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鼎》 第一章 夺舍(一) 第一章 夺舍(一)() 县志记:是日,白虹贯日,稍刻,有雨 下午下过雨,虽然现在天色已经放晴,空气中,却还隐隐弥漫着水气。 贺仲迈开大步,从林子深处走出来。 他穿着一身薄薄的衣着,腰上带着长刀,背后还有一张短弓。 在他的手中提着,是一只野鸡,一包仔细挑选的药草。 因为刚下过雨,身上一层的潮湿,已经初秋,凉意入骨,此时贺仲却无暇顾及这些,他只想着营地的情况。 “不知道小官人醒了没有……”想到那个人的情况,贺仲脸上,露出了一丝焦急。 昨天,己军大败,陆将军当场阵亡,大军溃败,原本作为后营的这队,就同样岌岌可危,偏偏作为队正的小官人,又从马上摔下,昏迷不醒。 大乱就在眼前,作为队正昏迷,营中又有着一批附庸山民军喧闹,这怎么得了? 于是,贺仲走的越发急切了。 这时,秋雨又下了,走了一段路,前面已经出现了一条小道,越过那条土道,再进去一个小山谷,就是他们那支队伍暂时藏身之所了。 贺仲正要从树后走出去,忽然,他猛的伏下,躲藏在一处丛林中,手取下了短弓,倾耳而听,眼睛露出警惕的光。 屏息半刻,一阵马蹄声,从远处传来。 贺仲眸子一寒,抽出一支箭,搭上,等待着。 不一会,数个骑兵,就从路的一面飞驰而来。 贺仲不禁倒吸了口凉气,对面骑兵有着皮甲,挂着弓箭,这是敌人的斥候无疑。 这等人,都是精锐。 天下经过多年混战,民生已经凋敝之极,蜀地封闭,受灾较小,但也十不遗半,再加上朝廷新立节度使,为了方便节制,多取小镇,小者一郡,大者二三郡。 因此兵都不满万,这精兵更是重中之重,别小看区区数骑,单看马匹甲胄兵器齐全,就知道这是下了血本的牙兵,蜀地一镇,断无超过千人之理,大部分藩镇,多半是数百骑而已。 数骑奔驰而去,当那队骑兵行的远了,贺仲才从树后走了出来,望着他们远去的影子,棱角分明的脸上,除了警惕,还有着恐惧。 “是敌军牙兵,居然到这里了!”贺仲的心砰砰砰的剧烈跳动着,他没想到,这么快,敌方就已经追到这个地带了。 “不行,我要立刻回去!”提着野鸡,贺仲向对面奔去。 就在贺仲采集草药时,一处很是隐蔽的山谷内,六十多人正横七竖八的坐坐倒倒,休息着。 这些人的穿着杂乱,隐隐划分出数个阵营。 有十人左右,穿着薄皮甲,围绕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这男人脸色刚毅,摸着刀不语,似是沉思。 更远一点,是穿着官兵的服饰,可是手里的兵器长短不一,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惊慌颓废之色,一眼望去,给人一种散沙的感觉。 还有十数人,很是剽悍,衣着却不是军服,山民打扮。 这些人,谁都不说话,大多数的人都在休息,在这个山谷中,离人群远一点,有一棵大树,树下架着一个营帐。 秋雨洒落,过了一会,雨下大了一些,密集的雨点从天而下,空旷的田野上西风肆虐,时密时疏。 顿时,这个军营发生骚乱,抱怨声、斥令声,脚步声,混成一片,给这处军营雨夜凭空增加了几分恐怖和不安。 在营帐的中心,一个临时的木板床上,躺着一个少年。 这少年十六七岁,容貌清秀,鼻梁高挺,剑眉幽黑,现在眼睛紧闭,似是昏迷,在他的周围,有着四个同样的少年卫兵。 “小官人的情况,应该说还可以!”一个有些瘦弱的卫兵将手从少年的手腕上拿开,说着。 “你的意思……小官人没事?”一听这话,其它三个卫兵,都看向了这个依旧昏睡中的少年,都暗中松了一口气。 见那青年总是不醒,其中一个卫兵忍不住说着:“那小官人为什么一直不醒?板凳,你爹不是医生吗?你是你爹教出来,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我爹只是一个郎中,不是神医,我也只会这点看脉的本事!”名叫板凳的少年反驳的说着。 “这倒也是。”三人点点头,无奈的说着,随后都沉默了下来。 见此,板凳说着:“我也不清楚小官人到底怎么了,如今,只能是看老天的意思,如果贺大哥能找到点好药,或许还能有点用。” 一提到贺大哥,本来沉默下来的几人,脸上都出现了神采,看的出,这个人在他们心中的威信不低。 “如果小官人出事,不但我们倒霉,贺大哥也肯定有大难,希望他能醒过来!”低头看看少年,板凳叹口气说着。 “板凳,你家就住在王宅旁,关于小官人的事,你清楚多少?”一直都有些好奇,一个卫兵就忍不住问了出来。 “具体事情我也不清楚,不过,听我爹说,小官人和大帅是同族,关系还很近,这次出征,委派了队正之职,却安排在后营,而且派了一火牙兵保护,并且为了贴身,作为乡人的贺大哥被征集了,下面的事,大家都知道了。”板凳说着。 这几个年轻人,口齿清楚,听到这里,都有忧色。 军法森严,作为亲卫,小官人一旦出事,自己都逃不了罪责。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有了一阵骚动,几个人几乎是条件反射的站起身,手握住了武器,直到看清进来的人后,才松了一口气。 “贺大哥!” “叫我伍长,小官人情况怎么样了?”贺仲拉起了营帐问着。 “伍长,还没有醒呢?”几个亲兵不安的说着。 贺仲便走上前,端着一个油灯,点了上去,只见灯焰如豆,照亮了整个营帐。 “外面的兵闹的厉害,小官人明天早晨如果再不醒,事情就麻烦了!”贺仲咕嘟了这句,却同时命令着:“你们听着,长着眼,别让人进去,小官人如果有事,我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是,伍长!”四人立刻应着,显然贺仲在他们中,威信很高。 看到他们模样,贺仲脸色少松,看了看外面,对四人小声说着:“我刚才在回来的路上,碰到敌人了。” “啊?” “……事情就是这样了。”将刚才的遭遇和几个同伴讲完,贺仲站起了身,徘徊了几步,随即说着:“你们说,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撤退,二是继续躲在这里。”板凳想了想,说着,灯光下,照着五个少年,气氛幽暗。 “躲在这个地方显然不成,这个地带已经不安全了,如果敌军搜到这里,我们被堵在谷里,飞都飞不出去。”一个人表示反对。 “那就只有继续撤,可我们撤到哪里去?一千五百人,一场战斗就全都被打散了,我们现在能干什么?难道直接回家?先不说我们能不能顺利回去,就算真回去了,私自逃跑那可是死罪,被抓住就是个死,如果小官人出事,还会连累家人。” “伍长,我们就算有着田先生私塾旁听弟子的身份,这样回去还是非死不可,再说,外面还有着张火长,没有了小官人,他可不会听我们,如果知道小官人出事,我们第一个要被他砍了!” 说到这里,一阵沉默。 小官人的保护,可不仅仅是乡兵五人,他们五人更是因为同乡,能贴身照顾,安抚小官人的情绪。 真正的保护,是上面派来的这队牙兵。 这十一人,个个剽悍,冷漠,身上透着血腥气息,再怎么样自大,五个少年都知道,自己哪怕平时想办法学武练身,现在和这十一人对抗,那是找死! 四人望向贺仲:“伍长,不,贺大哥,乡里一直是你带着我们,现在你说怎么办,我们都听你的!” 贺仲站起了身,脸色有些阴沉,他是猎户之子,家里又有兵户出身,学了一身武艺和箭术,又聪惠,想办法弄到了田先生私塾旁听的资格,在乡里有着薄名,可是在这时,也难以挽回。 不回家,又能去哪里? “现在关键是小官人,小官人是大帅的同族,有这个名义,退下去汇合,总不会被责罚!”这时,贺仲沉吟了片刻,叹了口气说着。 “这也要等小官人醒了,才好做安排!” 其实,小官人与他们虽然是同乡,但是却一直没有多少来往,这五人当然以贺仲为中心,可是此时,他们却无比希望这个人能快点醒过来。 在这个阶级制度森严的时代,有着这样背景的人,就代表了希望。 “看情况,还需要一段时间才会醒吧,一会熬点肉汤,给他温着吧,他醒来好喝。”贺仲说着,心中郁积。 乱世与和平年代不同,多有十六七岁就横行一方,初露峥嵘。 贺仲少年时,就重然诺,喜侠节,也不是第一次杀人,有次几个盗贼在晚上抢劫,贺仲连杀数人,闻名乡里,如果仅仅如此,也不过是一个牙兵料子,可此人很小就喜读书,虽然家贫,却想办法弄到了田先生私塾旁听的资格,更成为了乡里少年的头目大人。 不过正因为如此,被上面看中,作了小官人的贴身伍长。 现在,却因此这份赏识而一筹莫展,只能发出了一声叹息。 第一章 夺舍(二) 第一章 夺舍(二)() 此时,少年已经醒过来了,耳听着这些事,心潮翻滚,却不想睁开眼。 这身体翻滚的记忆,如此的熟悉,唤起了久违的记忆。 无数记忆的碎片,有过去,有未来,有现在,蜂拥而来,直到最后那一道血光。 在床上的身子猛的一抖,少年下意识的摸着脖子,记忆中那锋利的刀瞬间斩落头颅的感觉,如此鲜明,让他感到恐惧和刺痛…… “小官人,你醒了?”动静虽小,立刻惊动了一个人,他连忙凑上去问着。 “是贺仲啊?”虽然意识还沉浮于黑暗中,并且从骨髓以及记忆中都透出了抗拒,现在的少年还是勉强说着。 “小官人!”虽然少年的话很轻,但是贺仲还是觉得很高兴。 小官人在兵败时,摔了马,这可是大事。 但是现在醒来了,就至少代表他情况转好,能从兵变中活下来,再怎么说都是可喜可贺的一桩事。 “把守门禁,等我明天早晨醒来。”少年勉强吩咐一句。 “是,小官人!”贺仲大声应着。 少年说了这句话,就又沉入了昏迷之中。 这是一场漫长的梦,梦中的自己叫王守田,后来又改名王弘德,这次是兵变失败,下面是赶到城里,与副将汇合,再下面,就是节度使亲自出兵,打退敌军……无数的记忆不断涌来。 奇怪的是,竟然有二份记忆,一份是身体的,一份是某个破碎又不甘的灵魂,最奇怪的是,二份记忆在开始时,竟然是一样,都是这个叫王守田或者王弘德的男人! 这个记忆非常真实,又非常荒谬,这个身体的记忆停留在垂正十一年,而下面灵魂的记忆却到了垂正二十九年! “是传说中倒退十八年的重生?这个土著的身体和灵魂真有主角命啊,只是被我穿越而来的灵魂撞碎并且夺舍了?” 身体很酸软,头很疼,疼的仿佛要裂开了一样……朦胧中,心中灵光亮起,无数的记忆不断重组,形成着新的灵魂体系。 下一刻,意识就再次陷入到了黑暗之中。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再次醒来时,他终于清醒了,繁复的记忆已经完全归档,外面传来了各种各样的声音。 凌晨的秋风,多少带着些寒意,远处,还能隐隐听到某些野兽的吼叫声,出了营帐,向外看去,有几个士兵在谷口周围巡视,都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在前一场战争中活了下来,很显然,胜利并不属于他们。 “呵,早上露水还这么大。”一个胳膊上带着伤的山民,刚才一直在巡逻,此时显然是疲倦了,找了一处地方,就坐了下来,嘴里不停的念叨着。 “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回去。”他身旁的一个上了点岁数的山民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深深的颓然。 “别乱想,咱们肯定能回去。”和那人交好的山民忙在一旁鼓气的说着。 “这两天,咱们就一直窝在这个山谷里,听探查回来的人说,咱们的大军已经被打散了,再不离开这个鬼地方,我真怕再也走不了了。”说话的人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说着。 本来军中严禁传播信息,但是之前的十六岁的王守田,对这套根本不熟悉,自然无法控制传播。 传闻和叹息,仿佛被传染了一样,在周围相继响起。 山民的胸口都十分沉闷,之前对战功的贪婪和渴望,早就被一连串的失败和死亡打跑了,对生的渴望,渐渐盖过了其它的欲望。 “不如,咱们回山吧?”有一人说着,提出这个建议的人,越想越觉得这个办法可行:“我们又不是官兵,只是为了些粮钱出来打仗,现在连官兵自己都不行了,凭啥替他们去死?” “你说的有道理。” “不过,走的了吗?他们能让咱走?” “你怕啥,大不了一拍两散,我们也有十多人,现在火拼,大家都完蛋,还怕他们不成?” “这倒是,我们商量一下吧?” “咱们好好商量一下。”说完,几个山民,开始和自己的同乡串连起来。 “伍长,情况有点不对头。”最先发现不对劲的,是板凳。 板凳在这支队伍里,年纪最小,不过因为是郎中家的孩子,有医术,观察力很强。 “你发现什么了?”营帐草地外,正在巡查和担心的贺仲,见板凳脸色有些难看,浓眉一皱,问的说着。 “刚才去山民替他们换药,发现他们有异动,我听上了几句,似乎是他们想当逃兵!”板凳带着稚气的脸上带着怀疑之色:“我觉得,这非常有可能!” “我们可是大帅的兵,他们如果真敢不听命令就走,不怕大帅的怒火?”有一个人冷哼的说着。 这几人的年纪都十七八岁,又是乡民,再怎么样学文修武,局限于资历,现在也只有这样的水平。 “万一他们豁出去了呢?”板凳人虽小,却很机灵,想的也比较多,指出了一个可能性:“如果我们和他们真的闹翻了,这个地方可是旷野,又是大败之后……” 他没有把话说完,可是,在场的几个人,都不是傻子,一听就听懂了。 “他们敢!”一个人,一听这话,差点跳起来。 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明显底气不足。 在这种地方,死几个人,去哪里查去? “贺大哥,如果真是这样,我们怎么办?”又有一人,朝那些山民休息的地方望了一眼,有些不安的问着,一说到紧要时,这数人都只称“贺大哥”,而不称伍长。 在这种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贺仲叹息了一下,说着:“那就只有请小官人了!” “小官人?”几人都冷哼一声。 “贺大哥,你为什么重视他?他有什么能力,醒了,又能解决什么问题?” 贺仲听了,不由摇摇头,低语的说着:“你们别说了,不管怎么样,他才是这队伍的首领,许多事才能办的名正言顺……” 听着外面的这些话,少年若有所思的起来,坐起来,见得了不远处放着一把长剑,随手取下来,按着剑鞘口上,长剑“当”的一声弹出来。 映着凌晨的光,细细看去,剑上一片碧绿,竟然是一把上等长剑。 把玩了片刻,少年露出一丝微笑,眼神幽暗。 一些记忆,提取出来。 “果然,这个土著身体的灵魂,回到了十八年前,回到了和山民闹翻的前一刻?果然就算是历史上的英雄,也不是一日就成,这个赫赫有名的人物,在少年时,也竟然有着多种错误和遗憾。”少年悠然自得的想着:“现在,都便宜了我!想不到我在二十一世纪,自学自悟,还真的修出了灵魂不灭,转世不迷之术!” 少年浮现出一丝苦笑:“不过,这里究竟是何方世界,从记忆来看,显然不是地球,却又和古代华夏文明十分相似,莫非是个幻景?” “不,绝对不是,我能清晰的感受到这个世界并非是意识世界,至少三元结构已经确定了。” 想到此处,少年不由心中一凛,他闭目冥想,试着感应,但是才想着感触一下这个世界灵气,突然之间,脸色大变。 “这是什么?浩然正气?竟然封闭了我的诸窍?” 在少年的冥想着,身体内,一片白气盘旋,竟然把身体牢牢凝固住,这本是万邪不侵的护身法门,但是少年却不是他原本的主人,竟然指挥不动。 这就反过来极大的束缚着少年。 “该死,这岂不是囚禁在这个身体内?”少年木然片刻,突地一笑:“算了,我往昔在地球上,处于末法时代,也是这样,那时我能自学证悟,现在如何不能?不过我现在顶了王守田的躯壳,才受制于此,只有彻底解决掉王守田的信念。” “这浩然正气,就是王守田或者王弘德的信念所凝……相比于记忆,这才是它的本体,它到底想干什么?” 解决掉信念,一就是以强力破解,其次就是完成信念,这二者都是王霸之道,其它小道都难以彻底解决。 现在既然无法以强力破解,那就只有完成信念了。 少年再一次回放着记忆,无数的记忆,如走马灯一样,在他的脑袋里不断的闪过。 “汉家江山破碎,神州蒙难,岂因一死而无愧之,我有愧也!”一个声音久久不散,随着这声音,浩然正气微微流动,发出白光,身体也受到了影响。 尖锐的指甲,在他握紧拳头的同时,刺入手心。 很痛,这是身体残余的意志本能! “改变神州命运,嘿,这宿主还真是给我出了难题。”少年喃喃的说着:“特别是现在,哼哼!” 记忆中,现在王守田,就在兵败后,被贺仲背出了战场,随后在小山谷里休整,再以后,王守田和山民附庸军分离,带着人汇集到副将之中,以城固守,最后等到了大帅亲自率军反攻。 这个方法,也不能说错,毕竟对于那时的王守田来说,并没有多少选择余地。 “算了,既然我已经获得你的躯体,就继承你的意志,我现在,就是王守田了。”少年说着,说到这里,几乎是不由自主,一种莫名的感情不知从何而来升出,这个身体猛的一震,一滴泪,顺着他双眼滑落。 第二章 望气(一) 第二章 望气(一)() 王守田睁开了眼睛,刚才身上的奇异感,这才慢慢消逝。 后脑上隐隐作痛着,这是摔下来负的伤,王守田开始正式对自己的处境进行思考。 自己是队正,领一队五十人,虽然已经损失几个人,但是折损不大,特别是按照记忆来,手上的本钱还不算小。 十一个精锐的牙兵,嘿嘿,真的不算小了。 按照原本历史,自己自动撤退,就算不把责任放在自己身上,也有着“遇敌颓败”,“临阵而逃”的印象。 前世,就在和山民分道扬镳后,和副将汇合,被动守城,使老节度使不得不抱病亲自来援…… 节度使大人……节度使大人,一定会很失望吧? 要知道,从日后记忆来看,这次明显是自己“渡金”而来,虽然没有想到大军会溃败,但是自己毫无表现,甚至惊慌逃亡,无疑是一大笔负面资产。 “和副将汇合,然后狼狈待援,这条路不能再走了。”王守田回想着前世的点点滴滴,知道自己若是依旧带着部下去和副将汇合,就可能依旧要去守城。 那怎么解决这件事呢? 自己是这支五十人队伍的队正,还有十数个山民的喧闹,留是显然留不住了。 山民……突然之间,想到了一个关键性的人物,王守田的心里顿时一跳。 “……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上天已经给了我机会,我还犹豫什么?”他认真的想着,然后开始查看周围的情况。 天色尚早,营帐内的光线幽暗,没有人发现他早就已经醒了,王守田朝着这群人的方向望去。 本来是想看看现在情况,当他望过去的那一刹那,出现在眼前的一幕,却让他心里猛的一跳。 “这是?”只见空地前,六十个人的周围,竟然浮现着一圈淡淡的白色光芒。 见此一幕,王守田的眼不由自主的睁大了。 沉默了片刻,王守田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又睁开,望过去。 依旧是这个情况,并且,他还可以看见,淡淡白光是没有错,但是却还有些不同。 山民的白光之中,隐带着灰气,而贺仲身上,白气竟然浓郁一些,虽然不是很明显,再看过去,牙兵的张火长头顶上,在诸人身上最浓,有一小团,不过里面带着些黑气。 王守田猛的一惊,闭目沉思,手无意识的按着剑柄。 不过,连重生这种事情都接受了,何必为这事惊讶,最初的惊骇,渐渐平复,他开始观察这种现象的意义…… “望气之术?”王守田喃喃的说着。 在地球上,为了超脱,曾经研究过,对这类事,并不陌生。 据说真正风水大师可以望见地气,而在古代记载上,更是层出不穷。 《史记》上就正式记载,刘邦之气,皆成龙虎,成五彩! 《后汉书》记载,刘秀之气郁郁葱葱,待得日后成势,更是火光充天。 三国魏文帝曹丕出生,据说有云气,青色而圆如车盖,终日笼罩在曹丕之上,望气者认为这是至贵之气,非人臣之气。 前世,为了超脱,也曾经研究,只是这类神通,似乎不是单纯修得,更在天赋,莫非,眼下自己所见到,就是望气之术? 王守田眯起眼睛,有了些许了悟。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贺仲的声音:“小官人,小官人!” 声音甚是急迫。 “何事?进来吧!”王守田皱了皱眉,说着。 “小官人,山民闹着要回山,不肯跟我们,您说应该怎么样办?”贺仲进了营帐,他手里端着一碗鸡汤,顿时整个营帐,给浓郁的香味充满。 王守田听着,下意识的将碗接过来,慢慢的喝着,心中度量着,看着贺仲的眼神,就带着一丝复杂。 根据记忆,这个贺仲自小跟着王守田,被不断提拔,但是最后,李承业兵变时,他竟然投靠了李承业,以至于王守田兵败被俘。 不过依记忆,这人也得不了好,被李承业暗中视为叛臣,后死于一场战役。 外面天色渐亮,营帐内却门户紧闭,光线很暗,映着王守田脸色阴晴不定。 不知道为啥,贺仲突然之间心中一寒,在营帐中有些不自在。 王守田仔细看了过去,只见他顶上,只有数丝白气,如果不仔细看,还看不明白,让人惊讶的是,中心还有一根淡黄色的气,直直挺立着。 严格的来说,前世,他对贺仲并不显的特别看重。 重要原因,就是因为贺仲在乡中同龄人心中,地位远比他要高。 英雄也有少年的时候,在少年时代,王守田扣除了家世,每一方面都比不上贺仲,乡里少年都团结在贺仲周围,而对王守田很冷淡。 王守田自然受不了这种违和感,也自然看这个贺仲不顺眼,虽然以后还是提拔,但是冷淡的态度,也许是祸根之一。 人和人的交往,是一个礼尚往来的过程,并非是单方面的付出,特别是日后,崛起时,有着大把的人手驱使,更是冷淡了贺仲,可是偏偏没有把他调离近卫的职务,这就给了有心人可趁之机。 “唉,真是幼稚啊。”王守田在心中,给曾经的自己下了这么一个定义。 喝完了鸡汤,观察和思考完毕,王守田这才看了贺仲一眼,说:“我知道了,一起出去吧!” “是,小官人!”贺仲暗中舒了一口气,说着。 这时,外面的山民喧哗,已经越来越大声了。 出了营帐,初晨的阳光使王守田眼睛一眯,就看见了激奋的山民,一些士兵不知所措,而牙兵火长默默在一边,也不说话。 “张毅!”王守田突然之间拔高了声音,喊着。 “……标下在!”这三十岁的刚毅火长,犹豫了一下,就立刻应着。 “列队!”王守田毫不迟疑的命令着。 “喏!”皮甲和腰刀碰撞,发出了“哐啷”的声响,十个牙兵立直,手按刀柄,顿时,肃杀之气凛然而出。 这一股杀气,顿时惊动了营内的人,不知不觉,山民喧哗的声音,就降了下来。 王守田跨步扫看,这十人个个剽悍,带着皮甲,果是藩镇精锐牙兵,最后,目光凝视着张毅。 这是一个沉默而刚毅的男人,在王守田眼中,他的头上更有着十数丝白气,比贺仲更多一些,中间有一根赤红之气伸出。 “先天秉气命格?”王守田在想着,口中却说着:“张毅,我任命你为此队的代理副队正,凡是本队,都受节制,除了亲兵一伍。” 自己当然不必特别宣告,任何命令都不会动摇他的地位,除非张毅敢造反。 听到这命令,张毅露出了一丝惊讶的神色,他低头应着:“喏!” 果然,一旦发布命令,又接受,在王守田眼中,张毅的白气顿时就多出数十根,和刚才的相比,只是显的有点虚,丝丝不是那样牢实,就算如此,这几十根,也开始隐隐集起白气团了,而中间的一丝赤红之气,更加活跃。 “果然是先天命格和后天授命的关系。”王守田若有所思,看这赤红之气,应该有些格局,可惜的是,前世却找不到他的记忆了,莫非是由于前世王守田丢了脸,狼狈而回,没有达成渡金效果,结果此人就被节度使泻怒杀了? 这真是极有可能,口中却命令的说:“我给你半个时辰时间,整顿军营,并且进食,半个时辰后出发。” “喏!”张毅刚毅的脸上此时已经没有表情,应着。 “给我找盆水,我洗洗,把山民的头目,找一个给我过来!”王守田吩咐的说着,就进了营帐内。 营帐外,顿时号令不断,没有多少时间,整个营地就秩序了然,原本吵闹的山民,看起来嚣张的很,但是转眼就被牙兵所慑,变的顺从起来,看着这情况,五个少年都是目瞪口呆,呆了片刻,才反应过来。 板凳连忙去打手,而贺仲更是心情复杂。 原本由于小官人不管事,营地里乱糟糟,贺仲虽然比普通少年成熟,但是心里也有着想法,总是难以避免某种暗中滋生的不屑。 可是此时,小官人只是出来,随手一个命令,顿时营地就天翻地覆,改了模样,这种力量…… 到了营帐内,拉开了门帘,阳光就洒了进来。 “小官人,您的水!”稍后,板凳用一只铜盆,送过来水来。 王守田漫不经心的洗着脸,却在感觉着自己的气。 片刻,自己的气浮现出来。 毫无疑问,近五十根白气浮现着,形成了一小团白气,隐隐有着形状,却没有成型,并且毫不意外的,一股更加强大近十倍的红气,弥漫在头顶上空。 不过仔细看,二股气完全不同,白气是一根根,红气弥漫状,并且虽然有连接处,相互之间并不直接融和。 “小团的气,是我的官职所带来吧?这股赤气,如果预料的不错的话,必是节度使大人的垂青了——有后台就是好啊!” “咦,怎么不见我的本命之气?”漫不经心的继续洗着,欣赏了片刻,王守田突然之间有着一个惊讶的发觉。 只见气团之中,竟然没有自己的本命之气挺立。 第二章 望气(二) 第二章 望气(二)() 王守田小小的吃了一惊,放下了铜盆,看向了其它人。 几个少年卫兵,并无其它气息,却也有二丝白气,王守田若有所思,一丝是士兵身份带来,相当于地球上的公务员,相当这个世界的小兵小吏身份所带来的气。 还有一丝是他们的本命之气,这里面类似油和水,实际上能看见,很容易分辨。 再看自己,的确找不出本命之气。 前世的王守田,绝不至于没有本命,他日后被节度使大人收为养子,继承大位,怎么可能没有本命? 莫非,这就是穿越和破碎带来的影响? 就在这时,门开了,一个山民被带了进来。 “何七给大人磕头了!”这个山民看上去还有些魁梧,行礼说着。 “……哼,听说你们嚷着要回山,你等既已加入我军,就要受军法约束,你可知道,就此一点,我就可斩你们首级!”一见这人,王守田就冷冷的怒斥着。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何七是识时务者,立刻磕头说着:“小人岂敢逃亡,只是不知到哪里去,想回山等候而已!” 这理由很扯谈,不过对山民来说,也就是这程度了,王守田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营帐内气氛顿时凝固起来,这何七只得不断磕头求饶,让周围的人都吃了一惊,何时小官人有这样的威慑了? 等过了片刻,才听见王守田不冷不热的声音:“你是山民,又姓何,那你和何五郎是什么关系?” 说到这里,他心里有些“砰砰”跳着。 “……大人也知道我家的五郎?他现在是我家的族长!”何七吃了一惊,抬起头来,看着王守田。 “果然!”王守田心中想着,口中却说着:“既然你要回山,那就回山,带我们一起去,我有话和你家五郎说!” “啊?”何七更是张大了嘴巴。 “下去吧,准备下,过会就出发!”王守田一挥手,让他出去,何七虽然满腹疑问,却不敢问话,退了出去。 营帐内,因此就一片沉静。 “……小官人,你真的要入山?”过了一会,贺仲犹豫了一下,问着。 “不错!”王守田简单的回答说着。 贺仲先是不语,过了一会,他又问:“小官人,你这次答应和山民进山,有什么打算吗?虽然山民的离开,的确会给我们造成一定兵力损失,但其他被打散的军队也不少,并且,前几日,已经有人探听到了钱副指挥使的消息,我们为何不去投奔钱副指挥使他们呢?被打散的时候,他们似乎突围出去的人很多……” 藩镇编制,五人一伍,十人一火,五十人一队,队正就已经是正经武官,从九品,称陪戎副尉,现在王守田,就是陪戎副尉。 二队为一营,长官就称陪戎校尉,正九品武官。 五百人为一卫,长官宣武校尉,三卫为一都,设都指挥使,参将级,可称将军,有一千五百人。 三都一府,设游击将军,总人数五千人! 藩镇兵少,本镇就只有四都,这次兵败,就是一都溃败。 王守田先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早就等着他这一问了,挥手说着:“把张毅叫来。” “诺!” 没有多少时间,张毅就踏步进来,一丝不苟的行礼:“队正大人!” “贺仲,把刚才的事,以及你的话,再说一次给张毅听听。”王守田说着。 “诺!”贺仲无奈的回答,将刚才的话,再说了一次。 张毅默默的听着,脸色都没有动一下,只是等着。 王守田微微摇头,由此可见此人并不擅长应对上司,不过,也不以为然,说着:“诚然,钱副指挥使的余部还有,退到了正定县,但是一都已经损失巨大,估计能集起一卫就差不多了,这点人,守城有余,只怕反击甚难。” “……小官人,难道你想反击?”贺仲不由张大了嘴。 “不错,这次我们面对的敌人,本来也只有一都兵马,并且这都还没有补全,据说只有八百人,这次虽然大胜,损失也不会小,再说,在此大胜时,肯定要调遣一些队伍四处侦察和追击,其本部必空虚。”王守田按照历史里的记忆,当众而说:“当然,大胜后,敌军会增兵,但是这需要时间,现在至少是只有半都兵力!” 见在场的人,或者凝神听着,或者张大嘴,王守田继续说着:“现在的情况很微妙,与其和他们汇合,最后被增兵而来的敌军围攻,不如寻机会给敌人突然一击,这样的成效,要远比正面对抗来的大多了。” “队正大人,敌军就算分散,本部必有精兵,我们这点人,很难拿下。”这时,张毅开口了。 贺仲听完,有些意外的看了张毅一眼:“火长说的对,小官人,我们这点人,就算找到了对方位置,也拿不下啊!” “是啊,所以我才决定随山民进山。”王守田挥手说着:“山民中,有数百善射之士,若是能招募,或者至少短时间驱使,作此一击,就可能了!至于目的地,这个你们不用担心,我自有主张!” 张毅低着头思考了片刻,抬起头来,看着王守田,说:“大人若是能招募数百山民,当可一战!” “若是能招募,可战之,若是不能,至少现在也可避敌锋锐嘛!”王守田笑了笑,一挥手说着:“现在时日差不多,立刻出军!” 逃到山里和逃到县城,岂不是一样? 而且,虽然王守田只当了三年节度使,并且日后被囚禁,信息封闭,但是何五郎这种李承业手下早期大将,还是知道。 何五郎是山民的族长,干些狩猎和毛皮生意,并且还不时通过水利弄些灰色的行当,但是此人却是难得的热中当官的,想着办法要当官。 在原本历史上,李承业当时还只是县令之子,一次游历,就遇到此人眼巴巴上前侍奉,终获得赏识,提拔成心腹,并且在早期屡次建立战功,多次提拔,并且改名为何忠。 虽然在李承业当到蜀王后,他渐渐失宠,但是还是当到游击将军的地位,掌握一郡折冲府,正五品武将! 此人据说善武善射,手下又有一批剽悍的山民,再加上如此热于官职,想必是可利用的人。 如果能利用他,再加上自己熟知历史,知道敌将虚实,打个反手枪,也不是不可能! 这就是王守田心中的主意。 见王守田主意已定,再说的确可以避敌锋锐,张毅躬身行礼:“诺!” 凌晨时分,微风。 黎明的太阳,照的原野一片明亮,这个时候,本是农夫出田的时候,可在这时,偌大的一片旷野,连个鬼影都没有。 远处的一个小村,半点炊烟也没有,看起来就像是一座巨大的坟冢。 一阵风吹过,除了风声,再多的,就只有那弥漫在空气中的淡淡血腥味了。 死亡的气息,从前几天,就开始在这个地区弥漫开来了。 胜利一方派出的一队队骑兵,不断收割着那些失败逃亡者的头颅,太多无头尸在野地里倒着了,如果不是已经到了初秋时节,只怕又要引起一场瘟疫了。 周围十里八乡的百姓,能逃的都逃了,不能逃的也都天一黑,就找个尽量隐蔽的角落忍着。 被抓着,就是死路一条。 战争中,无论哪一方胜利,带给百姓的,永远是灾难。 这支六十人的队伍,就在这样的情况下,悄悄的行军。 前面走着的山民,是领队,走在队伍最前面的何七也正和人说话。 “七爷,真要带他们进山吗?”一个山民走在何七的旁边,他对后面的几人颇有些忌惮:“万一他们进山闹事……” “进了山,自有五哥接待,他们只有六十人,不会闹事,如果他们真敢闹事,那五哥也自会有办法应对。”对此,何七倒是不怎么在意,很显然,他对自己那个五哥十分的信服。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其他山民自然也没有什么意见了。 一行人继续赶路,这个时辰,小路上静悄悄,一路走来,没遇到敌军,不过,时不时会遇到的一两具尸体。 这时候,天色已经开始亮了,周围的情景,越来越清晰起来。 一个到前方探查情况的山民,忽然跑了回来:“七爷,前面有一个村子,有敌军在搜索。” “大概多少人?”何七一挥手,问着。 “有十余骑。”那山民回答的说着。 何七做到心里有数,折身走到队伍末尾,将这个情况汇报给了王守田。 “大人,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是继续走这条路,还是找个地方先休息一下?”何七问的说着。 “尽量避开他们吧,有其他路可走吗?”王守田想了想,问着。 “那边有一条路,也能通向我们那里,只不过,路不是太好走。”何七一指旁边的一条山道。 的确曲折,不过,这样的小路,不会有多少敌军来搜查,毕竟骑兵过去困难:“那就走这条路,白天行军,走大路实在是太过危险,我们还要有一日行程才能到达山寨,小心一点好。”王守田说着。 何七点头,随即指挥山民进了这条小路,王守田和其它军人,都跟了上去。 第三章 山民(一) 第三章 山民(一)() 中午时分,大家休息。 军中当然有制度,并且所在本是后营,粮食补给当然不少,这次进山当然来不及搬走,取其精华带上。 现在,大家都在一处山谷里作午餐。 这山算不上高,却断岸削壁,下面是漫无边际野草和丛林,初秋,还没有到落叶的时候,野草中,夹着一些开着小红花,让人觉得胸口宽舒。 俯看足下,王守田若有所思。 这时,驾的二个锅,有着水气蒸腾。 有着干制的牛肉、羊脊、鹿脯,还有着麦饼,这伙食不错。 十一个牙兵还穿着皮甲,不时用警惕的目光扫看四周。 “看来凡是节度使的牙兵,都非常精锐,百中挑一啊!”王守田暗暗想着:“不过,真可惜了。” 山林之外,还可以看见一望无际的大地,这里本是肥沃之地,可惜因为诸镇彼此私战,变成一片荒野。 别的不说,本镇所在的文阳郡,原本有七县之地,现在由于人口残破,只有相对核心的四县保存了。 林荫如蔽,山风徐然,王守田默默沉思。 按照前世得的消息,自去年节度使独子摔马而死后,虽然名义上节度使挑选数个同族的侄子培养,挑选继承人,但是实际上作为私生子的王守田,已经内定为继承人。 不过,原本历史上,王守田毕竟太年轻了,按照这身体年纪,才十六岁,而这次大败而归,不得不使节度使抱病前来作战,因此导致病重,明年去世了。 王守田匆忙上位,根基不稳,结果日后被废。 这次若能迅速解决,不但巩固着自己的地位和威信,也可使节度使多活一段时间,更能保证新旧交替。 想到这里,王守田目光深邃,改变命运,必须从点滴开始。 “喂,你们觉不觉得,那家伙醒来之后,变的有些不同了?”捅了捅身边正在吃东西的板凳,亲兵之一苏虎小声说着。 手里拿着干粮在吃的板凳,只抬头扫了一眼,就继续低头吃起来。 苏虎见自己的话被人无视了,很是郁闷:“喂,板凳,你不这样觉得吗?” 板凳终于将口里的干粮吞咽了下去,白了苏虎一眼:“小官人是大帅的同族,据说有专门教导,开始时也许不熟悉,现在应该是熟悉了吧!” 意思就是,他丝毫不感到奇怪。 古代普通人,对读书人,对官僚有着天然的敬畏,王守田的变化,对他来说,并不显的特别。 “可是……”苏虎还想说什么。 “别可是了,汤煮完了,把最好肉汤盛出来,我给小官人和贺大哥一起送过去。”板凳说着。 苏虎离肉汤锅最近,嘴里虽然嘀咕着,可还是动手,将肉汤盛了出来。 普通人只能吃干粮,王守田、火长和伍长,可喝肉汤,这次有着多种肉干,再加上谷内找的一些蘑菇和野菜,香气喷鼻。 “小官人,肉汤来了!”板凳端着碗,走了过去,眼睛装做不经意的看向小官人。 的确,不太一样了…… 脸还是那张脸,但给他的感觉,却有着变化。 怎么样的变化,板凳说不出,但是经常随父亲就医,也算是见过世面,往往一些有身份的人,就有这种感觉。 板凳虽然对苏虎那样说,其实心里,对于王守田的变化,却也是有些想法。 贺仲接过,先递给了王守田。 在王守田喝了,板凳这才又将第二第三碗,给了贺仲和张毅,这很正常,或者稍有点差异,在官阶上,张毅比贺仲高。 不过作为亲兵伍长,和一般伍长不同,这也可以。 一拿到碗,贺仲就眉一皱,瞥了一下板凳,这汤看似都一样,甚至小官人碗里还多点,但是他知道,自己碗里才有实料! 板凳看到了贺仲的眼神,站在一旁,忍不住又瞅了王守田一眼,随即垂下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叫何七过来。”王守田倒没有注意到这点细微的区别,喝着肉汤,就着轻声说着。 虽然早晨时,已经和山民有了约定,但是这事比较重大,当然要进一步确定。 “诺!”贺仲一转头,看到王守田脸上表情从容,少了几分自负傲慢,多了一份稳重和威严,心中一凛。 只一会的工夫,山民就已经获得了消息,不过,走过来的只是何七。 “见过大人。”何七忙上前行礼。 王守田点点头,说着:“不必多礼,你坐下说话,板凳,再上一碗肉汤……你们现在山里情况怎么样?” “多谢大人!”何七抱拳行礼,坐了下来,接过碗,喝了一口肉汤。 “大人,当初,我们被招募出来,目的其实很明确,就是协助大帅赚取点粮钱,山里实际上很困苦,粮食出产不多,以前还好,现在人口多了,就必须出山赚点养家了!”也许到了山里,快到了自己家,何七说起话来,现在就有些中气了。 王守田听了,看了他一眼。 根据现在的经验,山民和普通百姓不一样,普通百姓多半是一丝白气,而山民也许是不服管束,多半是一丝灰气。 不过这一望之下,顿时发现,此人的气色,和其他那些山民身上几乎昏暗不明的气色不同,此人顶上,竟然有着一根白里带着微红的线,看样子,以后肯定能有一番作为,绝不会就此止步在百姓之位。 “你名字唤做何七,莫非你在家排行第七?”王守田忽然看着这个人,问。 何七微微一愣,不过,此人倒的确有些见识,微微一愣之后,很快回答:“是的,大人,何七的确排行第七,不过,却不是在家的排行,而是在族里小字辈的排行。” “你一看就是壮士,想必在族中,定是难得的人才了。”王守田笑的说着。 王守田的笑容,显然让何七一直紧蹦着的心情松懈了下来,他摇头说着:“回大人的话,在我们族里,最出彩的人,是我的堂兄,他虽然排行为五,却是族里数一数二的好汉,无人不佩服,无人不听他的命令。” 说到那个人,何七的脸上的也忍不住露出了羡慕崇拜的表情。 王守田微微垂低了眼眸,果然,这人的控制力不低啊! 在前世记忆中,这场战役结束后,周边地区大乱,给了很多平民出头机会,事后,很多人开始摆脱了小民身份。 何五郎只是典型,伴随着他的投机,不少山民也出人头地。 这是命格,也是偶然,想必除了何五郎,其它山民也有一些种子。 在这一刻,王守田坚定了进山的决心。 下面的一番交谈就是随意交谈了,山民毕竟是山民,少许施加点恩典,就使他开始爽快的说了起来。 不少情报就因此获知。 “大人,是不是要启程了?”张毅看了看时日,问着。 “虽然可能性不大,但是还是先检查一下,别遇到了敌军。”王守田又阻止了大家即刻启程的决定,派人先去探查一下外面的情况。 半小时后,山民回报:“没有发觉有敌人,我们这路回去,晚上就可以达到山寨了。” 虽然没有发觉敌人,但是王守田所展现出来的谨慎态度,还是让有些人若有所思。 望着和山民相谈甚欢的小官人,苏虎又看看一旁保护着王守田的贺仲,摸了摸下巴。 到了黄昏时,何家寨终于到了。 这是一个建立在一处山坡上的寨子,有着一些土墙,隐隐有着不少建筑,看起来,规模不错。 “终于到了,终于回家了!”望着前面的山寨,山民露出了兴奋之色。 这一天的行军,为了躲避敌军的队伍,他们是尽量选择难走的小路走,一天下来,众人都是又困又累。 “大人,我先进山寨,和我的兄长通报一声,山寨有几道防御,若是其他人,只怕守卫不会轻易相信。”何七望着眼前熟悉的山寨,一颗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他转过身,和一旁的王守田商量的说着。 没有获得允许,他也不能带人,特别是带着大队人进山寨。 王守田点点头,不以为过,说着:“去吧!” 何七随后带着这些山民,就向山寨而去。 靠近了,就看见山寨上的箭塔上,有人喊话,并且警惕着拿着弓箭。 这寨子这箭塔虽然简陋,但是有和没有完全是二回事,有着善狩猎的山民守卫,只怕没有五百官兵,攻不下来。 见出现的是何七,里面的人连忙将门打开,将他们进去,不过因为情况不明,这些人是警惕的看着众人。 “他已经进去了。”贺仲目光一直锁定在何七身上,见他终于进了山门,便低声问一旁的王守田:“小官人,他们真会答应咱们的要求吗?” 王守田打算借助山寨力量反击敌人,贺仲对这件事情却不怎么乐观。 对于山民,贺仲并不陌生,他和一位山民长老打过交道,连山寨的模样都没见过,可即便是如此,在一番交涉之下,他也对山民那憨厚表象背后的狡猾颇有体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些山民,真的会帮他们吗? 第三章 山民(二) 第三章 山民(二)() 王守田淡然说着:“无妨!” 见王守田神态悠闲,胸有成竹,贺仲只得压下了心里的不安,目光继续锁定在山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过了一刻时间,山寨的大门被缓缓的被推开了,一群人从里面迎接了出来。 走在最前面,除了何七,还有一人。 这人身材魁梧,步履迈得很大,一脸浓密的胡子,一身粗布衣服,透着剽悍的气息,在后面,还有一群衣着服饰杂乱的山民,却也个个都有着骁勇善战的气势,只是扫了一眼,王守田心中一动。 果然,李承业能接纳这些山民,不是没有原因。 “五郎,这位就是王大人!”走到近前,何七为何五郎做了介绍。 “五郎见过王大人,迎接来迟,请恕罪!”和何七一起走过来的汉子一脸笑容走到王守田面前,双手一抱拳,说着。 王守田从他一出现,就仔细看了上去。 他不会看相,只能望气,只见此人一团灰气,隐隐有数百根,凝聚成一小团,中间一根红中带黄的本命气,直直挺立。 心中若有所思,原来未必非得是官,才有这气。 只要能集人,也有着云气集中,只是山民之气,却是灰色,而非是百姓白色! “何寨主不必客气,我们这些人过来讨扰,该是我们说恕罪才对。”王守田同样一拱手,笑的说着,现在在众目睽睽之下,摆谱没有半点意思,到里面说也不迟。 对王守田的回应有些意外,何五郎的眼睛一亮:“怎么会,贵客到来,我们欢迎还来不及呢!” 目光一扫,在诸兵之中一扫而过,并没有在贺仲身上停留,却落在十一个牙兵身上,特别是为首的张毅,更是眼皮一跳,眼光中就带着一丝警惕。 不过,山寨之内,善战之士数百,倒也不惧这十数个强兵,何五郎说着,就亲自将王守田一行人让了进去。 到了山寨中间的一个大房前面,基本上都是用石块所造,很是结实。 王守田回过来,吩咐张毅:“你等就在外面等候和休息。” “遵命。”张毅应着,下达了命令,片刻,大宅外面的石阶路上,就坐满了士兵,士兵或靠石墙而立,或蹲在石阶上,无不显得疲惫不堪。 何五郎目光一扫,也吩咐着:“给诸人铺上毛皮,中间可点上火,还有送上点吃食!” “是,五郎!”有山民应着。 再到了大宅,里面的人就不多了,就五个亲兵跟上。 大厅里,梁柱纵横交错,裸露在外,显的很是粗拙。 推辞了几下,何五郎又坐在了主位,而王守田坐在了首客位,下面是各自几个亲兵。 何五郎看了看,等着山民奉上了粗茶,有些抱歉的对客人说着:“山里人住的地方都有些简陋,希望贵客不要嫌弃。” “哪里,山寨雄厚,宅地坚固,才能庇护着百姓,很有章法啊!”王守田喝了一口茶,淡然说着:“精细雕琢,在这时只是小道。” 王守田的话,让何五郎心里很是舒坦,他爽快一笑,又说着:“不知王大人前来何事,若是暂住,尽管住上一阵。” “自然是有事,若只是避住,县城总是方便多了。”王守田再喝了一口茶,对着自己的亲兵说着:“贺仲,你们下去休息吧!” 贺仲犹豫了一下,应着:“诺!” 等亲兵下去,何五郎也对自己的人说着:“你们也下去吧!” 山民看了一眼,退了下去。 大厅里寂静无声,只有王守田喝茶的声音。 远处传来了说话的声音,偶然有着甲衣震动的声音。 何五郎询问着:“不知道王大人避去左右,要和五郎谈何事?” 眼前的少年,气定神闲,何五郎真的有些看不透了,不过,这种悠然自得的风度,也使他产生着一种羡慕——这就是官家子弟的风仪。 “何寨主,我这次来,是希望你率领山民出军,共图大业。”王守田平静的说着。 听到王守田的话,何五郎差点笑出来。 这个少年,不会以为在这样的情况下,自己还会出兵吧? 当初何七他们加入藩镇,不过是因为觉得这场战争中有利可图,毕竟当时是一都一千五百人,对抗敌军半都八百人,本以为稳操胜眷。 不想战场上发生逆转,陆炎战死,其军溃败,对方硬是以八百战胜了一千五百。 在这样的情况下,山民岂会出兵去找死? 本以为这个王守田是个聪明人,不想……正这样想着,目光扫过,见得少年神态从容,甚至有着一丝雍容,又不觉得是愚昧之辈。 思考了片刻,何五郎很是为难的回答的说着:“王大人,不是五郎不肯帮这个忙,可山里人除了种种地,打打猎,实在是不会别的,如果真的出兵,也解决不了什么大问题,请王大人不要开玩笑了。” “我并没有开玩笑……何寨主,你觉得战争继续下去,情况会怎么样?”王守田一笑,说着。 王守田的态度,让何五郎迟疑了一下,问着:“此话怎么说?” “蜀地三州十八郡,我镇居文阳郡,有四县一府之地,敌镇占长定郡,只有一府三县之地,这次的战斗,虽然我方失利,但没有动摇根本,难道,何寨主真的以为,大帅会放任不管?任其侵占要地?”王守田冷笑一声,说着:“而且,观看情况,敌军在此,不过是半都兵力,就算获胜,也难以趁胜攻打,若不能占我要地,就算有胜,也无利可得,无益军事。” “长定镇可增兵。”何五郎闷的声音说着。 “我方有四都之兵,岂有不增之理?而且,现在敌都兵力,趁胜掠夺,分散在几处,别说大帅派大军来,就是我方应对得当,也可以一举端掉一两个营地,逼其后撤!”王守田说着,见何五郎沉思,知道已经打动了这心,又说着:“此战,只是皮毛之争也,彼此不伤根本,但是对我们来说,却是进功晋官的机会,何寨主年轻,难道,要一直在山里蹉跎下去吗?如不趁着这个时候做出一番作为,等大帅派来大军剿灭或者逼退了敌军,何寨主要等到下一个机会,又要等多久?” “想要大展一番抱负,光是有才干和等待,不肯冒险,可是不成!”说到这里,见何五郎还是有些犹豫,王守田轻笑一声:“如果何寨主觉得我官职卑微,不值得一信的话,大帅的官职可够?” “大帅?”说实际,王守田刚才那番话,还真的把何五郎给说动了,可正如王守田所说,一个队正,还不足以让他将山寨和自己的命运压上。 听到王守田提到节度使,何五郎的心里顿时一动,现在诸镇林立,朝廷只有影响而无控制力,节度使就是一方诸侯,真有节度使注意的话,那…… 可是,眼前之人,真的和节度使有关系? 据何七说,大帅和此人是同姓,可单是同姓,分量还不够啊,毕竟一个大家族,同姓者数以千计。 看着何五郎的表情,王守田心里有数,笑了:“我给何寨主看一个东西。” 说着,将一直紧紧系在腰间的一个小包打开,取出了一样东西,在何五郎面前一举,说着:“这是大帅给我的银羽剑符,关键时,可临时节制兵马,自然也有着招募的权利,何寨主观此,可一言而决!” 银羽剑符? 何五郎拿过,仔细看了剑符,入眼就是一片银光。 这东西看来是一短剑,却以羽为护手,上面又雕刻着“令”字。 反复看了几次,虽是山民,也能看出,这种东西,做工精致,不似伪造,更何况,伪造这种东西,可是抄家灭门的大罪,他也不认为王守田敢拿假的骗自己。 王守田有此信物,必是节度使重视的同族。 心中衡量了下,一听王守田说完,他的心里顿时下了决心。 “王大人,为大帅做事,本是应该,再说,我相信王大人!”何五郎脸色一变,将银羽剑符恭谨的递了上去。 “那我们现在,又如何是好?” “现在敌部散乱各处,本部只有数百人,山民善野奇袭,不如和我汇兵一处,攻之,若是能一举攻下,敌兵必大败,凭此功绩,你也可去掉山民之身份,成为军将——若成之,我必保举你为队正!” “奇袭本部?这个小官人真是好大的胃口!”何五郎听了,心中一惊,不过听到许诺,又砰然心动。 现在全镇也只有四都,六千人,队正已属非同小可,相当于地球时一县公安局副局长,入手就是队正,许多披坚执锐的勇士,都要花上数年时间。 并且队正已有从九品官职,属于官人身份了。 何五郎急急想了想,说着:“若王大人能找出营地,并且是夜袭的话,我干了!” “那你能抽出多少人?”王守田心中一松,问着。 “不瞒大人,我可抽出三百人,都是山里善射的人手!” “有此兵力,足够了,事不宜迟,今夜休息,明日出兵,明晚就奇袭……不能等敌人增兵上来。”王守田说着。 “诺!”何五郎应着,这件事,也就这样被定了下来。 第四章 出击(一) 第四章 出击(一)() 既然大事已定,王守田就不是外人,虽然现在不算是主君或者上级,但是也是听命从事,何五郎于是一声令下,让来客不必夜宿在外,腾出房子安排。 并且当晚,在山寨大厅里举办宴会,邀请数人参与。 洗了个热水澡,王守田等人换上干净衣服,在山民的引领下,来到了大厅。 摆好的宴席,十分丰盛,都是些山货,香气四溢。 无论是王守田,还是贺仲和张毅,都早就饿了,又因为赶路等原因,吃的都很简单,一见美味,自是食指大动。 山民中除了何五郎,还有何七,以及其他几个山民头目。 “事情就是这样了,宴后,我们就要为战斗做好准备,明天早晨就出兵!”大厅内,何五郎很是严肃的将自己的决定说完,一挥手。 几个大汉捧着事先准备好的大托盘走了上来,托盘上摆的都是装酒的大碗,一只只大碗在众人面前的长条桌前被依次摆好,一坛坛的酒在开封后,被人抱着酒坛,向着大碗里快速的倒着酒水。 “来,大家准备歃血!喝了这碗酒,我们就将跟随王大人,一起杀敌!为妻儿老小博一个锦绣前程!”当一切都准备好之后,何五激情的说着。 “一起杀敌!一起杀敌!”山民随之大喊着。 当众人的热情稍稍平息了一下之后,仪式宣布正式开始。 以王守田和何五郎为首,山民在后,一人手里捧着一碗酒,酒里有着他们的血,仰头喝掉。 “痛快!”将手里的酒喝完,何五郎很是高兴的邀请客人入座,之后,就是宴会上讨论着准备工作,众人商议着。 何五郎一共点了三百人,连何七算上,也算是一支精锐了。 “还请大人指挥。”何五郎客气的说着。 “这个使不得,五郎勇猛善战,深孚重望,又熟悉山林,这具体指挥之事,由五郎掌管才是正道。”王守田说着,见何五郎还要推辞,又严肃的说着:“兵者生死之地,不可不谨,由我指挥,只怕难以善果,由五郎指挥,才能得心应手。” “再说,攻打敌都主营,虽然这时调兵多处,甚至空虚,但是单是留在主营的精兵,就是一块硬骨头,岂可这样儿戏?” 见王守田这样说,何五郎和几个山民头目,都很是满意,于是,几次会议都进行的很圆满。 当天夜晚,寒月清辉,风很凉,山里野兽的吼叫声,隐隐可闻。 黑黝黝的山寨中,赤红的篝火光,处处可见。 山寨房间有限,一下子涌入六十人,当然总有一些人腾出房间,让士兵睡觉,并且在平地之中,山民也没有立刻休息,不少亲人为着自己出征的男人准备着工作。 长矛一一检查,长刀磨着锋刃、弓检查着弹力,还有着许多山民自制的藤甲,这可不比皮甲差。 片刻后,从一处阁楼上,传来了笛声。 笛声悠扬,在静静的月色下荡漾着,弥漫着人群中,仿佛是一只有灵性的小鸟,穿过了清幽的深谷……既有回家之渴望,又有着获得吃食的欣喜。 本来喧闹的广场,一下子沉静了下来,无论是山民,还是士兵,都暂时放下了心事,听着这笛声。 篝火熊熊的火光中映出来的许许多多面孔,都带着生活辛劳留下来的阴影,同时也流露出人生不由自主的感伤神色。 巡查的张毅,都不由自主的停下,倾耳听着。 等一曲而过,余音渐渐消失在城墙和石阶上,怔了片刻,才引起了诸人的回响,感慨声,以及甲叶凛然碰撞声。 “是小官人,想不到还会这笛!”贺仲抬起头来,喃喃说着,月光如水,使年轻的他,猛的升出感慨。 一处小小阁楼,王守田放下笛,片刻不语,瞑目沉思。 今天虽然看似轻松,实是不易,若不是终于动用了节度使私下给他,只有万一时才可动用的银羽剑符,借节度使之威压制,不然的话,就算自己口舌如花,也难以有此效果。 不过,不管怎么样,成功了! “陈翔!”王守田仔细回忆着这个名字,这就是打败己军,杀死都指挥使陆炎的人,由于记忆中,也是王守田第一次失败,被城围,旦夕不保,因此王守田对他的印象特别深刻。 从后世的角度来说,陈翔此人倒不是什么名将,此战虽胜,由于并没有占领要地,因此在长定镇内,只受了些财物赏赐。 后来陈翔被李承业打败,杀死,献上首级,使那时的王守田大喜,提拔李承业,不想就成未来之祸。 就算历史上,二年后就被杀,但是毕竟是当到都指挥使的人物,以现在自己的格局,要杀他,可不是容易的事。 不过此事势在必行,头顶之上,白气和红气之间,临时多了一大块朦胧的灰气,这就是借得的气数,也是这次小小挑战命运的本钱! 文阳郡节度使书房 秘书郎李显,手取一卷通报,脚步匆匆走进,李显本是文雅人,举止闲雅从容,气定神闲,少有如今这般仓促。 到了门前,低声说着:“主公,臣有急报。” 原本朝廷体制,称“主公”是不可,但是现在藩镇林立,朝廷衰微,各有其主,这主公就已经推行百年了。 “咳,进来!”等了片刻,里面传来了一声。 李显推门而入,就见得窗口下面办公的节度使,其书桌上,有着层叠的文件,将这个八尺长,四尺宽的公案占满。 书桌上,节度使王遵之,实际上年纪并不大,年近五十,穿着普通的衣袍,发髻上只插了根木簪,沉心办公,磨墨的童子,屏声静气,墨块研磨间,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赫义这家伙又送来报告,说是眼见秋来,将士缺少衣袍,御寒无力……哼,又在跟我喊穷,难道当我不知道,上次送于军中衣食,被这厮私下扣留了多少?”王遵之的话,落在了书房中。 李显听他的话,已经调了呼吸,说着:“主公又何必发脾气,当今之世,大将有些桀骜,并且借公事谋求私利,这也是人的癖性,唯有平定诸地,多立各军,各个节制,才能成事。” 节度使王遵之,哈哈一笑,又咳嗽了二声,说着:“说的好,不过,你刚才匆忙前来,脚步有些焦急,这可不像是你……有什么大事发生吗?” 李显浮现出伤感,他和节度使的关系,并非一般主从关系,彼此甚有点推心置腹,直言不讳的味道。 当然也可以看出王遵之虽然不是英明神武,但是也称得上恢弘大度,可惜,天不假年,王遵之继位时,就已经是三十六岁,十几年来虽然励精图治,但是却命运不济,屡受打击。 最让人同情的,还是数子夭折,唯一长子又在去年摔马死亡,不得不在同族之中,选拔继承人,可所谓白发人送黑发人。 “主公,陆炎军败,损失惨重,副将钱信,以及退往正定县。”李显恭谨低头,吐出了这个报告。 “什么?”王遵之咔嚓一声,这是毛笔折断的声音,在一个公文上,留下了一个大大的墨团。 “以一千五百之军,被八百人打败,陆炎真是越来越长进了,他人呢?”过了一会,王遵之压抑着愤怒的声音响在书房中。 “……根据战报,已经战死!”李显应着,听着这愤怒的声音,连他都有些胆寒。 “……那,众人呢?”王遵之问着,这话看似是没头没脑,但是他知道李显知道他的意思。 “主公,王玄之、王忠义,都已经退回正定县,与副将钱信一起守城,王守田下落不明。”李显继续禀告的说着。 王遵之闭上了眼,似是沉思,不动声色,看不出虚实。 眼前却浮现出十数年前,那是同族之人的新寡之妇……就是这一夜,他多了一个儿子,只是,这种丑事当然宣传不得,王遵之也只是暗中照顾而已。 原本以为这个儿子,会平淡过一辈子,毕竟自己有儿子,可是三子夭折,长子又摔马死亡,连串人祸落在他身上。 心中却翻滚不停,上天,你已经夺去了我的三个儿子,还要夺去最后一个儿子吗? 王遵之慢慢睁开眼睛,慢慢地站起来,打开窗户,凝视窗外,一动不动。 