗门的存在,阻碍了这一进程。这与大夏帝国正好相反。 道庭的建立,分明是建立在个体强大的基础上,非是人道强大的基础上。而太夏天庭的建立,是顺着人道强盛顺势而为。 一个是从个体入手,一个是从集体入手。 在嬴翌看来,这并没有高下之分。只要道庭建立之后,能理顺、把控人道,并促进人道的发展,最终的结果与太夏天庭并没有本质上的差别。只是走的路子初期不同而已。 但道庭发展了无数年,却形成这样的态势,便说明道庭的掌控着的路的确已经走偏了。 道庭再强大,如果有朝一日就算能击败所有的对手,成为唯一。也不能持久。 而无法凝聚人道唯一,道庭的掌控者无法真正以人代天。单凭自身修行,是不足以背负整个宇宙前进超脱的。 唯一天庭的存在,是集合宇宙绝大部分力量,凝聚为一,在至高天帝的引领下,大家一起用力,背负混沌宇宙前进。 按着这样的势,如果太夏天庭哪怕只稍弱于道庭几分,嬴翌也不会把道庭放在眼里。 嬴翌对人道的把握是全方位的,他可以操控人道,在区区还是大夏帝国的时候,就能以人道代天道修改宇宙的法则。比如提升元炁的活跃度,本质上就是如此。 但道庭则不然。 嬴翌把握人道,可以将统治阶层纳入人道控制之中,不至于失控。道庭的宗门也有类似的法子,比如魂灯,将宗门弟子的一缕元神封禁其中,一旦有反叛着,顷刻就能教其尝到苦果。 但嬴翌把握住人道,是可以从人道层面从上至下推动人道的大发展。道庭则不行。 或者道庭从没想过这么做。 太夏天庭之下,大夏帝国内部的凝聚的,合一的。而道庭之下,内部是纷争的,是凌乱的。 国与国之间,宗门与宗门之间,竞争极恶劣。 人道的发展需要内部竞争,但必须要保持在一个基准线之上。而不是无底线的竞争。 今天这个国灭那个国,死伤几百万几千万。明天那个宗灭这个宗,牵连其下控制的国度,甚至举国灭亡。这已经不算是竞争了。 竞争需要引导。正如大夏帝国内部一样,将竞争局限于行业之间,由国家引导,有秩序的,有规则的竞争。 五五章 古元 道庭的体制较之于太夏,在凝聚的程度上不能相提并论,但不可否认道庭的强大。 在高层力量对比方面,单一个青云宗,就能把太夏天庭甩开几条街。 不过正因为道庭内部的不凝聚,让嬴翌看到了机会。 太夏天庭面对道庭,当前而言无异于萤虫比之皓月。不过这无尽的混沌宇宙之中,道庭还没有成就唯一。 道庭有敌人。 这是道庭的第二个破绽。 然而无论道庭有多大的破绽,太夏天庭也必须要有拿得出手的,才有资格在其中周旋。 这就是嬴翌迫切希望证道大罗金仙的缘故。 否则周旋的余地都没有。 别看现在道庭对太夏天庭似乎漠不关心,那是因为不把太夏天庭放在眼里。只要道庭愿意,其下前十之列的任何一个宗门,都能单枪匹马灭了太夏。 七千年的转圜,是伟大字符的赐予。道庭如今恐怕都以为仍是大夏帝国而不是太夏天庭。 若不能蒙蔽天机,恐怕在嬴翌铸天庭的那一霎那,太夏天庭的存在就有可能被道庭道主这种强横人物所察觉。 说到底,若是大夏帝国,在道庭眼中就类似于大国眼中的原始部落,嬴翌作为天子就是个部落酋长。然若是太夏天庭,在位格上与道庭处于同一层次,再弱小,也已经形成威胁。 整个混沌宇宙可以看作一个乱世,如太夏天庭这种层次的势力,生存艰难可见一斑。 凡俗的乱世,诸侯之间合纵连横,又互相征伐,施展种种计谋,削弱敌人、强大自身。 但在混沌宇宙的尺度上,计谋这种东西,往往要建立在可以蒙蔽天机的前提下。 若不能蒙蔽天机,一切行为都如掌上观纹,人家眼睛一瞄,掐指一算,什么都知道了,还有屁的计谋施展的余地啊! 所以强者愈强,弱者愈弱。淋漓尽致的丛林法则。 而能够屹立起来的势力,都不可小觑。必定是有一定的底牌的。否则早被吞并剿灭了。 太夏天庭如今就要争取这样的资格。 有伟大字符蒙蔽天机还不够,还要有压的住阵脚的强者,哪怕只有一位。 白狐二人走过许多凡人国度,接触许多修道士宗门,搜集了很多基础法门、奇异的法器、丹药等等,眼看时间流逝。 而白狐毕竟还挂着太夏天庭少阳殿主的神职,他的根性心性并不比甲生、青玄子来的差,一身修为早臻至于真仙圆满,但他按捺住没有突破金仙。 金仙这一层次,在道庭已是中坚力量的中坚。一个真仙,不会引来更多的目光,但若是金仙便则不然了。 一旦他在道庭晋升金仙,多半会引出更多的岔子。 “掐指一算,从离开大夏已去两千五百载。”白狐暗暗一算,叹道:“也不知大夏若何,陛下若何。” 大夏若何、嬴翌若何,白狐其实是心里有数的。少阳殿主的神职让他清晰的知道,太夏天庭是什么时候建立的。 但这不能说。 这些年来,他搜集种种玩意儿,在陪同人员的眼中,就如同一个捡垃圾的。看他的眼神,果然如同看土包子一样。 白狐倒也不在意。 自作自事,以他的心性,哪里去管别人怎么看?越是轻视,反倒越是有益。 他必须要为帝国争取更多的转圜时间。虽然他不知道有伟大字符蒙蔽天机。 但他的行为,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让道庭关注他的人放松警惕,这是毋庸置疑的。 “道庭强盛如斯,”随从开口道:“可前日里分明见诸多宗门仙家汇聚,气氛颇为紧张,莫非有什么事不成?” 这话有意无意,实际上说给一旁的陪同天仙听的。 前日从另一个层面宇宙过来,通过传送阵的时候,见到许多修道士汇聚。一眼看去,以还虚境最弱。天仙都不在少数。 陪同的天仙闻言哈哈一笑,道:“跳梁小丑来袭而已。” 轻描淡写一句。 随从奇道:“以道庭之强,也有跳梁小丑敢跳出来?” 天仙并不讳言。 因为很多事,都是摆在明面上的,没有遮掩的余地。 道:“古元界那些湿生卵化披鳞戴角的畜生而已,不足道哉。” “古元界?”白狐忽视了陪同天仙口中‘湿生乱化披鳞戴角’几个字,不禁问道:“这古元界是何处?” 白狐心中念头转动不已。 道庭毕竟并非唯一,那么道庭就有敌人。而这个敌人的存在,于大夏而言,是有好处的。 如今看来,恐怕就是这个古元界了。 以道庭之强盛,古元界也敢来袭,可见其必不差道庭几分。 可惜陪同天仙含混几句,便揭过去了,没有详说。 倒也不出白狐的意料。 这样的事,必定是摆在明面上的,但于道庭的颜面有损。当然不可能当着白狐这个他国来使的面乱说。 而这些东西,只要愿意打听,那也是遮掩不住的。 譬如要问华国的任何一个百姓,华国的对手是谁,都能说出个一二三来。第一就无非米帝而已。 因此不久,白狐便对所谓的古元界,有了一定的了解。 甚至不需多问,以其真仙圆满的修为境界,神念一扫,天仙之下的修道士不知不觉就被攫取了脑子里的信息。 所谓古元界,应该被称之为‘古元妖国’。正如古元妖国称道庭为‘天海界’一样。 这个‘界’,并不代表某个特定的层面宇宙,而是对混沌宇宙诸天虚空之中某一大势力的特定称谓。 比如太夏天庭及其一切附属势力,实际上就可以被统一的称之为太夏界。 古元妖国是道庭的一大敌手。当然,道庭并非古元界这一个敌手。混沌宇宙无尽虚空之中,可不止道庭和古元妖国这两个大势力。 只是这两个大势力接壤,而且争斗了无数年,早成死仇,因此最为醒目。 这也正是道庭势力范围之内,为什么如此歧视、仇视妖的根本原因。因为任何一个宗门,从其建立开始,就被告知,他们最大的敌人是妖。 无数年下来,这已经是铭刻在道庭修道士心目中的一个烙印。 若非青云宗派遣了陪同,恐怕白狐早被吃干抹净扒皮拆骨了。 五六章 底气 古元妖国与道庭之间的争斗,持续了无数年,其间也发生过一些惊天动地的战争。 但直到现在,互相之间都无可奈何。 势均力敌之象。 当然,若非势均力敌,道庭和古元妖国怕是早就二去其一了。 二者之间的争斗,可谓绵绵不绝。大的战争偶尔发生,但小的冲突没有一刻停止过。 道庭的修道士会组队前往古元妖国的外围狩猎妖,然后扒皮拆骨,炼丹炼器,最次也是抓个坐骑代步什么的。 而古元妖国的妖也会组队到道庭的外围狩猎。 别看是所谓的小冲突,但往往这样的小冲突,波及的范围,至少是一个层面宇宙。 当然,对于道庭或者古元妖国这样的庞然大物而言,区区一个层面宇宙,比凡人国度的一个村子还要渺小千百倍。 但不能不理会。 道庭是诸侯分封制,天海界的所有层面宇宙,都有其直属的宗门势力。一旦发生这样的事,该层面宇宙直属宗门就会命令其附属宗门出人出力,前往解决这些小问题。 青云宗下辖的界域,就有一部分处于天海的边缘位置。因此屡屡遭到古元妖国的袭扰,隔三岔五就会发动一下附属宗门,去与来袭的妖斗一斗。 而被动应敌不是办法,每每古元妖国来袭一次,青云宗一定会还回去。你坏我一个层面宇宙,我就坏你俩。 反正你来我往,在大规模战争不爆发的前提下,局限于这样的‘小冲突’。 亦是出气,亦是夺取资源,亦是练兵。 而毁坏的层面宇宙,能修复的修复,若完全毁灭了,那也无所谓。虚空之中每时每刻都有层面宇宙诞生毁灭,毁灭一个,拘拿十个百个回来就是。 这就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普通的层面宇宙中的生灵,不知不觉实际上朝不保夕。谁也不知道哪天云里雾里自家便换了个位子,来了个主人。 了解到这些,白狐不禁有些冒汗。 想当初,孕育他的世界,也不过区区一个中千世界而已。上头没人罩着,一旦遇到这样的问题,只有束手待毙的份。对比起来,成为大夏帝国的一员,反倒值得庆幸了。 “这混沌宇宙尺度上的生存问题,真个是难难难啊。”白狐也不由得发出这样的感叹。 随从也感受颇深:“人道没有秩序,朝不保夕啊。还是我大夏帝国好,只是不知何时才能回去呀。” 翌日,白狐见到陪同天仙的时候,便发问:“不知贵宗何时能有权势大能召见于我?” 白狐虽然恨不得青云宗忘记大夏帝国,但却不能表示出来。这些年游历已经够长了,需要表示出一些急迫来,才能让人觉得合情合理。 那天仙闻言笑道:“这便就不知了。白道友当知,我不过宗门一个真传弟子,哪里有资格决定这样的大事?” 今亢还称白狐为前辈,而这位同是天仙,却分明有所鄙薄。 白狐道:“我至此已近千载,不知何时能有个结果?” “等着便是。” 白狐无奈摇头,道:“还请道友将我请求上报。” “看时间罢。” ... 白狐在道庭所见所闻所得,嬴翌实际上都看在眼里。 他一缕神念虽然不曾表露分毫,但如一旁观者,看的并不比白狐少。 道庭的一些异于大夏帝国的东西,虽然有许多新奇,但未必的必须的。嬴翌并未将自己看到的,现在就拿出来。 太夏天庭的发展如今按部就班,有自己的计划,没必要这时候插队一些奇怪的东西。 何况那是白狐的功绩,嬴翌打算留给他。 倒是道庭内外部的局势,让嬴翌所获颇多。 不管是道庭内部的纷乱,还是外部的古元界,对大夏而言,都是有好处的。 但嬴翌也知道,要将这些好处提现,前提是自己修成大罗金仙。 一旦成就大罗,才能让道庭有一丝丝顾及。成就大罗,才有对话古元界的资格。 若此时去古元界,怕不那些妖怪抓着嬴翌就活吞了,哪里给他说话的机会? 太乙金仙并不保险,无论是古元界还是道庭,太乙金仙恐怕都不在少数。 一个两个不怕,三个五个也能遁走。但如果大罗金仙出手呢? 必须要沉下心来,加紧修持。 中千七千年,已经过去了两千多年了。 时不我与啊。 五行修的圆满,便是金仙。人道之外四十九道修的圆满,便是太乙。而要证道大罗,便更须得更进一步,明悟阴阳之妙。 这可不是一件易事。 譬如五行,囫囵得了一个圆满,还得再将其中涉及的阴阳之妙悟透。得了圆满,金便是金,木便是木。若得阴阳,金就有庚金、辛金之妙。木便有甲木、乙木之别。 寰宇五十之数,人道居其一,余演四十九。便要得了这四十九之数的一体阴阳,方有机会证的大罗。从而步入先天大道。 亦这大罗之数,概为混沌宇宙之圆满数。是这浩瀚无尽的混沌宇宙之中的顶尖强者。 再进一步,若能得先天大道,那就已经走上个人超脱混沌宇宙的最后一段路了。 这实在太难。 按照嬴翌所想,便是那道庭之主,就算他证道大罗金仙无数年,也未必能窥的见一丝先天之妙。 这是有原因的。 因为若窥得先天大道,得了先天之妙。以嬴翌的伟大字符的妙用,哪里挡得住中千七千年目光? 那伟大字符虽然奥妙无穷,但以嬴翌如今的道行神通,还催动不得几分伟力。 如果嬴翌是大罗金仙,可以催动伟大字符,倒也有些能为。可如今是伟大字符自发蒙蔽天机,断然是挡不住大罗之上的先天大道者。 当然,这是其中一个猜测。 万一那道主端端没把太夏天庭放在眼里呢? 这个可能性虽然小不可计,也不是没有。 他还须得加紧修持,这才是根本。否则一朝倾覆,也只在旦夕之间。 就在这样紧迫之中,太夏天庭暗暗的壮大着。而大夏帝国更是一刻不停的扩张,因为造就第二个大千世界的战略计划已在眼前。 大夏帝国的扩张,倒也不怕撞上道庭的眉头。 这混沌虚空有无穷的方向,并非上下左右前后六方。便是以八卦论,也要分八方界域方向。 何况虚空之中时空紊乱。有时候看是前方,实际上一过去,却成了下方。 是变换不定的。 唯有人道定位,方是完全。否则寻常的天仙,行走虚空,也有迷失之危。 当然对道庭这样的庞然大物而言,肯定是有另外的解决办法的。 五七章 突发 ‘易’之一字,实难道哉。 一切事物遵循一个亘古不变的道理,那就是时时刻刻的变化。无论被动的还是主动的,‘易’才是一切存在的根本原因。 ‘易’深不可测。 即便嬴翌已成太乙,直窥大罗,以天帝之尊,也只能把握太夏天庭辐射范围内的变化,而对混沌宇宙而言,他这位天帝仍然渺小。 七千年,在混沌宇宙的时间尺度上微不足道,但七千年未尝没有不能把握的变数。 道庭是反应是可以预料的,但混沌宇宙无尽虚空之中,可不止一个道庭。 嬴翌也没有料到,会在这个时间里,与古元妖界产生交集。 大夏帝国华夏纪8800年、太夏天庭元始纪44年,大夏帝国第二大千宇宙附属大震界域无妄界群第三千八百至四千一百计三百层面宇宙同时传来警讯。 第二大千宇宙的造就在帝国七千年时便已提上日程,到八千一百年时,第二大千宇宙完成造就。 并按照太夏宇宙的格局,将第二大千宇宙亦按照八卦方位划分治区。 两个大千宇宙,内部有八八六十四域,外部的附属层面宇宙,亦有八卦界域六十四界群。 同时传来警讯的,便是第二大千宇宙附属大震界域的无妄界群中的三百个层面宇宙。 几乎在同一时间,这三百个层面宇宙遭到来自虚空的敌人的袭击,驻守在第二大千宇宙大震界域的天庭天兵殿某部与来袭者发生激烈战争,一时间相持不下。 时值天帝法会刚过,散去不久的诸神迅速回转汇聚于太皇天凌霄殿。 “第二大千宇宙大震界域之事殊为突然。”天帝端坐云端,淡淡道:“天兵殿驻军所部应对及时,朕心甚慰。” 太阳宫主东君青玄子起身拜道:“天帝,不知来袭者是何跟脚?人数几何?” 天兵殿主佑圣真君王轶胜起身道:“来袭者人数不过五百余数,皆为异类成道,其中天仙五十,余者皆还虚耳。” 天帝嬴翌摆了摆手,拂袖将悬挂在凌霄殿大门上的昊阳宝镜招来,于殿中投下一片圆光。 这昊阳宝镜,便是当初的赤阳镜。许多年祭炼下来,已是一宗至宝。有观天索地看破虚妄之功,亦有传送、杀伐之能。 宝镜投射圆光,单见星星点点一片界河,倏忽放大,锁定于三百层面宇宙,只见其上杀气凛凛,滚滚如潮水。 再放大,正见一片坍塌的宇宙边角,上万天兵天将结阵,正与十来头庞然大物相持。 但见那庞然大物,或奇形怪状,或凶恶狰狞,但皆是其本身完美之象。分明皆天仙无疑。 或如虎,凶猛咆哮,震动宇宙。或如蛇,蜿蜒盘桓,绞杀时空。有虫豸,狠毒阴鬼,有飞禽,凶暴凌厉。 圆光流转,数十个战场一一在诸神面前淌过。有些小妖小怪,不过还虚,与数十天兵杀斗。有大妖天仙,或独行,或三五成群,与或多或少的天兵绞杀在一起。 三百宇宙或多或少受到波及,若只宇宙边角尚且无妨,若是生灵居处,则天崩地裂人心惶惶。 又有大夏帝国驻军,一边安抚百姓,一边构筑防御。 凡此种种,一一呈现,诸神顿时了然。 青君甲生道人起身道:“天帝,可知彼等根脚?” 天帝收了宝镜,投还门上,道:“乃古元妖界之妖也。” “古元妖界?” 诸神大奇。 此间事,嬴翌未曾与诸神说过,由是不知。 便听天帝道:“那古元妖界非比等闲,乃是与道庭相持无数年的大势力。”见诸神变色,嬴翌笑道:“不过无妨,袭击大震界域,非古元妖界之意。古元妖界不比道庭,道庭若见大夏这般势力,第一个想的是降伏。而古元妖界若见,则第一个动手,乃道统形态之异也。此辈数百妖物,当是无意间发现大夏帝国的存在,并未支会古元妖界,擅自发起进攻。” “如此...只需得一网打尽,勿使走漏了消息,想来古元妖界当可不知。”青玄子斟酌道。 嬴翌笑着颔首:“此乃突发状况,确不必过多忧心。” 便道:“佑圣真君亲自走一遭,将彼等拿来。” 佑圣真君拜道:“是,天帝。” 转身出了凌霄殿,化光而走。 嬴翌这时候道:“那古元妖界与道庭乃是死敌,朕曾设想借力,以抗道庭,由是对古元妖界多有了解。” 道:“若说那道庭是宗门诸侯分封制,这古元妖界便是部族部落联盟制。道庭的宗门行事,明面上还须得遵循道庭立的规矩。这古元妖界的部族行事,则大多没有什么规矩。” “古元妖界的道统极原始,其中弱肉强食之法则淋漓尽致。力强者为上,力弱者为下。各部族竭力欲图壮大己身,为此不择手段。此番来敌,非古元妖界的兵马,而是某个部族的探索队伍。与今亢类似,但无礼且凶暴更甚而已。” “若是部族,”青玄子沉吟道:“然那五十尊天仙,却分明是不同族类。” 嬴翌哈哈大笑:“那天仙自非同族,盖因不过是该部族的炮灰而已。部族之间相征伐,破灭者为奴,这等探索队伍之中的天仙,多是如此。但你看那还虚的数百者,其中泰半皆是虎类。” “原来如此。”诸神恍然。 正说话间,一道神光从天外降下,落在凌霄殿门前,显出佑圣真君王轶胜的身影。 王轶胜大步进来,在云端拜道:“天帝,臣交令。” 拂袖一甩,数百个滚地葫芦跌落面前。 诸神目光汇聚,见这数百者,皆已人形。老老少少,大大小小,模样皆各不同。 几百个俘虏滚地一番,爬将起来,便见周遭无数眼神迫来,不禁瑟瑟发抖。 天帝天音天降,淡淡道:“下拜者何,报上名来。” 诸妖齐齐一颤,连头也不敢抬。一老朽模样匍匐拜道:“古元妖界丘山虎族寅望...” “果然是古元妖界的妖物。”青玄子道:“天帝烛照万方。” 嬴翌摆了摆手:“为何袭朕疆域?” 寅望垂手道:“只道是区区凡人国度而已。祈望恕罪。” 五八章 虚惊 对于古元妖界的妖来说,袭击凡人国度没有错。错只错在不知凡人国度上面有人。 寅望是古元妖界丘山虎族这一支探索队伍的首脑,是虎族的天仙大妖。他可以深刻的感受到这仙宫殿宇之中的浩浩荡荡的压力。 至少有数百尊真仙无疑! 至于金仙乃至于更强者,以他的境界,已是无法感应。 这是个不弱的势力。寅望心中如是道。就算放在古元妖界,单以真仙数量而论,也是前十的大族方可相提并论。 虎族虽然是古元妖界的大族,位列前十,但丘山虎族只是虎族的一个分支,并不十分强大。 如今落在这里,寅望已是心沉水底。 比照古元妖界的规则,战败者为奴为婢。怕是不得善了啊。 他极光棍,道:“小妖等战败,任凭区置。” 在古元妖界,战败就是战败,没有任何可以说道的。战败了要么投降为奴,要么被杀死、被吞吃。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绝不会存在顽抗者被战胜者看上的道理——不会因为骨气什么的,就被胜利者高看一眼。越有骨气,死的越快。 若想不死,那就乖乖为奴。 嬴翌神念附着白狐随从之身,这些年来明里暗里打听,早已对古元妖界的道统深为了解。因此在诸神神色诧异之时,嬴翌则道:“按照古元妖界的规则,尔等战败,便要与朕为奴为婢。说罢,尔等发现大夏帝国之时,可曾传讯尔之本族?” 寅望道:“不曾。只道是凡人国度,击之易也。待拿住了再传讯,也多一分功劳。” 嬴翌颔首:“若尔等久不归,尔丘山虎族作何反应?” “若小妖等久不归,于丘山虎族而言,唯一缘故便是皆已死矣。小妖等此番有五十天仙大妖出索,占丘山虎族两成之力。丘山虎族不会忽视。不过时间上有转圜。” “多久?”佑圣真君忍不住问道。 “以大千百载为界限。”寅望道:“部族每次出索虚空,皆以大千百载为限。百载不归,看情况,或搜索,或不理会。” 嬴翌便道:“尔等出索已有几何时日?” “十二载。”寅望知无不言。 说来也没有隐瞒的必要——被人拿住,若不实言,搜魂之下,又怎能瞒得住?反而吃大苦头,划不来。 青玄子笑道:“陛下,如是无妨。” 确是无妨。 大千百载,比照元始纪百年。而太夏天庭建立也才四十四年而已。这个时间,已经超出了太夏天庭与道庭的转圜时间。只要不泄露消息,等到古元界的这一支虎族反应过来,太夏天庭当已有了本钱。 随后又详细问了丘山虎族的情况,诸神更见轻松。这事的直接联系是太夏天庭与丘山虎族。暂时与古元妖界整体无关。 以丘山虎族的力量,别说百载至时,便是现在,也比不上太夏天庭。 这一支虎族,最强者不过一尊金仙而已,真仙才三四尊。由是五十尊天仙,能占到丘山虎族的两成力量。 嬴翌思忖间,拂袖道:“禁其法力,复其原身,置于青霄御花园。” 却是当宠物养着。 寅望等闻言,心中大松。便有天兵天将入内,将一应大小妖怪打回原形,套上锁环,牵走出去。 “此间事暂结。”天帝道:“稍后传唤人道天官来见朕。” 已是金仙,为纯阳殿主尊神的李南极拜道:“是,陛下。” 又听天帝道:“这一应俘虏,须得有些区置。未来有可用之处。大夏帝国没有族类之分,太夏天庭亦然。若得其归心,于古元妖界便有了个缺口。” 诸神了然。 嬴翌道:“南极,此事交由纯阳殿处置。那一应大小妖怪,没有道德之别,没有善恶之分,须得教它知晓,什么的道德,什么是善恶,什么是人道,什么是诸夏。” “是,陛下。”李南极笑道。 又说起天兵殿,嬴翌道:“此间驻第二大千宇宙大震界域之天兵所部,反应及时,当有赏赐。稍后自有仙官降旨。” 又道:“大震界域三万天兵,天仙者三人,余者皆还虚。能挡五十天仙、数百还虚的大小妖物,实为不差。” 王轶胜拜道:“盖因天罗地网大阵之妙也。” 嬴翌微微颔首:“阵法之妙,妙不可言。元炁殿在这方面还要加紧。” 元炁殿主张少师笑道:“但请天帝放心。无论阵法、仙符、法宝、灵丹,元炁殿皆不曾落下分毫。” 张少师已成金仙。 当初元炁殿诸元老,譬如张少师之父张天师,乃是天仙,但根性所限,怕是不能再进一步。李真人和另外一位元老真人,也是天仙,后续无以为继。只有张少师,根性具足,前途颇为广大。 而天帝对元炁殿是有期望的。元炁殿作为天庭的研究中心,必须要有道行高深的主导。道行太低,便有局限,很难研究出更加强大的阵法和器物。 虽然有天帝屡屡提点,拿出一些立意高远的方案,但如果切身研究者不够强大,是无法理解的。 譬如天罗地网大阵,便是从人道诸天星斗大阵之中演化而来的天兵军阵。具有极强的伟力。 以还虚境的天兵,若无此阵,便是万人十万,也挡不得天仙几击。可一旦结成天罗地网大阵,千人便可与一天仙相持。 但天罗地网大阵如今上限只在真仙,天仙结阵可当真仙,但真仙以此阵相结,增幅极小,几近于无。 不过元炁殿正在深化此阵的奥妙,真仙引领此阵,挡住金仙,已是可以看得见的了。 但在嬴翌而言,天罗地网大阵的极限,恐怕也就如此了。其极限也就在金仙层次,要对太乙金仙有用,人道诸天星斗大阵的进阶杀伐版本,诸天星斗大阵才是主力。 然而主阵者,须得金仙方可。 再经过这一段时间的发展,太夏天庭的金仙尊神已经突破到三十尊上下。太乙金仙多了两人,一个是太阴宫主、地君、帝妃嬴太阴。一个就是帝后郑梓娘。 如太阳宫主东君青玄子、已经卸任纯阳殿主,一心宅于修行的青君甲生,都在金仙圆满层次,还要一些时日才有突破的契机。 不过这已经是个奇迹了。 五九章 振奋 太夏天庭铸立不过大千四十四载,从一个凡俗人道国度,一跃成为天庭,短短时间里,金仙已三十余尊,连太乙金仙亦增两尊,至于真仙五百余,天仙数千,更是看得见的了。 这一方天庭,已经饱满起来。 虽说在混沌宇宙无尽虚空的诸天万界之中,还算不得一流。譬如道庭、古元妖界,就比太夏天庭强了无数倍。 然若不计大罗金仙,太夏天庭的力量,已及的上道庭的顶尖宗门、古元妖界的顶级大族。 这便是不可思议。 若嬴翌能在太夏元始纪七十年之前证道大罗,那已非不可思议可以形容。 实际上这一切,连嬴翌自己,都觉得惊奇。 照常理而论,如天庭这样位格的势力,强则强矣,但正因为其强大,发展迅猛便不可以期待。 修道士修行艰难,便则在道庭,一个修道士能在大千五十载内修成天仙,便是天赋奇才了。 然而这样的人,在太夏天庭,数以千计。 太夏天庭建立还不到大千五十载,天仙已数千人。至于真仙、金仙的晋升,更难。 普遍来讲,许多天仙蹉跎大千千年、万年不得突破也在常理,真仙蹉跎十万百万年,也不足为奇。而这还是有这根性的。 但太夏天庭区区这点时光便有五百余尊真仙,三十余尊金仙,分明大道垂青。 的确是大道垂青。 那伟大字符,才是这一切的关键。 