窗外寂然无声,只有秋高气爽,他不由咳嗽起来,咳着咳着,手中就有些鲜红。 不动声色将红色掩入袖中,王遵之说着:“燕山都陆炎素来忠义,战死沙场,让其子荫其功绩,为宣武校尉,率一卫。” “其副将钱信,作战不利,贬一级,同宣武校尉,率一卫,其燕山都指挥使人选,暂时搁置,待其补充完毕后,选其贤能。” “大战失利,不能使其动摇根本,我将亲率义从军支援。” 王遵之说完,又咳嗽了几声。 义从军是王遵之的根基,是控制着其它三都,维护大帅地位的本钱,人数总共有二千人,其中有二百人号称精锐中的精锐,称黑衣卫。 “主公?”李显先没有写着命令,关切的看着。 “我没事,按此命令发布吧!”王遵之闭上眼睛,疲倦的说着。 “诺!”李显恭谨行礼,开始润色命令。 第四章 出击(二) 第四章 出击(二)() 人们都说“桂林山水甲天下” 实际上,王守田却认为,在没有工业污染的古代,是处处桂林,当然,这是以地球21世纪人的目光来看。 此时,秋景又逢着黄昏,有厚厚重重的云雾盘踞在天空,夕阳西下,乘着空隙,化出一条条霞彩,翻滚着金色的鳞光。 四百人伏在了一处丘陵上,看向远处。 一条河流,自丘陵下婉转而过,水很静很清,在丘陵上都能看出来,再远处是一个破碎的城池。 “这是原本的汲水县,后几次征战,残破不堪,已经被放弃,仅余二三百户而已。”王守田说着:“敌将指挥使陈翔,就在此营。” “嘶……里面不止数百人吧?” “嘿,陈翔既胜,就想以此为据点,再建汲水县,因此驱使流民二千……”王守田露出了兴奋之色,按照记忆回答说着:“五郎,你可派人刺探情况。” 历史上,陈翔就重建了汲水县,成为了入侵的据点,直到二年后拔除。 “诺,大人!”何五郎脸色严肃,回去吩咐了几句,几个身手敏捷的山民,从消失不见了。 王守田不以为怪,打仗是生死的事,不谨慎怎么行,王守田吩咐的说着:“大家用上干粮,不许用火,多休息,我们子时就战。” 对这个命令,何五郎觉得很合理,吩咐下去。 “对了,你们夜里能战否?”王守田突然之间想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夜盲症,连忙问着。 顾名思义,夜盲就是在暗环境下或夜晚视力很差或完全看不见东西,俗称“雀蒙眼”,在夜间或光线昏暗的环境下视物不清,行动困难。 由于缺少肉食,这几乎是古代军队的通病,是由于饮食中缺乏维生素a,致使视网膜杆状细胞没有合成视紫红质的原料而造成夜盲。 “大人放心,我等山民,没有此病。”山民多狩猎,有肉食,反而不会患病。 “好,这夜袭起来,就更有把握了。” 一个时辰的时间,转眼即逝,派出去的山民已经回来了,他们先向何五郎报告,说了片刻,何五郎就露出了喜色,走了过来:“大人果然料事如神,营中兵不足三百,其它都是流民,可以一战!” 这时,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了。 “再休息一个时辰,我们就出发。”王守田看了看天,说着。 “诺!” 这群人都是刚刚纠集起来的队伍,虽然个个战斗力很强,可若是就直接去攻营的话,绝对是非常吃亏,只有暗中靠近,夜袭敌营。 当然夜袭,也不是简单的事,定在子时,基本上就差不多了。 “大人,时间到了。”再过一个时辰,贺仲低声报告的说着。 “那,全军谨慎靠近,不许弄出声音。”王守田发布命令,具体由何五郎指挥,四百人就渐渐在夜色的笼罩下,慢慢的靠近了敌营所在地。 敌将驻扎的地方,就在县城内,本有着一道城墙,若是在往常,想要进入县城,就必须要打开城门,如今却有些不同了,战火的破坏,让这道城镇墙破烂不堪,已经形同虚设了。 “还是有敌兵巡查。”黑暗中,隐隐见得火炬,以及一些士兵。 “人数并不多。”何五郎仔细观察了下,打了手势,顿时几个身手敏捷的人,潜了进去。 到了现在,天色已经近子时,大部分人早就已经困乏倦怠,入睡了。 夜色下,这个县城内,看起来是这样的平静。 只不过,一个个人影已经悄悄潜入,并且,开始进行收割行动……山民总是悄悄的靠近,然后,手起刀落,干净利索。 只是片刻功夫,就有数个敌军以这种方式死去,使一处出现了空缺,让大队人马,开始靠近着敌营。 不过,山民毕竟是山民,不是特种兵,当又一个巡逻士兵被山民杀死时,一声惨叫忽然在寂静的夜里响起。 这一声惨叫,声音极其尖锐惨烈。 “杀,杀进去!”王守田立刻反应过来,怒吼着。 “杀,杀进去!”何五郎也立刻应着,手一挥,数百人就一窝蜂的冲了上去。 “不好!敌人来了!有敌袭!”短暂的宁静后,敌营顿时大乱,立刻就有着人,惊慌大喊了起来。 才数百人的冲锋,带起的杀声,就足以让胆小的士卒魂飞魄散。 虽然王守田,对战场的残酷早有准备,但亲眼见到大批的人冲进营中,一照面,就有数把长刀交错切割砍杀戳刺敌人的身体,顿时惨叫和怒嚎交织,穿刺破开肌肉骨骼沉钝的撕裂声不绝于耳。 王守田不由感受到了剧烈的恶心,不过在这时,绝对不可呕吐,他硬着撑着,命令的说着:“张毅!” “标下在!”张毅应着。 “杀上去,将抵抗者解决,注意,不要离的太远!” “标下明白!”张毅应着,抽出了长刀,率领着他那队精悍健勇之士,轮番进击,冲杀上一阵,张毅对战术把握极佳,凡是有人想汇集,就出现在哪里,顿时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 几乎同时,杀声才起,主将营帐中,一将猛的醒来。 “将军,有敌人偷袭!他们已经杀进来了!”一个亲卫跑了进来,大叫着。 陈翔猛的从床上跳了下来,来不及穿上衣服,抽出了长刀,长刀一挥,本来二个睡在床上的女子,顿时鲜血飞溅,被当场砍杀。 杀了二个女子,陈翔举刀怒吼,鲜血自刀锋上淋漓而下:“亲卫何在!” 此时此刻,外面已经杀声响成一片。 “将军,我们在!”近卫本身就在营帐附近,已经有人立刻响应,从营中扑了出来,多半和陈翔一样,来不及穿着盔甲,只拿了兵器就上阵。 “杀,杀上去。”陈翔怒吼着,一眼向战场望去。 这座军营,如今已经如同修罗场一般,到处都是收割着生命的身影,惨叫声连连,厮杀声更是不断,原本留在军营的三百军,已经横尸遍地。 陈翔怒吼一声,以一去无回的气势,扑了上去。 一个山民就要抵抗,却见刀光一闪,顿时鲜血飞溅。 陈翔行进速度不是很快,但根本没有人能够近身,只几分钟,就已经砍杀数个试图挡格的山民,顿时,敌军本来濒临崩溃的士兵,一时间精神大振,纷纷以他为中心聚拢。 只是一集中,精锐有组织的特性就开始体现,只见陈翔长刀大开大阖,所到之处连杀数人,硬生生的将山民撕裂开来。 “将军!将军!”敌兵高喊着,这时,山民已经开始慌乱本能闪避逃散开来。 “用弓箭!”王守田立刻喊着。 连喊了二声,何五郎才反应过来,他亲自拿出弓箭,只听“噗”的一声,将一敌兵射杀,喊着:“射死他们!” 山民顿时醒悟过来,前面还在纠缠,后面的已经拿出猎弓,噗噗射了过去。 顿时嘶杀惨叫声,一片混乱,十数个没有穿着任何防护的敌军,不断应声而倒。 而在这时,张毅率着牙兵,已经冲了上去,同样和一把尖刀一样,将敌军的抵抗撕裂分割开,所过之处血肉飞溅。 原本军营中,也只有三百兵,又被夜袭,上百人还没有来得及反抗,就被乱刀砍死,又有一些临时抵抗,顽强扑击,但是却没有合适武器和组织,被不断杀死,最后一部分人终于集中起来,只有寥寥数十人了。 如此,胜负已定了。 不过,王守田一看上去,脸色突然之间大变。 只见一将持刀怒吼,带着十数人戳刺砍劈,扑了上来,在前面抵抗的人,一时被冲的大乱,连连杀死。 王守田不假思考,大声吼着:“杀了他们,他们是敌军大将,取他首级者,重赏!” 几乎同时,那将也怒吼着:“儿郎们,杀了这人,这是敌军首将。” 长刀所指,赫然就是王守田所在之地。 对方不愧是大将,就立刻发觉了中枢,死中求活,率领牙兵冲了上来。 “贺大哥,怎么办?”一声惊呼,竟然是苏虎。 贺仲咬着牙,抽出刀来,他暗暗唾弃自己,居然在战场上颤抖和恐惧,他怒吼着:“杀上去。” 贺仲杀了上去,苏虎和几个亲卫也已经跟了上去。 王守田手脚冰冷,对方虽然只有寥寥十多人,显然都是敌军的精锐,齐声冲杀,几无人可挡,特别是看见贺仲被他一冲,就本能避开,没有拼死抵抗,更是心中寒意上冲。 在这生死存亡之时,身边竟然没有誓死护卫之士! 这是自己调遣不得力,也是根基太浅薄! 更可能是命格的反噬,自己想要违背命运,想杀六品大将,岂是这样容易? 看着敌将怒吼着杀了上来,据说面临生死关头会激发意想不到的潜力,王守田也是如此,突然之间,身体内本来凝聚不动的浩然之气,涌动了起来,从丹田中涌出了热气,直冲着四肢百骸,低低怒吼了一声,握着剑柄,猛的将长剑抽出。 想要杀我,没有这样容易! 处于乱世之中,前世王守田,也学过搏斗之术! 第五章 易命(一) 第五章 易命(一)() “这次战后,必挑选和培养心腹死士来护卫。”王守田看了上去,在电光火石之间,就有着这个感悟。 只见敌将冲锋上来,此将头上云气,浓郁成一团,中间已经透着微金,正在激烈的翻滚着。 显是他的命数之力,在尽力加持于他,以脱出死境。 此将果是久经战阵,对形势变化掌握非常准确。 眼前敌将,虽然不穿盔甲,身如铁柱,面目狰狞,高举长刀,摧枯拉朽将沿途拦截的士兵袭开,不断逼进。 就在这时,原本不被重视的普通士兵之中,突然有一人高喊:“大家不要怕,他没有几个人了。” 果然,只见敌将身上连中数创,身后跟随的十数个亲兵,又折了数个。 王守田一眼扫过,是个伍长,就记下他的模样,同时震臂喊着:“大家不要怕,他没有几个人了,杀了他,升官三级,赏金百两!” 突然之间,王守田敏锐的感觉着头上的云气一动,节度使大人垂青产生的红色云气,猛的沸腾起来,似是燃烧,化成一团激烈的火云。 敌将人少,背后就是大人,面对伍长的号召,以及上官的呼唤,又有着许诺,这些普通士兵,突然之间红了眼,头脑一热,喊着:“杀!” 扑了上去,一时间,敌将冲锋之势,竟然受到了压制,这时,背后的山民也反应过来了,“噗噗”声不绝,就在王守田不远处,一支箭矢打穿了一个敌兵的脑袋,将鲜血和脑浆飞溅在空中。 已经没办法形成队伍了,那个大将和剩余的亲兵,终于失去了理智,只知道向前挥舞刀剑,想杀出一条通往活命的血路。 哭喊声,惨号声,弩箭的唏嘘声,人体被打碎的闷响充斥着现场每个人的耳膜。 容不得任何的迟疑,顶上去的士兵,根本来不及进行闪避,甚至连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之间鼓热的血,都来不及冷下去,面对这种情况,只能更加燃烧着肾上腺素,发出了不知道是啥的声音,扑了上去。 瞬间,连续不断的肉体被刺穿划开的声音,偶尔夹杂着骨骼断裂的声音,大将的刀,斩杀了一个士兵,一个士兵的头颅飞出,滚到了王守田的面前。 这是一个年轻人的头颅,五官一清二楚,它的头颅还没有死去,眼神和表情,透露出入骨的恐惧。 不过这样的战斗,让对方本来只有七八人,迅速锐减至三人,并且,最近山民、张毅、还有着何五郎,都在迅速赶来。 陈翔怒吼着,这种绝境,激起了他所有野兽一样的凶性,王守田可以看见,他顶上的云气,一下子竟然全部转红,进行着燃烧。 他冲了上来,几个拦截军士,鲜血飞溅,落在地上,转眼竟然逼至王守田的面前。 “杀!”王守田长剑向前。 “噗!”长刀而下,精制长剑,瞬间断开,王守田本能侧身一滚,只感觉到身上一震,一道血光在胸口上掠去,鲜血飞溅。 下一刻,王守田看见这人狞笑着,又举起了刀。 这是新生的王守田第一次真正面对死亡,刹那间冰冷的杀意一下子压了下来,王守田身体竟然一僵,瞬间麻木了。 目光之中,远一点那个伍长,也和一个残兵搏斗,鲜血飞溅,倒了下去…… 此时王守田却根本没有注意到这点,他顶上云气沸腾着,双眼赤红。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历史又重演了?自己重活了一次,依旧无法摆脱这样的命运? 不甘心啊…… 长刀斩下,小小的阴影,却似乎笼罩着王守田的全身。 就在这时,只听一声刺耳破空,一支长箭猛的从陈翔背心,直穿了过去,在前面心口透了出来。 陈翔摇摇晃晃着,强撑着身体,继续举刀。 这时王守田猛的一翻滚,滚出了数步,就这数步,却已经生死之隔,陈翔一声惨笑,踏前一步,半途笑声断绝,接着“轰”的一声,尸身摔落在地,已是气绝,只是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王守田深喘了口气,觉得全身湿透,不单是冷汗,更多的是温热的鲜血,染红了身子,大脑迷糊了起来,整个世界似乎都一片鲜红,强撑的说着:“张毅何在?” “标下在!”迷糊中传来了声音。 “你接手营地清理。” “诺!”这时,再也撑不住,眼前一黑。 下一刻,一片哗然,众人都立刻赶上来,将王守田看护,军中自然带着一二个会点医术的人,上前撕开了衣服,一看,舒了口气。 “大人没事,只是受了点皮肉伤,口子拉的大点,但是没有伤着里面。” 只见胸口一道长口子,拉开了半寸,血肉模糊,看似很严重,但是战场上有经验,一看就知道无大碍。 营地中一片狼籍,在火把中,营地内,尸横遍野,满目狼藉,残肢断臂交织在一起,许多人在战后,痛苦哭喊着。 搜拣战果,才知这一战,胜果很大,损失也很大。 三百个山民损失惨重,当场阵亡二十七人,伤三十五人,加起来竟然有六分之一,当然,敌军三百兵,几乎全部被杀,余下的寥寥无几。 对于余下的,张毅立刻拉去审讯。 杀的敌人的战果还在其次,更多的,是营内的粮食和金银,由于敌军运来的粮食,以及上次大胜,获得的战利品。 王守田原本的五十人,损失了十七人,余下的人打扫战场,虽然他们体力和精神都到了极点,筋疲力尽,但是还是在张毅的指挥下,进行着清理。 陈翔的首级,被砍了下来,特别制作,这可是正六品都指挥使的首级,价值非常高。 “五郎,你就让他们这样?”何七看的很不爽,上前,对着何五郎说着,营地里大把的武器盔甲,以及粮食金银,让他眼红:“这可都是我们兄弟打下的!” “七郎,别这样,他们是官兵,处理战利品是他们的权利。”何五郎呵斥说着,见何七还不服气,低声说着:“王大人是大帅同族亲信,又获此大功,晋升是肯定的,而且你看……” 何五郎指了指几个人,那就是贺仲等五人,这五人脸如土色,站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而张毅等人连连发令,却对他们视而不见。 何七看的迷糊,一时不明所以。 何五郎低声说着:“苯,你看刚才王大人如此危急,如果他们已经战死数个,还说的过去,现在他们作为亲兵,个个无伤,而主将拼死作战,这是什么事?如果我预料的不错,这五人,嘿嘿……” “……这就显示出,大人身边没有亲信,没有可依靠的人,大人晋升后,我等跟随他的人,就有机会填补空缺,所以这点财物算什么?” “如果我们争夺财物,这时想必也有,只是这样的话,我们能不能获得大人的信任,就难说了。” 听的何七,是连连点头。 战后的诸事繁多,敌人的死者要一一检查出身份,并且按照情况不同,砍下首级,或者就地掩埋。 己方的死者更是如此,伤者要一一救治。 还要登记军功,登记兵甲器械损耗,以及战利品,这只有熟悉战阵的人才会。 这张毅处理的,却井井有条,让何五郎暗里惊讶。 想到这五个亲兵明明失职,却视而不见,留给王守田日后醒来处置,这个何五郎更是眸子露出一丝精光来。 这就是为人手下的分寸。 ……王守田却昏迷着,他在黑暗中,似是漂浮在半空。 苍茫大地,只见无数条黑白之气,有千万之数,绞缠间,各形成星星点点的核心,这些核心或大或小,多半是黑红之色,各不相融,彼此发生着激烈的碰撞与吞噬,而在南方,又有一道赤黄相杂之气冲天,粗大而旋转着。 而在北方,一道黑气已经隐隐出现。 得了前世记忆,王守田自然明白,这就是天下大势,正要细看,一切都消失了,灵觉和潮水一样,退入了身体内,本来因为波动,浩然之气产生的缝隙,弥补了。 “咦,我的云气发生了变化了。”王守田却没有来得及懊悔,惊讶的看着。 只见顶上云气,原本节度使垂青而有的赤气,竟然小了一半,不过丝丝滋润,慢慢恢复之中。 再看自己,白气少了一些,却根根明亮挺立,充满了生机,并且原本山民灰气,只是一片虚影,现在却有着融合之相,让自己总体上云气增大。 特别让王守田注意的是,一根又粗又大的白气,猛的挺立而出,统御着诸气。 本命气,经此一战,竟然生出了本命气! 王守田灵光一闪,豁然大悟:“我明白了,我穿越而来,本命已去,就必须自己创造,天地之间本无自己位置,就必须夺取别人的位置,这次明明掌握优势,还是几乎身死,就是代价,夺运改命,本来就是如此,这就是以下犯上的必然之路!” “相比于前世按照命格,顺风顺水,最后半途崩解,这次自己就没有这样便宜,凡事必须自己去争。” “虽然这身体的父子关系没有改变,因此还获得节度使的垂青,但是我万万不可因此大意,觉得稳操胜券了!” 第五章 易命(二) 第五章 易命(二)() 这一觉也不知睡了多久,醒来时只觉浑身舒畅之极,灼伤之处阵阵清凉,知道已被敷上了药。 王守田缓缓坐起,知道自己已经度过一劫。 四顾而望,只见身处一间房间中,这房间很是破旧,却收拾的非常干净,这时夕阳而下,转目看去,阳光灿烂。 稍有异动,外面传来了“啊”的一声,板凳就进来了:“小官人,您醒了?” “现在什么时辰了?”王安田随口说着。 “已经是第二天申时了。”板凳不安的说着:“您请稍等,我们已经炖了鸡,片刻后就会端上来。” 王安田也不动声色,检查了下,发觉身上都打了包扎,活动起来也无大碍,正在起来时,一位士兵便进来了。 “报!”这士兵一喊,跪了下来,说着:“大人,外面有人前来,说是节度使大人派来的特使的使者,” 王守田犹豫了一下,说着:“请稍等,我这就起来。” 王守田便穿衣,板凳上前帮助,片刻,穿着衣服,起身往大厅外走去。 “小官人!”才出门去,贺仲就等在外面,脸色有些憔悴,显是不好受,行礼说着。 王守田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着:“跟上来吧?” 怎么样处置贺仲,王守田也在思量。 这处置可大可小,大者,将五人杀了,也没有人觉得不对。 小者,呵斥也说的过去,毕竟五人没有明显的投敌,叛乱等罪。 看着前面引路,低眉顺眼的贺仲,以及他顶上那根让人惊讶的淡黄色的气。 按照命格之说,本命白气,止于县级之吏,最高只能当到八品。 赤色本命之气,可为郡县之间的官职, 淡黄色的本命气,却可为着郡级,前途甚是广大,这样的人若是现在杀了,很是可惜,特别是现在手上基本上没有得力之人的时候。 眼前浮现出一个带着皱纹的妇人的脸,这是贺仲母亲,想起平时多受到她照顾,王守田发出一声叹息,终于有了决定。 出了门。 门外,几匹马在旁边甩着尾巴,几个身着黑衣的人,正在门口外等着。 黑衣卫? 他们个个剽悍,淡漠,身上散发出刚毅的气质。 在他们的身后,有着一辆宽敞的马车,马车前坐着的车夫,正在等候在那里,里面有着一人,正闭目养神。 这几个人正沉默的站着,见出来了两人,一起看了过来。 “下官王守田,那位是特使派来的大人?”王守田走上前去,微微行礼说着。 “不敢,我奉节度使特使大人的命令,来请王大人去见大人,马车已经备好了,特使大人就在十里外的营地,请随我们去吧!”里面的一人出来,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却显的从容文雅,说着。 “既然如此,那就走吧!”王守田眯着眼睛说着,在他的眼中,眼前此人岂是什么特使的使者? 此人顶上白气浓郁之极,凝聚出一块,里面已经微微透红,又有一根黄色命气冲出,别说日后此人的器量,就是现在也非同小可。 节度使本身也只有四品,这人当特使绰绰有余了。 “小官人?”其它几个亲兵,欲言又止。 “无需担心!”王守田笑的说着,此人如果是刺客,那驱使他的人,岂不是位高权重之极? “王大人,你一个人去,要不要我等随从?”这时,何五郎等人也走了出来,何五郎看了看那辆马车,想说些什么。 “特使大人,只传了王大人一人,除亲兵一人外,其它人员,不得随从!”不等王守田回答,这个年轻人,就直接将话撂下。 见此,何五郎只好将自己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暗暗心中遗憾。 不过,少了一个接近节度使特使的机会,对他来说,也不难受。 王守田上了马车,马车行起来后,几人纷纷上马,跟在马车周围保护着。 望着这架势,何五郎眸光一闪,若有所思。 节度使大人对王守田还真是重视,听说节度使大人的儿子已死,王守田是节度使大人的同族侄子,莫非? 想到了王守田的银羽剑符,何五郎心中一喜。 一行人走在路上,速度保持适中,看的出,是为了照顾王守田的身体。 约莫走了半个时辰,便来到了一个小村内。 此时,这个村子已经被临时征用,放眼看去,黑衣士兵密布,不少穿着甲衣的甲士,凛然作响的巡查着。 到了村子里面,更是戒备森严,还能看见弩弓和巨犬。 王守田心中一惊,心里已经有了预料,这岂是什么特使?特使都有这个气相,除非是皇帝的特使。 又看了一眼陪同的年轻人,心中对来人,就有了预料——必是节度使大人,这个身体的父亲。 黑衣卫重重拦截,由这个年轻人出示令牌,获得放行,到了一处住宅前,马车停了下来,年轻人先跳下:“王大人,请!” 王守田随后下了马车,在几人的陪同下,向里面走去。 虽然,这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节度使府邸,这宅院内的森然的气象,王守田却是依然可以清晰的感觉到。 所到之处,黑衣卫在巡逻,手持长刀,面无表情。 这座宅院,虽然有些破旧,但是看的出,以前很可能是某个有点背景的乡绅的住所,环境不错,地方也很大,有的地方,甚至还有着花园的痕迹。 走了几分钟,到了一个普通小院前。 “请大人稍等!”这年轻人对王守田说着。 王守田点了点头,知道节度使大人就在这里。 又过了一会,年轻人走了出来,满脸微笑的迎着王守田往里面而去。 竹帘而起,就隐隐约约见到里面一个人,正在桌后,走了进去,就算临时书桌上,也有着不少宗卷。 坐在书桌的人正低头阅看着桌上的文书。 王守田恭谨跪拜行礼:“陪戎副尉王守田,拜见大帅。” 书桌后的人,听到声音,抬起头来,看了过来,徐徐说着:“你何以知道我就是大帅呢,莫非你见过我?” “姑且不论望气,单是这种仪仗,哪是一个特使能有的?”想是这样想,王守田恭谨的说着:“见此仪仗,唯大帅才有。” 小小的话,还是讨得这人欢心,他温言说着:“哈哈,说的不错,起来吧,让我好好看看。” 王守田这才立起来,他知道这是父子第一次真正相互见面,上次令箭,也只是母亲给他的,也许以前这人已经看见过自己,但是王守田绝对是第一次见到父亲。 当下,就凝神望去。 只见此人五十左右,脸色有些苍白,虽然不时还咳嗽几声,但顶上红气云集,宛然红云,甚至红云上部,已经有着黄气丝丝而生,占了五分之一。 一进正厅,这股威慑力便直接压了过来,直让人感到心惧,王守田因为观气术的缘故,在这方面的感应,比其他人要更加敏感,因此一下子就心一跳。 不愧是封疆大吏,这气度,果然不寻常! 几乎同时,王遵之也仔细打量着这个儿子,只见这儿子十六七岁,在自己的威慑下,依旧挺立着,眼如点漆,奕奕有神。 虽然脸色有些苍白,是伤势所导致,却意态自若,先前出征时,自己偷偷看过一眼时,还有的稚气,已经消除了大半,露出了几分刚毅。 心中一时间,竟大是喜欢,手一挥,两旁的黑衣卫,全部撤了下去。 “你这次大胜,斩了敌镇都指挥使陈翔首级,真是不错,具体情况,是怎么样,一起向我说来。”王遵之咳嗽了一声,说着,顿了一顿,又说着:“你坐下说话。” “是,大帅!”王守田应着,行了一礼,在一张桌子上,浅浅坐了半个,开始一一将过去说了。 自大败后,营地之变,到进山,说动了何五郎,卷三百山民夜袭,直到斩了敌镇都指挥使陈翔,而在半途中,王遵之也询问着细节,王守田回答的时候,既没有夸大,也没有贬低,一字一句的实话实说了。 “哈哈,你这小子干的不错,能在大军败退,成为孤营时,不连忙后退,而稳定军心,又外联山民,进行反击,斩了敌将,很不错,只是听你的论述,在夜袭时,你太冒进了。”王遵之带着欣慰说着。 一直保持低头垂下目光的王守田才惊讶的发现,节度使大人竟然离开坐位,走到了自己的面前。 “当不得大帅夸奖,这场胜利实是侥幸,多依着大帅洪福。”王守田随即回答的说着,这对他来说,是事实,若不是二次借了节度使的气数,哪能如此得手? 这事实的话,却让王遵之更加满意,只是他的拘束,使他有些失落,想张口说,你是我的儿子,不是臣属,不必这样谨慎和多礼,但是话到口边,还是忍住了。 现在时机还没有到,还要多观察多培养一下。 若不是这样,他也不会秘密前来。 牙兵桀骜,牙将骄横,外有大敌,要让这个小子,坐稳节度使的位置,可不容易啊! 第六章 封赏(一) 第六章 封赏(一)() 书房有一排窗子,此时打开着,外面是荒废的园林。 听完了话,王遵之神色有点疲惫,可眉毛下,眼神依旧明亮,流露出一种喜色,这时,门打开了,刚才迎接的年轻人进来,端来了茶。 坐在椅上,捧起茶盅呷了一口,王遵之笑了,说着:“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本镇秘书郎李显。” 李显啊,心中恍惚,再加上十几年时空隔离,一时间,竟然没有辨认出他。 前世,这人却是明哲保身,借口父病,早早告退了,后来却加入了李承业的阵营,暗中为他策划,在李承业称王后,官居秘书少监。 王守田心中思量,却没有迟疑,上前一礼:“见过李大人!” “不敢!”李显还礼,笑了笑,退到了一边,却没有出去。 “对了,依你说法,你在最后杀得陈翔时,亲兵却是失职啊?”王遵之放下茶盅,淡然说着,语气里却透出一丝杀气。 被这杀气一激,王守田心中一惊,站起,垂手侧立,以表恭敬,回答的说着:“此獠毕竟是十数年的宿将,非同小可,能杀陈翔,是托大帅之福,亲兵之罪,不可不罚,却也有情可谅。” 王遵之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想了片刻,说着:“你是主官,既然如此说,就如此处置吧……这次你办的不错,因你这次战斗,整个战局都发生了一些变化,敌方川中都,已经基本上废了,退回去了。” “这个县城只留下了一些劳役的流民,大概有两千人左右,以及一批粮草,王守田,你这次算是立了大功,我赏罚分明,有过者罚,有功者赏,你想回府城去担任官职,还是担任这个废县的典农都尉?” 如果说作战顺利,是勇猛和用兵,这次考究的就是王守田的政治智慧了。 王守田给他目光扫过,恭敬回答的说着:“下官只愿能办好大帅吩咐的事,以报知遇之恩,此外别无奢求。” 虽然王遵之没有仔细说,但是这情况很明显,回府城的话,会安排一个高点的职位,不过,却很大可能是虚职。 这并非是王遵之本意,而是现在镇里蛋糕就这样大,早已经被瓜分,就算是王遵之,也不可能立刻弄出一个肥缺来。 而选择留在这个废弃县城担任典农都尉,官职虽然低了一点,但有实权,可以自己积蓄着实力,以应对未来的挑战。 想到这里,王守田顿了一顿,又说着:“不过我才学疏浅,不堪重用,愿在此为大帅牧民。” 王遵之顿了一顿,看向王守田:“这里事多,人杂,这个职位,可并不轻松,而且这个地区百废待兴,又时常有敌军骚扰,你真的想留在这里?” “愿为大帅驱使!”王守田斩金截铁的回答的说着。 得到王守田如此鲜明的回答后,王遵之显出大帅的霸气,仰天发出一阵长笑,说着:“好!本镇最欢喜有担当的年轻人,只有勇于任事,才能有前途。” “你杀了陈翔,功可连升三级,我就提拔你为正八品果毅校尉,掌二营之兵,兵员和人手自行招募任免。” “这是军职,你要管理这里的两千流民,没有名分不行,我再任命你为从八品典农都尉,以屯田之,可任命以下小吏!” “谢大帅!”王守田跪拜了下来,磕头谢恩,就在册封的一瞬间,顶上云气顿时起了变化,丝丝白气形成了云气,隐隐有着一印之相,只是里面还是很空虚,只填满了三分之一左右。 “李显何在?” 李显应声而出,已经举着一张公文,念着:“陪戎副尉王守田,杀敌有功,特封为正八品果毅校尉,掌二营之兵,兵员和人手自行招募任免,兼典农都尉,以屯田之,可任命以下小吏!” 这就是正式公文了。 当天,节度使大人就当天回去,而留下了李显担任特使,宣读文件。 到了营地,没有多少时间,几乎所有人,都迎接了过来,纷纷跪拜在地。 李显这时面无表情,宣读了大帅的任命,并且交割了印信和官服,下面等人,都纷纷相贺。 王守田,就先到里面换了官服。 片刻后,只见一个少年出来,身着正八品武将官服,上绣豹子,腰间佩着一块精美的铜牌,神态沉稳。 “李大人!” “王大人!” 李显和王守田,相互见礼。 李显就是心中一惊,暗暗为王守田仪态所动,心想:“之前说此子久居乡下,本以为多半粗鄙,不想竟也有几分仪态。” 到了大厅,分了主宾坐了,诸人见礼。 何五郎急行几步,脸上露出紧张又期待的神色,磕头说着:“恭喜王大人。” 后面张毅还有贺仲,也跟着磕头,这就是现在小小的班底了。 “贺仲,你可知罪?”等磕头完毕,王守田突然之间沉声说着。 贺仲心中一惊,磕头回答说着:“小人身为亲兵伍长,惟有以死报效大人,却有负责职思,还请大人治罪。” 这话说的有条理,真看不出他只是乡民出身。 “既然知罪,那就应罚,来人啊,拉下去,打二十军棍!”王守田喝着。 “是!”两个早已经准备好的黑衣卫,立刻将他拉下去,脱了衣服就打了上去,只听“砰砰”之声不绝,整个大厅都鸦雀无声。 李显暗中点头,就算要保下贺仲,却也不能随意放过,助长其轻慢之心。 等二十军棍打完,贺仲屁股已经血肉模糊,勉强支持着进来磕头,王守田又说着:“有过者罚,有功者赏,你之前在大败时,背我出阵,有功,我升你为火长,赏金十两,你可服气?” 贺仲磕头说着:“小人服气!” 王守田又说了几句,然后让他退下,又看向何五郎和张毅。 何五郎和张毅一时有些紧张,恭谨的等候着。 “何五郎何在?” “小人在!”刚才一顿军棍,使他不由正色回答着,已经少了几分随意。 王守田温和的说着:“何五郎,你率山民出战,又射杀敌将,功实可嘉!本官也不违诺,连拔你四级,任命你为队正,赏银百两,今后你仍需尽心戮力,不负委任才是!” 何五郎大声答应,他跪下谢恩,心下欢喜非常。 “张毅何在?” “标下在!”张毅跪着行军礼,等候着命令。 “张毅,你率火兵出战,杀敌三十余级,功实可嘉,之前又是代理副队正,本官连拔你二级,任命你为队正,赏银五十两,今后你仍需尽心戮力,不负委任才是!” “是,以后必戮力死战,报效大人!” 当下,就有队正的官服发下,队正是从九品,已经是入品之官,因此官袍、腰牌、铜印都有,当下欢喜无限。 特别是何五郎,直接拿过官服铜印腰牌,翻来覆去的看个不停,裂开嘴大笑。 王守田却也不以为怪,先是凝神看了上去,只见二人顶上云气,果然又发生了变化,特别是何五郎,受了队正之职,本来的灰气就凝聚成一团,并且颜色上,还有些变化,灰色竟然有点向白色过度。 看了片刻,和李显相视而笑,又笑的说着:“现在时候也不早了,李大人,是不是该开席设宴了?” 又对着二人笑的说着:“你们赏赐己毕,你们下去换上官服,等会一起参与宴会。” “诺!”二人大声应着,下去了。 实际上,王守田还有个人在心里,就是那个在关键时呼喊的伍长,只是此人身受数刀,现在伤重治疗,待得伤愈,自然提拔,先当个火长吧! 不过此时,这可谓个个升官发财,根基就是这样建立起来的。 稍后的宴会不提,王守田以伤口的缘故,稍加示意,没有喝酒,而李显也只是应付一下,就告辞了。 回到房间后,躺在床上,王守田长长的呼了一口气。 今天的事情,的确有些出乎他的意外。 “可惜,不长命。”回想到白天时,为节度使观气的结果,王守田再次叹了一口气。 白天,见到节度使身有红气,红气凝聚成团,又有丝丝黄气生出,这是气数。 不过,虽然不懂观寿,但是这次自己出兵,解决了此事,免得了节度使操劳,又大胜喜悦,想必对身体有益。 前世历史上,王遵之由于抱病出战,战后吐血,不过一年多,就死去,让自己匆忙上位,现在如果保养的好,想必可以延长一些寿命。 “希望他能长寿一些吧!”王守田默默的想着,对于王守田来说,根基实际在太浅了,只有获得时间才能弥补这点。 只要再给他二三年时间,积蓄实力,提拔私人,招揽英雄,就可羽翼丰满,到时候再坐上这个位置,就稳固多了。 至于提拔和招揽,虽然前世只当了三年就被囚禁,但是还是知道一些脱颖而出的人才,这些人才,有许多还在草莽中,大可图谋之。 还是这句话,时间! 不仅仅是坐稳节度使,更在于迅速统一蜀地,然后争夺荆州,这样才能在胡人大举入侵前,掌握可以反扑的实力! 如此汹涌的天下大势,就算有前知和异能,也是荆棘遍地。 第六章 封赏(二) 第六章 封赏(二)() 垂正十一年,九月初。 王守田身着八品官服,巡查着县城。 汲水县的面积不大,城墙虽然已经破旧不堪,但是还能依稀看出轮廓,城墙完整的地方,高大概10米,总体面积不大,估计只有3000亩地左右,至于下面的街道之类,已经完全破落了。 很好,王守田还怕县城过大,难以管理,现在心中大定。 这时,又是施粥的时间,王守田看过这些流民,衣衫褴褛,人虚体弱,面黄肌瘦。 又有大锅端了出来,热气腾腾,在县城上,就有一股米粥的香味飘了过来。 在军法之下,这些流民不敢争抢,拿着碗排队领粥,领到了,就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王守田看着流民,对跟在身后的各人说着:“现在流民终于分出来了。” 这事是王守田亲自干的,流民按照家庭的情况,一户户登记,先把有家和无家的分开。 结果,得了三百八十一户,而没有家的,又有五百余人,再加上原本县里零星一百户,加起来竟然也有五百户。 “我将流民分成二队,一队由何五郎管理,一队由张毅管理,现在现在不宜民居,让他们把房子全部拆了。” “全部拆了?大人,这些房子虽然破旧,但是还可以住人。”何五郎不解的说着。 “大帅委任我为军屯,自然会拨下一些农具和种子,据说还有十头牛,但是这不是一天二天能拨下来的事,这些流民无所事事可不行,吃我的粮,就要为我干活……哪怕是东搬西搬也要干活。” “拆下来的,砖归砖,木归木,有用的分类起来,若是遇到金银,全部上交,若是私下隐没,杀。” “是,大人!”下面自然有人轰然应着。 “还有,这些房子久没有人气,以前又多有尸体在内,多有怨气,还是拆了重建好,若是遇到尸骨,给予收殓。” “专门划分出一块地来,将尸骨收殓掩埋了,贺仲,你就先领这个职事。”王守田对着远远跟着的贺仲说着。 “诺!”贺仲不敢多说,应了。 “大人果是仁心宅厚。”下面的人整齐的说着。 在古代,坟墓是非常重要的事,入土为安的观念,深入人心。 听着这些,王守田笑了,不过,他主要目的,是规划新城,他喜欢居民区,市集,官衙,道路等等,都井井有条,而且,这也有利于整净。 当然,这种规划很简单,就是简单的划出道路,在道路边上建房子,又打上井。 这时,城外浓烟滚滚,却是在放火烧着城外荒野,一些动物和蛇匆忙而逃。 “走,我们出去看看。”这次大胜,俘虏了上百匹马,上交了一半,还有五十骑,王守田已经检查过,幸亏里面有些没有阉割的公马,已经立了主意建个小小的马场。 欧洲农场,多用马耕,一些不能当战马的劣马,可以当耕马嘛,连耕马也不可以当,可以拉车嘛! 至于马匹的巨大食量,现在可以动员流民中的老小割草晒干。 十数骑出了城,就在汲水边上转了一圈。 汲水也算是大河了,县城名字因此而来,现在看上去,只见河边大片荒野,隐隐有着水渠的痕迹,但是都由于年久失修,而荒废了。 “大人,这一片都是肥土,又靠着河,只要挖些渠道,引些水,开垦出来,都是一片良田。”何五郎跟在后面说着,目光中有些羡慕。 王守田心中一动,山民住在山里,并非是喜欢山里环境,而是官府和牙兵肆虐,若是能提供优良环境,说不定真可补充着县民。 只是这事现在不用急,王守田知道主客之理。 “先种上小麦吧,这疏濬开渠的事情,不是一天能办成,如果到了明年,有时间疏濬开渠,就可种些水稻了。”王守田说着:“不过现在,人口不多,开垦的田地,就多在城墙边上,有事也可避入城中。” “还有,那个山坡上可建一窑,就算烧不出瓷器,烧些土砖和粗陶也是应该。” 王守田一一吩咐着,心下暗叹了一口气。 基业初建,事务繁多,当然不可能都要自己亲为? 可是,现在这里,除了他,只有何五郎和张毅识几个字,贺仲五人倒是学了点,可是他们犯了错,现在不能用他们。 只有自己亲力而为了。 想了想,又对着何五郎说着:“军中粮食现在足够,只是其它都不够,听说你以前跑水路,弄些勾当,有买卖的门路没有?” 何五郎一听,就笑的说着:“大人,你这就找对了,我们山里跑水路,黑白二路的人手都有,想买什么,都有门道。” “那行,我给你一千两银子,你给我买几样东西!” “首先,就是耕牛,其次就是犁,再有,那些箩筐、锄头、斧头、铲子之类的工具,都要买上,作个清单给我!” 这次大胜,粮食先不说,金银折价就有三千两,一下子用掉一千两,并不觉得心疼,至于武器,说实际,别说二营二百人了,就是五百人,也可武装,这方面先不用发愁。 何五郎听了,说着:“诺,大人放心,三天,三天内,我就给大人把这批货运过来,价格也便宜!” 一周后,一行人出现在县城。 “下官韩荣,见过大人。” 这人年在三十岁,身材高瘦,穿着正九品的官服,后面跟着,是一些车,车上有着一些农具和种子,还有后来跟的,是牛。 王守田看了上去,发觉牛的数目是没有错,可是个个看起来都不是壮牛,很是瘦弱的样子。 王守田眉间一皱,又展开,微笑的说着:“韩大人远到而来,辛苦了,这些都派人交割,韩大人请先下去休息。” 两人进了去,却见县城里一片忙碌,大批的砖块和木材堆积着,而来来往往,都挑着簸箕和箩筐,还有不少牛车拖着重物。 韩荣只是一看,就见得十几头牛,顿时一惊:“这是?” “这里缺少耕牛,故本官派人四处购买,终购得耕牛三十一头!”王守田平淡的说着。 这话一出口,韩荣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耕牛现在价格二十两一头,三十头就是六百两银子! “那他们是?” “这些流民受我粮食,当然要为我干活,城里荒废已久,多是鬼宅,当拆了重建,有用砖木可留用,无用尽搬出去,或者为地基。” “县城面积不过三十顷,三千人动手,倒也很快,现在已经规划出道路,又规划出宅地,每五户为一伍,十户为一火,一火为一区,打一口井,这些是请来的匠工,专门打井和建房。” “而十火又为一坊。”王守田笑的说着:“本官清点,有五百户,先建有五坊,看这情况,本月就可建完!” “还幸亏韩大人运来不少农具和耕牛,城外三千亩已经开垦,种上了小麦,正缺着农具和耕牛,哈哈!” 韩荣倒吸一口凉气,才十天时间,就已经井井有条,看来这人不可小看啊! 韩荣看了王守田一眼,说着:“大人果然胸有成竹……只是这样重建,耗费不小吧?” 对于他的试探,王守田笑眯眯,故作不知,说着:“流民贫苦,只要有饭吃就行,县里虽然破落,但是拆尽全城,所得材料,建这五坊还是不难,唯一所耗,只是粮食。而本官上次大胜,斩了陈翔,其它都缺,就是不缺军粮,蒙大帅恩准,这些粮食都由本官所支配。” “除此之外,还得了些金银,本官抛售之,尽买农具和耕牛,是以有牛三十一。” 韩荣心中一沉,想了想,又说着:“大人果是文武全才,难怪大帅连拔三级,不过此地处于前线,如此大动土木……” “无妨,对面就是川中都,川中都原本就编制不满,只余八百,经过大败,余者有三四百就不错了,陈翔已死,重建川中都也需要时日,今年之内,断无袭击之理。”说到这里,王守田冷笑一声:“就算有袭击,我依城墙集众而抗,也无惧于此。” 韩荣再也无话可说,不由干笑一声。 到了临时宅地,二人拱手而别。 才到了里面,一个随从就低声说着:“大人,你看这如何是好?公子的吩咐是……” “还能怎么样?大帅亲命,我也只能在货色上作点手脚,本想钳制一下,不想此人早已经胸有成竹,处理的井井有条,看样子,是钳制不得了。”韩荣横了他一眼,说着:“现在只能如实的回报公子了。” “大人说的是!”这个随从被他一横,只得退后一步,说着。 大帅王遵之失子,这对他个人,当然是大祸事,但是对于同族,特别是同族侄子辈来说,就是一个天上掉下的机会。 王家侄子辈中,自然有呼声很高者,经过一番考虑,王遵之点了王玄之、王忠义,王守田三人参军,初步表明了态度。 三人中,王玄之是嫡脉,与王遵之亲属关系也很近,呼声最高,却不想经此一战,本来默默无闻的王守田脱颖而出。 “哼,谁叫人家王守田反败为胜,还斩了敌将呢?这提拔起来,谁也无话可说,看来这王家内部斗争,还没有到定局的时候,我等外臣还是不要参与太深。”韩荣亲自前来,见了局面,心中思量着。 第七章 鞭打(一) 第七章 鞭打(一)() 十月初,整个县城已经清理出来,空的就空着,五坊却已经基本建成,五百户都可入住在其中。 外面,有着耕牛帮忙,在十月初时,外面三千亩小麦田已经开垦完毕,虽然第一年产出不会很高,但是只要有产出就行。 “大人有令,每户分田十亩,第一年免征税粮,第二年征粮一半,若有能当兵者,每丁加分田十亩,征四成,免徭役!”街道上,有着士兵敲着锣高喊着,宣读着王守田的命令。 有着以工代酬,给予发放军粮,这五百户气色好了许多,听到这话,使大群的人议论纷纷。 徭役始于先秦,负担十分繁重,按照本朝开国时的法度,百姓每年还须在本县服一个月的无偿劳役,从事地方的土木工程、造桥修路、治理河渠、转输漕谷等劳动,可随着历年发展,现在徭役越来越重,甚至猛于重税,使百姓不堪承担。 因此此令一出,虽然有着疑虑,大部分人还是议论纷纷。 “大事已经定了,下面就是不断添砖加瓦了,按照朝廷法度,六千户之上为上县,三千户之上为中县,不及三千户者为下县,未满千户者,不称县,嘿,我是八品官职,若想集气冲破命格,至少要弄上千户。”王守田凝神想着。 此时,经过了一段时间,百姓已经部分安心,王守田顶上云气中,丝丝白气弥漫,已经增加了不少。 这云气隐隐形成着一印,其印外围轮廓是金色,内部却丝丝弥漫着白气,已经有一半弥漫充实,但是若是仔细看,还能看见丝丝灰气混淆在其中,这是民心还没有彻底安服的迹象。 加气主要有二种,一种就是上官赐予,一种就是掌握实力,对王守田来说,他更愿意扎实自己根基。 但是,在明年五月收割,直接给予百姓好处之前,想吸引流民只是妄想,那按照现在的章程,就是寻找文吏,以及练兵了。 寻找文吏,从内政上解脱出来是小事,关键是建立政权班子,话说,县虽小,五脏具全,县级班子和中央,实际上并无本质不同。 凡事立道为先,这制度和班子,就是政治的道! 不未雨绸缪的话,以后就算当上节度使,也是处处受制于原本体制。 再说,已经数月没有回去,也应该去看看娘了,一念到此,王守田吐出一口气。 三日后,在将近福田县附近的一条路上,有着一些路人在赶路。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从远处而来。 能骑马的,不是信使就是官人,路边的人纷纷避让到一边,看了过去,只见这队骑兵,奔驰上前,个个带着锦服,特别是为首的一个年轻人,身着官服,更是英姿焕发,让所有路人连忙低头不语。 “贺大哥,我们骑着马回去,真威风。”苏虎笑嘻嘻的打量着身旁的贺仲。 这几个人,正是归家的小队,连带二个牙兵,都骑着马,除了王守田外,都穿着锦衣,王守田穿着崭新的八品官服。 王守田年逢少年,这一身官服穿着,看起来的确是十分英武。 此时的王守田,已经不再是曾经的布衣,所谓富贵不还乡,如衣锦夜行,这还乡团,当然要穿着富贵,给母亲一个惊喜。 因此,这时,穿着官服回去。 跟他回去的七人,大部分心情甚好,个个穿着锦衣,口袋里还有着银子,一个个都对归家十分期待。 唯有贺仲沉默不语,对着同伴的笑容只能无语叹息。 从上次事件后,小官人就明显冷淡了许多,自己虽然提拔到火长,但是以前的情分就没有了,以后就是公事公办了——当赏者赏,当罚者罚。 而当上位者失去情意,自然就祸福一念之间。 不过,这话无法宣之于口。 再走了一段,天上乌云急聚。 “雨来了,快,大家找个棚子,别被淋湿了。”王守田反应很快,立刻喊着,在马上向四周瞭望,说着:“咱们快走,前面就有一个棚子。” 说话间,黑沉沉的乌云已推拥过来,不一会便遮了半天,接着,雨点就落了下来。 一行人这时已经到了一个凉棚下面,顿时牵着马匹,进了去。 雨落了下来,看了看雨天,为了不至于弄脏了官服,王守田从马匹的油布中,找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穿上,官服就放到了油布里。 “对,不能弄脏了。”余下数人立刻醒悟过来,个个换上了便服。 雨从空中洒下,官道上这时,连一个人影也没有,雨越下越大,白蒙蒙的雨雾,宛如白纱。 这时一阵风刮过来,雨点斜打积水上,激起朵朵水花。 被风一吹,竟然有几分凉意了,望着这雨景,不知道为何,身体内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由此诞生,酸涩中带着喜悦和期待。 “这样多年了……”虽然这一世离家时间并不久,只有三个月,但若是算上前一世,已经过去十多年。 而且在前世时,由于被王守田兵败被囚禁,母亲也因此寡寡无欢,在七年后去世,并没有尽到孝道。 此时,一想到归家,心中那种感觉,就油然而生,甚至连平静的浩然正气,也波动了一下。 一时间心情恍惚,分不清身在何处。 不知不觉,雨停了。 “小官人,雨停了!”侍从苏虎唤了他一声。 王守田这才从回忆中清醒过来,翻身上马,跟了上去。 福田县,是郡内的一个不大不小的县城,总共有十一个乡,王守田所在的乡,是离县城最远的一个。 距离村口大概半里地左右,有条小河,名叫福田河。 这条河的河水清澈,是附近人家挑水、洗衣的所在。 福田河相隔一边,有一片树林,直延伸到后山那边树林外围,偶尔会有小型动物出现,因此,镇上一些无事的人,偶尔会到小树林中捕些小兽打打牙祭。 不过,传说树林深处有野兽或是野人出没,一般人都不敢深入。 外围却很安全,没听说过有人被野兽伤过,一般人采野菜或是打猎,都在外围转悠。 此时,就是在这片树林前面,正聚集了几个人。 看起装扮,应该是附近家境好一些的少年在游玩。 其中,最为显眼的就是被围在中心的少年,约莫十六七岁的年纪。 他穿的虽然不是很豪华,选的颜色却很显眼,长着一张白皙的脸,若是忽略掉那略黑的眼圈和有些无神的眸子,倒也算是个俊秀男人。 此时,他们刚刚打到一只小兽,正商量是继续深入树林,还是回家去。 “少爷,我看还是别进去了,要是深处里遇到野兽,出了什么差错,我们两个也不好和老爷交代!”一个跟班,有些担忧的朝着那个少年说着。 这个地方,已经远离外围地带了,再深入进去,就更不安全了。 跟着这些少年出去,是二个跟班,就算平时习得武艺,突然之间奔出了虎豹之类野兽,他们也抵挡不住! “哼,你们要是怕的话,就滚开!真是两个废物,胆子这么小,我爹养你们有什么用?!”少年冷哼的说着,就向里面奔驰而去。 “少爷,少爷!我们也是为了您的安全着想啊!”见得少年远去,说话的跟班无奈的摇了摇头,也追了上去。 才走不久,森林中便就窸窸窣窣的传来了一阵声响。 “小心!有动静!”之前说话的跟班,反应很机警,一听有动静,便当即警惕的握紧了腰刀。 少年虽然之前一直喊着要进来,但见到这阵势,也有些怕了。 他紧张的朝着那个跟班说着:“你们两个过去看看!” 这个跟班一愣,心中暗暗叫苦,转念之间,对着还有一个跟班沉声说着:“喂!你过去看看是什么情况吧!” 这人地位似乎比较低,听他这样说了,便握紧着手中的腰刀,向前走去。 “你呢?你怎么不过去?”少年一瞪留下来的那个人,很是不满的说着。 “我去了,少爷身边就没有人了,怎么保护您呀?”这个跟班低头笑的说着,如果是成熟一点的人的话,就觉得不错,可是少年脾气,却发作了,他怒吼的说着:“少爷我说一就是一,我才不需要你保护!你快点过去看看就是了!” “那好吧!”这个跟班无奈的苦着一张脸,只得跟着之前那人走了过去。 才走数步,前方茂盛的草丛之中,突然就响起了一道怪声,随后,一道巨大的身影便从草下冒了出来。 三人大惊,根本就连仔细看都不敢去看,各自惊叫一声,就连滚带爬的跑出了树林,拼命跑着。 这三人,直到一气跑出去,都没弄清那个扑出来的到底是什么,幸好那怪物没追出来,而他们也不敢回去再看。 少年逃跑出来之后,发现自己猎杀的那只小兽也被下人给弄丢了,顿时在又恐又怒又羞的情况下,呵斥起来:“你们这二个废物,竟然一转眼就逃了,我爹养着你们干什么啊?” 他当然不会考虑,是自己第一个反身就逃。 “少爷,少爷,您消消气,别为小人,气坏了您的身子……”两个跟班见把少爷惹怒了,连忙赔罪。 见光劝不成,身份高点的跟班,忽然目光瞥到小河,顿时计上心来:“少爷,您看,那边洗衣服的丫头……” 第七章 鞭打(二) 第七章 鞭打(二)() 一块一块的青青石板,湿漉漉镶嵌在河边,上面有着三三两两的女人,正聚在一起洗衣服。 跟班用手指指着给少爷看的,就是其中一个少女。 这少女,未必算得上非常漂亮,却也算是秀丽,脸上还微微有些婴儿肥,有着乌黑的辫子,垂到了腰部,显示出少女曲线玲珑的身材。 少爷开始时,还有些发怒,今天自己不仅受了惊吓,更是丢了猎物。 一看过去,见得这个少女正弯腰洗衣,那少女柔软的腰身,顿时使他心中一动,一挥手,带着两个跟班向河边走去。 大跟班讨好着笑着:“少爷,用不用我先去……” “你靠一边去,我可告诉你,吓到了我的美人,我跟你没玩!”少爷眼睛一翻,警告说着。 “是,是!”大跟班连忙点头说着。 这个少爷就带着两人,缓缓向那个少女身后走去。 已经有人发现了他们的踪迹,看清是谁后,一些大姑娘小媳妇都脸色微变。 等看清楚目标后,有心想提醒这个少女,又怕给自己惹祸上身,一时之间,周围顿时安静了下来。 这个少爷得意洋洋的瞥过她们,在给了她们警告的眼神之后,这些女人就立刻装聋作哑起来,如果不是怕突然离开引起这个魔王的注意,她们肯定会马上就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这个姑娘因为洗衣服洗的正认真,并没有发现这一切。 那少爷笑嘻嘻的走到她身后,先是凑近她后面脖子,深深的闻了一下,露出了一脸陶醉的表情。 然后他就朝着那少女笑的说着:“哟,这位姑娘,在这里洗衣服?” 少女本不是这个地方的人,前段时间才跟着父母投靠亲戚到此地,她并不认识这个男子是谁。 听到有人略带油滑的和自己说话,她有些不悦的抬起了头,才发现眼前出现了三位陌生人,而在站在最面前的少年正朝自己身上不住的打量着,离自己的距离更是近的让她害怕。 少女脸色微变,光是看他们盯着自己的目光,就知道他们不是善意,她忙端起旁边的木盆,转身想走。 “哎,别走啊,我又不会吃了你。”见少女要走,那少爷忙拦在她的面前,笑嘻嘻的说着。 少女不想惹事生非,忍住心中的羞愤:“我不认识你!” 说着,又要绕过去离开。 “慢着,别急!”少爷急忙拦住了欲要离开的女孩,笑嘻嘻的说着:“我看你挺面生的嘛,是刚来这里的人吧?也不知道是谁家的亲戚,居然有这么水灵的闺女,啧啧!话说,你我本不相识,可竟然能在这里相遇了,算不算是上天注定的缘分?既然我们那么有缘,那么,不亲近一番,是不是辜负了老天的一番美意?嘿嘿,眼看天色也有些不早了,不如就让本少爷请你吃顿饭如何?” 说着,给了旁边那两个跟班使了个眼色。 两个跟班见了,笑嘻嘻的凑了过来:“姑娘,我家少爷丛林那里做了烤肉,味道很是不错,和我家少爷去吧!” 见那少女脸色大变,连连后退,其中一人冷笑的说着:“丫头,我家少爷肯请你吃饭,是看的起你,别不识抬举,老实陪着少爷,少爷说不定收你为妾,不然的话,我家老爷不会让你家好过!” 说着,拖起少女就朝森林那边做去,直到这个时候,这个姑娘才知道,自己今天遇到的这人,有多大胆和无耻,慌忙向周围围观的人求救:“救命啊,救命啊!” 只可惜,少年在此地横行惯了,见到这一幕,根本就无人敢吭声,其中几个胆小或者不忍看的女人,更是匆忙抱着衣服,连忙远去。 就在这时,官道上,有几人骑着马而来。 王守田正在前面,看见家里就要到了,正寻思着,见此情况,一怔。 虽然知道这个时代,朝廷秩序几近崩溃,这类事情很常见,但是也不由一怒,不过下一眼,就看见了少女挣扎带着泪水的脸。 只觉得头脑“轰”的一声,多少年,就是这张脸,无怨无悔的陪伴在他身边? 看清楚的瞬间,一股暴怒就从身体内涌现,他只觉得身体都在哆嗦,脸色顿时冰寒,冷冷喝着:“大胆!还不快放开她!” 这一声,声音很大,几乎河边的所有人都清晰的听到了。 不仅仅是河边的女人呆住了,就连少爷和他的两个跟班,都是完全的没反应过来而呆愣住了。 “这是谁啊?居然敢和张家少爷这么说话。” “好像是王家的小少爷,这下热闹了。” “呵呵,这两个家伙都不是好东西,让他们狗咬狗吧!” 整个场面,悉悉索索的响起了细细的议论之声,这些大胆剽泼的女人,对王守田印象也同样不好,见到这两个有点背景的少爷凑到一起,都存了看热闹的心理,私下议论着。 张家少爷怔了一会,才反应过来,狠狠的盯着马上的王守田,冷冷的对王守田说着:“王守田,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以前王家是大帅同族,有些田亩,但也仅仅如此,和牙将出身,又解甲归田而当上里长的张家,只能说还逊色一些——虽然张家也不会故意惹上大帅同族。 王守田脸色阴沉,眸子甚至渗出一丝杀意,说着:“我再说一遍!放开她!” “你说放就放吗?”张家少爷不由冷笑了一声,走出几步,他的父亲是校尉出身,归田后,也养着一群士兵。 前几年,甚至建成了张家坞堡,这坞堡四周常环以深沟高墻,内部房屋毗联,四隅与中央另建塔台高楼,有上百家丁保护的话,可以横霸一方,就算是官兵,等闲上千人,一时也拿不下,更助长了气焰,乡里说一不二。 这人早就见王守田和他并列为乡中公子不爽了,只是以前王守田深居简出,一时找不到机会,现在见几人骑着马回来,就更是心火上冒。 身后两位跟班抓紧了那个少女,少爷直接走到少女面前,当着王守田的面,挑起了她的下巴,深深的靠近她,闻了一闻,说着:“王守田,你和她是什么关系?我可告诉你,她是我的相好,我已经派人,通知她的父母,让她进我的门当小妾——你最好少多管闲事!” 少女脸上犹带着泪,见自己下巴被挑,又被对方轻薄,先是一惊,随即朝着那张家少爷啐了一口,厌恶的说着:“滚开!我不认识你这种无耻之徒!” “啪!”一个耳光,扇了少女一歪,张家少爷擦了擦自己手,冷笑:“贱人!不识抬举!看我一会回去怎么收拾你!” 见此场景,王守田大怒,策前几步,直接到了那少爷近前。 “哎呀,你想干什么?”这张家少爷不但不怕,反而讥笑着。 王守田冷笑一声,就直接扬起手中的马鞭,狠狠的抽了上去,只听“噗”的一声,一道血痕就从脸上横过,又在脖子上拉出血口来。 张家少爷一时间竟然被打懵了,讥讽的笑意凝固在脸上,血痕上渗出了鲜血,呆呆的,也不知道叫疼。 王守田心中怒火不但没有熄灭,见此情况,更是没头没脑的抽了上去。 惨叫声顿时连连,只几下,张家少爷的头上、脸上就满是血痕了:“哎哟!王守田!你居然敢打我!你居然敢打我!你会后悔的!” “你居然敢打我家少爷!”这个变故不仅惊呆了周围的人,连两个跟班也傻住了,随后,他们就清醒过来。 眼见自家少爷被打成这惨相,只怕回去了自己也要被责罚,顿时二人松开抓着的少女,就要扑上来。 “谁敢动,给我杀了。”王守田见此情况,冷笑的发出了命令。 二个牙兵立刻应着:“诺!” 几乎同时,贺仲也大声的喊着:“诺!” 这声音甚至大过了二个牙兵的综合,他“铿”的一声,抽出了长刀来。 后面的苏虎却犹豫着,张家在乡里可是真正管事的土豪,得罪了张家,以后日子就不好混了。 就这一犹豫,就看在了王守田心中,顿时有了看法,不过这时也不会说什么,王守田继续狠命的抽下去,鞭子飞舞之处,鲜血飞溅。 张家少爷被抽打在地,一开始还狠狠的叫着:“你不过就是个没落王家的儿子!你那死鬼爹早就不在了!我爹不会放过你的!我爹不会放过你的!哎哟!” 到后来,他已经被打的只有喊疼的份了,满地翻滚,哪还有话可说? 就在这时,二个跟班却没有动,眼前三把长刀抽出,寒光逼人,但是更让二人凛然的是,那三人身上,特别是后面二人身上熟悉的杀气。 经过战场的二个跟班,可是真正知道,如果自己动手,就立刻会杀人。 猛的一记下去,鞭子竟然断了,王守田这才松开了手。 “你先回去,这事我会解决!”见少女被松开后,一时没有跑开,还站在远处,怔怔的看着自己,王守田难得的对她温言说着。 少女这才醒过神来,她直接跪倒,给王守田磕了三个头,再不迟疑,抱着木盆快步跑掉了。 见到这样的结果,周围围观看热闹的人一哄而散,张家少爷被打成这样,再不跑,被张家少爷看见了,就没有好果子了。 王守田经过三人时,冷冷的哼了一声,翻身上马,向村里行去,至于身后射过来的愤恨目光,他只当没看见。 “小官人,你……你刚才……”跟上来的人,都不知道说些什么,过了一会,苏虎才小心翼翼的问:“你认识那个姑娘?” 王守田没有开口,他的面前浮现出了一个女人的脸,从少女到年轻,从年轻到渐渐长上皱纹和白发。 是,王守田认识那个被调戏的姑娘,不仅认识,而且印象非常深刻。 十三年的囚禁生涯,只有这个女孩不离不弃,一直默默的跟着他,甚至在死前,这女孩横剑自刎。 如果说前世的王守田,不负汉统,她就是不负于他! 王守田胸中滚荡着,甚至有一种要哭出来才痛快的感觉。 卿不负我,我不负卿,前世我无法弥补你,这辈子我要弥补你,哪怕这辈子的你,根本不知道。 第八章 见亲(一) 第八章 见亲(一)() 几个乡里少年,很快就回了家,跟着王守田出去一趟,非但没有死人,还带了银子回家,顿时,这几家都欢喜的很,对这一切,王守田含着笑,不置一词。 “贺仲,你先回家去吧!”王守田说着。 “是,小官人!”贺仲看了看欢喜而什么也不知道的同伴,只得苦笑一声,应着。 行礼之后,王守田和二个牙兵,策马前去,他终于踏上了归家的路。 王家是一个独门小宅,门中种了两棵大桑树,树冠参天,枝繁叶茂,遥遥望去,宛然车盖一样。 王守田突然之间想起了路过一个相士,看见此树,曾经说过:“此树如华盖,必出乘车之贵人。” 按照朝代的规矩,需公侯,或者三品以上,才能出入有车,车有华盖。 可惜的是,前世只当到四品节度使,却也没有真正达成。 看到了这二颗大桑树,王守田微微一怔,露出了缅怀之色,许多幼时的记忆,不断涌现出来,心里竟然有了一种近乡而怯的感觉。 这个家里,只剩下母亲和几个奴仆,父亲早已经逝去了,一个家庭没有男人,自然会无可挽回的衰落,若不是有着节度使暗中照料,也许现在更差了。 不过,原本节度使有着合法的儿子,再加上节度使不愿意声张此事,因此其暗中照料也是有限,和张家的矛盾,深层次来说,更在于新兴土豪家族,对拥有二百亩田的王家的窥探吧! 熟悉的大门,上面随着岁月的流逝,油漆已经斑斓,手伸到了门上,落在了铜环上,就停在这里。 这个院子,虽然不大,却承载了他所有的童年,让人留恋不已,家的味道,渗透而出,一阵恍惚,王守田甚至有些无颜见自己的母亲,前世,只有当节度使三年,使母亲享点福,后来就更是日夜为他担心,几年后去世了。 还记得当时,母亲每日的愁容,经常长吁短叹,但是到了他面前,却故作笑容。 这和刚才的丫头一样,都是生命中对他至真至诚的人,从来只有付出,没有索取。 前世,自己让她最后带着忧愁痛苦而去,这辈子,还会这样吗? 沉思中,整个门前,一片安静,只有后面二个牙兵,警惕的看向四周,皮甲与腰刀撞击的清脆响声。 正当他站在门口,门突然从里面猛地被打开了,一个中年妇人手提着一桶泔水,正从里面走出来。 见到站在外面的王守田,先是愣了下,随即就一脸惊喜的说着:“小官人,您可回来了!” 不等王守田有任何反应,就放下泔水桶,转身跑进了大宅,显然是给里面的人通风报信去了。 看着这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身影,王守田轻轻的叹了口气,迈过门槛,朝里面走了进去。 “是田儿回来了?”一个温和期待的声音,从里面很快传了出来。 跨进院子中,这个身体内,一股莫名的情绪,就涌上心头,前行了几步,王守田突然之间停了下来,因为眼前已经出现了一个中年妇人。 前面的中年妇人,看着前面的儿子,几个月过去了,他的变化很大,一股沉稳和凛然出现在他的身上,再看后面二个恭谨的牙兵,真像当年他的父亲! “田儿啊!”王氏嘴唇哆嗦,泪眼模糊,低喊着。 “娘!”这股强烈的情绪,冲破了枷锁,王守田猛的上前,跪在地上,膝行数步,直到了王氏的身前,哽咽说着:“娘!我回来了。” 这一刻,王守田的破碎灵魂,似乎回到了家一样,眼泪不由潸然而下。 王氏蹲下来,按着王守田的肩头,开始抽泣起来,说着:“你可回来了,田儿,你可知道,我作了好多恶梦,梦见你被砍头了……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可让娘怎么活下去啊?” 王守田听了,不由一惊,无语的看着王氏。 片刻后,他说着:“娘,孩儿知罪了,孩儿绝不会有这天!” 王氏哭了一会,又脸上露出笑容:“我知道,梦都是反的。” 随后,母子二人到了内宅,下人退去,房间里只有他们母子二人谈心。 多日来的担心、期待,以及见面后的喜悦、如释重负,这些感情都混合到了一起,让王氏过了好一会才平静下来。 “儿啊,这次回来,还会走吗?”感慨过后,王氏终于想到了这个重要的事情。 “娘,儿子这次,只能在家小住几日。”王守田说着。 “这又是为何?难道战争还没有结束吗?”王氏急忙追问的说着,让王守田一怔,难道镇里没有通知吗? “娘,儿子还没有跟您细讲儿子的事情呢!”见母亲着急了,王守田连忙将自己打了胜仗,并且得了官职的事情说了:“我现在已经是正八品武官了。” “……你是说,你见到了节度使大人?”王氏听着这个,却不是太奇怪,望着自己的儿子,问着。 “恩,大帅对儿子很是器重,娘,您就不要为儿子担心了,儿子现在是八品官职的人,会小心行事!”王守田见母亲一脸若有所思,知道她想起了当年,故意说着。 “你呀,有这份心意,母亲就知足了。”王氏笑着摇摇头,戳了一下儿子的额头,又低语说着:“他器重你,是应该的,这样多年了……” “娘,你说什么呢?” “哦,没什么……让娘好好看看你。” 王守田笑了,不知道为什么,只有在母亲的面前,油然而生着一种安全感。 见母亲笑了,王守田说着:“娘,想不想看看儿子的官服?儿子穿给您看?” “好,不过先吃过饭再说,不急在一时。”王氏慈爱的望着自己的儿子,说着。 “就依母亲。”王守田笑的说着。 “荷桂。”见他同意,王氏朝着外面唤了一声。 刚才那个开门的妇人从外面走进来:“夫人,您有什么吩咐?” “让老徐给少爷炒几个菜,再来一壶酒。”王氏吩咐的说着。 “是咧,请夫人和少爷稍等,我这就去和老徐说。”荷桂笑了,说着。 王府现在只有二家,一姓王,一姓徐。 徐老爷子,就是老管家,现在出去到县城买货了,也许要到明天回来。 她是老徐的媳妇,夫妻二人一个在王府照顾王氏,一个负责家里的粗活和厨房,这三个人,是如今留在王府唯一的下人。 自从老爷去世后,家里的下人就走了一批,王氏又放出去几个,就只剩下这三个忠诚老实的世仆了。 看着荷桂离开,王守田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了一个可爱少女的身影。 赵婉,一个小家碧玉一样少女,就是刚才的遇到的少女,不久投奔在这村的亲戚,在前世,她被卖给了他当贴身丫鬟,以后就一辈子着跟着他,在他富贵时,她默默伺候,在他落魄时,她默默跟随,在他殉国时,她举剑相随。 可惜在前世,不要说妻了,就是一个妾的名分也没有,想到赵婉十数年的跟随,王守田的心里越发的难受起来。 原本以为不会这么早相见,谁知道竟会在归家途中,遇到了里长儿子对她的调戏,前一世的愧疚和怀念,顿时一下子从心底冒了出来,真是鞭鞭入血,下了重手。 不过,既然这样,想必张家,也不会善罢甘休吧? 其实,就算张家不来找他,又会轻易放过? 王守田若有所思,眼神幽黑深邃。 和王守田预料一样,在王守田离开之后,三个人互相搀扶着,歪歪扭扭的走回了家。 在心里,张家少爷,早就已经恨死了王守田。 里长的张家坞堡,深沟高墻,内部环境却很不错,祖上三四代都是做小吏,这辈子又参与牙兵,立了功,授了职,解甲归田后,家业越来越发达。 这时,正好接近黄昏,夕阳将将落下,远方的空中,一片片的霞云,看起来十分的美丽。在这小院的石头桌上,摆放着几样小菜,一小壶酒,一个中年人正一口酒一口菜,吃的正高兴。 就在这时候,满是气愤和慌张的管家,从外面跑了进来,一看见这中年人,便喊着:“老爷,老爷!不好了!不好了!” “没看见我在喝酒吗?有什么事?”中年人抬起头,看了管家一眼,说着。 他自然就是本地里长张庆,他的儿子,就是被王守田打伤的张青云。 “老爷,老爷!不是小的打扰您喝酒啊!是少爷让人给打了!”管家哭丧着脸说着,他可知道老爷对儿子的态度——心头肉啊! “什么?少爷让人给打了?”张庆大怒,顿时把酒杯摔了,猛地站了起来:“他现在人呢?” “就在前面,夫人已经让人去外乡请郎中去了。”管家说着。 本乡有个苏郎中,不过他和自家老爷之间有些私人恩怨,医生可关系人命的事,自然不会请他来给少爷看伤了。 “哼,这小子总是那么不争气,读书不成,练武不成,如今连打架也不成了,可真给我丢人!”张庆心中心疼,不由轻哼了一声。 第八章 见亲(二) 第八章 见亲(二)() 说着的时候,满是气愤的张夫人已经走到了这个院子,一见自家男人还站在那里,并且,对自己宝贝儿子很是不满,这个身材丰满的妇人顿时不依了,尖着声音说着:“老东西!说什么呢!儿子让人打了,你居然还骂他!有你这样做爹的!” 里长张庆在乡里是说一不二,牙兵出身,对待外人,也是颇有些杀戮决断的手段,可对着自己老婆,却老实了。 当年张庆为一牙兵时,正是本镇最动荡的岁月,朝夕不保,今天活着,明天就可能埋骨沙场,也只有这个女子,一咬牙,就嫁给了他。 别的不说,就单是这份恩义,就使这个手上染满了血的前牙兵营正,有些“惧内”! “嘿嘿,夫人,你这说的什么话?我能不心疼儿子吗?我这不是一着急,口不择言了嘛。”张庆连忙笑的说着。 “儿子已经醒了,疼的直哭,你这当爹的如果还是人,一定要给他报仇啊!”见自家男人服了软,张夫人也没有再追究刚才的事情。 只是一提到打伤自己儿子的凶手,她的脸上就露出了恨不得咬死对方的神情。 为母则强,这当娘的,最见不得自己孩子被人欺负,特别是她这样性格刚烈的女子——若不刚烈,当年怎肯一咬牙嫁了此人? “知道是谁打的吗?”说到正事,张庆就脸色严肃了下来,现在张家在乡里隐隐成一霸,等闲人家岂会这样? “是王家那个小崽子!那个小崽子命大,居然从战场上活着回来了!就是他在村口打的云儿,你是没看见,简直就是往死里打啊!想我家对他家向来不薄,他居然如此对咱们的云儿,这就是在打你的脸,不给你这个里长面子!不收拾了那崽子,以后你还怎么在乡里做事?”王夫人哭喊着,泼辣的脾气一显无遗。 听到夫人的话,张庆的脸变了变,心念几变,最后沉着脸说着:“我先去看看云儿。” 半小时后,前厅里,张庆阴冷着脸,坐在那里。 刚才他已经看过儿子的伤,皆是鞭伤,鞭鞭用足了力气,看来,对方真是下了狠手了。 可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儿子会被对方这样殴打? 王家是大帅同族是不错,据说入了军就当队正是没有错,但是又何必这样针对着自己?张家不管怎么样,现在也是一方豪强,就算县令也会客气几分。 莫非王家小子,当了队正,就得意万分?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了两个恭敬的声音:“老爷,张忠,张勇求见。” “恩,进来吧。”张庆沉声说着,冷冷的看向门口处。 两个人的脸色都不是太好看,偏偏老爷传唤,又不敢不来,一进大厅,他们的心里也忍不住战栗起来。 张庆阴沉着脸盯着,眼光凛冽,冷冷的说着:“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云儿会和王家那小子起了冲突,而且你们还没有上前保护?”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跪在地上,张忠比张勇早两年入府,熟悉着张庆的性格,知道这时隐瞒不得,连忙说着:“老爷,事情很不对!” “哦,怎么不对法?”张庆冷冷一笑,说着:“若有虚言,被我查出来,你们知道会有什么下场!” 张忠硬着头皮,知道老爷因为自己二人保护不得力,而生怒,这时,只得一一叙述,虽然极力把责任往王守田身上推,但张庆是什么人,听完,大概情形已经了解到了。 “老爷,其它人都罢了,但是那二个跟随的人,绝对是大帅的牙兵,贴身保护。”张忠低着头说着:“当时小人若是动手,只怕立刻会分个生死,小人死不足惜,若是坏了老爷的事,就是万死不赎了。” “混账!”听完了这些,将手边的茶杯,朝地上一掷,张庆阴冷着一张脸,骂着,这时底下两人不知道老爷骂的到底是谁,见他一脸怒容,都吓的不敢吭声了。 “你们这两个奴才,快去城里,去弄清楚,这王家小子到底是怎么回事,而大帅又是什么意思!”张庆转了几圈,冷冷的说着:“特别是最近这战,很是含糊,到底是胜了,还是败了,给我查清楚。” 当过副营正,立过战功,解甲归田时赏陪戎校尉,他对军队很了解,无论胜了败了,总会通知,但是这种沉默,就是有问题。 “是,老爷!”出了前厅,风一吹,张庆的脑袋开始疼起来。 虽然预计已定,但是想起自己儿子被打的惨相,一股子火气就集了上来。 “哼,若是你有点依靠,那以后再算,若是狐假虎威,王家的宅地,我很早就想着弄到手了!”环顾四周,张庆握紧了拳。 王守田和母亲正用完餐。 “娘,我穿上官服给您看!”王守田说着。 王氏也想看看儿子穿着官服的样子,点头说着:“好!” 王守田在半路上遇雨,将官衣放到了油布包里,这时,提着包裹进了内室,不一会,一个穿着八品官服的青年,就从里面走了出来。 身着官服,自然有一种凛然英气,望着儿子,王氏连说了好几个好,随后,就抹起了眼泪。 “娘,您怎么了?” 王氏抹掉眼泪,欣慰的望着眼前的儿子:“母亲是太高兴了,我的儿终于出息了。” 说着,又认真的盯着王守田,良久,才有些失神的说:“像,真像……”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喧闹声。 “荷桂,去看看外面出什么事了。”王氏微微蹙了下眉,然后吩咐的说着。 “是,夫人。”荷桂在外面应了声,脚步声渐远,显然是出去看了。 王守田突然想起了之前在村口的事,心中一动,对王氏说道:“娘,孩儿也出去看看。” 王氏点头,说着:“遇事,不可莽撞。” 从儿子的脸上,她看到了某种怒容,顿时想到,可能外面的喧闹和儿子有关。 王守田点头,走了出去,路过马棚的时候,他直接抄起了一根马鞭,大步向门口走去。 喧闹声果然是从自家门口传来,王守田出去的时候,已经开始辱骂了。 一个中年人脸上带着怒容,穿着税吏的公服,正在呵斥着荷桂。 王守田一下子阴沉下来,快步走了过去。 见又有人挡住了自己的路,税吏正要开口大骂,一凝神,终于看清眼前这人! 这是八品官人……怎么会? 不容他说话,也根本不想问什么,一打照面,王守田提起鞭子,就朝税吏劈头盖脸的抽了上去。 一直跟在税吏身后,一脸看热闹表情的税丁,一见面前青年的官服,腿立刻就软了,眼看着税吏被抽的满脸是血,他们怔在一旁,硬是不敢上来帮忙,甚至,连吭都不敢吭一声。 “还不快滚!”再抽了几鞭子之后,王守田朝他们低喝的说着。 若是在盛世朝廷,就算王守田是八品官员,公然鞭打税吏,也有着很坏的影响,但是在现在,诸镇林立,牙兵桀骜,朝廷法度败坏,别说鞭打了,就是杀了,也只是小事一件而已! 不管什么人讨好或者试探,不过,打了,王守田也就算了! 税丁这才醒悟过来,搀起税吏连滚带爬的跑了,暗中围观的诸乡人,更是议论纷纷,先前五个小子回来报告,还将信将疑,这时见到了,却深信不疑了。 俗话说,灭门的县令,破家的税吏。 按照朝廷法度,吏员分四等,最低就是“丁”,比如说税丁,关丁之类,这类都属于临时差遣。 更上是司吏、典吏、令吏三等,税吏一般只属于司吏,按照道理来说,权力不大,可是实际上,却是油水最多的一种。 位虽卑,权甚大,只要在赋税上稍微动些手脚,税吏就可使一般百姓破家。 并且多和地方豪强勾结,比如说里长张庆,就和税吏勾结,税吏可假其名目,增人赋税,多些油水,而这样一搞,百姓原本就艰难,顿时不堪负担,纷纷破家,里长就得以廉价收购田地,并且还以宽容的名义借高利贷。 合作上下其手,不消十年,张家已经占地千亩,横霸一乡了。 对乡人来说,县令虽然是父母官,却数年也未必见得一次,里长是乡中长官,虽然暗中吞并,但表面却总要弄个乡中父老的情面,唯有税吏,时时见面,关系着每家每户的兴衰,一言之怒,就可破家,无不畏之如虎。 现在看见着王守田,一言不出,出门就举鞭抽打,血淋淋的满头满脸,而这群横行霸道的税丁,都不敢吭声,这比县太爷陪着上门还厉害,顿时乡人个个战栗,立刻把王家提高了几个档次。 无形中,在乡里,王家立刻从低于张家一头,跳到了起码平等的地位上,如果等一些时日,让乡人明白八品是什么分量,更是会凌驾于上。 别小看这点影响,就单这个简单转变,已经使乡里许多家,在认真考虑着,是不是派自己的子弟,投靠王家,以搏个前途。 “咦?”正拿着血淋淋的鞭子回去的王守田,突然之间觉得一惊,举头冥想,只见顶上官印之中,白气竟然一动,片刻之间,就增了几分。 如此横行霸道,竟然也得气数,一时间,王守田啼笑皆非,也同样若有所思。 王霸之道,隐在其中? 第九章 修气士(一) 第九章 修气士(一)() 十月初八,深秋了,秋高气爽。 次日,王守田出行,乘的是牛车,牛车上没有车厢,但铺着地席,左右稍有隔板。 乘牛车,是因为诸藩镇作战,马都是战略物资,民间就算富贵,多半用牛车代步,而且去见的是田先生,用马车就有夸耀的嫌疑。 当然,后面二个牙兵跟随,却是免不了,牛车也不快,他们能跟上。 关于里长这件事,王守田事后,简单和母亲讲述了始末由来,陆母听过之后,虽然担心日后波折,可想想如今儿子也是八品官了,又得大帅亲眯,对方也不能拿他如何,这才放下心来,只是再三叮嘱,以后行事不可再如此莽撞。 王守田知道母亲是关心自己,自是在嘴上连声的应了,这才出门而去。 这时,秋高气爽,沿着一条河道而行,这河虽然不大,但是却碧水清清,凉风吹来,让人沉醉。 到田先生的私塾,只有三里路,牛车缓缓而行,没多少时间,就到了门口。 这时到门口,就是午后了。 木栅栏里面,却是花园和菜园,这时,竟然有朵朵菊花盛开。 深秋季节,露水成霜,菊花却千姿百态。 王守田一扫过,只见菊花大似彩球,小如盏灯,品种有着“绣球菊”、“线菊”、“金背大红”、“金背蟹爪”、“千头菊”,清香飘悠,宛似图卷。 “哦,先生在啊,见过先生!”王守田拱手行礼,却是一惊。 只见午后微斜的阳光中,一个中年人正在花间剪作。 王守田眯起眼睛盯着,只见这中年人身上一层红金光,布于全身,于顶上,又有一波波白气一样的水光,垂了下来。 修气士? 田先生,单名纪,前世认识数十年,不知此人真面目,难怪此人不肯正式收徒,只称“先生”! 话说,大凡正式师徒,却要磕头奉茶,气数有相通之处,而私塾弟子,这类就相当于记名了,相互之间都没有太大约束,互称学生和先生。 “哦,原来是守田啊,你来了。”田纪起身,回头一看,也不由眼前一亮,只见王守田头戴银冠,身穿麻布大袖衫,穿着高齿屐,举止从容,气度雍容,甚至脸色也不象以前总透着青色,而是隐隐有晶光,当是翩然一公子。 三月不见,气度和眼神变化很大,多了一份沉静和威严,难以形容。 “给先生奉礼。”王守田说着,令手下二个牙兵,将礼物搬了过来——麻布二匹,米十袋,干肉若干。 田纪笑了笑,就收下了,说着:“我们到内说话。” 到了里面,分主宾坐了,一个小童进来奉茶,静等先生喝了一口,王守田就说着:“先生,我这次来,却是求你帮助。” “哦,有何话,就说吧!”田纪放下茶杯,说着,不见三月,这弟子就气度大易,让他有些感慨。 “这次先败后胜,蒙大帅恩典,却是任了正八品果毅校尉,以及从八品典农都尉,下属都由我任免,学生真是惶恐,惟恐误了大事,这次来看望先生,也是因为先生十数年教学,多有门生,希望先生能介绍一二,为我臂助。”王守田说着。 这次前去看望先生,共有两个目的,其一是真心的想去看看,其二,是为了田纪的三个真正徒儿。 这三人,是田纪的弟子,和他这个“学生”不同,人家是货真价实的入室弟子,身份完全不一样。 前世王守田,却无缘招募,后来大师兄和二师兄,都归于李承业,各处要职,一为御史中丞,一为知府,为蜀王治理,立下大功。 不过,想要请这三人出山,没有田先生的帮助,至少现在是肯定不成,原本想求得一二,但是现在,一发觉田纪是修气士,心里已经凉了半截。 果然,任凭王守田磨了半天,都不见田纪松口,不禁有些失望了,只是他性格坚韧,又再求了一次。 “先生,这次,不只是帮我,您帮的还有两千多流民,他们流民已久,若无得力之人安置,如果因为我的无能,再次落到了匪军手里,一定会成为此郡的隐患,这样一来,不仅他们会流离失所,很多人都因此祸端,先生……” 田纪听到这里,一直眯着的眼睛,猛地睁开了,然后,盯着王守田的脸,看了半晌。 就在王守田以为这位田先生要在自己脸上盯出一朵花来的时候,田先生终于开口了:“守田啊,你真如此想?” “是的,先生。”王守田认真的回答的说着。 “好,那我就帮你一次。”田先生终于松口了。 “谢过先生。” “你也先别急着谢我,虞良是虞家之长子,最近就要大婚,想必不可能去你那里,萧少德体弱,弱不胜衣,应该养之,这时也不能去,唯有薛远可之,你是否愿意?”田先生淡淡的说着。 王守田心中一惊。 虞良博涉经史,笃志于学,自昼达夜,略无休倦,日后更是以书文闻名。 而萧少德身体虽弱,却性情刚烈,直言敢谏。 此二人,都是良臣也,但是都不肯介绍于他,可见田纪的心思了。 “薛远诚恳于学,一丝不苟,正是我需要的人才,多谢先生推荐,学生感激不尽。”王守田心中寻思,却笑的说着。 薛远前世,根本没有闻名,多半流于小吏,不知为什么收为弟子,但是也可见气数之差,田纪只肯将此人介绍于他,却是心意分明了。 “那好,择日不如撞日,我就封书一信,让你请他吧!”田先生说着,竟然就站起身来,到了书桌上,挥笔写就。 “先生,多谢先生!”王守田领会了田先生的意思,恭谨接过,说着:“学生求贤若渴,这就先去了。” “去吧!”田纪挥了挥手,说着。 王守田后退二步,行一礼,转身离开,到了门外,将信收到袖子中,先是一声冷笑,又是一声叹息,上了牛车:“去薛家!” 顿了一顿,又问着:“带上了食盒了吧?” “带了!”车夫老徐说着。 王守田点了点头,摸了摸边上沉甸甸的一包银子,没有说话。 果然,到了不远处,就是几间草屋,这时已经是黄昏时分,到了门口,就见了一个老妇人在操劳着,王守田拱手作揖:“夫人!” 老妇人却是一惊,说着:“你是哪里的小官人,到这里来?” “我是薛兄的同窗,同在私塾求学,特来拜见。”王守田又深深一揖,行礼说着。 这时,门打开,薛远已经出来了,一脸贫寒之色,见得是王守田,就说着:“原来是王守田,进来吧!” 草屋里,什么也没有,只有凉席,王守田不动声色,跪坐在上,又以木板为桌几。 看见了真人,王守田朦胧的记忆,终于想起了。 薛远看上去三十岁左右,实际上才二十五岁,七岁时死了父亲,母亲做些针活养活全家,七岁时在私塾学过,到了十岁,他的母亲说着:“儿啊!你父亲死后,家里只有出,没有进,有些东西也变卖了,实在供养不起你读书,你不如替村里放牛,得些钱来。” 薛远就是放牛,只是他平时放牛时,还是读书,将几本旧书念透了,集个几个月钱,又买些旧书,或者有空时听课。 如此一直有五六年,终于感动了田纪,收他为徒,只是家境却还没有多少好转。 凝神望去,见薛远顶上只有一些灰气,面容灰暗,中间本命之气,只是百姓都有的白气,难怪田纪看不上。 只是王守田心中一沉吟,就站起来,又隆重拜下:“今日我来,是想请薛兄出山作事!” 薛远一怔,扶他起来,沉吟了片刻,将眼四面望了一望,苦笑的说着:“秋冬将至,我都无衣给母亲与妻子,你来请我,我只得应了。” 竟然连作什么都没有问。 王守田又跪坐正,说着:“薛先生果是清贫。” 已经改变了称呼。 又正色说着:“我已经受大帅命,受了从八品典农都尉,在原本汲水县军屯,有五百户,缺少文吏,薛先生初去,没有寸功,只能先委屈着担任令吏,实管这五百户内政,等内政理顺,我再提拔薛先生为有品级之官。” 接着,又将一个包打开,拿过一封银子来,说:“薛先生既然应诺,我无以为敬,谨具俸仪五十两,你却权且收看,这草居,委实住不得,我给薛先生三天时间,按照家人,三日后随我上任。” 薛远不由吃了一惊,原本他答应,实是家里快走投无路,什么活都干了,这时却不想却是招为他吏,委于重任,更增之重金。 想起以前委屈了家人,甚至冬无寒衣,食无裹腹,一时间,眼睛一热,眼前就迷糊了。 王守田一挥手,二个牙兵取了食盒,这是豆腐、鲤鱼、韭菜肉丝,还有一壶酒。 王守田亲倒二杯,举杯:“让我敬薛先生一杯。” 薛远也不推迟,举杯高饮,酒水自唇边流下,一口饮尽,就拜了下来:“臣薛远,拜见主公!” 第九章 修气士(二) 第九章 修气士(二)() 君臣之礼拜过,王守田看了上去,不由苦笑。 只见礼毕,一股白气就降在薛远身上,片刻,薛远身上的灰气,已经洗去了一半,中心的本命气,也活跃起来,丝丝白气萦绕。 但是几乎同时,王守田金印中的白气,顿时明显下降了一截。 王守田说着:“薛先生为令吏,却可再请典吏、司吏若干人等,汲水县军屯规模不大,人数也不能有许多,但是若是薛先生觉得是人才,大可不顾忌人数限制。” 这意思就是,若是有人才,尽管请来。 至于是不是再消耗气数,却也顾不得了,反正再低,也不可能低于八品基本格局,有着大帅在,这点临时的消耗,还撑的住。 这和地球上生意一样,有投资才有收益! 薛远听了,立刻会意,说着:“诺,主公放心,我熟悉本县,必为主公分忧。” 说了片刻,王守田也就告辞了,见薛远出门揖礼,也就举手还礼,牛车就一路远去了。 王守田靠在了牛车后面,一路微微颠簸,心中却心思翻滚。 田先生竟然是炼气士,这实在大出预料之外。 薛远等王守田远去,直到看不见,才走了进去。 到了里面,薛母和妻子都已经集在一起,薛远即将银子交给薛母打开看。 这一封银子,外面包的是纸封,撕开后,就见得了银子,这时虽是夕阳,却还没有落尽,映的银光闪闪。 五两一个元宝,总共十个。 薛远取出一个,交给薛母:“娘,你把我家原本的欠债都还了吧。” 薛母看了看,说着:“我家只欠了三千五百四十文,用不了这样多。” “还有些当掉的东西,能赎回来,就赎回来吧,若是不能,就算了,不值得纠缠,娘,你就拿着吧!” 又将一锭,给了妻子:“苦娘,你跟着我,快十年了,这一锭银子,你给我买点衣服,买点肉来,也给孩子吃点!” 又说着:“主公要我招募其它下吏,我心里寻思着,有几个人选,只是也多是贫寒,都要用银,把这三锭留下,其它的我都有用。” 苦娘低声应是,却不舍的看着银子,这也是人之常情,薛远自己都如此,何况她? 薛远闭着眼睛,怔了片刻。 眼前这年冬天已到,寒风已变,家里既无寒衣,又无食物裹腹,作为男人,真是心如刀绞,再加上年关快到,催债就要上门,真是走投无路。 不想现在终于有了转机。 怔了一会,薛远低声的说着:“主公既赐饮食,我们就吃一顿吧!” 特地点亮的油灯,散发出柔和的光,一家人跪在凉席上,就食这四菜。 薛家虽然贫寒,但是却很有些礼教,不过这时,虽然坐姿端正,细嚼慢咽,尽量不发出声音,但一家人没有多少时间,就把这饭菜吃光了。 薛母看着这一幕,不由痴了,多少时间,没有这一天了? 王守田的牛车,这时已经到了家门口,在离家门口还有一段距离,就看见自家门前聚集了不少人。 难道又是这个张里长? 王守田没有多少动静,安坐在牛车里,牛车几下就到了近前,果然,一眼就看到了张庆,和他在一起,还有一个少年,脸上有着鞭痕,正是里长张庆的儿子张青云。 在他们的后面,还有着几个奴仆,手里有着一些礼物,而在他们面前的,正是荷桂陪同下的王氏。 “张大人,你们怎么来了?”牛车一停,王守田就冷冷的说着。 “王大人,在您面前,不敢称大人。”张庆穿着里长的公服,深深一礼:“之前的事情,都是小儿的错,请您高抬贵手!” “还有,听说您已经受封为正八品果毅校尉,以及从八品典农都尉,可谓是文武双全,可喜可贺!这是略备薄礼,还请您笑纳。”张庆说着。 当众之下,这个控制乡里的张家族长,竟给一个晚辈道歉,这使当场许多人都目瞪口呆了。 王守田却是一皱眉,看了看张庆。 张庆身为里长,看似不入流,实际上就是后世乡长,控制全乡数千人,论权柄并不小,只是由于朝廷不想让地方豪强坐大,所以才没有品级。 再加上此人建有张家坞堡,王守田看过,这坞堡四周常环以深沟高墻,内部房屋毗联,四隅与中央另建塔台高楼,实是严密非常,还有张家私兵上百。 这人竟然低头,说明这人的能量还不小,竟然能知道一些消息,虽然这些消息并没有特别掩盖。 正沉思着,王氏说话了。 她心里也不高兴,但对方做到这样,已经很给脸面了,她不想给乡人刻薄的印象,王氏淡淡的说着:“田儿!” 只一个称呼,就让王守田了解了母亲的想法,他看了一眼张庆,改变了计划:“张大人特地前来道贺,我怎能不收,老徐,收下吧!” “至于我和令郎,不过是小事一件,不值一提,过去就过去了吧!” 见此,张庆松了一口气,又令自己儿子当众给王守田道歉,这才拉着儿子离开。 “父亲大人,为什么?”稍微远离点,张青云就咆哮了起来。 但是还没有来得及继续说,只停“啪”的一声,一个耳光就打了上来,只听张庆咆哮着:“住口,你这个逆子。” 说着,又压低了声音:“这是大帅选拔的三个侄子之一,日后可能当到节度使的!” 这消息虽然在上层流传,实际下层却不是很清楚,这也是找老上级打听得的消息。 “啊!”张青云听到这个消息,顿时震惊了,下一刻,一种无法掩盖的嫉妒,就几乎要冲出胸襟:“……可是,也不一定当到啊!” “啪”的又一声巴掌,下面是张庆狰狞的表情:“你给我听着,你这点心思我很明白,别给张家惹祸——我可不是只有你一个儿子!” 这句冰冷甚至带着杀意的话,和剑一样插到了张青云的心里,让他几乎五雷轰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如果他当不到,你以后想干什么都行,但是之前,三分之一,我们也赌不起,听明白了没有?”张庆也觉得自己的话过重,放缓了一些口气说着,又对左右说着:“你们都听清楚了,这段时间给我看着少爷些!” “诺!”这几个是跟着他的老兵,都知道性质严重性,顿时应诺。 田先生的私塾 这时,所有学生都已经散去,田纪就在楼上书房读书。 藩镇割据,厮杀不停,田纪楼上书卷,在书架上,也只有千余卷。 田纪正展开一卷,上面都是手抄,个个只有拇指盖大小,字迹极是工整,正读着,下面来了一个中年美妇,却是田纪的师妹,也是他的妻子。 “今日王守田来了?”这个女人看似三十左右,肌肤如雪,也隐隐透着晶光。 “是的,按照真人的批示,王守田的气运,也就是这几年而起,趁势而起毫不稀罕,只是他找到我,想收我二个徒弟,却是稀罕了。” “你没有给他吧?” “这个自然,这都是给未来潜龙所用,他王守田算什么人,充其量是为潜龙开道的先驱,何德何能,敢问我要这二子?”田纪摇头说着。 “恩,你现在已经快是戒律师了吧?”这美妇却也知道,田纪十几年来,不仅仅在此潜修,也是想借着气数,说着:“苦心培养二人,只要送到潜龙那里,你就可突破了吧?” “是啊,我等了十数年了。” “若是潜龙得势,只怕能更进一步,潜龙若是能成天子……就能成国师了。”美妇眼睛一亮,说着。 “天机玄妙,龙蛇混淆,任凭是谁,也无法度测天子归属,能知大地各条潜龙所在,已经是真人所为……我只能有朝一日,修成真人,死而不朽,就满足了。”田纪摇头叹息,说着。 此世界炼气士,分法师、高功、戒律师、炼师、真人、国师。 法师,有法方为师,在炼气士中,得一真法,经过奠基,就是法师,已能召感神灵,作小型法事。 高功,经过苦修真法,渐渐得其真元,道德内充,威仪外备,是为高功,能主持大型法事的人。 戒律师,法自虚而实,自成戒律,就可授人法师,也就是说,可以收徒并且传授戒律,确定法师资格的人 炼师,精通内炼之法,由人转仙 真人:内炼有成,神灵不灭,名列仙班,但是未得王朝气运加持的人 国师:得到王朝气运加持的真人 见美妇默默无语,田纪更是说着:“天机潜龙演化,都有庇护,不许炼气士随意干涉,大地十余条潜龙,也有轻重之别,我等师门并不算是顶尖,能此蜀中潜龙之侧,已经是天大的造化……我门真人为了预测天机,结果受到天谴,已削去仙业,我等蒙师门预先绸缪,以普通人的身份入住,三年后才开始修法,才勉强得以入手,十几年来,兢兢颤颤如履薄冰,才得以安排几个暗手……” “虽然天机不定,蜀中潜龙得天下的希望,不过寥寥,我只求蜀中潜龙称王时,借其气运,能济师门就可,到时必急流勇退,不贪大业啊!” “当然,在之前,绝不允许破坏——王守田当然也不行!”说到这里,田纪眼神转幽,寒气渐生。 第十章 运数(一) 第十章 运数(一)() “小官人,起来了。”有着叫唤声,这肯定是荷桂。 “……哦,知道了。”被惊醒的王守田醒来了,他起身,自己穿衣,才出来,就听见外面有着喧哗。 王守田一怔,问着:“荷桂,怎么回事?” “哦,我的公公回来了,乡里有许多人上门,要向他推举自己的儿子呢!”荷桂欢喜的说着。 王家现在除了王守田,余下就是母亲了。 王守田现在当了官人,大家都有些畏惧,因此见得徐管家回来了,这才蜂拥上去。 “姑且看我看看。”王守田笑的说着,他到了内室内,通过一处缝隙,看了上去,就见大厅中,挤满了村民,而且外面都是一群十七八岁的小伙子。 “徐伯,你看我娃,够听话,又壮实,跟着小官人绝对能干事。” “徐伯,村里谁不知道我儿力气大,能举起小牛……” “徐伯,家里田少,娃多,实在没有粮吃,你就让小官人收几个去当兵,总有口饭吃啊!” 现在藩镇林立,不时有着大战,一般百姓就算能生孩子,也养不起,和平时代不当兵,乱世却是出人头地的唯一出路。 真的仔细研究,不少大帅和牙将,当年都是牙兵出身! 王守田没有出去,等了一会,徐管家就进来了。 “小官人!” “徐伯!”王守田很是客气,徐管家跟着王家一辈子,以后三代也跟着,不能不客气。 “小官人,刚才村里有些乡亲,托了人来说话,您看……” “没事,徐伯你以前也当过兵,就帮我挑个,大帅给了我二营兵,我现在只招了一营半,再招个百多人不成问题。”王守田想了想,说着,顿了一顿,又说着:“徐伯,你能帮我招几个老营兵不?” “老营兵?”徐伯有些不解。 在这个时代,老营兵的下场很惨,他们打了一辈子,最后落得满身伤病,又不会其它生活技能,生活潦倒不堪。 “徐伯,我不需要他们打仗,他们打了一辈子仗,总会带小伙子吧?”见徐伯思量着,他笑了笑:“我就要十几个,能当到过伍长火长的最好。” “行,小官人,当到伍长火长还能退下来的不多,但是我给你找找,总有!”徐伯说着,答应了。 这时,荷桂过来了,王守田过去,和她低语了几句。 荷桂一脸的惊喜,连连应着:“这事交我了,我这就去探探她家的口风。” “恩,事情都交给你们了,我去府城一次。”王守田最后说着。 此时,府城,此地多贵宅 一处幽暗的宅院,门庭不大,在路上望去,木栋阁楼隐现其间。 宋青尺和李承业,以及几个学子,才到了门口,就听到庭内有只鹦鹉的鸣叫:“有客来了,有客来了……” 众人闻之皆笑,李承业更是说着:“这里果然有几分雅意。” 宋青尺笑了,说着:“所以才能独占一头呀!” 这时,只见楼前,一个青衣小鬟迎了出来,她长的明眸皓齿,微笑时,现出浅浅的酒窝,看样子才十一二岁,显的非常可爱,看见了来人,就笑的说着:“几位公子前来造访,欢迎欢迎,快请入内!” 由这个小丫头引着入内,只见虽然到了秋冬,隐隐可见假山疏丛,幽相掩映,第一次来的人,都不由点头称赞。 院落净无纤尘,上了石阶,这青衣丫头引着这几人向小楼行去,边走,还微笑的说上几句,竟然也用词典雅。 李承业看了这丫头一眼,说着:“单看这丫鬟,就知道主人如何文雅了。” “嘿,青藤园四位才女,或善舞,或善歌,或善琴,或善诗,都是闻名于久,李公子,你是第一次来,今天我就作东。”一个人说着。 李承业微微一笑,拱手说着:“那就多谢张兄了。” 在一行人到来之时,大厅里已经有些士子拜访,还没有到前,只听一阵琴声传来,这琴声婉转流淌,没有过多渲染,只是在平静流动,却自然流露着忧与静,声音丝丝萦绕流转,牵动着人的心弦,曲到终处音渐低婉,渐渐消去,又似萦绕在其上。 厅内众人良久无声,厅外正要进去的数人都是心旷神怡,似乎刚才琴声,已经浸入自己的心中。 “果然好琴啊,名不虚传。”李承业拍了拍手,打破了宁静,说着。 垂帘掀起,这时却又一番气像,数个少女正在作舞,轻纱而动,裙衣如荼,眼波横睨,春色旖旎,厅内一行人都是叫好。 到了一件相对的幽室,又能看清楚表演,几人坐下,就有一个丫鬟上茶,听着歌声,看着美人,李承业却心里有些恍惚。 李承业虽然年轻,但是自幼出生于书香之家。 自幼博览群书、聪颖异人,府中知府李刚,就赞“通书记,警悟而辨,卿大才”,平时谨慎而有礼,这种恍惚很少见,只是就在今天,发生了一件大事。 李承业的父亲李存义,是开明县县令,别小看县令,镇上总共才四县一府,这已经是文官的高层了,深受大帅信赖。 李承业今年满了十七岁,经常在府中活动,大帅也让他行走各衙门,熟悉下情况,以后总会任职。 今天,上午时分,有空陪着大帅义女而上香。 大帅义女王洁庭,原本姓张,其父张艺,本是大将,战死沙场,为表其功,此女被节度使收为义女。 据说王洁庭琴棋书画都精,并且自幼习武,能使长剑,今日上观烧香以祈冥福,这原本只是平常事。 不想,上香之中,迎面碰上一位道士,这道士只看了王洁庭一眼,就紧随在后,李承业以为碰上了轻薄之徒,大怒,转身正要问话,道士却说出了惊人的话语:“贫道自幼修相术,不敢说参悟的十分透彻,二三分是有。好观人相,并不轻易示人,可惜贫道地处荒野,未见一个十分上相之人,老天开眼,今天让我得睹极贵之人。” 李承业当时心中一动,就送王洁香后,自己请得道士入了酒店,到了酒店幽室,道士不等李承业问话,开口就说:“若观大人之相,只是一郡一州之相而已,但若观此女,却有幼凤之格,而且生就相夫相子之命,能助丈夫大运,你若得她,结为夫妻,大人日后必定能称公称王。” 李承业听得热血澎湃,大汗淋漓,正要询问其详,不料道士茶水也不曾吃的一口,起身告辞:“贫道有幸得睹贵颜,是贫道福分,但天机不可泄,说的太多折贫道的阳寿。” 说着,就消失在人群中。 到了街上,李承业几如在梦中,就算遇到了几个公子,一起拉到这里,还是一时回不过神来。 称公称王,这句话,不知为何,一下子点燃了他身体内,心中的某种力量,使他心潮翻滚。 “李兄,在想什么呢?”就在这时,肩膀上一拍,使他清醒过来。 “哦,没事,只是今日上午,去上了香,不想人多,甚是拥挤,有些疲倦罢了。”李承业笑的说着。 “嘿,这是小事,多喝一杯就精神了。”宋青尺笑的说着,说着,又端详了片刻,说着:“我看李兄印堂此刻透现红紫,显是要发达了,何倦之有?哈哈!” 李承业一惊,问着:“你也会看相?” “家里有些家传,非常粗浅,来,看,韩才女过来了。”宋青尺实际上也是一怔,他只是粗粗会些简单相术,还没有入门,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刚才突然之间隐见李承业浮出一丝紫气,若是仔细看,又什么也没有看见。 不过这时才女已来,他也放开了这点疑惑,说着。 “敢问这位是谁家的公子?”韩绯衣轻挽裙角而来,此女春颜娇丽,目光清冷又含情,清情中带着风韵,最令少年人无法抗拒。 看见她过来,宋青尺的目光就锁在她的身上,而李承业也打起精神来,与她说起话来,只是心中却更是思量。 王洁庭虽是大帅义女,但是其父张艺已死,却也没有多少人真的重视,李家也算是大户,若是在这时提出,大帅必一口答应。 再说,不管怎么样,王洁庭也是大帅义女,这就和大帅扯上关系。 心中盘算着,只是寥寥应付了韩绯衣,心不在焉。 韩绯衣心中惊疑,目光凝看了李承业几眼,不过客人众多,却也不可能过多停留在这里,当下嫣然一笑,又向别席而去。 “李兄,你看见没有?才女对你特别注意。” “哦,真的未曾觉得,各位,天色不早了,我要早早回去,父亲大人这次拜见大帅,也要回来了。”李承业举起杯来,说着:“我敬大家一杯,特此陪礼。” 言罢,喝下,拱手为礼,真的匆忙而去了。 这使在场的公子不由面面相觑,片刻之后,宋青尺才叹的说着:“听闻李家治学严谨,家风森然,今日一见,果名不虚传。” “可惜不解风情。”有一人说着:“不知可尝女人滋润了?” 听到这里,众人不由大笑。 第十章 运数(二) 第十章 运数(二)() 到府城,是马骑,当然快了许多。 下午时,王守田三人就到了府城。 到了府城,直赶到了北极宫,这是位于城东。 北极者,天帝别称也,只是供奉的香火并不旺盛,还不如城隍,更不如佛寺,不过,就算香火不盛,总有些人上香。 “按照我前世听来消息,王洁香,应该是明日吧?我守株待兔就可。”王守田默默的想着。 前世,蜀王得贤妻而得运的说法,视为佳话,流转虽然不是很广,却有许多人知道。 王守田囚禁十三年中,也曾经在思量这种说话是不是有些道理,因此记得这日子。 不过现在的王守田,虽然来了,却并不以为是全是:“人主之运,在于得人也,众志成城,才能凝聚出龙气,岂是一个所谓的幼凤命格所能?不过,也许有些帮助是真,我明天倒要看看王洁庭和李承业,到底是何等人物?” 就在寻思着,里面已经有个庙祝迎接出来,以为香客,说着:“施主请进。” 这北极宫,殿宇重重,主殿很高,到了里面,一个神像高居殿中。 只是看上去,就会发觉,实际上各个神像,面目都相当类似,只是以衣饰来区别。 站在香案前,王守田先请了一柱香,上前敬了,又跪下来行礼,跪在了蒲团上,一时间竟然没有话可说。 可什么也不说,实在太失礼了。 “天帝在上,我等拜于驾前,别无所祈,只祈我神洲江山,始终在我华夏赤子手中!”王守田跪在蒲团上念念有词,拜了一拜。 随手取出一两银子,递给庙祝,庙祝接过,又仔细一看,顿时大喜,说着:“施主真是慷慨,给天帝增添香火,必会延寿增福。” 见王守田要离开,又连忙说着:“施主且慢,请在功德薄上签名,必可得神佑也!” 王守田摆手说着:“这如何使得。” “施主当然使得,来来,请签上大名。”能随手拿出一两银子,必是大客户,这庙祝岂可轻易放过,留下姓名以后才可“助缘”啊! 拿着功德薄和毛笔就上来了,王守田也无可无不可,拿起笔来就要签,才翻开,突然之间一怔。 这张纸的上面,二个名字已经签了。 王洁庭,香火钱一两。 李承业,香火钱三两。 握着笔,手竟然有些哆嗦,怎么回事,明明是明天才到这里进香,遇到了一个神秘的道士,何以在今日? 按捺着心思,王守田在下面签了名,就装着不经意的问着:“这王洁庭和李承业,是何许人也?” “这位公子,这王洁庭,可是大帅义女,为亡父祈福,捐了香火钱一两,这李承业,是李家的公子,捐了香火钱三两,都是与神有缘啊!”庙祝笑的说着,说到这里,又冷哼了一声:“不知道哪来的野道士,就跑来撞骗,亏他的跑快,不然,就要拿下问罪。”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王守田不由“轰”的一声。 如果说提前一天是偶然,那这传说里的道士又出现,实在是让人可惧可怖了。 心思翻滚,种种前世传言而出。 李承业的妻子王洁庭对蜀王李承业建立霸业起了很大的作用,据说李承业娶得此女,事后,王洁庭相父教子,将家业打点的井井有条,李承业运势果然蒸蒸日上,数年后,起兵夺取王守田节度使之位,以后一发不可收拾,统一蜀地,称蜀王,意图夺取天下。 这是其一,其二,却是素儿 素儿传承异人,对占卜问卦之事十分精通,原本历史上,蜀王攻取太素县时,她还没有成年,侍奉蜀王之母。 蜀王起兵,其城被围,危在旦夕,素儿为此占卜问吉凶,卜为当固守。敌人果然退却,因此获得重视。 蜀王将要派兵夺取主人公的城,素儿占卜后是个吉卦,果然夺取了节度使。 蜀王后来统一蜀中,筹划进攻秦地,素儿力排众议,独言秦地不可取,取则有不测之祸,为国家计,宜取荆州,并将此话写进诗中,送给蜀王作为劝谏,蜀王不听从。 血战六年,得大片秦地,蜀王召素儿,询问他的历数前程。 素儿回答说:“大王攻下秦地,应当更加为国家大事深思!” 蜀王进封素儿为妃子。 待得蜀王与秦王厮杀,各自元气大伤,胡人铁骑三十万入侵,素儿观看气数,哭着说着:“我本依异术而扶大王,已经是获罪于天,为的就是一日大王成龙,可抵消我的罪孽,现在国家举事已大错,难以再维持下去了,我也其寿不长了,与其等到天谴之日,不如我先绸缪。” 她知道自己难以幸免于祸,于是辞别出外拜天,一会儿就气绝而死了。 蜀王用很多珠玉宝贝来为她殉葬。 次年,蜀王王后王洁庭,梦见素儿抚着蜀王的两个儿子说:“倘若你们有不测之祸,我当在阴间保祐你们。” 后来,胡人攻打,蜀王屡战屡败,终至灭亡。 王守田原本上得府城,却是想打这二女的主意,但是这时,却心中一片冰寒。 就刚才提前一天又重演的事来说,岂无大力安排? 这使他放下功德薄,一时犹豫不决。 王守田转着圈,视线在墙壁上无意识的转动着,似是欣赏壁画,实是又有一段片段浮了上来。 “据说李承业祖先有潜龙龙穴,主三代潜伏,第四代腾飞,是以才能在这代崛起,这地龙之说,前世只是只字片语,却不清楚具体。” “若是不知也罢了,单看田纪先生所作所为,日后二个弟子都推荐给李承业,实是未雨绸缪,这里面的水实在太深了,虽然我要改变乾坤,何惧之有,但是却不是现在就插手这些。” “我王守田兼有十数年未来的记忆,再加上能望气见运,更是地球二十一世纪的而来,难道缺了这个女人,就不能成事了?” 想到这里,王守田蓦然转过身来,不由哈哈一笑,却是放下了心事。 过了一会儿,他面上的笑容渐敛,凝思片刻,又向神像拜了拜,说着:“祈神灵庇佑大帅安康。” 说完,就又给了庙祝四两银子。 然后就不理连声感谢的庙祝,对身后侍立牙兵说着:“走,我们回乡,明日一早,就返回屯田!” “诺!”二个牙兵都应是,三人迅速上马,不再回顾。 而在这时,徐管家门口,却在列队。 已经挑出了五十余人,正好组成一个队。 五十几个少年,被父母领到王家面前,聚在一起,人人都是兴奋又不安。 又有十数个中年人,脸色憔悴,脸有饥寒之色,凝神打量着这些年轻人。 “小官人说了,你们都是乡里当过伍长火长的老营,虽然说现在老了,但是至少能带着练这些小伙子。” “这次你们跟着过去,就担任他们的临时伍长火长,领着他们操练,直到他们练成。”徐管家似乎有些威信,说着。 “徐副队正,不知道你家小官人给多少粮给我们?” “小官人说了,就按照伍长火长的军俸给粮!” 这话一出口,下面顿时大哗,个个老营都有着不敢相信的颜色。 “徐副队正,你说的是真的?” “这个自然,小官人说了,汲水县地处前线,没有强兵可不得了,因此先把两营兵练了,再下面就把那些屯田的民壮,也粗粗练下,总使他们知道些号令。” “等军屯完了,总要有些编甲,我跟小官人说了,你们到时候就可顶上去。”徐管家大声的说着。 这一说完,个个老营不由精神大震,一人就说着:“徐副队正既然说了,那就是了,我等愿意跟随小官人。” “那就先把这些小伙子编下伍火,省得过去时乱糟糟。” “说的不错!”顿时,这五十多的少年,就被这些老营,纷纷领去了,没有多少时间,就编出了十伍五火来。 看着外面场地上一片热闹,王氏充满了喜悦,又在倾听着荷桂说话。 “你说小官人看上了那个赵家的那个丫头?” “是的,听人说叫赵婉,我已经看了,很不错的姑娘,她父母带着她,投靠着兄弟,当然寄人篱下并不好过,按照我看,若是您同意,一说就成,当丫鬟当妾都行,不过,按照小官人的意思,似乎是不当丫鬟。”荷桂笑的说着。 “小官人的确年纪大了,现在过年就是十八了,讨个妾伺候着,也是应该,不过,他还没有娶妻,先纳妾再娶妻,这名声可不太好听……既然他中意了,你就先过去说,把她讨在跟在我身边养着,等娶了妻,再纳到房里。”王氏想了想,就说着。 “小官人明年就是十八,可以及冠了,您也应该给他讨个门当户对的亲事了,以小官人现在的身份,城里的大户都可娶得。”荷桂满脸喜色,说着。 “……”说到这个,王氏微微收敛了笑意,一声叹息并没有发出来,沉在心里。 若是普通人家,自己作母亲的,早就可以作主。 但是现在,决定这事的,应该是府中那个男人了。 不过,现在那个男人,只有这个儿子,想必也不会亏待了小官人。 第十一章 练兵(一) 第十一章 练兵(一) 十月十五日,汲水县 十月,是指月历,若是后世的阳历,己是十一月底,冬天已经彻底来临了。 一行人行来,首先,前面是数个骑士,后面,是十数辆牛车,左右,是几十个小伙子,在牛车上,堆积的是衣物、农具,甚至还有着数个文吏。 一行人声势浩大,到了县城门口,就有着何五郎和张毅迎接出来。 “队正张毅、队正何五郎。”王守田介绍的说着:“这是我私塾的师兄薛远薛先生,今日我请之前来管理内政,担任令吏,你等不可怠慢。” 张毅和何五郎面面相觑了一下,一起行礼:“薛先生!” 薛远也不敢傲慢,立刻还礼:“不敢!” 经过几日修养,薛远气色好了许多,他甚至一咬牙,把自己的家人全部带来了,就在后面牛车上。 “大家都不必多礼了,进去看看吧!”王守田说着。 众人都是应命,进得县城中。 一段时间不见,只见城内都拆的空空,一些场地上,堆积着大堆的木料石料,远处土窑中,浓烟滚滚,不时有着土砖继续运过来。 规划实是非常简单,以街道为线,两面是一模一样的民居,都以土砖制,每组六户,却正是一伍编制,每火连火长在内,十二户。 五火就是道路二边的一区,每坊两区,对称,有一百二十六十户。 现在有五坊,而军营,也建成了,容纳五百人绰绰有余。 中间的衙门已经建起,占地也甚大。 观看这些,张毅和何五郎不由得意,薛远也甚是惊讶,说着:“大人,这治民如治军,甚是严谨,下官佩服。” “这安了民居,只作了三分之一,不值夸耀。”王守田却不以为然,说着。 “民居已建,田野已屯,只能说是初安,下面还有二件事,第一就是练兵,第二就是建墙,川中都据太素县,太素县也算是大县,虽然这次川中都损失巨大,连主将也被我们斩了,但是不可不防备。” “只有城墙建了,兵练成了,才能放下些心。” “张毅、何五郎!” “标下在!” “你等就不必管民政,从明天开始,准备操练士兵,严明军纪。” “诺!” “薛先生!” “下官在!”薛远连忙应着。 “你今天就接管着这五百余户百姓,集中处理这城墙的事,希望能在春天来临前,就把它完成!” “等春天来了,大地解冻,又要挖河开渠,灌溉这三千亩地,这一切办成,才算是建成了。” “大人放心,我刚才看了看,这城墙的墙基还在,一大半的城墙还在,修补城墙,比重建省力多了,黄土和河沙,想必都不缺,只是这糯米,还请大人示下。” “……糯米?”王守田似乎听说过,夯筑城墙是需要此物,不过具体的不是很清楚。 “大人,这建城,需要砖、黄土、河沙、石灰等物,这些都罢了,四处都有,只是城墙之后,昂贵就在于大量糯米熬成汁而建!” 就单是解释,就使王守田不由脸色发青,原来必须里面以糯米浆为粘合剂,如此建成的城墙,才经久坚固。 稍上档次,还需加上桐油,再好些,甚至要用黄糖、蛋清、红豆。 听了薛远的话,王守田连连摇头,这县城虽然不大,但是如果要用糯米,手上的三千两银子只怕都只能砌个三分之一,这怎么行。 只是一想,就说着:“此法甚易,可以用石膏。” “……还请大人示明。” 石膏自古都有,就是叫石膏,又或者叫寒水石。 只是在古代,多半是当成药物,“解肌清热,除烦止渴、清热解毒”,主治热病壮热不退,心烦神昏,谵语发狂,口渴咽干,肺热喘急,中暑自汗,胃火头痛、牙痛,热毒壅盛,发斑发疹,口舌生疮。 这并不算稀罕,到处都有。 “……可以将炉渣、破砖瓦、石岩、石灰窑渣等用石碾子磨细,掺合少量石灰、石膏粉,就可配成泥浆,不下于糯米汁。” “此法关键是石膏,你可用多种材料试之。” 王守田并不懂水泥的方法,但是也知道,古代材料和近代材料区别关键,只是加上石膏就可,具体的方法,有许多种。 “……不知大人此法得以何处?”薛远又低声说着:“若是为真,切不可泄露,这可是万金难易之方。” 王守田不由有些啼笑皆非,也不由心中一凛,的确,古代限制建城的条件之一,就是需要大量糯米汁,若是以廉价土水泥代替,这就极大改变了古代的格局,心中一惊,就说着:“此是天授,不可泄露。” 张毅和何五郎脸色一变,连忙说着:“我等不敢泄露。” 既然这个最重要的问题解决了,王守田又提出了街坊之间,建排水沟下水道。 对这个,薛远却就不在意了,说着:“这事甚易,只耗些时日人力而已!” “若是此法有效,需要多少时日建完城?” “大人,这非是新建,只是修补,五百户只需一月的时间。”薛远并非专门读书,他家境贫寒,在乡里,有活就干,干了许多活,却是熟悉这些,这时信心百倍。 巡查完县城,又让百姓代表云集广场,宣布了任命。 “给薛官人磕头!”这时,数千百姓磕头,接受了自己的长官。 磕头时,薛远竟然一阵晕眩,心情激动。 而大家也理解这点,不由都笑。 王守田又说着:“这次牛车上,又带了些种籽、农具、棉衣,以及县里粮库,你都可接手之。” “下官知道,请大人放心。” 内政上的事情完成了,薛远留下,一行人又到了军营。 军营已经建成,按照吩咐,建了四个营区,正是四个队的编制。 “何五郎,你的一队五十人,已经编满了吗?”王守田问着。 “大人,已经编满,儿郎们踊跃参军,还有许多不甘心呢!” “张毅,你领原本一队,有不满的,可补充之,我想五百户中,有不少可以当兵。”王守田说着。 “诺!”张毅应着,这事对他来说甚是容易。 “我这次带来乡兵六十,在本地再招募一些,就可遍成四队二营了,现在冬日虽苦,却也无事,可大举练兵之,本官也会亲自住宿军中,与将士同甘苦。”王守田说着。 训练新兵,当事人是关键,新兵最容易被洗脑,任何任命其它人练新兵,都会为人嫁衣,地球历史上,清朝练新兵,变成了袁世凯私兵,而孙某人练新兵,却几变成蒋某人的私兵。 这练兵之初,粗俗的说,就是谁射的精,只有事事亲为,才能在决定着军队的“血统”是谁! 因此之前,王守田宁可不练,也不能委托人练,现在条件成熟了,就可一心不问外事,专门亲自练兵。 “诺!”二人都无话可说,应着。 这时,六十个少年聚在一起,还不知道以后苦难,人人都是兴奋,虽然有临时伍长火长节制,还是散乱不堪。 没有严格训练过的士兵,就是乌合之众,这点古代和现代都一样。 古代并非没有严整队列和严格的军律,一向都相当重视,只是古代没有提拔到理论高度,没有把“站队”,专门当成一项训练课程训练而已! 而且,这些少年许多家境不好,身体有点亏损,一开始就拼命操练,只怕适得其反。 不过,练兵的关键,还是粮食,单是粮食,由于获得大量军粮,还绰绰有余,可是肉类就是大问题了。 没有肉,就练不出精兵,这是定理,至少在进化到扣扳机之前是这样。 想到这里,王守田就觉得自己疏忽了。 当下又对亲兵说着:“你去给薛先生说,我们要养猪,哪怕多耗费些粮食,也要养出猪来,现在来不及,可专门购买,还有,河里也可抓鱼,山上也可打猎,总之,每天要凑足一定的肉食供应军营。” 说完这些,又召了几个老营过来:“你等以后就是巡营兵,若是以后有人不堪练兵,半途逃亡,杀之。” 说到这句话时,一股杀气,就弥漫在口舌之中。 自这次去了府城,王守田就觉得自己旦夕不保,不知道有多少力量虎视耽耽,在这种情况下,唯有亲自掌握的兵权才给予他安心感。 