距离大罗之境越近,嬴翌对伟大字符的本质便已有所了解。这枚字符,必先天之数无疑,实乃道之所出也。 大夏帝国、太夏天庭,建立在嬴翌对这枚伟大字符的理解和运用上。这枚字符,才是嬴翌的镇运至宝。在伟大字符之下,天才诞生如过江之鲫,修行顺畅、发展利索,方有如今气象。 处置了丘山虎族的俘虏,嬴翌挥退诸神,不久又接见了人道天官。 当前这位人道天官,要说厉害,还及不上李南极。但其为政执国,主在一个稳字。 特别稳。 这样的人,必定是中流砥柱。或许开辟之能略差,但继往之能,绝强。 只可惜没有根性,待看卸任之时人道功绩是否达到标准线以上,是时赐一根性,如果深厚具足,未尝不是天庭未来一位大神。 嬴翌见他,并未多说,只道:“第二大千大震界域之事业已平复,安抚凡俗人心、整顿秩序不可怠慢。” 人道天官拜道:“是,陛下。” 受灾之三百层面宇宙,其中有十余个已在交战之中毁灭。其他都有损伤,需要修复。 嬴翌于是又道:“稍时天庭元炁殿自有仙家前往修复主要损伤,余一些边角,正好给帝国下元炁殿练手。” “喏。” 天庭铸立以后,嬴翌虽然在权力方面稍作放松,但并未放弃敦促大夏帝国的发展。 便则此时,修复宇宙,也让帝国的下元炁殿参与,也是一种经验积累。未尝不能从中得到一些灵光,令元炁文明进一步发展。 大罗之境,乃混沌宇宙之极境。无论是天帝法会,还是处理其他要务,嬴翌都是以化身显化,真身一直在至尊宫坐关。 说起来,修成大罗金仙,实际上比任何一件事都重要。 当前已是元始纪四十四年,距离七十年之限,只剩下二十余载。嬴翌不得不抓紧一切时间。 即便他已经窥见了大罗一角,但最后这一步,并非那么容易迈过。 ... 对天庭而言,古元妖界丘山虎族来袭的突发状况不足道哉,但对于大夏帝国而言,却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大夏帝国立国已有九千年,这九千年来,可谓是顺风顺水所向披靡。帝国的军队打到哪里,帝国的疆域便拓展到哪里,如今忽然冒出些入侵者,举手投足便打破宇宙灭亡众生,令三百层面宇宙破灭的破灭,受损的受损,直接受灾的人口就达到了数万亿之巨,直接死亡的就有数千亿。 这不得不说是帝国开国以来遇到的最大的挫折。 同时,也让帝国上下无数子民看到了更高层次的世界,看到了人道文明在虚空万界之中生存的不易。 天庭的建立,是有人不以为然的。很多人都以为,帝国已经强大到没有敌手了,何必再立天庭? 站在人道的角度来看,这倒是没有什么差池。只是坐井观天,眼界太窄。 今朝事发,顿时令人噤声。 原来帝国并不真正强大,敌人不过数百人,就让帝国的军队束手无策。即便军队平均素质已经臻至极限,每一个战士至少体魄都有20,又有着强大的制式法宝武器、强大的军阵,但在那举手投足就破灭宇宙的天仙面前,仍然不足道哉。 这惊醒了逐渐安稳下来的大夏帝国。 所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大夏帝国虽然从未停止过对外扩张的脚步,但帝国内部的子民,却几千年安乐。虽然体魄强大了,神魂强大了,但一些心气,逐渐在安乐中消磨。 如今强大的敌人一出手,就让他们陡然醒来,才知道大夏帝国还需要继续进步。 在这样的局面下,从帝国的文化界开始的复古运动,轰轰烈烈的展开了。 而帝国中枢是持支持态度的。 与此同时,对遭受战争之祸的二百余层面宇宙的修复工作也在进行当中。安抚民心、整顿战后秩序,同时进行。 当然,一些折损在战火之中的地方神灵,也需要补缺。于是不少还在凡间蹉跎的有功绩的老人,得以提前晋升到天道封神榜,并被委派前往任职。 对损伤宇宙的修复,天庭的上元炁殿为主导,地方神灵为辅,帝国下元炁殿打下手,三方合一,无论是崩毁的大地,还是裂开的天空,都顺理有序的被一一修复。 而修复只是第一步,关于如何防备、低于未来可能到来的这种层次的战争,无论是天庭还是帝国,都有自己的考虑。 天兵殿向元炁殿提交了一分提案,打算请元炁殿拿出一个方案来——建立可快速移动的战争堡垒,类似于最初的紫禁天宫。 六十章 应对 佑圣真君王轶胜认为,以大震界域天兵驻兵部的力量,借助天罗地网大阵,本该是有能力将入侵者抵挡在国门之外的。 但因为机动性的缘故,落后了一步,教入侵者打入了防线内。 所以需要一个机动性足够强的可移动战争堡垒,这座堡垒有瞬息之间在该驻兵部防区范围内随意移动的能力,并且有向外监控虚空动静的能力。 这个提案被元炁殿采纳了,想必要不了多久,成熟的制造方案就可以拿出来,并且付诸实践。 较之于天庭的动作,大夏帝国本身也有相应的诉求。 受局限于帝国将士的素质极限,大夏帝国的军队没有在虚空中进行战争的能力。 20极限素质的个体,一旦暴露在虚空当中,便很快会受到虚空中扭曲时空之力的影响,这种影响与元神有关。没有炼就元神,便是穿戴再强大的制式军备,也只有束手待毙。 所以大夏帝国针对此类状况的计划,是在宇宙内部建立防线。这个防线,与星球相结合——运用禁法、阵法的奥妙,为子民生存的、及与子民的生存息息相关的的星辰套上一层防护。 如此一来,即便受到入侵,也有一个转圜的余地。 对于这类敌人,真正的抵抗者是天庭的天兵天将。而大夏帝国只需要保证人道治区内生灵的安稳就足够了。 大夏帝国的人道文明层次,虽然早已跨层面宇宙,但实际上仍局限于宇宙内部。 宇宙外广袤虚空,仍非大夏帝国可以涉足。 攻略一个层面宇宙,是将军队传送到该层面宇宙,而不是让军队驾驭某些器物飞过无尽虚空抵达该层面宇宙。 如今限制大夏帝国真正超脱层面宇宙的文明层次的最大阻碍,就是人口的素质。 20的极限,无法打破,便是打破了,不能炼就元神,也无法在虚空中有所行为。 从自身的角度无法突破桎梏,那就只有走外物路线。 下元炁殿的一些供奉们一致认为,只要法宝足够强大,是能够保护不具备虚空旅行资格的人行走虚空的。 而另一部分供奉则认为,可以从身躯铭刻禁法、甚至阵法入手解决这个问题。 法宝足够强大,的确可以保护行走虚空。但能够保证人行走虚空的,至少也要上品级数的法宝。 这种级别的法宝,必须要由人来操控——不是没有人操控这种法宝就不能保护,而是法宝都有法灵,如果不能掌控法灵,这件法宝就不能算是在掌控之中。 万一在虚空中遇到什么问题,法灵有法灵的想法,人有人的想法,到时候怎么办? 尤其与战争有关的东西,必须要完全掌控。 而没有元神,无法炼化法宝,就无法掌控法灵。 若去掉法灵,将法灵的功能分解为许多人力操控的部分,那工作就极其庞大了。 于是下元炁殿的这部分供奉认为可以将法灵付诸于中枢仙灵掌控,方才不至于失控。 不过下元炁殿到如今,量产上品法宝还差了不少火候,需要进一步钻研。 至于在人体铭刻禁法甚至阵法,以达到相应的功能,实际上与法宝在本质上是一样的,也就是把人练成法宝。 从最初的,在人体铭刻次元类的空间禁法,用于安置坐骑开始,这一个行业,就已经生根发芽。 到帝国九千年的时候,民间已有不少人通过铭刻更多的元符阵列,来满足自身的更多的需求。 元炁殿对元符的深入研究,逐渐降低了人体对元符铭刻的承受需求。最初只能铭刻一组单一用途的元符阵列,到现在,在不伤害人体本身的前提下,已经可以铭刻多种元符阵列。 但铭刻禁法仍然是一种危险的行为。 不过他们认为,既然可以铭刻元符阵列,那就一定有办法铭刻禁法甚至阵法。 如此一来,渺小的凡人个体,便也可能拥有肉身行走虚空的能力。 因素质极限所限,大夏帝国的军队如今在军阵方面的极限,举步维艰的达到的还虚这个门槛。但对虚空中的天庭级势力的之间战争,仍然渺小不计。 所以帝国子民的虚空适应方案,并不紧迫。因为就算他们适应了虚空行走,也没有资格参与到天庭级势力的战争中去。 这种种方案,都先放到数据化法则改造过后的虚拟宇宙当中去实践,实践得出结果之后,是好是坏,再来区置。 经历了这次入侵,大夏帝国的发展态势再次振奋起来,军队对外扩张的脚步,也更快了十倍百倍。 于是第三大千宇宙的造就,就提上了日程。 人为造就一方大千宇宙,人道诸天星斗大阵的用途,又要搬出来了。之前造就的第二大千宇宙,产生的好处,是不言而喻的。如今再造就一方大千,便就有三方大千宇宙,三大宇宙在虚空中绕转,那种盛况值得期待。 虽说与道庭或者古元妖界没有可比性,但对于在混沌宇宙的时间尺度上一个新生势力而言,是值得肯定的。 而也在这个时候,天帝放开了对太夏宇宙时间流逝的限制。 在此之前,太夏宇宙本是大千级的宇宙,但时间分支却与中千宇宙无异。 这就使得太夏宇宙太夏星辰度过的时间,与天道界相比,差了一百倍。 如今松开限制,任其自然流淌。自然的,第二大千宇宙也一样。 为防两个大千宇宙的时间的不同,在第二大千造就之后,也被限制在中千级别。 如今一同放开,在本质上而言,使得这两个大千世界子民的寿元,实际上暴增了一百倍。 不过同时也要迎接寿元延长之后,生育率下降的问题。 中千宇宙,生命层次达到相应层次的,其寿元是中千宇宙的一千二三百年。每三百年左右,才有机会孕育后代。 大千宇宙,生灵的寿元则是大千宇宙的一千二三百年,同样也要大千宇宙三百年左右,才有机会孕育后代。 较之而言,大千宇宙的时间尺度比起中千宇宙的时间尺度,人口生育率降低了一百倍。 当然,大夏帝国发展到现在,对人口的需求,已经不那么迫切了。 六一章 古元 如果说道庭是诸侯分封制,古元妖界就是更加原始的的部落联盟制。不过这种层次的势力,诸侯分封也好,部落联盟也罢,制度没有什么要紧的。 两个势力之主,必定是其中最强者。道庭或许还要讲究一些潜在的规则,古元妖界则全以力胜。 在古元妖界,圣主的尊位,必定是以强弱来论的。 任何一个部族之首,都可以挑战这个尊位。谁胜,谁就是圣主。 不过有一个明规则,那就是圣主尊位的挑战,是有特定时间的。不可能随时随地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去挑战圣主,那圣主也别修行了,吃喝拉撒睡都在擂台上罢。 古元妖界,是其他势力对其称谓。其自称古元圣界。 古元界每一个元会,也就是大千世界十二万九千六百年,便是圣主‘换届’之时。 实际上到了天庭级的大势力的层次,对时间最高尺度的衡量,都是以大千宇宙元炁海洋一次完整循环所用时间为基准。 越是高等的宇宙层面,元炁活跃度越高,循环体系越复杂,一次完整的循环所耗费的时间便越长。 而大千宇宙的元炁海洋一次完整的循环,就是一个纪元,也称一个量劫。 为十二万九千六百个十二万九千六百年——一百六十八亿年左右。 但大千宇宙一百六十八亿年太过久远,就算是大罗金仙,也会等的不耐烦。 制度元始且道统野烈的古元妖界便以一个纪元的一元分之一为时限。 这对天庭级的大势力来说,显得太过频繁。而实际上,古元妖界争夺圣主之位的,来来回回也就那两三个。 俘虏者成了‘宠物’,被打回原形置于青霄御花园,这对他们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这些大小妖怪,其生存的大环境,除了杀斗还是杀斗,在太夏天庭这样的日子,实在太过不可思议。 李南极督导大小妖怪,从他们口中得知了不少的消息。这些消息或许不起眼,但对太夏天庭来说,却很重要。 比如古元妖界每一个元会的‘换届’斗殴。 寅望的言语中,从他出生开始到现在,所经历过的只一次,而所知的却有不少。至少前面的七八个元会的每次圣主尊位的争夺,都只有三个老妖,一直持续到现在。 “古元妖界至少明面上只有三尊大罗金仙。”嬴翌的一尊化身如是道:“而道庭与古元妖界纠缠无数年,其势相当,那么道庭的大罗金仙尊位,当不会超过古元妖界。” “如此,”嬴翌振奋不已:“待朕证道大罗,这转圜的余地便大了。” 李南极拜道:“陛下英明。料来道庭与古元妖界的大罗金仙各只三尊。以古元妖界的原始和野性,若有大罗金仙,哪里还藏着掖着,早跳出来了。” 嬴翌失笑,摇头道:“此言有瑕。” 他道:“休要以为古元妖界道统野烈,就以为全都是直肠子。你看修行者,一个个修行千百万年,便是石头,也修成了老怪物。我们懂得韬光养晦,那老妖老怪未尝不能。” 李南极一怔,恍然愧道:“是臣失察了。” 嬴翌摆了摆手:“只是接触的少,有所忽视罢了。古元妖界与道庭纠缠无数年也不落下风,不单单其力强,其智亦不弱。否则早被道庭玩崩了。” 道:“若还有其他信息,多多打探一些。也不知古元妖界下一次元会之争,具体在何时?” 李南极心领神会,拜别而去。 ... 若说白狐看到的道庭,内部是一片纷乱,那么古元妖界已经可以称之为混乱。 古元妖界有着血淋淋的食物链。虎族狩猎牛羊族类,牛羊族类狩猎草木之灵,还有地盘的争夺,部族之间,可谓是从头杀到尾。 要么崛起,成为古元界的大族,要么被灭绝,寸草不生。 古元界与道庭的天海界又有所不同,道庭的天海界无数三千层面宇宙汇聚成世界的海洋,拥趸一座道庭屹立于寰宇之巅。而古元妖界则是一个整体! 一个庞大无比,几乎难以用数字来衡量的宇宙。 这仍然是一个大千宇宙——宇宙无论再大,极限也就大千层次。元炁海洋的循环规律,只会遵循宇宙本源的本质强度,而不会因宇宙空间的大小而改变。 这方庞大的古元大千宇宙里,有一块硕然的大陆。这是这方宇宙的主体,在主体之外的广袤星空里,还有无数的浮陆、星辰和位面。 古元妖界每索拿到一方宇宙,若拘住拖回来,直接往古元界中一塞,要么被凝练成一块浮陆,要么被凝练成一颗大星。如果有所损坏,往往一巴掌打碎,形成无数的位面。 这样的形制,与道庭或者太夏天庭,在本质上并无什么差别。譬如道庭的大千宇宙,往往内部是一块整体,大夏的太夏宇宙、第二大千乃至于即将造就的第三大千,也是按照这个规则来的。 这样的大千宇宙,星空较为狭隘,并且没有除开主体之外的星辰。 不融入大千宇宙的其他附属宇宙,则以卫星模式,牵连在大千宇宙的世界胎膜之外的虚空中环绕拥趸。 而古元妖界则把所有的宇宙都塞到一个大千宇宙里,处于世界胎膜之内。 而这并无高下之别,只看喜好而已。 古元界的古元广陆就是古元圣主及位列前十的部族之地。其他大大小小的部族族类,要么在古元广陆上夹缝求生,要么就在星空中的浮陆、星辰和位面里繁衍。 而作为这个庞大宇宙的主体,古元广陆上的资源是首屈一指的。所以除非真的生存不下去了,否则没有族类会灰溜溜的离开这里,前往星空。 相反,更多星空中浮陆、星辰和位面上的族类,削减了脑袋往古元广陆上钻。 任何一个屹立于古元界的大族,其根脚都要扎根于古元广陆。在域外星空是没有前途的。 丘山,位于古元广陆东南边角靠海的黑蛟域。古元广陆大不可计,只区区一个黑蛟域,就有十亿光年之巨。 六二章 妖 黑蛟域一半是陆地,一半延伸到海洋。实际上这片区域,是古元广陆东南角一条名为鲛河的出海口位置。 鲛河极广,出海口处浩浩荡荡的洪流,如同天河一样,横流千万光年。 相传在上万个元会之前,这里是赤鲛的发源地。赤鲛的势力离开了这个偏僻之处,在大洋深处建立了祖地,于是荒废下来,后来被一头黑蛟占了,于是有了黑蛟域之名。 黑蛟域的主宰,便是那头黑蛟,一头金仙境的强大蛟龙。 丘山,便在鲛河出海口的北岸一隅。丘山绵延八万里,主峰就有十万丈高。然而这样的山脉,不要说在整个古元广陆,单说这黑蛟域,就有数以百计的山脉比它更雄伟,更浩瀚。 这里驻了一支虎族。 古元界排在前十的族类就有虎族和龙族。蛟为龙属,黑蛟域实际上是龙族的地盘。 而这支虎族在这里繁衍,也不是没有原因。 当前古元圣主尊位,既不是龙族的元龙,也不是虎族的祖虎,反而是青丘之狐的女帝。 元龙、祖虎和青帝,便是古元界人尽皆知的三位大罗金仙。 青帝虽雌,势却雄壮。之前十个元会里,每一次元会之争,元龙、祖虎皆败在青帝手中。 在这样的形势下,虎族与龙族隐隐有合流之象。 丘山虎族原本是星空中某浮陆上的虎族分支,在某次虎族法会上,求的一个机缘,于是兴高采烈的从星空浮陆搬迁过来,在黑蛟域的丘山落下根脚。 但可惜,龙虎二族虽有合流之象,但毕竟不是同族。互相之间,龌龊颇多。 黑蛟域的那头老蛟就时时欺压丘山虎族,令丘山虎族这一支无可奈何。 人家只是欺压,并未杀戮,没有破坏龙虎二族之间的默契。实际上被欺压,在本族反而会受到嘲笑。 为什么会被欺压?因为你太弱。 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 好在古元广陆资源丰沛,丘山虎族迁移到这里两个多元会里,已经发展壮大了许多。 他们在星空浮陆的时候,已经发展到极限,进无可进。 因此虽然被欺压,但还能忍受。 而且随着丘山虎族之长在半个元会之前证道金仙,这一支虎族愈发受到本族的看重,而那头老蛟虽然仍欺压,但已经收敛了不少。 如今丘山虎族的势力,早已不局限于的丘山这条‘小小’的山脉。在黑蛟域的陆地的一半上,已有接近三分之二的山川被丘山虎族所统治。 然而也已到了极限了。 黑蛟域毕竟以那头老蛟的势力最大,为黑蛟域之主。丘山虎族虽然诞生了一尊金仙,但比起那老蛟,还嫩了点。真敢全占了黑蛟域的陆地,那老蛟必定不会眼睁睁的看着。 而且这出海口南侧的三分之一的陆地,也是有主的。那头老嬴鱼毕竟也已成为金仙。 一块黑蛟域,十亿光年之巨,便有三尊金仙。这在古元广陆是很稀奇的。而且黑蛟域还是如此的偏僻。 但谁教旁边的海角域是青丘一支呢? 古元界的内斗,已经发展到现在这样的局面,可谓已经失去了理智。 这种偏僻的地方,资源较之于内陆极为贫乏,并不适合金仙级的老妖修行。便是内陆广大区域,一些域内,甚至都没有一尊金仙。 金仙是天庭级势力的中坚力量,哪里可能会有很多? 而因为争斗,偏居一隅的东南角,只为了青丘一支的海角域,旁边的黑蛟域就汇聚了三尊金仙,这不可谓不酷烈。 虽然没有发起战争,但明里暗里在资源方面的争夺,却无所不用其极。 这是显而易见的。 譬如丘山虎族,如果在其他地方,与青丘狐族无关的地方,他一旦成就金仙,必定会被本族那排一个更好的位置,然后搬迁过去。但他成就金仙大半个元会,却没有任何动谈。 那老嬴鱼也是如此。 丘山虎族在黑蛟域的发展已经摸到天花板,寅丘金仙之尊,也无可奈何,只能钉在这里,一边与老蛟和老嬴鱼暗斗,一边又要与这两位联合起来与海角域斗智斗勇。 殊无奈何。 而丘山虎族要发展,该怎么办? 只能从外部入手。 于是从半个元会前开始,丘山虎族便组建探索队伍,往虚空中寻找目标、拘拿宇宙。 若得拘拿到人类繁盛的宇宙,那就是上好的饲养场。把宇宙拖回来,好生养着,为丘山虎族提供血食。 也可以拿到部洲里去交易,换取一些修行资源或者法门。 古元妖界发展了这么多年,也形成了一些制度,虽然极其简陋。整个古元广陆,被大致划分出三百个部洲,每个部洲则有大大小小无数的域。 整体就这样。 黑蛟域自然有上头部洲,只有部洲里才有稳定的交易场所。当然,部族之间的交易是无所谓的,但往往一域之内各个部族之间都有血仇,互相之间少有交易的可能。 宇宙,是古元界极寻常的一种交易物品,但也极坚挺,大概有一种‘货币’的功能。 要换某种东西,一开价,要几个几个小千宇宙,几个几个大千宇宙之类的。 分明不把虚空中的宇宙当回事。 丘山虎族要发展,就只能从这方面入手,捕捉宇宙,拘拿宇宙,拖回来增进自身的底蕴。 这半个元会以来,丘山虎族收获不少。但也仅此而已。说到底,对于天庭级的势力而言,虚空中普遍存在的宇宙,就好像落在地上的钱,想捡就捡。 要说价值,还是人口鼎盛的宇宙更高。 可惜丘山虎族此前半个元会拘拿到的许多宇宙,人口都不算繁盛。你要说慢慢养?那不存在! 自家吃都不够呢。 像天仙级的大妖,一口吞掉一颗星球上的所有生灵也不过打个牙祭而已。真要放开了吃,一个小千宇宙都不够垫肚子。 至于狩猎其他部族,毕竟极具危险。所以人口繁盛的饲养类的宇宙,都是当作粮食储存的。 就好比凡人,麦子稻子这样的才是主粮。鱼翅熊掌太过奢侈。 当然,这种级别的大妖,也可以不吃,又饿不死。但妖之妖,实则不只是其型态,而是其道统。 随心所欲,自然放狼,那才是妖。想吃就吃,不需要理由。 所以吃是必须要吃的。虽然也有不吃的族类,譬如草木之灵便很少吃血食。但除此之外,不吃血食的少之又少。 吃血食,对于大妖来说,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好处,对修行也没有什么促进。满足口腹之欲而已。 六三章 召集 对于绝大多数的妖而言,口腹之欲是无法丢弃的。 有什么想法,有什么欲忘,不论是好是坏,除非危及姓名,否则妖不会想着去克制,而是去实现它。 妖没有道德的观念,古元广陆也没有发律条令,对于他们来说只有生死的考量。 丘山虎族的势力增长到现在,囊括了黑蛟域陆地面积的三分之二,但他们的驻地仍然在丘山。 在渐渐扩大势力之初,可能觉得搬迁暂时没有必要。然后暂时着就暂时到现在,干脆也不搬了。反正黑蛟域也就这腌臜样儿,陆地上又没有什么福地可言,在哪儿居住差别不大。 这一支虎族老老少少的妖有三千余位——在古元妖界,尤其是古元广陆上,一个部族的成员,以还虚境为标志。没有达到还虚境的妖,当不得部族一员,元神境只能算是编外。至于元神以下的同族,那基本上就是放养的野物。有朝一日若能成就元神,才有个编外的身份,不能成就元神的自生自灭。 丘山虎族三千余,其中天仙就有三百。而这三百天仙,却有一半都是丘山虎族扩张势力的时候征服的其他一些部落的天仙,战败了,给丘山虎族为奴,作炮灰。 天仙之上的真仙,就没有了外族了,全都是虎族。有十余位。 丘山虎族只有一尊金仙,那就是半个多元会之前证道的族长寅丘。在这样的状况下,即便扩张的时候战胜的其他部族有真仙,寅丘也没纳降,直接杀了。 天仙可以拿来为奴为婢,轻易压得住。真仙就有隐患。 这个季节的丘山,一望如血。漫山遍野的丘枫,满眼的红。绵延八万里的山岭,红彤彤的丘枫林中,此起彼伏的咆哮震耳欲聋。 在这条山脉中,不知生存着多少的虎。 有黑的,白的,红的。有大的,小的,老的。有披鳞的,有戴角的。许许多多品种不同的虎,构造了丘山杀气腾腾的风景。 这条山脉之中,除了虎,没有其他的族类。 凡虎、炼炁的虎,不可计数。就算是凡虎,实际上也都不弱。这里成年的凡虎,都可比及大夏帝国太夏宇宙本界的子民平均素质,尤其是体魄,甚至更强几分。 不过任何一种生灵,除非是天仙级、天赋血脉可以通过真灵传承的,否则不论哪个族类,只要没有根性,其个体素质的极限,都在20。 往往一片山头,一两头有根性的虎带一群凡虎,而他们的生存,则依赖于每个山头上挂靠的一方宇宙。 这就是丘山虎族给下面的虎的唯一的支持——拘拿来的宇宙,支撑生存。 当然,如果胆子大,跑出丘山虎族的统治区域去狩猎其他族类,那也是可以的。 至于有天赋血脉传承的,则越靠近丘山族地中心,越受到重视。天仙级以上的大妖的直系传承,诞生根性个体的几率更大,而且即便没有根性的个体,只要有血脉传承,等闲成年之后也有堪比元神境的体魄和血脉神通。 当然,这只存在于天仙以上大妖的直系三代以内。出了这个范畴,血脉就会迅速淡薄,直至于凡虎。 而关于真灵的天赋血脉传承,无论是天仙大妖,甚至金仙老妖,他们的嫡系血脉,没有根性的个体最多成年也就还虚,这是极限。没有可能生下来就是仙级的。这也是混沌宇宙的基本规则。 而且越强大的个体,生育能力越低。一尊仙级老妖,十万年百万年,能有一胎嫡系血脉就很了不得了。 往往要因天机有感才能诞生后代,没有感的时候,随便怎么搞,都只是爽爽而已。 丘山虎族的族地看起来极为原始,处于丘山的半山腰上,掏空了整个山头,古拙、粗犷、野性昭然。 当然,内部则是广大的空间——丘山虎族族地内部,广袤的丘枫林比外面整个丘山还要广大十倍百倍。 且不只是空间手段,还融入了不知几百个层面宇宙在里面。那红彤彤的丘枫林间,竟然还有人类的城池。 有人在这里作息繁衍。 这是丘山虎族的口粮。 风云滚荡,天边裂开一张血盆大口,遮天蔽日。待过去,下面一座巨城已人去楼空,连一根人毛都没了。 高天上风云一收,显化出一头漆黑的生了独角的虎。这虎尾巴一甩,噼啪打的空间崩裂,虎影已不在原地。 远处金风浩荡簇拥环绕如天柱的巨山上,巨大的石头城中一座高高的石楼上的石殿前,独角黑虎的影子显化出来,随后漫步走了进去。 “都在呀。” 独角黑虎入殿四顾,虎目一扫,最后落在上首的狐皮高座上:“大哥。” “玄独。”狐裘高座上的寅丘虎躯魁梧如山,霸道威猛的气息如潮水一样在石殿中激荡:“来了就入座。” 寅玄独纵步登上石座,落座,便听寅丘道:“吾族十二将军皆至。今日召你们来,有两件事。” 他道:“一者元会之争将至,这回定要给青丘那些表子、小白脸瞧一瞧颜色。须得早作准备,免得到时候猝不及防。” 寅丘说着,斗大的虎目落在寅玄独身上:“这一千年玄独驻击角寨,最近海角域那个表子可有动静?” 寅玄独道:“未曾见有动静。” 寅丘虎首颔了颔,道:“便有计较,当下也是暗着来,没察觉也是道理。不过此番你回去之后,须得加紧关注,针对性作一些防备,休要着了那表子的道道。” 寅玄独道:“大哥放心就是。那表子虽强,不是还有大哥你吗。小弟有黑风大阵,拖个三五几刻不在话下。” 其他十一个虎将军皆笑道:“黑风大阵乃大哥(父亲、叔父、老祖)心血,青唯那小表砸轻易破不得。” 寅丘哈哈一笑:“却也不可小觑了青唯那表子。” 随后一转言:“元会之争,亦是危亦是机。上个元会吾尚未证的金仙,惜乎有机会也拿捏不住,想来尝尝悔恨。今次若再有那般机会,吾势必不能错过。” 他道:“本族有可能会对金仙境的族人有所调遣。若如此,吾一走,这丘山便不会安稳,须得早作打算。” 六四章 安排 丘山虎族迁移到古元广陆才两个元会,上一回元会之争,寅丘尚未证金仙,在虎族之中不足道哉,因此有些机会也抓不住。 元会之争时,不单单是最上面的三位大罗金仙斗法。三大大罗的部族、属族之间,也要掀起腥风血雨。 金仙级的老妖几乎都被征调。 这其中自然有丧命之危,但机会也藏在里面。一旦渡过元会之争而未丧命者,必定得到本族嘉奖。 到时候福地级别的属地、伟力强大的法宝、奥妙玄玄的神通,那是应有尽有。 前次没资格,寅丘尝以为憾。 而此时他已证道金仙,有了这个资格。一旦本族调令下来,他必定是要去的——也没有拒绝的余地——拒绝祖虎的调令,那就是自绝于本族,自绝于古元界。 “大哥。” 一头老白虎开口,声如风雷:“本族调令,不独乎吾族,青丘亦然。青唯那表子多半也会接到调令。” 寅丘虎须抖了抖:“那可未必。这里面各有算计。万一那表子得了令,却只是令她击黑蛟域怎么办?” “老蛟龙和老嬴翌至少应该会有一个不会被调走。”寅玄独想了想,道:“黑蛟域有两尊金仙,怎么也会调走一尊,到时候仍是个势均力敌。” 寅丘摇头道:“非只如此。若吾被调走,留下的无论是老蛟龙还是老嬴鱼,你道他们会多看顾丘山么?这两个老混蛋心心念念想着削弱吾丘山之势,说不得借刀杀虎,让吾丘山吃个闷亏啊。” 十二将军皆无言。 这是明摆着的事。 若寅丘没有被调走,而其他两个被调走。到时候寅丘必定会借海角域的刀狠狠的削弱老蛟和老嬴鱼的势力。 尤其他们三个,老蛟龙和老嬴鱼是老朋友。而且嬴鱼一族是龙族的属族。丘山虎族在这里才真是势单力孤。 因此不得不提前做好计较。 便听寅丘道:“辛金黑风大阵吾已推演到紧要关头,一旦将此阵推演至圆满,以尔等十二人合力,布下此阵,借丘山之地利,可挡金仙三日。稍时带吾将此阵推演成功,再召集尔等演练,三五载即可。” 这就是寅求的底牌。 作为一个从星空浮陆而来的虎族支脉,丘山虎族没有太大的底牌。便是黑风阵和寅丘口中的辛金黑风大阵,都是在他成就金仙之后才慢慢推演开创出来。 辛金黑风大阵是黑风阵的进阶版,伟力极强。但按照寅丘的推演,最多也只挡得住同级金仙三天便是极限。 不过三天时间足够他有所反应。而且有三天的转圜余地,也可保住大多数族人的性命。 他道:“若吾去,而那表子来袭。尔十二人便拖住那表子,且战且退。让族人直去留下老东西的驻地便可。” 元会之争当中,同盟之间可以有龌龊,但绝不能明着来。且势必不能冷眼旁观——‘没看见’不算。一旦看见了,那就得出手。 无论留下的是老嬴鱼还是老蛟龙,他们会因为‘看不见’而借刀杀虎。但若虎族的族人都跑到这两个之一的族地去了,那无论是老蛟龙还是老嬴鱼,都不能坐视不理。 至于把族人带上,那不符合规矩。 是,寅丘有能耐把族人一袖子卷走,丘山一虎不留。但一则不符合规矩,二则便是带在身边未必更安全。 本族征调寅丘,不是去吃喝玩乐,是去与至少同级的老妖杀斗。这一斗起来,就连自身都不一定能保全,带着族人岂非是个累赘? 把族人装进一个宇宙之中,藏在袖子里也好,藏在肚子里也罢。万一吃了敌人一击,连宇宙带族人一并飞灰,一个不剩。 那寅丘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十二将军心领神会,皆称善。 寅丘道:“记住便好。这第二事,便是虚空探索队的事。寅望带人出索已十余年,早前吾便与他有过交代。元会之争就在这一百年内,吾要他百年之后再回来。” 寅丘虎目凛凛:“若得吾战死,丘山失落。寅望便是吾这一支最后的希望。” 十二将军皆神色低沉。 历来元会之争,被齑粉的族类不计其数。丘山虎族并不强大,正在灭亡的范畴之中。 所以寅丘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 最后寅丘口吐一张石符,飞落到寅玄独面前:“玄独是你们十二个里面根性最深厚者,若吾这一族侥幸能诞生第二尊金仙,必玄独无疑。这石符乃吾炼制之宝,别无他用,只用来联络寅望。若是时事不可为,尔等十一将军务必要保住玄独,让他安然离开,哪怕为此付出性命,知否?!” 其他十一虎将军闻言,齐齐吼道:“大善!” “去罢。”寅丘缓缓闭上了虎目:“吾要推演大阵,尔等各司其职。” 寅玄独驾着飙光的狂风,一瞬间离开族地,已至丘山高天。 俯瞰着这绵延八万里的红艳,寅玄独漆黑的眼中光芒闪烁。 寅丘已有破釜沉舟的打算——那石符不单用来联络寅望,还有整个丘山虎族的传承。寅丘这尊金仙老妖所会的所有神通、法术、阵法、战法,都在里面。 寅玄独微微吸了口气,百万里风云翻滚。 ... 时间不值钱,自白狐抵临道庭青云宗,转眼已去六十八年——大千六十八年,也就是中千六千八百年。 随着时间的流逝,白狐愈是提心吊胆。 青云宗仍然没有拿出个章程来,但态度已在渐渐变化。 陪同的那尊天仙早已不再陪同,其间他也面见过一尊真仙级的青云宗长老,但交流并不顺畅。 这段时间他发现青云宗下辖的界域里气氛越来越紧张,天仙级的修道士来往频繁,这不得不让白狐心生警惕。 “能让整个青云宗产生山雨欲来的气氛,事情必定不小。”那位随从这么多年的历练,已非早前模样。一身修为分明已是天仙。 他道:“前辈,晚辈以为恐怕与古元妖界有关。” 白狐点了点头:“是啊,必定与古元妖界有关。但对于道庭而言,顺手拿下大夏,在他们心目中恐怕只是一件小事。” 随从顿时默然。 是啊,相对于古元妖界,太夏天庭或者说大夏帝国在道庭眼中,只是个顺手就能收拾掉的小角色。 六五章 迎客 “只盼事前支会一声,好有个心理准备。” 白狐叹道:“便死,也要死明白才好。” 此时白狐二人就在青云山门青云洞天云海的一座仙山的悬崖上,坐面云海,遥望长空。 远处,一道霞光扑射而来,白狐目中精光闪烁,缓缓站起来。随从立在身旁,两人齐目望去,霎那,一位天仙修道士伴随着霞光落在面前。 “两位道友,我宗玄神峰首座有请。” 白狐一听,直道:“前面带路。” 便无二话,三人前后化光而走,倏忽云海穿梭不久,落在一座巨峰下。 这便是所谓的玄神峰。 青云宗有十八脉,这青云洞天里,最高的十八座山峰便是。玄神峰为其一。 玄神峰主掌青云宗一应诸多外交事宜。其峰主为玄神道君。 三人落在峰下,一条蜿蜒如龙,在仙云霞光中的青玉大道一路往上,看不见尽头。 “走吧。” 那引路的天仙率先登上青玉阶,道:“看我行法,休要走错。” 白狐与随从深知这些地方不知有多少阵法密布,其一脉之主峰,乃青云宗最重要的地方之一,自然不可小觑。 便则金仙来到这里,也要一步步登山,休想走捷径。 便随那引路的,登上青玉阶,看他如何行走,一丝一毫不得有差。只几步间,天旋地转,顿时豁然开朗。 单见高天云海,一座芦篷沉浮。隐约有一尊伟大的存在,在那芦篷里端坐。 “来者便是夏国之使?” 声苍苍,音渺渺。 白狐二人不敢怠慢,忙稽首一拜:“正是小仙。” “唔,”似那伟大存在点了点头,道:“本座今日唤尔二人前来,自有一事。” “请前辈示下。” “尔二人于此,已有近七十载。亦曾游历诸天,亦曾交友来往,当知道那古元妖界。”这尊伟大存在淡淡道:“古元妖界,湿生卵化之辈,无道无德,无法无天,无父无母,无信无义。其逢一元会,便有一大争。内中大罗至尊者,夺那古元之主尊位。每每牵扯吾道庭,殊为可恨。逢此时,吾道庭势必与古元妖界一场大战,而在此之前,须得扫清一应手尾,令得没了后患。尔夏国,区区无足道哉之贫瘠所在,归附吾宗,乃是侥天之幸,却蹉跎近七十载。今日便要有个着落。” 这尊伟大存在道:“余量。” “道君。” 一道神光天外落来,显化出一尊青衣、清癯的长须道人。 “你与这二人往那夏国走一遭,记得早些归来。”道君道。 “是,道君。”余量道人稽首一拜,转身拂袖,待得白狐二人回过神来,已在那道庭天海界外虚空之中。 方听余量道人道:“走罢,早些去,早些回。” 白狐二人漠然,被那余量道人一道神光裹住,虚空如幻影,已经不知去了多远。 ... 太夏天庭,太皇天,凌霄宝殿。 宝殿在霞光蒸蔚之中,于道妙纷纷里沉浮,一卷封神榜在门前飘飘荡荡。那宝殿大门外,白玉台阶上,一口大钟凭空悬挂,忽而钟声大作,响彻万界。 这钟声,那封神榜上有名者闻之如洪钟大吕,无名者则不闻。 不多时,便有道道神光降下,在白玉台上显化出一尊尊大神。 “天钟长鸣,必有大事。”甲生道人一身朴素青袍,须发皆白,抚须道:“东君可知是何事?” 不少尊神齐齐望来。 太阳宫主东君青玄子闻言微微摇头:“不知也。想来事非小可,稍后进了宝殿自知。” 言语间,已有数百尊神来到凌霄殿外。一眼望去,端是人才济济。 只太乙金仙,这便有三尊。东君青玄子、青君甲生道人和佑圣真君王轶胜。金仙就有三十余尊,各殿、部、府之主神尊位,皆金仙无疑。 余者连一尊天仙也不见,全然皆是修为高深的真仙。 到如今,太夏天庭的壮大,是可见的。中千七千载转圜,眼看已到尽头,只余下百余二百年,太夏天庭终于在这虚空之中,有了不少底气。 钟声招来天庭正神,共有一千二百九十六尊。皆真仙以上。待众神皆至,那宝殿大门方才无声无息的打开。 一尊金仙境界的女官曼步而出:“诸神上殿。” 宝殿中,天帝一尊化身早已落座,见众神入内,道:“坐。” 诸神各按尊位入座,便听天帝开口:“今日鸣钟唤诸君前来,盖因客将至矣。” 闻此言,众神齐齐露出讶然之色。 东君拜道:“敢问天帝,是哪里来的客?善客还是恶客?” 嬴翌笑道:“无善无恶,只论强弱。” 众神了然。 这虚空之中,哪里有什么善恶之分?只有强弱之别。若你弱,来的便是恶客,若你强,来的便无所谓恶客不恶客了。 道:“哪位愿代朕前去迎客?” 王轶胜直道:“陛下,末将愿去。” 嬴翌哈哈大笑:“好,佑圣真君去,朕最是放心。来着乃道庭一尊金仙,修为非同小可。你且去,请他来此,朕要见他。” 王轶胜道:“陛下稍待,末将去去就来。” 转身已是出了宝殿,化于无形。 嬴翌道:“诸君与朕稍候,见见那道庭金仙,是何等成色。” ... 王轶胜出了凌霄殿,转身已离太皇天,来到太夏天庭下辖诸界边缘的东天门处。 到如今,太夏天庭几已圆满。 将以天庭覆盖大夏诸界,于诸界之上,设东南西北四天门,为天兵殿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部驻地。各御四方,防备侵袭。 这些年已拿住不少类似于早前寅望此类存在。 有道庭的仙使,有古元妖界的妖,亦有来自于其他大千世界的散人。零零碎碎,竟有数百人。其修为境界从还虚到真仙不等。 往往事便是如此,若一个村落,一百年也不见得有多少外来客。若是一座国际大都市,每天来往的外来客都不计其数。 太夏天庭发展到现在,在虚空之中算不得大势力,但要说‘大都市’,应该有些资格。 目标越大,在虚空中越显眼,自然引来更多客人。 六六章 见天帝 东天门浩瀚广大,是一座天门,更是一座虚空巨城。此城绵延数百万光年,乃是以十座中千宇宙为主,数百座小千宇宙为原材料炼制而成。 四大天门动用了整个元炁殿和中黄殿一切力量,且天帝化身亲自出手,方才用了大千二十年时光炼就圆满。 这座虚空巨城按诸天星斗大阵的玄妙与太夏天庭相连,是为诸天星斗大阵的四方阵眼。 每一座天门驻扎的天兵天将,如今都已超过千万之巨。每一位天兵,都是还虚境的存在。 东天门有八座大营、一座青龙府。并设有纯阳殿的礼宾司,用于接待外来者。 所谓先礼后兵,无论外来者何人,到此先过礼宾司。若是抱着善意而来,自也无妨。若是抱着恶意而来,青龙府、八座天兵大营并非是吃素的。 东天门千万天兵天将,常驻八百万于八座天兵大营之中。余下两百万轮换巡逻——东天门的防区,不只是一处天门,还有天门所代表的青龙方位上的所有附属宇宙。 王轶胜身影一闪,已至青龙府中。 青龙府君,也就是天兵殿下青龙部千万天兵主将正在静修,见王轶胜忙起身行礼:“大将军!” 王轶胜摆了摆手:“都是老战友,少搞那些有的没的。你准备一下,有客人来了。” 青龙神将一怔,道:“什么客人要大将军亲自前来?” 王轶胜道:“道庭的恶客。” 青龙神将听了,不禁道:“原来是道庭。” 便立刻准备无疑。 虚空中,一道神光无视一切时空扭曲,一闪便划过无尽虚空,擦过诸多宇宙,眼看太夏天庭遥遥在望。 余量陡然停下遁光,遥望前方,口里发出一声轻咦。分明见远处一片界海,其上一尊巨大的门户耸立,分明非同小可。 白狐与随从见之,早已出神。 遥想当年离开之时,哪里有如此光景?如今一看,界海虽远不如道庭天海,但天威气象,已昭昭如日月。 余量分明有些诧异,看了看那巨大门户之影,又看了看面露异色的白狐二人,袖子一卷,便已至东天门前。 正见一尊大将,拄剑立在伟岸无边的天门之下。一队精神奕奕的强悍天兵天将,列阵而迎。 余量心思一转,不禁略沉。 那大将已然迎上来,没看余量,却与白狐哈哈大笑道:“白狐道友,少阳殿主,多年不见,一向可好?!” 白狐失笑,已是面色轻松:“原来是王将军。” 便与余量介绍道:“此乃我主麾下大将王轶胜。” 又道:“此乃道庭青云宗玄神峰金仙余量天君。” 王轶胜笑道:“吾乃太夏天庭天兵殿主佑圣真君王轶胜,见过余量道友。” 余量强忍住心中的火焰,面无表情道:“道庭青云宗玄神峰余量,见过王将军。” 王轶胜道:“陛下早知道友要来,令本将在此迎接。陛下已在凌霄宝殿等候多时,道友,请。” 余量不动。 王轶胜笑了起来:“道友,天帝有请,何不移步?” 余量嘴角抽了一抽:“本君原以为只大夏帝国,却冒出个太夏天庭,道友合该给本君、给青云宗一个解释!” 王轶胜按剑,笑容一敛:“我太夏天庭屹立于混沌宇宙无尽虚空,要向谁解释?道友,陛下要见你,你就要去,若动起手来,你我颜面不好看。” 他一缕气机,早将余量锁住。 王轶胜已是太乙金仙,而余量只是金仙。即便余量这位金仙,乃是资深的金仙,可与太乙金仙之间的鸿沟,犹如天地之别。 否则余量早动起手来,来一个下马威,哪里与王轶胜多言? 他此来,可不是带着友好交流的心,而是要拿下‘大夏帝国’。可偏偏没有想到,这大夏帝国早已升格,成了太夏天庭。这一切竟都将道庭蒙在鼓里,这如何不教余量心惊?! 那一缕气机将他镇住,哪里还有动手的余地?根本动弹不得。 王轶胜道:“来人。” 便有两位天将上前,皆是真仙。 “带余量天君去太皇天觐见天帝。” “喏!” 天将一人一边,挟住余量臂膀,驾云便走。 王轶胜与一旁的青龙神将点了点头:“此间好生镇守,本将军先回去交令。” “喏!” “白狐道友,走。”王轶胜与白狐二人相协,随天将押送余量金仙奔天庭太皇天而走。 余量欲图反抗,但王轶胜就跟在背后,他无可奈何。 眼睁睁,便已穿过一层无形壁垒,来到一片道妙显化、云蒸霞蔚的世界,太皇天。 但见太皇天最高处,一座宝殿屹立,霞光瑞气道道垂下,天象道妙纷纷显化,便是余量,这一眼也看得有些失神。 这等宝地,竟分明与青云宗主峰别无二致了。 他心愈沉,便已被两位天将挟着到了凌霄宝殿前白玉台上。 天将松开余量臂膀,退到一边恭立。王轶胜与白狐及随从三人也已到了。 “请吧。” 王轶胜与白狐等三人率先迈步上殿。 站在殿门前,看那大门,仿佛血盆大口,余量心中早已凉透。但事到临头,已无可奈何。 这座宝殿里不知多少道强悍的气机蔓延出来,将他锁定,他无可挣扎。 深深的吸了口气,余量整理了一下衣冠,大步而入。 他如视无物,只看那云端上首霞光涛涛里那尊身影,心底更沉。 “道庭青云宗玄神峰天君金仙余量,见过道友。” 众神只看他,不言。并不在无谓的语言之争上分高下。 这人来到面前,已是瓮中之鳖,口气再怎么强硬,也不过是垂死挣扎,反倒有一种可怜。 他话音一落,一道渊深如虚空,伟大如大道的威严降下,霎那,他已口不能言,心不能动,仿佛已被放逐于时间和空间之外! 这一瞬间,他没有任何想法,没有任何思维,任何一切生命迹象,都被冻结了。 他可是金仙,不朽不灭的金仙! 这威严一发即收,待余量回过神来,思维可以转动了,他直接低头了。 这是面对大道之路的先行者的尊敬,无所谓畏惧。金仙,已不存在畏惧。 六七章 叹 “朕闻青云宗乃道庭十宗之一,亦曾尝向望之。”淡淡的声音垂下来:“便前次今亢来使,多有无礼,朕亦不曾责怪,尚且教少阳殿主出使,以修两好。” 余量听着,心中嗤笑。 这里面道道,谁又不知,却说的如此冠冕堂皇。不曾责怪?莫非不是怕了道庭?遣人出使,莫非不是怕了道庭? 却便听天帝嬴翌话音一转:“混沌宇宙虚空无量,三千世界如微尘沙砾,文明、国度、天庭,强者凌弱,弱者无依。道庭之强盛,朕深知之,当年今亢来此,欲伏大夏,倒也没有什么可以计较的。” 余量一听,怔了一怔,又闻天帝道:“然道庭终归失算,如今尔气势汹汹前来,倒教你青云宗如意算盘不能打响。” 余量默然。 只这殿上,诸多浩瀚气息此起彼伏,金仙者比比皆是。还有那太乙金仙,也有数位。 尤其高坐云端的天帝,更是深不可测。几让余量恍然有种面对玄神道君的错觉,甚至更加深妙。 谁又能想到,短短大千不过七十载,早前区区一国度,便如今成了天庭,位格与道庭等同? 谁又能想到,区区一个凡人国度,如许区区时间里,竟就有如此气象? 原以为他堂堂资深金仙履至,区区大夏,反掌可覆。却不料如今连动弹的余地都没有。 “前辈修为高深,晚辈心服口服。”余量道:“不过晚辈奉道君之命前来,不知前辈如何处置晚辈?” 此时已是服软,称前辈了。 天帝目光垂下,把他里里外外看的通透,道:“那凡人国度,两国交兵尚且不斩来使,况乎天庭?” 余量心头一松:“但请前辈吩咐。” 他知道天帝有话要说。 果然嬴翌道:“你之来意,朕深知之。道庭虽强,朕却不惧。你且回去,告知你那玄神道君,若有意,可亲来。” 余量深深的吸了口气:“敢不从命?!” 嬴翌便摆了摆手:“佑圣真君,松余量金仙离开。” “喏。”佑圣真君王轶胜拜了一拜,对余量道:“道友,请。” 待送走余量,太阳宫东君青玄子拜道:“陛下,何以放此人离去?” 一旦余量回到道庭,太夏天庭所要面对的,就迫在眉睫。 按照诸神之意,合该将其留个三五十年也是好的。 嬴翌摇了摇头,目光穿透虚空:“没有时间了。” 他道:“诸君以为,少阳殿主去近七十载,无有音讯,为何此时这余量忽然便来了?” 少阳殿主白狐此时气息激荡,分明已是金仙。他去道庭时便是真仙,在道庭这么多年,早该突破,只是刻意压制。如今归来,在这天庭之中,自然而然便突破了。且一突破,就不是等闲金仙,与那余量也不差几分。 只是可惜终归青玄子等原本同级的如今成就太乙,他却是差了。却也是没办法的事,在道庭,他终归得不到太夏天庭的资源,也听不到每元始一年的天帝法会。 不过总能赶上来,他根性不差。 道:“陛下,诸君,我归来之前,见过那青云宗玄神道君一面。这位道君倒也不曾讳言,道是古元妖界元会之争在即,道庭正为此作准备。” 嬴翌微微颔首,道:“早年俘获之寅望等,早将所知古元妖界之事说来。便是这元会之争最是要紧。” 天帝悠悠:“古元妖界因其道统之故,其主并非稳固。许多元会以来,有三尊大罗金仙争夺此尊位。每逢一元交际之时,古元妖界便会大乱。道庭乃古元妖界之敌,古元妖界若乱,道庭自是坐不住。” 又道:“逢着此时,一边自然是要把一些手尾收拾干净,一边搜罗一些炮灰来用,正是两全其美。” 王轶胜此时已是归来,闻言道:“竟把太夏当作炮火,殊为可恨!” 嬴翌摆了摆手:“此虚空之常态。弱者如之奈何?” 便道:“按朕计较,古元妖界元会之争,就在这几年头上。此次便是余量不来,不久也有余不量什么的前来。中千七千载转圜,如今差不多了。便是扣下余量,也最多大千一年半载的转圜余地,没有必要。” “何况。”嬴翌淡淡道:“朕已不惧道庭。” 诸神闻言,齐齐一振。 ... 余量身化神光,不消半载,便已遁回道庭。玄神峰下,神光显化余量,他面无表情,深深的吸了口气,信步走了上去。 还是那高天云海,还是精致芦篷。 玄神道君缓缓睁开眼:“莫非有差?” 余量羞愤道:“道君,弟子失手了。” “哦?”玄神道君雪白的眉毛动了动:“何以如此?” 余量道:“本以区区凡人国度,却不料早铸天庭矣。弟子至时,被一太乙金仙镇住,且见了那太夏天庭气象。” “天庭?!” 玄神道君万古不化的神色终于动容,道:“何以不见天数显现?!” 又道:“说罢,那太夏天庭怎样气象?” 余量便一一道来:“若说金仙,怕是不比我青云宗来的少。不过太乙金仙只三五尊。只是那太夏天帝,渊深如海,弟子不能直视。” 又道:“弟子离时,太夏天帝谓弟子道:若要伏太夏,须得道君亲走一遭。” 玄神道君缓缓闭上双目:“如此说来,这太夏天庭已成气候。余量,你把今亢唤来。” 余量躬身稽首,转身消失,片刻后,便带今亢而来。 今亢如今仍是天仙,区区一执事,从他入青云宗以来,就每见过玄神道君这样的大人物,此时早激动不能自已。 “弟子拜见道君。” 玄神道君道:“你来说罢。当初你去夏国,是怎个气象?” 今亢一怔,不禁看了看余量。 余量道:“你只管说便是。” 今亢便将当初所见所闻一一道来:“弟子见那夏国,果然不同凡响。气运深重。自以若能为本宗所用,当有好处。于是归来上报,只是...” 玄神道君叹了口气,道:“你退下吧。” 挥退了今亢,玄神道君才道:“却是错过啦。怕是今亢至时,那夏国便已着手铸天庭了。” 六八章 青云子 余量道:“道君,弟子还是不能明白。当时至今,还不到七十载。便是那夏国在今亢一走便铸天庭,怎几十年时间便有如此气象?” 玄神道君大袖一拂,缓缓起身,犹如一片云,道:“其人能蒙蔽天机,瞒过吾,瞒过吾道庭,必有其本事所在。混沌宇宙无尽寰宇无奇不有,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你且退下罢,吾要去见掌教。” 言语不落,玄神道君已然散于无形。 青云宗掌教一脉,便在那青云峰上。玄神道君作为青云宗十八脉之玄神峰主,乃是青云宗最顶级的大人物之一。 他要见掌教,自来便是。 青云宗的掌教如同一个老农,竟正在青云大殿后一个小山谷里侍弄花草。 玄神道君至时,还在浇水。 “师弟今日怎有闲暇到我这里来?” 青云子放下水壶,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进屋里说。” 便进了旁边一小茅屋。 玄神道君早适应了青云掌教的性子,也不多言,入内,于蒲团上相对而坐。 “为兄前日里摘了几两好茶,这两天才弄好,师弟来的正是时候,先品尝一番再说。” 便直煮茶。 玄神道君待饮了茶,道了声好,这才说正事:“师兄,我道庭怕是又有一敌手了。” “哦。”青云掌教自顾自饮茶,浑然仿佛不知。 “师兄!”玄神道君加重语气:“可闻的师弟的话?!” 青云掌教放下茶碗,无所谓道:“道庭有一敌手,又不是我有一敌手。干我何事。” “师兄!”玄神道君无奈:“有一国,已铸天庭矣!” “那又如何?这混沌虚空里,天庭级的势力数不胜数。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可与我青云有关。”玄神道君道。 “哦?”青云掌教这才打起几分精神:“与本宗有关?” 玄神道君这才一一道来。 听罢,青云掌教神色也正肃起来:“照师弟这么说,那太夏天庭以区区凡人国度,至今才不到七十载,便有这般气象。且在立天庭,引动大道之时蒙蔽天机,令我等不知,果然非同小可。” 又道:“他道若要伏他,自亲去。啧,看来颇有底气啊。” 玄神道君颔首:“余量言,所见太乙金仙都有三五尊。那太夏天帝更是深不可测。他放余量归来,分明不惧啊。” 青云子笑道:“是不惧,亦是知晓不放无益。那太夏天庭与我道庭毕竟尚无仇怨。虽前有今亢,后有余量,毕竟未曾动手,未曾造成死伤。若囚了余量,或杀了余量,便与我青云宗结仇了。智者不取矣。” 又道:“他那麾下,连太乙金仙都有几尊。为兄不得不尽量高估他。若他是大罗金仙,何如?” 玄神道君惊道:“怎会是大罗金仙?!” “未尝不是。”青云子道:“若非如此,他能有这般大气,教你亲往?” “这...”