不少藩镇提拔勇猛的牙兵为心腹,王守田却不准备这样作,第一就是牙兵这种材料太稀罕了,一百个人中,有牙兵素质的,不过数人而已,有都被挑走了。 其次就是牙兵桀骜,作战虽然尚称勇猛,却军纪不严,更时时有犯上之举,不可依重。 那就只有走标准化的训练路子,这种兵实际上远不能胜牙兵,却贵在廉价和流水线。 如果百人打仗,牙兵可轻易胜之,千人打仗,牙兵就很难胜之,万人打仗,这种体系就胜出了。 王守田可以在许多方面仁慈,却不准备在这方面仁慈,凡是逃兵,只有杀一个字。 上了船,还想下? 旦夕不保的情况下,对于逃亡新兵,不祸及妻儿,已经算是王守田克制了。 第十一章 练兵(二) 第十一章 练兵(二) 十月十六日,练兵伊始。 开始时,就是学习站队列队,左转右转,齐步行进跑步,这就是军训新兵的内容。 这队列一开始,惨不忍睹,大批的人,连左右都分不清楚。 这时,就体现出老营的好处了,大批棍棒鞭子上去,又打又骂,维持着他们训练,不过,除了这个,倒也没有非常重的训练,因此就算这时没有肉,只要有大口香喷喷的米饭吃,他们也都满足了。 时间快速流过,半个月后,终于基本上队列完成了。 从十一月开始,就是更密集的训练了。 列队、长跑、学会听从鼓声和旗号,并且又要练习着基本的武术。 分量也加重了,分成晨、午、晚三操,除了病人,一律必不可少。 晨、中、晚三操,又是寒风中操练,军中顿时出现了晕倒累垮的现象,各人脸上都是被冻得青紫,怨言不可避免的蜂起,特别是山民更是如此。 “管你什么勇士,敢逃亡者斩!”这一日,王守田穿着皮甲,在雪中站立,怒吼着。 一挥手,只见五个逃兵,被拉了上去,他们有二个山民,身形剽悍,一脸桀骜不训,有三个是被鼓动的少年,哭喊:“小官人,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其中一人,竟然还是以前王守田的亲兵虎子。 面对此景,王守田毫不动摇:“杀!” 只见五人被拼命按下,五个老营就拔出刀来,刀光一闪,五颗人头就落了下来,鲜血飞溅,喷出了数尺。 面对这情况,整营二百人,个个鸦雀无声。 “拉去下,悬首示众三日,余下等人,继续训练!”王守田目光扫过众人,喝着。 这时,他已经把所有内政,全部交给薛远打理,自己整日整夜都居于军营中,夜里也不回房睡觉。 王守田严申军法,有逃亡捕获者斩,又以老营为核心,渐渐挑选出一些人当军法队,进一步加强军纪。 单有杀戮还不够,还要施恩,王守田以身作则,每日同样三操不缀,食宿和所有人一样,磨的身上,都出了大批血泡,手上更是磨出了老茧。 又令薛远不惜金钱,竭尽全力,供应肉类,专门请了厨师来改善伙食。 再后来,更是聘请了医生,送茶送药。 为了维持士气,更是编唱军歌,并且训练优秀者,给予提拔和奖励,并且许诺以后训练出来,斩杀敌人,有多少赏赐,又会怎么样惠及家人。 如此种种手段,终于硬是压住了士兵的反弹。 十一月结束,一切终于上了轨道,军中除了高唱军歌外,再无异声,个个养的剽悍壮实,听令从事。 这时,才正式让士兵持兵练习,这时,王守田已经摸的相对明白了。 “军中练兵,以长枪为主,枪为百兵之王!” “武谚有云‘年刀月棍当时枪’,即是说枪法最易学,学即能用,立竿见影,适宜士兵所用。” “大将用将,还有十八势之说,士兵用枪,只要六式,大封大刺。” 兵书云:“临阵便捷,可望常胜者,无过大封大劈为最上,即说大封大劈是真正的战场枪法,是从战场临敌者那里总结的实用技法,并认为此法最上、最急、最疾、最胜。 战场枪法不如游场枪法复杂细腻,因为在战场生死搏杀之际,人心慌乱,平时所训练的技法得不到发挥,唯有以枪击地,这都是人之常情。 实际上,这些都不是什么独创,兵书上前人都记载了,可是能学成者,并无几人。 王守田甚至觉得兵书上的六式,还嫌复杂,与老营商量之后,简化成三步——列阵、抬枪、突刺! 军中自然有会枪者,听了王守田的要求,心领神会,没有几日,就弄出了一套标准的练枪方法。 “军中自然以大枪为主,但是长刀、弓箭、骑兵不可忽视,挑出各一火,训练之,以为未来种子。”这也是王守田的命令,他虽然也认为长枪是流水线训练的最好选择,但是战场上,不是长枪就行。 若无长刀营和弓箭营配合,单是调来一百弓弩,只要一战,就可把强调方阵,却相对迟缓的数倍枪阵全部射杀。 若是骑兵,更是容易,只要策行到长枪营五十步外,停马从容射杀就可,若是长枪向前,策马再远五十步,静等长枪队到射程内受死,如此循环。 毕竟长枪不过数米,步行速度更是有限,长枪若不乱,就是受死的靶子,若是乱,长枪威力顿散。 当然,无论是弓弩营,还是骑兵营,都是价格昂贵的兵种,诸镇里没有多少,但是这不是理由,天下之大,总会遇到,不得不先准备。 “抬枪!” “杀!”军中怒吼着。 转眼之间,就是十二月底了,薛远觉得新年要到,诸事繁忙,特来军营请示。 通报许可后入营,顿时震惊了。 只见二百营兵,列成几个队列。 “抬枪!” “杀!”只见长枪兵,在号令之下,都动作整齐,长枪林立,动作划一,脚步整齐,笔直如长线。 见此情况,本来有事的薛远不由目瞪口呆,观看良久后,方才受一亲兵提醒,进入王守田营帐。 才进去,就当即长揖贺的说着:“大人今日练此强兵,他日必能富贵不可言。” “这些都是种子而已,若能数倍数十倍之,才可称强军。”王守田微笑的说着,就算是冬天操练,三个月的军营生活,也使王守田面容黝黑,瘦了不少,只是身上和脸上,更显刚毅之气。 以前少年的稚气,已经全部消失不见,举手投足,已经有着明显的威仪。 薛远见营帐内没有人,却笑的说着:“主公,您才十七,过年才十八,有此才器见识,可称明主,何愁未来不盛?我原本只是小吏,本没有多少心思,但是遇到您这样的明主,也不由生出遇明主,襄大事,荫妻子之感。” 王守田听了,不由一怔,仔细看上去,只见此时薛远已经和以前不同,原本贫寒之色,现在都已经消去。 一根白色本命之气高高挺立,而一团弥漫的白气已经凝聚在其上。 王守田再看看自己,竟然一惊。 只见金印中,白气大盛,凝聚成团,有着凝实之相,竟然不知不觉,已经把整个金印里填满了十分之八九。 不知不觉,积累的气数,已经达到了八品官的颠峰。 心中欢喜,却又说着:“这事先不说,你如今到来,必是有事吧?” “主公,我已经建完城墙,生活所需的物品,也一一齐备,现在临近新年,是不是要建庙祭祀?” “建庙祭祀?”王守田问着。 “是,主公,民无祭者不安,原本万事草建,先搁置也是可以,现在万事安定,又逢新年,自然希望有祭祀。” “祭祀者谁?” “本地原本是汲水县,这汲水县蔓延百里,宽处有大河,灌溉左右良田,据说现在是龙女当神,原本县里就有汲水龙女庙,只是因为攻战讨伐,因此破落,不如重建之。”薛远说着。 “重建要几日,耗费多少?”王守田考虑的问着。 “主公,百姓都希望建之,必踊跃参与,再加上砖、木、石都有,建一新庙,只需三日,那时正好是二十五,主公可率领军民祭祀,然后主公也要进府回乡了。” 见王守田一时没有明白,薛远说着:“每逢新年,下属都要拜见大帅,主公岂可不去?又要回乡祭祖,主公岂可不去?” “你说的没有错,这些都是必须办理,你这些日子来,将一切打理的井井有条,辛苦你了。”王守田听了,度了几步,说着:“你不说,我操练的狠,还一时想不到。” 又说着:“军中操练甚久,也要放松了些了,军中我会派出代表,带着粮回乡,我也要拜见大帅和母亲……这些都拜托你了。” “主公放心,臣已经都安排好了。”薛远磕头说着:“这是臣的本分。” 王守田雷厉风行,既然决定,就立刻去干,当下召集全军。 片刻之后,二百人都队列在空地上,领头的就是何五郎和张毅。 “这些日子,你等辛苦了,现在新年将至,虽然为了防御敌人,不能让你等个个还乡,却可委托同族同乡人带着还乡。” “我发你等每人二斤肉,十斤面,挑选出训练优秀者回乡,回去者要尽数送回,不得贪墨。” “其它留在军营中的人,只操练一次,可以放松,新年时加餐一倍!” 王守田这一说,只静了下,全场的人,顿时欢呼起来,终于熬过去了。 而且还有二斤肉,十斤面,虽然在军营里吃的不错,但是众士兵只要一想,就可以想象到现在的情况,家里只怕都要开不了锅了,只怕现在都要每日是靠糠菜过日,现在带着面和肉回乡,这大是风光,足以引起旁人的羡慕,并且这些粮肉带回去,就可以让家人过个好年了。 一时间,人人欢腾,张毅若有所思,不知道在想什么,而何五郎却脸色有些复杂,观看着这沸腾欢呼的情况。 这数月训练,王守田的权威渐渐深入人心。 这支小小的部队,算是真正掌握了。 第十二章 能吏(一) 第十二章 能吏(一) “快点,把这车石头运过来!” “小心,小心,别砸着人。” “快把这些淤泥全部挖出来……哦,又出水了。” 原本龙女庙旧址前,大群的人正很有热情的建造着新的龙女庙,并且清理废墟,重新挖掘着一口古井。 “大人!”一个指挥的文吏,经别人提醒,发现了骑马而来的王守田,忙小跑着过去,行礼。 “我过来看看情况。”王守田看看那边围着的人,问着:“看样子建的很快,恩,在挖古井?” “大人,您看,这庙的地基还是很不错,大伙一起动手,三天内建成不成问题,对了,这口古井,井水甘甜,看来并没有废掉。”文吏恭谨又很满意的说着。 “是吗?来,也给我一碗,我来喝喝看这水怎么样。”听对方这么一说,王守田顿时来了兴致,翻身下马,就向井边走去。 后面亲兵只得也下了马,跟在他的后面。 却不是贺仲等人了。 为首的一个,穿着火长衣袍,恭谨的伺候着,却是上次诛杀陈翔时,那个受了重伤的伍长,他的名字是甘厚,等伤愈后,又考察了家世和表现,就提拔成亲兵火长。 贺仲被下放到部队内,还是当火长,以后怎么样,就看他的表现了,这事算是告一段落了。 文吏忙让人打上一桶水,盛了一碗清水,让王守田来尝。 “恩,果然很甘甜,很好。”王守田接过碗,喝了一口,连连称赞,这水很是甘甜清彻,并且在冬天水温。 之后,又有些疑惑的问:“这古井,明明还能用,出的井水也很甘甜,为何后来被弃用了?” “大人,相传汲水河,住着一位龙女,她主管着方圆几百里的施云布雨以及各种庄稼收成,这古井的水,就是来自她的龙宫,格外的甘甜可口。” “二十年前,本县闹过一场人祸,被杀三千人,供奉龙女的庙宇香火断了,之后,这古井的水,就慢慢的干涸了,百姓们以为这井再也挖不出水来,于是慢慢就弃用了。”说到这里,文吏唏嘘了一阵,说着:“本来这次挖井,也没抱太大希望,只是清理一下,没想到,这井居然又开始有水了。” “龙女?”对于这些传说,王守田却是将信将疑。 “龙女庙现在建的怎么样了?”王守田决定到里面去看看。 “是,大人,我这就引您过去!”文吏忽然想到了什么,有些迟疑的说着:“不过,才建了一半,到处是砖瓦。” “无妨,我也就是过去看看。”王守田笑了笑,说着。 引着过去,这时,忙碌的众人都停了下来,给王守田磕头。 龙女庙规格并不算很大,这些工匠也只是从原本的旧址上修复,现在已经建了一半了,估计明天就可上横梁。 龙女神像,现在泥雕当然来不及了,却也有办法,就是木雕,几个木匠动手,已经雕刻了一半,龙女却是很有些妩媚,长有龙角。 《汲水县志》云:“龙女庙,重九作花枣糕,载酒登临……士女登临者尤众。” 据说当年,龙女庙名闻四方,每年九月九日都要到此祭拜龙女,每年重阳节期间,还举行为时五天的庙会。 龙女庙前商贾云集,戏班、杂耍,热闹非凡。 而每逢天旱不雨,乡人纷纷前来祈祷,企盼天降甘霖。 王守田站在大殿门口,观看着这些,心里已经瞬间闪过了很多念头。 他之所以想来庙宇里看看,并非是真的对龙女有特殊兴趣,前世地球21世纪,自修自悟,观看神灵,也不过如此。 只是觉得城里的民众需要一个寄托,让他们的心安定下来。 再说,庙也是当时民众的精神食粮。 这个世界这个时代,娱乐贫乏,拜庙看戏,就是最大享受了。 而且,王守田还有意搞些卫生。 一般县城,空间狭窄,家家户户都往街上倾倒垃圾,于是街道上垃圾堆积如山,年深日久臭气冲天,路人往往只能掩鼻而过。 也没有下水道工程,生活废水往往无法倾泄只能渍积于地面,若遇雨天则水流不畅,街上积水成河。 城市肮脏和污浊是疾病的温床,大量疾病的流行。 虽然现在,县城重建,但是王守田也没有兴趣居住在危险的城市,要是来一场瘟疫的话,只怕一个县死上一半都不是稀罕的事。 按照王守田的规划,首先下水道已经建了,下一步,就是建公共厕所和公共澡堂,这并非是什么超前的事,在地球上宋朝就很普遍了。 思考而定,王守田顾左右说着:“去县衙。” 县衙,却也是少不了,这占地面积8000平方米,现在比较简单,但是也分布着大门、大堂、二堂、迎宾厅、三堂等建筑,若是以后人口多了,还会扩建,花园之类也会建起来,现在满足办公绰绰有余。 到了门口,薛远迎接上来,躬身行礼。 薛远穿着一件石青色的令吏公服,精神抖擞,神色又有不同。 “主公,您今日而来,我倒正有事禀告,最近却有一些流民,又前来。” “哦,这时节还有流民,是冬收催税逼的吗?”王守田沉思了一会儿,问着。 “主公,您说的不错,大部分却是对面太素县的流民,川中都今年大败,要重建,自然需要大量粮钱,因此横征暴敛是免不了,百姓衣食无着,听闻着我们这里能有口饭吃,因此就投奔而来,这就有数百之数。” “这事甚易,我许你拨下军粮赈济,但是要编户编组,监督奸细。” “诺,主公,不过,这太素县的流民,还是小事,却有本镇的流民,这又如何处理?”薛远脸色凝重,问着。 “本镇流民?”王守田皱起眉来。 “本府文阳府,除府城外,还有开明县、兴山县、东岚县、正定县。” “开明县是文官管理,知县李存义宽厚,甚得人心,没有流民,兴山县却由长策都大将赫义管辖,供养一都兵力,可所谓不知治政,中饱私囊,百姓甚是困苦。” “正定县原本是燕山都管辖,却由于陆炎战死,因此大帅收回,任命了傅廷为知县,目前情况还算可以。” “东岚县是沙成都的辖地,大将张允信还算可以。” “现在就有流民,由兴山县流出,主公如何处置?” 这一串话说过来,王守田的脸色阴晴不定。 说是大帅,实际上论地盘,控制的只是文阳府本身,其它开明县、兴山县、东岚县、正定县都有问题。 论军队,大帅除了黑衣卫,其它三都也都有问题。 前世,自己就是想中央集权,收回大权,结果急功近利,导致众叛亲离,给了李承业摘桃子的机会。 哼,从前世来说,赫义等将虽然桀骜,却还没有有些人心怀反骨。 这次兴山县流民,固是由于逃荒,却也可能是人谋…… 若在自己接收了流民,说不定就有人挑拨,使赫义对自己不满,埋下了祸根。 可是,把流民赶回去,然后被赫义处死? 或者任凭在野外,饿死在冬天里? 王守田却是不肯,这不仅仅是原则问题,也是增长实力的问题。 汲水县初建,需要人口来充实,想了想,王守田就说着:“送十匹马,十副盔甲,给大将赫义,你亲自去,以得其欢心。见其欢心,再不经意,说起流民的事,就说本县缺少人口,有所冒犯之处,还请宽恕。” “是,主公,这的确是好办法,现在主公不宜和大将生出龌龊。”薛远点头说着。 王守田心中却无喜意,开明县知县李存义宽厚治政,甚得人心,这十数年的经营,李家名声已经出去了啊! 这就是未来祸根,却是与牙将桀骜一样的危险。 这时却没有办法,王守田只得先说正事:“城中如果不整净,容易生瘟疫,我欲以龙女托梦的方式,建公共澡堂和公共厕所如何?公共厕所的粪土,也可方便于施肥。” 又仔细说了说具体要求,就是挑选专职的清洁工,负责清扫街道。 同时要求居民不能乱抛垃圾,马桶粪便必须倒在指定的公共厕所内。 但是真正的用意,却没有说,比如说非常关键的粪土可制硝的内容,这可是未来决定性的力量之一。 “主公既有此意,这事也不难。”薛远想了想,并没有反对:“二日后,龙女庙就举行集体祭祀,到时候,我来宣布此事。” 王守田微笑,在他的印象里,这片区域恢复祭祀,要等到三年后,李承业就攻下此地,恢复祭祀。 既然是迟早的事情,那就在自己主持提前吧! 当天,就传出了王守田夜梦龙神的事情,随后,一系列据说是龙神点化而成的公共卫生的习惯,开始被推广而来。 二日后,新建的龙女庙里,迎来了多年后的第一场祭祀。王守田带领着大小官吏和众多百姓,在这里祭祀了龙女,以少牢祭。 一时间,祭祀香气弥漫庙中,百姓欢呼跳跃,对许多人来说,这是难得的一个新年,他们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而王守田,“能吏”之名,在有心人的宣传下,开始流传出去。 第十二章 能吏(二) 第十二章 能吏(二) 流民的总体情况,可以用惨不忍睹四个字来形容,这批流民大概有上百户人,衣衫褴褛,面黄肌瘦。 这些人站在城门前,等候着命运的裁决。 等着王守田出来了,一身青衫,却被众人围着,就纷纷跪了下来,哀求的说着:“小人出来逃荒,闻听大人仁义,特来投靠,希望大人收留。” 王守田目光扫过这些流民一眼,向着薛远点了点头。 薛远早已经定计,大声说着:“大人恩典,愿意收留你们,不过你们既然要来此地,就要守此地的规矩,不愿者立时驱逐!” “首先,你们会有粥吃,要以工代酬,以后春来了,也要干活,开垦荒地,第一年免征税粮,第二年开始每亩征一半,其它别无田税——你们可是愿意?” 这些流民事先都打听过了汲水县的规矩,知道以后每户发三十亩地,现在劳作时,有米粥吃,管饱,这就足够了。 田中收一半,看似极重,实际上如果其它方面不加赋税,就已经是良政了,当下人人叩头说着:“我等愿意,愿大人作主!” 王守田挥了挥手,说着:“让下面带他们过去,先洗澡,再给粥,然后登记入册。” “是,大人,这些下面的人都很熟悉,不过,现在军粮也不是很多了。” “这我知道。”就算内政交给薛远,唯有一个部门还是直属王守田,那就是库房,这库房的文吏,就是用了荷桂的丈夫老徐。 现在仓库内,粮已经不满一千石,银子只有四百两了。 这次拜见大帅,又支出了二百两。 这是由于不断作工,粮食消耗太大,更由于训练二营兵,不惜代价购买鱼肉的结果。 到明天五月,原本应该足够,现在增了流民,就未必了。 王守田有些苦恼,这时却不说。 薛远又说着:“县里已经设了五个施粥棚,大人,过去看看吗?” 看着流民进入县里,王守田摇摇头,说着:“不用了,我就直接去府城了!” 汲水算得上一条大河,河水汹涌,这时,只有几条客船迎来送往,做着些生意。 今天一早,一个经过汲水县客船老板,就迎来了生意。 出行在外,王守田带足了一火亲兵,个个剽悍。 看一上来,就一个个沉默不语,分布在船上,警惕的看着,船老板感觉有些拘束,他一边和两个儿子一起摆船,一边尝试闲聊,要行几个时辰,才能到府城,这样沉默,让他有些心慌。 “客官,你们这是要去对面的文阳府吗?”船老板,向着坐在自己最近的人说着。 这人一身儒袍,面容勉强算得上英俊,看起来实际年纪非常年轻。 被他这一问,正在寻思的王守田笑了,说着:“是,我们就是要去文阳府,看这情况,这里没有被战事影响啊!” “怎么没有影响,以前,这里靠岸根本没有啥人,就一百户人,作点生意也赚不了钱,现在不一样了。”船老板一脸唏嘘的说着:“现在据说王小官人当了这里的官,人就多了起来,现在有五六百户,我们船经过,也有些生意作了。” “这王小官人,真是好官啊,这里的人有福气了,听读书人说,这是一个能吏!”船老板说着。 王守田听了,不由微笑。 名声,实际上是王守田故意放出去,所谓三人成虎,所谓谎言说一千遍就是真理。 按照这个世界的评价,一般都是能吏、名士、名臣(名将)、贤臣四级,如果是主公最后还有明主。 这实际上都有很大影响力。 以王守田的情况,如果鼓吹自己是名士,只怕会被人笑掉大牙,但是鼓吹是能吏,这就勉强达标了。 不要小看这点,李家经营十数年,才被赞为“治民之能吏”“开明(县)之名士”,但是影响力就足够影响人心背向,支持着李家上位。 可见这名声的威望。 唯名与器不可以假人,当然,这名的含义本来是官爵,但是用于名声,同样可以。 王守田凝神而看,就会看见,随着自己派人暗里传言,短短一周时间,自己顶上,金印中,白气就丝丝增长,原本还欠缺了一点的白气,顿时充满了,更多的丝丝白气,竟然弥漫在印外。 这名声之贵,贵过千金! 这个船老板说起来,话很多,看的出,对于汲水县,出了一个能吏,他们还是相信的,毕竟半年来,汲水县发生了脱胎换骨的变化。 到了近中午的时候,就到了府城,下了船,雇了一辆马车,直奔文阳府大帅府。 王守田坐在马车上,透过车窗望着外面。 文阳府的规模,当然要大一些,街道整洁,两旁的店铺虽然不是太兴旺,可比起汲水县来,就要强太多了。 文阳府知府李刚,并非是李承业的一族,不然大帅也不会用他当知府,不过这人才能还是有些,治理的虽然不算太繁华,却也井井有条。 就在转念之间,就到了大帅府门口。 “下官果毅校尉,汲水县典农都尉,求见大帅!”到了门口,王守田按照规矩求见。 守门的,看样子是一个火长,看了王守田等人一眼,有些懒洋洋,果毅校尉这官位并不算大,当然也不是能怠慢的,他说着:“我这就去通报一下,大帅很忙的,未必能见你们啊!” 进去之后,等了片刻,这火长就回来,他这时转换了神情,语音亲热,说着:“王校尉,大帅让你立刻去见他!” 王守田拱了拱手,让亲兵在外等候,自己跟着进去。 经过大厅的右侧,穿过数重门堂,来到大帅的书房。 “大帅,果毅校尉王守田求见。” “进来!” 王守田推门而入,和上次一样,就见得窗口下面办公的节度使,其书桌上,有着层叠的文件,将这个八尺长,四尺宽的公案占满。 书桌上,节度使王遵之,穿着普通的衣袍,发髻上只插了根木簪。 王守田上前给王遵之磕头行礼,王遵之却示意王守田不必多礼。 王守田递上礼单,言表这是一些心意,王遵之随手一看,见礼单相对于王守田现在这个级别,还算得上丰厚,点了点头,沉吟了半晌,缓缓说着:“听说你派人给赫义送了些礼?” “是,大帅。”王守田毫不隐瞒,应着,心中一惊,这只是这几天才确定的事,今天大帅就知道了? 顿了一顿,又解释的说着:“有些流民自兴山县而出,投奔汲水县,下官这样想着,如果下官不收,只怕会去别郡,这是资敌。” “下官也怜悯流民衣食无着,再加上汲水县也需要户口,故收留之,为免得赫将军不快,生出龌龊来,才特此派人送礼解释。” 王遵之眯缝着眼,望着窗外秋色,久久没有说话,片刻,眼皮一颤,缓缓说着:“你作事老成,我就放心多了……听说你县里已经有五百户了,并且开垦出三千亩田?” “是,正要向大帅禀告,已经编户五百四十三户,不过这次流民一来,只怕新年后,要有七百户……都已经有了住房。” “三千亩屯田实际上少了些,不够每户分着,下官预备每户分得三十亩……这七百户就要二万亩。” “不过今年既要建房,又要修墙,还要开井修庙,事情多了些,明年就可大举开垦,下官还准备疏通水渠,弄些水田种稻子。” “……你的想法不错,办事也不错,能吏嘛!”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倒使王守田背后,不由渗出一丝冷汗。 严格的说,私下派人传播名声,是大忌,不过,大帅终是只有自己一个儿子,再说身体一直不好,这应该可以容忍。 果然,听着王遵之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问着:“那粮米可足够?对面的川中都,你又准备如何是好?” “粮米的确不太够了,川中都经过半年,也应该恢复一些元气……不过大帅,这实际上是一个问题。” “下官想在春来后,就对山中用兵!” “山中用兵?” “是,山中有着不少寨子,有的是久住数代,可称山民,有的就是强盗,这些人总有些粮食和钱财,我想围剿之,一是练兵,二者也可迁移他们从良,充实汲水县的人口。”王守田将心中的想法,说了:“若是能这样,我想川中都也不敢用兵了。” 王遵之心中一惊,又是一喜,再沉吟了片刻,说着:“你既然有此志,本官也不拦你,若是你能作到,本官就给你七品县令,以及七品宣武校尉,又如何?” 王守田跪在地上,伏身磕头说着:“必不辜负大帅之望。” 再说了些话,觐见就结束了,过了片刻,李显进来,王遵之就把他刚才的话说了,问着:“你看此子如何?” 李显思量着斟酌字句,开口说着:“王校尉所作所为,能吏这二个字,就算差了点火候,也不远了,若是能办到所说的话,一个能文能武评价,却是少不了。” “你说的没有错,想不到还真有点本事和志向,本官本想提拔他为主薄,现在看来,还不如任他为县令,假如他真的能办到的话。”说到这里,王遵之连连咳嗽,又缓缓住了口,不再继续说了。 第十三章 婚礼(一) 第十三章 婚礼(一) 虞府。 虞府有良田五百亩,虽非大富,却是世传的书香人家,最重文风礼教,在县城南,门口有着两头石狮子,这正是大家才有的气派。 一个年轻人在门口下车,向门子递上拜帖。 门子一看,却是熟人,态度很是殷勤,说着:“萧少爷请进,这就去通报。” 果然,一人急急禀告,一人引入门内偏厅招待,茶水伺候,极是周到。 一处庭院,一个年轻人正在读书,突然之间听见脚步声,头也不抬,慢条斯理的问着:“什么事,这么慌张?” “少爷,萧少爷要见您!”这仆人回答的说着。 “师弟怎么来了?”这青年听到这里,将茶杯放了下来,摸了摸下巴,自言自语说着:“难道老师又有什么想法?” 这青年正是田纪的首徒虞良博,而来的人正是二徒萧少德。 虞良博穿着便服,神情悠闲,眸子中带着幽光,听完了仆的禀报,虞良博沉吟片刻,就站起了身,说着:“我这就去!” 走出几步,又回头,对那仆人说着:“你以后改改急躁,这才多大点的事。” 仆人忙陪起笑脸,说着:“是,是,小的一定改!” 走到了侧厅,就见到了。 “萧师弟,为兄刚才听人回报,还不敢相信,没想到真是师弟,你这是从何而来啊?”虞良博笑呵呵走了过来,很是热情的说着。 两人都是打拱见礼。 “小弟是从师傅而来,有事相告。”萧少德外表文弱,笑了笑说着。 “哦?是吗?”深深的望了一眼萧少德,虞良博的脸上露出一抹玩味笑容,向里让的说着:“那就到里面详谈吧……他们几位是?” 他看向萧少德身旁跟着的三个护卫,这三人的气度,不是寻常仆人。 “他们是家里护送我过来的人,最近路上有些流贼,师兄应该已经有所耳闻了,孤身行路,不是太安全。”萧少德说着。 “恩,有所耳闻,不过不是大事!”虞良博摇头笑了笑,随后,叫过一名奴仆,让他招呼那三人去休息。 而他和萧少德来到了后面,在一个小厅里分宾主落座,有人上茶,两人有一段时间,是沉默无语,只喝着茶。 “师兄,您还在耿耿于怀?”萧少德问着。 “恩,有些,我知道师傅是为了我好,不过,我却有些疑惑。” “前几个月,王守田派人求才,师傅一口断绝,本来却也不当回事,只是家父却有些意见……在上层,大家都知道,大帅无子,挑选了三个侄子,其中必有一个收为儿子,以继之。” “本来情况迷离,只是如今大家都看出一些蛛丝马迹了,父亲很是生气啊!”虞良博悠闲的说着。 前世大败,王家三兄弟都一样,避而去正定县,累的老节度使抱病上阵,三人都被轻视,评价很低。 因此田纪叫二个徒弟不出仕,很容易就达成了。 但是这时,王守田反败为胜,杀了陈翔,就很显目了。 王守田在以后半年默默种田练兵,都落在有心人的眼中,评价进一步提升。 虽然还有些不当之处,但是已经脱颖而出了。 因此田纪不通知就阻挡,就起了反弹。 虞府是大户,再怎么样师徒名分,也大不过家族利益,再说,家族里还轮不到虞良博来说话。 “王守田虽然侥幸,建得功劳,但是未必是他继承之。”萧少德连忙说着,他的家世就小多了,年纪也轻些,相应的,反弹就少了许多,辩解的说着。 “师弟的消息和见识,还少了一点,如果仅仅这样,不足以判断,但是你看半年来,王玄之和王忠义,都几乎完全被闲置了,你知道这是何意?”虞良博问着。 萧少德是聪明人,顿时微微变色。 王玄之和王忠义都是王家的子侄,就算有了定数,不可能因此就怎么样,大帅还是不是皇族。 最好的方法就是闲置,一方面默默无为,一方面蒸蒸日上,到时候,大家都看出差距了,等以后磕了头,定了名分,更是定了大事。 想逆天?还真不怕有这种人。 现在大帅的意向,已经渐渐被揣摩出来了。 “算了,师兄,这次你来,师傅有什么意思呢?” “李承业据说已经获得了大帅同时,已经订婚了,与新年十五就和其义女结婚,师傅希望你我同去庆贺。” “李家吗?师傅选择的,是李家?李家虽然有些家世,也有些名声,只是还只是一县令,师傅为什么看上李家呢?”虞良博敲了敲桌子,若有所思。 “那师兄的意思是?” “去,当然去,师傅既然有了要求,我作首徒的,怎可不去,反正只是庆贺而已!”虞良博有些不在意的说着。 萧少德张口要说,想了想,又闭上了。 田纪原本隐含的意思,他不相信师兄看不出,但是虞良博明显在这上面,并没有唯命是从的态度。 不过话说回来,这不是小事,是关系家族前途甚至生死的大事,就算田纪是师傅,也不可能在这方面一言而决。 “对了,听说薛师弟,已经去了王守田那里了。” “师兄,他现在不过是一令吏而已!” “师弟,薛远只是一乡人,并无家世,能一去就当上令吏,事实上管五百户,已经非同小可,可见王守田对他器重。”虞良博听着萧少德的话,眉头微微一挑,微微一笑,说着:“如今汲水县处理的井井有条,我看只怕升职就在明年五月之间了。” 五月是冬小麦收获的季节。 “师兄!”萧少德忍不住打断了这个话题,说着:“既然师兄已经答应,那我们到十五就一起去庆贺。” 虞良博听了,淡淡一笑,说:“好,那就一言而定!” 就在这时,一个管家进来,说着:“老爷知道萧少爷前来,非常高兴,请少爷和萧少爷一起前去。” 两人听了,对管家拱拱手,跟随他一路行去,穿过数道拱门,绕过长长回廊,进入见客的正堂。 堂中有一位容貌清秀的中年人,正在喝茶。 “父亲大人!” “愚侄萧少德见过虞世伯!”两人一进门,恭敬行了礼。 虞昭养气很深,气度从容,带着和询的笑容,微笑挥手让二个孩子起身,手抚长须,盯着萧少德细细打量一番,点头说着:“才半年不见,贤侄越来越气质不凡了,田先生真是教导有方啊!” “小子才学鄙漏,实不敢当世伯如此这般夸奖。”萧少德说着:“这是师傅教导,也是世伯提点。” 虞昭点点头,又笑的说着:“你我二家向来交往,上次见过后,一别半年,却怎地不来府上看望我?” 萧少德连忙笑的说着:“还请世伯恕罪,小子体弱,最近染了风寒,因此少来走动拜见了。” “唔,少年要多食多动,对了,老夫人身体可还好?”虞昭关切的问着。 “家母尚好!”萧少德恭敬回答的说着。 这样,过了半小时,虞昭才结束了客套,说到点子上,只听他说着:“田先生最近可有什么诗作?” 萧少德恭敬回答的说着:“世伯,师傅最近授业忙碌,尚无诗作,开明知县李存义是师傅好友,其子要结婚,是大帅之义女,这次前来,就是想请世伯和师兄一起前往。” “田先生所说,怎可轻违,只是我最近有事,不能前去,这样吧,博儿,你就代我去一次!”虞昭不喜不怒,平淡的说着。 虞良博听了,只得应着。 下面就是无事,再说些了闲话,告辞出去。 半路庭园,瞥到萧少德的表情,虞良博无奈的说着:“师弟,你还对我有些成见吗?我们是从小一起求学的师兄弟,只是这事,实在重大,由不得我来作主。” “谢了。”萧少德听完,依旧是一拱手,道谢。 “算了,就你那脾气,我算是领教过了,到时候一起去吧!”被萧少德的脾气给整的有些没办法,虞良博送着萧少德到了门口。 相互拱礼,萧少德乘着牛车,渐渐远去。 几乎同时,这二人的师弟薛远正巡视着新设的粥棚。 此时,这些流民,都已经洗了,有简单的粗衣发放下去,又暂时被安排在空地上,等着一碗碗粥。 粥浓郁香甜,这些流民初来的时候,情形凄惨极了,衣衫褴褛,人虚体弱,充满恐惧,在热粥的伺候下,慢慢缓解了情绪。 “明天就安排着建房吧,还有些砖块和木材。”看这些等候在粥棚前的百姓,薛远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半年前,薛家虽然不到这种悲惨的地步,却也差不多了。 因此眼前的这种情况,往往使他有着特别的感触。 这时,城门处,正好看见几个牛车,被赶了进来,牛车上驮着农具。 “大人,幸不辱命,这次又买到六头耕牛,一批农具。”一个小吏上来禀告的说着。 薛远很是感慨的当众说着:“有了这批耕牛和农具,百姓就有活路了,这都是大人的福德和恩典啊!” 喝完了粥,又带这些人,到了衙门外的公告栏上,自然有人一一告诉在这里的规矩,特别是田地未来发放和赋税情况。 这些流民个个鸦雀无声,在寒风中聚精会神的听着。 第十三章 婚礼(二) 第十三章 婚礼(二) 雪下了,初下时,雪并不大,和柳絮一样随风飘着,片刻之后,雪越下越密,织成了一面白网,使天地溶成了白色的一体。 “什么,李家的公子已经获得大帅许可,于新年十五就大婚?”王守田是出了大帅门不久,就听路边闲人说着。 顿时就立在了街上,沉默了很久,这时,雪越来越大了。 “大人,雪下的大,是不是避避?”亲兵火长甘厚,看这不是事,上前一步说着。 “哦,是应该避避。”王守田这才惊醒。 “走,我们买些年货!”就算心思翻滚,王守田还是微微一笑,说着。 就算是在乱世,作为府城,新年将近,还是相对热闹起来,商贾、士子、普通百姓,都有着来来往往。 随手找到了一家店里,就进了去。 “官人请进,要买点什么?”拜访大帅,自然是官服,后面又有亲兵跟随,任何人都知道眼前的人是官人,一个中年人上前,恭谨的问着。 “我想给我母亲大人买些新布、家中世代的老仆买些新布、还有家中的……女人!”闻言王守田一笑,对着店主说着:“你给我挑选些。” 他作事谨慎,现在就在大帅不远处,赵婉名分还没有定,就含糊说着女人。 “家中老仆的话,您看这种麻布可不?”中年人展开一卷麻布。 麻布分粗麻布,一般是百姓所穿,细麻,就是中年人所展开,一般商人和小吏所穿,还有一种就是丝麻,就是虽然是麻布,材料精细,有着丝质,就算是官人,平时也是这种料子。 依王守田的心,赏给徐家,用上丝麻也是一样,但是考虑到社会影响,特别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皱起眉想了想,说着:“就要二匹细麻,二匹丝麻,二匹绢。” 店老板眉开眼笑,咂舌赞叹:“官人果然会挑选,我这就帮你包起来。” “恩,再给我挑个钗,就银钗吧!”王守田犹豫了一下,说着。 现在金钗,不是买不起,可是现在就给金钗,这就不是爱护赵婉了,是要害她了。 别说外人了,就算是母亲,只怕心里也有些不好受了。 家中也有亲疏远近,上下规矩,王守田不是日夜守着女人的人,如果这点搞不清楚,只怕是没有宠爱,反而是速死。 别说王守田了,历代皇帝,宠爱妃子过份,结果导致爱妃不明不白死掉多的是。 一两三钱银子的银钗,还算精美,王守田就将它收到袖子中。 “再给我租二辆马车,路费一起算了。” “好,官人请稍等,在里间上茶。”店主人说着。 这时,刚才才停了会,天上又下起了茫茫白雪,雪花飞舞,上了热茶,四周十一人,还是手按腰刀站着,这是规矩。 王守田就吩咐的说着:“中午了,你去附近买些酒食,吃过就罢了。” “是,大人!” 王守田回去坐在位置上,心思一定,又想到了幼凤命格的王洁庭。 如果说不想,是不可能的事,可是这事要反对,也不可能。 一些资料都记忆中提取,想起错综复杂的人事,王守田就不由叹息了一声。 就算不考虑所谓的气运,以自己现在的身份,反对大帅已经许配的婚事,只徒惹笑柄,若再有差错,名声扫地。 如果再考虑到气运,只怕现在就会导致历史发展巨大的变化——李家和他潜在的力量,就会第一时间发觉自己的敌意。 这样的话,也许自己三年节度使都未必能当上。 自己现在第一要务是夺嫡,是培植自己的实力,增长自己的气数和命格,而不是在现在阶段去树敌——还是蜀地最强命格者之一的敌人。 不能依靠预知来搞乱局面,只有自己当上节度使,和李家定下君臣名分,才能徐徐图之,如果连大位都尚未定下来,就搞出这种事,只怕连大帅也会大为失望。 现在就众叛亲离,名声扫地的话,就算自己是大帅的儿子,也只怕会被大帅忍痛割舍了吧? 反复沉思了片刻,一杯茶已经喝完,王守田到门口拉开房门,纷纷扬扬的雪花顺风飘了过来,苍茫一片。 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王守田又想起了在神像前的决心,自己只要谨慎前行,区区一个幼凤命格,又怎么样呢? 反复思量,终于还是下了决心,不动如山,静观演化。 就在这时,门前声音传来,一辆马车已经来了,店主亲自请来的,他身上已披了厚厚一层雪。 而这时,酒食也买到了,各人拿着大饼狼吞虎咽,给王守田的是一个小篮子。 “官人,马车已经到了,货物也运上去了。”片刻后,店主上来说着。 “行,结帐。”王守田心意已定,就很爽快,说着。 算了帐,王守田上了马车,就吩咐的说:“去乡下!” 又把地址说了。 “好,官人你坐好。”车夫说着,在空中打了个响鞭,马车动了起来,其它十一人都骑马,奔驰而去。 雇车出城,一径往乡里而去。 虽然雪下的很大,在马车中,王守田打开篮子,却是一小壶温着的酒,切好的肉片,还有半只鸡,当下撕了吃了,一路倒也太平。 到了下午时分,渐渐就到了乡下,这时雪又转小了一些。 此时万物静宁,王守田更是气定神安,默默的想着。 幼凤之格不可图的话,这素儿就绝对不能落在他手中了,无论这素儿是有心无心,背后有人无人,都可试探一下,毕竟此女身份低微。 这还在其次,最关键的,还是招揽人手。 单是此镇里,知名的人才,就这些了。 但是如果整个蜀地,甚至整个天下,却还有不少人才现在沉在草莽之中。 蜀地之外,可以暂时不考虑,蜀地之内,近的,盘算起来,也有三四个。 其中一人叫贺益,就非同小可,目前此人,应该还在乡族之中当土豪,此人能文能武,前世也当到了一府之将,命格气数应该很高。 可惜的是,自己现在的官位,未必能请到此人。 还有一人是柴嘉,今年应该是二十三岁,出身也是低微,可聘请,此人才能虽然不算很高,但是根据前世经验,守一县之地却是绰绰有余。 还有一人是文士赖同玉,这人是著名的大臣赖颐的孙子,因为获罪流放到蜀地,现在家境贫寒,这人在前世,作文笔工作是绰绰有余,就不知道有几分气数了。 想了再想,王守田有些悲哀的发觉,论人才,实际上还有,但是草莽出身,又在附近,能招揽的人才,就这三个了。 当然这也是由于王守田被囚禁,信息不灵通的缘故。 就到寻思着,已经到了门口。 “小官人回来了!”门口一开,就见得数人迎接上来,这时王家和以前不同,以前只有几个仆人,这时开门迎接,王氏后面,已经跟了十数人。 “见过母亲大人!”众目睽睽之下,王守田行礼。 “回来就好。”王氏欢喜的说着。 又是大家见礼,只是一眼,王守田就看见了里面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少女,这少女还是作丫鬟打扮,只是露出的那一张素净娇俏的小脸,在雪花中,如此显眼。 王守田竟然感觉到心中一阵刺痛,却不想有所唐突,说着:“大家起来吧!” 王家又进行了修整,走道用了砖砌,甬道尽处,便是二门,进去,地下是花砖砌成,屏风深藏,和母亲说了会话,丫鬟捧上茶来。 接过了茶,王守田不由流露出温柔的眼神,前世二十年,就是她这样一直奉上茶来,望着这个十五岁的俏丽少女,禁不住心中浮现出一种温馨又伤感的感觉,数秒之间,竟然有些痴了。 不过转眼,清醒过来,王守田喝了口茶,让自己许多感觉,都收到了心中,过了一会,又把礼物拿了出来。 王氏和荷桂都非常欢喜,这是儿子(小官人)第一次送上礼物,而新进的仆人虽然没有,却也个个欢喜,这说明主家不是苛刻寡恩的人。 再说了些话,等人都退了下去,王氏突然之间问着:“我儿,你真的喜欢这个丫头?” 知子莫如母,刚才王守田一瞬间的神色变化,全落在关心儿子的母亲眼中。 “恩,是的,娘,我很喜欢她。”王守田当然不能说前世二十年的美人恩重,无以回报,却只得这样说。 “可是她出身低微些,以后怎么掌管大户?再说,我儿如此出息,只怕大帅也会赐婚了吧?”王氏有些担心,又有些暗示的说着。 “正妻当不到,平妻总可以吧?”王守田却是知道,自己的婚姻作不了住,自己出身乡野,根基浅薄,大帅必会为他找一门门当户对,又有援助的亲事。 只是,总不能让她当丫鬟,甚至当妾。 “我儿,看起来,你真的认真了……平妻之位,亏你想得出来。”王氏摇头说着:“若是妾,没什么话说,平妻,只怕也办不成。” “娘,大户人家的小姐,不知道怎么样,也许有些骄横,就算没有骄横,只怕和我们小户人家也很难融洽,娘总不希望我在家里,都是孤家寡人吧?再说,也有一个可以贴心的伺候您。”王守田眼神幽黑,认真说着。 “……哎,让娘想想。”看着儿子认真的眼神,片刻后,王氏发出一声叹息。 第十四章 狐疑(一) 第十四章 狐疑(一) 当一缕晨光透过窗户缝隙,射进房间,床上终于有了动静。 王守田感觉脑袋有些发沉,宿醉的感觉,果然不太好受。 “昨天真不该喝这样多!”多少带着些后悔的心情,王守田从床上坐了起来,昨天欢喜,就多了几杯。 就在这时,一个女声说着:“小官人!” 抬眼一看,却是赵婉,不知道昨天王氏和她说了什么,今天亲自过来伺候着了。 王守田洗脸,穿衣,她温柔的上前,虽然脸羞的发红,却还是作了。 感觉到有些生疏的手法,王守田没有让开,让她帮着穿衣,无声的笑了,当她低下头,帮着扣着纽扣时,他从枕头下取出了一根银钗,就插到她的发鬓之中。 “……小官人。”赵婉有些慌乱,抬起头来看她,可是与他双眼一经对视,却又立即慌乱低了下去。 这时,红晕甚至渲染着脸,直到脖子里去。 王守田微微一笑,起身,到了外面,就向母亲请安。 迎面而来的刺眼阳光,又反射着雪,让他忍不住抬起手掌,挡在了眼前。 眯了眯眼,好一会,才适应了过来。 “小官人,您醒了?”老徐正好也回来了,正在干活,看见了,就笑的说着。 到了大厅,王氏早已经在了,见了礼,坐下。 先上的是红枣汤,下面就端上早点和几样小菜,王守田举筷,却如风卷残云一样。 王氏就笑了,说着:“看你狼吞虎咽,难道在汲水县就没有吃不成?” “的确没有。”王守田回答的说着。 “再给小官人上一碗粥,几个小菜。”王氏喊着,又说着:“汲水县虽然是小县,我儿也是官,五百户总不至于养不起你。” “娘,话不是这样说,汲水县万事都兴,先是修建民舍,再是开垦土地,又是挖窑烧砖,还有建栏养马养牛。” “等这些事完成了,就是建城墙,我也入军营练兵,和士兵一样伙食,这些家常小菜,还真没有吃过几次。”王守田随口说着,吃了几口,却发觉气氛不对,一抬眼,就看见王氏眼睛都红了:“我儿真是辛苦了。” “没事,万事开基总是难,现在撑过这段时间,新年后,事情就少多了。”王守田笑的说着。 这话实际上不对,按照计划,请医官,剿山贼,寻人才,未来一年,肯定还是繁忙的一年。 只是总不能让母亲担心了。 “大人,大人!”用完早点,外面忽然响起了甘厚的声音。 王守田只好不再纠结于这个问题,冲着外面问着:“甘厚,什么事?” “大人,田先生派人前来,给您递了贴子!” “哦,你去回他,就说稍候一会,我马上就过来。”王守田说着。 “是,大人。”甘厚在外面应的说着,随后,脚步声渐渐远去了。 王守田匆匆洗了洗,换上干净官服,出了门。 到了前面,发现几个亲兵已经都出来了,都是一副神清气爽,精神抖擞的模样,在亲兵的看护下,王守田见了田纪的人。 一个小厮。 看见发贴的只是一个小厮,王守田就有些不爽,等收了下来,看了看,又问了问,只见这小厮回答说着:“田先生请您十五时,一起去李府。” 去李府? 王守田略微有些犹豫,但是转念一想,就说着:“你去回田先生,就说我路途劳累,身体欠安,就不去了。” 虽然去李府,可以近距离观察气数,只是往往在这个时候,气运运转,会有些特殊的麻烦。 打发了小厮,王守田就说着:“过了新年,初五时,你们就准备一下,我还要出去一次,你们要随行。” 柴嘉很近,就在邻郡,而赖同玉就要远一些了,不过新年时,必把他们带过来。 “是,大人!”甘厚当然不知用意,就答应了。 回到了房间,王守田就取出了一些随身的公文和资料,捧起来细细看了起来。 正翻着有关户籍,赵婉又过来,点了炉子,又煮起了茶。 红泥小炉上,茶壶片刻就咕嘟咕嘟沸腾起来,淡淡的茶香弥漫在这个房间,赵婉小心掌握着火候。 片刻,热茶就到了,等赵婉捧过来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来,王守田不禁微笑。 喝着茶,继续翻阅着公文,时间就一点点过去了。 赵婉伺候着,空闲时做着针线活儿。 在这个时代,哪怕是贵夫人,也必须会这女红,这缝起衣裳倒也不是稀罕事,只是,赵婉不时瞥一眼正专注批阅公文的小官人。 赵婉随父母到了伯父家,却是寄人篱下,平时大把的活,就由她干了,她也咬着牙齿,忍耐着。 不想上次遇到轻薄儿后,就被小官人救了,随后,王家就派人来说了。 伯父和父母,立刻受宠若惊的答应了,把自己送到了王家来。 王家对自己很客气,不过,这种既不是丫鬟,又不是妾,也不像童养媳的情况,使她总有些不安。 王守田阅读着公文,细细琢磨着,又对县政有了新的理解,才抬起头来,就恰看见赵婉瞥过来的眼神。 望着这少女迷惑又和小鹿一样的眼神,王守田只觉得心中安定,对她一笑,继续安下心来,阅读着公文。 就如二十年中,无数日子,她陪伴在身边一样。 没有多少话语,只是生命中缺少不得的存在,安静又安心。 需要处理的事情并不多,到了中午,吃过午饭,回到书房里的王守田将一面铜镜,从一架书的后面取了出来。 重新坐回到椅子上,手持着铜镜,王守田又一次观察起自己的命格来。 虽然说自己冥想可以看见,但是用镜子更轻松些。 自从上次发现命格有所改变,王守田就一直在等下一个可能改变命格的契机。 持起铜镜看去,里面的自己,命格气相上,和上一次观看相比,有了不同。 王守田发现,自己顶上之气,八品金印中,白气已经暴满了,周围的白气还在丝丝增长着,却填不进去,多余的白气弥漫着,有的就慢慢消失。 节度使的红气眷顾,还在顶上,并且还在慢慢增长,又恢复到以前的大小,甚至还要多一些,但是它和自己的直接命格无关。 “八品命格已经到了极限,本以为白气会慢慢使命格产生质变,现在想来,却大是不易啊!” “难道还是因为自己穿越了?毕竟观察着薛远,却有着渐渐改易命格的迹象。”放下铜镜,王守田摸梭着自己的下巴,思索了一会。 想到了当日,自己斩杀了诛杀陈翔,才生出白色本命气,莫非真的必须斩杀了相应,或者更高命格者,才能晋升? 想到这里,王守田渐渐浮现出一丝杀气。 现在,他迫切需要突破命格的限制,如此才能积蓄更多的力量和运数。 就在王守田思考时,田纪正在和弟子萧少德说话。 听闻了虞良博的反应,田纪笑的说着:“这事也属正常,虞家家大业大,思量起来自有法度。” 虽然如此说,田纪还是郁闷填胸,甚至生出一丝悲凉的感觉。 当年受师门之命,居住此地,是普通人,也久经辛苦才扎下根来,虽然自己没有这等高深法力来窥探天机,却也学了些相面之术。 这些年来,苦心修炼,苦心经营人脉,又寻找良才而引渡门下,这里面不知道花费了多少心血! 潜龙在李府,这是真人批示,断无出错之理,若能早早拉上关系,就是第一批从龙之人,日后前途不可限度,这个虞良博,竟然还推三捡四,实是辜负他一片好心,更让他有些寒心。 不过,在二弟子面前,却没有这样说的道理。 温和说了几句,萧少德见师傅没有发怒,也安心了不少,当下告辞了出去,到了门口,田纪命人将一个锦盒交于萧少德,说着:“我知道你家现在拿不出多少礼物,这是一对金酒器,到时候送此礼就可。” “多谢师傅。”萧少德家境只能说是小康小地主之家,他年纪还小,凭白拿出这等礼物的确很困难,当下也不推迟,谢了。 等人远去,田纪已经接到了小厮的报告。 “什么,你说他不去?” “是,田先生,这是他的答复。”小厮低着头,报告的说着。 “混帐……”田纪大怒,面色铁青。 片刻,田纪才冷笑一声:“我本念在在我私塾读过数年的情分上,本想让他与潜龙见上一面,留些情分,日后说不定免死,现在看来,这种人狂悖无礼,丧心病狂,却是谁也救不得他!” 却一字也不提本意是观礼时,李家龙气勃发,暗中对宾客,特别是王守田,形成命格压制的计谋。 转了几圈,田纪脸上青气渐渐散去,却又皱起了眉,暗中思考着。 “真人窥探天机时,顺便知晓这小畜生的气数,却有三年富贵,本来这小畜生正是运来,蒸蒸日上,也是平常,但是我为什么总有些不安呢?” 田纪越想,越是皱眉:“这小畜生平时对我,还总是恭谨,但是今年以来,对我明显就疏远冷淡了许多,上次我询问过,这小畜生招揽薛远时,却没有把我的信拿出来,导致之间并无多少情分。” “这小畜生如此防备于我,又是何意?我按照天机行事,着眼于大局,与日常并无对他不利之处,怎么可能看出来?”田纪心中狐疑,百思不得其解:“……难不成还真有气机感应,在运时,知道我对他甚有不利之处?” 第十四章 狐疑(二) 第十四章 狐疑(二) 新年初六,就扬帆出行。 这条汉水,是蜀地最大的河流,自古以来,都很是繁盛。 在甲板上,王守田沉思。 不知道为什么,历代朝廷几乎都这样,越是到后面,皇帝的寿命越短,子孙繁衍也困难,元崇皇帝死后,身后留下来的这个破烂摊子可也不好收拾,偏偏继位的垂正皇帝是七岁小儿,这就更加剧了朝廷的悲剧。 现在是垂正十二年,这样说来,皇帝也是二十岁的人了,但是根据前世知道的情况,这皇帝现在虽然名义上还是天下之主,只怕连金陵都未必掌控吧? 就在沉思着,先来了一阵风,紧接着大雨点子,豆子一样落下来,船家和亲兵,连忙将马匹安抚,盖上油布,而王守田也退到了船仓。 “还有多久到红泽府?” “官人,没多久了,我给您煮条鱼,吃完了就到了。”船家赔笑着,又让婆娘去煮鱼去,果然没有多少时间,鱼香就闻到了。 雨继续啪啦的下着,王守田拿着酒壶,就着醋姜煮的鱼,蘸着吃着,这时他穿着青衫,看上去是出游的公子。 “甘厚,昨天放假一半人,你为什么不去?”王守田放慢了吃鱼的速度,有些无聊的问着。 “大人,我家兄弟多,有五个,父母不愁没有人伺候,火里的其它几个兄弟,兄弟不多,家里也不好,让他们带点粮肉回去过年。”甘厚巡查着四周,又解释的说着。 “你说的也有道理,这次事情办完后,我给你们放点假,你们回去一次。”王守田微微一笑,神色平淡,似是想着别的事情。 “多谢大人!”甘厚点了点头,回头担忧的看了看五个亲兵:“大人这次远行,只带了一伍,会不会不太妥当?” “无碍,对付一般盗贼是足够了,再说,一般公子随从也只有五六人,带的太多,反而显眼,路上我们穿着便服,不会有什么大碍。”王守田笑的说着。 “是,大人!”甘厚看了看前面,说着:“大人,河渡口到了。” 果然,远远的渡口到了,船不但没有加快速度,相反,减少了速度,不过就算这样,也很快靠了上去。 检查的巡兵,看见着王守田的模样,并不敢为难。 红泽府是郡城,是一个很是繁华的城池,来往进出,人流极多,通商更是频繁不断。 尤其是这几日,新年气氛还没有过,商人都憋足了劲、花样百出的吸引路人,一眼望去,街道两旁五彩缤纷,喜庆极了。 王守田仔细打量着,作为郡城,确实是气派非凡,高高的城墙,牢固的防御,热闹的城市,比起汲水县来,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城门处有士兵把守,凡是进城的人,都需要缴纳些费用,可即便是如此,进城的商贩依旧很多,这让王守田有些赞叹。 不知何时他治理下的汲水县,也能有这样的繁荣。 一入城中,吆喝之声便如潮水一般,涌入耳中,入眼的皆是热闹繁华之景。 除了买卖杂物的商人以及普通路人外,街上还有些巡逻的士兵,以及一些衣着较普通人华美一些的富家子弟。 郡城内,到处张灯结彩,远行的人,纷纷赶了回来,平时就不显冷清的街道上,越发人流涌簇起来,这些聪明的商家,纷纷利用这个时候,推出自己店里的物件,利用各种方式,来让街上的人被吸引进来,因此,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是郡城里最热闹的时候。 王守田虽然头一次来红泽府,可前世他也辗转去过不少地方,因此,对这样的繁荣景象,初时有些惊讶,很快就恢复平静了。 “赖同玉,我记得此时,他在一处商行作文书,记得规模也不小,这红泽府虽然大,但是大商行也只有这几家……找起来应该不是很麻烦。”王守田想着,由于早早就赶路,有些困顿了,王守田决定先在城中找一家客栈休整一下。 “甘厚,我要找一个人,名字是赖同玉,在一家不小的商行中,你给我找下。”王守田看了看,对着对面一家旅店说着:“找到了,就回来禀告于我。” “诺!”甘厚应声说着。 此时,文阳府节度使府邸, “夫人呢?”换上了一身便服、脸上带着些憔悴的王遵之处理完公事后走到内宅,却没有见到自家夫人,这让他的脸色顿时不那么好看了。 在他的面前,并排站着三个丫鬟,在他目光注视下,身体微微颤抖着。 “我在问你们话,夫人呢?”见此情形,节度使脸上的表情就带着了阴影。 王遵之已经猜到了些,只不过,这种猜测,让他心里有些不好受,他在等待一个答案,若真是他猜的那样,那他真的要失望了。 “……夫人她……她去静心庵了……”三人中年纪最大的那个丫鬟,连头都不敢抬,结结巴巴的说着。 “静心庵!”王遵之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这一次,她有说在那里呆多久吗?” “老爷……奴婢不知……” “不知?你们是干什么的?你们居然敢跟我说不知?!”冷冷的说着,王遵之目光扫过三人:“愣着干什么?还不去静心庵里把你家夫人请回来?哼,若是她不回来,那你们也不不必回来了!我直接送你们去庵里当姑子去!” 当姑子? 三个丫鬟顿时被他这话吓了一大跳,忙给他行过礼后,急急忙忙赶去静心庵了。 望着她们离去的背影,王遵之一下子坐倒在椅子上,望着冷清的厅堂,片刻后,他咳嗽起来,一声比一声重。 他有三个儿子,二个女儿,可是二个儿子夭折,长子本来都二十岁了,有望继承大位,结果就意外死去,整个节度使府邸,就再不复往昔了。 王遵之不是没纳过妾室,想再要个孩子。 可是新娶的两个女人,肚子迟迟都没有动静,他的年纪已经不小了,只怕再也生不出孩子了。 再说,就算有孩子,又怎么样,现在已经是乱世,就算是藩镇,又有几个能父死子继的,多半被部将所篡夺。 就算现在有儿子,他也不敢扶幼子登位——这是害了孩子。 想到这里,王遵之非常失望,也充满了后悔。 王遵之的夫人,是上代节度使的千金,依靠着夫人的关系,得以坐上大位。 婚后,王遵之向来敬她,甚至未曾纳过妾,这当然就造成了后裔不多,三子中有二子夭折,唯一的长子又死亡。 儿子死后,王遵之不得不为自己的族人以及属下考虑。 “你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当初你曾答应过我的父亲,说会善待我,不娶妾,如今浩儿刚走,你就迫不及待的将女人领进门,你狼心狗肺!看看你选的女人,两个最下贱的女人而已,这样的女人,你也要?”当他特意选了两个地位卑微的女奴进门后,夫人曾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 王遵之轻轻按摩着眉心,心里说不出的憋闷,难道夫人就不明白,他特意选这两个女人,就是为了不威胁到她的主母地位? 她们中任何一人生下孩子,他都会抱到她那里认母。 现在虽然可以选择私生子王守田,但是她如果没有一个儿子,晚景会很悲凉。 算了,一切都是命数。 王遵之眸子里一片平静,立于窗前,望着远景,苦苦一笑。 “大人!”不知道过了多久,府邸的管家出现在了书房门口,小心翼翼的唤的说着。 “什么事?”王遵之转过身,看向他。 “夫人她……”管家犹豫了一下。 见此,王遵之说着:“她不肯回来,是吗?” “……是!”管家硬着头皮回答的说着。 只不过,他预想中的暴怒并未出现,王遵之只是淡淡的说着:“既然她想在庵里,那就随她去吧!” 打发掉管家,王遵之咳嗽着,渐渐,手掌缝隙里有着红色。 “夫人,你还不明白?当年我为了稳固大位,对你是百依百顺,可是这些年来,你父亲旧部的影响,还有几分?特别是现在,闹还有意义吗?” “这一辈子,我真的是空空如也,奔波一辈子,白发人送黑发人,藩镇事业也毫无起色,落得如此下场,该怨谁?” 