玄神道君叹道:“我亦想过他甚强,但大罗...实在不好揣度。” “不七十载,便有这般气象,怎么高了看也是应该的。”青云子摇了摇头:“你只道大罗难证,但对有些人而言,却如吃饭喝水。” 玄神道君怔滞半晌:“如今何为?师兄。” 青云子站起身来,舒展了一下筋骨:“为兄正是有些筋骨疏松,有这样的好事,怎能不去瞧瞧?” 玄神道君也站起来:“师兄亲去?” “怎么?不能?”青云子笑道。 玄神道君道:“何不上报道庭?” “上报道庭作何?”青云子道:“古元妖界元会之争在即,道主怕是正忙着呢。我先去见一见,若有趣,再告知道主不迟。” 言罢已是离去,最后声音飘渺而来:“师弟,你可不能坏了为兄兴致。大罗金仙,嘿,我正要瞧瞧,到底差了哪里!” 玄神道君默然。 ... 青云子统领青云宗已有数万个元会,而他的修为,卡在太乙金仙的天花板上,也有数万个元会了。 青云宗虽是道庭前十的宗门,但在最顶级的力量层面上,却没有大罗金仙镇压。 青云子无时无刻不想破开桎梏,只是总差了那么点。 亦曾去拜访道庭的那两位,但既非同宗,哪里能得指点?人巴不得除了他两个,其他永远不证大罗才好呢。 如今一个可能存在的新的大罗金仙,青云子立时动心了。 他必须要见一见。 漫步于虚空之中,青云子精神非常好。他是极古老的太乙金仙,整个青云宗的第一强者,只差了大罗之境半步。 若此番能有所得,真个是值得期待呀。 虚空广袤无尽,但对于太乙金仙这样的人物而言,也不过如此。虚空风暴虽强,虚空巨兽虽暴,于太乙金仙又能如何? 何况还是青云子这样的太乙金仙? 这混沌宇宙之中,除了先天之物、先天之所,已经没有什么能在他的眼中了。 从道庭至太夏天庭,不知几多遥远。天仙也要走中千一两千年的时光。但太乙金仙实际上只需要一步。 不过青云子只走了半步。 单见前方虚空之中,正有一人盘膝而坐。 “道友来的好快。” 不是嬴翌,又是何人? 青云子漫步近前,打量之间稽首道:“老朽青云子,可是太夏天帝当面?” 嬴翌哈哈一笑:“正是朕。” 然后一拂袖,一张矮几摆开,两块蒲团相对:“朕好饮茶,道友何不与朕饮一杯?” 青云子眼睛一亮,抚掌道:“志同道合,志同道合矣!老朽也爱饮茶!恭敬不如从命。” 便已入座。 先也不谈正事,就一茶字上,从南到北,从东到西,从小千到大千,从道庭到古元界。 “那古元界倒是有一株老茶,就是喝不到,甚憾,甚憾。”青云子发出如此感叹。 嬴翌笑道:“以道友神通,怎的喝不到?” 青云子道:“那老茶树修为与老朽不差几分,如何喝的到?” 嬴翌一怔,哈哈大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想来也是,古元界皆异类成道,老茶树成道也是理所当然。 嬴翌觉得这老农模样的青云子实在有趣的紧。 “我早前以为,当是贵宗玄神峰主来,不料道友亲来,实在出乎意料。”嬴翌笑道:“不过道友来了更好,我还以为道友这般宗门掌教,当是个古板的。” 青云子笑道:“古板的有,不古板的也有。世界之大,什么人都有嘛。” 嬴翌点了点头:“朕与青云宗、与道庭倒也没有什么龌龊可言。只是混沌宇宙大千虚空强者为尊,道庭在畔,心有警惕。” 六九章 倾轧 他道:“譬如先有今亢,后有余量。非对错、无矛盾,只论强弱而已。” 青云子抚须颔首:“只论强弱耳。虎不与鹿为伍,龙不与虫相交。反倒是虎猎鹿,龙亦无视虫。” 嬴翌笑道:“由是朕在此等候道友。” 青玄子也笑:“由是老朽来矣。” 嬴翌便道:“若何?” 青云子道:“道友已证大罗,能若何?左右老朽又不是道主,此间事老朽可管不着。” 嬴翌诧道:“那道友此来作甚?” “见大罗也。”青云子道:“早前为国,凡人相聚。青云宗接纳之无碍。而今为天庭,仙家相聚,位格与道庭等同,太夏天庭之事,便非青云一宗可以插手。老朽来此,只为见一见道友。” 他又道:“道友着余量带话,老朽以为道友必有所持。果然道友已证大罗。” 这老农模样的青云子双目放光:“老朽不是没见过大罗金仙,只是如道友这般年轻的,端是前无古人。” 嬴翌周身时光流逝的痕迹极淡薄,青云子一眼便知道嬴翌年岁不大。如道庭的两尊大罗金仙、古元妖界的三尊大罗金仙,哪个不是古老无比,望之时光沧桑? 嬴翌失笑:“道友便是来看朕的年岁?” 青云子大摇其头:“非也,老朽来此,实为请教!” 他站起身来,郑重一拜:“恳请前辈赐教。” 嬴翌哑然。 青云子也不知活了几多年岁,不过这大道之路,强者为先。嬴翌已证大罗,便是这路上的先行者,青云子称前辈,合该道理。 只是嬴翌摇了摇头:“道友修为,依朕观之,已至太乙之极。可这大罗之妙,一则意会不可言传,二则朕与道友从无相干,却是不能指点。” 青云子深以为然,点了点头:“诚哉斯言。老朽亦非不曾去请教道庭前辈,可惜别无所获。” “然也。”嬴翌道:“道友与朕非亲非故。道友是道庭支柱,而朕是太夏天帝。道庭与太夏虽无矛盾,但有竞争。若教道友成了大罗,朕岂非自找烦恼?” “老朽希冀大罗之境久矣。”青云子唏嘘不已:“以天帝智慧,当知道庭内部各大宗门之间自有龌龊。我去请教,便是拉下一块脸皮不要,又怎能有所得?只是大道就在眼前,不能得,死亦不瞑目。而今天帝成道,老朽察觉一缕道机。老朽也不多言,只问天帝,如何肯指点老朽?” 嬴翌当然知道其中的道理。 不要说道庭这种类似诸侯分封制的势力,就说太夏天庭,内部也有竞争。只是嬴翌压在上头,又有天道封神榜约束,竞争是良性的。而道庭则要恶劣的多。 青云宗本已是前十大宗,若再得一尊大罗,教其他宗门如何自处?巴不得青云宗永远没有大罗金仙才好,又怎肯指点? 而嬴翌等的就是青云子这话。 修道士求道,若说因根性不足而没有期盼的,自不必提。如青云子这等,一则根性具足,二则已是太乙之极的,便是一丝机会也不会错过。 正如他所言,若不能成道,死亦不瞑目。 在他这样的境地,为了成道,可以放弃一切。 “太夏天庭初立未久,而底蕴不足。青云宗时光悠久,底蕴深厚。若朕要青云宗为朕所用,道友以为如何?”嬴翌施施然道。 青云子闻言毫无意外,叹道:“天帝此言,并无出老朽预料。” “那么道友以为如何?”嬴翌道。 青云子沉默半晌:“可。” 到了这个层次,说话已没有弯弯绕绕的必要。何况嬴翌历来直接。不过对于青云子如此轻易答应,嬴翌还是有些惊奇的:“道友不思虑思虑?” “没有必要。”青云子道:“道庭走到现在,已是一个极限。各大宗门之间的争斗,已近乎无法平息的境地啊。” 他长叹连连:“若得在道庭中有一丝丝机会,老朽也不会做这个决定,实在是无可奈何啦。天帝可知,原本混元宗的乾坤子可证大罗,却在关键时候被断了道途?别人不知,老朽岂能不知?分明是玄成一炁宗的那位下的暗手!” 嬴翌闻言,惊讶道:“竟至于此?!” “已至于此!”青云子切齿道:“那二人恶劣之极,打压其他宗门已无所不用其极。” 嬴翌道:“果然恶劣。岂不知,多一尊大罗金仙,道庭便多一分稳固。” “他二人可不这般想。”青云子道:“多一尊大罗金仙,这道庭还是他们的吗?” 又道:“道庭如今,已走入死胡同。内部倾轧虽不及古元,却也已让老朽看不到未来。而太夏天庭初生,当是蓬勃之际。天帝又肯指点于老朽,不吝大道相赐。老朽便是再愚鲁,也知作何抉择。” 嬴翌颔首:“若得有青云宗为朕天庭所用,自是极好的。不过朕有言在先,此间事,须得待古元妖界元会之争后。” 青云子闻言眉头一动:“莫非天帝有所谋?” “自有所谋。”嬴翌道:“不过朕对古元妖界元会之争时,对道庭与古元妖界之间的影响尚无具体了解。” 青云子了然,道:“那就由老朽给天帝说一说罢。” 便道:“说来古元妖界整体比道庭要强几分。大罗金仙多一尊,太乙金仙、金仙,数亦更多。然数百万元会以来,却势均力敌,盖因古元妖界内部倾轧比道庭更甚,更野蛮。” “每一元会,那三尊大罗金仙便你死我活,只为争那古元之主的尊位。或许最初还有良性竞争的意味在内,但随着次次元会之争的累积,古元各族之间已不能用血海深仇来表述。” “然古元妖界的老妖们并非愚蠢之辈。”青云子说到这里,顿了顿:“从数百个元会之前开始,道庭亦被牵扯其中。” “哦?”嬴翌眼光微亮:“莫非将元会之争的一部分余波转嫁于道庭?” “然也。”青云子道:“尤以前期为甚。如今古元妖界元会之争,三尊大罗金仙斗法是最后的大菜。在此之前,三尊大罗之族就会召集附属族类之金仙老妖,大规模入侵道庭,以各自掠到的战利品多寡论前期胜负。” 七十章 谋算 嬴翌顿时了然。 这并不出乎他的意料。 古元妖界道统虽然原始野蛮,但那些老妖大妖可不是蠢货。想来早前之初,有元会之争时,道庭必定是占了便宜的。如此古元妖界的老妖们反应再慢,也会应时调整。 将元会之争的危害转嫁于道庭,一来可借此掠取资源,二来可将道庭的窥伺摆在明处,让道庭没有占便宜的机会。 两大敌对势力,一个势力的内部发生战乱,你说另外一个会不会有所窥伺? 这是必然的。 可如今这么一来,教道庭好不难受。坐山观虎斗,然后趁着人家内战的时候捡便宜的机会没有了,反倒不得不被牵连进去,作为古元妖界元会之争的一部分。 “而这前期之胜负,主要还是针对道庭。真正决胜负的,还是三尊大罗金仙之间最后的斗法。”青云子道:“而到那时,除了道庭那两位,其他哪里有插手捡便宜的余地?” 嬴翌微微颔首,心中正是思忖。 片刻后道:“如是,待朕思虑周全再说。” 又道:“道友今至此,何不去朕天庭一游?” 青云子笑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当即联袂往太夏天庭而去。 到了太夏天庭,青云子观察无疑。太夏天庭的规模,较之于道庭不可相提并论,但其隐藏的昂扬之势,却是看得见的。 果然势力初生,正是蓬勃。 那四大天门,那紫禁天宫,那天兵天将,那天庭尊神,乃至于制度、规矩,都令青云子大开眼界。 但对青云子而言,这也未必见得都是好的。 这太夏天庭什么都好,唯有一点不甚合口味,那就是规矩实在太森严,又要管天管地。不比宗门逍遥自在。 可是这都无所谓——只要能见证大道,其他的都是旁支末节。 只是原本一宗之首,在道庭逍遥自在,而后怕是要为人臣子,不能逾越。 嬴翌唤来东君青玄子,引青云子游览。自己则至凌霄殿,召集诸神议事。 “道庭青云宗已有意入太夏天庭。” 此言一出,众神齐齐惊异。 嬴翌又道:“东君正引青云宗主游览天庭。” 果然不见东君在列。 “不过青云宗底蕴广大,除开朕,太夏天庭也要差了几分。要将青云宗合于太夏,非易事。何况此间古元妖界元会之争在即,朕另有所计较。” 便见纯阳殿主李南极拜道:“不知陛下如何说服青云宗入太夏?” 嬴翌道:“道庭内部倾轧严重,而青云子欲证大罗不可得。朕可给他机会。” “原来如此。”李南极了然,道:“如此倒是可以信任。不过正如陛下所言,青云宗庞然大物,要并吞融合,需要解决的麻烦多不胜多,需要从长计议。” 嬴翌颔首:“由是朕与他明言,须得古元妖界元会之争过后,方才兑现。” 王轶胜便起身道:“陛下,或可火中取栗。” 嬴翌摆了摆手,将古元妖界元会之争的影响道出,随后道:“的确有火中取栗的可能,但代价太大。无论是道庭还是古元妖界,都是庞然大物,一旦惹恼,怕是不好相与。” “合纵连横而已。”白狐起身道:“或可借道庭或古元妖界之手,甚至左右逢源,从中取利?” 嬴翌笑道:“善。” 却又道:“不过朕并不打算借道庭之手取古元妖界之利。而是借古元妖界之手,取道庭之利。” 诸神听了,皆思忖起来。 片刻后,李南极道:“陛下英明。” 便道:“道庭毕竟以人为主,而古元妖界是异类之属。道庭毕竟有道德规矩,而古元妖界道统野蛮。若联道庭而击古元,得了古元之利,消化极难。若联古元而击道庭,得道庭之利,消化则易。” 顿了顿,又道:“先并道庭,则强盛之日早。先并古元,则强盛之日晚。” 众神皆深以为然。 嬴翌大笑:“南极深知朕意。” 道:“正如南极所言,古元妖界道统原始野蛮,并其利,难免消化不良。譬如朕青霄御花园中那些个妖,至今尚未完全转变血淋淋的思想。而道庭内部虽倾轧,但毕竟有广泛认可,并与太夏相符合的道德,吞并融合起来便要方便的多。” “今青云宗可为内应,而外连古元,借古元妖界元会之争的机会,从道庭身上割下一块肉,机会最大。” “不过却不能插足过深。”嬴翌又道:“太夏体量不足,插足过深易陷入泥潭。” 李南极心中一转,顿时了然,道:“陛下之意,莫非——贸易?” 嬴翌哈哈大笑:“正是如此。朕如今证道大罗,稍后抽时间去古元妖界走一遭。” 便道:“诸君只做好准备即可,记住,以‘贸易’为手段。元炁殿乃此事重中之重。” 张少师起身道:“请陛下放心。” 于是太夏天庭开始调集、囤积物资。人道所部大夏帝国也开始为此作准备。 不久,青云子离去。 嬴翌前脚连后跟,望古元妖界而走。 嬴翌证道大罗,正在伟大字符蒙蔽天机的最后关头,许多动静不为人知。大罗金仙,乃是混沌宇宙之下道之圆满者,超脱混沌宇宙一切时空永恒无量不朽不灭者,没有了过去,没有了未来,只有现在的存在。 嬴翌进入古元妖界,甚至连古元妖界的三尊大罗金仙都不曾察觉。这不单单是因为嬴翌道行高深,也因为伟大字符的蒙蔽之能尚在。 嬴翌虽初成大罗,但道行之高深,决不次于资深大罗金仙。证的大罗,那伟大字符的许多奥妙已在嬴翌眼前缓缓展现。他已从伟大字符的奥妙中,窥见了先天大道的踪迹。 庞大的古元妖界令人惊叹,即便是嬴翌,见了也不免心有触动。觉得太夏宇宙太过微小。 “或可将太夏宇宙再增进一些...” 转着念头,嬴翌如同不存在的人,在这片浩瀚的宇宙里游走。星空中的浮陆、广袤无边古元广陆,走过很多地方,渐渐对古元妖界的了解加深。 到这时候,嬴翌才准备去见这次来古元妖界的目标——当前的古元之主,青帝。 七一章 青丘 了解的越多,嬴翌对这位古元女帝便越是钦佩。 其以青丘狐身修成大罗金仙,力压元龙、祖虎数百元会,为古元第一强者,声名震动混沌宇宙。 这青丘之狐,先天柔弱。休说龙虎二族,便则其他许多族类,生来也比狐族强大。 但偏偏成就至强,后来居上,自从几百个元会之前从元龙手中夺过古元之主尊位,便一直压着元龙和祖虎不能出头。 不过数百元会以降,龙虎二族渐有合流之象。尤其此番所见所闻,嬴翌察觉青帝部属分明已处弱势。 若得青帝强势,嬴翌未必去见她。正因其以一敌二,部属又已显弱势,方才去见她。便于行事。 嬴翌并不能清晰的察觉到青帝在何处,正如他来,古元界的大罗金仙也不能轻易察觉他一样。 不过青帝居处,无非两个地方。 一便是古元神宫。古元神宫为古元之主居处,谁得了古元之主尊位,便居于神宫之中。 二便是青丘。狐族祖地。作为狐族女帝,青帝若不居古元神宫,必定就在青丘祖地。 至于其他的也不是没有可能,但这二处概率最大。 青丘,狐族祖地,概为一部洲。以青丘部洲为中心,近五十个部洲都可以算是青帝的直属。 嬴翌来到这片区域,所见多狐族、草木之灵等所属族类。分明生来强横、暴烈的族类,在这里受到排斥。 古元妖界族类繁盛,恐怕就算是古元之主的青帝,也不能尽知。便则一个狐族,就不知道有多少分支。 色泽、体态、血脉,种种区分。便是一个狐族,就不知有几千万个分支。 又譬如虎族,有普通的凡虎,亦有血脉奇特的白虎、穷奇等等族类。龙族亦然,有青龙、黑龙、黄龙、应龙等真龙,亦有蛟龙、螭龙等属族。 古元妖界十大族类,说起来青丘狐本身连前十还排不上。只因出了个青帝,方才力压古元。 龙虎二族是古元第一、第三的族类,第二却是禽族,以凤凰为首,包括鹏、鸾、玄鸟、九凤、孔雀、鹤等诸多族类。 在七八百个元会之前,也就是元龙为古元之主之前的一代古元之主,便是凰母! 这位的存在,便是如今过了七八百个元会,嬴翌来到古元妖界,也还有耳闻。 凰母才是缔造古元妖界者。 不知几多年月的古老岁月之前,古元妖界还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千世界。凰母应运而生,随后征伐万界,熔炼无数宇宙,缔造了如今的古元妖界的根基。 她是古元妖界第一尊大罗金仙,也是至今为止认为最强者,比青帝还要强大。 可惜在七八百个元会之前,凰母进军先天大道出了岔子,竟至于不得不涅槃,在最虚弱的时候,被元龙击杀。 这就是嬴翌表面上得闻的消息。 不过按照嬴翌所想,若那凰母已进军先天大道,便则真出了岔子,恐怕也不会轻易被杀。 看看禽族如今仍稳居古元妖界第二大族,就可以窥见一斑。 若凰母真殁了,元龙能放过禽族? 实际上嬴翌更想见一见这位古元缔造者,凰母。可惜恐怕很难。便则未死,此时怕也是在藏着养伤。 大道之路,坎坷异常。如嬴翌这般顺风顺水的,几乎前无古人。尤其先天大道,更见艰涩。 大罗金仙为混沌宇宙之下道之圆满者——四十九道圆满,可谓之天道之仙。但要更进一步,进军先天大道,便是要超脱整个混沌宇宙,一跃跳出一切限制,超脱天道,去探索混沌宇宙道之根源。 这里面的难度,令人难以想象。 大罗金仙虽强,却也背负不起整个不知其大、不知其广的混沌宇宙。 “以一己之力进军先天大道,这位凰母心气之高,令人钦佩啊。”嬴翌也不免为之感叹。 为什么要建天庭,便是要以众生主动之道,推动寰宇被动之道,背负整个宇宙逆反先天。 凰母修成大罗金仙,以古元妖界之人道推动,最终落得惨淡下场,由此可见一斑。 不过在嬴翌看来,佩服是值得佩服,但终归粗糙了些。古元妖界虽强,但还远远不是混沌宇宙唯一天庭级势力,其人道又极原始,还局限于异类。要推动整个混沌宇宙拔升,万万是不能。 当然,或许凰母并不十分知晓——嬴翌有伟大字符贯彻常识,凰母未必有这样的宝物。 于是凰母失败,遭元龙击之,失去了古元妖界之主的尊位。 但元龙或许强大,但比起凰母还差了许多,不但没能进军先天大道,反而被青帝后来居上,夺了尊位。 这教他如何甘心? 于是这数百元会以来,每一个元会都要狠狠的斗一次。至于祖虎,恐怕即便有许多心思,也很难实现。这位似乎比元龙还要差了一分。 但二者若是合流,青帝恐怕殊难抵挡。 大罗金仙之间虽有差距,可论胜负,但差距并不大。都是天道圆满者,比拼的只能是对天道的用法。 用的好,自高强几分,用的愚,自弱小几分。 但要分生死就难了。 元龙祖虎比起青帝虽有差距,但两个联合,青帝恐怕不敌。于是嬴翌首选青帝去见。 青丘果然浩渺——自孕有一股仙气。比起其他诸多部洲,这里要平和许多。争斗虽有,但更良性,少了一丝野蛮。 青丘部洲还建了许多城池,也有传送阵相连。比起其他区域,更多一丝文明气象。 这让嬴翌为之颔首。 青丘诸多城池,有草木之灵建立的城池,那一个自然清新,溢于言表。随处可见人参娃娃、人参老爷爷、灵芝娃娃之类的,看的人流口水。有各种树木、花草成道,有各种药物、灵根成道。 这样的地方,恐怕也只有在青丘部洲才能见到。这种城池若是在外围部洲,早被那些部族攻破,一个个灵根灵药抓去吞吃了。 寻常的花木族类倒是无妨,但灵根、灵药之族,则极艰难。在这里托庇于青丘狐族,每隔一段时间也要献上一些药汁精华。 在古元妖界,这已经很不错了。 七二章 青帝 青丘狐族的祖地,就在青丘部洲的东南。一眼望去,少见大山险峰,而多平原丘陵。 许多花木丛生,自然氤氲,不少弱小的族类都在这里繁衍。比如兔、鹿、羊、牛等族。 蔓延的花木,一望无际的草原,高低错落的丘陵,共同组成了这一片平和安宁的青丘。 青丘狐族祖地,倒也没搞什么玄虚。就在几座绵延漫长的丘陵之间。鳞次栉比许多自然而然的院落、木屋、竹屋,一派自然气息,令人心旷神怡。 当然,若真小觑了这里,那便是怎么死的也不知道了。 休说狐族祖地,便是整个东南这一片,隐藏的层层叠叠的阵法,就让人头皮发麻。 也就是嬴翌这尊大罗金仙可以无视,便则来个太乙金仙,也要举步维艰。 青丘狐族祖地内,一座院落外,一条小溪边,一颗花木下,正有个绿衣小姑娘在玩水,一个人也玩的咯咯笑,自得其乐模样。 嬴翌正从远处走来。 来到这里,他已然察觉到了大罗金仙那若有若无的气息。青帝,必定就在其祖地。 “小姑娘。” 嬴翌漫步走来,一身玄色云纹的袍子,整个人融入天地。他不说话,怕是谁也察觉不到。 绿衣小姑娘闻言抬头,大眼睛滴溜溜一转:“你是谁呀?我没见过你。你是来做客的吗?” 嬴翌轻笑,蹲下身子,与小姑娘齐平。 这小姑娘的根脚在他眼中一览无遗——分明一直青翠欲滴的可爱小狐狸。 也不知是狐族的什么分支,浑身洋溢着自然的气息。而且根性深厚,才这么大点,就已是天仙了。 “我叫嬴翌,你叫什么名字?”嬴翌笑眯眯道。 小姑娘顿时有点警惕:“你问我的名字?你想干什么?” 嬴翌哑然:“我说了我的名,礼貌起见,你也要说你的名,对不对?” 小姑娘想了想:“你说的对,我叫翠翠,苏翠翠。” “苏翠翠,很好听的名字。”嬴翌伸手一个摸头杀,苏翠翠只觉得这个人好值得信任的样子,很亲切,竟没有躲闪,只是被摸头杀之后有点恼怒:“不准摸人家的头发!” 嬴翌哈哈大笑。 这时候,一缕身影缓缓出现在花树下,旁边的院落里,一男一女两人也走了出来,看到那一缕身影,立刻激动拜道:“娘娘!” 嬴翌又摸了摸翠翠的小脑袋,起身面对已经显化出来的绝代佳人,笑道:“青帝。” 这位绝代佳人已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她的容貌和气质。她站在这里,整个天地无数大道都为之沉醉。 青帝,古元之主。 “你是谁?”声如泉水潺潺,叮咚作响。 嬴翌气度一展,高高在上,如道化身,与青帝分庭抗礼,负手道:“朕乃太夏天帝!” “太夏天帝?”青帝眉头微皱,诸般道妙为之荡漾:“吾不曾听说过。” 嬴翌点了点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青帝是主,朕是客,客随主便。” “跟我来。”青帝微微颔首,抬步消失。 嬴翌笑了笑,又摸了摸苏翠翠的小脑袋:“小姑娘根性深厚,未来可期。” 抬步亦是散于无形。 且不论苏翠翠一家如何,单说嬴翌一步跨出,便已到一花海间的阁楼当中,青帝一身淡黄色的纱衣,正在煮茶:“我听说你们人族多喜饮茶,曾作尝试,很不错的。” 嬴翌笑道:“不敢请耳。” 便已相对而坐。 “就我所知,这片虚空里除了道庭,并未有太夏天庭。莫非是从他域而来?”青帝言语叮咚,很是直接。 “非也。”嬴翌端着茶碗慢条斯理的饮茶,一边道:“太夏天庭初立而已。” “原来如此。”青帝微微颔首,风姿引人沉醉:“我未尝察觉道之异动,你是他域来的罢?” 嬴翌又摇头:“非也非也。朕亦是这片虚空土生土长之人。” 青帝眼睛一亮,好像黑暗中突然一点光明,是那般耀眼:“道庭知否?” 嬴翌笑答:“不知。朕自由手段蒙蔽天机。” “你很厉害。”青帝认可道:“看的出来你的年纪不大。真是让人羡慕。” 嬴翌失笑:“青帝力压古元,威震虚空,朕不如也。” 青帝微微摇头:“那你来见我,有什么事?” 嬴翌也不讳言:“这片虚空之中,道庭、古元界相对,朕太夏天庭初立,若要有所增进,这火中取栗之法不得不用。” “那你为什么不去道庭,反而来见我呢?”青帝道。 “因为道庭更容易消化。”嬴翌道:“若朕去道庭,必针对古元界。便则拿了古元界的利事,以古元界的原始道统,消化起来太过艰涩。反倒不如道庭容易。” 青帝展颜:“你很明白呀。” “当然。”嬴翌道:“你我皆知,天庭级的势力,必定的敌手,不是你吞并我,便是我吞并你。朕并无忌讳之处,未来或许与古元界对上,但现在,朕愿意与青帝联手,拿古元界开刀,青帝以为如何?” “很好啊。”青帝道:“你想怎么联手?” 嬴翌笑道:“朕的太夏天庭底蕴太浅,在古元界与道庭之间不好插足过甚。愿以贸易的方式进行。” “贸易?”青帝当然知道什么是贸易,却摇头道:“如此好处全在你,不愿。” 嬴翌笑道:“青帝别急着拒绝,听朕说完。” 他道:“古元界道统原始,而文明不显。朕一路走来观之,无论法宝、丹药、器物种种都难成体系。而古元界与道庭为敌,道庭不会把丹药器物予古元界资敌。这青丘之部洲,分明已显文明之象,但仍浅薄。可见青帝是有这方面的意图的,与朕太夏天庭贸易,对青帝百利而无一害。” “不够。”青帝道:“贸易未尝必要,古元界可以抢夺。” 嬴翌摇头:“能掠到的,哪里有好东西?” 然后一转言:“而朕还有一言。而今古元界元会之争在即,观龙虎二族合流,恐怕到时青帝以一敌二,未免不敌。是时朕愿意襄助一二。” 青帝这下才真正动心,道:“如此,可也。” 七三章 凰母 嬴翌的目的很容易达到。 浩渺无尽的混沌宇宙虚空中不知存在多少天庭级的势力,但局部范围内天庭级的势力必定不多。 天庭级势力的存在,需要一个广大的空间才能容纳。 在这片虚空里,除了道庭就是古元界,而太夏不过新生者。道庭与古元界是敌手,敌手之间互相封锁在所难免。 而古元界道统原始,在这种原始的道统下,很难形成成体系的修行附属分支和繁荣文明。比如丹器符箓。 