他望着外面雨天,自言自语说着:“也许,只能怨恨自己,我不是一个好君主,也不是一个好父亲,更不是一个好良人!” “不过,我还没有失败,我还有田儿,哈哈,想不到当年偶然春风一度,竟然成为了我的命根子,我的希望都在他身上了。” “众将桀骜,不可结亲,唯李家是文官,不掌兵权,我这才嫁了义女,以结成亲家,日后可依靠数分。” “成都宋家,是成都的大族,我为你绸缪不少心血,才让他家同意嫁女前来,宋家富极一方,又有影响,能为你带来财富和家世,又不至于影响你的权位,希望你能凭着这些,更上一层……我这个父亲,能为你作的,就这些了。” 在他的叹息中,雨点越来越大,在凛冽的小风中,倾斜而落。 第十五章 赖同玉(一) 第十五章 赖同玉(一) 汲水县上空,这时候也飘落了雪雨。 凌晨,营地一片空地,贺仲一身短装,手持长刀,跳跃翻腾,继续苦修。 在空地上,不知何时走来两人,正注目观望。 等贺仲练了十几遍刀法之后,才发觉他们的到来。 “板凳、凉子,你们什么时候过来?”贺仲将长刀放到一旁的兵器架上,又取过一条干毛巾,擦了擦额头的汗,这才走过来问着。 “刚到,看见你在练刀,就没叫你。”板凳说着。 “贺大哥,你的身手比之前要灵敏很多,看来,我也要多加练习了。”凉子很是惭愧的说着。 看到贺仲努力的提高自身实力,这让凉子感到很自责。 “不要叫我贺大哥,叫我火长……哎,军中不讲究人情,现在我们几个兄弟,以后都要上战场,不能不练啊!”说到这里,贺仲蒙上了一层阴影,一起长大的伙伴虎子,因为违反军法而被当场斩杀,并且悬首三日,使这几个人都震动很大。 仇恨还是恐惧,这实在很难说。 “凉子,你有时间就向何五切磋一下,我发现他们的功夫虽然有点杂,却很适合在战场上搏杀,回头私下问问他们,是否愿意传授一套粗浅实用的功夫给我们,若是感到为难,那就算了。”贺仲拍了下凉子的肩膀,说着:“还有,老营他们都有一手,多和他们搞好关系,多学几手。” “知道了,大哥。”凉子应的说着,却坚决不改称呼。 “贺大哥,今天初六了,第一批回去的人已经回来了,不知你准备何时回家?”板凳忽然问的说。 贺仲想到这两天,几个兄弟也曾提醒过自己,就说着:“二日后,我们述职后,就直接回家,你们打算何时归家?” “今年我就不回去了,过些日子,父母就回来。”板凳说着,看见二人都是不解,又说着:“县里要建医官,我觉得是个机会,和父母说了。” “过些日子,父母准备到这边来看看,若是薛先生许下的条件没有变的话,父母就要搬过来了。” 医官分四等,学徒、散医、成医、上医,品级和吏同等,这条件很是吸引了人。 “我家的回春堂,在乡下生意不是很好,父母又收了几个乡里的小童子做学徒,经济很紧张,只是没办法,都是乡亲和亲戚家,养不起孩子,不收他们作学徒的话,难道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饿死?可实在负担很重,这次有机会,就一起搬来了……如果成功的话,我可能就从军中转到医官的衙门里去了。”板凳说着。 “去医官,好啊!”贺仲本想继续问问板凳最近的情况,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觉得,板凳在躲着自己。 虎子被杀,对伙伴震动很大,有的人继续跟着贺仲,有的人就避而远之了。 毕竟伤心是伤心,可是大部分普通人,却不想和强权争斗下去。 板凳还算好些,其它几个伙伴,就是来也不来了。 “你呢?”贺仲看向凉子,说着:“上次你就没回去,这次你得回趟家,让你父母看看你如今的模样。” “大哥,这个当然,我现在也是伍长了嘛!”凉子点了点头,说着。 红泽府 隔了上百里路,这里雨雪倒停了,但是天还是暗着。 一家旅店,门前挂着一盏灯笼,上面写着:百年老店石家。 这时,入夜了,旅店点灯,端热水给客人洗脚洗脸,伙计忙个不停,王守田住的是上房,有专人派来伺候着。 “公子,晚饭来了。”就有伙计带着食盒子过来。 给桌子清理了,一样样端了上来。 菜不算很多,宫爆鸡丁一盘,炒豆芽儿一盘,青椒肉丝一盘,鲤鱼一盘,还有一碗是鸡汤,加上馒头和米饭,还有一壶酒,王守田才吃了几口,不禁赞的说着:“好,老字店果然是老店,这味道还真赞!” 伙计帮着上菜,听了这话,口中就说着:“公子明鉴,这开店若是没有些实在本事,哪能开这样长的时间,等闲小店,三年五年就没了,再多就是十年八年,我家这店已经传了五代,靠真本事,靠客官们捧场!” 还要吃时,门开了,甘厚进来了。 这伙计就聪明,一看见这个,就对着王守田说着:“公子先用着,要什么东西只管吩咐!” 说罢端着用过的水出去了。 “主公,人查出来了。” “坐,一起吃,你还没有吃晚饭吧,叫外面的亲兵自己用餐去,你陪我吃,吃完了我们还有事。” “是,主公。”在没有外人时,甘厚都是叫主公,见主公吩咐,跟了些时日,知道王守田的性格,当下也不推辞,坐了吃饭,拿起大馒头就咬。 不过就算这样,菜很少动,只有王守田吃过,他才吃上几口。 “主公,赖同玉在钱记商行作文书,我们找到了。” “情况怎么样?” “钱记商行是一家老字号商行,赖同玉在里面当三等文书,每月领一两三钱银子,这钱在乡下足够了,在城里日子也过的紧巴巴,他家里的地址也找到了,就在东沙港里,很好找。” “恩,你干的不错。”王守田加快了吃饭的动作,就算这样,吃过晚饭,天色已经黑定。 这时,竟然又有一轮明月渐渐升起,透过院外稀疏的树影,将轻纱一样柔和的月光洒落下来。 王守田穿着衣袍,说着:“走,别等夜禁了麻烦了。” 古代,一般十点就夜禁,会遇到巡检甚至军队,王守田不想遇到麻烦。 “主公,要不要再带几个人?” “不必了,他们忙了一天,让他们休息下,再说,我们去见一个书生,还怕有危险吗?”王守田说着:“还有,出门有外人,叫我公子。” “是,公子!”王守田出去,外边街上人声嘈杂,时而还夹着喝彩声,只见街上有着人打场子,作把戏,王守田扫了一眼,就继续上前。 没多少时间,就到了一处房子前,却是大呼小叫。 一群人在院子里不知道在吵着什么,王守田皱着眉说着:“看看是什么事?” “公子,我先去看看。”甘厚答应一声,才进去,就看见着几人拉扯着一个中年人,只是一搡,就跌在地上,这还不放过,一个壮汉一把提起他来,照脸就是两个嘴已,打的他嘴角是血。 “是赖同玉?”王守田喊着。 “公子,是他!” 就在这时,只见这个壮汉狞笑一声,说着:“你欠我三百两银子,还敢躲债,今天非把你打死不可!” “要不死,把你家婆娘卖了!”后面又一人喧闹着。 “逼人卖妻,你们是什么人,太狠毒了吧?”这时,后面传来了声音。 “狠毒?”这壮汗狞笑着,回过头来,不由分说就打上去。 “不要杀了。”王守田说着。 甘厚应声,上前就是打,只听“噼啪”连声不绝,这五六个汉子,一上去,就被打倒在地,而且甘厚下手极重,竟然不时有着骨折的声音,一时惨叫声不绝。 “你竟然敢打我,你知道我家主子是谁吗?”这壮汉惨叫着,不甘的高喊着。 “踢出去!”看着甘厚把这几人踢了出去,王守田这才下阶,说着,伸手扶出了地上跌的人,这时,屋子里才扑出一个女人,哭喊着:“夫君。” “没事,到里面说话,这位恩人,请进。”这人却也镇静,擦了擦鼻血。 到了里面,有着灯火,两人都是一亮。 赖同玉眼睛一亮,只见王守田一身青衫,面孔只能说清秀,只是眸子幽黑,说话之间顾盼生辉,自然带着威仪,后面还有亲兵。 赖同玉就知道眼前这人不是普通人。 而王守田看了上去,赖同玉身边的女子,看样子二十五六岁,在古代算年纪大了,虽着粗布衣裙,却掩盖不了那种少妇的风韵,后面跟着两个孩子,一男一女,都在七八岁左右,怯生生的拉着母亲的衣角。 此女有此丽色,难怪有人要他卖妻。 “这位恩人,这位公子,多谢您的搭救。”赖同玉才说话,就被王守田一挥手:“赖先生,多余的话就不多说了,这次我是专程为你来着。” “我是文阳镇果毅校尉,以及汲水县主事,缺少人手,想请您去,先当文吏,以后有了功劳再提拔。” 赖同玉先是一语不发,扫看了家里一眼,又擦了擦鼻血,说着:“您不想问问刚才这是怎么回事吗?” “这又有什么可问的,不管是赖先生欠了钱,还是他们诈了赌,还是赖先生得罪了人,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你如果跟我一起去,算他们是什么后台,都没有关系,总不会追到文阳镇追债吧?” “如果里面有冤屈和不甘,等你任了官,回头再收拾他们不迟。” 这一话一出,赖同玉点了点头,拜了下来:“主公!” “恩,今天晚上你们收拾东西,只带细软和衣服,其它的什么都不要带,明天一早就和我们出城,省的有些麻烦。”王守田说着,摸出了两个元宝:“身上银子带的不多,先用着,回去再增。” “明天码头,我们原本就有船,一开城门,我们就走!” 第十五章 赖同玉(二) 第十五章 赖同玉(二) 天色继续下着小小的雪雨。 路面润得很湿润,雨和雪混淆在天空中,飘扬着某种韵味。 赖同玉走在最前面,举着一个雨伞,下面是一个男孩,连头也给罩住了大半,只露出半张脸容,模糊看不清楚。 后面跟着一个女人,也用雨伞笼罩着半个身子,下面跟着一个女孩。 随着前行,烟蔼渐渐浓郁,水声传来,码头到了。 才过去,就看见了王守田。 赖同玉上前,深深行礼:“主公。” “无需多礼,快上船吧!”王守田摆了摆手,说着。 一行人上了船,船才点开,滑出了出去,就看见码头上一行人猛的跑了过来,高喊着:“你这船,快停下。” 女人脸色一变,有些惊恐。 王守田却看也不看,吩咐的说着:“上帆!” 顿时船帆扬起,船快行着。 “啪”的一声,只见一箭射空而来,快到船头,箭力已尽,落了下来。 王守田大怒,看了一眼,问着:“此子是谁?” “牙将凌策之子凌杰。” “哼!”王守田冷笑,没有说话,船只迅速远去。 船只的启动需要一段时间,就算现在这些人立刻抢到了船,也追不上了。 此时虽然是枯水季节,水流平缓,但在精湛的技艺下,船灵活如鱼,不断的向着远方而去。 等出了五里,再也看不清码头,赖同玉向着王守田磕头行礼:“多谢主公。” 雨雪越来越大,到了后来,就是大雨了。 幸亏江上浪花不是很大,船还受得了。 船工夫妻,烤了一大盆热腾腾的馒头当中餐,这一大盆馒头,当然是一扫而空。 时间渐渐的流逝,雨在下午的时候歇了,天上的灰云密密层层的叠在一起,大家也就安心了。 赖同玉和王守田,在船舱里说话。 这时,王守田才仔细看着赖同玉,只见此人顶上云气灰暗,却也不以为意。 王守田仔细介绍了一下汲水县的情况,并且说着:“现在县里有七百户左右,再有三百户就可凑足一千户,就可正式建县。” “虽然品级仅仅是下县,我也可担任从七品县令,我当建主薄厅,以及六曹。” “主薄厅?” “正是,主薄居中,协调文书,又设户曹、法曹、兵曹、吏曹、仓曹六司,同是正九品,以管辖县内政事。” 按照王守田的设想,这主薄厅实际上就是未来内阁,只是为官时,王守田才清楚的明白,为什么要把这主薄设为正九品。 主薄若是八品,常参机要,总领府事,掌管一县文书案牍,并且有着纠察监督县内官员行为的权力,岂不成了独相,把县令大权都架空了。 唯有品级不高,不得不依靠县令才能节制诸曹,才能使大权始终在县令手中。 县衙分三重,第一就是县令办公的“签押房”,签押,即签名画押的简称,这是县令处理公文的地方,不得奉令,即便是县丞和主簿这两位主官也不准入内,类似于皇帝的内廷。 外面又设县丞和县尉二级正八品。 县丞为县令之之辅佐,实际上类比之皇帝太子,一旦有事,县令重病或者死亡,就由县丞继位,但是平时正因为这个,所以为了避嫌,不管事。 县尉,就相当于宋朝枢密院的枢密使,掌一县之军制,这在和平时代,往往流于虚名,但是王守田却准备建立起来,并且专门负责训练新兵。 下面,又是户曹、法曹、兵曹、吏曹、仓曹六曹,也称“六房”,这实际上就是朝廷的六部。 再外面,就是衙班,除此外,牢狱、监押所、常平仓、马号、吏廨都有,可所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王守田,就想着把这些充实,如果真正把县衙完全建立起来,这实际上就是一套核心班子。 王守田淡淡的介绍的说着,赖同玉却是心中一凛。 “赖先生到了县里,先担任令吏一职,熟悉县里诸事,等县里满了千户,我也可禀告大帅,将赖先生提拔为六司之一,如何?” 赖同玉听了,磕头说着:“主公,臣奉命,必鞠躬尽瘁,为主公效死!” 这话一出口,一应诺,王守田就感觉到了顶上金印一动,只见玉印中的白气,飞快减少着。 而在对面跪着的赖同玉,灰气渐渐消去,白气弥漫在顶上。 本来一个令吏,也没有多少气数,这时却见他的顶上,宛然无底洞一样,不断吸纳着白气,而玉印中原本充满的白气,片刻就小了一半。 王守田不由暗中大惊,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情况? 就在白气不满一半时,白气吸纳终于减缓,王守田不由脸色一变,只见灰气消开,一丝金黄气产生。 “咦,既似本命,又有些不似……难道这就是祖先庇佑之气?”王守田心中震惊,发觉不但对方乌云散去,并且自己官印之中,也渗出一丝丝金黄气,却正是得了赖同玉效忠之后的气数。 王守田这时,金印中的白气已经只有三分之一,但是渗透着金黄色,却使王守田大喜。 并且这时,原本弥漫在外,时有消散的白气,又不断渗透着补充入金印中。 君臣名分已定,这事就成了,王守田又说着:“这次我出行,还寻二个人才,回返县中,还需时日,却要辛苦你一起多在船上呆些时间了。” “主公,臣原本就应该为主公分忧,这在船上些时日,又算什么,再说,臣原本作得商会文书时,事务繁忙,现在正好修养,主公不必介意。”赖同玉说着。 王守田点点头,看看天色,不紧不忙的起了身,吩咐准备晚宴。 君臣一场,就算在船上,也要设个简宴,不过船上什么都有,都准备着。 主菜是一锅鱼汤,里面还放着蘑菇,又有着买着一些肉片,切了一盆,没有多少时间,鱼汤乳白色,浓香充满了船舱之中。 二人小口小口的悠然品着,不时谈心说话。 此时,漆黑天空,雨点打下,无需淋着,就可以感觉到这冰凉的感觉钻了过来,蔓延到身上。 就算如此,亲兵还是警惕巡查,偶有光芒一闪,却是刀光耀着灯光。 大雨不断而下,转眼就是一夜,河水暴涨,浑浊的水流卷起旋涡,到了明天上午时,船只又靠上了目的地。 “这是严山县。” 县里到底不能和府城相比,码头也松松垮垮,寥寥几条船靠在边上,甚至也不见有人检查和收税。 见此,王守田反而一皱眉,吩咐的说着:“留几个人在船上,若是有需要,可购买之,不要多外出。” “遵命!”亲兵自是答应了。 到了县城里,却见有着鸭子,赖同玉见主公有购买的意思,恐怕鸭子不肥,上去用手戳戳,发觉脯子上肉厚,才买了。 下面又买了十斤肉,买了两只鸡、一尾鱼,还有一些蔬菜,叫跟的亲兵先拿了,最后又买了五笼肉馒头,又买了些笋干、盐、栗子、鸡瓜之类,以为下酒之物。 赖同玉不觉诧异,问着:“主公这是何意?” “要找的人,在县外十里的土地庙中常住,我等在那里去见他就是了,自然要买些一起煮了。”说着,还令人买了些酒。 一路人就出了县城,浩荡去了,果然找了片刻,找到了一个土地庙,这土地庙已经荒芜了,也没有庙祝。 王守田就令人清理,并且生火,在后面寻找,果然找到了一些锅子,当下就交与亲兵一起收拾。 拔去灰尘堆积的陈年残烛,王守田上了些香,就在收拾。 见此情况,赖同玉心中称奇:“主公何如此行事?” 就在这时,一个衣衫打着补丁的青年,提着一只野鸡,口中唱曲,旁若无人的进来,见庙里这样多人,不由一惊,看了看,说着:“哎呀,你们过往的旅客,不必在此居住,再走十里就到县城了。” 王守田哈哈一笑,说着:“原来如此,不过住了就住了,这位兄弟,相逢就是有缘,你也上来和我们一起饱餐一顿。” 这青年大喜,说着:“看这样多菜,早有此意。” 把手中野鸡一丢,就坐上来。 当时就摆了酒,一只整鸭,一盆杂脍,一大盘白肉,都拿上来。 三人先斟酒,一起吃喝了起来。 “我们喝了酒,还不知道你姓啥。”王守田就问着。 这青年也不推辞,笑的说着:“我叫柴嘉,父母早亡,唯有哥哥和婶子。” 王守田凝神看去,只见此人现在估计十八九岁,虽然衣服打着补丁,却也英气逼人,而且顶上一根红黄之气,并且还有一些气运凝聚。 知道此人已经快到运来,自己就算不来,此人也有机会出人头地。 酒过几处,王守田就哈哈一笑:“柴兄弟这样的大好汉子,何必在乡下屈居,相逢就是有缘,不如跟我一起去。” 柴嘉端起碗,昂首喝着,然后冷笑着:“这下露出马脚,我一进来就知道你等不是普通商人。” 周围亲兵微微色变,王守田却若无其事:“早知道隐瞒不了柴兄弟。” 第十六章 祖先威灵(一) 第十六章 祖先威灵(一) “我是文阳镇果毅校尉,以及汲水县主事,缺少人手,想请您去,先当火长,以后有了功劳再提拔。”王守田诚恳的说着。 眼前这人,虽然说运数已动,命格也不错,但是一命二运三风水,命和运虽然有联系,却也不同。 这人现在还是布衣,顶上并无多少气数,而王守田负半县百姓之望,性命前途都在与之相连,当然顶上凝聚着气数。 就在说这话时,王守田感觉到自己的金印一动,一种无形的波纹就充满着庙里,使他的话,更充满了诚恳之意。 柴嘉冷笑渐渐消去,沉思不语。 “无功难以提拔,只是春来,我们就准备对山贼用兵,以救百姓以水火之中,你有一身本事,必可在这里建立功劳,到时候,领一队一营,都是可能。”王守田又加上了一句,说着。 此时,他心中暗叹,自己来的太快了些。 若是玉印中气数充足,说服这人也就更容易一些了。 现在话都说完了,就等回应了。 想了片刻,柴嘉摇头说着:“大人亲自前来,我不胜……” 听到这话,王守田不由一惊,心中一沉,看来这场招揽要失败了。 这时,赖同玉插口说话,说着:“柴壮士,可否听我一言?” 顿了一顿,又说着:“这里是红泽镇,镇帅杜恭真虽然也是一方名将,却早已经掌握多年,牙兵牙将充满,而且他重视家世,兄弟你在此镇里,要混出头来,可不容易,我家主公虽然现在只是果毅校尉,但是却是大帅同族,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又求才若渴,诚心亲自前来,足以显出诚意,这一来一去,就差了许多。请你仔细思虑。” 柴嘉看了过去,问着:“你是?” “在下是赖同玉,赖颐之嫡孙。”赖同玉说着。 “什么,您是赖颐之嫡孙?”柴嘉猛的一惊,王守田可以感觉到,他顶上气运一阵波动,显是真的吃惊了:“您也拜他为主公?” “主公英明神武,去年时,就以一队之兵,破一都,斩杀大将,又求才若渴,礼贤下士,我奉之主公,愿为之鞠躬尽瘁。”赖同玉大声说着。 “嘶……” 赖颐,字季真,圣林元年进士,生性旷达豪放,风流潇洒,忠诚体国,为时人所倾慕,历经县令、太常博士、礼部侍郎、秘书监等职。 后上书皇帝言弊,皇帝大怒,贬于蜀地,但是仍为蜀人所敬重。 若不知道也罢了,知道的人,立刻对王守田另眼相看。 在古代社会,龙生龙,凤生凤,猛虎无犬子的印象深入人心,这等国之重臣的嫡孙,都拜在这个年轻的大人门下,必有出奇之处。 顿时,原本准备拒绝的心思,一下子打消,柴嘉思考了片刻,神色严肃的起身说着:“大人百里而来,足见诚意,我不才,愿为驱使,臣拜见主公。” “好,我得柴嘉,如得百人之力也!”王守田喜出望外,连忙上前扶起,大声说着。 想不到有着赖同玉,立刻就发挥了作用。 气数之道,就是如此奇妙啊! 狂喜之后,又立刻说着:“我任命柴嘉为火长,立时生效,到船上就可换衣。” “谢主公。”这火长未必在柴嘉眼中,但是还是磕头谢恩。 这一言一应,只见王守田玉印里的气数,顿时又少了许多,玉印里空空,只剩着一丝底气了,几乎同时,柴嘉顶上云气,就多了几分。 当下诸人同为君臣,一起欢笑喝酒,柴嘉又说着:“主公,臣既跟随主公,臣有一批乡中弟兄,可否同去?” “这个当然,柴火长你是勇士,其弟兄必是壮士,一起同去。”王守田说着,将包裹取出,里面还有六锭银子,取出五锭:“安置同去,需要银两,这些你先拿去用用,其它的到了县里再说。”王守田说着。 “诺!” “要不要等着?” “主公,此庙毕竟荒凉,不是久留之地,主公现在在哪,等我收拾了东西,带上弟兄就赶来回合。” “恩,我在严山县码头,到时候可寻我。”目的达到,王守田也不想大冬天睡在破庙里,也就说着。 柴嘉又喝完一碗酒,磕头行礼:“臣去也!” 说着,起身而去。 看着他远去,赖同玉赞的说着:“真是奇男子也,主公好眼光。” “哈哈,全靠你了,想到你才来,就为我立一大功,果是国之重臣赖颐之嫡孙……我们回去吧,等人来了,就直接回去。” “主公,不是说还有一人嘛?”赖同玉有些迷惑。 “还有一人,只怕不是现在能说动。”王守田摆了摆手说着。 若是全盛时,也是勉强,现在气数消耗甚多,虽然时时在补充,却也是低潮时,刚才邀请着柴嘉就几乎失败,何况那人? 就不自取其辱了。 王守田这样决定,大家都没有意见,一行人又返回着严山县码头。 王守田半途中,都含着笑意。 柴嘉加入,自己又有一员猛将,虽然未必是第一流的名将,甚至未必是第二流大将,但是就算是第三流勇将,控制数郡还是不成问题。 再说,人都会成长,只要细心培养,未必不能再进步! 现在,旗下,武将方面,有着何五郎、柴嘉、贺仲、张毅四员,其中何五郎、柴嘉、贺仲,都是勇将命格,控制一镇军事绰绰有余。 文的方面稍微逊色,但是有着赖同玉和薛远,也算打下基础,日后控制一县内政,也是绰绰有余。 可以说,羽翼已经初步丰满了。 心情不错,回去速度就很快,没有多少时间,就到了严山县。 等到了船上,船上已经开过了伙食,看见一行人回来,赖同玉的妻子岳氏就上来问着:“大人,夫君,可曾用了?” “用了,你煮些茶吧,我和你夫君有话说。”王守田说着。 “是!” 亲兵还在甲板上,而王守田和赖同玉就到了船舱里坐下,王守田半闭着眼坐在椅上,双手扶膝,似是养神。 片刻后,王守田才说着:“今日全靠你……也靠着赖公之威灵。” 赖同玉坐直了身子,就欲说话,王守田摆了摆手:“赖公的事,我早就听说了,小时候就听着,哎,慷慨上书,贬职千里,一代名臣啊!” 王守田叹息了一声,顶上丝丝白气,又一点点的充实着金印,隐隐有着一种宏阔的气度,他说着:“赖公忠精爱国,正气凛然,却落得这个份上,朝廷还以恶谥加之,使其九泉之下都不得安宁,你身为嫡孙,却要为之努力,早日去掉恶谥,加以美谥。” 在古代,谥号非常重要,特别是在天子体系中,这谥号就决定着大臣在死后的待遇。 有美谥者,往往死后有灵,有威德。 若是相反,自然是死后受苦,堕落地狱。 赖同玉听着这些话,不觉五内俱沸,心立刻缩了起来,眼泪一红,勉强忍住,不使它夺眶而出。 赖同玉低着头,浑身颤抖,说着:“我等子孙无能,子孙无能,不能为祖先去掉恶谥……” 说到这里,终于忍耐不住,号陶大哭,泪水开闸之渠一样涌出。 “你不要这样,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话说祭祀不过五代,只要赖家五代之内,能去掉这事,也就可以了。”王守田含糊着安慰着:“朝廷不许,也有其它方法。” 赖同玉拭干了泪,说着“这个臣明白,天下大势如此汹涌,臣必会辅助主公,以求有一日能雪此大耻。” 这话说的都含糊不清,但是大家都明白。 要朝廷改谥,说难不难,说容易不容易,第一条就是子孙建立莫大功劳,朝廷追回恶谥,以示其功,这点在现在朝廷摇摇欲坠,几如风中蜡烛的时候,已经不适宜了。 其次就是支持明主,等鼎足一方之时,就可图之。 这无疑是隐隐暗示着志向。 到了这里,就不必多说了。 说了几句话,就各自休息,王守田到了甲板上,凝视着水波。 命格之数,在于集众,前世王守田急功近利,最后囚禁十数年,若是一般人,都崩溃了,他前几年也忍耐不住,后来却沉下心来,一腔孤愤,满腹才华都倾泄在圣贤书上,读书而气凝,十数年养成了这浩然正气。 但是这又有多少用途?若不是正巧破开时空,引动时空变异,终被所化,无法改变世间丝毫。 在这人世间,唯有走正道——集众人之力,成大器之数。 历史上,不少人文章诗词华彩回溢,令人目眩神迷,但是比起有益世道,却未必比得上一个清知县。 王守田若有所思,自感自己责任重大。 下午,终于雪雨完全停了,露出了天空,只是这时,也接近着黄昏,冬日的黄昏来得总是很快,风带着浓重的寒意,阴影越来越浓。 太阳淡淡的光芒,照射着,红色向四下蔓延着,蔓延了半个天空,一层比一层逐渐淡下去,直到变成了灰白色。 要黄昏了,王守田想着,这时,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只见为首的,正是柴嘉,后面跟着十几个青年,都拿着一些包裹。 见此,王守田浮现出笑容。 第十六章 祖先威灵(二) 第十六章 祖先威灵(二) 垂正十二年,一月。 汲水县。 一滴沁凉透骨的雨滴下来,下船的人,都被激得浑身一个寒颤,赖同玉望着愈来愈蒙迷的天色,转身对着王守田说着:“主公,要下雨了,好兆头,春雨贵如油啊!” 柴嘉等人却是无事,丝毫不以春雨为寒。 一行人沿着道路而下,雨将道路弄的有些淤泥不堪。 就算是十五,已经有大批的农民出来,麦子照看先不说,拿着铁锹,已经在挖泥了。 挖泥挖渠是大事,也是苦事,男女老幼,一起出动,以及看见了不少司吏典吏在主持着工作。 又有不少工匠,就在场地上干活,弄出了许多木辐条,看样子是造水车了。 在地球上,水车是非常古老的农业灌溉工具,汉灵帝时就出现,并且在蜀中推广使用,隋唐时广泛用于农业灌溉。 水车并不算是先进技术,但是由于造价原因,并不是处处有之。 这时,薛远迎接上来:“主公!” 看了上去,他都一身淤泥,显是亲手操作指挥。 “薛先生,辛苦了,情况怎么样?” “主公放心,水渠已经开挖,蜀中气候温和,这时动工也不妨碍,水车已经在造,按照主公的意思,造的是大水车,车高10米,24根木辐条,一车日夜不停,足可灌溉三百亩。”薛远说着。 王守田看去,只见每根辐条的顶端都带着一个刮板和水斗,到时候建成,刮板刮水,水斗装水,河水冲来,借着水势缓缓转动着水车,一个个水斗装满了河水被逐级提升上去,临顶,水斗又自然倾斜,将水注入渡槽,流到灌溉的农田里。 “薛先生辛苦了,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赖同玉,将给你分忧,具体工作,你看着办吧!”王守田说着。 赖同玉不敢怠慢,上前行礼:“薛大人。” 薛远同样还礼。 两人相看,气氛就有些怪异,王守田有些视若无睹,这是迟早的一日,并且可以看出薛远的器量,以及赖同玉作人。 王守田带着数人漫步,看着渠道和农田,许久才说着:“民无地不安,只有安了田,才有着民心,也才有着钱粮供应军事,薛先生,你有何章程?” “主公,我就地考察,县外沃土,可开垦三万亩,可留一万亩在主公手中,以作赏用,其它都稍嫌贫乏,但是也可再开万亩,三万亩如是给千户,却是正适宜,当然具体有增减。” “臣以为,就算百姓,也有分个前后,原本五百户,建城开垦,都下了死力,可分三十亩足田,新进二百户,共同参与,可分二十五亩,若主公用兵,取山民下山,这等山民,了无寸功,可分二十亩。” “至于军功赏田,非臣能干预,请主公裁之。”薛远说着。 王守田看了看,说着:“薛先生此言,甚好。” 虽然薛远这话章程很不错,但是却也暗示了先来后到的座位班次,不过谁能没有私心呢,再说也有利秩序的建立,王守田并不介意。 “田地是根本,勘实田亩按户分配,这是大政,不是寻常细务,日后作成册子,上报上来,你们二人要用心。” 薛远和赖同玉,忙躬身应着“诺”。 “用兵就在下月,所以你们不必担心粮钱不够,山贼中的粮货,至少可供应一年。”王守田不急不徐的说着:“不过工银料银也必须核实,上报于我!” 手中有三员可攻城掠地的大将,士兵又经过严格训练,如果连区区山贼打不下,这真是太可笑了。 柴嘉等人跟着,这些话题他们插不上口,也没有资格插话,只是眼神却也不同。 初相识时,王守田只是亲兵数人,倒也没有觉得,到了汲水县,见上万亩田,数千人耕作,讲的都是治民之正道,都不由凛然。 “今日是十五了吧!”王守田突然之间说着。 “是,十五了。” 王守田凝望着辽阔的田地,又看着远处的群山,掠过一丝笑容,说着:“有二位先生在,我就放心了,等五月收割了小麦,又按户分了田,这基业就定了,在场诸位都是我的心腹之臣,我也直接说了——大帅已经许我,五月收割后,若是有千户,就正式建县,我为第一任县令,从七品。” “趁此,你等都可加官进品,也不枉费辛苦一场。” “不敢,都是主公洪福。” 王守田微微一笑,收了粮,分了田,这民心就彻底稳固了,自己的气运也获得突破,李承业有地龙庇护,大运加身,自己却只得白手起家。 若是和平时代,极难追上这类天璜贵胄,现在是乱世,秩序被破坏,只要掌握军民,得气数归属,这谁兴谁衰,谁主沉浮,还得再看。 并且,这次王守田也有目的,就是现在已经招揽有气数的人,又集千户以上,看到时候,是不是能依靠众人之力突破,还是必须杀得更高命格的人顶替。 这决定了以后的步骤和方法。 王守田点头说着:“这些事都交给你们了,柴嘉,你和我一起入城,进军营,我把你带的人编成一火,你好生操练,学习军纪,下月我们就对山里用兵。” “诺!”柴嘉应着。 柴嘉天生勇力,乡中学武,举一反三,平时又打猎获得肉食,长的剽悍,在乡中十数人莫能敌之,如此才能受到乡人敬畏,集中了一班小兄弟。 现在身为火长,只能说军官的起步,不过他信心充满,只要杀得山贼,自然就可获得晋升。 开明县。 傍晚时分,李府已经是宾客盈门。 嫁车,以及陪嫁的婢仆妆奁,一行人已经到了李府。 李承业和王洁庭,一左一右,鸾带相结,在赞者的唱礼声中步入李府,直入正厅,拜见父母。 “一拜天地!”天地生而养之,是故先拜之。 “二拜高堂!”跪拜父母,这是入家仪式。 “夫妻对拜!” 三礼之后,还有着共牢合卺之礼,取的就是共饮一食,夫妻气数相连的意思。 等到礼成,新娘归房,新郎却要举杯饮酒,一席席而过。 县令李存义非常开心,这次婚礼,大帅赐田二十顷(二千亩田),以显重用恩宠之理,而且王洁庭容貌美丽,举止端庄,却是儿子的良配。 田纪这次,也送了纹银百两,这在贺礼中算是很高了,因此占了一上席,眼前潜龙上来敬酒,不由大喜,举杯一口饮尽。 王守田若在其中,必能看见,行拜堂礼后,王洁庭顶上一根紫气贯穿,注入了李承业的顶上。 这道紫气,宛然是一个钥匙,不知道打开了什么关窍,只见李承业身体血脉内,云气不断涌出,如沸腾之水,又如泉眼开通。 李承业顶上,其气先是白色,聚而不散,初若云烟。 就在短短时间,又白而化赤,宛如鼎沸,最后竟然又起变化,只见气上冲而出,渐渐上升,曾幢幡状。 幢,在古代军队中,为将领们作为指挥用的军旗,具有降敞、统领的意义,亦是王者的仪卫之物,可见其意。 再渐渐,其幢幡之气,又吐出了金色。 一眼看去,只半个时辰,李承业顶上已经垂有幢幡,吉气笼罩全身。 田纪虽然不能清晰观看气运,却也有方法,敬酒之后,他瞄准李承业,眯着双眼端坐,片刻后,就感觉到一种冉冉升腾云雾,粗看有形,细看无物,远看似有,近者则无,再过片刻,鼻闻到清香,使人心旷神怡,精神大振,眼前呈金黄色。 心中大喜,暗想:“真人批示,果然不假,潜龙未发之时,只是一般命格,因此难以度测,也不受人重视,以免半途夭折。” “现在已经大婚,祖先威能已显,可加庇护,龙气勃发,已生出大吉之气,必主富贵发达兴旺久远。” “虽然说,气已经成,还必造器,因此需要一段时间,但是短者三年,迟者五年,变成大器,到时无往而不利。” “只要此人夺取蜀地,得蜀地三州数百万军民之气,形成天地人三格而称王,我等就可借其气运,不但可弥补真人被削之仙业,重列仙班,也可沉淀气运于师门道脉中,以备道脉福泽连绵,传承不绝,正法有能!” “至于蜀王是不是能争夺天下,等得真人恢复仙业,自然可指点我等,到时候,急流勇退,还是冲流而上,都由真人裁决。” 想到这里,田纪不由大乐,又举杯痛饮,一醉方休。 而在这时,宾客中,虞良博笑和萧少德各居其席,他们当然无法看气,但是也能感觉到眼前这李承业,面如冠玉,眸如星辰,举手投足气度宏深,让人心折。 两人都感受到这气度,都若有所思,举杯慢饮。 等到夜深,终于宾客散尽,这时,李承业才得以回房,而仆妇婢女已经等候在外,引着新郎进入。 也许是天空作美,这时夜深,又云开雾散,星河璀璨,月光明亮。 到了婚房,但见红烛高烧,铺陈华丽,王洁庭坐于小案前一动不动,李承业上前,将罩布拉去。 “娘子!” “夫君!” 一声问候之后,没有多少时间,却见房中一暗,却是蜡烛被吹熄了。 第十七章 借口(一) 第十七章 借口(一) 夜晚,四周寂寥。 汲水县这座城池,已经被笼罩在了宁静的气氛中,灯火尽熄,非常安静。 此时,虽然知道了李承业大婚的消息,王守田的心情还是很不错,坐在自己的房间内,手持一个铜镜,他正观察着自己的命格变化。 发觉只经过数日,依靠汲水县军民,他的命格之印中,白气已经恢复到了三分之一,并且最让他得意的是隐隐出现的数丝气息。 以前没有觉察,现在经过了赖同玉的事,有着很明显的数丝金黄气息,这正是得了赖同玉效忠,而得了他的祖先恩泽之气。 再仔细辨,隐隐之中,有赤气数丝,若隐若现,这是其它数个有气数的人的气数。 只是他们现在还很弱小,因此一时间看不出来。 这使王守田,看到了希望,命格,是可以集那些英雄豪杰之气,而突破命格,就算自己本质上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比较困难,也未必不行。 正当他放下铜镜,准备就寝之时,外面忽然有人叫门:“大人!出事了!” 时间推移,城外,却是聚集了密密麻麻的一群人,他们都藏身于离城大概一里外的土坡上。 这些人身着乱七八糟,什么都有,身背着猎弓,手持着刀、剑、棍、棒等物,一个个正或坐或立,小声交谈着。 “兄弟们,这次下山,咱们的目的很明确!抢钱抢粮抢女人!不过,这里的官儿却不是个善茬,咱们等了好几天,都没等到机会进城干上一票,既然如此,这少不得就要改一改这次下山的目的了,总不能,白来一趟,你们说对吧?”一个壮汉冷冷的说着。 众人不语,他们都眼巴巴的看着这个人,等着他的命令。 壮汉便又继续说着:“这城虽然不好进,可这人,却并非难劫,我已经打听到了,除了这城里住着的人,在这个县城,还有一些大户不愿意迁到城里,虽然离这这城很近,可若是劫上一票就走,谅那些城里也奈何不了我等!” “大当家,只是这等人家,都建有坞堡,这坞堡深沟高墻,又有私兵,我们打不下啊!”这时有人提出异意。 “是,可是有一家,据说赚了钱,回归本乡,但是坞堡还没有建成,又不肯进城,嘿嘿这户人家,家里养着壮丁就有恃无恐,可咱们怕什么?他们既然愿意做肥羊,咱也不能手软不是?哈哈!” 说完,在他面前的这些人的眼中,已经闪现出了寒光:“大当家说的是!” “很好,你们都会满载而归的,这次抢到了好东西,回去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壮汉满意的点了点头,严肃的说:“这个时候,那群家伙应该都已经睡熟了,咱们这就下去,若是怕了的孬种,最好滚的远远的,咱山上可不养混饭吃的!明白吗?” “明白!”这群人齐声回道,在黑夜之中,一道道黑色的身影,就在黑夜的遮掩下,奔向了肥羊所在的方向。 位于汲水县城外几里远的一个区域,已经建成了一座大宅。 宅子的主人,是个告老归田的老爷,姓程,六十岁,在大帅手下当个八品官,为人重规矩,对祖宅尤其重视。 战争结束后,他正好归田,就把原本故居的旧址上建了宅地。 虽然王守田请他迁家到汲水县内,但是依旧被他拒绝了。 在他的认知里,除了敌镇的进攻,别无大的威胁,现在敌镇被前面的汲水县城阻挡,自然可以在后面大举圈地。 若是经营十数年,说不定程家就可成为一方土豪。 再说,家里也养着几十个家丁,他还真没把毛贼放在眼里。 这一夜,程家宅子里早早就熄了灯,一家几十口,睡的很香,只有几个值夜的家丁在巡查着。 程宅建立在一个半废弃的小镇上,墙还很高,这时寂静的街道上,早就没了行人,忽然从远方行来一道道黑色的身影,他们快步来到程宅外,停下了脚步。 “大当家,抢了东西,咱们咋跑?这里离山寨挺远。”一个黑影小声说着。 “笨蛋,不是早就查过了吗?这家有马车,有牛车,有骡子,到时候,一起抢了运回去啊!”一拍对方的头,那个领头的人低声呵斥说着。 这人吓的一缩脖子,顿时不敢多说什么了。 看了看周围,那个领头的人对左右说:“都动作麻利点,速战速决。” “知道了,大当家。” 他们的实力不弱,徒步走了这么远,依旧是不显疲倦,事先似乎是摸过底,在领头人下了命令后,他们立刻从一处侧墙翻入。 大当家走在了最前面。 深夜,整个程宅都静悄悄,他们小心翼翼的向里面走去。 因为之前在外面踩过道,找到程宅并不难,可进入程宅之后该怎么做,却是要见机行事了。 首先,他们先到了马棚附近,发现里面果然有骡子有马,还有几辆马车,顿时,这些人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有了这些,他们抢了值钱东西离开,就方便多了。 “这边有人,先干掉他们,这程家搬回祖宅,一下子带来了五六百号族人和佃民,惊动了很麻烦!”大当家先发现了程宅内的巡逻家丁休息的地方,于是,轻声说着:“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喧哗,我们是求财的,不是拼命的!” 大当家匪号“穿山鼠”,这人的听力和视力在这群人里最敏锐,凭着他的这点过人之处,带领着所有人,幽灵般的在程宅内游走着,渐渐向守夜人呆的那个小门房逼近。 突然,大当家一惊,便挥手示意众人停止下来。 黑暗中,有一点光,极快的闪逝而过,一把锋利的匕首,便从大当家手中现出。 在他们的前方,出现了一个走路有些鬼祟的人,看穿着在这府里应该是个有头脸的人物,身材瘦高,大概三十多岁,一张白净面皮,在走路的同时,他一直东张西望。 大当家正要决定拿他下手,好打探一下程宅藏值钱东西的地方。 “哎哟,我的小心肝,你总算是来了!”这个男人忽然朝着一个角落里,轻呼了一声,声音里带着喜悦之情。 有人过来了? 怕打草惊蛇,这群人都暂时停住了。 随后,又一个身影忽然出现了。 那道身影一看就是个女人,一和那男人碰面,二人就直接抱在了一起。 看到这一幕,山贼的众人,都有了短暂的呆滞,估计连他们也没想到,过来抢劫一次,还能碰到男女私下幽会。 迫不及待,二人早已经搂抱在一起,大当家冷笑着看着这一幕,朝身后猛一挥手。 几道健硕的身影以极快的速度窜了出去,两人根本就来不及叫喊出声,就被几个大汉直接捂了嘴,拖死狗一样的拖到了角落处。 看到角落里居然有一群来历不明的人,这对男女都被吓坏了。 “不许喊,否则,就给你们放血!”大当家低声冲面露恐惧的两人说着。 “呜呜……”匕首的寒光一闪,顿时,一男一女都极为识相的猛点头。 “把嘴里的东西给他们拿开。”大当家叫手下人将他们的嘴里刚刚赛进去的布团扯出来,同时,两把锋利的刀却横在了他们的脖子上。冰凉的感觉,让他们吓的连声音都发抖了。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啊!”这对男女在此阵势下自然是不敢大声说话,却忍不住小声的讨饶起来。 “想让我饶了你们,也不是不可能,不过,总要让爷看到好处吧?”大当家手里把玩着一把锋利的匕首,一张五官普通的脸在寒光的反衬下,愣是迸发出了强大的杀气,他冷笑的说着:“说说吧,你们两个,在这府里,都是什么身份?若是对爷几个没用,可就不能留你们了。就从你开始吧,说,你是什么人。” 他一指那个男人。 “小的、小的是这府里的副管家……”这个男人已然看清了这群人的装束,眼前匕首的寒意,让他的小腿肚子有些抽筋。 在生死关头,其它他都不想去管,只想保住自己这条命:“大王,只要不杀小人,小人愿意拿钱买命!” 这人倒是聪明,看出这群人是干什么来了。 “副管家吗?”摸了摸下巴,大当家冷笑着,又看向那个女人:“那么……你又是谁?是他媳妇吗?看来不像啊!” 这女人也豁出去了,或许说出自己的身份,自己还能有条活路,她忙不迭的说着:“我……我不是他媳妇,我是这府里的三夫人……” “老家伙的三夫人?”听到这里,这些人自然都明白了,府里的夫人和下人偷情……顿时,一群人压低了声音,嘿嘿笑了起来。 “三夫人啊,还真是失敬,失敬!” 说完,大当家笑眯眯的看着这二人,问着:“一位是程府的副管家,一位是程府的三夫人,都不是等闲之辈,那可否为爷说说程府的金银库到底在什么地方?” “……这个,小人实在不知道……”副管家脸色苍白,这可是程家的命根子,说了,以后不但自己没有活路,整个程家都要喝西北风。 只是,话还没说完,就被大当家捂住嘴,恶狠狠的朝着心脏捅了一匕首,鲜血飞溅中,他缓缓松开手,将副管家的尸体放在地上。 三夫人猛的捂住嘴,拼命将叫声压在嘴中。 “到你了。”大当家对三夫人说着,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握住了她的下巴问着。 不过,他手里的匕首,却在三夫人的喉咙不住的打转,把三夫人吓的花容失色:“我说,我都说!” “不错,长的还很漂亮,等爷拿了货,一起上山吧!”大当家低声一笑,说着。 之后的事情,顺利的有点出乎他们的意料,在三夫人的指引下,他们洗劫了程府的银库,又抢了马车和骡子,大批马车和骡子出门时,才被发觉,在敲响的警锣中,他们带着府里的三夫人,一溜烟的跑了,抛下了几具家丁的尸体。 “快!快去城里报官!向大帅报告,不能让这些强盗跑了!”在一阵惊闹声中醒来的程老爷,几乎当场昏了过去,从牙齿缝中吐出这句话。 第十七章 借口(二) 第十七章 借口(二) “大人,请给我们作主啊!”大厅里,跪在下面的是程府大管家,磕头如捣葱一样。 看着跪在下面请自己发兵剿匪的程府大管家,王守田脸色一片严肃,心中却是暗喜。 汲水县白手起家,是当成基地来搞,只是我在前面开垦,你就在后面摘桃子? 摘桃子也就算了,还不怎么样恭谨,也不知道孝敬,只想在后面靠这族人圈地,建坞堡,王守田心中已经不爽了。 现在这山贼抢劫,使他大是喜欢。 一是有了围剿山贼的借口,虽然没有借口也行,但是名正言顺岂不是更好。 其次就是说明山贼有些存货,别的不说,这次程家的钱货就不少了,就算围剿了,把脏货找到了,难道还会返回给程家? 意思意思,返回十分之一,已经不错了。 王守田在心里叹了口气,目光落到程府管家上:“这么说,你们府里死了一个副管家,七个家丁,损失了金银无数,连三夫人也不见了踪影?” “是啊!大人,请您一定要为小的做主,一定要剿灭这群强盗啊!”程府管家哭丧着脸请求的说着。 府里大半夜潜入了强盗,不仅把府里洗劫一空,还把老爷最宠爱的三夫人给掠走了,这种事情自然有管家的责任。 事情一出,他就被程老爷骂了个狗血喷头,连夜就给赶出来,到这里报案来了。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一荣具荣一损俱损。 程家如果损失惨重,完蛋了,那这个管家还能当下去吗?就算当下去,还有什么油水可言呢? “先记录程府提供的线索,等明天天亮了,我再处理。”王守田沉吟片刻,对一旁的一个典吏吩咐的说着。 这种事情,交给别人去办也是一样的。 “程管家,和我详细说一说吧……”王守田走出去的时候,后面已经响起了典吏询问声,以及这个管家的回答声。 “等过几天再处理!”王守田回房,睡觉去了,说实际的,程家的事,和他关系真的不大。 次日一早,王守田起床后,就接到了求见了的报告。 “都是怎么回事?”看着薛远和赖同玉都来了,王守田有些奇怪的问着。 “大人,不仅仅程家,一些商人都遭了强盗。”薛远也头疼,他起来,才刚刚送走了程家管家,又跑来好几个商人的代表,或者商人本人。 昨天夜里,强盗还真是贼不走空,一次到位。 “同一伙强盗所为?”王守田这时,脸色就有点难看了。 “……可能是!”薛远随后将这几家的情况,和王守田讲述了一遍,由于进县城要交税,一些过往的商人,或者居住在船上,或者借居在城外民房。 汲水县虽然破烂,但是实际上还有零星村落,或者十几户,或者几户,分布着,商人有地方住。 听完之后,王守田的表情有些凝重。 这显然是一群人所为,他们的抢劫人家,也是一个方向下去,看情形,极有可能是抢完程家后,一路抢了下去。 单抢了一户,可迟可缓,但是现在这群强盗太过嚣张,抢了一家还不成,还一路抢了五六家,听说死伤了十多人。 这影响就不好了,王守田知道,这事若是不查出真凶来,说不定就给某些人攻击的借口了。 “薛远,你有什么线索吗?”王守田皱着眉问着,有借口是好事,但是事情大了,也是麻烦的事。 “至少可以断定两件事,第一,这几家都是被一伙山贼所抢,第二通过这几家的所在位置,也许能寻到这群人的藏身之处。”薛远回答的说着。 “我知道了,这事,就我来处理好了。”王守田下达了命令说着。 军政现在就要分开,这事不必薛远管了。 “是。”薛远应声说着。 “何五郎,你是山民出身,对山里熟悉,这几日,就由你带人,查清楚山里情况,不必局限于本案,附近山里有多少山贼,一起调查了。”王守田又命二人前来,吩咐的说着,里面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 “诺!”张五郎应声说着。 “张毅,你四处巡逻,我怕民心会这几起抢劫而不安。”待何五郎离开,王守田又和张毅说着。 “标下明白,请大人放宽心。”张毅向王守田行礼,随即也离开了。 下面,又召见了受害人,在受害人纷纷表示,愿意捐款给县里的情况下,王守田温言安慰了苦主一番,给出了尽快查捕凶手的承诺。 三日后,何五郎不负使命,将一切都调查清楚了。 “齐罗山?”这个名字,王守田并不太陌生,早就听闻山上有着山贼了。 “查清是他们所为了?”王守田皱着眉问着。 “是,大人,附近山贼实际上不多,毕竟山贼也要养活,这齐罗山,却是最大的一股了,附近有人亲见他们带着十几辆大车上了山,顺着路线追查下去,只有他们符合条件。”何五郎想了想,又补充说着:“山下镇子上,有一个猎户,和咱们有些关系,他也证实了确有此事。” “这群山贼,和我们不一样,他们是十年前才进山,有上千,常年居于山上,桀骜不驯,不服王化,依仗山林险阻,屡屡下山劫掠,从前因为本县局势动荡,无人理会他们,结果就让他们越发猖獗了,这次,居然跑到了县城附近做案……” “上千人?”王守田不由一惊,这样多人,就很值得重视了。 “大人切忧,说是上千人,实际上就是原本百姓上山,多是老幼,真正精干壮汉,有三百人就不错了。” “原来如此……寻个和他们熟悉的人,去和他们说,只要他们肯交出掠走的钱财,我可以算他们无罪。”王守田思索后,冷笑的说着:“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了,最好尽快做个了解。” “大人的意思是?” “勿谓言之不预也!”王守田冷笑一声,说着。 与此同时,齐罗山寨里,喜气洋洋。 这次下山抢掠,收获颇丰,无任何人员的伤亡,这次的胜利,极大的鼓舞了齐罗山寨上上下。 春来之时,大家觉得都要作一票,以备上半年的吃穿。 对于齐罗山寨来说,能有肉吃有酒喝,就是好事。 山寨上,有人警惕的眺望远方,山寨内,却在分粮分肉分银子。 热闹了几日后,终于,有人进山了。 齐罗山寨,寨主房间。 “大当家,有人进山了。”一道声音到来的同时,门被人推开了,一人向着中间的人说着。 中间的人,中等身材,五官普通,却全身皆是彪悍之气,若是几个遭抢的苦主在此,定然能认出,此人便是带头抢劫的人。 “二当家,来的是何人?”大当家问着。 “是山下镇子的王员外,说是来求见大当家。”二当家说着。 “王员外?”想到自己过世的媳妇和王员外是堂兄妹,总要给对方一点面子,大当家站起了身,说着:“他现在何处?” “让他在忠义厅侯着,他还送来了一些礼物,也都摆到那里了。”二当家说着。 “王员外来就来,还带什么礼物,我们十年前都是一镇上的乡亲,哈哈,这就过去瞧瞧去!”大当家说着,就要向外走。 “大当家!”二当家忽然想到了什么,在后面喊着说着。 “怎么了?”大当家停下脚步,奇怪的回头看他。 二当家皱着眉,说着:“大当家,我觉得,王员外这次来,很有可能是为了前段时间那件事,前几日,我就跟您说过,有陌生人到山下询问咱们的事,王员外和官面上若是有了牵扯,您说怎么办?” “他敢!”大当家本来还笑眯眯,听到这话,眼睛立刻露出了寒光:“若是他真是来做说客的,我就剁了他!” “大当家,真下的去手?”二当家淡淡的说着。 大当家一愣,略有些尴尬的回答说着:“杀他倒还真下不去手,不过……若他真是来给官面上的人做说客的,就割了他一对耳朵,以做惩戒!” 二当家不由沉思了会儿,认真的说:“不如,大当家您不要出去,由我去见他,听听他到底来做什么,如何?” “这个……” “大当家,咱们什么时候怕过官兵?难不成,您还真怕了不成?”二当家冷冷的说着:“又或者,大当家你害怕我会杀了王员外不成?” 大当家被说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终于忍不住一拍桌子:“胡说!我什么时候怕过官兵?” “那不就成了?您若去见了那个王员外,他真说出什么来,您又不忍心下手,这可是妇人之仁,只会灭了我齐罗山寨的威风!请大当家允许我代您去问王员外来者为何,若是他不是为了那件事,自然一切好说,若是他果然是为此事而来,就少不得割了他的耳朵将他赶下山了!”二当家态度强硬的说着。 看的出,这个二当家也掌握了山寨不少的实力,见他这样要求,大当家只好点点头,说着:“既然如此,你去问吧。” 二当家脸色一喜,即道:“那小弟就去了。” 二当家走后,这大当家的便背靠在座椅上,叹息了一声:“王兄弟啊,莫要让我失望,我现在可不是以前一起的老兄弟了,身后有千条人命呢!” 一柱香左右时间,门外又传来脚步声,随即二当家从外面走了进来,嘴角带着冷冷的笑意。 “王员外……” “大当家,他果然是来做说客的,难怪来时见了我神色有异,这是官老爷给您写的信,若是您怕了,把我交出去就是了!”将一封信函交给大当家,二当家阴沉着脸说着。 拿起那信,展看一看内容,大当家的脸色变幻了几次,冷笑着将信撕成了碎末。 “有本事,他们就来好了,齐罗山寨可是他们能攻下来的?”随后,看向二当家:“王员外他……” “他是大当家从小的兄弟,我没要了他的命,这是割了他一只耳朵,赶了下去。”二当家撇撇嘴,说着。 “那就好,饶他一命,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大当家无奈的说着。 第十八章 大怒(一) 第十八章 大怒(一) 王守田正研究着兵事。 亲兵当然是重中之重,不但要忠勤,也要有武艺,关键时能挡着。 记得清初,每家王府里都养着这类甲士,数目在十数到数十之间,都是勇士,可是这等人,都是战场上拼杀十数年培养出来,现在没有这样的条件。 “内政之事,千头万绪,已经辛苦了,军事本不应烦扰你们处理,但是赏功却和土地相连,这事必须和你们商量一下。”王守田凝神思考,良久,叹息一声抬起头来说着:“我有些章程,不过未曾统筹考虑,你们听听看。” “请主公明示。”赖同玉和薛远,按膝端坐。 王守田说着:“我亲经练兵,仔细想想,这练兵也是辛苦事,体魄,武艺,军纪,能合格者,十成中只有六七成!” “不合格退到田间,还是编成厢兵先不说,这合格的就要安排——上次你说平常人家给田三十亩,我觉得不行。” “一户之家,自耕的话,三十亩已经是极限,再多也不觉得有奋斗流血的需要,不利刺激耕战,二位先生,若是勉强够用,需多少亩?”说到这里,王守田扫过二人。 “主公,若是耕作,每壮汉每天需用粗米1斤5两才为基本,老人孩子妇女稍少,但是如果算上油盐醋等,也差不多,平均每人的每月粗米数,应是50斤,一户五人,是二石半,一年需食三十石。”薛远想了想,说着,这是一个十分有用的数量概念,在他口中,立刻说出。 “五口之家,每家有两个壮丁,上限可耕三十亩,水旱互济,亩产大概在二石半到三石左右,是故善养百姓,需十亩之地。若是抽一半赋税,二十亩方可养之。” 这样一说,王守田立刻清楚了。 “主公,农户田亩外,还有其它收入,纺织,短工,工匠,鸡鸭等等。”赖同玉补充的说着:“二十亩,已经可善养之。” “善,那就第一批居民,以二十亩为基本田发放,第二批以十八亩,第三批以十五亩,使之困苦,却不至于影响基本生存。” “在此基础上,厢兵可给口粮,不予增田,经过训练合格之正兵,额外授其家五亩,以奖其能,这是一!”王守田屈下一个指头,说着:“促使民间尚武,士兵忍其操练,立杆见影是也!” 由于先前发放的田地,在温饱线上,因此增益的田地,就很重要了,就很容易在民间划分出水平线。 半饥半饱(糠米)到吃饱(白米),是完全不同的概念,其促进作用,甚至可能大于温饱到小康的刺激性。 王守田行政,就要压榨出民间最多的力量,又不至于破坏底线,并且在这个基础上,引导社会向他想要的目标而去。 王守田又说着:“士兵训练合格,为正兵,这是一级,若能斩一首级,就是老兵,怎可不赏?” 王守田的目光扫视二人,见二人只是凝神聆听。 见目光对看,薛远躬身说道:“臣对军事不懂,不过民使之利,而驱之,自然远胜于使之威而逼之,这老兵怎么样利之,还请主公明示。” 王守田笑了一下:“人患不平,老兵可专门有个称呼,比如精卒就不错,军中相遇,正兵遇到精卒,必须行礼,吃饭时,必须精卒先吃,这类细节很是重要。” “主公,这是正礼制,以分卑尊。”赖同玉听的眼睛发亮,大是赞同。 “说的不错,还要益田五亩,以作赏赐!”王守田又屈下一个指头,说着:“这样就是家有三十亩,在农村可称富足,自耕自足了。” “主公说的不错,家有三十亩,却是相对富足了,应可使士兵用命。”薛远盘算了下,也点了点头,说着。 “若是能斩首二级,再赏十亩,可称上卒,礼大之!”这就是家有四十亩了。 “若是能斩首三级,再赏十亩,可称甲士,赐皮甲武器,以显其能,免其家劳役!”这就是家有五十亩了。 “若是能斩首四级,再赏十亩,若是无官,必为伍长。”这就是家有六十亩了。 “若是能斩首五级,再赏十亩,若是无官,必为火长,亲属有罪,可减免一等,以恩之,无罪,赐一小牛,其名加以士录之上。”这就是家有七十亩,赐一牛正好耕作,恰到好处。 “火长以上,是计官制,不以斩首论之。” 薛远冥思苦想,片刻说着:“田亩还可分之,只是耕牛却来之不易……”。 “能斩首五级者,武者也,怎可不重赏?怎么样弄牛,这是我们的事了。”王守田说着:“无论牛羊马,我欲专门建牧场,专门配种,以生养小牛小马。” 说着,摆了摆手:“我知道这样以后,无论哪一方面,必有舞弊,只是只要维持十年,就已经可以了。” 赖同玉听了,已经大笑,说着:“主公英明,这样就人人奋战,为主公效死了。” 王守田又说着:“火长以上,就不一样,以火队营总体战功计!” 这出于秦法二十级军功制,但是王守田认为,官和兵,其军功标准本来不一样,对士兵来说,斩首五级,成为军官的入身之阶,已经足够了。 别小看这点,兵和官的界限非常大,当了官,才有提拔的可能。 说完这些,三人默不言声,仔细考虑着利弊。 不过,这样的气氛没有维持多少时间,过了片刻,一个消息打断了这气氛,不仅使一直面带微笑的赖同玉脸色严肃,就薛远,也是一脸阴沉。 这一切的源头,都在传递来的消息,以及面前的人。 王守田此时很愤怒,一张脸,带着几丝扭曲,他狞笑的说着:“反了,真的反了,这些反贼,以为自己是谁?” “啪”的一拍桌子,坐在一旁的几人,都是一惊。 “区区山贼,我给个机会,已经是恩典,竟然还学诸侯,撕我信件,赶我使者,还割耳以辱我?这些贼子以为自己是谁!”说到这里,寒气森然,杀意入骨。 自从得知自己派去齐罗山寨的人被赶下山,而且还被割了一只耳朵,王守田就大怒。 齐罗寨的这个做法,就是在扇他的脸。 这个齐罗山寨,必须剿灭! 王守田一怒,让众人惶恐,其中,又以一个头上缠着布带的中年人为甚,也许是之前就受到过惊吓的缘故,此时王守田一发怒,他吓的一哆嗦,几乎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王择义,别怕,大人怒在山贼,不会迁怒于你!”坐在一旁的赖同玉忙小声安慰的说着。 “哦,大人英明,大人英明,当然不会怪我!”这位王择义早就吓的语无伦次了。 这位王择义也倒霉,被王守田选上,他再怎么样,也不敢违抗,只得去送信,本想着他和大当家有着交情,就算事情不对,也不至于怎么样。 不想只不过一个送信,就被人割了耳朵赶下了山。 赖同玉将茶盏递给他之后,看向了王守田,微微叹了口气。 “王择义,你有功无过,不必担心,我事后必会赏赐,你们二个,就先去安排,先给王择义一家安排个住处,这齐罗镇,他暂时是不能回去了。”王守田这时候也想到不能在外人面前失态,于是看向了王择义,在他头上缠着的布带上停顿了一下,目光随后转向赖同玉,吩咐的说着。 知道王守田接下来可能要和军队方面谈话,薛远和赖同玉站起身,温和的对一旁的王择义说着:“王择义,请随我们来吧!” “是!”这位倒霉的王择义忙冲座上的王守田行礼,跟着二人退了下去。 虽然这次上山受辱的不是自己人,可王择义代表着他,这口闷气不出,王守田实在是不甘心。 本想调戏下山贼,不想给山贼给调戏了。 “甘厚,你说,若是我们出兵去剿灭这帮山民,会有多大胜算?”见书房内只有他和甘厚二人,王守田这时,已经平静下来,随口问着。 “山民人数众多,而我们对齐罗山的情况一点都不熟悉,他们依仗这大山之险,只怕我们的胜算不大。”甘厚思索了一下,按照他的理解,实话实说的说着:“我们才二百兵,对方山寨很大。” “呵呵,这话不对,兵在精不在多!”王守田笑眯眯的说着:“再说,这个齐罗寨,绝不能留下,这就是个隐患,我一定将其剿灭。” “再说,何五郎也是山中人,虽然他现在才一队五十兵,但是这时全民动员,他可带上三百山民,加上我的兵,又有优势了。” 说到这里,王守田觉得说多了,吩咐的说着:“你先出去,把他们都喊进来,这几日,一定要好好巡视周围,见到有可疑人窥探,全都给我抓进来,这群山贼,真以为我奈何不得他们吗?” 王守田冷笑的说着,当下命何五郎、柴嘉、贺仲、张毅等人前来议事,由亲兵传令。 甘厚听着,应命,便出去。 第十八章 大怒(二) 第十八章 大怒(二) “大人要见我?”得到这个消息之时,何五郎正带着人在街上巡逻,听甘厚说大人要见自己,他的心里立刻大喜。 “甘兄弟,我这就过去,这次麻烦你了。”在马上向甘厚一拱手,何五郎就独自一人骑马向县衙而来。 他的心里非常激动,虽脸上表情平静,不过,微微颤抖的手,却在显露主人的情绪。 “终于问到我了,这可是白捡一样的功劳,若是事成了,应该能让多一个升迁的机会吧?”何五郎心里满是欢喜,更是快马抽鞭。 何五郎已经当了半年队正,享受了当官的滋味,他本来就特别热中功名,这时更想着怎么样升迁。 “大人,何队正求见。”他到了之后,立刻有人进去,给王守田传报。 “请他进来。”揉了揉眉心,王守田说着。 不一会,带着一身精悍之气的何五郎就从外面大步走了进来。 “大人!”见到王守田,他很是恭敬的行了一礼。 王守田看了一眼,一段时间不见,何五郎原本代表山民的灰气,不断退去,现在顶上集中的,是作为队正的气数:“坐吧,这次找你过来,是有事情想问下你的意见……想必,齐罗寨驱赶信使,并且割耳辱我的事,你也听说了?” “标下已经听说过了。”何五郎盯着王守田,说着:“其实,大人根本就不必和他们来什么先礼后兵,这等山贼,取之就可。” “哦?”听出了何五郎似乎话中有话,王守田也不介意他的无礼,坐直了,盯住何五郎,问着:“你说说你的看法。” “大人,是这样,其实,这个齐罗山寨,恶名早就有了,而且……”停顿了一下,何五郎颇有些恨恨的说:“他们和何家寨也有些渊源,对他们的情况,我算是很有些了解。” “齐罗寨,和何家寨有渊源?”这个王守田还真不清楚,他心中微怒,上次让他调查,他怎么没有说? 这是持功而骄啊! 王守田看向何五郎,等着下面的解释。 “是,大人,何家寨与这齐罗寨虽然相隔不近,可却有着联姻关系,不少何家寨的姑娘,嫁到了齐罗寨,只不过,那个时候的齐罗寨,却不是此时的齐罗寨,还在镇上居住着!” 何五郎随后,就将何家寨与齐罗寨之间的渊源都一五一十道来。 这何家寨与这齐罗寨之间的渊源还真是颇深,几十年前,一直都是往来密切,直到这一代,居住在镇上的齐罗寨的首领,杀了原本首领,一怒上山,登上的首领位置。 同在山中,摩擦就大了,两个山寨之间又闹了大大小小的摩擦,随后,就有点相互戒备的意思。 “……这齐罗寨最初就是在我何家先祖相助之下建起,当然当时只是镇民退到山里的临时居所。” “虽然这十年,经过数次改造,但是我们何家,还是知道齐罗寨的二处密道,一处可攻破的城墙,这都是当年故意留下的暗门。” “以前镇民首脑也未必能了解得,更加不要说现在的大当家,之前没有利用这些来对付他们,是我不想因这私仇枉害了性命,毕竟,我们两个山寨之间,还未闹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可如今情况却不同了,他们依仗山林险阻,屡屡下山劫掠,不服王法,又惹得大人如此恼怒,我实在不能再坐视不理了!” “大人,只要标下率一队之兵,又率我何家儿郎,就可攻破之,请大人放心。”随后,何五郎提出要亲自出战,攻破齐罗山寨。 说实话,王守田真没料到这何家寨居然与那齐罗寨渊源竟如此深,听到何五郎愿意出战,他沉吟不语,不置可否。 这人的功利心,实在太强了些,直到这时才吐出来。 “何五郎,听说这齐罗山寨内有上千山民……”王守田想了想,淡淡说着。 以为王守田担心自己拿不下,何五郎呵呵一笑,说着:“大人,您是不了解这内情,其实,这上千山民里,能战者并不多,这齐罗寨之所以如此有恃无恐,倚仗的不过是这齐罗山的险峻罢了,可若是从这密道进入到山上,三百何家男儿,就足可以将他们打的落花流水。” 王守田听了,沉吟片刻,又听了何五郎对于附近情况的一番解说,知道对方的确心里有底,不过,并没有将这攻打齐罗寨的事情,全权交到了何五郎的手里。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再说这是本军成军后第一仗,胜者,军心定,军魂凝,不胜,就一败涂地,不可大意,我当亲出,率全军出战。”王守田说着,这时还不是坐享其成的时候。 见何五郎露出失望之色,他又说着:“不过,你熟悉山民,却可当先锋,回去召集你的族人吧!” 想了想,还是补充了一句:“以后若是半途遇到,顽抗者杀无赦,不过,老人和孩子不在此中,县中缺少人口。” “请大人放心吧,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军纪五郎可是铭刻于心,任何时候也不敢忘记!”何五郎连连保证的说着:“必使大人尽迁其名,以满千户。” 王守田这才点头,应了。 随后何五郎,也没有等着其它几个到来,就带着十几个山民,秘密回了何家寨,去调兵遣将去了。 既然将这件事交给了何五郎去办,王守田就决定不去插手了,等柴嘉、贺仲、张毅三人赶到,也把事情说了说:“给你们三日,三日后,就一举进攻。” “诺!”三人齐声应着。 既要动军,王守田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医院。 此时军中已经有了医院的雏形,都把病人安置在一个地方,以便医治。 但是实际上真正的医官,通常只为有点资格的人服务,并不会惠及一般士卒,因此在这个时代,大部分士兵得病负伤后,都是苦挨着,靠体质撑过去。 在王守田看来,这是极大浪费! 特别是在知道,这个时代,有一半伤兵感染而死后。 这事早早就在未雨绸缪,上次板凳父母,就被请来了,先在县里开着回春堂,实际上在给军中培训学徒。 等诸将一走,王守田就抽空去了板凳开的回春堂。 还没走近,就看见不少人在那医馆里进进出出,他出来时穿的很低调,后来只跟了一个亲兵,一时倒没人认出他来。 “老伯,这药您拿好,再吃上几副,您这病就能去根了。”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站在门口,看着板凳站在那里,温和的冲着一位老者微笑,王守田忽然有点出神。 板凳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甚至已经半脱离了军籍,担任着“散医”这职,相当于司吏。 当日杀得虎子,却也使本来就有些的乡里长大的交情,化为流水了,这也是成熟的代价吧! 王守田犹在出神,板凳就看见了王守田:“啊,大人,您来了!” 也不称亲密的小官人这称呼。 “第一,要制出成品金疮药和行军散,以减少伤病之患。” “第二,就是要有组织和卫生知识了。” 王守田想着,就在板凳的引导下,进了回春堂。 “大人,按照您的吩咐,若有外伤,全部以盐水清洗伤口,以烈酒杀其毒气,绷带要用滚水煮过才能用。” “恩,还有石灰清理房间。”王守田说着,别小看这几样,仅仅这几下,就可救活二成本应该死掉的伤员。 未来伤员,都是军中骨干,多活下一个,就多一个精卒,别小看这点,几仗下来,就可比别人快五倍的速度,成其强军。 打个比方说,一战之后,若是有二成士兵受伤,按照原本的规矩,死上一半是很正常的事,这还不是重伤! 以上但是若是加上以上简单措施,原本死的一半中,再活上一半,这就非常正常。 军中以精卒为骨干,这就非常影响士气和指挥。 不在医药,而在组织,这个例子,前世在学组织学时,曾经专门有人讲到了南丁格尔的例子。 十九世纪战场上,南丁格尔带着护士队来到战地医院,只凭着精心的护理,就让伤兵在战地医院的死亡率降到了个位数。 王守田看重的,就是这“法度”,并且下决心在军中建立出来。 想到这里,王守田也不再感慨,公事公办说着:“你等要训练学徒,以学会这些,医者在军中有四等,学徒、散医、成医、上医。” “学徒无级,散医等同司吏,成医等同典吏,上医等同令吏,品级和吏同等,若是以后军中扩建,我更设有品之官——这才是名副其实的医官!” 听了这话,就算是板凳,也不由眼睛一亮。 医生,在古代,地位并不算高,有品级的,只有朝廷才有,一般县里,就算是医官,也不入流。 “对了,金疮药和行军散,可有进展?”王守田又问着。 “大人,这二种以前虽然就有,但是要依主公要求,能大量制造,并且可验证其效,岂是不易,还请大人宽限时日。” “这二种若出,我必不辜负你等,你等要用心作,好生作!”说到这里,王守田口气已经完全变成了上位者。 板凳低着头,应着:“是,大人!” 第十九章 破寨(一) 第十九章 破寨(一) 齐罗山,地势险要,若非山上有人协助,就算不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也不是千把人就能攻下来。 自从赶下了官府派来的信使,整个齐罗山都戒备了起来,封锁了上山的要道不说,一道厚重的山门,更是落下之后再没开启过。 山寨里的人,都在防备着官兵到来,不过他们却是不怎么担心的,倚仗着这地势的险要,他们不认为齐罗寨会被人攻破,除非节度使倾全镇大军。 静静的,到了夜晚。 山寨中,还沉浸在物资充沛的喜悦中,在齐罗山后山的下面,却聚集了密密麻麻的人,总数达到了五百左右。 前面的这批人,都穿着山民服饰,身上除了背着武器,更是带着一盘盘粗壮的长绳。 “都准备好了吗?”何五郎低声问着:“我们是先锋,这次一定要胜的漂亮。” “准备好了。” “放心,已经准备好了。” “首领,已经好了。”这些人低声回应着,看起来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了。 何五郎又继续叮嘱说着:“第一批上去,先固定好绳索,将绳子抛下来,上去之后,切不可擅自行动,找到以前留的暗门,把石墙挖开。” “再以后,等我们全部都爬上去再说,然后我们就找到暗道,通过暗道到大门口,将大门打开,引得大人领军入内。” “我们何家寨要在县里立足,就要干的漂亮,这一次攻打齐罗山寨,一是为了雪耻,二是为了任务,只要这一场仗能打的顺利,以后我们何家寨就地位稳固了。”何五郎暗中说着。 “是,五郎!”山民看着他,眼中露出了信任,这五郎引着大家,一步步走向胜利,这次也不会例外。 在黑夜中,一道道黑色的身影,隐匿在了黑夜之中,犹如灵巧的猿猴,一个接一个有序的顺着陡峭的后山岩壁攀爬了上去。 在齐罗山的前山,王守田正带着其它部队,耐心等待着。 “大人,已经传来消息了,何队正,已经带人上去了。”就在这时,一个士兵跑过来,在他耳边小声说着。 “希望一切顺利。”王守田暗暗想的说着。 何五郎有着建功立业的心思,不想一辈子只做个山寨首领,不想仅仅当个队正,王守田,又何尝不是,抓住机缘就要向上攀爬,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后山里,一群善于攀爬的山民,已经陆续爬了上去。 因为这里十分陡峭,并没有多少人在这个地方巡逻,若非知道山寨的暗门,就算爬上去,面对的也是笔直的围墙。 就算爬过了城墙,不知道暗道,也无法通过多重检查,赶到前门去。 何五郎的身形十分矫健,他是最后一批攀爬上去的人,上去之后,他就命令众人向前面行去。 表面上,赶往大门,只有一条道路,而且,这条路上,有着建筑,有着山寨,有着居民,有着关卡,外人根本无法通过。 除了这条路,还有一条地道,是与前山门相通。 这条密道,是何家先祖协助齐罗寨建成时,留下的二条暗道之一,可见何家先祖,未雨绸缪,并不愿意制造一个强大对手。 密道这头,是设在一处山壁处,扭动机关,这山壁上就现出一个可同时容纳两人进出的洞口来。 何家寨的山民在何五郎的带领下,鱼贯而入。 密道内漆黑一片,这群人凭着山民特有的灵敏感应,在密道内快速行走着,渐渐的,向山门口逼近。 此时,王守田耐心的等待着。 片刻后,山门终于有了动静,一声杀声,已经惨叫声,山门被缓缓放下,王守田立刻挥起手,低沉说着:“杀上去!” 后面三队士兵,手持长枪,怒吼:“杀上去!” 王守田身披皮甲,亲自上前,张毅紧跟在其后,柴嘉和贺仲也冲的很前,大批人排队冲入。 冲入后,枪阵自然以五人为一伍,形成一个个小枪阵。 “杀!”一个个伍长发出号令。 本来听到杀声,涌现出的山贼,才冲来,就遇到了这刺杀。 只听“噗噗”声不绝,不断有着长枪刺穿身体的声音。 “拔出,再刺!”一开始,第一次杀人的士兵,都出现了慌乱,但是随之,就有着命令下达。 听着命令,他们猛的一拔,对面的人体上,鲜血飞溅。 一照面,就死了七八个山贼,都是武艺不错的悍贼,顿时,涌出来的山贼,个个停了下来。 王守田沉声命令着:“凡是违抗,格杀勿论!” 张毅这时已经穿着甲衣,他身为队正,有权穿着整套盔甲,显的威武,只是一动,甲叶就铮然作响:“标下领命!” “弟兄门,上啊,杀了这个狗官!” 这时,大当家冲下来,目标直指着前方的王守田,而随着他的呼唤,一些悍匪,立刻响应,跟着冲了下来,个个脸上涨得通红,眼中充满着凶光。 张毅冷笑,他是牙兵出身,还真看不起这种冲锋。 “预备,刺!” 只听一声令下,一排长枪就刺了上去,顿时,立刻对方有数人惨叫着刺穿。 “杀!”拨开一根长枪,抓住一个破绽,大当家扑了上去,双方迅速冲撞在一起。 惨叫声不断响起,撕杀非常快速和残酷。 “只学一招,虽然犀利,但是一旦被攻破,就无所适从。”王守田面无表情,观看着情况:“枪阵转移不易,灵活性很低。” “要真正形成枪阵,就必须精于配合默契,并且一往无前,漠视自己的生死,可是这种,不是训练能成,甚至基本上不太可能。” 只见长枪刺去,一个个被刺杀,但是一旦靠近,军士就无法形成枪阵,谁也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砍死而维持枪阵。 “看来,长刀盾牌兵,弓箭手,都是有价值,不是长枪就能打天下。” 虽然说如此,但是有组织和没有组织,有训练有没有训练,自然有区别,只见长枪直刺,敢战的山贼,纷纷在枪林中被刺杀。 “大当家!”二当家才砍死一个士兵,又一伍的枪兵,一起出枪,顿时将他刺成刺猬,长枪拔出,鲜血飞溅。 转眼之间,敢冲上来的悍匪,已经死了三十余人。 王守田站在一处高处,平静看着战斗,远处,数百上千山贼和家属,见此情况,竟然不敢上前。 “古人云,夫战,勇气也!” “戚继光也说,冷兵器战争,百人有十人敢战,这军队就是合格,有二十人敢战,就可获得胜利,有五十人敢战,就天下无敌。” “现在看来,果然不假,想象中的山贼悍不畏死,蜂拥而上,这简直是笑话。” “杀!”就在这思考的片刻,只听一声号令,数支长枪,猛的刺入大当家的身体内,大当家怒吼和惨叫着,二百斤的大汉子,甚至被长枪架起。 “杀!”又一伍枪兵,对着脚甚至离地的大当家,猛的从背后刺入。 “噗噗!”长枪深深刺入他的体内,从背后穿到前面。 等两方面的长枪都抽回,就是“轰”的一声,尸身摔落在地,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大人,我方杀三十一人,死五人,负伤三人。”几分钟后,张毅就报告着。 “其它等人,立刻放下武器投降,否则格杀勿论。”王守田神情不变,下达着命令。 这时,参战的士兵,才反应过来,三十多具尸体散在空地上,鲜血到处都是,血腥味弥漫不散,许多新兵都是脸色发白,有人甚至呕吐。 “你们首领已经死了,再顽抗者,杀无赦!投降者,饶你们不死!”有人将那个死去的大寨主的头颅高高挑起,看到的人,都被吓的脸色苍白。 山寨中,很快便传来了一片片的惊恐声,很多人转身就逃,也不想想山寨中可以逃到那里去,不过场面瞬间变得混乱一团。 还有一些人,个个面露恐惧,纷纷放下武器,跪下求饶,这场战斗,从开始到结束,所用时间,不过一柱香而已。 见此,王守田松了一口气,说着:“打扫一下战场,把尸体全部搬在一起,军法官,立刻统计战果,以及监督财物!” 老营立刻应着,踏前一步,开始统计。 王守田皱了皱眉,开始行路巡查,到了一处时,突然之间,一个山贼扑了上来。 但是转眼之间,刀光就起,数个亲兵一起拔刀,砍了上去,这个山贼顿时被乱刀分尸,向后倒去,轰的落在地上。 “大人,我知道仓库在那里,我带您去他们的仓库看看。”何五郎面带笑容,上前行礼说着。 “你带路吧!”王守田点头,这场胜利,让他的脸上也带上了笑容,刚才战斗并不惨烈,时间才十几分钟,但是这才是真实的冷兵器时代战斗。 誓死一战的山贼,这种幻想生物还是留在异次元比较好,心情不错的王守田如此想着,随即带人去了山寨仓库。 门一打开,发现仓库里堆着不错,检查了下来,就有着一批粮米,看那一袋袋大米,王守田当然清楚,这批米粮大多是从商人那里掠而来。 不过,想到商人借机屯粮抬价的嘴脸,王守田冷冷一笑,吩咐说着:“这些是战利品,一一统计出来吧!” 第十九章 破寨(二) 第十九章 破寨(二) “大人,您看!”又有人找到,引着王守田进入。 银两并不在仓库,而在寨主的房间,找到一个大箱子,打开一看,内中是金银。 取出一锭一看,上面还有一个“程”字,不由冷哼一声,这明显是程家私铸的银子,掂了一下,一锭是五两左右。 此时,天下藩镇割据,而一镇之内,又有土豪建坞堡,深沟高墻,据私兵以拒。 王守田只是一念,就下令手下清点银子和粮食。 “大人,粗计有白银一千六百两,有黄金二百五十两,其中三成有着程字标记,有粮二千八百石。” “嘶,如此之多!”王守田都吃了一惊。 王守田又说着:“计算杀敌功绩,等回去论功行赏!” 顿了一顿,又说着:“此寨不能留,留了必会又集山匪,把山民全部赶下去,这寨子一把火全部烧了。” “遵命!”自然有人大声应着。 顿时,山寨里人人哭声,火光四处,士兵凶狠如虎狼,命山民全部驱赶而出,若是违抗,就地斩首。 到了明日清晨,趋赶着上千人,二营兵得胜回师。 到了县城时,已经是中午,整个县城都是轰动了,薛远和赖同玉一起带着文吏迎接出来,大家看到这些缴获,也是一片喜悦。 “赏赐不宜迟缓,赖先生,你立刻将粮食和银子统计下,作出明确的帐薄,我下午就要论功行赏,薛先生,你入内与我一起具体再议一议。” “是,大人!” 等到了大厅,才坐下,上了茶,王守田就说着:“现在县里还有多少粮食?” “大人,已存军粮一千五百石。” “这次我又得粮二千八百石,加起来就是五千三百石,这次我俘虏了一千余人,合并三百户,加起来,我县就有千户了,到五月,粮食还足够不足够?” “大人,还很勉强,每户每月节省点用粮,是二石,千户一月,就是二千石,五千石最多用上三个月。” “现在是一月二十,三月后就是四月二十,离收割还差半个月时间。” “不过,蜀地只要水利跟上,至少可一年二熟,一稻一麦,余下还可种其它,只要五月初这批麦子收下,至少可收六千石,粮食就跟上了。” “恩,这点粮食缺口,我还是能填补上,这样吧,就按照我们议定的章程来,二营兵中,有斩获者,晋精卒,除土地外,赏一千文,没有斩获者,也有苦劳,赏钱三百文,伍长赏千文,火长赏一千五百文,正副队正赏三千文。” “开垦和水渠,要尽快进行,等插秧完毕,就可分田到户,又加军田赏功了。”王守田说着。 “至于负伤的,要好好治疗,战死的,先按精卒标准授田,抚恤五两每户。” “大人,这战死授田抚恤,是不是多了点?” “不这样,哪能凝聚军心啊?”王守田摇头说着,非常之时,非常之举,再说这实际上不算厚赏。 计算了下,觉得消耗不是很大,薛远应着:“是,有着这次迁来的三百户,我能在三月就完成这些。” “尽快编户开垦,拿了这些,我就向大帅报喜,县里开垦如此之好,只怕川中都会眼红,或者扩编,或者请大帅支持,却不可疏忽了。” “是!” 当天下午,军营中,已经摆上长桌,每桌就是一火,每桌上,就是一些丰盛的菜,有鱼,有羊,有馒头,伍长火长,还烫着热酒。 二百人并不多,王守田上坐,已经兑换出了足够的铜钱。 在王守田的桌子上,一片黄光闪耀,亮澄澄一枚枚铜钱和小山一样,让所有士兵都不由咽了下口水来。 “有斩获者上前!”王守田一声令下,顿时,七人踏步上前。 虽然杀了三十一人,但是之所以只有七人斩获,就是因为有许多是合力杀死,只能先得三分之一斩获,或者五分之一斩获。 这七人个个得意,扫过众人,王守田也不多说:“你等提拔为精卒,赏!” 一千文就沉甸甸,早已用绳子串好,这七人都大喜,各拿一串下去。 “正副队正,火长,伍长受赏!” 这下子,三十个人上前受赏,但是他们,却拿的是切割好的碎银,不然全部是铜钱,还不够发,这三十人也行礼拿过。 “出战者有赏!”再下面,就是普通士兵了,个个拿了赏钱下去。 这时,王守田说着:“各位,赏钱已发,酒席已上,赶紧趁热吃。” 顿时,众人欢喜入坐,都是狼吞虎咽,军营就沸腾了出来。 就在这个气氛中,王守田微微一笑。 近处,二百士兵欢呼,狼吞虎咽,不时摸着自己怀中的赏钱,而军官之类,还带着一些矜持。 远处,七百户中,忙碌着一天的民居,在准备着晚餐,经过半年时间,虽然田还没有彻底分下,但是他们的心,渐渐安了下来。 中间,被押送的山贼民众,吃过了简单的一餐,在各分配的小屋中,惶恐不安中缩成一团,不时还有着哭泣的声音。 或其气精芒,笔直挺立,透出淡红。 或其气弥漫,宛然雾气,曾纯白色。 或其气杂乱,灰黑漂浮。 种种之气,万民之相,在此小小县里,都集中于此,汇集在王守田的顶上,白气蒸腾,一波波凝聚,短短时日,金印中已经满了三分之二。 苍茫大地,谁主沉浮,此等命运,都在一念之间,这就是权力的本质。 突然之间,王守田想起了田纪这种炼气士。 或者说,想起了前世。 每个领域都有超凡入圣的圣者,但是田纪这类中士,修行十数年,无数次吐纳,无数次打磨,无数次心性,所修得的法力,也不及此时王守田掌握的三分之一。 一种不知道来哪来的冲动,就使他想起了前世苦心研究的龙气。 同时,王守田注意到,浩然正气,正在本能的吸取着白气,吞吐之间。 就在这时,他恍然大悟,却是明白了怎么样解决浩然正气。 次日,文阳府大帅府 王遵之放下一份报告,神色有点疲惫,眼神中却流露出一种喜色,坐在椅上,捧起茶盅呷了一口,王遵之说着:“不想真的给此子满了千户。” 在场的人,有着秘书郎李显、知府李刚、大帅的三弟王彦三人,都带着点惊讶,显然是被刚刚接到的消息动容了。 “恭喜大帅,满了千户,这汲水县就可再建了,我镇又多了一县。”王彦先说着,他是大帅三弟,却不掌兵权,算是镇里文官上的老臣。 “大帅,的确达到了建县立衙的户数,不过我觉得,还是要等一等,等五月粮收时,再建县衙不迟。”秘书郎李显说着。 “大帅,王守田虽然年少,的确有不凡之处,领兵在外,二次破贼,当赏!”说到这里,知府李刚对王遵之拜了一拜,说着:“臣以为,王守田这等大才,应当晋升官爵,调回府里听用,论功行赏。” 知府李刚却如此说着,让秘书郎李显眸中冷笑一闪,几丝讥讽。 见到汲水县建成,就摘桃子,这本是理所当然,不如此,不为上级。 可是,如果想摘太子的桃子,这就算错了算盘了,他就近于大帅,对大帅的心意已经洞察如火。 果然,就见大帅一皱眉,说着:“这汲水县初建,还不稳当,不可调职,等到以后再说吧,不过召此子回来再次述职,却也是时候了。” 大帅既然有命,自然就是定数,说了几句,众人离开,唯王彦留下。 “……大哥,你已经决定了?”王彦踏前一步,问着。 “三弟,我的事,你岂是不知,族内三子,若是他庸碌无为,我也不会把这个位置交给他,现在他举兵能战,举民能治,一举一动都有法度……真是我家的麒麟儿,这位置终是他的。”王遵之微笑,说着。 这实际上是假话,前世,王守田并没有显示出杰出才能,还是用他继承大位,但是此时说来,却理直气壮。 王彦不掌兵权,年纪又大,也知道自己没有机会继承位置,倒也不想念,听了兄长这话,他沉吟了下,问着:“那什么时候,正式认为嗣子,以继大位?” “若他没有这等才能,我会早早立为嗣子,将手上实力转移到他的手上,现在看来却是不必,五月收了粮,我就宣布汲水县建成,任其从七品知县,以及燕山都宣武校尉,率一卫。” “等县衙充实,这一卫充实,他就羽翼丰满,到时候我就收为嗣子,以继大位,并且将手上实力转交给他,想必就可顺利过渡了。” 这是王彦第一次听见大哥明确的继位说明,凛然应着:“是,大哥,小弟明白了,必会全力辅助田儿,以继大位。” “恩,你现在也有事要干,就是直接去成都宋家,正式确定文订之礼,一旦他们同意,也是我正式收王守田为嗣子之时。” 王彦拜了一拜,口中称是,斟酌了一下,起身笑的说着:“到五月还有数月,但是这亲事却不能拖了,我明天就去成都,把这事确定了。” 第二十章 婚事(一) 第二十章 婚事(一) 接到了大帅述职的命令,此时已经是二月了,王守田不敢拖延。 “柴嘉,这次跟我上府见见大帅!”王守田控制着缰绳,放慢了些速度,和柴嘉说着:“可惜这次,你没有立下大功。” 这一次,王守田给甘厚放假,却带上了柴嘉,都是火长,也不足为奇! “大人哪里的话!”柴嘉跟在后面,立刻说着:“我跟大人时间不久,但是大人看重,我是铭记在心,至于战功,以后哪能没有!” “你说的也有道理,这次你带来的乡里兄弟,可以回去一次,若是觉得这里不错,都可搬迁来。”王守田微微一笑,说着。 “这个当然,我乡里兄弟已经全部回去,预计半月内就会搬迁来。”柴嘉点了点头,说着:“我的哥哥一家,也会搬迁来。” “听说你哥哥也是文书出身,正巧本县里缺少文吏,可一并担任之。”王守田摆了摆手说着。 “多谢大人!” 说话之间,十余骑,就消失在了路的尽头。 文阳府城门处,有士兵把守,凡是进城的人,都需要缴纳费用,不过官人当然不要。 入城后,就直奔节度使府前。 这座威严的府邸,显眼的挂着文阳镇节度使的大字匾额,大门中,来往进出的人,无一不是官身。 就算区区一个小镇,排在府邸门前的马车、轿子,就很多。 相比之下,王守田这个九品官,实在是地位太卑微了。 王守田此时穿着八品官服,在府邸前下马,让余下的亲兵留下,就独带着柴嘉进入,请求晋见。 “大人,大帅之前吩咐过,到了府邸不必候着,什么时候来,就可以什么时候去晋见,我这就带您进去!”门卫亲兵的队长,一看见王守田,就笑眯眯的对王守田说着。 “原来如此,真是大帅的恩典,只是,这次我要带上一个有功之士,拜见大帅,可否?”看看等候的官员,王守田心中一喜。 “请解刀而进。”犹豫了一下,这队长说着,当柴嘉解刀之后,队长就带着二人,进入里面,和大批等候拜见的人,起鲜明对比。 这时,一位略带着惊疑的人,看见了,便走了过来。 “两位,想见大帅,请在那边排着。”这人说着。 王守田还未说话,这个队长一皱眉,说着:“张管事,你眼拙了,这是大帅亲批准的王守田王大人,大帅大帅之前吩咐过,到了府邸不必候着,什么时候来,就可以什么时候去晋见。” 这张管事一个错愕,瞬间变色,朝两人一躬身,道:“的确是小人眼拙,居然没看出贵人来,两位请!” 说完,这个张管事便给他们让行了。 其他人离的较远,不知道这边说了什么,见一个穿八品官服的人居然先他们进府,都不满起来,在张管事跑去安抚他们的时候,王守田二人迈步进了节度使府。 “刚才那人,应该是府里新来的张副管事,没有见到过你,大人莫怪。”走出一段路,见王守田一直沉默着,队长忍不住开口说着。 王守田朝他笑笑,说着:“不知者不怪嘛……”。 就在这时,前面又走来几个侍卫,一眼看到王守田二人,脸上顿时现出惊色。 “速去禀报大人,就说他等的人到了。”其中一人和身旁的人耳语了几句,那人飞快的跑开了。 一侍卫看向王守田,神色一正,客气的问:“这位就是王大人吧?” “不敢!”王守田忙拱手还礼说着。 这时,从远处奔来一人,很快就到了众人面前,冲着王守田一拱手,说着:“王大人,我家大人让您去小花厅,请。” “劳烦带路了。”王守田客气的说着。 “大人,我就不跟您过去了,在这里候着您。”柴嘉这时候开口说着。 “不用,跟上来吧!”王守田说着。 柴嘉犹豫了一下,也就跟上,穿过长长的一条走廊,又过了几个角门,终于在一个小院前停下来。 王守田看看从院墙内探出来的梅花枝条,感觉空气中一股清雅的香气,直扑了过来,沁人心脾。 “大人,请随小人来。”门口有几个侍卫来回巡视着,见到二人过来,未加阻拦。 走进小院,踏着薄薄的白雪,走进了小花厅。 里面此时已经有一人在喝茶,一身便服,却面带微笑,正是王遵之。 “拜见大帅!”王守田一进去,就带着柴嘉,恭恭敬敬的给节度使大人行了一礼。 望着眼前这个英气逼人的年轻人,节度使的脸上笑意更浓了。 “不必如此,算起辈分来,你就是我嫡亲的子侄。”王遵之目光露出慈祥神态,看着王守田,说着:“你母亲身体还好吗?” “大帅,托您的福,身体还不错。” “身体不错就的确有福啊!”王遵之笑笑,甚有感慨的说着。 王守田看着眼前的王遵之,发现半年不见,又老了一些,不过,对自己说话的时候,表情却是亲切且真实。 唯一值得庆贺的是,前世这时,已经躺在床上不能议事,现在虽然一脸病容,但是却至少还可以议事。 关于亲戚的话题,王遵之并没有谈太多,他很快就问到了汲水县如今的情况。 “大人,汲水县现在有户一千零五十户,除此之外,队正何五郎,也意图搬迁山寨到县城,总户数,在五月前,可能达到一千二百户。” “三千亩麦田长势不错,虽然第一年不是熟田,但是收上二石一亩是有的,可一次收到六千石粮食。” “春耕后,稻田区和小麦区都已经种下,到九月时必可获得丰收,今年这几轮下来,县里就可产粮自给了。” 王遵之默默的听着,只是满意的点头,不过,当听说汲水县内还有粮食时,节度使的脸上终于现出了一抹惊讶之色。 “还有粮食?上次军粮虽多,也无法给一千户用食,这粮食每一日的消耗都不小呢,怎么会还有呢?”自己当初给城里留下的粮食是有数,算起来,也就能用到年关,怎么还会有富余? 王遵之对此表示了惊讶:“是不是围剿山寨,获得了粮食……这些山贼有这样多粮食吗?” 王守田恭谨禀告的说着:“大人,这批粮食,的确是围剿齐罗山寨获得!” 随后,他就将围剿的前因后果,皆与节度使讲了:“如今城中的粮食,如果节省点,就可支撑到五月新粮收割了。” “好,你做的很好,这样的功绩,该赏!”王遵之听完,很是高兴。 “这多依大帅福德,也依将士用命,大帅,此子柴嘉,我就认为是百人之勇,只是才到下官的军中,非特恩不能提拔……因此恳请大帅特命,授副队正之职。”王守田指着柴嘉说着。 本来默默等待在边上的柴嘉,听了这话,顿时脑袋一“嗡”,连忙跪下:“标下才到军中,哪敢称百人之勇!” “呵呵,我家侄儿既然认为你是百人之勇,那肯定没有错,我就特别提拔你为队正——还说什么副队正?” “是,是我器量小了。”王守田笑了,又对着柴嘉说着:“上赐不可辞也,还不多谢大帅恩典?” 柴嘉跪了下来,磕头说着:“敢不效死?” 等他退下了,两人又说到了汲水县情况。 “你担忧川中都?” “是,川中都虽然元气大伤,但是却未必眼睁睁的看着汲水县恢复元气,再说,这三千亩麦子在城外,若是五月前趁时攻之,就算攻不下县城,也可收割了麦子,以充军粮。”王守田有些担忧的说着:“县中只有二营,仅仅只可守城,出城防御都未必可行,因此请大帅遣军一些,暂驻汲水县。” “你思略周密,甚善,这样吧,我许你建一卫,你可回去建之,正式的命令,到了县城建成时,一起发下。” “并且我四月,就遣一营骑兵,由你调遣。” “多谢大帅,如此,安枕无忧也!”王守田大喜,一卫五营,就是宣武校尉,就已经镇上的实权将领,这晋升之快,果然是乘电梯。 答谢后,场内气氛越来越柔和。 “你是吾家侄儿,我作伯父的也就问问私事,你还没有娶妻吧?”王遵之又问着。 “没有,不过母亲大人看中了一人,我也觉得很不错。”王守田这时,就把赵婉的事,说了说:“就想娶为妻子了。” 不想大帅却非常重视,反复询问着细节,不于刚才的询问战事,甚至起步在室内度步而行,过了片刻,才说着:“侄儿,这赵婉家世清白,可是太过低微了,和你不是相配啊!” 不过,他浮现出某种缅怀又伤感的表情:“不过,既然已经有了约定,倒也不能就这样辞去,这样吧,我作主,就让娶她为平妻好了。” 说到这里,王遵之的目光甚至流出一丝悲凉,似是想起了什么,断然说着:“你今年也是十七了,正是娶妻的时候,以生下更多的后裔,我赏你白银百两,丝绸十匹,你就回去,把这事办了。” 听的王守田,不由目瞪口呆,这可大异常理,不过见王遵之激动后,已经有了疲倦,谢过之后,便带着赏赐离开了。 第二十章 婚事(二) 第二十章 婚事(二) 下午,太阳高高的挂在头顶,却依旧能让人感到冷风凛冽。 一辆受人雇佣装载物品的马车在路上不快不慢的行进着,在马车旁边,行着两个人,他们都骑着马,边走边聊着。 “大人,这边农田开垦甚多,一片片,风景也甚美,没想到您的家竟然会在这种地方。”柴嘉春风得意的说着。 这次拜见大帅,柴嘉一举提拔成队正,成为了官人,这使他如在梦中。 对大帅和王守田也感激不尽。 并且,在场地看见二人亲切交谈,柴嘉就想起了暗中的传闻——看来这位大人,继承大帅的位置,并不是不可能! 想到自己投靠上了这位主公,他就心满意足,更庆贺当初的选择。 况且,自己说的也没错,这附近真的景致很好,蓝天、雪地、远山、近林,祥和的乡间小路上,偶尔能看到一两只小动物,在满是雪末的树枝上跳跃着。 清新的空气,让王守田的心情也变的大好。 “是啊,和汲水县那边不同,这边受到的战火侵袭比较少,村庄镇子都没怎么遭过破坏,算的上是一处乐土了。”王守田边催动着座下的马缓慢而行,边微笑着说着。 虽然这里距离汲水县那一片区域不是很远,但隔着几道重要关卡,这边的情况却是很稳定,这是镇里的核心区域。 “可不是,这边的情形,要比其他地方来的好很多,不仅太平,而且,这一片土地还很有灵气呢!”临时雇佣而来,拉着车,一直没有吭声的赶车老头突然说着。 “哦?老丈,您说说,怎么个有灵气法?”柴嘉心情很好,就问着。 “这个地方啊,是出官人的地方,以前就出了不少官人,最近一两年,我们邻村就出了个官人,还是个年轻后生!”老头想了想,说着:“是个姓王的官人,听说,就是因为喝了这里的水、吃了这里的粮,小小年轻就满是灵气,这才被选去当官人。” 王守田讶然,他还真没想到,这老头竟提到了自己,想来也是,这地方虽然自古出将相高官,可最近几年来,方圆百里之内,却没再出过什么值得夸耀的人物,唯一能拿的出手的,也许真的只有自己了吧? 不想成为谈论主角的王守田忙岔开话题,对柴嘉说:“天色不早了,咱们快些!” “是,大人。”见已到了黄昏时分了,柴嘉也感觉有些饿了,看看前面渐渐出现的村镇轮廓,他也想快些赶到目的地,这样,就可以饱餐一顿,再好好休息一番,以好好体会今天晋升的喜悦。 这一行人顿时加快了速度,当他们行进村子之后,赶车的老头脸上渐渐现出惊诧来。 看看这路线,再瞅瞅眼前的这两人,回想之前这个看起来是卫士对这个小后生的称呼,老头顿时想到了一个可能。 他小心翼翼的问:“你们……你们莫非是去王家?” “确切的说,是回王家。”柴嘉转过头说着:“我家大人,就是你说的王官人!” 不去理会车老板,王守田的目光已经开始搜索前方的陆宅了。 “咦?”王守田的脸色突然变的有些奇怪,这让一旁的柴嘉察觉到了。 “大人,怎么了?”柴嘉还以为出了什么事,立刻摸到刀柄,扫看四周有无危险人物。 “我先行一步!”王守田没回答柴嘉的话,就一催马,快速的向前面行去。 “大人!”见此,柴嘉回头催车老板说着:“咱们也快一点!” “啊?哎哎!”猛地反应过来的车老板,啪的一甩鞭子,抽在了拉车的那匹笨马上,那马立刻一声嘶鸣,向前的速度加快了。 待他们追上王守田的时候,王守田已经立于一座老宅前。 “大人,大人!”柴嘉忙翻身下来,牵着马缰绳来到王守田的身旁,问着:“……这是您的住宅吗?” 王守田望着这座宅子,有些感慨,和上次不一样,这次,又起了变化,看的出来,宅子还是以前的那座宅子,只是这大门、这院墙,都大变了样,变的极为气派起来。 “大人……”柴嘉见王守田有些怔怔,也看向大门,却没发现什么异样,于是,又转头去唤王守田。 王守田这才醒过神来,发现自己在自家门口站太久了,也许是曾经的重生经历给他带来的心理影响,猛看到家宅大变样,却让他感觉到陌生,又回想起了前世归家时的绝望和痛苦,这种情绪,虽然已经离他远了,却依旧钻心的痛。 大概是看出王守田的脸色不太好看,柴嘉也紧张了起来,说着:“大人,您怎么了?难道是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就是突然感觉有点累。”王守田吸了一口气,让自己莫名的情绪平复下来,这才转过头,勉强笑的说着。 这身体某些情绪,还是真是顽固啊! “用不用标下过去叫门?”抬头看看崭新的王家匾额,柴嘉问着。 不过,没等王守田说话,禁闭着的大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两个妇人,边走边说笑着。 其中一人王守田认识,是荷桂,而另一人,王守田只是看着有些眼熟。 这时候,荷桂和那妇人也看到门口站着的人了,都是一愣。 “小官人,你回来了?”最先醒过神的,是荷桂。 见王守田脸上带着疲倦之色,妇人倒也是个有眼力,忙告辞离开了。 “小官人,真没想到你能这么快回来,夫人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家里的喜事,就等着您回来办呢。”荷桂笑呵呵的说着。 喜事? 王守田想起之前母亲在信中和他提到的事情,表情顿时柔和了下来,当时母亲说,只能以妾礼娶之,但是可以提前娶,以后有了儿子,再考虑怎么样提拔成平妻。 毕竟古代,平妻实际上很少,正常家庭,尤其是官员,都是极其维护一夫一妻多妾制的正统,因为牵扯到家业继承的问题。 可是,若是不争这个名分,更是很惨,按照家法,妻子甚至可以处死妾,只要事后轻飘飘的通知夫君一声。 不想,这个难题,突然之间被大帅解决了,按照道理来说,古代能坐稳嫡妻,出身最重要,大帅若要立他,是绝不会容忍他妄为,就算娶了,大帅立他为继承人时,都可以让他休妻,不得抗拒。 不想偏偏是大帅允许甚至鼓励了这事,这又何解? 王守田非常迷惑。 “这段时间我一直不在家,你和徐叔他们辛苦了。”王守田只得先微笑的说着。 看到王守田有些累了,荷桂也没有在门口耽搁太长时间,急忙说着:“那就快进去吧,饿了吧?一会我叫厨房给你炒上几个菜……对了,这位是?” 她看到了跟在后面的柴嘉,问向王守田。 “哦,这是柴队正”王守田介绍的说着,又对身后的柴嘉说:“车上的东西,都先搬到门房,一会让荷桂给你找个房间,吃过饭就去睡一觉。” “是,大人!”柴嘉说着。 随后,大批赏赐被抬进了府,得了酬劳的车老板也离开了。 看着眼前的丝绸和二大封银子,荷桂笑的合不上嘴。 “夫人若是知道小官人如此出息,一定会很高兴。”荷桂一边带着王守田赶赴内堂,一边说着。 柴嘉这次先跟了上去,要拜见老夫人,之后就会安排去了其他院落,毕竟内宅这种地方,陌生男子进来不太像话。 “田儿,让娘看看……个子倒是没见长,这脸却是比上次黑了……”看到儿子王守田出现在自己面前,王氏连忙说着,后面跟的,却是赵婉。 赵婉现在穿着钗环裙袄,明眸皓齿,虽然不是绝色美人,却亦有动人之处,一抬眼,王守田不觉看的呆了。 心意不同,看人也不同,看着赵婉,总能觉得心中舒服。 “母亲,这是柴队正。”在荷桂和赵婉面前被王氏当成小孩子一样的摆弄,王守田有些尴尬的低声说着。 柴嘉“啪”的一声,给王氏行大礼:“给老夫人见礼!” “哎呀,起来吧,柴官人。”王氏连忙说着,队正,就是有着从九品官身了。 “饿了没有?荷桂,给我儿和柴官人弄些丰盛些晚膳。”王氏转过脸,对身旁站着的荷桂吩咐的说着:“旅途肯定很辛苦了。” “是,奴婢这就去催一催。”荷桂看看王守田母子以及一旁脸色微红的赵婉,抿嘴一笑,出去了。 柴嘉也要跟上。 “等下,这就是我和大帅说的小娘子。”王守田指了下赵婉,说着。 柴嘉毫不含糊,也行跪礼:“给小娘子见礼。” “……不敢!”赵婉顿时大惊失色,不知所措,但是她本性却不是单纯温柔的人,不然也不可能十几年跟着,她连忙还礼。 荷桂和王氏,也脸色一变,臣子和下属,给上司正妻行礼,这是理直气壮,但是给妾行礼,就不同了,这近似折辱下属了。 唯有王侯以上,其妾才有着下属拜见的资格。 小官人,这又是何意? 气氛一下子有些尴尬起来,等柴嘉行礼完毕,王守田示意可以离开,这时,荷桂才醒过来,带着柴嘉离开了。 第二十一章 入门(一) 第二十一章 入门(一) “田儿,信你收到了吧?”见荷桂出去了,王氏打断了尴尬的气氛,笑的看向儿子。 王守田看了赵婉一眼,点头说着:“儿子收到了。” “信里已经说的很清楚,娘就不再说什么了,这宅子已经翻新过了,这姑娘呢,也是知根知底,索性就讨个吉利,直接办了吧,你看怎么样?” “全凭母亲作主。”王守田笑的说着。 王家母子二人的对话,让一旁的赵婉直接羞红了脸。 “孩子,羞什么?”王氏看了赵婉一眼,见她连脖颈都泛起粉色了,终是放过了她:“好,你去看看他们忙完了没有?” “是,夫人。”红着脸应声,赵婉飞快的逃开了。 望着她离开时的模样,王守田的眼中也忍不住带上了笑意。 “田儿,娘还要和你说一件事。”见到王守田的表现,王氏斟酌了一下,开口了。 “娘请说。” “我知道你挺喜欢婉儿这丫头的,不过,规矩就是规矩。”王氏提醒的说着:“刚才,你这是怎么回事?” “太过宠爱的话,将来你的正妻怎么办?会出事。” “娘,儿子是这样莽撞的人吗?”见母亲如此郑重其事的提醒自己,王守田忙表明态度:“今天大帅开了金口,代替我把问题解决了。” 说着,王守田就把见大帅的事,说了。 “大帅是这样说的?”听了这话,王氏久久无语,神色变幻:“几十年了,他终于想通了,要在儿子身上弥补?” 说到后面一句时,语气微弱到听不见。 “娘?”王守田提醒着怔着的王氏。 王氏一惊,醒悟过来:“赵婉有福气啊,既然大帅说了,就按照平妻的礼来办,恩,这样的话,她就不应该在我家了,要回去正式迎娶。” 这个世界,就算夫妻恩爱,只要富贵人家,丈夫的也免不了会有几个妾室,只不过,她们的地位和正妻比起来,真是低到尘埃。 有子女的妾室日子还会过的好一些,若是生无子女,主人又突然死去,等待她们,将是被重新买卖的命运。 但是平妻却不一样。 “既然如此,那婚礼就必须重新安排,就定在七日后吧!”想了想,王氏也不征求意见,直接拍了板:“今天我再和这丫头好好谈下,晚饭之前就送她回她的娘家里去,这事你就不用管了。” “是,娘!”王守田应着。 虽言平妻,实际上还是等于娶妾,至少王家不准备大张旗鼓,大帅也不准备前来庆贺。 王守田在家修养,默默的想着。 不过王守田的婚期定下后,自然有王氏张罗,消息传出后,汲水县的各人虽然没有奉令,不敢私下前来,但是纷纷派人送了礼。 汲水县内上下官吏,都视王守田为主,古时极重血源存续,王守田成亲,就有了子嗣传承的希望,各人自然大喜。 同时也传出了一些消息,由于五月要分田,因此何五郎就将山寨的人搬迁了大部分到县城里,总户数达到一千二百户,这获得了王守田的允许。 山贼民众也获得了基本安排,目前在加建五个坊,据说在王守田婚期后就可建成。 由于人口不断增多,商人渐渐尝试着建立贸易线,已经在县搭上了几条较为安全的销售渠道。 牛厩已经建立,有耕牛五十三头,可正常繁衍。 马厩存栏的马匹也有四十一匹,也不错的消息。 薛远禀告,由于这时县城里人口众多,开垦的田地也大,已经出现了问题,以后吸取流民,就必须在县城外建乡建村,可这些需要安定的县城情况。 七天时间很快便过去,婚礼就举行了。 当日,王守田又见到了之前的那个妇人,这才想起为何自己会觉得她眼熟,原来这女人是附近出了名会操办婚事,这次婚礼,一些张罗事宜都是由她来办。 “来,让娘看看。”小厅内,王氏让穿着崭新衣袍的儿子在自己面前站好,上下打量了几遍之后,她慢慢笑弯了眼。 “我的儿,果然是一表人才,这以后啊,要好好待婉儿,争取早日让娘抱上孙儿,听到没有?”最后一句说出来的时候,王氏带着细细鱼尾纹的眼睛里,闪过了一抹期待。 “母亲,儿子知道了,儿子不会让您失望。”王守田笑的说着。 “夫人,小官人,客人都到了,来了很多人,人手有些不够用了。”这时候,荷桂从外面走进来,又是欢喜又是忧愁的说着:“有许多是乡里的人,听见消息来。” 原本他们没料到今天会来这么多人,好几套桌椅都是临时加的,又让那个张罗喜事的妇人找了几个人帮忙,可即便是如此,依旧有些忙不过来。 “告诉陈婶,不够人手,就让她去找,不够桌椅,就让她去借,银子,我出。”王守田直接说着。 “夫人……”荷桂又看向座上的王氏。 “就按田儿说的去办吧,这事,本就是交给陈婶去做的,银子不是问题。”王氏心里对此清楚的很。 “是,夫人,小官人,奴婢这就去找陈婶。”荷桂说着,退了下去。 有钱能使鬼推磨,荷桂只找到她,把夫人小官人的意思一说,妇人就笑呵呵的一拍大腿:“有夫人小官人这句话,怎么也不能让客人看了笑话不是?” 随后,十分麻利的找来了帮手,又是布置,又是加桌椅,又是记账,虽然忙的很,却真的是半点不乱。 外面这时候已经来了不少人,院子里摆了十几桌,因为是平妻,但是王家都不希望宣扬,请的人并不是很多,但即便是如此,王宅内也来了许多人。 “这个时候,田儿你也个出去招呼客人了,一会仪式就要开始了,快去吧。”王氏帮儿子整了整衣衫,一脸严肃的说着。 这里的婚礼,并非是传统意义上的大婚,而是处于大婚和纳妾之间,这种非娶正妻的仪式。 从这一日起,女子照顾男方的饮食起居以及暖床生子,都将是合法的了。 由婚礼纳进来的平妻,地位要比买卖来的妾室高一些,至少,人家是名正言顺入门,若是男方不喜她了,也多是遣回原家,而不能随意倒手给他人。 一般举行婚礼,前来道贺的人,也并非是看在女方的面子上,更非是真的来庆贺什么婚礼,更多的人,是借这个理由,来和男方联络感情,毕竟,有实力纳平妻且举办婚礼的人家,定不会是落魄户。 “大人,田先生据说有事,不能前来。”柴嘉一见王守田从厅里出来,忙走过去,将自己出去一趟得到的消息告诉给王守田。 “不来也就算了。”王守田淡淡的说着。 不过,今日又非迎娶正妻,自然也就没必要一定要请谁谁过来,热闹一下也就可以了,因此,很快王守田就收起了心情,去招呼客人了。 今天过来道贺的人,都是冲着王家的面子来,这一部分人中,冲着已故王老爷而来的人少之又少,所谓人走茶凉,本就如此。 若不是今日的王守田已是八品官,深受节度使大人赏识,只怕,别说是纳平妻了,就是真到了娶正妻的那个时候,也未必会有今天这般热闹的景象。 在忙碌中,王守田意外的看见了一个真正的长辈:“叔父,你来了?” “田儿啊,恭喜啊!”虽然自己的辈分要高其一辈,作为同族的叔父,王成坤依旧条件反射的站了起来。 “三叔父,您快坐,坐下说。”王守田虽然和这位叔父接触不多,却知道对方是个实在人,因此,对他倒不怎么厌恶。 见对方略显局促,他忙温言劝慰。 其实,从母亲的口中,他已经得知了这位叔父此番过来的目的,见后面跟着的王祥虽然年纪不大,却一副机灵相,长的也不让人讨厌,倒是不准备驳了对方面子。 于是,当王成坤提出,想请王守田帮自己的儿子找份差事时,王守田没有犹豫,一口就答应下来。 这让王成坤十分感激,连声道谢。 过了一会,新轿终于到了。 下轿时,一片喧嚣,赵婉盖着红布,一身新娘子的打扮,被人拉着,神情恍惚,众人庆贺的话,变得很遥远。 父母带着她逃到这里,投奔舅舅家。 舅舅再亲,也不是自己家,寄人篱下啊,她只是痴痴想着,想有一天,能找到合适人家,嫁出去,最好是婆婆能和善些。 不想河边遇到了里长的儿子,在有一刻,她是绝望的,自己原本寄人篱下,如是出了事,以后也不用活了,舅母的风语风言就可逼死她。 这时,马匹上的小官人,就是一阵鞭打,抽的里长的儿子一片血,她心里害怕,又是感激,回去后反复睡不着,就闪过这些事,又担心里长报复。 但是,消息传来,里长反而上门赔罪,父母和舅舅不知道商量些什么,突然之间宣布送她去王家当妾…… 每次小官人回来,那温柔的眼光,就使她沉迷。 好吧,当妾也行,只要有他在身边。 可是,小官人要她当平妻,她又是喜欢,又是伤感,她想自己身份,怎么可能,有时,甚至想鼓起勇气,说:“小官人,别为难了。” 不想,这次大帅发话,一下子就成了。 被粗婆子引着,从正门而进,就大声喊着:“恭喜小娘子,从正门进门了。” 虽然没有正妻的三拜高堂,就被引到后室,但是终是从正门进去,赵婉一阵恍惚,心内有不知道从何而来一股难以描述的心情,使她的泪水流了下来。 第二十一章 入门(二) 第二十一章 入门(二) 汲水县,二月龙抬头 刘侗在《帝京景物略》中说:“二月二日曰,龙抬头、煎元旦祭余饼,熏床炕,曰,熏虫儿;谓引龙,虫不出也。” 龙不抬头天不下雨,龙是祥瑞之物,和风化雨的主宰。 春雨贵如油,人们祈望龙抬头兴云作雨,滋润万物。 同时,二月二正是惊蛰前后,百虫蠢动,疫病易生,人们还祈望龙抬头出来镇住毒虫,减少灾难。 虽然还没有正式分田,但是经过了大半年,县里千户,除了才被押来的山贼众,都已经顺服了,经过半年粮食的充足,也使他们去掉了饥色。 龙抬头本是祭祀龙神的大典,只见龙女庙前,大群的人排队等候,就为了给龙女上香,并且用枣糕祭祀。 “求龙女显灵,降雨于这里吧!” “龙女,请您显显灵!求您降下一场雨,庇佑我们的庄稼能存活下来!” “龙女,我的小儿和我已经失散半年有余了,我和他爹都十分想念他,求龙女神保佑他活着回来吧!” 龙女庙内,香火缭绕,一个个百姓,跪在地上,面对着龙女像磕头,哭泣者有之,默念心愿者有之,乞求降雨者有之,发泄心中不满痛苦者有之,场面真是热闹非凡。 薛远带着几个文吏,甚至还有着医官,站在高处,观看着,他以前穿着简单,现在穿着却十分讲究,虽然谈不上奢侈,但是公服洗得干干净净,熨得平平整整,神态恬静,目光扫看着下面,久久,才舒出一口气来。 汲水县大半年来,万物初兴,薛远一手主持,到现在基本安康,付出了无数心血,也长了不少才干。 “国之大事,唯祭唯战啊!”薛远看着眼前的景象,感慨的说着。 “来的人真多,这个龙女,真这么受尊崇吗?”在后面,板凳今天也跟着一起出来了,他以自己一手初步医术,以及混到了散医,也就相当于司吏的地位了,看到这一幕,也忍不住面露震惊色。 “这只是人们的一种心灵寄托,若是真受尊崇,就不会断香火如此之久了。”一个靠近着的文吏,轻笑一声,道出了其中的真相。 “也是,不过,这么求真的有用吗?”板凳问着,他年轻,对这个还不清楚。 “不要乱说,神灵不可亵渎,可以不拜,不可乱说。”他的父母,拍了一下,说着。 板凳父亲,就曾有一次大雪封山差点冻饿而死,后来跑到一个山神庙里躲了一夜,在那个时候,望着那个已经陈旧不堪的神像,他痛哭流涕,向山神爷磕头,大哭一场,后来他挺过了那场大雪,因此对神灵就有着敬畏。 “愿这龙女真能庇佑我们吧!”板凳说着,空气中飘荡着的香火气息十分浓郁,站在这里久了,几个人都有些受不了了。 不管信不信龙神的存在,至少得承认,有这一个龙女,百姓仿佛精神上有了寄托,又仿佛是对未来有了一点点希望,就仿佛是大海之中,忽然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先不去管这稻草是否真的能将人托起,但激发出人的希望,就足可以算是有用了。 薛远听着后面议论,没有说话,露出一丝微笑。 就在这时,突然之间,乌云笼罩着,才过了片刻,细雨就“噼啪”的的打了下来,顿时,百姓大哗。 “龙女显灵了!” “龙女显灵了!” 薛远等人,看看那些越发诚心拜神的百姓,不由面面相觑。 “真的有雨啊!”板凳喃喃的说着。 大家被这话一说,都是一笑,薛远端详了片刻,才不禁笑的说着:“春雨贵如油啊,这是好事,不过春雨甚寒,我们还是吃酒去!” 赖同玉也笑的说着:“是啊,春雨甚寒,今日衙门放假,我们请大家一起吃酒。” 二个县衙的头目如此说,大家都连连应是。 走了半刻时辰,就到了一家酒店,这酒店无疑是新开的,酒楼很小,仔细打量,就下面有着桌子,东面一间是厨房。 大家都坐上,就见一个中年人上来,笑的说着:“各位来了,要点什么菜?” “你这里有什么菜?” “哎,新开的,也只有一些猪肝、鲤鱼、鲜肉,我给大家凑合着一桌,再弄些酒上来。”众多有文吏身份的,也不过十几人,当下人人入座,坐了三桌。 先上了红泥小炉,众人就先灌了三壶放到火上温着,片刻后,咕嘟咕嘟翻涌不休,淡淡的酒香,就弥漫在房间中。 有了酒,一众人立刻欢腾了,有人就先给薛远和赖同玉上了酒,再倒着众人一碗,这时店家又上了三斤熟肉片,做三大盘子,放在三桌上。 而在厨房里,肉香鱼香,弥漫开来,逗得众人都口水直流,再过了片刻,鲤鱼和猪肝,以及一些炒货,都端了上来,众人大喜,却都先敬薛远,再敬赖同玉。 “各位,来干一杯!”怀看四周,众人拥之,一呼百应,薛远不胜慨叹,举杯一饮而尽,说着:“蒙大人恩典,大家才有这日子,我们为大人干一杯!” 赖同玉笑着举杯,说着:“说的是,都是大人的恩典,大人不是久留县里的人,我们更要为大人作实,守住这一片基业!” 这话一说,赖同玉又自失地一笑,说着:“看我这嘴,来,大家不多问。” 说完,不禁一笑。 当下众人行令、酌酒,听着外面细雨,一直喝到下午二点,才渐渐散去。 转眼,就是暮色笼罩,显得极为寂静。 除了巡逻的士兵,人们都已经熟睡了,到处都是黑漆漆的一片。 城东的龙女庙,白天刚刚举行过大规模的民众祭祀,此时,空气中,香火味极重。 大殿中,香炉里插着的香已经快要燃尽了,三根香的头上正闪着点点的亮,一窜一窜的,在黑暗中,显得有些妖异。 这座沉寂多年的庙宇,终因这次的难得机缘,再一次焕发了生机。 高台上美丽的龙女目光眺望着远方,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只是,它纵然被人塑造的惟妙惟肖,可到底是泥胎一座,脸上的笑容多少显得僵硬了些,眼中更是空洞一片,不过,百姓们祭祀它时,却是不管这些,毕竟,他们要的,只是一个心灵上的安慰。 这一天的夜晚,和归于平静的龙女庙不同,位于县城和府城中间的汲水河,却有着不寻常之处。 汲水河曾经有着很多名字,经过上千年变革,最初的名字早就被两岸百姓淡忘了,如今,它的名字叫做汲水河。 