以大罗金仙高屋建瓴的眼光,不是看不到,也不是没有做过。古元界族类之间的残酷争斗,限制了文明的发展。 青帝祖居的青丘部洲的境况,可以看出一二。以青丘部洲为核心的一片区域,就在竭力避免族类之间的残酷斗争——把凶暴的族类排除在外,而取植物、灵物及少数不好杀生血食的族类。 可惜异类本身的特性,也有很大的限制。 比如草木之灵,天性安静,不愿意折腾。就算修成神通,成了天仙金仙,这种本性却没有改变。许多草木之灵的成道者宁愿年长日久的晒太阳,也没想过发展一下文明。 不是不够聪明。成道的哪里有不聪明的?只是不想,没有那种想法,是本性。 不像人类那样喜欢折腾。 也就是说他们的主动性,太低。 这很明显。在人道的范畴之中,有智慧的才算。而在‘凡’这一个阶层,比如普通的植物、动物,都是按照本能行事,是没有智慧的,只能沾到一点点人道的边。处于被动和主动之间,而主动更少,被动更多。 只有生来具有智慧潜能,在成长的过程中形成智慧的主动性的,能折腾的,这些生物,才是人道的主力。 妖也是人道的一部分,因为他们有智慧。但可惜,绝大多数的妖血脉深处的本能,野性太强,他们更遵循本能行事,看起来更自由洒脱,可实际上更残酷。 古元妖界的大罗金仙,甚至太乙金仙,他们不是看不到敌对道庭的优越之处,只是他们的潜意识里,并不觉得怎样。向望野性和自由的妖恐怕还觉得那些人族搞的无聊也说不定。 就算是有所明悟,却也无法改变妖类的本性,而无可奈何。 所以对于他们来说,能有一个可以贸易的对象,是非常需要的。道庭是不可能的,而太夏的出现,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青帝听到嬴翌的第一个提议的时候,实际上就已经心动了。但谁不想多捞好处? 所以在得到嬴翌的第二个承诺,愿意助她对抗元龙祖虎合流的时候,她立刻答应。 而青帝也知道,面前这位太夏天帝是有所图谋的。这混沌宇宙之中,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她可不认为这位天帝一眼看上他她,非她莫属,要为她付出一切。如果是其他的太乙金仙、金仙,这毫无意外。 青帝的魅力,天地都挡不住。但大罗金仙却无碍。 很多事都是明摆着的。 正如嬴翌所言,天庭级的势力注定是敌手。何况同处于一片虚空的邻居? 不过眼下而言,双方的目标都是一样的。道庭。 所以才能合作。 如果道庭不在了,那么很显然,古元界和太夏天庭,便会直接对上。 “太夏有成体系的丹药、法宝、符箓等种种完善的修行分支。无论青帝需要什么,增进修为的丹药,伟力强悍的法宝,方便实用的符箓,应有尽有。”嬴翌笑道:“朕观青帝有意发展古元界的文明,朕甚至可以派遣相关人手来帮助青帝建立秩序。” 青帝妙目微闪:“是吗?” “当然。” “那你需要什么呢?” “朕什么都要,”嬴翌哈哈一笑:“古元妖界从道庭俘虏的修道士、抓获的人口、捕获的宇宙,朕都要。” “除此之外呢?”青帝淡淡笑道。 “古元界的灵药、宝材。”嬴翌道:“另外,太夏是一个包容、多元的世界,古元妖界的草木之灵、本性恬淡的族类,太夏都是欢迎的。如果有愿意迁徙的,青帝不要阻拦。” 青帝微微颔首:“可以。那么具体的贸易方式呢?” 随后两人很快定下诸多条款。 这种贸易方式,以太夏和古元妖界官方贸易为准。太夏天庭将在南天门外建造一座万界城,而古元妖界也要在古元妖界之外的虚空中建造一座对应的万界城。 交易便在这两座城池之中进行。 具体的价格,也很快定论,具体不需赘言。 两位大罗金仙谈妥之后,青帝引嬴翌四处观瞻一番,嬴翌这才告辞而去。 青帝站在虚空中,看着嬴翌缓缓消失,发出一声浅笑,转身回了古元妖界。 下一瞬,来都一片苍茫的绯红世界里。 “清姬妹妹来了?” 雍容的声音里带着华贵,闻之,青帝浅浅一笑,纱衣飘飘,已至于一株巨树前。 这树巨如撑天之柱,树干伟岸如山,树叶微红、每片都有数万里广大,泛着莹莹的宝光。 在这株树上,一座精巧的宫殿在云霞里沉浮。 青帝迈步进去,正见一位雍容无边,气度高贵到了极点的女性在抚琴。琴声叮咚,悠悠扬扬,带起一条条大道萦绕,道妙高深不见底。 “凰姐姐。” 青帝微步上前,在凰母身边坐下。 “妹妹看起来很高兴。” 凰母晶莹剔透的手轻轻按下,古琴戛然。 “是有些高兴。”青帝伸出纤纤玉指,在古琴上弹拨几下,发出清脆的声音。 “调皮。”凰母按了下青帝的额头:“说给姐姐听听?” “嗯。” 青帝便将与嬴翌见面,及商定之事一一道来。 凰母安静的听完,道:“此人不一般呢。” 青帝颔首:“他到青丘祖地,泄了一丝气机,我才发现。” “道行很高?” “很高,”青帝道:“我看不透。” “是这片虚空土生土长者,年纪还不大?” “嗯,他是这么说的,年纪的确不大,妹妹看的出来。” “是个厉害人物。”凰母微微颔首:“我虽未能入先天大道,但自忖在大罗金仙之境已属圆满,他若真是这片虚空的生灵,其成道的动静竟不能察,可见非同一般。” 七四章 梧桐 凰母的伤势早就好了。 八百个元会之前,凰母在大罗金仙之境修持圆满,自存窥的一丝先天之妙,要进军先天大道之时出了岔子,被打落境界,且身受重伤,不得不涅槃重生。 凰母为古元界最初之时那片大千世界孕育的第一个生灵,本质得天独厚,可谓是天地之灵,本源雄厚、根性具足。 先天就有涅槃神通。 这一门天赋神通在凰母的成长过程中,不知挽救了她多少次,每每化险为夷。 表面上看来,涅槃神通似乎到了金仙之境便没用了。 因为一旦成就金仙,就很难被杀死。就算本尊被杀,这样的人物也会留下诸多后手,以其不朽的性质,一缕元神也可重生。 而大罗金仙更是不朽不灭,超脱万道的存在。这样的存在,斩去了过去,融合了未来,独一无二,唯我唯一。但却溶于天道四九之中,几乎不可能被杀死。 但越是强大的存在,越难以杀死。但越强大的存在一旦受伤,也越难以恢复。 大罗金仙若受伤,必定是道伤,难以磨灭。 但涅槃神通是可以消除道伤的神通。 所以凰母在进军先天大道失败,身受重创之后,必然选择涅槃重生。 如此,便不会留下道伤的后患,只需要十个元会,便可伤势圆满得以继续冲击先天大道。 可是凰母在涅槃重生之际,被元龙抓住机会击杀了一次。 涅槃重生的凰母是最虚弱的时候,虽然大罗本质尚在,但却敌不过元龙。于是再次重生。 不过第二次重生,元龙便抓不住凰母的马脚了。 这样的大罗金仙,狡兔三窟都是小意思,不知道有几千几万个后手。不过连续两次重生,第一次重生之时还被击杀一次,使得凰母极其虚弱。 本来只需要十个元会就能回复鼎盛,却一直蹉跎了数百个元会。 但凰母恢复伤势之后,并未立刻去寻元龙的晦气,找他报仇。而是选择了一个传人。 那就是青帝。 古元妖界没有师徒传承的道理,于是两个古元妖界最牛叉的女性以姐妹相称。 清姬,也就是青帝,其本身无论根性、毅力、天资、手段都是前所未见的,因此早证大罗,并直接将元龙掀翻下马,夺了他古元之主的尊位。 照凰母的说法,就是夺了元龙的古元之主尊位,比杀他十次都要让他难受。 这就是凰母的报复手段。 看起来有些儿戏,但毕竟也是抓住了元龙的痛脚。 而这位凰母,或许的确有些仁慈了。 天授五德,其为凤凰。凤凰从来都不是暴烈的,而是慈和、包容的。 便则大夏帝国诸夏古来,传说中凤凰的地位都是极高的。 在大夏帝国建立之前,历代以降,也是在汉唐之后,龙才成为真正的图腾。在汉唐以前,凤凰才是诸夏的图腾,天生的神灵。 无论是大商的‘天命玄鸟,降而生商’,还是宗周的‘凤鸣岐山’,都无不如此。连大秦帝国,也是以玄鸟为图腾。 古有豢龙氏,为帝舜豢养龙,便于坐骑、食用。可没有豢凤氏。 可见实际上龙在诸夏上古之时,地位恐怕不高。 上古三代之时,祖宗们披荆斩棘,大禹王治水,也多斩杀龙类、锁拿龙类。 种种传说之中,从没有过凤凰作恶的。 这是天生的神灵,一种完美的存在。 凰母伤势早复,但已经熄灭了继续作古元之主的心。或许是被元龙的行为伤了心罢。 不过却培养出了青帝,让元龙无可奈何。 或许数百个元会以来,元龙和祖虎二者皆无所为,被青帝压制,大抵也是知道凰母在后面做后盾罢? “妹妹是怎么想的呢?” 凰母雍容笑道。 “我答应了他。”清姬道:“他所说的,也是我需要的。姐姐不理俗物已久,我也不愿意姐姐沾染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凰母失笑摇头:“这有什么呢?” 却道:“他的提议有陷阱,你知道吗?” “知道。”清姬道:“所以我说他很厉害。他这么做,看起来是在帮我,可也未必不是在为征服古元界做准备。他说,古元界道统原始,征服不好融合,所以借我的手,按照他的想法,改造古元界的道统,等着他来吞并融合。” 又道:“他说太夏天庭欢迎古元界的草木之灵和本性恬淡的族类迁徙,也是同样的打算。” 凰母轻轻笑了起来:“那你还答应他?” “各取所需而已。”清姬道:“姐姐不也一直以来觉得古元界太过原始吗?就借他的手,慢慢消磨这种野蛮罢。他要吞并古元界,也要先击败了元龙和祖虎,然后再击败我和姐姐才行。” 凰母满意的点头:“你这丫头,是长大了。” 清姬绝美的脸为之一臭:“姐姐!” “好啦好啦。”凰母捏了捏清姬的脸蛋,笑道:“我对这个太夏天庭有些好奇,稍后过去瞧瞧。你与他做了约定,那就去准备好。” 清姬闻言眼睛一亮,随之道:“可惜元龙和祖虎这两个家伙盯的太紧,不然我也跟姐姐一道去。” “以后有的是机会。”凰母站起身来,五色华贵的流仙宫装洒然飘飘,迈步已消失在梧桐神宫之中。 ... 嬴翌漫步在虚空,心中思忖。 见过了青帝,果然给他非同寻常之感。不过跟他早前猜测中的,却又有所不同。 这位青帝虽为古元之主,但并未有太多霸气。并未如传言中那种轻易将元龙和祖虎压制的霸道。抛开其绝美的容颜和引动诸道的无穷魅力,更多是如一个邻家妹子一样。 但嬴翌并不觉得这位青帝就是好相与的。 知人知面,又没有动过手,天知道这位青帝到底是怎样人物。 不过目的已经达到了。 而且还有更多的收获。 比如那位传说中的凰母。 嬴翌觉得,她一定还在。 自从青帝夺了古元之主的尊位以来,数百个元会,每一次元会之争,元龙和祖虎都规规矩矩。最后斗法,也是一挑一,没有围攻。 是什么让他们这么守规矩? 嬴翌不认为元龙和祖虎本身就是守规矩的人。否则就不会存在传说中元龙偷袭凰母的事。 七五章 议一议 妖是没有规矩的,如果有,那就是‘力’。有能够压得住他们的‘力’,他们才会有所顾忌,否则为所欲为,百无禁忌。 嬴翌又想到古元妖界此时龙虎合流的形势,心中不免又是一动。 数百个元会以降,龙虎二族不曾合流,自有凰母威慑在畔,合流亦不占优势。但此时合流,莫非元龙祖虎,已有应对凰母的把握? 嬴翌想到许多,甚至将道庭的存在,也纳入这个问题之中,但天机晦涩,他也不能尽知。 “元龙、祖虎,必有应付手段方才有合流的打算。或与道庭有牵连,或有其他法子...” 又转念想到:“这大道之路上,每一个都是敌人,但每一个也都可以成为盟友。元龙祖虎未尝不能与道庭的大罗金仙结连。此事放在道庭身上,也是求之不得。若能与元龙祖虎勾连,进而击败甚至击杀甚至镇压封印青帝、凰母,这便将古元妖界的实力大大削弱,于道庭而言利大于弊。” “二者矛盾重重,数百个元会不曾勾连起来。或者勾连了,但互有顾及,一直没能谈妥,难以实施。此次若与道庭有关,必定方方面面已是妥当。” “若道庭不在其中,那么元龙祖虎,肯定还有其他的手段...这手段无外乎内外而已。于内,是有了一张底牌可以对付凰母和青帝二者,于外,则有另外的盟友——这混沌宇宙无尽虚空,天庭级的势力都不计其数,大罗金仙说来天道圆满者,但在整个混沌宇宙的尺度上,并不算少。” “如此一来,我忽然插足其中,未尝不是一个变数。变数越多,便越好取利。这也是利大于弊的事。” 他行走间,伸手五指在虚空中弹拨了几下,身影已是消失于无。 ... 青云宗,青云峰青云大殿。青云宗十八脉首座道君皆在。老农模样的青云子端坐上首。 这座大殿汇聚了青云宗历代强者的诸多成就,有重重阵法护卫。便是大罗金仙,也不能窥伺。 作为道庭前十的宗门,除了没有大罗金仙,青云宗的底蕴并不比其他宗门来的差。这样强盛的宗门,自然有防备大罗金仙的手段,否则若不能防备,什么都被人看在眼里,一举一动被人操诸于掌心之中,那还有什么意思? 青云子与嬴翌照过一面后归来,便将十八脉首座唤来,启动青云峰大阵,屏蔽天机,阻挡窥伺。 “掌教至尊。” 诸首座稽首。 青云子还了半礼,道:“诸位请坐。” 这殿宇之中,除了十八脉首座,还有青云宗长老殿的三位太上长老。 青云宗开山立派无数年,有许多老辈修道士。有的在历代与古元妖界的战争中死亡,有的修持不慎化道而去,有的则淡薄了俗务,退隐下去。 长老殿便有这样一班太上长老,最少也是青云子的同辈,还有一些是其师辈、祖辈。 不过人数并不太多,只有近三十人。 这已经很了不起了。 这三十来位太上长老,以当前这三位为首。最次也是金仙,太乙金仙都有十来位。 而青云宗十八脉首座,有太乙金仙十一位。加起来整个青云宗,太乙金仙的人数,就有二十余位。 三位太上长老,其中一位是上一代的青云掌教的师弟,也就是青云宗开山祖师的师弟,辈分最高。一位是这一代掌教,也就是青云子的师父。另外一位则是其师伯。 这三位的修为,与青云子相差仿佛,都极是了得。 “今日召诸位前来,有一事关青云宗存亡之大事,须得与诸位商议定论。”青云子开门见山。 “存亡?”玄神道君念头一动,不禁打起精神。青云子之前便去了太夏天庭,回来就召集各首座,还把太上长老也请来,所谓存亡之事,分明与此有关。 诸首座峰主、太上长老皆露出诧异之色。 刑仙峰刑仙道君微微稽首:“师兄,何谓存亡大事?” 青云子道:“诸位听我道来。” 便幽幽一叹,道:“道庭屹立,已有三千七百万元会。自祖师那一代起,我青云宗便是道庭支柱。然无数年以降,除造化宗那位成就大罗金仙,余者无一人。” 天灵峰主天灵道君忍不住道:“混元宗那位...” 青云子摇了摇头:“那位毕竟失败了。” 便道:“诸位想必心里有数,混元宗乾坤子为何失败,缘故在何处。” 云床在座诸位皆不禁神色为之一黯。 是啊,乾坤子为何失败,在他们这些道庭上层的眼中,是人尽皆知的事。只不过有人掩耳盗铃,不敢说啊。 此时,玄神道君忽然道:“师兄,莫非你已经有把握了?” 众道人一听,齐齐望向青云子。 “掌教有证道的把握了?”好些露出喜色。 青云子之师,道玄子开口道:“若是欲将证道,确关乎青云宗生死存亡。” 一旦青云子证道大罗金仙,青云宗的地位立刻飞升,成为道庭前三的大宗。而若失败,看看混元宗的下场就知道了。 混元宗的乾坤子证道失败,整个宗门随之遭到打压,在几个元会之前就已经跌出了前十的行列。 要知道,混元宗在乾坤子证道事败之前,可是排在前五的大宗。 而今混元宗还在继续衰落,天知道什么时候就跌出前百位,从道庭的成员宗门当中除名。 这还是有其他宗门暗中支持的结果。 那两位打压混元宗,是其他没有大罗金仙的宗门不愿意看到的。但有大罗金仙和没有大罗金仙是两个层次,只能暗中支持,却也挡不住两尊大罗金仙的打压。 青云子若证道成功,且不言。若证道事败,混元宗就是前车之鉴。 “不是个好时候啊。”坤巽子叹道:“古元妖界元会之争在即,诸多混乱就在眼前。此时证道,那两位就可以随时出手。” 坤巽子就是青云宗开山祖师的师弟,也是青云宗第一代剩下的最后一人。 若得寻常时候,没有外部隐忧,玄成一炁宗和造化宗的那两位就算打压,也不好明着出手,证道的几率更大。 但若局势混乱,那两位出手可就方便的多。 七六章 决绝 青云子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道:“此时说证道还早,不过我已有方向。” 他便看着玄神道君道:“先前我往太夏天庭走一遭,中道遇太夏天帝,有过一番交流。此事玄神师弟清楚。” “太夏天庭?!” 些个男女老道士闻言,皆为之一怔。 这太夏天庭是个什么? 玄神道君微微颔首,道:“师兄,就由我来详细说一说罢。” 便道:“太上长老,各位师兄弟姐妹,这太夏天庭或许陌生,但大夏帝国想必有人有所耳闻罢。” 其中刑仙道君神色一动:“可是数十年前下面上报的一个文明国度?” 有几人随之恍然大悟,也想起来了。 便见玄神道君颔首:“然也。那太夏天庭,便是那大夏帝国。其无声无息,便已升格天庭,竟无人知。要不是之前我遣门下余量前往,怕现在都还不知道。” “升格天庭?!” 众道人哗然。 青云子之师道玄子抚须道:“铸天庭必引动天地之道,怎的无声无息?莫非有什么手段蒙蔽天机不成?” “当是如此。”坤巽子沉吟道:“能将铸天庭之大事蒙蔽于天机之外,手段非比寻常。” 他目光落在青云子身上:“掌教见过那天庭之主一面,可有所得?” 青云子道:“太夏天帝乃大罗金仙无疑。” 顿时,满堂鸦雀无声。 “大罗金仙?!”坤巽子失声道:“何以又冒出个大罗金仙?!莫非是外来的!?” 青云子摇了摇头:“非外来者,乃是太夏天庭所属虚空某界土生土长之人。年纪不大,依我观之,恐怕不过百岁而已。” “百岁?!” 众更惊骇。 大千百岁,大略无差。嬴翌自穿越起势,至成就大罗金仙,实际有万年岁月,不过不是大千宇宙万年。换算大抵只有大千百岁。 “百岁而证大罗,铸天庭,蔽天机,前无古人,前无古人啊!”坤巽子等人几乎惊的将胡须扯断。 青云子也叹道:“当时见太夏天帝,我也被惊的几乎坐不稳。这位天帝虽成道岁浅,但道行可不浅。我观之,不比玄成一炁宗那位差。” 到此时,诸道人已略明白此间青云子召集的意思了。 玄神道君道:“师兄莫非欲从这位太夏天帝处,取证道之机?” 青云子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不错。道庭建立至今,已腐朽不堪。那两位把持道庭,压制其他宗门,内斗已激烈到无法收拾的地步。你我后来者,任何一人欲证道,都要被其打压,如乾坤子一般,难以善了。你我修行,但为证道,若不能证道,这道庭还有什么意义?” 众皆默然。 青云子所言,正是他们心中所想。 若他们到了这一步,直将证道之时,也能体会那种战战兢兢。实在是难以忍受了。 “太夏天帝谓我:太夏天庭初立,底蕴浅薄,若能得青云宗融入,必腾飞无疑。邀我携青云宗入太夏天庭,并承诺予我证道之机。”青云子道:“这位天帝心胸,非常人可比。我去那天庭游历,所见所闻颇多。在近几十年内,这位天帝每一年便召开法会,为天庭众神讲道。以至于区区数十年,这初立之天庭,便已有好些太乙金仙,数百位金仙。” 他目光扫过众仙,感叹道:“道庭亦有法会,可无论最初的法会还是至今,都只是表面功夫。那两位可从来没真心对待过我等其他宗门任何一人。法会亦不过是各宗争斗之所,根本没有法会的一丝本意。” “较之,太夏天庭高了不止一层。”他道:“我越是游览,便越是心动。还曾俯瞰过那太夏天庭下的人道大夏帝国,更是气运磅礴,昂扬日上。” “诸位长辈、师兄弟姐妹、各峰主首座,比起在道庭这等腐朽之所蹉跎,而落的一个惨淡下场,我更愿意加入一个崭新的蓬勃向上的势力。我已决议入太夏天庭,诸位是否赞同?若赞同,我青云宗一并入了。若不赞同,我自退出青云宗,以个人身份加入。” 此言一出,众皆惊。 不料青云子竟如此决绝。 但想到青云子在太乙金仙圆满的层次上停留了这么多年,那种战战兢兢,也是深有体会,便也觉得理所当然了。 坤巽子微微皱眉:“何须如此?你堂堂一宗掌教,怎说出这样的话来?把道玄子放在何处?把老朽放在何处?” 青云子垂目不言。 道玄子叹道:“修行概为大道,希望在前,如何不把握?我能体会。不过掌教之言,确是过了。道庭殊为腐朽,诚哉如此。青云宗能有个好去处,也是你作掌教的应该做的事。不过此间加入太夏天庭,实属大事,不可不仔细思虑周全。你先莫急,我等再议一议。” 青云子稽首。 坤巽子点了点头,扫过众首座:“掌教所言,未尝没有道理。若不能证道大罗,青云宗早晚衰落,不见未来。近些年来,那二人打压愈烈,我知其所想——道庭至今,路已走偏了。而根本,便在于诸多宗门。无数宗门分治各地,以至于人道混乱。那二人欲整合道庭,再聚人道,将道庭扳回正道。只可惜已经晚了。” 他叹了口气:“道庭的根,在宗门。从道庭建立开始,路子本身就已经偏了。如今强行要扭转,这么多年积攒的矛盾,一旦爆发开来,是谁也承受不住的。而我青云宗在道庭,亦非必不可少。少了我青云宗,道庭还是道庭,多了我青云宗,有的人反倒不高兴。” 他顿了顿:“倒是一个新兴的天庭,更适合我青云宗。那太夏天帝虽然手段了得,短短几十载便有如此气象,但毕竟底蕴浅薄。而我青云宗一旦加入太夏天庭,必定举足轻重,不像在道庭这般受人排斥。” 坤巽子的意思一目了然。 道庭两位虽有心拨乱反正,但道庭的根子已经烂了,而且无数年积攒了许多矛盾,有爆炸的趋势。与其寄期望于道庭拨乱反正,不如撤身而走,加入太夏这个根子里就是正的新兴势力。 七七章 议定 “不过,” 说到这里,坤巽子话音一转:“我等若去,必受制于人。天庭自有规制,恐不得宗门自在。那天帝毕竟是大罗金仙,一旦为其所制...” 说到底,在这个层次,终归取决于力。 或说若青云宗有大罗金仙,恐怕嬴翌也不会开口直言邀青云宗加入太夏了。 不少男女老道微微颔首。 青云子摇头道:“终归太夏天帝心胸,容得我证道大罗。道庭可乎?再则若入太夏,便是太夏一员,自要遵循太夏规制。便则我宗门弟子,不也要立魂灯,尊师重道守规矩么?这道理在哪里不是一样?” 这话说的明白。 除非做散修,否则只要有势力的存在,那便必定有规制。强弱有别,上下有分。 青云子又道:“关于太夏天庭,规制确与宗门大不类同。反倒与凡俗国度的格局相类。若我等加入,大抵便再无青云宗了。你我各有神位,而众弟子各分部属。” 他将里面利弊一一道来。 不少的道人都摇头不已。 道:“若如此,青云道统不存,不妙,不妙。” 青云子摇头道:“你我修行,为的是什么?是求道。青云宗的建立,也是为了求道。只要能得道,改变一下路数又有什么不好?那天庭也是正道路数,又不是魔道。” 又道:“再则你我在,青云道统便在。青云道统在人,而不在青云宗。青云弟子只要不死绝,青云道统又怎能不存?莫非要死吊着这颗枯树,给陪葬不成?” “此言倒也在理。” 这时候坤巽子微微颔首:“师兄开山立派,创下青云宗,终归是为了有一个好修行的所在。当初师兄谓我:若得法财侣地应有尽有,他倒懒得开山立派了。青云一脉传下无数年,终不得一尊大罗金仙,我尝以为憾。若太夏天庭真个是个出路,青云宗并入其中又有何妨?只是掌教,青云宗体量巨大,牵一发动全身,这并入太夏天庭之事,恐怕有难处啊。那两位就算把我们都打死,也不会眼睁睁看着青云宗被太夏天庭吞并。” 道玄子也道:“青云宗上有十八脉,下有青云界海,所涉广大。除非抛却一切,轻车简从。否则——难。” “是啊师兄,”玄神道君叹道:“若只孤零零一身并入太夏天庭,显不得你我重要,怕是被人看轻。” 青云子笑道:“此事我早有计较。” 他道:“青云洞天暂且按兵不动,往常怎么办还怎么办,只需得不惹来注目即可。而青云界海所属数以亿计的层面宇宙,我亦有法子。” “哦?” 众仙家神色一动。刑仙道君不禁道:“师兄的意思,莫非借古元界元会之争...” 都反应过来了。 青云子微微颔首:“将些个精华宇宙调整妥当,置于青云洞天之下,到时候要走,一袖子卷了就是。至于余下许多,便设法教古元妖界来拿,能拿多少是多少。” 坤巽子道:“莫非...”他眉头耸动:“那太夏天庭与古元妖界...” 青云子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太夏天帝并未详言,不过必定与之有所牵扯。” “若如此,倒也不错。”玄神道君沉吟道:“精华我等自己一袖子带走,多余的,则借古元妖界之手拿走。元会之争波及广大,关键时候上面那两位必定不会眼睁睁看着。于时我等趁那两位被古元妖界吸引注意力时,径自奔太夏天庭,必定省了许多差池。” 道玄子抚须道:“如此,还要掌教再走太夏天庭一遭。” 青云子见大事已定,心头大是松快,笑道:“合该如此。” 便道:“那便早做准备。眼下古元界元会之争就在眼前,各大宗门都在调整各自界海的防线。正好趁此机会,先将精华宇宙聚集起来。” “善。” 众皆齐声。 青云子站起来:“如此,万万不能走漏了消息。我这便去太夏。” 坤巽子道:“你自去。” 然后道:“在场诸君在你未归之前,一个也不得离开。” “大善。”青云子道:“如此,请太上长老多多看顾。若道庭有令下来...” “我等自知如何应对。”坤巽子摆了摆手:“早去早回。” ... 嬴翌早回了太夏,单见众神业已忙碌准备。便召集起来,道:“朕已与古元之主谈妥,具体细节,还需纯阳殿派人前去商讨。