汲水河从开始到现在,在人们的印象中,一直都是这样奔流不息,因为河流湍急的缘故,纵有那熟悉水性之人,却无人敢潜入河底去探个究竟。 此时此刻,在这夜深人静、万物寂寥之时,汲水河的中心地带,河面上,开始有一个个浪花开始翻滚起来。 由一开始的小小水花,到了后来的一米多高的大浪,无风起浪,这在夜幕笼罩下的河上发生,显出了一些诡异。 本来明朗的月亮,在这时,忽然被一团乌云遮住,随后,天地之间,就陷入到了一种短暂的黑暗之中。 汲水河的河水却在这个时候,慢慢平静下来。 当那轮明月再一次从乌云中探出头来之后,一道月光,忽然从天上,直射进了这条河,落点正是河中心。 仿佛是一条光的通道,这道光,从河面,一直插入到了水底,光线的另一头,被河底的一大团阴影给阻挡住了。 当月光触到那团阴影几秒后,这团阴影忽然迸发出耀眼之光,呈现出本来面目来。 若有人类能够达到这河的最底处,并且观看,必会惊讶。 这是一处空间,若说是实存,它又不像,水流从它穿过,并不受到阻挡,若说是虚影,这建筑类似水晶,微微发光,并且这时,上千条鱼排队朝拜。 这建筑不大,细细观察就会发现,其实已经十分破落了。 整个建筑,也只有一个房间,一个十分巨大的房间。 房间内,布置极为简单,只是极为光滑材质的地面,桌椅板凳之类,一样皆无。 若是单只这样,倒也算的上不错,可不知道是太久没有清理过的缘故,还是有硬物撞击过这座建筑,在靠门的地方,几个很大窟窿,破坏了这座宫殿的整体美感。 角落处的多处污垢,更是让人有一种明珠蒙尘的感觉。 这座破落的大殿虽然巨大,但因为一物的存在,这个房间却并不显得空旷,相反,这物的整个身躯几乎充满了半个大殿,这还是在它盘起来没有进行伸展的前提下。 一颗硕大的头,此时正放在了蜷缩着的身体中间,看的出,它身披鳞甲,头有须角,因为身体蜷缩着,所以看不出有几爪,只是,这明显是蛟龙。 和大殿一样,它本身也总觉得不是实体,若隐若现,只见它蜷伏在地上,身体也有节奏的轻微起伏着,鳞甲上光,有些微弱,显的很虚弱。 这时,一股不知道从何而来的香气,却弥漫在其中,就算睡着了,这蛟也呼吸着,龙鼻而动,将所有香气卷入,显的十分享受! 第二十二章 龙抬头(一) 第二十二章 龙抬头(一) 柴嘉随着王守田回了汲水县,看着王守田进了衙门,他这时却又不想着立刻去军营。 队正,从九品,掌五火五十人,现在军营也不过二个队正,自己是第三个,大人对自己是恩重了。 站了会,柴嘉摸了摸袖子,里头有着五两银子和一些碎银,这是王老夫人看他忙前忙后,特地给着。 此时,突然之间觉得饥肠辘辘,就进了一点新开的酒店。 一个店家正在忙碌,见了他,说着:“哎呀,客官,要些什么?” “有什么?” “新开店,没什么存货,新运来的黄酒要不,还有些卤肉。” “上来吧!”柴嘉说着。 这店家高声答应一声:“成!” 没有片刻,就送上来一些馒头,又从桶里舀出半瓢酒,给一大碗倒上,说着,又切了一块卤肉,端了上来。 柴嘉独自坐在墩子上,心里却想着:“是时候把哥哥一家带过了,哥哥是文书,在县里总能当个司吏,说不定还可以当个典吏,嘿,我柴家就兴旺起来。” “我当了队正,几个兄弟也要找机会提拔出来当火长,还有几个乡里的族亲,能善武的,都可以请来。” 想到这里,柴嘉就大口的吃着,决定吃完就去军营,让老伙计知道自己已经当了官。 县衙中 “龙女庙祭祀人数大增?”得到这个消息时,王守田正在书房里审查着户籍。 以前的户籍黄册,都在战火中毁掉了,再说,就算存在,也没有啥用,这项工程,是赖同玉负责,几乎所有户籍黄册都需要重新建立以及整理,这可是一项极为浩大的工程,光是赖同玉一个人实在难以忙过来。 县里的编制,还没有充实,主薄已经确定是薛远,吏曹确定是赖同玉,仓曹确定是老徐,大名徐六郎。 徐六郎是荷桂的丈夫,一辈子在王家干,虽然王家一度衰退,也没有离开,识点字,能算术,为人老实,虽然由于命格和才干,以后不太可能提拔,但是赏给仓曹没有问题。 还有户曹、法曹、兵曹,本来除了户曹,其它都可以不建,但是为了建立完整班子,王守田却准备建起来。 这人选就要慎重了,至于后面衙班,牢狱、监押所、常平仓、马号、吏廨等等,人选就不必太看重。 就在寻思着,赖同玉回答:“是,大人,不是刚下过一场雨吗?这几天,整个城里的人都传遍了,说是龙女听到了他们的乞求,降下的这场雨,正巧还有人求的事情也灵验了,百姓们能去,都赶去了龙女庙了。” 赖同玉将那场面向两人描述了一遍,王守田听的很认真,哈哈一笑,说着:“真是没想到,这龙女庙倒还真的成了气候。” “恩,最近安心开荒的人也多起来了,看来,这神灵的力量,还是不可小看。”赖同玉叹的说着。 “是啊,人心也比之前安定了不少,这龙女,果然了得啊。”王守田笑的说着:“你说,若是过几日在河边进行一次河祭,怎样?” 赖同玉脸色微变,抬头看王守田:“怎么个祭祀法?” “很简单,以五谷、黄酒、鲜果为祭,祭品各少量,只取上品,五谷选自农户中最为勤劳能干的人之手,设置香案,由我等先行祭拜,带百姓乞求来年五谷丰登、龙神庇佑,然后,倾物入河……”说到这里,王守田轻笑的说着:“要说,开垦荒地能进行的如此顺利,的确应该谢一谢这位龙女,既然挂了她的名做事,就该做出一个样子,来表达对她的恭敬嘛!” “而且,这样一来,还能使农户安心,毕竟,上官能祭龙神,就是鼓励农桑的意思!”赖同玉用手指敲着桌面,对王守田这个提议,也很是赞同。 “那就选在七日后,那个时候,已经不那么忙了,第一批祭品,就由县衙提供,选出几个在开恳荒地中最出色的农户,由他们来给龙女亲自上祭品。”王守田见赖同玉也赞同,于是,直接敲定了七日后来进行这第一次河祭。 七日后,汲水河。 大群的百姓,不用催促,都自发的早早来到这里,望着眼前这条奔流不息的大河,眼中都带着敬畏和希望。 主持这次祭祀活动的,正是王守田。 今日他穿的很正式,一身合身的八品官服,将他衬托的长身玉立,在他的身旁,站着的人,以何五郎、张毅、柴嘉为首的武将行列。 又以薛远和赖同玉为首的文吏一行,个个穿着郑重,引得百姓连连注目。 “大人,开始吗?”看看天色,太阳已经升起,何五走过来问的说着。 “开始吧。”王守田点头。 “抬过来!”何五朝不远处一招手,几个山民抬着五谷以及鲜果,以及一头猪,一只羊,已经走了过来。 香案上,已经摆好了黄酒以及香炉,再把五谷和鲜果陈列上,人群开始有了一点小骚动,知道河祭就要开始了。 “请他们过来。”见一切都准备好了,王守田给甘厚递了个眼色。 甘厚立刻会意,走到一旁,将挑选出来的几个干活卖力的农夫带了过来,这几个人显的拘束,这祭祀能轮到他们来参与,本身就够让人激动的。 看着这几人拘束,王守田微微一笑,转过身,接过甘厚递过来的三根香,将它们点燃,冲着奔涌不息的大河拜了几拜,将香插到了大香炉内。 这几个农夫依次上来祭拜、上香。 一旁的人群里,有不少人见他们那哆哆嗦嗦的模样,小声嘲笑起来。 王守田在一旁,注视着他们拘束的上前上香,跪倒在地,小声的祈祷着什么,在他们退下之后,命人将祭品倒入大河。 就在这时,本来一直保持着小幅度波浪翻滚的汲水,忽然风浪大起,围观的百姓眼瞅着那些祭品一入河,就被几个大旋涡给卷了进去,瞬间就没了影,都看傻了眼。 连王守田都察觉到了异样,去看河面上的异样,他的心里也犯起了嘀咕,难道这河里还真有龙女不成? 片刻之后,河岸之上就响起了排山倒海一般的呼声。 “龙神显灵了!” “龙女显灵了!” 甘厚看着骤起的风浪,嘴张的大大的,一些本来将信将疑,也都被这一幕吓到了,很多人都跪倒在地,连声乞求龙女恕罪。 似乎是听到了信众们的祈祷,河面的风浪渐渐平息了下来。 王守田凝神看去,却看见河面上,一股红中带金的气息盘旋在上,苍烟若浮,只是云气不腾,色泽有些黯淡。 王守田诧异,却也不觉得太过奇怪,随后宣布祭祀结束。 观看了今天这一幕的百姓,回去后,都忍不住添油加醋的将看到的和别人诉说,而这又带起了新的一轮祭拜龙女热潮。 这次县城的祭河活动,也引起了府城不少人的注意。 这是劝农桑的表现,也坐实了王守田能吏之名。 不过其它方面,这样多人聚集在河对岸,于是,龙女显灵的说法传播出去,不少府城百姓也听说了汲水县龙女庙显灵的消息,各种小道消息在府城的大街小巷,开始流传了出去。 其它县里,也开始建龙女庙,民间祭祀活动频繁起来。 数日后,天空中,一轮明月,正洒着皎洁的光,高高挂在那里。 一股红中带金的气息盘旋在河面上,渐渐随着流淌,渐渐化成一个朦胧的蛟影,这蛟龙浮现在水面上,目光锁住了岸边的汲水县。 此时,已是初春,夜风寒冷,却丝毫没有影响到她,她仿佛是受到什么的召唤,游向了岸边。 遥望远处的那座城,分明已是换了个样子,崭新的城墙以及远处的开恳出的农田,闭上双眸,感受着这股扑面而来的气息,她仿佛看到了农夫一张张充满了希望的面孔……以及最核心处,龙女庙中久久没有散去的香火气息。 这蛟龙,就这样,在城外,遥遥的望着,望着这渐渐有了人气的城池,以及县城上,已经冲出上百米的白色的云气,望了片刻,它垂下脸,似是想到了什么,又缓缓的沉入河中。 片刻后,汲水河的河面上再次恢复了平静。 数日后,田纪乘船,到了汲水县,陪同他的,却是一个道士。 这道士穿着羽衣,脚下一双皂靴半旧,眸子幽黑见蓝,顾盼生辉,举手投足,清气弥漫,令人一见忘俗。 甲板上,有一些瓜果,穿篷窗大开,有人在船头煮茶,大家品着茗。 道士看向两岸,只见百姓个个忙碌着开垦,又见大水车不断将着水,灌输到了水渠中去,只见万亩良田,人来人往,道士看着,突然之间对着田纪说着:“此子重视农桑,灌溉水利,又平定贼乱,杀得大将,文治武功还是有些。” “师兄,虽说当年真人批示,此子有三年大兴之运,可我总觉得不安,这次汲水龙气早动,也使我心惊,师兄,你觉得如何?” “是有汲水龙气早动之相,只是,汲水龙气只是末支,不足为奇。”道士说着,就说着,只见一只快船而过,三支桨荡得飞快,避让不及,二船碰着尾梢,船身幌了两幌,“卡”的一声,二人桌上的茶具,顿时落在地上,摔个粉碎。 田纪更是身子一跄,几乎翻下水去。 二人顿时色变。 此是不祥预兆。 第二十二章 龙抬头(二) 第二十二章 龙抬头(二) 船只上,迎着寒风,继续向前,二人对看无语。 道士默默的想了想,说着:“天机莫测啊,不如我让竹儿提前出山,跟随潜龙左右。” 说着,他拍了拍手,喊着:“竹儿!” “来了!”只见一个侍童上来,行礼:“拜见师父,师叔。” 田纪向他仔细一瞧,只见虽然以童子打扮,但是也有十五六岁了,目如亮星,深邃彻明,只见他风度翩然,年纪虽小,其举止言谈已经有些气像,只是身体和容貌上,有着一种柔弱,却也知道此子有着不足之症,因问着:“师兄,这是你收的弟子?为何不用药物调养?” 道士苦笑了一声,说着:“这就是周竹……此非人力能挽回。” 周竹又上前一礼:“师父已经自幼照顾,自七岁跟着师父后,就配着方子,到今日未断,若不是师父照料,我只怕早已经去了。” 田纪不解,看向道士,道士见左右无人,也就低声说着:“周竹天赋异秉,聪明智慧,是天降辅星之格。” “辅星之格?”田纪更是不解,星辰下凡之说,在这个世界上非常流行,但是炼气士也多知道,往往是妄传。 “嘿,我已经说了,周竹天赋异秉,有辅星之格,不信,你看他脚底。”说着,就命周竹把鞋袜去掉。 田纪看了上去,就倒吸一口凉气:“星印?” 伸手拿起脚掌一看,田纪眼神不由大亮,只见他右脚掌心上,清楚的现出一个黑点。 “一星照命,不过却受天妒,才有这不足之症,就算用师门丹药服食,也无法根本上补益,虽然竹儿自小智慧通达,熟读诸经,喜与长者交谈,往往有独到的见解,可所谓良才,但是只怕竹儿以后寿命不是很长。” 一语未了,田纪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周竹就笑的说着:“师父,人生数十年,能遇明主,襄大事,垂青史,荫妻子,平生所愿也,安能以寿论之。” 这话说出来,就已经不凡,田纪不由眼睛一亮,问着:“师兄想如何作?” “我等炼气士既要扶助潜龙,又不可牵涉太深,按原本方略,是借故让周竹接近潜龙家人,先以小吏身份入住。”道士看了一眼周竹,又笑的说着:“周竹天赋异禀,聪明智慧,想来接近潜龙不难。” “……师兄,若是以前,这稳妥方法自然不错,可现在演化,总使我心灵不安,有警兆,这方法太慢,不如我收周竹为义子,我在此地十数年,也有薄名,以我义子身份,大可立刻登堂入室,省了许多功夫。”田纪想了想,说着。 “可这样因果牵连,就大了,只怕难以全身而退,就算是竹儿,我也只教他读书,止于养气,不教炼气修真之法!” “师弟我虽然不知详情,也知师门这次花了很大代价,不仅仅真人被削仙业,日夜受其痛苦,师门气数也消耗了不少,若是没有波折也就罢了,若是有波折,这就是祸事,我身为门中弟子,受师门再造之恩,岂能惜身?若有因果,我来担当就是。”田纪慷然说着。 道士沉吟片刻,说着:“也罢,师弟有此决心,我岂能不允?周竹就交给你好了。”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喧哗。 “何事如此喧哗?”二人不由望去,问着。 一个船工禀报:“先生,此时已经到了文阳府,有什么事,我上去一问就知。” 船工说着,就上去了,片刻后,就回来,说着:“长定镇的大帅柳思明病死了,其子柳朝义继位。” “柳思明死了?”二人都是震惊不已。 柳思明善骑射,智敏过人,蜀中史龙节乱时,他初为史龙节队正,斩朝廷知府朱希,晋升为裨将。 后来朝廷派大军围剿,遣精锐,柳思明遂降,最后又杀死其主史龙节,斩其首,奉献给朝廷。 因此得了蜀中一郡为镇,其后招还散亡,治甲兵,自署文武将吏,私贡赋,和文阳镇打了十数年,想不到今日死了。 听了这话,田纪的脸色更加阴沉了,挥手让船工退下,一言不发地望着远处。 周竹却反而眼睛一亮,笑着对田纪说:“师父师叔,不必发愁,这是大好机会。” “哦?你何以教我?”田纪不敢小看,问着。 “长定文阳二镇相互纠缠,已经十数年,柳思明一死,其子柳朝义虽然继位,却只怕很难节制手下骄横之将。”周竹在长辈面前,也就从容说着。 “文阳镇大帅王遵之若是年轻十岁,就可一举破之,但王遵之垂老也,死也不过今明二年的事,因此文阳也有着新旧更替。” “王遵之无子,侄子继位终是差了一级,难以真正让人心服,为了巩固人心,二镇继承人都含有灭敌镇以立威,坐稳大位的心思。” “可是牙将桀骜,主上年少,用了原本旧将,只怕立刻是颠覆之祸,这王守田继位后,只能用新人平衡之。”周竹说到这里,就住口不说,短短几句,英风四流的神态已经表露无遗,让田纪不禁大起怜爱心折之心。 “用新人,就是潜龙机会了,这真是天机演化,真人批示,如今才懂。”说到这里,道士就自然可以接下去,感慨的说着,让田纪眼睛发亮。 田纪顿时说着:“原来如此,果然,潜龙龙气才发,就影响时局,创造了腾飞之运,看来潜龙之势,不是人力可挡。” 当下心中大快。 道士笑了笑,说着:“既然如此,我就不和你同行了。” 田纪也不挽留,从怀中取出几锭银子,轻轻推到道士面前说着:“师兄,既然如此,下了船我们就不便同行,这点银子请你带上,聊作花费!” 这道士也不推辞,取过来,望着周竹说着:“周竹,你就跟着师叔,以后见机行事。” 说完,又对着田纪说着:“师兄,临别在即,我有一言相赠,你虽然是炼气士,但也渗透着太多儒家气息,涉世太深,只怕未来有劫难啊!” 说完,转身出了船舱,沿着木板,跳上河岸,片刻后,就消失在码头中。 文阳府,节度使府 一月梅花香气已尽,二月却是杏花时节。 花园里种有梅、杏、桃、蔷薇等,开春每月都有鲜花盛开,花团锦簇,配合着高耸参天的巨木,令人流连忘返。 书房窗口外的小径,杏树枝条交疏,花终于开了,灿灿的挂满了枝头,颜色深浅不一,粉的娇美、白的纯洁,淡淡的杏香就从窗口透了进去。 王遵之正在休息,喝茶,听闻消息,一声轻响,一个杯子就摔在地上,裂成二半,他说着:“什么?柳思明死了?” 心情一激动,他忍不住咳嗽起来,片刻后,他停止咳嗽,瞑目沉思,十数年的记忆,就不断闪现。 王遵之和柳思明,斗了十数年,相知甚深。 可以说,这二人都是豪杰,若不是二镇相隔太近,只有一镇可存活,不得不进行纠缠战斗的话,也许二人都已经获得巨大发展。 十数年来,七次动兵,龙争虎斗,用尽权谋,却只因为双方都是厉害,都无寸进,让鲜血白白浪费。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王遵之慢慢睁开眼睛,站起来,打开窗户,凝视窗外,一动不动。 窗外寂然无声,不知何时,又突然下起了雨来,细雨濛濛,雨水落在杏花上,停留片刻,最后晶莹滑落,雨中的杏花显得更显的动人,一阵风吹过,几多花瓣随雨飘落,望着这飘飘洒洒的杏花雨,王遵之苦涩又喜悦的笑了。 “思明兄,我就以茶代酒,祭你一杯,这十几年来,我们两虎相争,各用奇谋,却不得寸进,外人看来我们都是平庸之将,可我们自己知道,我们心怀谋略大志,却局限在一个池塘中啊!” “嘿嘿,赖公,你真是了得,被贬蜀地,仍旧使我和柳思明同镇一块,非杀出血路,不然无法安心扩张,使我和他虽有才略,十数年束手。” 赖颐,字季真,圣林元年进士,生性旷达豪放,风流潇洒,忠诚体国,为时人所倾慕,历经县令、太常博士、礼部侍郎、秘书监等职。 后上书皇帝言弊,皇帝大怒,贬于蜀地,但是仍为蜀人所敬重。 “不过,赖公你没有想到吧,你的嫡孙赖同玉,却现在为吾儿臣属,为他效力,我得知之后都是诧异——这造化之奇,运数变幻,真是天机莫测啊!” “还有,思明兄,我一直担忧,我死了,田儿区区一小儿,怎么能对付你这等大将,现在你却先死了,哈哈哈哈。”王遵之发出了低低的笑声。 笑着笑着,笑声低沉了下来,房间里一片宁静:“哎,天下又死了一个人杰,大将之名,你是当之无愧呀,看来这天下,是年轻人的天下了,我比你幸运的是,我还活着,我要让田儿顺当的继承大位!” 说着,拍了拍手。 一个文吏应声而入,行礼:“大帅,你有何吩咐?” “从今天起,全镇三日内禁音乐,以此悼念柳大帅。”王遵之慢慢地的吩咐的说着。 “遵命!”文吏低头应着。 第二十三至二十四章 羽翼渐丰(一) 第二十三至二十四章 羽翼渐丰(一) 三月,春天来了。 一片辽阔田野,微风带着泥土散发出的芳香,把一大片一大片新长出来的麦子吹得荡漾,整齐分成一小块一小块,农夫点点布满其中,勤恳的劳作着。 天空有着飞鸟欢快飞翔,远处群山围绕,山脉青青的淡影,和郁郁葱葱的田野,显的如此和谐。 二十骑马蹄声连成了一片,在道路上巡查着。 到了一处村子前,骑队缓了下来,大家都在打量着建造着砖墙的一处村子。 “大人,为何允许何队正建此村,还集族而居呢?”薛远上前低语的说着。 何五郎的五十兵,按制都会获得土地,他又迁移到这里,将族人集中建村,有二百户,依此情况,未来又是一个土豪。 王守田微微一笑:“为治之道有缓急,治乱民不可急,急之,则益乱;抚治民不可扰,扰之则不治。” 见薛远迷惑,又说着:“人主之道,在于造器也!” 二十一世纪,普遍的看法是,治民治军都要打散了重编,但是这是依靠着近代现代国家空前绝后的器来维持。 在古代根本不具备这个器,因此如果对付族亲宗亲这类意识,如果强行的话,就是横暴无道,就是违背民情民心,就事实上做出了劳民刮民伤民的事,必会招致严重的后果,对此,王守田十分清楚。 人走得太急,就会跌倒;弦绷得太紧,就会断裂。 为了人主的利益,过于法令峻急,部下和百姓都会反抗,就像理线一样,越理越乱,这是治国的深奥道理。 而前世的王守田,就不明此理,经过失败。 这辈子,自然知道分寸,族亲相聚,结村自保,在这个时代,本是常理,岂可卤莽乱之而失人心? 何五郎要建何家村,由他去,只要自己不断进步,终是能容纳,能消化。 见薛远还在沉思,王守田也不多说,只是指着一个个大水车说着:“看此情况,开垦的不错啊!” “大人,已经开垦出一万亩,种上春麦,还有五千亩地,是稻种田,出产秧苗,早稻本月底播种,到四月插秧,因此在四月插秧前,总计四万亩地都会开垦完毕。” “四五月最忙,先是插秧,后是收割小麦,一切完毕,就是分田。” “恩,辛苦了。”王守田说着,想了想,又说着:“稻田插秧,似乎可以抛秧,这样节省许多民力。” “……大人何出此言?”薛远猛的抬起头来,震惊的问着。 插秧是农村莳秧的一种普遍方法,又叫插田,一般秧苗长到3——5寸长时即可移栽,即叫插秧。 第一天插秧,称为“开秧门”,主妇要备好饭菜酒肉,供家人和帮工者聚餐。插秧结束,称“关秧门”,插秧结束那天的晚餐,主人家要宴请帮工者,称“打散”。插秧种田时,一天三餐外,还要加两次点心。 这过程非常辛苦,也耗费许多许多钱粮。 “……待稻长成秧苗,在长得不高的时候就把它抛在田里,与插秧不同,它是直接用手抛在田里,比插秧更省时,更轻快些。” “……”薛远盯着王守田,似乎看一个“何不食肉靡”的人,这插秧,可是自古以来流传的农耕,主公竟然一言改之。 看他的眼神,王守田无奈一笑,别说这个时代了,就算在地球上90年代,还是插秧,小时候七八岁时,就帮外婆插秧,对这辛苦是深为了解。 到了二十多岁时,就全部改成抛秧,能大幅度地减轻劳动强度,这是肯定的,原本一亩,就需要3到5个人工,但是现在只要一人,对着水田抛秧,这是他亲自经历。 有着亲身经历,又根据着资料显示,这不但降低劳动成本,省工,并且还省秧田,提高工效5~8倍,同时没有缓苗期,可比手插秧田,每亩增产一些粮食。 不过,和何家村的性质一样,这事益缓不益急,王守田微微一笑,说着:“此法不必推广,一万亩水田中,你弄出百亩,试下这抛秧,若是失败,当然不提,若是成功,以后推广就是了。” 前世王守田,就是步骤急了,结果弦绷得太紧,断裂了,反而不见其益,只见其过,比如这抛秧,是亲身经过,必是良法,但是若是强行推广,民怨之,只怕立刻有倾覆之祸,到时候,就算日后证明是良法,也已经身死族灭,何益之? 就如隋炀帝开运河,征高丽句,有益子孙千代,却导致百万瓦岗军,天下崩裂,身死族灭! 王守田岂会如此不智? 果然,听见王守田如此说,才在一百亩中实验,薛远立刻恢复了原本恭谨眼神,说着:“主公睿智。” 一行人巡查完毕,策马回城,到了城中中区,薛远就在马上抱拳行礼:“大人,下官告辞了。” 王守田微笑的点了点头,转马向军营而去。 鉴于县城已经满了千户,又获得了大帅批准,可建五营,因此,军营立刻忙碌起来,老营又有活干了,招募了五营新兵。 新兵来源有些复杂,有的是何家人,有的是县里青壮,有的是面向整个文阳镇招募的人手,还有就是王守田的乡人,更有些,是柴嘉不远百里从家乡带来的乡人。 现在这些人,组成五营,刻苦训练着,当然,五营加上二营就是七营,超过了编制,但是新兵训练完毕后,合格者只有十之六七,淘汰了不合格的,就是五营。 对这些新兵,第一个月,还是学习站队列队,并且不再都是枪阵营,更集中训练着刀盾营和弓箭营,并且骑兵也终于编成一队了。 在实践中,王守田听取了实际意见,补充了几个条款,就是弓箭营由于只负责射击,不面对面搏斗,危险性远没有肉搏部队高,为了平衡,射杀三人只计一人之功。 其次,杀山贼和流贼,只计一半功。 再次,为了鼓励军中刻苦训练,每月考核,选拔军中十分之一武艺高强者,获得精卒的待遇,但是下月考核落后,立刻撤消,而杀人得精卒称号者,永不撤消,火长可参与考核,火长以上,不参与考核。 此时,只见营中七百人,操练声连绵,有着老兵示范,新兵训练要顺利多了,这就是从众心理,王守田大是满意。 队伍中,柴嘉虽然身为队正,还是操练着,这时虽然是三月,气温很低,但是只穿了单衣,挥汗如雨。 柴嘉新进,虽然由于见到大帅,提拔成队正,大家也没有什么话可说,只是毕竟有些轻视,柴嘉也知道这个道理,为了表示自己不是侥幸,他自动参与训练,并且非常刻苦。 王守田也由他,等一次操练完毕,王守田就令亲兵唤来柴嘉:“你且去擦汗换衣,我等会有话问你。” “是,大人!”柴嘉应着,他匆忙去了营房,片刻后,就穿戴整齐,出来了。 “柴嘉,听说你的哥哥柴茂森已来,不知他原本是作什么?” “主公,我哥哥原本就是严山县的司吏,听闻了我作了队正,又知主公英明睿智,因此就带着全家过来投奔主公。”柴嘉拱手说着:“我和我哥哥,都愿意为主公效力,望主公收留。” 王守田脸上露出喜色,说着:“柴嘉你是百人之才,你兄必也是大才也,我愿立刻见之,还请你来引见。” 先不说到底是不是真的大才,态度上的确很不错。 “敢不从命?”柴嘉大喜,连忙说着。 出了军营,军营和普通民坊,有着隔离区,空空数百米,敢靠近者,立刻逮捕。 一段路后,就到了民坊区,才到了一处,就见到柴嘉突然说着:“大人请看,这就是舍兄了。” 王守田看了上去,只见一家米店,一个男子正与店铺的主人讨价还价,这个男子三十左右,脸容清秀,有着一些长须,戴着方巾,穿着一身儒衫,看上去并不新,布料也不是很好,却洗得十分干净。 这人要求店铺主人再便宜点。 店铺主人不肯:“唉,这位先生,鄙人这米已经很便宜了,我可是新开到这里,所以才便宜些,本来就便宜了,不可以再让。” 这人微笑的说着:“店家,文阳府,每石米计银一两四钱六分,你却要卖每石米计银一两六钱,这就贵了一钱四分,怎可不降?” 店铺一怔,遇到了熟悉市场的人了,无奈地摇了摇头,说着:“文阳府是这个价,可是运来也需要船费啊,这样吧,我最多只降一钱,一两五钱,再多不肯了。” 这人微笑的说着:“如此,多谢店家了。” 就从衣袋里摸出银钱来,这时,王守田心中一动,此人甚知民生啊,当下望了上去,却见此人顶上微微白气,本命之气却也只是白色,不由有些失望。 但是转念一想,却笑自己:“这世界上哪有这样多先天命格贵比县宰的?” 想着,就翻身下马,上前。 这时,这人也看见了一队亲兵拥戴的人群,又看见为首一个年轻人,只见这年轻人一靠近,就拱手为礼:“这位是柴先生吧?” “不敢,大人莫非就是本县王大人?”这人连忙回礼,说着。 “正是某,闻听柴先生前来,我是不胜欢喜,此处人多,还请柴先生入内说话。”王守田笑的说着,指了指一家酒点:“正好是中午,还允我来作地主之宜。” 第二十三至二十四章 羽翼渐丰(二) 第二十三至二十四章 羽翼渐丰(二) 蜀中本来就是气候温和,现在又是三月中,加上王守田建县城时,习惯性在街道和城里小河边上种上柳条和树木,其中有不少是桃李,因此街道和河流两岸都是嫣紫姹红,不少地面上都是新绿如茵。 一千二百户,虽然现在集体劳作,但是也有些人在县里,还有些商人前来,并且逢到某些庙会,就早早的有府里商家赶来,又有一些店家索性在县里开店,整个县城,倒也不算冷清了。 在这家酒店上面,一行人上得了酒楼。 柴茂森上了楼,分了主宾坐下,当然有资格坐的只有三人,其它人都散了二桌在外面,不时警惕看着四周。 店家早就守着,两眼笑得眯成一条缝,说着:“客官请坐,要点什么呢?” “有什么菜,不问贵贱,点六七只上来。”王守田随口说着:“酒要拿些好的,不要用渗水的糊弄我!” “好喽,伙计快给客官烫酒,把我们店里那坛程家老酿开了,给客官端上!” “是喽!”店小二高唱一声:“给客官上酒喽!” 忙不迭便下楼去了。 这时,柴茂森才仔细打量着王守田,只见王守田衣着也并不出奇,没有穿官服,只穿件灰绸长袍,却显的纤尘不染。 看年纪的确非常年轻,但是黑眸幽亮,意态自若,自然有一种沉稳的气度,教人心折,让他不由暗中点了点头。 顷刻二只菜,就已经送上,酒也温好送上,王守田就举杯相贺,说着:“柴先生,我也不是虚逢,本县已满千户,却是初建,县中连六曹都空了一半,更加不要说其它各房各班了,柴先生能远程而来,足见对我诚意,我先贺先生一杯。” 这话就说的使人舒服,柴茂森一笑,还礼说着:“大人如此厚爱,小人真有惶恐之感,小人才学浅薄,乡间一小吏,哪能得大人如此赞誉?不过大人如是赏识,小人必鞠躬尽瘁,为大人效力!” “说的好,说的好,我今儿能和柴先生同席举酒,实在缘分不浅,来,吃得痛快!”说罢二人举杯同饮,王守田满脸是笑,又问着:“柴先生远道而来,旁观者清,还请有教于我。” “我来三日,已见大人开渠田,兴水利,劝农桑,练强兵,的确是不凡气像,不过,我见这县格局,只怕开垦也止于此步了。” “哦,怎么说?”王守田一怔。 “哥哥,我看外面荒芜的田地多的是,怎么说开垦也止于此步了?”柴嘉也连忙问的说着:“我看再开十万亩绰绰有余。” “嘿,一县之地开垦十数万亩当然绰绰有余,只是对面就是太素县,川中都据太素县,太素县也算是大县,虽然上次川中都损失巨大,连主将也被大人斩了,但是不可不防备。”柴茂森自然要表现一二,说着:“岂会眼睁睁的看着本县开垦?原本开垦都在县城附近数里之内,当然不要紧,若是在数里外建乡立村,只怕川中都不会坐视,只怕会派兵掠夺,却是枉费功夫。” “川中都不除,本县难建!”他最后总结的说着。 王守田听了,不由哈哈一笑,说着:“柴先生果是大才,这话说的是,来,我们再喝一杯。” 等这杯又一次一饮而尽,王守田就隆重说着:“柴先生,你就先在本县担任令吏,待县中建制,再提拔不迟,如何?” “敢不从命?臣拜见主公。”柴茂森起身,行大礼。 既然拜了,确定了君臣名分,气氛就不一样了,再次入座后,柴茂森就说着:“不过主公近期不必担心,柳思明是一镇之主,死是大事。” “小敛、大敛、寻冢、刻谥印、殡尸、大遣奠、守孝,就算现在从简,一个月也拿不下来,前后必须二个月。” “再加上新主登位,熟悉军政,也需要时间,因此六月之前,主公不必担忧。” 王守田连连点头,在地球的他当然不知道这些说的什么,现在继承了记忆,却是知道,比如说谥印,这就是刻有谥号的玉印。 古时帝王诸侯大臣死后,依照其生平行为给予一个谥号。将谥号刻在玺和印之上,随同棺柩一起葬入陵墓,即为谥印,据说死后以此号令鬼神。 而殡尸即是停尸,尸体敛而未葬称殡,故尸体入棺至下葬前为殡尸。殡尸时间长短因身份高低而异,身份越高的殡尸时间越长。 守孝即子孙守哀,最高古代丧礼规定三年,后来减为一百天,再省作四十九天,最后最简也要二十七日。 总之,古代这套程序,特别是有身份的人这套程序,时间很长,到六月之前没有问题,还是比较切实。 王守田连连点头,说着:“善!” 一场酒后,到了下午一点左右,才散去,王守田命他今日休息,明天一早到县衙报道,柴茂森也立刻答应了。 等王守田回来,就见到县衙外面,有五十余骑,个个牵着战马,身上有着凛然之气,见了王守田也不行礼,不由吃了一惊。 二个中年武将立在门口,并不进去,见王守田前来,他们上前,问着:“是王校尉吗?” 问的是军职。 “正是我,你们是?” “末将贾斗(张忠禄)见过校尉。”这二人中,一人并不行跪礼,行了军礼,还有一人行跪礼。 “你们是?”王守田皱眉,询问的说着,听了介绍,才知道,贾斗是大帅亲将,虽然只有一队(五十人),但是却是骑兵,因此官位也是果毅校尉,这次是大帅派遣,临时听候差谴,由于官位相当,又是大帅亲军,自然不行跪礼。 张忠禄看上去,有四十多岁了,却是原本大帅府的一个陪戎校尉,据说原本是早早跟着大帅的亲兵,只是此人为人刻板严肃,对人情并不是很通融,因此始终无法提拔,当到九品已经到顶了,这次应着王守田要求,被派前来。 王守田连忙说着:“两位请进,对了,其它骑兵,就进军营,已经建有营房,我已经吩咐准备了食宿。” 贾斗点了点头,对着后面一个副手说了一声,而王守田也说了一声,派一个亲兵带领,只听“轰”的声音,没有多少时间,一行骑兵就远去了,只留下二个亲兵。 始终,这队骑兵并没有对王守田行礼,不由让王守田暗惊牙兵之桀骜。 对贾斗与张忠禄的到来,王守田自然是非常感谢,将二人迎进县衙内招待,问了还没有用过中餐,立刻下令衙门内开宴。 如果来不及准备,就去外面酒店购买。 在王守田的命令下,才一刻时间,就立刻上菜,连连上着二十几只菜,王守田亲自端壶上酒。 贾斗与张忠禄都是典型的古代军人,顿时大吃大喝了起来。 等吃了差不多了,贾斗就说着:“这次我奉大帅的命令,必会听候你的调遣,你放心好了,某家这五十多儿郎,都是军中精锐,就算川中都出动,也可一战。” 这王守田当然相信,因为整个镇里,也只有二百精骑,其主将丁虎臣、二个营正郑大成、许令都是熟悉,当然再下面就不太熟悉了。 前世丁虎臣却是忠臣,蒙老帅大恩,要护卫少主,最后关头还企图拯救王守田,但是下面许令却兵变,杀了主将。 心中感慨万千,却不露声色,说着:“贾校尉能来,我就放心了,贾校尉远道而来,必是辛苦,来人啊,送上礼物。” 一声令下,一人就端着二盘银子过来,一盘是一百两,整整二十个银锭,一盘就只有八个银锭四十两了。 “贾校尉,请笑纳!”一百两银子送上。 贾斗眼睛一亮,顿时热情了许多,说着:“王大人果是豪爽,难怪能斩得陈翔,这某家就收下了。” 说着,一挥手,一个亲兵就上前收下了。 “张校尉,这次你过来,却想由你担任着军中军法官,以及县中法曹之司郎,如何?” 张忠禄却不敢如此,他跪下行礼,粗声说着:“是,军中以律法为尊,没有军纪军律,言何成军?标下应命,只望大人不要随意改动军法就是了。” 这话说的蹊跷,王守田看了他一眼,有些留意,却说着:“起来吧,来人,也给张校尉这些安家费。” 张忠禄也就不推辞,收下谢了。 再继续陪着喝酒,王守田眼睛都有些直了,终于,将这两人送走,王守田慢悠悠地来到书房。 县衙书房,才初建,也就几十本书,王守田唤着:“叫王旦过来。” 片刻之后,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军人过来,见了王守田,就是“啪”的行礼,这是王家的族人,实际上,按照辈分,王守田还要叫声叔呢,虽然有些远,原本是一个火长。 “王旦,你是我王家的人,这次张忠禄来了,我派你当他的副手,你要好好跟着他学习怎么样背诵军法,多学点本事,以后不管是县里的兵曹,还是军中军法官,都是有位置的!” “大人放心,我知道,这是要事事掌握在王家自己手中。” “说的好,你明白就好,还有几个王家的人,你多带着培养,明白吧?” “明白!”王旦干脆的说着。 王守田非常满意,在古代,家族的凝聚力的确不是外人能比喻,朱元璋当初掌兵,用的全部是乡人,由于朱元璋亲族不大,没有人可用,这人就收了几十个义子,靠着他们来监督全军,当的也是监督和执法的官。 后来当然义子死的越来越少,幸存的越来越少,最后据说只有一个义子幸存。 但是也可见这亲族的威力了,王守田也不会在这方面逆天。 不过如此,整个体系,就完备了,可所谓羽翼渐丰。 第二十五章 素儿(一) 第二十五章 素儿(一) 汲水县上,白气氤氲,一朵白气凝聚的云气,在天空上运转着。 汲水河中,一股赤黄相间的气,缓缓流动,渐渐凝聚。 蜀中有河流1400条,流域面积在500平方公里以上的有343条,这汲水河只是其中之一,只是这河都相互连接,总称蜀江,贯穿蜀地,终入长江。 因此汲水河也有着船只来往,只见这一天,一条双层大官船,沿河而去,这条官船,才在汲水县里补充了一些货物。 汲水县虽然不是很大,但是到了四月,也越来越稳定,来往商人有百数,县里也开着各种各样店,倒也不怕补充不了一些食物。 只见一行奴仆,跳着担子,将一些新鲜的鱼肉和蔬菜运到了甲板上。 此时,是下午一点,甲板上最是平静,按照习惯,主人会睡一会,各家眷也都习惯了这个习惯,只有仆人在清扫着船,而厨子接着蔬菜,在准备晚上用的酒菜。 素儿打了个哈欠,走在甲板上,她看似一个丫鬟,看上去只有十三四岁,明眸皓齿,柳条细腰,看上去就是美人胎子,穿着绿色衣裙,但是手脚还有头发上戴的首饰,却不像是丫鬟,在阳光下闪烁着金光。 站在船上,可以看到蔚蓝色的天空,水流却平静缓和,素儿手拿一把小扇,遮住斜射过来的阳光,抬头看上:“蓝姨,您叫我?素儿来了。” 她的声音清脆如铃铛。 “嗳,我在这里,你过来!”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回答的说着。 蓝姨是女管家,船上的事,全由她一手操办。 这两层官船,有房间,蓝姨招呼素儿上到了一个房间的桌子旁坐下,并且上了茶。 四月春风轻轻吹过,茶香很快溢满房间。 素儿放下扇子,端起茶轻轻吹一下,浅尝了一口,笑的说着:“好喝的茶,谢谢蓝姨款待了!” 蓝姨目光扫过她的茶杯,说着:“这是一位沿途的官员送了,大人赏了点我,我自己也很喜欢,可惜不多了。” 素儿笑了:“蓝姨很得大人信任,这赏赐总会继续有!” 蓝姨听了,笑得很开心,说着:“是呀,上个月夫人又赏了一匹布,我是作牛作马也还不清主家的恩情啊!” “蓝姨这次来,是叫我作什么呢?”素儿又问的说着。 蓝姨压低了声音:“呵呵,听说素儿能算卦,能算运啊,你能帮我算下吗?” “才会一点点而已!”素儿谦虚了一句,但是小小面孔上,还是浮现出喜悦的神色:“蓝姨要,我就帮你算算。” “别忙,喝了茶再算。”蓝姨笑眯眯的说着。 “恩!”素儿又喝了一大口,然后凝神看向蓝姨,目光清如秋水,片刻后,她取出几个铜钱,又洒了一下,最后,有些疲倦的松下来。 “蓝姨,我看你红气隐隐,却是主杀呢!” “那怎么办?”蓝姨连忙问着。 “没事,看卦相上说,你有凶中带吉的意思,是先凶后吉,没有什么大妨,说不定以后还会发达呢!” “呵呵,素儿真是神准啊,难道主人这样喜欢你。” 素儿也笑了:“一点小本事而已!” 说到这里,她“咦”的一声,就觉得头有些晕了,她连忙扶着桌子。 “呵呵,素儿啊,你算卦算的这样准,今天可有没有给自己算个卦呢?”蓝姨笑眯眯的说着。 素儿勉强抬头,说着:“哎,算自己总算不太准……” 话还没有落,她猛的从蓝姨眼中看见了凶光,她的话一下子停了。 蓝姨继续说:“哎呀,你怎么不说了?” 亮晶晶的冷汗从素儿的额头冒出来,她身体摇摆着,嘶声对着蓝姨说着:“你,你给我下了药。” “是下了药,不过素儿你放心,不是毒药……船上也没啥毒药啊,这只是迷魂药,夫人给的!”蓝姨收敛了笑意,说着:“你长的漂亮,小小年纪就一副狐狸,还会算卦,引得大人重视,你存什么心思?” “如果仅仅想争宠,夫人量大,还总容得下,可是你总借口卦相,引得大人言听计从,这还得了?” “素儿啊,你不慎落水,夫人和我都很悲痛啊,你放心,你的家人,夫人和大人都会好好抚恤,不会让你吃亏的!” 说到最后,素儿已经动弹不得,她努力的想挣扎,却越来越迷糊,虽然不至于昏迷,却也什么也看不清。 片刻后,蓝姨将她扶到了船边上,说着:“下辈子,你投个好胎吧!” 说着,用手一推,只见“扑通”一声,素儿就一头扎了下去,没有半点挣扎,就沉了下去。 这时,太阳已经偏西,金色的霞光,映出蓝姨的影子,蓝姨这时,也没有笑颜,叹了口气,双手合十。 阳光清朗地照在水面上,波光粼粼,周围都静悄悄。 这时,主人杨世成已经醒来,而一个夫人正在陪着他,这位夫人,长着瓜子脸,妩媚动人,体态窈窕,二十多岁左右。 杨世成在说着:“夫人,这次我们出使成都镇,顺利返回,大帅必有赏识,而且还得了不少财货,嘿嘿。” 这位夫人眼波流转,莞尔而笑,细声说着:“大人,您是大帅亲侄,一向对您器重,这次回去,说不定又会升官了。” 这话说得杨世成哈哈大笑:“哎呀,夫人,你的话可真是贴心呀。” 这时,有人来报:“大人,这次礼物都已经归档,已经处理完毕,您是不是看看?” 杨世成点头说着:“叫他进来吧。” 一人总管模样,上前磕头,说着:“盘点着,有白银二千四百五十七两,黄金五百六十一两,明珠二斗,丝绸二十五匹,玉雕七个,特别是里面有一个青玉雕龙,虽然不是正龙,却也是夔龙。” 杨世成大喜,说着:“拿上来看看。” 当下,一个丫鬟就拿过一个盘子,上面就有数块玉,其中最上一块,就是夔龙玉。 这玉玉质纯正,雕琢成夔龙,形神兼备,当下就吸引了杨世成的目光。 夔龙状如牛,苍身而无角,一足,出入水则必有风雨,其光如日月,其声如雷,其名曰夔,以直线为主,弧线为辅,具有古拙的美感。 见杨世成爱不释手,这夫人眼光清幽,轻轻笑着说着:“大人,这玉虽好,却不是大人现在能用的,若是给大帅和世子知道……” 听了这话,杨世成不由打了个寒战,心神一懔。 此等龙物,都是皇家所有,或者赐爵在伯以上的食鼎之家才有,连大帅也没有拥有,自己拥有了,这就麻烦了。 虽然自己是大帅侄子,这些礼物可任意取拿,但唯此件,却也不可不谨慎。 只是他观看着这玉,却总觉得它有着种魔力,吸引着眼光,让人爱不释手。 若是王守田在,必会看见这玉光闪烁着青色。 反复观摩片刻,杨世成不由暗暗地叹气:“唤素儿来,让她占下是吉是凶。” 听了这话,夫人低着头,眸子里闪过寒光。 哼,遇到大事,就想着素儿,这还了得?幸亏今日下了决心。 果然,片刻之后,一声尖叫:“不好了,素儿落水啦!” 听了这话,杨世成手一颤抖,这玉就落下,幸亏在地上铺着厚地毯,这玉落在地上,滚了几滚,却丝毫无损。 接下来,他愤怒咆哮的声音响彻整个房间:“怎么回事,快救她上来!” 船上顿时一片喧哗,大量人手从船里涌出,还有十余甲兵。 但是此时折腾,又有何用,不断有人下水,却也摸不着人,渐渐的,夕阳而下,河面上波光连连。 眼见夕阳而下,几番打捞无功,杨世成依旧立在船头,脸色铁青。 夫人上前,拿衣披上,却不说话。 她天赋聪明,岂会在这时开口,引的他的疑惑? 她不说话,杨世成却醒了,他脸色由铁青变成灰白,叹着:“仙师说我得此女,以后贵不可言,现在中途落水,莫非我就没有这个命?” 说完了这句,又无力挥了挥手:“不必捞了,开船吧,在夜前赶到下一县!” “是,大人!”下人都松了一口气。 而夫人听了这话,见他黯然回船,原本激烈慷慨之气已经消失了大半,不由突然之间心中一凉,似乎自己真的作错了大事。 但是这时,当然无法后悔,她按捺着自己不安,跟了上去,而在船上,自然有人发令收兵,片刻之后船继续远去,没有多少时间,就消失了这段水域。 汲水淙淙而流,水质奇佳,入一片清凉,到了夜中,突然之间,一片河面上,有着一圈圈涟漪似的光茫,如有人,就可闻到一股香味,片刻之后,一个尸体浮了上来。 若是平常浮尸,就算时日尚浅,此时也不炎热,不会发出恶臭,不会爬满苍蝇,但是也会四肢和身体浮肿,面目狰狞变形,哪怕生前再是美女也一样。 可此时,这少女浮在水面上,眉目如画,哪见丝毫浮钟,只似乎睡着了一样。 一股赤中带黄的气,缓缓自七窍流入。 第二十五章 素儿(二) 第二十五章 素儿(二) 四月二十,却是清和节。 “四月清和雨乍晴,南山当户转分明”、“清和节当春”,正是说明此节日。 每到清和节,便要聚到山上采青。 男人有男人的活,一行女人就出了门,集体去洗衣服,说是洗衣服,实际上就是在河水边游玩。 王氏自然也去了,而赵婉随之,几个小姑娘小媳妇都跟着,后面还有几个人挑着食盒跟着。 王守田当上八品官后,别说王家宗族内,就是乡里,也有许多人来奉承她,其中竟然有送田产,送县里店房。 一些乡里破落的人家,商量了一下,就带着薄田来投身为仆,以图荫庇,自然就是王家的佃户了。 这大半年过来,家中仆人和丫鬟,增长了数倍。 这不,有好几家小姑娘小媳妇都跟着,不仅仅是一人了。 荷桂也春风得意,名副其实大管家了。 这时春到四月二十,天气转暖,老夫人穿着天青色衣裙,而赵婉几乎同时,各戴着首饰,在一群人的拥戴下,赏看着河流。 只见河水碧绿,湖面如镜,水波不兴,水里有鱼悠悠地游来游去,配着碧树绿草,春光鳞鳞。 玩赏了片刻,就在一处草地上,这些媳妇姑娘,将油布摊开,就把食盒里菜肴端上来,又有着众多点心,一行人拿着碗盏杯箸布着,让周围乡里的人看了,就忍不住羡慕,现在乡里有这气派,就是王家了,连里长家都逊色一分。 王氏看了,只是笑,眯着眼,看向湖中,才猛然之间,突然见到河流中央隐隐,泛着红光,她心里奇怪,仔细看去,见它渐渐浮进,见是一片,想了下,她“啊”的一声,站了起来:“嫂嫂姑娘们,你们仔细看,这是不是一个人?” 荷桂一惊,站起来一看,皱眉,说着:“的确是,难道是前天大雨,冲下的人?” 前天下大雨,不少民宅在暴雨中坍塌,县城街道上的积水都可以行船,据说有好几个人失水落难。 一个媳妇就说着:“好霉气,遇到这个,老夫人,我们不如避开吧?” 遇到浮尸自然是霉气。 若是在以前,老夫人自然也不会多事,现在却不一样,她微微呵斥的说着:“哪能这样,看见了,岂不能管管,人死入土为安,没有遇到就算了,遇到了,一口薄棺材又值几分银子?” 说着,就让家丁去查看下。 这家丁叫董二,是个矮胖汉子,听了也觉得霉气,不过夫人吩咐了,也只得应着,带着二个人上前,迎着河水。 这河中,有一处是狭窄,有个小桥,这桥非常简单,就是几根树干搭了,这时一行人上前,先用着竹杆子拉着人,赶向岸边,还有一个就跳到水边捞人。 老夫人站着远眺河面,这时,一片天晴,望去,太阳悬挂在一碧如洗的青空上,水面寥廓,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红色一片,又带着黄色。 心中琢磨着,就见稍远处家丁喊着:“是个人,是个少女,看样子还没有浮肿呢!” “快捞上来!”老夫人连忙说着。 等捞了上来,却见家丁董二喘着粗气跑了过来:“不好了,夫人,不好了。” 老夫人微微皱眉,说着:“这样惊慌干什么?” 过了片刻,老夫人过去一看,也不由目瞪口呆。 这个尸体是个小姑娘,身体没有浮肿,躺在岸上,眉目如画,似乎睡着了一样,这种诡异的情况,顿时使一些姑娘媳妇心中一凉,连连后退。 老夫人定了定神,说着:“惊什么,这是才落水的姑娘,过去看看有没有气?” 荷桂胆大,她上前,先摸了摸鼻息,摇摇头,不过还是把姑娘拉起,对着背猛一敲,说来也奇怪,只敲了几下,这小姑娘就“哇”的一声,吐出大口的水。 荷桂大喜,放平再摸了摸鼻息,就叫的说着:“有气了。” 众人都立刻舒了一口气,老夫人就说着:“看你们吓的,这明明是入水不长的小姑娘,来,把她放到油布上。” 这时,就没有人怕了,几人上前,扶着让她躺在油布上。 这时仔细端详,不由人人称奇,这小姑娘看上去只有十三四岁,明眸皓齿,柳条细腰,看上去就是美人胎子,穿着绿色衣裙,看衣服式样有点像丫鬟,又或者是旁出的一些家的小姐。 “婆婆你看!”赵婉这时开口了,只是一指,大家都注意了,这小姑娘身上手上,还有发上的首饰,竟然一个都没有掉,在阳光下闪烁着金光。 “哎呀,这些首饰可很值钱,莫非是哪个官家旁出的小姐?”荷桂尖声说着,嫡出的小姐服饰不一样,大家却不作此猜测。 见到有着一些乡人围观过来,赵婉又轻声对着王氏说着:“婆婆,这里人多,不是好地方,再说这位小姑娘也不能在这里晒着。” 一提醒,王氏立刻大悟,说着:“媳妇说的对,来人,把这个小姑娘抬起来,带走,我们现在就回家去,对了,再把乡里的张医师请来。” 一行人应着,也没有心思游玩,带着食盒的带着食盒,包着油布里的小姑娘,几个小媳妇就抬着,这小姑娘也不重,很快就到了王家,到了王家,门关上了,一些围观的乡人还没有散去,在外面议论着。 没有多少时间,张医师就带着一个药盒,跟着一个小厮进去了。 这时,庭院里,已经弥漫着鸡汤的味道,让突然不由咽了下口水,这可是乌骨鸡,等闲家里谁能吃到? “张医师,你进去看看。”赵婉微微行礼,提醒的说着,他的神态,已经落入她的眼神之中。 听着王家媳妇一声呼喊,张医师打了激灵,心里想着:“这小娘子也真有福气,她男人当了大官,不可怠慢。” 张医师下意识的应着,说着:“我这就去看看……” 进去片刻,张医师就出来了,说着:“没什么大妨,已经醒了,就是脉气弱了些,开贴药平心静气就行。” 这时,一个丫鬟出来,说着:“里面的醒了,想见见老夫人和夫人。” “不要紧吧?”赵婉看向张医师。 “不要紧,只要不多吹风就可。”张医师说着。 赵婉也就命这个丫鬟把她扶出来,就在外面的小厅里见了。 过了一会,丫鬟扶着一个少女出来,这衣服已经换了,到了里面,对着王氏和赵婉行礼:“老夫人,夫人!” 众人都看去,只见她脸色稍有些苍白,却更显的眉目如画,眸子如幽亮的星子,肌肤白嫩,五官精致,真是美人胚子一个。 “小姐不必多礼,您这是?”王氏问着。 “……妾身是苏家二娘的女儿,名素儿,这次父亲乘船回去,据说要去江南,沿着入江,不想甲板路滑,我就落到水里,想喊无人应,昏了过去,多亏老夫人和夫人相救。”她声音娇柔的说着话。 不知道为何,她柔柔的说着,却带着令人怜惜的味道,一下子就使人相信了她的话,再说,又有着昂贵的珠宝为证。 王氏立刻说着:“原来是苏家小姐,我这就派人去打听,有没有船等着。” 见她弱不禁风的模样,又连忙爱惜的说着:“苏小姐,你落水受寒,还是到里面休息,不必多说。” 苏素儿也就行一礼,由丫鬟带着进去。 等她离去,小厅里的人才舒了一口气,夫人就说着:“派董二骑马沿河去看看,有没有苏家的船……张医师,你辛苦了。” 说着,就使人拿出了二小串铜钱,这就是二百文,很不错的报酬了。 赵婉笑了笑,说着:“张医师辛苦了,再给他带只鸡回去,以后苏小姐还要多看看。” 丫鬟看向王氏,见没有意见,就应着一声。 张医师把铜钱置在手里,又说着:“这个,医酬我只收一百文的,怎么好意思收二百,还有夫人赏的鸡……”。 可是手却紧紧抓着铜钱,让人一看就发笑。 王氏却不笑,说着:“眼见这苏小姐还要看上几次,你过来总是麻烦,收下吧,张医师一向都为乡里治病,拿只鸡也没有啥!” 张医师听了,连忙把手缩了回去,往腰里揣着,口里说:“也罢,多谢老夫人和夫人赏了!” 又转回头对着小厮说着:“还不拿了谢恩!” 说了一会,见小厮拿了一只鸡,就千恩万谢,笑眯眯的出去了。 下午的事先不说,无非就是这些,转眼之间,就是入夜,天空明月照耀了下去,王家的人都睡了。 一处房间,门户紧闭,外面月光明亮,里面却漆黑一片,片刻后,又见丝丝红中带黄的的气息渗透出来。 只见这姑娘七窍内,渗出丝丝光来,若是外人看见,岂不吓死? 最后,这些七窍的气,完全收敛,她睁开了眼:“食了人食,闻了人气,终于完成了,这家就是真人当日说的潜龙——谁祭我,谁就是潜龙?” “可是我观家中气象,却并不怎么样,难道就落在这个潜字上?”她有些迷惑不解:“现在还没有彻底勃发?” 转眼,她又平息了迷惑:“这真人虽然下手极狠,击破我的元神,但是的确有真本事,他的批示应该不错。” “我是汲水,汲水非我,只是一丝龙气元神,但是只要扶得龙庭,我也终可长出完整的元神,成为这五百里汲水的龙神……咦,这躯体天赋异秉,极有灵验,却是天赐我神通了。” 想到这里,她垂下眼,渐渐的,睡着了。 第二十六章 突破(一) 第二十六章 突破(一) 五月。 阳光已经很炽热,就算是上午,也有着可怕的蒸闷,去年冬天种的麦子已经基本上成熟,新稻长的十分茂盛。 当一阵风穿过时,使人全身一爽。 在这样气候中,王守田却还在田地里,转眼看向麦田。 三千亩,一大片麦海,金灿灿的阳光下闪耀着光,一看就使人舒服,王守田眯着眼,说着:“这麦何时可收割?” “就在今明二天之内了。”薛远应的说着:“现在,就可收割,只等大人下令!” “很好,分田的准备呢?”王守田说着。 “二个月来,已经划分了田地,各户已经认了自己的田地,只等大人一声令下,正式分田了。”薛远指着在田里忙碌的农民,说着。 “大善,果是未雨绸缪。”王守田昂首笑了起来:“我命令,收割!” “遵命!”这道命令下去,顿时,骑兵传达命令,片刻,六千人,手持镰刀扁担等农具,分成十二个洪流,涌向三千亩的麦田中。 青壮收割,妇女打捆,老幼捡麦穗,一切都井井有条。 收割的时候,每个人脸上都露出了光彩,这是希望的光,王守田转身令着:“先以一亩之地麦子称重。” “遵命!”柴茂森应的说着,他立刻派人集中先收割一亩地,并且去称重。 半小时后,一亩麦地产出已经出来:“回禀大人,亩产二石。” “就以此为基,亩产二石,三千亩出产六千石,上报于大帅!”王守田对着赖同玉命令的说着。 “遵命!”由于公文早已写好,赖同玉在一行中,增添了一些数字,就写完了。 王守田展开一看,不由一笑,说着:“立刻快马传递给大帅!” “是!”就有二骑,翻身上马,疾奔而去。 “主公,现在天热,是不是避避?”薛远问着:“此处有我们就可。” 王守田摇头,说着:“今天不必。” 随着收割,百姓喜色越来越浓,虽是劳累而不惧,王守田感受着一个个心情,观看顶上云气,白气已经浓郁之极,金印存放不下,大量白气散失,实在可惜。 现在诸事都办,就等大帅册封旨意了。 此时,是垂正十二年,纵观当时天下形势,皇室逐渐式微,藩镇势力日趋庞大,不断扩展着军力,王守田深知,以后十年,藩镇相互吞并,就会诞生秦、晋、梁等王,争夺天下。 而在不知不觉中,草上胡人也在激烈统一,并且诞生着霸主,日后三十万铁骑,进击中原之地。 在这等形势下,王守田只有逆流而上,争分夺秒,现在就是又一次考验和进步。 汲水县到文阳府,不过百里,快马加鞭,只要二小时就到了府城。 此时,书房中,王遵之闭着眼假寐,近侍见了,赶忙就近前请示:“大帅,中午应该安歇片刻罢?” “我不用,还要再想些事,你们都下去吧!” 王遵之坐了一会儿,只觉觉万绪纷来。 柳思明虽然死了,可自己也精力不济,再难亲自讨伐,但是如是不能迅速吞并此镇,只怕…… 蜀地众镇,现在占领成都的大帅魏存东最强,已经占领三镇,如果这势头再下去,再给他占领二镇,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自己身为一镇之主,名义上有四县一府,可真正掌握的,也只有二千亲兵,就算在二千亲兵中,缓急可济忠心耿耿的却寥寥无几。 自己还驾御的住,但是如是让他们忠心于田儿,还真是一眼望去,人尽可疑,想来也真令人寒心。 不过,田儿也争气,白手起家建了汲水县。 要知道,自己虽然是大帅,但是手中只有一县一府,供养牙兵都很吃力,不时还要被牙将所索取钱粮,哪有多少多余。 虽然早咬着牙,准备支援田儿一些,也是不多,现在田儿基本上白手起家,却真真解决了难题。 就在这时,远处门敲响了:“大帅,汲水县来报!” 听了这话,王遵之霍然而起,来到门前,打开了门,还没有等禀告,就取下了这张公文,展开一看,“今开良田三万亩,中田一万亩……割麦,计六千石”,顿时大喜。 凡事都有法度,就算是一镇之主,也不能随意提拔,王守田报上开垦四万亩,得六千石麦子,这就是真金白银的政绩,王遵之岂不大喜。 回去,从桌上取出一张任命书,以及一个金印,展开一看,见并不弊端,就令人说着:“宣李显,速将此令,传于汲水县。” “遵命!”近侍立刻应着。 这时李显正在一处东面厢房里办公,接到这公文,才展开一看,就合上,说着:“我这就出行。” 心中一叹,虽然早已经知道大帅心意,但是这次不经过讨论,就发布任命,就非常明显的暗示了。 甚至不能说是暗示,是明示。 汲水县,继续在收割中忙碌着,中午时分,三千亩全部收割完毕,一捆捆扎到了县城之中去。 这时,已经有十个石磨一字排开,都是用驴,百姓欢呼着,将麦子倒入,驴拉着,通过碾滚子在碾盘上的来回滚动达到碾轧脱壳的目的。 这是用两块有一定厚度的扁圆柱形的石头制成磨扇,上扇有磨眼,磨面的时候,谷物通过磨眼流入磨膛,均匀地分布在四周,被磨成粉末,从夹缝中流到磨盘上,过罗筛去麸皮等就得到面粉。 而麸皮也可以当作饲料使用,比如喂猪就不错。 “传我命令,发下号令,面粉和麸皮要统计,每石小麦,可出麦粉多少?” “惯例是七成!”薛远说着。 “六千石麦子,就只能出四千石面粉,十升为一斗,十斗为一石,这次不能按照户数来,必须按照人口来,我们有多少人?” “主公,有人口五千八百四十一人。” “那就按照发下一半的标准,每人三斗面粉,一斗麸皮发下,并且领面粉时,也领田宅书,等大帅命令一到,就发下。” “主公,这剩余的可不多了!”薛远皱着眉说着。 “以后只要维持军队,并且到了下月底,就是稻田成熟了,这可不是六千石了,稻子亩产有多少,有四石不?” 王守田隐隐记得地球上有条记录。 《史记河渠书》载河东守潘系之言:“穿渠引汾,溉皮氏、汾阴下,引河溉汾阴、蒲坂下,度可得五千顷。五千顷故尽河需弃地,民茭牧其中耳。今溉田之,度可得谷二百万石以上。” 这就是说,灌溉水稻田的平均亩产是四石。 这还不考虑着高产良田。 果然,薛远一沉吟,就说着:“我观此田,有之。” “那就对了,稻田总计有三万亩,可得十二万石,还忧粮食不成?”王守田哈哈笑着的说着。 “是,主公!” “不过,这三千亩麦田无人打搅,这三万亩稻田,未必就没有打搅了。”王守田眯着眼,看向远处:“我当绸缪之。” 这打搅,不但是内,也是外。 