南极。” 李南极闻言起身拜了一拜。 “此间元会之争,太夏涉足仅贸易而已。所易之物,太夏以丹药、法宝、符箓等诸器物为主。古元以宇宙、人口、灵药、宝材等为主。人道部大夏帝国也可参与其中,稍时降旨。” 又道:“古元界有许多资源,灵药宝材可交易之物不提,还有草木之灵成道的族类,若能引些过来,可增进太夏底蕴。” 李南极心领神会:“是,陛下。” 嬴翌颔首:“此外,朕亦向那古元之主青帝有过交谈,承诺派遣一些人手,前往助她建立制度、普渡道德,你也要放在心上。不过此事不急,恐怕须得等到元会之争过后方可实施。” 李南极听罢,不禁道:“陛下深谋远虑!” 这里面的道道,以李南极执掌大夏帝国天官之位一届的经验,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深谋远虑谈不上。这里面的东西,稍稍一想,皆能看出来。朕之提议,青帝应了,那是因为她也有所需要。一个瞌睡了,一个送枕头,正好合在一处。日后还是要看各自手段,凭真本事分胜负。” 嬴翌说着,摆手道:“早去准备,休要懈怠。” “是,陛下。” 正此时,有仙官驾云降落在凌霄宝殿之外。正是东天门的礼宾司天官。而随同来的,分明是青云子。 青云子入了宝殿,早见殿中诸神,稽首道:“青云子见过天帝。” 嬴翌微微一笑:“看座。” 这才道:“道友此来,莫非已有决断?” 青云子道:“好教天帝知晓,确有决断。” 天帝大笑:“好。” 七八章 底蕴 青云子便将宗门决议道来:“老朽已说服宗门,愿意举宗并入太夏,望天帝接纳。” “求之不得!”嬴翌哈哈大笑:“得青云宗并入,太夏水涨船高,朕心甚慰。” “谢天帝。”青云子点了点头,道:“不过这其中略有疑难。天帝,青云宗毕竟体量广大,上有十八脉数千万修道士,下有青云界海数以亿计的层面宇宙。又有诸多大小附属宗门,牵一发而全身。若得轻车简从,未免不敬。若要将家当一并带来,却又隐患重重。祈望天帝指点。” 嬴翌早知此间难题,笑道:“当初朕与道友相见,曾提起古元妖界。好教道友知晓,朕与古元妖界,已有协议。” 此间并无不可说。 古元界的元会之争是势在必行之事,不会因为任何其他的事而作罢。就算太夏天庭与古元妖界的贸易,被道庭的两位大罗金仙所知,那又如何?该贸易的还是要贸易。贸易而已,又不是直接与道庭为敌?何况嬴翌已是大罗金仙,又怕他来哉? 道:“朕此前去见了古元青帝,与之定下贸易之策。道友青云宗并入朕太夏天庭,只需得带了精华,轻车简从即可。便是此事有波澜,道友只须来,其他都可不计。” 青云子道:“陛下体谅。” 便道:“如此,倒是可以把家当一并带些过来。天帝既然与古元青帝有约定,那便请古元青帝主攻我青云界海。只可惜要通过贸易...” 嬴翌摆了摆手:“若能到手青云界海,贸易无妨。那古元界原始野蛮,物价低劣,易之不难。否则数以亿计算的层面宇宙,取之不易,若与道庭直接对立,亦非朕如今所愿。” “天帝英明。” 青云子这下心中安定。 嬴翌便对李南极道:“去与古元青帝定具体细则之时,记得代朕提出要她的部属主攻青云界海之事。” 李南极拜道:“是,陛下。” 嬴翌想了想,从袖子里取出一枚符印:“去见青帝时,以此符印代表朕与她提出此事。” “喏。” “现在就去罢。”嬴翌道:“至古元界,自有人引你进去。” 李南极拜别。 稍后嬴翌便与青云子细谈青云宗并入之事。 青云子先将青云宗规模详细道来。 “青云宗以青云洞天为山门,有十八脉。所属各代弟子有七千余万。其中天仙者三百余万,真仙者二十余万,金仙有七千七百余,太乙金仙五十六。” 这势力之庞大,令旁闻诸神皆惊叹。 青云宗太乙金仙有五十六尊,此前在青云大殿里的,有二十来尊。其他多是各峰的镇峰长老,轻易并不参与宗门决策。 “青云宗下辖层面宇宙有三亿三千九百余万,其中大千宇宙五千,中千宇宙二百万,余者皆小千宇宙。有直属宗门一百三十三万,非直属宗八千九百九十万,道庭其他宗门分支三百二十一万。” “青云界海内大小宗门计九千余万出头,这些宗门,以天仙为界。有天仙者为中等宗门,无天仙者为下等宗门。其中中等宗门计有十万之数,大抵有天仙三十万上下。上等宗门以真仙为界,上等宗门有近万个,真仙大抵有两万之数。” 青云宗下辖的青云界海,三亿多层面宇宙,总计有九千余万各类宗门。具体这些宗门有多少修道士,几乎不可统计。青云宗只计宗门数量和计天仙以上的强者数量。 至于金仙,则不容许游离于青云宗之外。这片界海中没有拥有金仙却不属于青云宗的宗门。 这在道庭的其他宗门辖地,也是一样的道理。 “真个强盛无匹。”东君青玄子不禁感叹连连:“果然底蕴悠悠,深厚无比呀。” 要知道,整个太夏天庭所辖,如今天仙也才不过数万。真仙才数千,金仙数百,而太乙金仙加上天帝后妃,也才十多人。 除了有一尊大罗级数的天帝,太夏天庭比其青云宗差了十倍不止。在金仙级以上差距还能看得见,金仙级下的差距,几乎惨不忍睹。 这令诸神振奋之余,也颇有些心忧。 一旦青云宗并入天庭,这天庭里,是青云宗说了算还是他们这些老人? 对于这一点,嬴翌是看见的,但他不在意。入天庭,必上封神榜。上了封神榜,便要为他所制。 下面的众神如何竞争,嬴翌是不在意的。只要引导为良性竞争,那就是好的。 青云宗的并入,必定刺激天庭原本诸神,敦促他们加紧修行。嬴翌如何不喜欢? 随后详细的合并之策,商讨了整整十日方才定下具体的细则。 青云宗并入太夏天庭,自然要遵守太夏天庭的规则。一应层面宇宙,皆归于太夏天庭人道所部大夏帝国统治。 尤其对于宗门的处置,极其详细。 太夏天庭之下历来是没有宗门的存在的,因此宗门必定是要解散的。早前太夏天庭将练成元神的,皆纳入封神榜,将之与人道分离。如今一旦青云宗并入,有神通的修道士数量暴增,以前的法子就不合适了。 于是拟定将天仙级以上的,方才纳入封神榜。而天仙级以下的,仍归于人道统属。 也就是说,解散宗门之后,没有到天仙的修道士,都要在凡间修持。要么居家隐居修行,要么为大夏帝国贡献力量,从军或者从政,不存在宗门这种形制游离于人道之外。 无论是在家修行,还是从军从中,都在人道福禄榜上——天仙归于天道封神榜,天仙之下的,则在人道福禄榜。时时刻刻有个监控,避免修道士作乱。同时,一旦有修道士修成天仙,便可及时将之纳入封神榜。 这里面,在初期必定有所混乱的。必定有很多修道士不愿意失去宗门的逍遥自在。 但除了可能会造成一些混乱,大的问题不存在。 连青云宗上下都要加入天庭,受制于封神榜,何况那些小宗门?一旦作乱,连天仙都没有的小宗门,大夏帝国的军队就可以教他们作人。 七九章 定价 此外最重要的,就是对青云宗众仙的安排。 天庭太阳宫,下辖纯阳、少阳、天兵三殿,有五行五部十司,八卦八方八府,及太阴宫下幽冥十殿,以及元炁殿、中黄殿,总的来说,正神尊位是有数的。 天庭的正神尊位,仅有一千二百九十六尊。其他的都是从神、小神、天天将及仆神等位子。 一千二百九十六尊正神,如今没有空缺。但按照天庭的规制,每一个正神尊位,除了要有相应的人道、天道功绩之外,还要有强大的修为境界。 综合起来,具体的安排,便出炉了。 青云宗并入太夏天庭之时,将会直接将精华部分全部代来。资源丰富的大千宇宙之类的暂且不提,主要在于三百多万天仙以上的修道士。 其中,关于天仙的安置,多是小神、天兵天将和仆神。有相应的天资的,安排到元炁殿。擅理政的,则安排在纯阳殿、少阳殿,善杀斗的则大批量的安排在天兵殿。 关于真仙的安排,则多为各宫、殿、部司、府下的有司,及天兵殿下四方驻军的中低级天将,作为从神,积累天道功绩。 金仙则为中上层天将、各正神的副神,并建立一座新的司职部门——巡天殿,作为巡视天庭下诸天万界的力量,类似于御史这样的监察部门。 这个部门的主要作用,实际上不是为了监察,而是为了宣示天庭威严。监察什么的,有封神榜,实际上没有必要。但天庭必定是要宣示威严的,而神仙的日子比凡人长,每隔一段时间不宣示一番,倒教人忘了天庭的存在了。 一部分金仙便入巡天殿,以三尊太乙金仙为巡天殿的正神。 另外一部分金仙,则需要通过考核,要明确其是否擅于处理天庭要务,若是合格,便会取代之前一些真仙的正神尊位。 至于太乙金仙,这种级数的,则需要好生安排。 白狐上表,要求卸任少阳殿主之职,愿意入元炁殿。嬴翌许之,令青云子为少阳殿主。 青云子这位青云宗的掌教作为少阳殿主,是合适的。而白狐,因为在道庭蹉跎,如今修为只是金仙,而且他在归来之后,就上表数次,直言自己的修为境界不合适,而且他也不喜欢理政。 天帝这次答应了他。 至于对青云宗另外五十五位太乙金仙的安排,其中五位被安排在太阴宫为太阴宫主嬴太阴的副手,五位被安置在纯阳殿。 仅仅只有十位青云宗的太乙金仙被安置在天庭执政执司之中。这是青云子自己提出的,连名额都确切到个人身上。 用青云子的话讲,青云子绝大多数的太乙金仙,甚至金仙,都不喜理政。这是事实。就算给他们一个高位,大抵也恐怕不太乐意。 甚至会倏忽神职,这不好。 仅仅这十位,因为是青云宗专门处理俗务的,方才列入其中。 剩下四十五位太乙金仙,一部分入上神武殿,一部分入元炁殿。上神武殿便是对应大夏帝国的神武殿而建立的,一些修为高深,又从正神尊位上退下来或者不惜好神职俗务的,便安排在里面修行。天庭有所需,遇到强敌,或者有大事的时候,他们才会出马。 加入元炁殿就不必多说了,多是擅长并喜好深入钻研制器、炼丹、阵法、符箓等偏向于研究的。 如此一来,一一安排妥当。 数百万天仙,八成入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部大军,少部分为天庭中枢的小神、仆神,还有一部分配给至地方,为地方神灵。 真仙多为中低级天将、从神、地方界级神灵。 金仙多为太阴、太阳宫中高级天将、副神,一部分正神;一部分元炁殿,一部分上神武殿,一部分中黄殿。 太乙金仙级神位最高的,为少阳殿主,其他皆正神或殿主级正神的副神,及巡天殿正神、元炁殿和上神武殿。 当然,这些都还在纸面上。 要等到青云宗正式并入太夏天庭,方才生效。 到彼时,整个太夏天庭便完全饱满起来。拥有太乙金仙七十位,金仙八千二百余位,真仙、天仙不计。 说起来太夏天庭也真个是得天独厚了。嬴翌这位大罗金仙不提,帝妃帝后就有九位太乙,包括郑梓娘、嬴太阴、李自然、李香君、慕羽华、姜玥这六位眼熟的,及另外三位这些年来陆续纳入后宫的根性具足且本身就拥有强大修为的女性。 另外六位则是东君青玄子,青君甲生道人,天兵殿主佑圣真君王轶胜,元炁殿主张少师,元炁殿副座李真人,中黄殿首座阎重阳。 其中阎重阳,乃是当初嬴翌开国时,第二届执政中枢天官阎尔梅的后人。也是个后来居上的人物。只是较为低调。 对青云宗并入之事,章程细则出台,青云子便离开太夏,回道庭去了。 不久,李南极带着纯阳殿礼宾司正神及一干从神数十人,也悄咪咪抵达古元妖界。 却是早有久候者,在虚空中迎了李南极一行人,入了古元界,下一瞬,便到了青丘。 首先照面的,便是青丘狐族的族长,一位好似成熟的滴水的水蜜桃似的,有着强大魅力的女性。 青帝出身狐族,为古元之主。但并未任狐族族长。而青帝执掌古元,也是以这位狐族族长为核心构架的一个粗糙的理政机构。 所以关于两方天庭级势力之间的贸易,古元方是由这位名叫清欢的狐族族长亲自处理。 于是便拉开了近乎大千一年的长时间的争执。 关于贸易定价。 双方每天一番争论,争的面红耳赤,互不相让,一点一点的将价格定下来。 一方小千宇宙价值几何,中千价值几何,大千价值几何,对应换取的太夏天庭的各种丹药、器物,具体是怎样的规制,所涉及的物品,多达数百万种。 也难怪争论年长日久。 最后一项谈判完毕,无论是李南极还是清欢,都不由暗暗松气。实在是比与人来一场生死斗法都要耗费精力的多。 八十章 议定 古元妖界的妖不是不会做生意,就算是凶暴蛮横的族类,也是有商业需求的。无本买卖虽然好做,但不是所有的东西都可以通过抢掠来获取。部洲里专用贸易的地方有其存在的根基。 若说商业这种东西,在整个古元妖界而言并不繁荣。不要说与大夏帝国相比,就算是道庭下的任何一个层面宇宙,其商业的热度也比古元妖界高的多。 他们的商业,局限于内部,而且极其原始、混乱,没有秩序。往往两个不同的部洲,各种灵药宝材法宝器物的价值就天差地别。 实际上青帝登上古元之主的尊位以来,未尝没在这方面用过心思。但因为不具备相应的条件,这一行发展不起来。 妖的本性决定了内部的混乱,而与道庭的仇恨又决定了外部条件的不具备。 对于妖来说,凭本事抢到的东西为什么一定要花钱买?那不是妖的风格。 而对于道庭的宗门而言,与妖做生意不保险。说不定上一瞬还在议价,下一瞬就抢起来了。 许多年前青帝就做主开了互市,但最终的结果就是一场大战。不但没能把生意做起来,反而加深了矛盾。 于是也就熄灭了这心思。 不过这次却不一样。 一则太夏与古元界当前并无矛盾。二则今次太夏与古元界的贸易方式,与早前青帝互市不同。 此次方式,以‘官方’为主。早前的互市,青帝除了定一个互市之所,并未直接插手其中。 也就是说,太夏的直接贸易对象,并不是古元妖界广大的妖们。而是青帝。 青帝的势力搜集各种物资,集中起来与太夏贸易。 这就能省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先把事情做起来,把规矩做起来,待深入妖心之后,再慢慢深入,慢慢放开。 在这个时间段里,于古元妖界外的虚空中,对应太夏新建的太夏万界城,古元万界城也建立起来。 这座专用于贸易的城池有青帝法力护佑,除非元龙、祖虎出手,必定相安无虞。 然后李南极持嬴翌符印见到了青帝。 “青帝圣安。” 李南极躬身下拜,不敢看青帝。 即便有嬴翌的符印镇压心神,他也险些在青帝无意间散发的魅力中迷失。 面对青帝这种大罗金仙级的人物,便是太乙金仙也挡不住她的魅力吸引。如果放开手脚,便是战略级的神通。 一颦一笑,便让人甘愿为之生,为之死。连宇宙,连道,连虚空都为之倾倒,寻常人物哪里敢看一眼?不要说看一眼,就是闻一闻、听一听,都要被夺去心神。 “你们人族的礼数就是多。”青帝飘渺的声音传来:“你带着他的符印来见我,有事要说?” 李南极俯首垂手,恭敬道:“陛下请青帝在元会之争前期主攻青云宗青云界海区域。” “哦?” 青帝妙目一闪:“倒也不是不可。主攻何处,于吾而言并无关要。可是你家陛下要求主攻青云宗,莫非有什么计较?” 对于这个问题,李南极并不隐瞒。嬴翌也没有专门嘱咐他隐瞒。实际上也没有隐瞒的必要。 青云宗的倒向,也是太夏天庭宣示威严的手段。只须得暂时不教道庭知晓即可——即便教道庭知晓,也是可以的。青云宗未尝不会反复,若教道庭知晓,那便反复不能了。 嬴翌未必要刻意把青云宗逼迫到死角,但也不会刻意去隐瞒。如果道庭真知道了,对太夏而言,暂时并没有什么害处。道庭当下最大的敌人,终归是古元界,而不是太夏。 道:“回青帝的话,青云宗已阖宗上下决议入我太夏天庭,不过青云宗家大业大,而我太夏不好直接插手其中,欲请青帝出手相助。” 青帝一听,分明讶然道:“青云宗入太夏?!呵,真是奇了!你家陛下是怎么做到的?” 这个消息的确令青帝惊了一惊。就相当于古元妖界位列前十的大族集体叛变,如何不令人震惊! “陛下神通无边,智慧无岸,青云宗入太夏理所当然。”李南极如是道。 青帝失笑:“罢了,问你你大抵也不知晓。你家陛下果非常人,竟能在这样的关头做这样的大事,令人钦佩。如是一来,一旦青云宗阖宗入太夏,太夏底蕴暴增,道庭恐怕要暴跳如雷了。” 却就转言:“不过你家陛下请吾为此事,可有好处?” 李南极诧道:“青帝何出此言?青云宗撤掉防护,任凭青帝部属攻略,减少损失不提,还能用青云宗那本该属于太夏的数以亿计的层面宇宙的所有物资与太夏贸易,这难道不是好处么?” 青帝闻言轻笑:“可若无我相助,那数以亿计算的青云宗附属宇宙太夏可拿不到手。” “可若没有我太夏从中出力,青云宗也不会撤去防护。数亿层面宇宙,在青云宗的竭力抵抗之下,青帝会损失多少部属,又能拿到几个宇宙呢?” 李南极竭力争辩。 青帝沉默片刻:“罢了,吾不与你在这些鸡毛蒜皮上多作争持。便则那定价上调一成,如何?” 李南极道:“可也。不过只限于青云宗青云界海的资源。” “可。” 这事就这么定了。 在青帝面前,李南极没有侃价的余地。 随后又道:“陛下承诺之助力,为青帝在古元界建立秩序之事,虽要等到元会之争后尘埃落定方才大规模实施,不过此次小仙亦已来了十余位专司此事之人,可先为此做一些准备。” 青帝摆了摆手:“你去寻清欢便可。” 一拂袖,已将李南极挥退出去。 这位青帝沉吟片刻,不知想什么,发出一声笑,已消失当场。 ... 大夏帝国,太夏宇宙,太夏星辰,东极世界树界域。这里应该是除了帝丘之外,整个太夏星辰最有名的地方了,天庭的青君甲生道人的本体,世界树,就屹立在此。 此时,一位气度雍容,见之华贵的女性正在世界树下,注视着这株巨树。 入目处,这围大数以万里、高不可及的世界树木炁氤氲,环绕着不知多少族类在此繁衍生息。 八一章 见凰母 甲生道人在成就金仙之后,便已脱去旧壳,将之遗留在此。遗留而非遗失或者丢弃,作为甲生道人的本体,这株巨树已被他炼成一件仙宝,置于此处,不过是因为暂时用不到而已。 许多通过征服层面宇宙被征服的智慧族类,譬如有翼的类人族类或者干脆是有智慧的鸟形族类,以及精灵族类、亲近自然而生性平和的族类,多在世界树周围定居。 这里最适合这些族类修行和生息。 世界树范围内,东极世界树界域,整个广大数以十万光年的界域,可谓森林之域。除了有一座域级的大城,其他都是零散的最贴合自然的小镇。 这位气度高贵无比的女性在世界树界域已游览了数月。这里平和自然,却又繁荣秩序,居民德行比起她的故乡而言,近乎完美。在这里,她体会到的安宁和祥和,是历来不曾有过的。 太夏帝国发展到现在,文明层次已经极度高深。虽然征服诸多层面宇宙,纳入了许多不同的族类,但在这里,他们会被融为一体。 不单单是思想,还有形体。 尤其对于一些非人形的族类而言,通过修习愈发完善、先进的《武经》,最终可以蜕变为人形,从这方面来讲,可以消除许多族类之间的隔阂。 对于人而言,往往便是肤色不同,第一眼也会产生疏离感,觉得非我族类。更别说形体都不同了。 而《武经》已经可以完美的解决这个问题。 在将《武经》修持到一定境界之后,会有一个重塑形体的过程。而这个过程是被动的,最终的目标,就是塑造为人形。这种塑造,不单单是从外表,是发自骨子里的。 非人形的族类,一旦塑造为人形,整个里里外外发生改变。最显著的,就是可以与他族通婚,孕育后代。 如此一来,所谓不同族类,在本质上便没有了差别。 而在思想境界素质越来越高的当下,在本质没有差别的前提下,自然就不存在族类之间的隔阂了。 生灵的进化,是朝着完美的方向进化的。大夏帝国如今的子民,要找一个丑的,基本上没有。 这也让这位华贵的女性产生了不一样的感觉。 对比起来,忽然觉得家乡那些好多都是如此的面目可憎。 她看着这株世界树,不禁轻叹:“一株好树啊。” 然后她转过身来,与一个浑身散发着淡淡威严的人面对面:“很好看么?” 嬴翌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从未有见过如此气质高贵完美的女性,朕心深向望之。” 道:“道友远来,朕不曾迎接,罪过。” 凰母轻笑道:“你知道我是谁?” 嬴翌点了点头:“有些猜测。” “哦?”凰母缓步走近。 “古元妖界的缔造者,凰母。”嬴翌伸手一引:“凰母驾临,蓬荜生辉。道友不妨随朕去天庭一览。” “不敢请耳。”凰母拢了拢鬓间飘散的发丝,露出晶莹剔透的耳,雍容道:“劳烦天帝引路。” 两人并肩,驾云而起。 “朕早前猜测凰母必隐居某处,终不料在此与凰母相见。”嬴翌笑道:“实为平生有幸。” 凰母轻轻摇头:“天帝做的好大事业,能见陛下,方是有幸。” 嬴翌失笑:“太夏虽有些气象,但与古元界还差了几万里,不敢相提并论。道友至此想必见闻,不知大夏可入道友法眼?” 凰母笑道:“比起古元,此处虽小,却好了不止千万倍。我生来不计年,亦曾游走虚空,见过诸多文明国度,但大夏几乎是独一无二的。我曾想过令古元界文明,最终未能做到,心里颇为遗憾。” 嬴翌笑道:“朕能做到,乃天时地利人和皆具之故。道友未能做到,大抵不具备某些条件。这虚空无尽,宇宙无极,终是多种多样,不能一概而论。若每个文明皆是一样的,同质化言严重,对宇宙对大道而言,又有什么意义呢?” “由是我尝想,”凰母笑了起来:“若得混沌宇宙诸天万界归一,唯一天庭镇压,那这诸多文明,是不是要同质化呢?” 嬴翌大笑:“非也。天庭唯一,不代表文明唯一。若朕为唯一天帝,只需得掌控主流,留下分支任凭信马由缰即可。将那主流保持稳定,并时刻从变化无穷的分支之中汲取精华,淘汰糟粕,这才是人道发展最完美的方向。” 凰母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却须得保持人道主流的昂扬。然万事万物,皆有轮回涨落,你如何去保持呢?” 嬴翌点了点头:“所以唯一天庭也需要一个敌人。” 凰母一怔:“若得唯一,哪里还有敌人?” “那就自己与自己为敌。”嬴翌笑道:“若我分出一尊化身,纠集一班势力,与唯一天庭相争,何如?” 凰母睁大眼睛:“可!” 嬴翌大笑:“自己与自己为敌,看似混乱,实则隐藏秩序。正如阴阳,互为相济,以此推动人道更进一步的发展,直至于整个混沌宇宙超脱。” “我悟了多年,没想到你都知道。”凰母好奇无比的看着嬴翌:“就我所知,许多天庭级势力的首脑,都失去了方向,他们并不知道天庭的最终目标是什么。” 嬴翌点了点头:“朕自有些机缘,不足为外人道也。” 凰母轻笑:“也对,我是外人。” 嬴翌笑而不语。 “天帝的路走的正,”凰母目光悠悠,将整个太夏天庭除太皇天之外的一切一览无遗:“目的明确,并已取得相应的成果,实在令我汗颜。之前我见青云宗的青云子来,莫非天帝已在道庭打开缺口?” 嬴翌亦无讳言:“然也。青云子阖宗上下将尽入太夏。” “真是好手段啊。”凰母道:“古元亦非不曾策反,只是未能做到。” 嬴翌摇头:“古元不能策反,盖因古元之道统,与道庭南辕北辙,且古元的路亦是偏了,本质上与道庭无异,对道庭的宗门,又有什么吸引力呢?朕能令青云宗倒戈,不是朕比凰母厉害,而是朕给的路适合他们,能让他们看到希望。”ba“yi 八二章 本性 同理,道庭亦不能策反古元妖族。甚至更难。 妖类本性外显,极是顽固,难以改易。或可以利诱之一二,但以利诱之,便有隐患——妖类凶暴,没有道德,多有反复狡诈者。 又问既如此,嬴翌为何与妖贸易?不怕反复狡诈? 嬴翌的贸易对象,是青帝。青帝是大罗金仙,不是那小妖小怪,是一界之主。妖类亦非无德行者,只是概为极端,德行者少,难以以德行同化者多。譬如凰母,天生五德,她的德行,几人能比?自叹弗如也。 只是凤凰者少,而凶暴不讲规矩的多,这才是古元的概况。 没有规矩,不讲德行,是古元的主流。 与古元打交道,不要去奢望其中底层,只有从其高层,也就是大罗金仙入手,方有打交道的可能。 嬴翌能与青帝做生意,一则是相信大罗之尊的面皮,二则是外部环境因素——道庭不可忽视。 古元与道庭本已势如水火,若再因此而与太夏为敌,岂非愚蠢?太夏虽底蕴浅薄,却有一尊大罗金仙,这才是举足轻重的地方。 嬴翌与凰母交流,这位名震虚空无数年的五德凤凰,其见识如渊似海。许多隐秘从她口中说来,令嬴翌对当前局势,更见清晰。 古元界和道庭敌对了数千万元会,最初之时,凰母与道庭玄成一炁宗的开山祖师玄成道主还是道友来着,后来终于翻脸。 这翻脸的地方,就在理念的不同。 二人曾结伴游历虚空,见识万界。理念的不同之处,就在于族类之别。凰母的理念倒是与嬴翌相若,认为一切智慧生灵都是人道的一员,不应以族类区分隔阂。 而玄成道主则认为许多族类湿生卵化,本性顽固而不可教化。 于是渐行渐远,逐渐形成道庭和古元界对立的局面。 按照凰母所言,那玄成道主真真也是一豪杰,只是似乎是因为早年的修行过程中,因异类而受到过一些影响,形成顽固的族类之别的思想以至于无法扭转。 道庭与古元界二者的初期对抗,还有理性。但时间流逝,互相敌对掠夺甚至大战,导致矛盾加深,以至于无可挽回。 古元界的建立,是凰母一手缔造。而道庭的建立,却非玄成道主一力所为。道庭建立在几个宗门联盟的基础上,而彼时,玄成道主尚未证道,有话语权,但没有一锤定音的地位。当初玄成道主也曾与凰母谈过走哪种天庭规制更符合大道前路,也认为以一为主,主导一切更合适,而不是联盟、议会、部落等松散结构。 玄成道主不能一力决定道庭的规制,以至于等他有能力的时候,已经积重难返。 虽然通过种种手段打压、消磨,但道庭宗门的根基无可动摇。即便他是大罗金仙。 道庭毕竟有道庭的规则,不像古元界那般随意。他是大罗金仙,也不能一巴掌把所有的宗门都打灭然后按照心意重建。 尤其是道庭的第二位大罗金仙,天道宗的纯阳子证道之后,玄成道主更多了一个掣肘,再无能为矣。 玄成道主欲图将道庭重建成为类似太夏天庭规制的天庭级势力,但天道宗的纯阳子则与他理念相悖。 这位纯阳子证道极其突然——或者说在纯阳子证道之时,玄成道主还没有过在这方面打压其他宗门的想法,或者有,还没有实施——禁止其他宗门的修道士证道大罗。 纯阳子证道,玄成道主本该是高兴的。因为当时,古元界的元龙已经证道。玄成道主独木难支,道庭分明落在下风。 可惜纯阳子的理念又不同,他认为宗门逍遥自在,怎能按照凡俗封建国度的规制,受制于天庭呢? “纯阳子实则并不喜好俗务,”凰母道:“道庭的运转,纯阳子从不插手。可一旦涉及到宗门的根基,他便不会教玄成子如意。” 便叹道:“我古元内斗激烈以至于狠毒,道庭内部理念之争终归还留有余地,如此,虽古元势大,而道庭势弱,可几次三番,也只斗个平手。” 嬴翌微微颔首:“道庭、古元,二者皆内外不宁,以至于凰母你也好,玄成道主也罢,都是有心无力。” 凰母道:“由是青云宗倒戈...自从纯阳子证道,掣肘于玄成子,玄成子对道庭其他宗门的打压便愈来愈森严,不复早前柔和手段。那青云宗欲走出路来,非得背离道庭不可。天帝天时地利人和皆备,实令人羡慕啊。” 嬴翌失笑:“若非你两家内斗频频,朕哪来天时地利人和?” 凰母怅然道:“是啊,若得混一坚固,牢不可破,外力岂能影响到天庭级的势力?唯有强攻而已。” 她举目四顾,见太皇天云霞瑞炁,叹道:“我空有神通,却无能为力。实因本性恬淡,不愿去争啊。” 妖类得天独厚,譬如凤凰,生来便有神通,便是无暇。可也正因如此,其本性之中,没有阴暗,认为计谋手段不好,弃之如敝履,不愿意使用,便是君子可以欺之以方了。以至于被束住手脚,难以有所为。 正如那凶暴的族类,便是成了大罗金仙,也仍凶暴。因为那是他们的本性。 较之于人,妖的本性极端顽固。而人,亦有兽性,但却顽固着少,更见中庸。 这就是区别之所在。 比如嬴翌,能用光明正大的手段,他不会用阴谋诡计。而若需要的时候,那也未必不用。 妖便遵从本性,吟荡者欲吟,凶暴者愈凶,狠毒者愈毒,阴鬼者愈阴。蛇类喜好潜藏偷袭,成了妖更是发扬光大,而绝不会与人光明正大的斗。虎狡诈凶暴,成了妖也是发扬光大,而绝不会成为君子。 人的本性中庸、混沌,教之德行便德行,教之凶暴便凶暴,可塑性更高。 当然,不是说妖便不可教化。只是本性顽固极端,用一句狠一点的话来说便是顽石,不可雕琢。但若真要雕琢,亦未尝不可,只是耗费的精力不知要多少倍了。 玄成道主未尝不知,但有人这个选择,他便直接抛弃了妖。 八三章 唐突 似大罗者,哪一个不是理念通透有自己的坚持?这便是道统之争,由来你死我活。 似凰母这般,更适合作一个精神象征,对她自身来说,更适合隐居。如她这等德行完美的,是不适合成为势力之主的。 所以被元龙掀翻,大抵也是命数。 嬴翌历来少有阴谋诡计,但那是因为没有遇到需要使用阴谋诡计的对手。如今遇到道庭,便再不能如以前那般直接莽,便需要合纵连横,需要计谋了。 凰母说她曾欲令道庭宗门倒戈,嬴翌认为,可能当时凰母直接找到人,说:你过来吧。 就这样谁愿意? 她未尝不知其中的道理,但却不会去做,因为违背了她的本性。如果换成嬴翌,在这种势均力敌的情况下,必定会从第三方寻找突破口——这虚空之中,可不止道庭和古元界两个势力,引入外部势力,打破这种僵持,从而寻找机会。 可凰母未必不知,却没有这么做。 连玄成道主都没有这么做,大抵这位恐怕本性上,也趋向于君子罢。否则当初二人便不会结伴游历——没有互相看得上眼的,不可能走到一路。 玄成道主如今这般打压宗门,恐怕也是被逼急了罢? 一个势力,如果不改变,存在的越久,便越朽坏,便越无法挽回。大抵玄成道主有些心急了。 一个纯阳子,便让他难以施展手脚。若再有几个成道的,他的话语权便愈被分薄,干脆把道庭解散了算了。 青霄御花园,一座云亭中,嬴翌与凰母相谈甚欢。于时,便有梓娘等一一到来,言笑宴宴之间,逐渐热闹起来。 凰母笑道:“不想许多姐妹,天帝倒是好精神。” 嬴翌笑道:“天有阴阳,人有雌雄,本性而已。”并不以为忤。 凰母笑着点了点头。 如这般,凰母并无什么看法。嬴翌的确有近三千后妃,可较之于许多人物,这又算什么呢? 譬如古元界,祖虎也好,元龙也罢,与之相配的雌性,不可计数。不可计数倒还罢了,更不论血脉辈分。 互相之间,也只讲强弱而已。没有所谓的其乐融融,也没有所谓的父慈子孝什么的。妖类之间,杀子弑父、女配父、母配子,比比皆是。 嬴翌道:“朕去见青帝,交互以贸易,并拟助之建立古元界之秩序。以古元界道统之顽固,也不知几时方能见着成果。” 凰母笑道:“天帝连道庭都尚未吃下,便着手古元界之事,可谓深谋远虑。” 嬴翌不以为忤,这些东西,凰母或许不屑为之,但绝对是一眼看透,笑道:“不会教凰母等太久。朕已吃下青云宗,道庭已是看得见。待并了道庭,古元界还有何能为?大抵青帝也罢,凰母也好,都想着是时做过一场,以力论胜负?好教凰母知晓,朕已窥的先天。是时便是几位加起来,朕又何惧之?” 凰母一怔,险些站起来:“你已窥得先天大道?!” 一缕气机迸射,高贵悠远,镇压一切。嬴翌袖子一拂,消弭这缕大罗金仙气机,不至于惊了后妃,笑道:“何以不能?” 凰母忍不住道:“你才百岁而已!” 嬴翌道:“百岁又何妨?有志不在年高,有道不在年高,有力亦不在年高矣。” 凰母完美的脸上露出一抹踌躇之色。 嬴翌道:“道友进军先天而不得,朕倒是可以给道友一些领会。” 凰母既知嬴翌开口必有所谋,便道:“天帝要什么?” 嬴翌笑道:“欲纳凰母入宫。” 凰母愣了愣,顿时一脸羞红,怒道:“放肆!你...你真是打的好主意!” 嬴翌大笑:“那是自然。若得凰母入宫,朕多一亲人,多一道友,多一助力,何乐而不为?” 凰母起身,转身就走:“没见如此厚颜无耻者。” 嬴翌见她身影渺渺,道:“凰母若想通透,自来此即可。” “哼!” 一声闷哼,整个太皇天摇摇欲坠。嬴翌连忙一掌压下,将太皇天镇住,而凰母已飘渺无踪。 梓娘道:“陛下为何如此唐突?这位凰母姐姐可不是等闲人物。” 嬴翌笑道:“到了朕这样的层次,说话言语哪里还有转弯抹角的余地?不说则罢,说出来,什么意思都能明白,怎么说都是一样的。” 嬴太**:“我看你就是寡人之疾犯了。” 嬴翌不以为忤,笑道:“凰母完美无瑕,时所罕见,朕是男人,心动在所难免。” ... 对于嬴翌而言,纳凰母入宫是百利而无一害之事。 不单单凰母,连青帝也在嬴翌的眼中。不过暂时并无提出而已。这两个,风姿各有不同,一个高贵雍容,天地所生。一个魅力无穷,宇宙俯首。这样杰出的女性,这世间能有几个? 是个男人,就不免动心。只是没有达到这个层次的,只能仰望。而嬴翌具备这个条件。 若得二女,相当于直接将太夏天庭的底蕴拔升量级。瞬间拥有三尊大罗金仙,合以天庭混一坚固的体制,对于成就唯一天庭具有相当巨大的推动作用。 既喜爱,且有利,如何不动心。 这是最完美的结合方式。 世间多喜爱却有利益之碍,或有利但无喜爱者多,既爱且有利,如何不完美? 当然,后宫诸女的想法,嬴翌也是知道的。突然有大罗金仙加入这个行列,个个都有危机感。 郑梓娘会觉得自己这个帝后,会不会德不配位?嬴太阴会觉得,恐怕以何将要受人压制。凡此种种。 不过嬴翌并无在意。 家里的事,都是可以解决的。 而且嬴翌认为,提出此事,或许的确令凰母恼羞,但对比起来,拿下凰母一定会比拿下青帝容易。 一则嬴翌抛出了先天之妙。凰母进军先天事败,对此必定耿耿于怀。二则凰母天生五德,说起来与她自己缔造的古元界天生相克。对比而言,太夏下辖的大夏帝国,恐怕从根源上,都更容易得到凰母的喜爱。 种种因素加起来,凰母未必不会动心。 而且嬴翌又不差。 以大千百岁之龄,证道大罗不说,还已经窥得先天之妙。又缔造太夏天庭,短短时间如此气象。 无论身份、地位、能力,皆可相配,又从无矛盾,何为不可? 八四章 元会之争 归根结底,止‘道’为重。寰宇之大,虚空无尽,多少天庭级势力,多少大罗金仙,困于此境而难窥先天大道。凰母窥之而不得,更是憾事。 嬴翌有窥先天之法,若是弱者,无异于抱玉于市,但他也是大罗金仙,便是一张最强大的底牌。 嬴翌有时候会想,便则不铸天庭,自己也未必不能以一己之力进军先天大道,实是那伟大字符玄妙万方,蕴藏先天大道者也。 端是那大门就在眼前,勿须去找,勿须去寻。 他凭此伟大字符一路走来,从一个凡俗之辈,开国建元,虚空扩张,缔造一个伟大的文明,及至于铸就天庭,自身从肉体凡胎一路顺风顺水,修成大罗金仙,也不知是哪里得了大道垂青。 有朝一日,见了大道,大抵方才能通透罢。 自嬴翌证道大罗,便自伟大字符的玄妙之中,得了一道鸿蒙不灭灵光,并自此鸿蒙不灭灵光中悟到一门神通。 这门神通以一化三,以三合一。却是鸿蒙不灭灵光演化、合一之道。将这一道灵光,演化三元,概为混洞太无元、赤魂太无元、冥寂玄通元,炼高上玉虚炁、玄上紫虚炁、无上清虚炁,正是那一气化三清的无上神通! 正是这门神通,令嬴翌暂时按捺住了直接进军先天大道的躁动。 要将这道鸿蒙不灭灵光炼化,与真灵合一,再自真灵之中分化为三,练成三尊化身,是为混洞太无元高上玉虚玉清境无上开化首登盘古原始大天尊、赤魂太无元玄上紫虚上清真境玉宸道君灵宝天尊、冥寂玄通元无上清虚万教混元教主道德天尊。 练得一气三清,以盘古原始大天尊之身炼高上玉虚大道进军先天,以玉宸道君灵宝天尊之身炼玄上紫虚大道进军先天,以混元教主道德天尊之身炼无上清虚大道进军先天,是时三元归一,方是圆满,可照见大道! 这门神通晦涩渊深,修持不易。即便以大罗金仙之境,混沌宇宙之下天道之圆满者,修行起来也是磕磕绊绊。第一步将鸿蒙不灭灵光炼入真灵,怕就要十个元会不止。 但修持这门神通,一旦入门,真灵沾染鸿蒙不灭,在大罗金仙之中,便已属一流绝顶。若得鸿蒙不灭灵光炼入真灵,与真灵合一,便有万法不侵、万道不灭之身,任凭大罗金仙,也休想伤他一根毫毛。 而这门神通,更与嬴翌如今的计较息息相关。一旦炼成,进军先天如吃饭喝水,更可如意实施计划,将诸天归一,令天庭唯一,并不致令诸天归一之后会有隐患。 便如那凰母所言,若得天庭唯一,死水乎?嬴翌答曰:与自己为敌。 将一尊化身为天帝,镇压天庭;将一尊化身为魔祖,与天庭为敌;将一尊化身为道祖,冷眼旁观。 待得时机一直,三元归一,背负混沌宇宙,一跃跳出藩篱,是以寻根究底,照见大道! 凰母不知,便则与她照面之嬴翌,却不过也只是一尊化身而已,便则与青帝一晤,也只是一尊化身。 嬴翌本尊,一直在那太皇天最高处的冥冥之中坐关静修,渺渺茫茫,哪里理会俗务? 嬴翌化身无数,不过仅此一尊化身能遮蔽大罗金仙感应。却是对一炁化三清神通的提前演练,虽然是粗陋不堪模仿,与这门神通的真意相去甚远,但连凰母、青帝这等人物,亦不能察觉。 逝者如斯,转眼便已是古元界元会之争。 当此时,古元界三尊大罗金仙调兵遣将,自附属族类之中,调派金仙老妖。譬如青帝之属,便有金仙老妖十余万数,更令百尊太乙金仙为将,自古元出,直扑道庭而去。 元龙、祖虎亦不落后尘,各皆有十余万金仙、百尊太乙金仙,以道庭为砺,拉开了古元界元会之争的序幕。 在那浩瀚的虚空之中,老妖老怪、金仙修士,你来我往,打的翻天覆地。更兼有道庭诸多大小宗门浑水摸鱼,连未证天仙的还虚、元神境,也参与其中。 古元界将本身元会之争的浪潮转嫁于道庭,但道庭如何肯吃亏?古元界之转嫁,只将金仙以上者转嫁于道庭,可内部无数族类在此时也开始了互相争战、杀戮、吞并的进程。 古元界的金仙老妖、太乙金仙妖神自然有道庭的金仙天君、太乙金仙道君抵挡。于是那许多大小宗门便在此时侵入古元界外围,趁古元界诸族类混战之时,攫取好处。 天庭级势力的战争掀起的无量煞气弥漫在虚空之中,成群结队的金仙或结阵厮杀,或捉对厮杀,将虚空打成了一锅粥。 在道庭与古元界之间的这片虚空中,不知多少层面宇宙被毁灭,又不知多少层面宇宙在交战之中诞生。 一尊金仙坠落,尸身化作一方宇宙。一尊太乙金仙坠落,一滴血便可化作一方宇宙。 而这等级数的大能,举手投足,便又毁灭无数层面宇宙。 在那道庭之上,冥冥之中,两尊无量伟岸的身影与古元界之上三尊伟大的身影遥遥相对,各自注视着战争形势的变化,却并不直接插手。 战争愈是激烈,双方犬牙交错,或道庭修士将古元界的金仙逼回古元界外围,或古元界的老妖打的道庭金仙节节败退。 渐渐形势便有明朗,尤以道庭青云宗附属青云界海为甚。那以青云宗为核心集结起来的金仙抵挡一阵之后,竟溃败开来,倏忽,青帝所属部属便已杀入青云界海。 道庭最高处,冥冥之中,玄成道主眉头微皱:“青云宗是怎么回事?” 谓之左右道童:“且去青云宗一趟。” “是,道主。”一唇红齿白的童儿驾云而走。 不多时,将至青云洞天,却见那洞天正呼啸而去,不禁愕然。叫道:“青云道君,青云道君!” 庞大的青云洞天不止,青云子已现身出来,见是道童,笑道:“童儿不在道主身边,到此作甚?” 童儿道:“妖界孽畜侵入青云界海,道主令我来垂询,青云宗是怎么回事?” 青云子道:“却是部置疏漏,正要弥补。” “弥补?”童儿诧异道:“竟将青云洞天也搬去?” 青云子道:“正是如此。古元之妖来势汹汹,已侵入青云界海,若不将青云洞天搬去,怕是镇压不住。” 便道:“童儿只管去回禀道主,青云宗誓死抵抗。” 童儿懵里懵懂走了。 青云子吸了口气,转身而去。 八五章 论道 不多时,归玄成道主身边,将以一一告知。 玄成道主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这青云子要做甚么?”他望向纯阳子。 纯阳子淡淡道:“再看。” 但见那青云界海许多星点渐渐熄灭,分明层面宇宙被拘拿而走,不多时,便少了十分之一。 玄成道主眉头再皱,垂首俯瞰,却见一点暗淡之光在虚空中飞驰,不是青云洞天又是何来? 那洞天哪里去镇压青云界海去了?分明往相反方向的虚空深处逃逸去了! “放肆!” 玄成道主震怒:“青云宗自寻死路!” 便就要起身。 却忽然顿住,皱眉道:“童儿且回玄成一炁宗,令宗门太上长老去追青云宗,务必将青云宗给本尊劝回来!” 童儿稽首离去。 便则此时,一道伟岸身影出现在虚空高处。但见此人,头戴玄琉玉珠平天冠,身着玄底金边云纹服,肩挑日月,背负星辰,腰悬长剑,手托宝印,威严至高,气度广大,正徐徐走来。 那虚空之中,正逐青云洞天而走的青云子,本是心中警兆大起,待此身影横过虚空,这警兆顿去九成,令他不禁长长的吐了口气。 这时,古元界三道伟岸身影一道看来,远处,凰母的目光也投射过来。玄成道主、纯阳子齐齐起身以对。 “玄成道友,纯阳道友,有礼了。” 嬴翌一步跨出,已至两位大罗金仙面前稽首笑道。 玄成道主面无表情,还了一礼:“原来是太夏天帝,贫道有礼!” 诸多种种,随着嬴翌现身,天机顿时明朗起来,那玄成道主、纯阳子念头一动,已知嬴翌根脚。 并知青云宗并入太夏天庭之事。 如此,哪得一个好脸色? 嬴翌笑道:“朕与二位道友神交已久,今日天高气爽,忽然动心,便来寻二位道友论道。” 玄成道主冷笑连连:“你将吾道庭之宗门策反,竟还有脸来本尊面前论道,谁给你的脸皮?!” 纯阳子也漠然相望。 嬴翌哈哈大笑:“你我道友,皆为大罗至尊,区区青云宗,怎教道友如此恼怒?鸡毛蒜皮而已,何必去管他?两位道友,来来来,你我三人论道一番,或见先天,岂不妙哉?!” 玄成道主看了看遥远处那古元界上三尊大罗,缓缓吐出口气:“也罢,正要看看你太夏天帝之道,有什么高妙之处!” 三人于是环坐,各自开口,便是天花乱坠,虚空涌现无数青莲。各道各据一方,碰撞交互,互不相让。 便渐渐迷蒙,道妙交加,或地风水火开天之象,或阴沉阳升造化之景,渐成一方读立之界,再难窥伺。 古元界上,元龙、祖虎不能再窥伺,只把目光合于青帝身上。 元龙本体显化,正是一头浩浩荡荡不知几多万光年的长龙蜿蜒盘桓,一双龙目便有一个宇宙那般广大,威霸兼之,光芒无量。 祖虎亦然,却是一头头生犄角的白虎。那犄角直愣愣指着长天,锋芒毕露,白光迸溅,一双虎目凶残霸道,又夹杂着无穷狡诈。 “敢问青帝,此乃何人?”元龙声如雷震,震动虚空。 祖虎喝道:“分明与青帝有因果牵连。青帝,你敢引外人插手?!” 青帝袅袅婷婷,背后隐现九条青幽幽的狐尾,闻言轻笑道:“是又如何?” “你!” 元龙祖虎大怒,被气的说不出话来。 青帝笑道:“看把你们两个紧张的。” 元龙祖虎更是恼怒。 却又不好动手。此时尚未是斗法之时,有凰母在畔看着,有气也得肚子里吞。 却不说这里,只说青云子。 那青云子携了青云宗一应精华,逐着一个青云洞天直奔太夏天庭而去。不久,便被三道神光逐上。 青云子只好止步,便见三人显化出来。 却是三个老道,青云子哪里不认得?正是玄成一炁宗的太上长老。 当的此时,玄成一炁宗还能派出三位太乙金仙级的太上长老,可见其底蕴深厚。 “三位道友不在玄成洞天纳福,到这鸟不拉屎的虚空里来作甚?”青云子笑呵呵道。 为首一尊太乙金仙,乃是个体魄雄壮的虬髯老者,他皱眉道:“青云子,你如何背离道庭,却竟阖宗并入区区一个太夏天庭?糊涂啊你!” “道庭屹立虚空多少年?那太夏天庭较之如婴儿不堪一击。青云子,你如斯背离,自绝于天下!” 三人你一言我一句,好似要把个青云子说的羞愧俯首。 青云子却笑道:“贫道此行此为,背离道庭说不上,却是为了给自己,给宗门找一条出路。道庭业已腐朽,吾不愿与道庭陪葬,如斯而已。” “放肆!安敢如此诋毁!”那壮硕老者喝道:“有道主在上,道庭稳固无碍,你竟言腐朽,不当人子!” 青云子嗤笑道:“那混元宗乾坤子又是怎么回事?!” 见三位面色难看,青云子摆了摆手:“我不愿与三位在此动手,三位让开罢,给我青云宗一条出路可好?” 三人哪里肯? 且不说青云宗位居道庭前十,是道庭的重要部分,单说追回青云宗乃道主之令,便不得违背。何况此关乎颜面。若得教青云宗在道主眼皮子底下背离了,那道主的颜面、道庭的颜面还要不要? 青云子已提起法力,随时准备与三人斗一斗。 说实话,他并不愿此时与道庭斗起来。一则的确面皮上过不去,二则夜长梦多,稍有拖延,万一事变怎么办? 玄成一炁宗三位太上长老实际上也不愿意动手。 休看这里照面的只青云子一人,但青云子背后的青云洞天里,还有几十尊太乙金仙! 一旦打起来,哪里会有好结果。 便则拖延最好——那太夏天帝虽也是大罗金仙,但与之论道者,乃是玄成道主与纯阳子两尊大罗。料来定不能取胜。到时候他败走,这里拖着,玄成道主再出手,一切就能尘埃落定。 三人嘴炮连连,就是不动手。青云子心中焦急,也不好动手。 当的此时,忽然远处虚空中传来呼唤:“少阳殿主!少阳殿主!” 青云子闻言大喜,叫道:“在此,在此!” 便见太夏东君、青君、佑圣真君联袂而至。 八六章 三千 东君青玄子、青君甲生道人及佑圣真君王轶胜至。玄成一炁宗三位太上长老脸色顿时铁青,却就见青玄子上前,笑呵呵稽首道:“早闻三位道友乃道庭高人,心向往之,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这一张笑脸,令玄成三人脸色稍霁,壮硕老者道:“贫道乃玄成一炁宗太上长老昆吾,敢问三位高姓大名。” 青玄子道:“贫道太夏天庭太阳宫主。” “甲生道人。” “天兵殿主佑圣真君王轶胜。” 各自报了姓名,那昆吾长老开口道:“原来是太夏天庭的三位道友,不知三位道友此来作何?” 青玄子笑道:“我在家中安坐,忽然心血来潮,知有道友及近,特来一见。果见三位道友,竟与我天庭少阳殿主在此叙话,于是便来,多有唐突。” 不等昆吾三人说话,他又道:“相见便是缘,不如论道?” 更不给三人说话余地,便拉着甲生道人和王轶胜,与昆吾三人相对,当即坐下,开口便是玉句金章。 一旁青云子微微一笑,拂袖一推青云洞天,已是远去。而昆吾三人被青玄子三人道妙所阻,除非动手,否则只能坐下来论道。 而要与太夏天庭动手,倒非为不可。只是道庭既有古元为敌,如今若贸然再与太夏天庭直接对上,未免不好。即便太夏天庭诸般手段令人愤怒,但终归只是台面下的手段,不曾直接敌对。 无可奈何,只得先论道,打算论道败了青玄子三人,料来三人再无话可说,再去追那青云子。 便说青云子逐着青云洞天,一路就来到太夏天庭东天门处。早有青龙神将领天兵天将迎侯,又有诸神、人道所属大夏帝国易阁天官、军机府大将,迅速将青云洞天安置不提。 而此时,古元界元会之争前期已进入最激烈阶段。在古元界外围、道庭天海界外围,双方你来我往犬牙交错,时时有仙家、大妖坠落。 无可计数的广袤虚空之中,如一锅开水,混沌沸腾一片。 时光若流水,天庭级势力的战争,打的漫长无比。竟致令这片虚空之上流淌而过的时间长河都为之扭曲,使得无论太夏天庭,还是古元界、道庭,时间支流都混乱起来,导致了不少的麻烦。 太夏天庭尚好,一应诸神各司其职,镇压之下,有些小波澜,并未起乱。而道庭最甚,竟至于内部混乱无比。而古元界还好,三尊大罗金仙镇压,凰母亦出手相助,波澜只比太夏稍重。 而古元界与太夏之间的贸易,随着古元界与道庭战争的深入,也随之展开。一方方层面宇宙如货物一样被拉到太夏万界城,无数的法宝、器物、丹药、符箓,成批成批运到古元万界城,那诸多大妖小妖老妖乐的咧开了嘴。 得到太夏天庭的物资,古元界更见凶猛。等到大千三千年,双方战争告落之时,道庭的势力几乎缩水了十分之一。 这十分之一里,青云界海占了大头。这一片原本隶属于青云宗的界海,三亿多层面宇宙,最终被道庭留住的,只剩下千万出头,九成以上都被掠走。 而这些被掠走的层面宇宙,绝大多数都被拿来与太夏天庭贸易。往往拘拿住便拖回古元,直接在万界城中上交给青丘狐族,由青丘狐族统一与太夏天庭交易,最后将交易来的物资分散下去。 那道庭之上,三尊大罗论道之所,原本迷雾重重,随着时间流逝,竟渐渐清晰。 古元坐镇界上的三尊大罗金仙知道,那是论道即将结束,即将分出胜负的的表象。 无论青帝还是元龙祖虎,都对此深表好奇。 青帝见过嬴翌,知道嬴翌深不可测,但一一己之力论道玄成、纯阳两尊大罗金仙,未免力有不逮。至于元龙、祖虎,更是如此。他们没有见过嬴翌,天机显化这尊太夏天帝成道未久,年岁不长。以为恐怕必败无疑。 “也不知这太夏天帝是否自视太高,竟以一敌二。虽是文比,非是动手,料来自大,自有他苦头吃。”祖虎谓之元龙道。 元龙点了点头:“此人莫名其妙冒出来,夹在古元与道庭之间,此时趁着元会之争捞些好处。那玄成子可是好相与的?早晚还回去。” 这话并无遮掩,青帝一目了然,只是笑。 这次古元界算是捞着了。虽然略有损失,但比起收获,损失微不可计。说来元龙、祖虎二人,此前甚至想趁着嬴翌与玄成、纯阳二人论道之时,出手再捞一把,最终按捺。却也知晓,若他两个出手,那玄成子和纯阳子必定强行终止论道,也要出来阻截。 毕竟若大罗金仙出手,那与太乙金仙、金仙之类大不相同。便则是一个道庭,大罗金仙也不需几次就能搬空。 若得如此,转眼道庭没了,那玄成子和纯阳子如何干休?到时候打将上来,就不好区处。 三千载,说来在道庭与古元界历来的战争之中,并不算长的一次。但这一次,却是古元界获利最大的一次,而道庭损失最惨重的一次。 所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在这样的紧要关头忽然少了个青云宗,令道庭着实猝不及防。而两尊大罗又被牵制,更是失了指引,于是才吃了这么大亏。 道庭上,那方迷蒙世界渐渐清晰,正见三尊大罗金仙环坐,竟是有说有笑模样。 遥远处,元龙祖虎二人相视一眼,皆大奇。 “怎是有说有笑?”元龙皱眉:“莫非还不打不成交?” 祖虎狡色一闪:“我看莫不是那太夏天帝服软,出了大血罢?” 元龙深以为然。 却哪里是嬴翌服软出血? “两位道友道行精湛,实令人钦佩。”嬴翌大笑道:“三千论道,朕所得颇多,多谢多谢。” 玄成子早无冷漠,叹道:“天帝成道日浅,道行却在我二人之上,一番论道,诸多关碍令我茅塞顿开,合该多谢天帝才是。” 纯阳子也笑道:“日后还要多多聆听天帝道音。天帝分明已窥的先天大道,已走到我与玄成道友之前,羡慕啊。” 八七章 暂歇 嬴翌笑道:“二位道友随时可到朕那太皇天去,朕必扫榻以待。” “多谢天帝。” 玄成、纯阳二道齐笑稽首。 三人站起来,但见道庭一片乌烟瘴气。嬴翌道:“此番倒是得罪,两位道友祈望不要见怪于朕。” 玄成子指着混乱一片的道庭天海界道:“有得有失,诚哉斯言。与道友一番论道,所得颇多,便算是代价罢。” 纯阳子也点了点头:“不过日后道友再来,还须做过一场。” 玄成子也颔首:“正是。若道友胜了我二人,道庭并入天海界又何妨?若道友胜不过我二人,呵呵...” 嬴翌大笑:“待朕出关,必亲至道庭一行。两位道友,就此作别。” 言罢已散去无形。 徒留下玄成子、纯阳子面面相觑。 “这是化身?!” 纯阳子惊疑不定。 玄成子默然片刻:“你我小觑了这位太夏天帝!走吧,还有烂摊子要收拾。” ...... 理论上来说,古元界的元会之争,时限在一个元会之内。不过历来皆至多不过万年便可尘埃落定。 按照程序,先期将道庭卷入,以所掠所获之多寡分优劣。这一番,自然是青帝胜了。 青帝主攻青云界海,几乎搬空了那片界海,加之其他区域所获,比元龙、祖虎二者之部属的掠获加起来还要多几分。 不过古元之主的尊位,真正决定性的部分,还是在大罗金仙斗法的胜负上。 若元龙胜了青帝,前面的胜负便是个笑话。 但前期战争落定之后,元龙、祖虎却按捺下来,三千年不见动静。在这三千年战争过后的三千年里,许多变化,在渐渐发生。 自嬴翌论道得胜归去之后,太夏天庭与古元界、道庭之间,便开始了交流来往。 万界城成了名副其实的万界城,对应的,道庭也在其界海边缘位置立了一座道庭万界城。 如此,虽然道庭与古元界之间仍少有直接交流,但通过太夏天庭为媒介,互相之间也逐渐有了流通。 不过获利最大的,终归是太夏。 自青云宗并入太夏之后,太夏体量随之暴涨。加之几千年时间积累,许多修行众人一一冒头,极大的充实了太夏的底蕴。 大夏帝国得到了数以亿计算的层面宇宙,消化之后,也变得更加强盛。 在三方交流期间,太夏已派出人手,前往古元界助青帝建立秩序、普及道德和规矩,同时,古元界草木之灵的族类,也已有向太夏流动的大趋势。 在这方面,道庭的宗门,则较为排斥。 因为太夏没有宗门生存的余地,任何一个宗门,到了太夏都只有解散一途可走。 对于固执于道统的宗门势力,太夏是一个黑洞。 只有古元界那些生性恬淡的草木之灵,最是向望太夏的和平。随着交流渐渐加深,关于太夏天庭、大夏帝国的许多情况在古元界流传,有人去了,发现的确如此,于是迁徙的潮流开始酝酿。 对此,大夏帝国是欢迎的,太夏天庭亦是欢迎的。 草木之灵不但性子好,而且极为有用。譬如一些还虚境的草木之灵,其孕育的一些天才地宝,对天仙都有用。 当然,草木之灵在古元界是被吞吃的对象,但在太夏天庭,则不是。的确,太夏也需要草木之灵孕育的宝物,但未必要杀鸡取卵。 些个草木之灵,正可以用自己孕育的天才地宝,换取人道功绩、天道功绩。 若是不愿,也没人强求。 这片虚空中,古元界、太夏天庭、道庭,三者之间,逐渐平衡起来。若长此以往,未尝不能安宁,三足鼎立,比之两强相争,要稳固的多。 这才是造就三方频繁交流的真正原因。 不单单是三方下的部属,三方的首脑,也各有交流。除了元龙祖虎不知道现在藏在哪儿,譬如青帝、凰母,玄成子、纯阳子,偶尔便会来太夏天庭一趟,与嬴翌坐而论道。 公是公,私是私。三个势力终归有一日要融为一体,高层必定会做过一场。但并不妨碍个人之间的交流。 如今什么都已摆在明处,遮蔽天机什么的,也已没有必要。于是光明正大,该交往交往,到时候要打了,再做过一场就是。 到了这个层次,大罗金仙之间的胜负,才是决定势力存亡的关键。 “我尝以此为憾。”玄成道主一身青袍,云海中狂风呼啸,吹的须发皆张:“立道庭时,我未能证道,由是埋下散漫的祸患,令我束手无策。纯阳子证道之后,更见掣肘。令我许多计较,都只能半道而止。再看看道友这太夏,这大夏,真正是权柄在握,混一坚固,无有瑕疵啊。” 一旁纯阳子叹道:“非是我不支持你,只因道庭根基就是宗门,你要推翻宗门建立天庭,道庭唯有毁灭一途可走。” 玄成子只是叹息。 嬴翌笑道:“道庭建立时机不对,又有古元界相争,内外皆不宁。可谓天时地利人和皆不存。能有如今气象,道友已是殚精竭虑,诚非战之罪。” 玄成子失笑:“如此也罢。” 便转言:“道友神通,已是无量。一尊化身,也令人高山仰止。却为何不早早出手,与我等做过一场,定下胜负?” 纯阳子也看过来。 嬴翌笑道:“时机未至。” 玄成子点了点头,忽然道:“道友才是殚精竭虑。分明已有胜算,却还在等时机。那古元界为道友手段渐渐同化,太夏对宗门的态度,也渐渐为人所接受。等到那古元界的太夏道统成势,等到道庭诸宗门都已接受太夏的宗门处置之法,再一举将二者皆纳入掌中,此诚万无一失之策啊。” 嬴翌哈哈大笑:“诚哉我友。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道友啊。” 纯阳子笑道:“怕不止此罢?以我观之,天帝是时,怕是打算以一敌六,大胜而归?” 玄成子深以为然:“如此,安敢有不服者?!” 嬴翌笑道:“是有此意。朕本尊尚未出关,一待出关,便越战诸君。玄成道友、纯阳道友,还有那古元界青帝、凰母及那元龙祖虎,朕要一并压服!” 八八章 天魔 玄成子长笑一声:“天帝道行高深,诚为钦佩。然若动起手来,贫道可不惧你。” 纯阳子深以为然:“这动手跟动嘴不是一回事。天帝休要张狂。” 嬴翌哈哈大笑:“你我修行中人,当知道行的深浅决定神通上限。休要倚老卖老,朕成道时日虽晚,但手段可不浅。” 三人皆笑:“做过一场方知定论。” 玄成子与纯阳子稽首道:“这便告辞,静候天帝出关。” 若要天庭唯一,天帝权柄在握,便须得神通广大,法力无边,压服一切强者方可。如若不然,到头来又是一尊傀儡。 嬴翌坐关,修持神通,所为者何?盖莫如是。 眼下还只古元、道庭,而这混沌宇宙无尽虚空,又有几多天庭级势力?又有几多大罗金仙? 若连古元、道庭的几位都不能一力服之,他这个天帝也不要做了。 ... 凰母终归没有在嬴翌出关之前给予回音,而嬴翌也没有在本尊出关之前向青帝提亲。 或许凰母心动,但这混沌宇宙之中,终归到头来要以力论。若胜不过她,怎将她压在身下? 时间如流水,千年万年,也不过等闲。 想必是自天机之中已有感应,那元龙祖虎二者,已知所谓元会之争,大抵已无意义,便沉寂下来,那次元会之争也不了了之,最终没有与青帝斗法决出古元之主尊位。 局势毕竟已摆在明面上,道庭二位没有胜了嬴翌,反倒在论道之中被嬴翌压服。这如何不让人心生警惕? 虽说动手不比动嘴。但正如嬴翌所言,道行的深浅,决定了神通法力的上限。道行愈深,神通的上前愈高。 天机明朗,局势清晰,自天机之中,那大罗金仙便知早晚有那决定一战。元龙、祖虎亦曾想过先发制人,但自忖仅凭他二者,怕是有些为难,又担心凰母、青帝不配合,于是曾去寻玄成子、纯阳子,欲图结连这两位率先向太夏发难。 便至道庭。 “天机显化,道庭、古元、太夏必有一战,且就在一二十个元会之间。那太夏天帝道行高深,二位道友亲身体会。若得等他破关而出,怕是更难力敌。不若你我四者率先发难,断他坐关之想,胜算更大。”元龙如是道。 祖虎亦道:“你我如今权柄在握,高高在上。若被他压服,岂非受制于人?正要坏他好事,成我好事。” 玄成子与纯阳子对视一眼,皆笑。 玄成子道:“你我修行至今,所谓者何?大道耳。然你我证大罗至今许多年,却摸不见门槛。如今有一人,已走到你我前面,将要开辟出先天之路,为你我指引方向,你二人却因所谓区区权柄,要坏自家前路,何其愚蠢?” 元龙大怒:“你愿伏低做小,我却不愿!” 拂袖而去。 见二人气冲冲而走,纯阳子对玄成子道:“这两个与天帝无有交情,恐是惧怕被压服之后,得不到好处,又要受制于人。” 玄成子失笑:“却是低估了天帝心胸。” 果然元龙、祖虎二者行于虚空,祖虎道:“那太夏天帝与青帝、凰母交好,而你我与青帝、凰母有怨。这些年来,亦不曾上门拜访,亦不曾结下交情。那玄成子、纯阳子二人忒无脸皮,论道败了,还没脸没皮上门与人套交情。可如是一来,你我便难了。等那天帝出关,必是大有把握,你我战他不过,被他拿住,呼来喝去,颜面尽失,还得不到好处!” 元龙面沉似水:“那当如何是好?” “不如结连外人?”祖虎斟酌道:“遥远处有一天魔界,其中有些强人。” 元龙皱起眉头:“那天魔界不是善类,休要逐了豺却引来了狼,是时更不好过。你让我思虑思虑。” 祖虎亦知道此间麻烦,点了点头:“是该好生思虑。” 虚空广大,如古元、道庭这类势力,在混沌宇宙广大虚空的尺度上,没人知道有多少。 只是多相距遥远无比,或各有敌手无暇远顾,于是暂时井水不犯河水。天魔界便是这样一个势力。 祖虎游历虚空之时,曾去过天魔界。 名曰天魔界,实际上与古元、道庭一样,是一个天庭级的势力,下辖宇宙无数。可这天魔界的道统,比古元界更甚。原始说不上,但更凶暴,更野蛮,更诡诈,更狠毒。 古元界讲究一个弱肉强食,适者生存,明晃晃血淋淋。天魔界也以弱肉强食适者生存为本,但更参杂了许多阴谋诡诈。那是无信无义,无法无天最淋漓尽致的展现。 引来这样的外人,结局恐怕更难堪入目。 ... 当的此时,天魔界。一道若有若无的紫光坠下,坠落在天魔界中一片荒凉之地的石头山上。 这山上,正是一片狼藉。 但见废墟遍布,拳印、掌印镶嵌在这座绵延数百万里的石头山,山上本当是鳞次栉比的建筑尽皆粉碎,许多血污、残肢断臂零落。 红光一闪,片刻之后,一片废墟里,几块碎石掀开,爬出来一个缺了半边脑袋的人。 这人半边脑袋蠕动着,瞬息之间已是长全。 他站起来,四顾一望,只觉荒凉之中血煞之炁滚滚,那残垣断壁之中,隐隐还有诸多被打破的凶狠阵法。 微微一叹,他目中神光闪烁,已将这一具尸体残留的记忆尽数消化,并自这时空之中,得知了这里发生的一切。 这石头山,原本是一方势力的山门。却因某弟子一句口头上的碎语,遭人灭门。以至于几十万年的道统毁于一旦,数千门人,上到掌门、长老,下到记名弟子,没有一个逃的性命。 但不要以为这样的下场,就为这石头山上的刹魔道感到可惜。这刹魔道也不是好东西,不说其内部的残酷斗争,单说这刹魔道自建立以来,屠戮、祸害的,便罄竹难书。 这便是天魔界的常态。 “自即日起,我便是刹魔道赤混魔君。”话音一落,此人气息暴涨,从还虚至天仙至真仙,吃饭喝水一样,止于金仙圆满。 他转身化作一道光,没入荒山之中:“这躯壳底蕴太浅,还须得好生修持一番才是。” 八九章 前奏 不错,所谓赤混魔君,便是嬴翌的一尊化身。 嬴翌本尊坐关,修持神通,要将鸿蒙不灭灵光融入真灵。三个元会,才将将融入三分之一。 便将这三分之一真灵分离出来,炼就一道赤混太无元玄上紫虚真灵本炁,将以跨越虚空,来到这天魔界,正好占了这具躯壳。 嬴翌何等智慧? 他要将古元、道庭并入太夏,玄成子、纯阳子、凰母、青帝这四人已有心理准备,但元龙、祖虎二者,却没有。 然而嬴翌却没主动去给他们一个光明的希望,实则便是逼这二人心生忐忑,迫其寻求外援。 至于外援者何?天魔界无疑。 因为天魔界是最近的一个天庭级势力。 这正好符合嬴翌的计较——与自己为敌。 天魔界,已在嬴翌的眼中,并且其道统更加暴戾残忍,天生与秩序敌对。将天魔界列为太夏天庭之敌人,但这个敌人,须得掌控在自己手中。于是赤混魔君便应运而生。 于是天魔界风起云涌。 一尊名为赤混魔君的大魔横空出世,征战天魔界。只用了数千年,便登临大罗魔祖至尊之境,成为割据天魔界一方的霸主,举足轻重的大人物。 便在此时,古元界祖虎找上门来。 ... 太夏天庭,太皇天,凌霄宝殿。 嬴翌的一尊化身高高端坐,众神皆在列。 “陛下,”纯阳殿主李南极拜道:“古元界兀然生乱,已牵连许多族类,乱象暂时还未波及到青丘,但不可不防。” 天帝道:“古元界何以生乱?可探明缘故?青帝可有说法?” 李南极再拜,道:“我太夏天庭调派人手助古元建立秩序已逾数千载,对古元界形势变化体会切身。古元生乱,始于其边缘部洲,原以为是龙虎二族挑起,但仔细探查下来却发现并非如此。此乱象在生性凶暴的族类之间尤为剧烈,龙虎二族内部属族亦互相攻伐,已乱成了一锅粥,正向古元界中央诸部洲蔓延。” 又道:“青帝言:乱象由外而来,但请陛下区置。” 天帝微微颔首:“原来如此。元龙、祖虎势穷,由是引来外人,自食苦果。先不必去管他,只把青丘周围部洲稳住秩序即可,料来青帝亦是如此思虑。” “喏。”李南极拜道:“是否调遣天兵天将前往镇守?” 天帝笑道:“你去问青帝。” “是,陛下。”李南极说罢此事,又道:“陛下,这一千年来,已并入道庭宗门有七十万,并入古元草木之灵族类有三十万,且趋势日盛,预计在下一个千年之内,道庭并入之宗门将达千万之数,古元草木之灵族属少则三百万,多则五百万。并入之族类、宗门,皆已安置妥当。或于人道大夏帝国繁衍生息,或于天庭各部司宫殿任职,皆井井有条。” 太夏天庭先是在元会之争中吞并青云宗,并通过古元界获取了道庭数以亿计的层面宇宙,以至于体量暴增。及至于如今,三个元会的时间过去,几十万年转眼,一边向外开拓、攻略更多的无主宇宙,一边从道庭、古元界吸纳好处,此消彼长之下,太夏天庭的体量已经不比道庭和古元界差多少。 便是作为天庭中坚的金仙、太乙金仙的数量,也渐渐追赶上来。连大罗金仙,太夏天庭也新晋一尊,便是青云子,如今的太阳宫主。 太阳宫主之前是青玄子,不过青玄子亦不甚管事。及至于青云子证道大罗,青玄子便上书请辞卸任,让出太阳宫主之位,自己去元炁殿去了。 天庭建制圆满,诸神各司其职,无论对内对外,皆少有瑕疵。对外着重于削弱道庭、古元界之举,正大光明的将道庭和古元界愿意迁徙到太夏的宗门、族类接引过来。在这个过程中,无论是玄成子还是青帝,竟都没有任何阻拦的动作。 至于对内,无非消化二字。 并入太夏的任何一个宗门、族类,都必须要按照太夏的规矩和习惯继续生存下去,他们旧有的一切,都要被竭力消除掉。 同时,在这三个元会里,太夏下辖的层面宇宙,在格局上,也进行了一番巨大的调整。 早前在太夏宇宙晋升大千之后,便着手第二、第三大千宇宙的晋升。当初嬴翌去古元,见了古元界那浩瀚无边的庞大世界之后,便动了心思。于是太夏也在这段时间里向这个方向发展。 数以千百计的大千宇宙以太夏宇宙为核心,融为一体,形成一个庞大之极的大千宇宙。并且这种趋势不但没有减缓,还在继续扩张。 不过融合的目标,只有大千宇宙。中千、小千已没有资格继续融入。 当前太夏宇宙的体量,还比不上古元界,大抵相当于一百个青云洞天的体量——话说青云洞天在早年也已融入太夏宇宙。 在计划中,太夏宇宙的体量,要超过古元界,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征服古元界之后,便于直接将古元界吞并融合进去。 太夏天庭如今的诸神朝会,已更改到一千年一回。大抵平素执司,只从封神榜上便可一目了然,大千一千年一回的诸神朝会,总的来说还是形式上的一种聚会。 朝会过后又是讲道法会,法会过后天帝又在青霄御花园宴请诸神,宴会过后方止。 待宴后诸神散去,青帝便到了。 嬴翌与青帝并肩行在霞光云海里,青帝道:“你那化身做的好大事业,整个古元界已有泰半区域被卷入其中。元龙、祖虎二人怕是欲哭无泪,手足无措了。” 嬴翌笑道:“既定之策,如是而已。你只将本性趋近于中庸的族类聚合起来即可。” 青帝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可怜你本尊尚未出关,还未战败我等,我等便已开始为你行事,真是教人无言以对。” 嬴翌大笑:“谁教朕有这底气呢?” 青帝无奈的摇了摇头:“若我有先天之机,大抵怕也是如此罢...罢了,你可调遣天兵天将至古元。早前不是说要练兵吗,那就练罢。” 嬴翌笑道:“多谢青帝成全。” 九十章 拉锯 赤混魔君,对了,现在应该是赤混魔祖。赤混魔祖在天魔界掀起一番腥风血雨,证道大罗之后,便与那祖虎勾连在一起,来到古元界。 其肆无忌惮之处,令人心惊肉跳。只将炼就的一道魔炁洒出,便扭曲诸多族类心性,以至于古元界大乱。 而元龙、祖虎,竟束手无策。待要反悔,却又来不及了。 赤混魔祖所炼之魔炁,乃以一道赤魂太无元玄上紫虚炁为根基,合以在天魔界征战多年搜集的无穷煞气炼制而来,这魔炁洒出,连元龙、祖虎两个都消除不得。 竟至于将龙虎二族过半属族侵污,成为赤混魔祖麾下的喽啰,然后开始大肆攻伐。 元龙、祖虎气又气不过,悔又悔不得,只能暂时按捺。 祖虎亦不曾想到,这赤混魔祖一来,便如斯嚣狂。但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走下去。 好在赤混魔祖只污了二族过半则止,将以攻伐它族,而没有将两族所有的属族都侵污。要不然这两个不知要怎么跳脚呢。 整个古元界是鸡飞狗跳,元龙、祖虎不得不将没有被侵污的族人迁移到北方。而赤混魔祖麾下的喽啰们,便开始大肆攻略,短短几千年,古元界的东部、南部,已皆为其所属。遮天蔽日的魔云浩浩荡荡,如天幕一般,将星空中的星光都挡住了,令得整个古元广陆都显得阴暗起来。 在这个时候,太夏天庭天兵殿调兵遣将,数亿天兵天将涌入古元界,在以青丘为中心的中央诸部洲的边缘的立体空间区域建立防线,与赤混魔祖的部属开始了漫长的拉锯战。 而同时,大夏帝国的探索者工会,也借着这个机会膨胀起来。 古元与太夏进入交流阶段以来,天庭层次的交流反倒没有人道大夏帝国与古元的交流来的频繁。 古元界的秩序改造,毕竟以大夏帝国为蓝本。连探索者工会,也在这里生根发芽。 许多妖类成为探索者工会的一员,为大夏帝国卖命。 赤混魔祖的喽啰们朝着中央诸部洲袭来的关头,探索者工会重新抓起其另一半执司——也就是半军事力量的执司,为天庭的驻军打辅助。 在这样的情况下,更多的妖类加入到这个行列,去与魔祖的喽啰们拼命,也就理所当然了。 而青帝却并未阻止调派兵马,当作一个冷眼旁观者,任凭太夏天庭于此练兵。 随着拉锯战的进行,古元界的行事愈发清晰。到第四个元会终末之时,整个古元界大抵分作三个部分。 赤混魔祖部属所在以东、南两个方向为主,龙虎二族作为旁观者,居于北方,而中部、西部区域,则是青帝统领的诸多族类,而防线,是太夏天庭天兵殿主导。 三方势力泾渭分明,一眼可知。 对于军队来说,战争是推进战斗力最直接的手段。即便是修道士组成的天兵殿,也不会脱离这个藩篱。 战争的延续,双方各施手段。赤混魔祖一方的魔道手段施展出来,然后被太夏天庭的元炁殿解析,并开发出相应的针对性手段。太夏天庭的手段攀升,赤混魔祖那边又拿出更多更狠毒的手段,真个是你一尺高我一丈,你一丈长我十丈。 互相为敌,互相又在促进。 不过古元界毕竟不是赤混魔祖的基本盘,这场绵延的战争持续到第七个元会的时候,赤混魔祖势力已经开始衰弱。 被魔炁侵污的族类,在历年的战争中一批一批的死掉,而赤混魔祖又全然不在意,没有建立相应的培养机制,后续跟不上。 虽然通过战争,赤混魔祖麾下也淬炼出一支强悍的魔军,但比起有着源源不断的后续支持的太夏天庭,落在下风也就理所当然。 然后——在第八个元会的关头,赤魂魔祖开始呼朋唤友。 天魔界另外三大魔祖——无天、菩提、迦尼,将触须伸展过来。天魔界无数的魔头涌入古元。 面对这样的压力,首先坐不住的就是元龙和祖虎。 这两个来不及后悔,立刻组织调派金仙级的老妖参战。道庭那边紧随之。太夏天庭也瞬间加大的投入力量。 到第十个元会,双方仍在僵持。而嬴翌还未出关。 不过此时,嬴翌已将鸿蒙不灭灵光尽数炼入真灵,着手下一步修行。赤混太无元玄上紫虚境玉宸道君灵宝天尊早已化出,不过只能算是个幼儿,虽然证道大罗成了赤混魔祖,但本源不全。 如今嬴翌正式修行一气化三清,首先便要补足这尊玉宸道君灵宝天尊——赤混魔祖的本源,然后化出混洞太无元盘古原始大天尊化身、冥寂玄通元万教之主道德天尊化身。 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他并不急躁。 天魔界凶悍暴虐,但天魔界远来,而其大罗至尊也只有四尊。比起古元、道庭和太夏,终归是落在下风。 大罗金仙不出手的前提下,天魔界也难以抗衡三大天庭级势力的联手。 不过太夏天庭因练兵之举,并未有投入全力,这才与之一直僵持拉锯。 这场战争,是嬴翌预谋中的战争,通过这场战争,将天庭的兵马练成精兵悍将,并将这场战争当作一个筛子,作为淘汰、清洗顽固之辈的筛选场。 同时,这场战争,也是进一步促进太夏天庭人道所部文明进一步发展的动力。 太夏人道所部大夏帝国,在太夏天庭建立之后,就再也没有遇到过棘手的敌人。十个元会以来,一百二三十万年,其文明的足迹渐渐原地踏步。而天魔界的入侵,对于大夏帝国,也是一个考验。大夏帝国的军队,虽然不能部署在正面战场上,但可以作为辅助,让他们好生体验一下天庭级势力战争的残酷。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必须要让他们随时有一个可以警醒的目标。 在嬴翌的计划里,天魔界扮演了诸多的角色。是未来天庭的对立面起源,是促进道庭、古元界融入太夏天庭的催化剂,是清洗一切顽固者的侩子手,是练兵的战场,也是敦促大夏帝国人道文明继续发展的动力因素。 九一章 结局 时间来到第二十七个元会。 一元十二会,每会合一万八百年,计十二万九千六百年。二十七个元会,便是近三百五十万年的漫长时光。 大千宇宙三百多万年过去了,对天庭级势力而言,却不过尔尔。而战争持续到现在,天魔界业已疲敝。 天魔界四大魔祖在这些年里,几乎已经将天魔界本身的底蕴榨干,一批批的大魔老魔投入到这场战争中,为嬴翌的计划添砖加瓦。 到这样的境地,战争已趋近于尾声。但需要一个终结,那就是大罗进行之间的斗法。 损失如此惨重,天魔界的魔祖们哪里肯甘心?二十多个元会打下来,家底都快打光了,却还盘桓在古元广陆太夏天庭的防线之外。 说起来天魔界另外三位魔祖,本要半途撤离。但有赤混魔祖在中间挑拨、激将,用种种手段把他们拖在这里,形成如今的局面。 已经快要按捺不住了。 这一天,太夏天庭太皇天最高处,忽然一道神光冲霄,浩浩荡荡伟大之极。却还未铺开,便见一枚混混沌沌的字符当空镇压下来,将一切气机一扫而空。 天钟骤响,声如洪钟大吕,响彻万方。 诸神朝拜凌霄殿。 天帝高高端坐,待诸神皆至,道:“与朕向古元、道庭几位道友下战书罢。” 诸神一听,顿时惊喜莫名。 又听嬴翌道:“与天魔界之争,是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王轶胜。” “末将在。”佑圣真君王轶胜起身拜道。 “总攻罢。”嬴翌缓缓起身,平天冠琉璃珠后一双氤氲的眸子里神光万丈:“众神随朕一道,去会一会那天魔界的魔祖。” “是,陛下!” 天帝起銮驾,风云龙虎景从,大道为之铺路。亿亿霞光照破虚空,万万瑞炁凝成华盖,浩浩荡荡仙云弥漫。 嬴翌端坐銮驾,神思竟有些恍惚。 想当初,肉体凡胎,穿越了时空,来到那大明。顺风顺水,开国建元。及至于铸天庭,谋道庭,算古元,想来不胜唏嘘。 他望穿虚空,已照见来时之处。却是在那虚空之上,时间长河里,一颗星辰,一方宇宙,如斯渺小。 有感概,却已没有了那种念想。 时至今日,已屹立于混沌宇宙之巅。料来大千寰宇,无尽虚空,也没有几人能当的他的敌手,忽然有一种寂寞。 而寂寞之余,更多沉重。 作天帝,背负天地,环抱宇宙,怎一个沉重了得?! 那是不可言喻之重,而未来,他必须要托负着这无尽的混沌宇宙,一跃跳出藩篱,那又是怎样的压力与壮阔?! 古元界已在眼前,那几尊魔祖的气机,已经被他牢牢摄住,却已没有多大趣味了。 比起背负混沌宇宙的伟大与壮阔,区区天魔界,区区几尊魔祖,又算的了什么呢? 銮驾降下,天帝的面孔映照着整个古元界,是如此的伟岸广大。 但见天帝起身,叱一声:“来!” 便见四尊魔祖突兀现身,各个面露茫然。 才见天帝,神色骤变。而天帝一掌已覆压下去。 赤混、无天、菩提、迦尼,齐齐怪叫一声,浩浩荡荡的法力伴随着无量大道涌现出来,却在那天帝掌下犹如纸糊,瞬间退散。 四大魔祖面露绝望之色,只见那巨掌压下,闭目待死。唯赤混魔祖,忽然脑后一缕紫炁升腾,稍稍顶开一寸,舍了一尊真身,元神真灵逃逸出去。而其他三尊魔祖,只啵啵啵三声响,便已化作飞灰。 三点真灵被天帝拈起,收入袖口。 天帝望赤混魔祖逃逸,并未再出手。侧里,凰母、青帝、玄成子、纯阳子、元龙、祖虎,已至。 “来来来,教朕看一看诸位道友的神通!” 天帝长身抬步,一袖子将身旁青云子推出,并迎着七尊大罗金仙而去。 (好吧,这本书到这里结束。从一七年的夏天,到一九年的秋天,两年多时间,几百万字。或许应该有些愧疚。生活的事总是不那么如意,于是这本书的质量,随着时间流逝连连下滑,但做事要有始有终,总要写完才好。新书构思已经有了,半个月之内上传,希望捧场,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