一年二季,就有二十万石,是何等概念? 大帅别看拥有一府一县,但是被分配了去,实际上收入也未必有这样多的粮食! 这是由于,在别的府县,有着地主和豪强,有着官吏盘剥,因此百姓负担超过了五成,但是大帅拿到手的,十五分之一都不到! 而汲水县除了后面一些地主,在这四万亩里,没有任何地主豪强,官吏也不多,因此直接获得一半,由此可见王守田现在的经济实力了。 十万石粮食,就算是极辛苦锻炼的士兵,日食5升,也可养上二千人,更加不要说不断增长流民了,每增长一千户,就可养兵一倍! 想到这里,王守田才深刻理解到,当年为什么屯田于汲水县的李承业,第二年就能反攻为守,打下川中都,并且还主动将太素县交给自己,并且有这样多的人才依附,以及造反的本钱——实是粮足兵精啊! 太素县并非是空白地,自己得了,也只能依惯抽取十分之一赋税,还惹得百姓怨言,而李承业只要有着汲水县,不断吸取流民,就有着推翻自己的本钱! 可惜前世,竟然对这个关键不知,以为自己掌握了二府七县,远在一县之上,不想在实力上,最多的旗鼓相当! 再怎么样有天命,气运也不是凭空而来,唯有掌握了这帝王之资,李承业才一发不可收拾——如龙得水。 王守田舒出一口气,这关键也不是立刻想到的,而是今日算到产出,才恍然大悟,明白了关键。 不过,这十万石,自己不能全拿,可以送一半给大帅! 从思考中醒来,这时已经是下午时分,文吏已经将一卷卷文书都叠在了长桌上,忙的满头是汗。 而一边的官吏,将已经磨出的面粉和麸皮分成二半。 王守田就问着:“授田书可准备完了?” “大人,一千二百十一户,已经基本准备完毕,就等大人下达命令了。” 王守田满意的点了点头,又看了看顶上的云气,就这片刻,顶上云气又浓了不少! 就在这时,远处有着骑兵的声音,一骑先进来,翻身下马,跪在地上:“报,秘书郎李显,带着大帅令喻来了。” 第二十六章 突破(二) 第二十六章 突破(二) 计议已定,一行人立刻迎接出去。 李显没有上轿,照样是骑马,带着十数随从,前呼后拥来到了汲水县。 王守田大开城门,将使者迎向县衙。 李显神色严峻,说着:“不必,就广场上宣令吧!” 王守田一怔,又指着一台说着:“请上宣命。” 这台高三米,本是王守田在上面监督磨面所用,这时正适宜,李显大步而上,站在了高台上。 这时百姓都也纷纷跪下,一时间鸦雀无声。 而王守田带着人,在高台上端端正正跪下,行了大礼,大声说着:“臣等恭迎大帅之命!” 李显展开任命书,宣读:“奉命:果毅校尉、典农都尉王守田,屯田开垦,招募流亡,户籍千户,功劳显著,特任命为汲水县县令,兼宣武校尉,以牧民之,可任命八品以下县内官吏!” “谢大帅!”王守田带头跪拜了下来,磕头谢恩。 就在册封的一瞬间,顶上云气顿时起了变化,丝丝白气形成了云气,隐隐有着一印之相,只是这印动摇不定,或隐或现,却并不稳固。 王守田吃了一惊,难道自己集了如此多气数,再加上大帅任命,还是无法突破命格? 但是这时,自然不及细想,李显这时下来,带着微笑说着:“王大人,大帅已经命我带来汲水县印信,你收下吧!” 说着,就把一张文书和一个金印递了过来。 王守田连忙上前接了,他稍微一看,就把手中任命书放下,抬头对李显说着:“李大人,还请稍待,我这就任命官吏,以求大帅批准。” 李显微微一笑:“这个当然!” 王守田上了台,取出数张任命书,就立刻有人拿来印泥,就用新的汲水县正印印了上去,然后就宣读。 “令吏薛远何在?” “小吏在!”薛远出来二步,跪倒在地。 “你治民有方,特任命你为汲水县正九品主薄,掌管文书,常参机要,总领衙事。”王守田宣读着。 “下官领命!”薛远猛的一磕头。 就在磕头之间,薛远顶上云气顿时起了变化,丝丝白气形成了云气,形成了一个小印,却非常清晰,这就是官命了,不过本命白气依旧,并没有发生变化。 几乎同时,王守田感觉到自己的云气猛的一动,一边分神看去,一边喝着:“令吏赖同玉何在?” “小吏在!”赖同玉出来二步,跪倒在地。 “你熟悉政事,特任命你为汲水县正九品吏曹司,掌管县内吏员人事。”王守田宣读着任命。 “下官领命!”赖同玉猛的一磕头。 就在磕头之间,赖同玉顶上云气同样起了变化,但是和薛远不同,只见灰气全消,形成了一个小印,这印里,不但有着白气涌入,还有着五分之一的金黄气充满其中。 这就是祖先庇佑的气数,几乎同时,自己顶上的变化,却使王守田大喜,只见本来或隐或现的官印,又厚实了几分。 果然得了人才,就可稳固自己的命格和气运。 “令吏柴茂森,特任命你为汲水县正九品户曹司!” “令吏徐六郎,特任命你为汲水县正九品仓曹司!” “陪戎校尉张忠禄,特任命你为汲水县正九品法曹司!” “副队正王旦,去掉军职,特任命你为汲水县正九品兵曹司!” “以上任命,各司其职,望你等忠于职守,戮力公事。”王守田最后说着。 “谢大帅,谢大人!”这一行人,一起磕头。 顿时,这个县衙,除了县丞和县尉,其它的全部建了,实际上缺少了县丞和县尉,并不影响总体结构的建立。 整体县衙制度一建,大批云气下降,这时,王守田顶上金印已经非常厚实,但是就缺了一点,无法彻底突破,而云气也不得真正进入金印,时间长了可是会消散,王守田心中一惊,难道必须自己杀人夺运才可? 心中度量,却要行最后一着:“薛主薄何在?” “下官在!” “民无田不安,令你等立刻授田放粮!” “遵命!” 薛远就上了桌子,这时,衙役已经把消息传了出去,顿时百姓欢呼着,又期待着望向着赶过来的薛远。 三人一组,有十组,就着文书和大斗,就开始发放田亩地契和粮食了。 百姓欢喜跳跃,由于原本就是军屯,因此编制严格,户主分成十队,排着领着文书和粮食。 这些百姓,个个手脚上都是老茧,领了文书和粮食,这些人先给发的官吏磕头,又跑到高台下,对着王守田磕头。 不少人泪流满面:“青天大老爷啊,青天大老爷啊,小人给你磕头了呀!” “碰碰”之声,磕在地上,连高台上都听见,面上肿了都不顾。 一千二百户,分成十队,就是百许人,文书事先又准备好了,分起来很快,前面的人还领到了粮,后面就领不到——还没有碾出来呢! 但是后来者,并不介意,哆嗦着拿着文书,人人欢呼,等所有人都领完了,这六千人,就一起跪在地上,一起磕头:“青天大老爷啊,青天大老爷啊,小人给你磕头了呀!” “大人长命百岁,长命百岁,加官晋爵啊!” 这六千人的声音,泪留满面,一起高喊,其中还有女人小孩,还有白发苍苍的老者,这声几乎响彻天空,冲上云宵。 而在高台王守田的身边,一直站着的李显,静静的看着,眸子中闪着精光,见此情况,不由变色,低声说着:“民心可用,可怖可惧!” 这时,王守田却没有来得及观察他的表情,就在这六千人一起泪流满面,对他磕头之时,一股强大的力量,猛的涌入他的身内。 只听“轰”的一声,似乎打碎了什么束缚,头一晕眩。 只见云气翻滚,白色本命之气炸开,随之,又生出一根白里透红的本命气,这本命气一形成,上面金印立刻稳固。 只见气如鼎沸,白气不断涌入金印中,只是片刻,就满了一半,并且还继续上升,直到三分之二才停止。 并且白气翻滚,产生了变化,一丝丝变成红色。 最后的云气就是白里透红,沉浮不定。 至此,命格突破,所有气运都凝聚在印中,并不消散,几乎同时,一丝浩然正气,就似乎被炼化,充入其中,这使王守田大喜。 浩然正气为什么有力量,王守田已经隐隐领悟,实际上儒家的正气,就是法度,而真正具备力量,并不是从书本上单纯领悟和养出来,或者就算养出,也只有一丝二丝,局限于自身而已。 浩然正气,第一就是必须熟读儒家经典,读得极其透彻,并且信受奉行,俯仰无愧,如果没有这点,就算有功于社稷,有功百姓,也养不出这种浩然正气来,只会养出其它的气运来。 当然,并不是说其它气运就低了,只是道不同,气也不同。 其次,就是有着人望。 官员读圣贤书,做方正事,为福百姓,传播名声,百姓自然有着感激,系在了他的身上,一个人,十个人,甚至百个人的感恩,也不算什么,但天下千人万人的感恩,积少成多,聚沙成塔,和他读的极透彻的圣贤书结合,就凝聚出浩然正气来。 前世王守田,虽然被篡位,却未曾失职,不亏职守,后又十数年读圣贤书,读得极其透彻,并且信受奉行,这就满足了第一个条件。 最关键的,却是当胡人大汗,要封他为汉王,建汉人傀儡政权,他一口拒绝了,王爵加身而不受诱惑,十年监禁不改其行,刀斧相加而不堕其志,这事这品质,轰传南北,深受胡人之苦的汉人,无不交口称赞,深深景仰。 因此前世王守田生命最后的三年,可所谓负天下之望,俯仰无愧,凛冽阳刚,直充天地之间,才养出这种浩然正气来。 要消除掉这浩然正气,就必须以彼矛对彼盾,也就是同样得人望,行大事,拯救万民于水火之中,自然可消化之。 毕竟原本的浩然正气,跨越时空,已经是无本之木,无源之水了。 想清楚后,王守田心里一轻松,似乎掉了大包裹。 当下就说着:“你等百姓本是我赤子,这本是我的本分,你等起来吧!” 百姓听了,更是感恩,磕头谢了,再三劝之,才个个站起,又去忙着磨面去了,不过这时,人人喜色,干起活来更是麻利。 李显就在想:“这三万亩新田,就这样放下,就使这六千百姓誓死效命,有此榜样,下次再招募流民,只怕少地无地的人蜂拥而来,而且,若是有事,只要此人震臂一呼……” 想到这里,不由战栗。 又暗想着:“幸亏此子是大帅继承人,不然只有杀之了,谁也容不得他,不过,此事还是要禀告大帅。” 就在寻思时,王守田就笑着:“此时不需我们,我这就回县衙开宴,如何?” 李显心中有事,怎么吃的下,推辞说着:“我奉大帅命,这里事成,就要回复,安敢拖延?” 王守田几次请之,见他的确心意已定,就奉上白银百两:“如此就不留李大人了。” 李显这时也不推辞,拿了银子,拱手一礼,就带着人奔驰而去。 第二十七章 抽薪之计(一) 第二十七章 抽薪之计(一) 李承业带着五六骑,于一条船上,由汲水西岸上岸,牵马上岸。 李承业观察平原,只见河滩尽处,是一片疏林,再远处,就是靠近着县城的农田,这时,是六月,金黄色的稻田一望无际,喜悦的农夫在里面忙碌着。 赶了一段路,李承业沉吟不语,遥望隔开三里的县城,沉声说着:“不想王守田有如此才能,这三万亩稻田一出,就有十万石稻米。” 跟随在后面,是三个男子,各有特色。 首先,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子,体型硕长,脸庞瘦削,眸子带着精芒,不怒而威。 跟着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英俊魁伟,菱角刚毅,一身青衣,神态从容。 再次,是一个十五岁左右的少年,身着青衫。 三十岁左右的男子扫看着,微微变色,说着:“此县虽只有千户,但却一熟可收十数万石,现在就可养一都精兵了。” 这人是樊流海,年轻时家贫如洗,为了糊口,以贩卖草鞋为业,有一回,樊流海到郡城卖货,碰到一个要出高价买畚箕的老翁。 樊流海向老翁揖拜,老翁连忙说:“樊公,您怎么好拜我呀!” 老翁给了樊流海十倍于常价的买畚箕钱,并派人送行。 稍长几年,樊流海家境转好,他熟读兵书,刻苦学习,渐渐,谨严庄重,深沉刚毅的气度就养成了。 “分田到户,尽收民心,其心不测,承业,有没有办法在这方面动手?”四十岁左右的男子说着。 他是李承业的叔父李元显。 “很难,现在大帅已经不在忌讳,几乎公开明示此人就是继承人,很难在这方面有所作为了。”李承业摇头说着。 自婚礼后,李承业这几个月,发生了变化,眼如点漆,举手投足意态自若,隐含着渊停岳峙的气度,教人心折。 听了这话,众人都是无语,臣子如此作,当然是大不韪,但是世子,特别是在这种情况下的世子,却是受大帅欢喜,这点无法攻击。 “主公,臣到有一计。”这时,这个少年开口说话了。 “哦,周先生你有什么话说?”虽然周竹年轻,李承业却温言问着,语气甚是温和恳切:“此处无外人,尽管说来。” 周竹咳嗽了一下,说着:“蒙主公信任,我当为主公谋之。” “文阳镇四县一府,开明县由李公管理,素来仁厚,得人心,士人争先投效。” “正定县是燕山都管辖,由于陆炎战死,因此大帅收回,任命了傅廷为知县,但是财政还是供应燕山都二卫,并无多少利益可言。” “东岚县是沙成都张允信之地,兴山县长策都赫义掌之。” “主公要出仕,不可在开明县,也不可在文阳府。” “哦,何也?”李承业闻言往周竹瞧来,问着。 周竹淡然自若的接下去说着:“开明县已被李公掌控,若非是不能露迹,立可……”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没有继续下去,又说着:“主公在开明县,已经并无意义,而且父子同在一县,也过于显目。” “文阳府是大帅的亲藩之地,万万不可交给外人掌控,主公去了也难以作为,其它县,都各有其主,所以这数地都不可。” “这也不可,哪也不可,难道就不出仕?”李元显怒的说着。 “当然不是,主公已经在家修养数月,当出仕了。”周竹指着汲水县,说着:“我劝主公就出仕此地。” 樊流海倒抽一口凉气,说着:“周先生果然妙计,主公就仕汲水县,就是向大帅表示,支持世子登位,这是众臣中第一个表态者,大帅必大喜。” “此时,汲水县初建,王守田哪能就经营的滴水不漏?再说现在虽然空缺不多,也有县尉和县丞二职,我想大帅必会任命主公为县丞。” “县丞虽是正八品,还是县令副手,却百事都要避嫌,有什么用?”李元显这时却皱着眉问着:“还不如县尉,至少能掌厢兵。” “厢兵并无大用,县尉也容易受人猜忌,县丞百事避嫌,这是好事,必不使人猜忌,可县丞又是县令之下第一人,县令若去,县丞就可继之。” “此人,安能长久在汲水县?大帅收他为嗣子,必召去文阳镇,这时主公为县丞,就算不立刻晋升为县令,一个代理也逃不掉,岂不正好掌汲水县?”周竹笑的说着:“主公天资英焕,处处使人心折,这县里众官,稍加共事,必被折服,岂不以主公为首乎?” “而且汲水县地处前沿,和川中都必战,就算王守田将现在亲兵全部抽走,也要重建兵马以防御,主公有李大人和樊大人为辅助,岂有不胜之理?到时候主公大可囊括军政,潜龙当起!” 这却是绝户计,釜底抽薪之举。 李承业哈哈一笑,负手欣然说着:“三位都是自家人,都是上天赐予我的大才,我心欣然啊!” 又断然说着:“这是目前唯一致胜之法,大帅体力疲累,希望臣子辅助世子,我们则利用此心,以表忠恳,此职必可取得,我回去就和父亲说来。” 大计已成,又见李承业刚毅果决,果有人主之风,三人心里都是大快,当下依河岸而行,再向前策马而去。 远处,汲水县已映入眼帘,李承业正勒马观赏汲水县,似乎此县已经是囊中之物。 “当!”这时,钟声敲响,震彻汲水县上空。 一时间,四人有点弄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面面相觑。 只见城门开处,一行行士兵而出,蓦然“大人”的呼喊声,在城门处响起来,潮水一样响彻。 李承业避而看之,却是百姓自动欢呼。 等了片刻,又见五百士兵列成五营,正从城门而出。 只见士兵依令向前而行,动作划一,脚步整齐,从侧面看,形成数十条笔直的长线,这等沉默踏步上前,透着一股肃然。 四人无不变色。 片刻之后,李承业摇头哑然失笑说着:“先前那个能吏之名,我还有些不以为然,现在看来我的确小看此人了,垦良田,得民心,严军法,训士卒,还真是了得,只怕能吏之名还不能概括,假以时日,或可称名将名臣之流?” “主公惊而不慌,过而改之,实在让我佩服,这也是天赐主公良机,得以修正我们的计划。”周竹笑的说着:“此人如此得民心,我们更要将此县取之,不然必有大患。” “训士卒还不错,但是却无杀意,不是久战之兵。”樊流海也笑的说着:“主公给我一卫,我必可破之。” 李承业点头称善,说着:“我们再看看,多留意!” 此时,王守田观看自己一卫之兵,心中思潮起伏,经过二月操练,新兵都基本挑选出来了,在此之时,他想起自己的过去,心中充满激烈的情绪。 前世,自己虽为大帅,真正掌握兵权寥寥。 乱世最重还是兵权,现在有这一卫五百人,他就可以掌握自己的命运,毕竟,大帅亲兵,也只有二千人,而诸都只有一千五百人。 现在,就是分封诸将,巩固军权的时候了。 而这,王守田更愿意在城外开阔之地上进行,这使他壮怀激烈。 “何五郎,五郎这个名字,可不登大雅之台啊!”到了城外一处土台上,王守田先不说正题,笑的对何五郎说着。 “主公,这名字的确不雅,不如您给我取个?”何五郎上前一步,说着。 “你为将,以胜为吉利,不如就叫何胜,如何?”王守田不假思考,就说着。 “谢主公,以后我就是何胜了!”何五郎大喜,磕头谢恩。 等他退下,王守田就脸色一肃,说着:“何胜何在?” “标下在!”何胜又上前,单膝跪倒,行军礼。 “你勇猛果敢,射杀陈翔,特晋你为陪戎校尉,掌一营之兵。” “谢主公,必为主公效死!”何胜大声应着,磕头行礼,这一磕头,同样有云气凝聚,他有着红中带黄的本命气,只是片刻,就凝聚出云气。 使王守田大吃一惊的是,这云气和他的本命气结合,竟然隐隐有狼状。 “柴嘉何在?” “标下在!”柴嘉同样上前,单膝跪倒,行军礼。 “你善于骑射,特晋你为陪戎校尉,掌一营之兵。” “谢主公,必为主公效死!”柴嘉大声应着,磕头行礼,他几乎是王守田一手提拔,自然感恩,磕头有声。 这时同样有云气凝聚,他有着赤红的本命气,同样只是片刻,就凝聚出云气。 “张毅何在?” “标下在!”张毅上前,单膝跪倒,行军礼。 “你精于练兵,跟我甚长,特晋你为陪戎校尉,掌一营之兵。” “谢主公,必为主公效死!”张毅大声应着,磕头行礼,这时同样有云气凝聚,他有着赤红的本命气,同样只是片刻,就凝聚出云气。 三营之兵已经有主将了,王守田看向贺仲。 只见他顶上,有几丝白气,中心还有一根红中带黄的本命气,直直挺立着,心中一叹,此人命格,足和何胜分庭抗礼,甚至还在柴嘉和张毅之上,但是却太年轻,有许多缺点存在。 “贺仲何在?”王守田往他瞧去,淡淡的说着。 “标下在!” “军中比试,你夺取冠军,甚善,我晋你为队正,不过,当了队正后,要以忠勤二字为心!”这是王守田看在他最近刻苦训练,精于武艺的份上,给的机会,若是再有什么,只有杀了。 贺仲上前跪倒,沉声说着:“必不辱命。” “尚未有队正和营正的队营,以军中勇猛之士充之伍火,暂由老营管之,等候日后提拔。” “遵命!”五百人一起呐喊,跪下行礼。 就在这时,王守田目光远看,看见了李守业一行人,不由一惊。 第二十七章 抽薪之计(二) 第二十七章 抽薪之计(二) 在他的眼中,远处一人,整个金黄之气聚而不散,现幢幡状,丝丝吉气自幢幡垂下,笼罩全身。 王守田不由大惊,挥手让军队回营,自己却带着亲兵前去。 在王守田成为了宣武校尉后,亲兵按制可变成二火,就是二十人或者二十一人。 “主公?”看见王守田前来,樊流海警惕低语着。 “没有关系,会会此人。”李承业说着。 片刻,王守田到了人前,已经看的更清楚了,心中一凛。 中间一人卓立,年纪非常轻,和自己差不多大,周围三人垂手侍立在他身后稍侧处,河风吹来,衣袂飘扬,猎猎作响。 这中间一人,就近而看,幢幡吉气更加明显,内红外金,一根淡紫气的本命气冲出,这是王者之气。 而周围三人,各自卓立,顶上云气浓郁,本命之气一扫而过,都是不凡。 等看清楚了来人,心中“轰”了一声,一股不知道何来的怨愤,从身体里涌现出来,使他不由眸子闪过厉芒。 这时,这年轻人上前一步,拱手为礼:“学生李承业,见过王知县!” 语气甚恭。 王守田听了这话,心中竟然浮起李承业当上蜀王后龙行虎步之姿,猛地抬头,一阵恍惚,心中杀机猛的浮现出来。 但是只是一恍惚,王守田现在主魂毕竟强大,这就又收摄心神,沉声说着:“原来是李县令的公子……李公子,幸会,今日一见,果是人杰啊!” 李承业微微一怔,大讶的说着:“原来王知县也听说过学生,真是荣幸之极。” 又指着周围田地,恭敬的说着:“学生听得家父说起,说大人开良田,安流民,训兵甲,是难得的能吏,心中还有些不愤,今过来一看,真是大开眼界。” “良田数万亩,精兵五百众,这改换气象,一年时间都不到,真是让学生佩服的五体投体——何止能吏二字,就算社稷名臣,也不过如此。”说着,李承业深深的行礼,语气恳切,表情诚挚。 若是王守田不知未来,不懂望气,也会相信。 王守田凝神细看,见他说话时,幢幡微微转动,一股股波纹就附在话语上,虽然谈不上言出既法,但是却格外有着强大的感染力,使人不由心悦诚服。 这波纹到了王守田的气中,使王守田的气甚至发生小小的波动,可见他的力量之大。 这种情况并不稀罕,大凡手握重权者,都有此本事,但是按照正常情况,必须当到了郡级以上的官,而且还是主官,才有这气象。 现在李承业的气运,红色透黄,显幢幡状,并且丝丝垂下,笼罩全身,这说明他根本不依靠官职和人望,单是一人气运,就可和集十万人的主官相比,这是何等可怖可畏? 主官一旦失去了官位,气运就会丢失过半,可所谓成也官位,失也官位,依官而成事,这就是政治和组织的根基。 而这种人,无论把他丢到哪里,都会脱颖而出,成为人群里的核心。 想起前世的传言,王守田若有所思,这气运,就是天命和地龙之气,特别是地脉之气,集于他的身上,因此布衣都可比喻府君之威严,若再给他集了众,那就真的如龙得水了…… 一念于此,表情不露,笑的说着:“这只是父母官的本分,不值夸耀……李公子,这几位是?” 虽然三人都有些面熟,都认识,但是毕竟十数年了,确定一下也好。 李元显站起来说着:“大人,我是开明县兵曹司,见过大人!” 一是从七品,一是九品,在本县就要跪拜,在外县躬身行礼就可。 “原来是李大人。”王守田说着。 李元显是李存义的弟弟,在李承业当上蜀王后,拜宗正卿和右翊大将军,不过此人才能不高,屡次战败,后来蜀和胡人争战,他也是大败,损失数万军。 此人不足为惧,对李承业来说,李元显最大的好处就是坚决支持自己。 王守田只默然几秒,扫过他,就又看向余下二位,问着:“这二位是?” “小人樊流海,只是公子的门客而已!”樊流海并不多说,一副谨慎小心的模样。 王守田却心中一震。 樊大将军,蜀中第一流的武将,兼有政治。 “杂草不除,良苗不秀,乱暴不禁,善政不行……请主公混一六合,以济苍生!”这句话,就是眼前看似谨慎卑微的人说着,真是谨严庄重,深沉刚毅。 只是前世,似乎没有记得现在就投奔李承业,历史,又起了新的变化。 按捺住心中惊惧,甚至难以控制的一丝丝嫉妒,只见此人顶上云气,一根金中带青的本命气挺立着。 不仅仅如此,按照正常情况,他并无官职,再怎么样有格局,也没有多少气运,可是此时,虽然不多,浓郁一团,就不比王守田现在差上多少。 这就是天运赐予。 “小人周竹,蒙公子赏识,作些文书而已。”周竹也上前说着,很简单。 周竹,蜀王三大谋士之一,后由于鞠躬尽瘁,呕心沥血,在与秦王作战时,病死军中,却没有看见日后惨剧。 这些人才,已经集于李承业的身边了吗? 真是不可思议,毕竟李存义才是县令,李承业现在无官无职。 王守田就算三世为人,也感觉心里一片悲凉,苦涩和嫉妒丝丝生起,在心中翻滚,上天何其偏爱啊! 不过想到刘邦,在乡下时,就有宰相萧何,大将樊哙、曹参、吕泽等人陪着他在乡下偷鸡摸狗,王守田渐渐平息了心情。 这等天璜贵胄,实是不可比喻,不过人道之事,在于集众,再怎么样天命和地龙,也只是锦上添花,代替不了主干。 气聚不散,现幢幡状,内红外金,这又如何? 若我能集十万众,也有此相。 王守田笑了,语气平静,叹着:“真多是豪杰啊!” 又对着李承业说着:“李公子来此,不如进城一述,如何?” 李承业苦笑,深深行礼:“学生出游,只为仰慕大人功绩,今日一见,三生有幸,只是父母在,不远游,这时天色不早,家父惦记,却要早早返城,大人邀请,只能推辞,实是惶恐,望大人恕之,以后学生出仕,必早晚请教。” 这话说的还是恳切。 王守田点头笑着:“李公子仁孝,我就不敢久留了,公子神态风流,气度不凡,让人一见就难忘,以后有机会,必煮茶深谈。” 众人行礼,然后告辞,见他们离开,王守田握紧了剑柄,心中迟疑不定。 这时,潜龙不过数人,可所谓白龙鱼服,要杀,只要派三十骑,必可杀之。 但是,这事也隐瞒不了人,一镇不过四县一府,县令已经是重臣,若是给人知道他无故杀重臣嫡子,只怕众臣立刻将自己视为纣王之流,再也没有机会获得支持,连节度使都当不到,更加不要说挽回神洲气数了。 一波波杀意,从心中流出,片刻,王守田苦苦一笑。 人在世上,哪有肆无忌惮的事? 就算当到人道至尊,还是有无数事,不能任性。 只是这次见到李承业,王守田的心里,对人才更加迫切了起来。 去年就想着了贺益,目前此人,应该还在乡族之中当土豪,此人前世也当到了一府之将,命格气数应该很高。 只是去年,还不是一县之主,觉得招募的可能性不大,所以没有去。 现在命格突破,气运凝聚,也许是招募这人的时候了。 贺益有勇将之才,以力战骁勇著称,有马有甲,能力杀百人,就算不如张飞,也是稍逊一些的勇将。 这人破阵陷阵,大可用之。 樊流海是大将大帅之才。 若是各率五百兵对峙,贺益可破之。 若是各率五千五万的话,现在贺益、何五郎、柴嘉、贺仲、张毅等人,全部加起来,都未必是樊流海的对手。 “哼,朱元璋是何等气数和天命,但是在郭子兴军中,也无法伸展手脚,还有入狱之祸,只得半路出奔,才有机会。” 明史,朱元璋投奔郭子兴,虽然早期受到赏识,但是随着锋芒露出,他就越来越受到猜忌,后来不得不事实上出奔,自己拉队伍,才算是青云直上,奠定了王业。 “可见天命地气也有局限,我最怕的,还是你们跑路啊,那时就潜龙入海,不能制服了,也许我应该向大帅进言,让他进仕在我的左右?以就近监督和制约?”王守田皱着眉,如此想着。 人道不是仙道,不是神道,无论什么命格,不能集众,不掌大权,就不显大能。 除非有着歼星舰和母皇这类超越性的大杀器! 王守田哑然失笑,心中拿定了主意,要行这“釜底抽薪”之计,使潜龙没有腾飞的云雨。 第二十八章 素儿表妹(一) 第二十八章 素儿表妹(一) 时间推前,且说救人那日,王氏歇息的很晚,还在寻思着。 这水中救起个人来,事情论起来,说大不大,说小,却也绝非是小事情,从古到今,救人不成,反落一身是非的事,也不是没有。 若是从前王家落魄无依的光景,王氏未必会多事,现在却不同了,自家儿子有了出息,日趋破落的王家,也重振了起来,她这个当娘的,自然也就底气足了。 救人一命,胜在七级浮屠,她又非是那铁石心肠,遇到落难,如果有余力,拉一把手,自然也是顺手的事。 幸是活了,又是个小姐,虽说是二娘所生,这个小姑娘,却看着是个规矩灵秀,长的非常可爱,让人怜惜。 白日里,乡里一群妇人,口里称她是善心积德行善,她听了,也很是欢喜。 这事情过后,王氏心里却多少有些后怕来。 窗外月色正明,寝房内,王氏躺在塌上,翻来覆去,心里总觉得有些不踏实。 这种天灾人祸的时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说不定就惹上大祸,从前她就是守着这样的规矩,才让王家在没了男人主家后,还能勉强度日。 现在,儿子有了出息,她到底不如从前那般谨慎小心。 暗暗叹息着,她有些自责:“虽是救人的善事,却也该谨慎些才好,我儿正是搏前程之时,平日里,还是要低调些。” 想到苏小姐提及的苏家船,王氏顿时有些算计。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家丁董二就被老夫人叫到了厅前。 “昨日听苏小姐提及,她是随苏家船去江南,途中不小心落水,这里离江口不远,你且去打探一番,是否有那苏家船的消息。”老夫人稳稳的坐着,吩咐的说着。 昨天就说了,但是出行当然不是立刻的事,今天又确定了这事。 想到这里离江口有段距离,她又说着:“去徐管家那里领些路费,无论有无消息,天黑前回来报个消息。” “请老夫人放心,小的这就去打探。”老夫人交代的差事,董二自是马上应了。 随后,就去老徐头那里领了些路费,就出了门,这且不提。 再说厅堂这边,老夫人刚打发了董二出去,脚步声就由外而入。 “婆婆。”赵婉在丫鬟的陪伴下,从外面走了进来,其实,她早就到了,只是见老夫人适才在交代事情,就在外面候着,没有贸然进来。 此时事情毕了,赵婉这才入屋。 “媳妇,苏小姐到底是客,又落水受了惊吓,这几日,你多陪陪她。”老夫人见媳妇进来,便笑眯眯的说着。 这媳妇性格温婉,向来知尊卑进退,遇到事,却又不推托,这家中的权,却也没有旁落下去,对待下人毫不怯场。 这点,让老夫人很是满意,这是家里平妻应该有的素质,不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最初,或许还因儿子娶了平妻,心中多少有了那一点点不悦,可和这赵婉相处久了,这一丝的芥蒂,也就没了,暗中赞许儿子的眼光。 现在这苏小姐来历不明,媳妇去陪着,也探下底。 婆婆吩咐下来的事情,赵婉自是不敢不应,她忙微微一笑,说着:“婆婆,媳妇知道了!” 点点头,王氏问一旁的荷桂:“府中的乌骨鸡还有吧?” “回老夫人的话,还有十几只。”荷桂回答的说着:“最近又养了一批鸡崽。” “叫灶上常备着些鸡汤,我昨日见那苏小姐面相,的确是个富贵人,可这身体到底是刚受了寒,怕是要好好补上一补才成,这鸡汤可是大补,既然这府上有,就不能小家子气。” 王氏的话,听到荷桂和赵婉耳中,却是不同的效果。 荷桂自是没多想,这老夫人向来是个仁义,她只当是老夫人顾着面子,又发了善心。 苏家小姐也的确看着是个讨喜的不是? 可赵婉却心中却微微一惊。 古代新媳妇入门,本就艰难,古代礼法,孝顺是大事。 媳妇娶进门,在婆婆的管束下,一般来说,每日家务活中的苦活累活都是媳妇在干,还时常要忍受着婆婆的挑剔和责备。 作媳妇的不能反驳,否则就是大不孝,除非后台硬的不得了,不然的话,婆婆健在,媳妇永无出头之日。 因此才有“多年的媳妇熬成婆”的说法。 现在虽说遇上了一个仁义的婆婆,可这时不时的敲打,却也是少不得。 毕竟,她是平妻,以后家中少不得迎来大妇,下面也少不了一些妾室,婆婆是绝容不得自己插手家事太深。 可若是不理家事,这又是大错,这深浅的分寸把握,实是半点都差错不得。 赵婉自是惴惴不安。 倒是一个丫鬟这时候进来,给她解了围。 这丫鬟是昨日派去照看苏小姐,此时进来,向老夫人禀报的说着:“老夫人,苏家小姐已经醒了,现在在外面候着,想拜见老夫人和夫人!” “不愧是大家小姐,倒是守礼的!”脸上带出了一丝满意,王氏笑呵呵的说着:“还不速去请她进来。” 那丫鬟应了,退了出去。 见老夫人显然对这落难小姐有些好感,荷桂和赵婉心中起的心思,各不细说。 单说丫鬟出去没多一会,一个身影,就从外面缓步而入。 “素儿拜谢老夫人的救命之恩。”一进来,苏素儿就盈盈下拜。 老夫人却是站起来,没有实受了这一礼。 “苏小姐,老身也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还不快扶苏小姐起来落座。”老夫人看向一旁的丫鬟。 早有两个反应过来的丫鬟,将苏小姐搀起,苏素儿倒也没有太过矫情,坐了下来。 细一打量这苏家小姐,老夫人的脸上笑意愈发浓了。 这姑娘虽说是旁支,却到底是大家小姐,气度自是不同,只坐在那里,隐含着一丝非常明显的贵气,偏偏这贵气又不显目,不凌人,淡定的微笑,隐含在温和谦逊中。 女子毕竟是女子,若是贵气外露,就是盛气凌人了。 老夫人也是年老了,阅历多了,才明白这道理,让老夫人心中对她就更多了一分喜欢,心里暗暗可惜。 “苏小姐,你就安心在这里住上几日,令尊等人的行踪,老身已派人去打探了,想必很快就能有消息,你且把这里当趁自己家,莫要拘束。”老夫人温言说着,又笑眯眯的把赵婉介绍给这苏小姐认识:“苏小姐,这是老身家的媳妇,你们两个年纪相当,想是有个话的,若是闷了,可以让老身家的媳妇带你在府里转转,后花园种了一些花草,虽说不是稀罕物,却也是个解闷的不是?” “老夫人,您是素儿的恩人,以后还是直呼素儿名字吧。”苏素儿很是谦逊的说着。 随后,又对赵婉道:“夫人,这几日少不得要麻烦你,素儿这里先谢过了。” 言谈举止都十分得体的苏家小姐,立刻让赵婉也心生好感来,赵婉适才还在担心如何和大户千金接触,现在却心里放松了许多。 这苏小姐虽是遇难,而面无笑意,却并不惹人讨厌,反倒自有一番怜人之态,再加上举止有度,倒真的颇有大家风范。 随后,宾主一起用了饭菜,王氏也是大户人家出身,自是看出这苏素儿一举一动都很是得体,甚至其用饭时那种优雅之态,要远胜过一般的嫡系小姐。 这苏家,只怕不是普通大户人家吧?王氏心中想的说着,对于刚才让自家媳妇与其亲近的决定,越发觉得做对了。 自家儿子的事情,她自是清楚。 这以后只怕需用的人绝不会少,多一条门路,也是好事,自己虽说是妇道人家,平日里也管不了什么事,但这后宅妇人之间的来往,有时候,也能在男人的事业上,起到一定作用。 这苏小姐一看就不是个普通旁支女儿,媳妇和她亲近了,绝不是什么坏事。 想到这里,越发对这苏小姐和颜悦色起来。 天黑的时候,董二赶了回来,带回来的消息,却让老夫人犯了难。 “老夫人,江口船来船往,一条过路的船,查不到消息,很是自然。想必苏家老爷寻女不到,去了他处找寻也是可能。”见状,荷桂忙劝的说着。 “可真是个可怜的孩子,只怕听了这消息,她心里难过,唉……”老夫人言语间对那苏小姐颇有怜爱之意,荷桂见了,只得劝的说着:“老夫人,这事情,急不得,现在兵荒马乱,寻人就如大海捞针,白日的时候,少夫人和苏小姐对话,我倒是听了些内情,这苏小姐一家人,只怕是举家迁到江南,旧居那里已经无人了,这想找到苏家人,岂是那么容易?这事情,且慢慢来就好。” 老夫人听了,倒还真对那举止得宜的姑娘同情起来。 “苏小姐这孩子不错,我也仔细看了,还是个好的,就是官家小姐出来,都是有些骨气,怕是她不肯在王家久住啊!”说完,叹息了一声。 “老夫人,家里没啥人,您就一直闷闷不乐,我看苏家小姐是个善解人意,您又疼惜她,若是认个侄女……” “你是说,我认她做侄女?”王氏怔了下,思考了片刻,就觉得这主意很不错! 母亲只为儿子考虑,这小姑娘一看就惹人喜爱,若是……但是就不知道儿子心意,认了义女就是妹妹,有违礼法,若是认了侄女,就不一样了。 这姑娘住下来就不会惹来闲话,这样细细斟酌一番后,便越发觉得这主意不错。 第二十八章 素儿表妹(二) 第二十八章 素儿表妹(二) “只是,苏小姐她会应下吗?”王氏有些摸不准。 “苏小姐落难,举目无亲,您这两日对她怎么样,她想必心里有数,现在又不需要她改姓,收为表侄女而已,我觉得啊,她只要有点聪慧,自然就会应下。”荷桂笑眯眯的说着。 想想苏素儿知书达理、伶俐可人的模样,王氏点了头:“那就请苏小姐过来吧。” 正在后花园轻声交谈的二女,听到下人的传报,都是微微一愣。 “素儿,或许,是有你家人的消息了。”赵婉想到的,就是这个。 苏素儿自然知道不是,她昨天不过是随口一说,哪有什么苏家人,可脸上露出一丝惊喜,嘴上说着:“也许,真是有消息了,素儿这就过去。” “我随你一起过去吧,正好灶上的百花糕熟了,我给婆婆送过去。”灶上就在附近,几步路的工夫。 赵婉命人取来,小心翼翼的放在食盒里,随苏素儿步入了老夫人的院子。 一进去,就看到王氏和荷桂在交谈。 见苏素儿和赵婉一起进来,自家媳妇更是奉上了亲自蒸好的百花糕,便点了下头,让一旁的荷桂收下了。 随后带着安慰,向苏素儿说了在江口打探的结果。 苏素儿面上,眼圈立刻微红了,这无依的表情,让人怜惜,虽然如此,她却依然叩谢了王氏的恩情。 王氏忙将她拦下来,说着:“好孩子,这事,你也莫急,慢慢找就是,总会找到,就把这里当成是自己家,莫急啊!” 又说着:“你这孩子,老身第一眼见时,就觉得面善,老身那夭折的女儿,如果现在还活着,比你年纪只大几岁,看见你,老身就想起那孩子来了。” 说着,低头抹泪。 一旁的荷桂忙接口说着:“老夫人,我看您和苏小姐就很是投缘,何不更亲一步呢?” “素儿,老身想认你做个侄女,你可愿意?”老夫人看向少女。 苏素儿正想找个由头留下来,好查看潜龙之事,王氏所提,正中下怀,她故作迟疑状,迟疑了片刻,就拜了下去,口称舅母! 凭白多了个侄女,只把王氏喜欢的笑开了颜。 苏素儿随即又重新给赵婉行礼,却是改口叫嫂子了。 看着婆婆满脸带笑的对着苏小姐,,甚至浮现出一丝难以品位的滋味,这表侄女,可不是义女,住在家里的话…… 可婆婆这样,自己这个当媳妇的,也断没有反对的道理。 “素儿啊,你兄长,是在外面做官,只怕要见,要等些日子了,他是和气的人,你见了,定能和他相处的来。”想到远在外面的儿子,王氏对苏素儿就提了这么一下。 苏素儿听了,却是心里一动,浮现出一丝神秘的笑意。 对老夫人及赵婉越发亲近,她不是寻常少女,这一刻意的亲近,自然起了效果,就算是惴惴不安的赵婉,也总觉得她温和可亲,有着某种特殊的魅力,使人不忍责备。 等王氏自己独自一人的时候,老夫人提笔,给儿子写了封信。 自己收了个侄女,这事情不算小,自要知会儿子一声。 信上,她提了提苏素儿如何被救又如何被认做侄女的经过,又问了些琐碎的事情,都是些叮咛嘱托。 随后,就派人送了出去,信到时,已是五月中旬。 田地里的麦子在几日前,已经收割完毕,这是一次大丰收,因此,王守田这段时间心情很不错。 只是,李家的事情,却始终如一根刺,扎在他的喉间。 刚才,在城中骑马巡视了一番,城中的情况让他满意,心中总是有一根刺在,上香那天之前,他还真觉得幼凤命格,虽然可能有些力量,但是在根本上,在人道高度上,不值一提。 可自见了李承业,他还真有些震惊了。 这气运,这凝聚,这人才,全部集中在一个小小县令儿子的身上,嘿嘿! 幼凤这个女人,他无法阻止靠向李家,再说,她是他的妹妹,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礼法上就是,如果自己阻止,并且想收取,就有着“禽兽”的罪名,这个名声一出,王守田就完了。 但另外一个女人,就不可留给李承业了。 “素儿!”这个普通的名字,却成了一段传奇,若能得到此女,李家的气运就会消除一部分了。 只是,此女现在身在何方? 王守田半点头绪也没有,和大部分有名有姓有来历的人不同,这个女子,前世就充满了神秘色彩,似乎凭空出现,这让他到何处寻去? 虽然已经派了人去寻查,但是几批都没有有价值的消息。 莫非,还要等她来到李家,才去下手吗? 这样的话,还有何意义? 一想到这些,王守田的心情,就受到了些影响,苦笑了一下,就催马回去。 午后无事,他索性铺开一张大纸,提笔,在上面慢慢描绘出来,这是前世王守田的技能,十年囚禁,寄心意于书棋画乐中,有着不少的造诣。 初时,心意还不定,渐渐,气定神闲,画到后来,却是真将某种韵味描绘出来,直到身边有人叫了声好,他这才收了笔。 纸上跃然一副水墨江山图,远山密林,水突大石,物象幽雅,势却雄伟,描绘出山川峻拔、平原浩莽。 “主公心中自有乾坤真意。”站在旁边看着的赖同玉赞的说,顿了一顿,又有些不好意思说着:“主公,您画的太入神,我看入了迷,有失打搅。” 对赖同玉,王守田很是看重,见是他,一笑说着:“不过是随手涂鸦,不值一提。” 问着:“你过来找我,有何事?” “主公,您上次着下官去办的事情,下官办的不好!”赖同玉面带愧色,谢罪。 王守田曾经着了几批人,由赖同玉总理负责,查访素儿之事,用他办这事,一是知赖同玉为人,自不会泄露出去。 二是这赖同玉是个值得培养的班底,让他办这事,也可以显出自己的信任来。 素儿的事情,本就知道她非常神秘,听了这话,虽然有些失望,也只是苦笑,问着:“具体怎么样?” “开明县衙里,有一百三十一人,其中有二十七个女人,并无一人叫素儿,特别是大人吩咐注意的老太太丫鬟中,更无符合描述的人。”赖同玉简单报告的说着。 王守田苦笑:“原来是这样,这寻人本就不是你所擅长,又要秘密行事,一时没有消息,也是正常。” 见王守田面上并未带出不满来,赖同玉这才放下心来。 “这事情,你且暗中去办,能寻到那人最好,若不能……”说到这里,王守田停了口,若不能,他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暗叹命运安排了。 赖同玉却是认真,见王守田将这秘密的事情交于自己去办,他心里自是感激。 “大人,下官自会认真继续查找此女!”没有问此女和王守田有何关系,又是为何而调查,赖同玉只是认真执行命令。 这一点,做的极为聪明,王守田对他的表现,也很满意。 于是,又勉励了一番,对方才告辞离开。 等赖同玉退出去之后,王守田望着案上那副画,轻轻叹了口气,随之,将这画揉了烧掉,变成一团灰烬。 这画上显露了太多情绪,若被有心人见了,却是麻烦。 现在,他虽在县上立住了脚,节度使又对他很是满意,依然不能掉以轻心。 小心方能驶得万年船,他可不能再犯前世的错误了。 打扫干净后,王守田重新坐下,随手拿起旁边的一本书卷,看了起来。 此时心情已不浮躁,脑子里,却时不时还会想着家里的那些事。 窗外,鸟叫的声音,响脆脆,五月明媚的阳光,穿过窗外的大树,将斑斓的光,洒了进来。 他再次放下书卷,望着外面发呆。 就在这时,就见得一人过来磕头:“大人,您有家信前来。” “信?”从亲卫手中接过母亲的来信,拆开前,王守田微笑,这必是母亲又嘘寒问暖的一封。 这些日子,每隔半月,总有一封,王守田也经常回信。 不过,拆开之后,没看上几行,眼睛就猛地睁大了。 信里一个名字,引起了他的注意。 “苏素儿?素儿?”他心中按捺不住一个猜测:“莫非,就是她?” 正想着这个女子,这个女子就出现了,并且不是出现在李家,是出现在了他的家中,这真是有些玄妙了。 “如果真是她,那就真是一件大事了。”王守田久久没有说话,把这信翻来翻去看了数遍。 前世,他知道素儿的本事,她望气之本事并不算高,但是却能预知祸福,往往在举事时,就能断之,若非有她,只凭着幼凤命,李家也未必能到这个地步。 龙战于野,其血玄黄,这半途陨落的,不计其数。 “是不是她,一见便知。”想到这里,王守田立刻回到书房,刷刷刷,给母亲写了一封回信。 这封回信可谓是一气呵成,信上并没有太多提到苏家小姐,只是恳切的说着,请母亲和妻子,全家搬迁到县衙里来。 之前没这么做,一是以前的级别不够,二是太过忙碌。 现在,县衙已经整治,千户已经安抚,麦子刚刚收割,已是县令的他,自然可以接家眷过来了。 写完之后,又细细的看了一遍,见没有什么漏洞,这才叫来一名亲卫,让他送信回去。 直到这个亲卫拿着信出去了,王守田才整个人坐了下来。 第二十九章 有女好求(一) 第二十九章 有女好求(一) 成都府,五月,花开时节。 大户人家往往以植花为雅,因此这时来到成都,只从那最繁华的几条街经过,那姹紫嫣红,一眼望之,就可晃花了人眼。香气之盛,更是沁人心脾。 《蜀志》曾记下了当时的盛况,云:“成都一府,人皆爱花,以为雅,上士者惜之,下士者慕之,走卒之士以利之。” 这一时节,名人骚客往来者,在此地可谓无数。 府城内,车马行人,络绎不绝,商铺走腿,繁华似锦。 这且不说,那几处风景秀丽的湖畔处,更是多见青年男女之行踪。 这时候的民风,还远不如后世几代那般保守,至少年轻女子也可抛头露面。 大户人家少年,更少见不知风情的人,各大画舫上皆能常见他们的身影。 清平湖,在这成都府三湖一园中,名最盛,其景色之美,是一,其二则因此湖位于府城偏北。 北城居住往来者,多上士,而非寻常男女。 便是那乘船游玩的女子中,也多大户千金、官家小姐,且文采风流,身份低贱的青楼女往往不敢来此。 寻花问柳,去南城,谈诗论曲、求那才子佳人之说,多来北城。 这是成都府流传于大户子弟间的一个共鸣。 五月十六,有雨。 雨不大,只淅沥而下。但凡名人骚客、痴呆文妇,多喜这种细雨之时。 无论是故作风雅,亦或是真心喜欢,这微风、细雨、明湖、美人、华服少年,都注定是青年男女所追求的一种境界。 “细雨润泽,小湖微荡,风凉水清……这倒是个出外游玩好时节,只可惜,悠儿偏偏不爱这调子,啧啧,真是让人伤脑筋啊。” 小湖畔,有一高楼,楼高三层,在此地,实属罕见,而这楼,只是一大宅的延伸,此宅占地很广,在这寸土寸金的成都府北城,实在是身份和财力的象征。 站在这高楼最高那层,向远眺望,可观北城全景。而立于二楼望眼前湖景,则美色尽入眼底。 此时,就有一玉石桌摆于二楼靠窗处,上有几样小菜,一盏美酒,两人对坐,闲谈风景。 二楼这扇窗,极大,从里向外看,景色敞亮,是个难得的观景之地。 正在闲谈的二人,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但因上士善保养之术,实际年龄或可大些。 一人白面长须,一人黄面短须,皆是随意打扮,但身上任意一件饰物,足可够那寻常百姓一年的嚼头。 说话的正是那白面长须之人,他口中的悠儿正是其女,虽是叹息之语,但语气间却多骄傲。 “大兄,你这话,可就不对了。”对面的黄面男子轻笑的说着:“我宋家子弟皆是饱度诗书、见识不凡,悠儿更是能识大体,岂是那些痴呆文妇可比?” 痴呆文妇,多指羡那才子佳人之说、花前月下之遇的大户千金,从他口中说出,更多了一份鄙意。 “唉,话虽如此,可愈是这般,对悠儿,我愈是有愧啊。”白面长须男子叹的说着。 对面那人是他嫡亲二弟,自是明他心事。 想他们偌大的宋氏一族,这一代的嫡系小姐,却只有一人,关系着家族利益,这婚姻,只怕是难有自由。 若是其他庶女,他们自是不必去理会,又或是这丫头是那寻常女子之态,他们也断不会如此愧疚。 可此女,自小就识大体,见识不凡且极为孝顺,家族联姻更是早就知晓,并不反对,虽有那极美的容貌以及动人才华,却行事低调,为的就是少惹是非,不至于打乱家族联姻的计划。 有女如此,实是让这宋家兄弟二人骄傲之余,叹息不已。 这宋家兄弟,长者宋涵,二弟宋恒,皆是成都府有名的人物,宋家分支极广,历经数朝,无论是朝中,还是野下,皆有人脉。 蜀地多才俊,若说有十分人才,成都府一府占其四,宋家又占其中一分,其势力之大,不可小视。 只可惜,这一代的宋家一族中,人丁凋零,旁支倒还算繁荣,可这主家,却有了些衰败之势。 嫡系子弟这一代只寥寥数人,虽不至于断了香火传承,又或是较其他大族不弱,可和从前相比,却的确是走了下坡路。 才学见识上,这几人也是不错,终究在气运和胆识上,只能算是平常。 族中最为优秀的,却是个女儿。 宋涵身为一族大家长,常为此忧心。 毕竟,宋家分支甚广,同时敌对势力也多,若真有家族败落的一天,难免不会被人趁机而上。 这就如同海上行船,不思前行,虽看似安稳,却终有覆顶的一刻。 这一点,身为宋涵二弟的宋恒也自是明白。 “唉,身为宋家子弟,就需承担起责任,的确是苦了悠儿了。不过,寻常子弟,也断不能配她,到时,为她择一良婿便是。”宋恒苦笑一声,说着。 他这话中,未必没有提醒之意。 宋涵心中一凛,知是自己有些太过儿女情长了,这儿女婚事,在大家族中,本就是利益之重,自己身为一族之大家长,怎能太过沉溺如此呢? 便点头,说着:“二弟所言极是。” 二人一时没了闲谈的兴致,低头喝着闷酒。 因窗开着,外面的乐声隐隐传来。 宋恒转脸望出去,好一会,才叹的说着:“只可惜,这成都府中,无可配悠儿之人。” 闻此,宋涵也看向湖上,只见湖上大小船只,悠然而荡,船上或立华服少年,或有那俊秀男子,皆是一表人才,只是这些,只能糊弄一些寻常之人,看在大家族之人眼中,却只是华丽表象而已。 大家族重利,而这利,又岂是区区几篇文章可取? 现在朝廷衰微,各地诸侯疯狂吞并,这成都表面看起来,还是一团和气、到处歌舞升平,实际上,危机四伏。 就算占有成都,拥有三郡大帅魏存东,是蜀地众镇现在最强者,但是也如履薄冰,当然,如果这势头再下去,再给他占领二镇,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可是魏存东也是五十多岁了,老了。 在这时,勇士比文士更精贵,真当那刀架在脖子上之时,吟上几首诗词,就可解决问题,令敌人弃甲败退吗? 冷哧了一声,宋涵对这些后生,实是看不上眼,对二弟的话,更是深以为然。 心忽然一动,宋涵想起一事,说着:“二弟,前段时日,王遵之的三弟王彦来拜访于我,不巧的是,那事,你我皆未在这城中,他们扑了个空,返回了,你觉得,这种时候,王遵之的三弟前来,会是因何事?” “我宋家虽立足于蜀地几朝不败,可偏重文官和商事,在这乱世,终究大不如前,虽人脉尚在,断不会给他人驱使,但是也危机四伏,这王遵之三弟前来寻你,只怕,有些深意。”宋恒斟酌一番,才说着。 “或是……”想到这段时日关于文阳府大帅府的传言,宋涵脸色变了几变。 “王遵之本有三子,可惜两子夭折,长子前些时候意外丧生,这府中便没了那继承人。听说,王遵之打算从族中选一人继承帅位,有三人入选,如今虽未明说继承人是谁,可二人默默无名,一人声明鹊起,这选谁,大家早就心中有数了。前段时日,柳思明故去,蜀地就已经暗流涌动,有了些局势变化,这王遵之与那柳思明皆是人杰,却英雄迟暮,也是这几年的事了,这继承人这事,只怕是迫在眉睫了。狐狸老了,也终究是狐狸,这王遵之自己身体如何,他又岂会不知?只怕,这是在为继承人在铺路……”宋恒点出了如今蜀地局势。 宋涵点头,认可了二弟的评说。 “此时那王彦前来,只怕,和这事,也有些关系。” 宋恒更是直接说着:“或许,这王彦,是冲着悠儿来的。” “唉,这事,倒难办了。”其实,早在接到消息之时,宋涵并非全无预感。 如今二弟也如此想,倒让他有些为难了。 王遵之的继承人,这地位,倒也配得女儿。 可如今局势未定,这人到底如何,自己又有些琢磨不定,自家只有这一位嫡女,若是真与那后生联姻,宋家就势必被绑上战船,再也下不得了。 如今乱世将至,关乎一族存亡,他必须好好思量一番。 见大哥沉思,宋恒也不说话。 过了一会,宋涵开口说着:“这事,也未尝不可,只是须收集一番此子的消息,仔细斟酌后,再做打算。” “其实,大兄,这事情,也只是你我猜测,到底王遵之是否有这意思,也不一定,早做些部署,只为的是不至于临事了慌乱罢了。”见大哥脸色凝重,宋恒忙劝的说着。 “呵呵,所言极是,来,喝酒。”暂且压下心底的担忧,宋涵面上带笑,举杯说着。 “恩,喝。”宋恒举杯,一饮而尽。 等出了这望湖楼,宋恒坐上马车,却并未直接归家,而是命马车直行向南。 他所乘之马车,只属平常,因此行在南城路上,并不引人注意。 在一寻常小巷前,马车停下。 宋恒步下马车,在一人的接迎下,入了一宅。 宅外虽然普通,但这宅中,却布置的很雅致。 几棵花树下,早立着一人,似是等候多时。 听脚步声传来,此人转身,笑吟吟的朝宋恒一抱拳。 随后,问着:“宋兄,事情可有转机?” 第二十九章 有女好求(二) 第二十九章 有女好求(二) 问话之人,正是王遵之的三弟,王彦。 宋恒笑了笑,说着:“王兄,进屋说话吧!” “好。”王彦点头,入屋。 进屋,分宾主落座,宋恒不待再问,便将与兄长谈论的情形,简单说了。 王彦立刻起身,行一大礼,郑重说着:“此事,真是多谢宋兄了。” “王兄严重了。”宋恒扶起他,直白的道:“且不说,你我交情,再者,这门婚事,对宋氏一族也无害处。” 想了想,又说着:“只不过,若我家兄长最后不喜,只怕,这事,也无可奈何。” 宋家虽非蜀地官家,却是世家大族,这样的大族,非一般手段可压迫。 若宋涵瞧不上王守田,王遵之便是亲来,也无济于事。 宋恒倒是对王守田有些许听闻,对此子观感还算不错,又因一些利益牵扯,觉得这门婚事尚可,若非如此,作为宋氏族人,他是绝不可能助那外人。 到底,他也是宋家子弟,凡事自是以家族利益为重。 王彦自是明白,却也很是感激。 来之前,兄长王遵之就曾交代过,这宋家非寻常之大族,其根基,更非只在蜀地,因此,得宋家,势必大增。 为了王守田,王遵之可真谓煞费苦心了。 王彦身为王氏族人,自然也希望王家继续兴盛下去,因此,此行也算是尽心尽力。 只可惜,第一次来之时,恰逢宋涵外出,逗留多日,王彦也从坊间听闻了宋家家主的一些事情。 怕其太过小心谨慎,于此婚事无益,因此,数月间,与宋恒搭上了关系。 果然,后来再去拜访,这宋涵借故不见,似是对这事情有所察觉。 王彦只好托那宋恒从中周旋,因牵扯了一些利益,宋恒考虑再三,终是答应了下来。 即便是如此,也不过是在兄长面前,略提上一提而已。 事情到底如何,王彦心里也没个谱,待宋恒走后,他一人独坐,微微叹息。 “三爷,这宋家,怎地行事如此狂妄?我们已来成都府数月,几次登门,都未见到那宋家主事人,这宋家这么做,未免太不给三爷面子了。”一随行管事不明就里,见宋恒离开,即凑上前,气的说着。 作为随行管事,此人就曾在宋家门前,碰了几次软钉,因此,很是不忿。 王彦看他一眼,淡淡的说着:“做你该做的事,这些,岂是你管的?” “小的逾越了。”管事被王彦目光这一扫,心下就是一寒,忙退后一步,低眉顺眼说着。 王彦虽对此人略有不满,但想到这人是兄长府里的管事,不好发作,便忍了下来,挥手让其下去。 这人顿时退了出去。 独坐屋中的王彦,思索着自己这一方的胜算,思来想去,觉得,此事成败与否,到底还是要落王守田身上。 “希望你能让宋家家主满意啊。” 王彦这边心绪不宁,宋涵那边,也正想着此事。 出了望湖楼,他直接入了后宅。 一到后宅,其他事未做,先唤人将前段时日收集的一些资料呈了上来。 摒退下人,宋涵于书房内,细细阅览这些资料。时而蹙眉,时而展颜。 这些资料上所列,皆是蜀地一些大户公子、官家少年、大族嫡系子弟之具体资料。 收集者,是宋家散于各地的商会人员,绝对能保证资料之真实。 其中,倒也不乏一些俊杰。 宋涵阅览几份后,目光就落到了李家子弟的资料上。 “李承业……”他眼下所看这一份,就是李家嫡系子弟李承业的资料。 手指轻敲了桌面几下,宋涵有些遗憾的看了又看,也只得将这份资料放到了一旁。 凭心而论,在蜀地,李承业就算不是第一批,也是第二批名单内。 此子年纪虽轻,却颇有声望,为人相貌俊秀,实在是择婿的佳选。 怎奈此子已有婚配,便是再出色,也不足以让他嫁女为侧室。 此人,只得放弃。 再翻看其他公子,虽有那才貌德行上等者,却又在胆识魄力上,不足以匹配女儿。 “难啊!”将所有资料翻看一遍后,宋涵忍不住长叹一声。 最后,只得有些不甘愿的命人,将备选的资料取来。 这些,皆是人才不错,却家世稍差些,其中,就有属于王守田的资料。 在他上面,有两份,是同为王氏族中的二子,他却是看也不看,就直接取出王守田,看起来。 这资料,是由专人打理,随时添增,因此,当看到这王守田近日来的表现时,宋涵倒是难得的咦了一声。 随即,专心的看起来。 看罢,他忍不住一拍桌子,哈哈大笑起来:“真是陷些错失了良材,此子,当初我真是看走眼了!” 站起身,走到门处,对外面唤着:“来人。” “老爷。”有下人现身。 “将这份资料,送到二门,令她们交予小姐手里。”宋涵说着。 “诺。”下人接过这份资料,快步离开了。 后宅,一绣楼上,有人淡然抚琴,白纱随风飘动,人在纱中,看不清楚,只有那淡淡的琴声,悠悠传出。 脚步声这时候从楼梯处传来,只一会,一个丫鬟,就小心翼翼的走上前,手托一物:“小姐,老爷命奴婢将此物呈于小姐。” “拿过来吧。”琴声断了,淡淡的女声随即传来,平平的,仿佛没什么惊讶。 “诺。”丫鬟小心翼翼走过去,将物呈上,随后,低眉顺眼的退了下去。 白纱飞舞中,那少女将物展开,细看了一会,忽然轻笑了一声,又仔细的又看一遍,然后,平放在一旁。 琴声未起,四周寂静。 良久,她才对立于一旁,一直未出声的一人说着:“去,将我之前的那件绣品取来。” “诺。”那人退下,不一会,取来一物,却是装于精致木匣中,想必极是珍贵。 少女说着:“送去给老爷。” “诺。”丫鬟不敢多问,立刻去了。 待她下了楼,楼上立刻重新起了一曲,曲声,却不复之前的平淡,而多了一丝波澜。 书房内的宋涵,收到这木匣,先是一愣,随即,将其打开。 只见里面有一物,却是一副绣的极其鲜活的山水之图,图中无诗,却在落款处,有心悠字样的小章绣样一处。 心悠,即宋家嫡女的闺名,此物之含义,自是明了。 宋涵看过这绣品,叹息了一声,随即收好,唤来下人,说着:“去请二爷到此。” 一日后,当宋恒再次造访王彦落脚处时,带来的就是这个好消息。 “王兄,你过几日,就再次去拜访我家兄长,只要提及此事,多半成也。”宋恒笑吟吟的说着。 王彦自是欣喜,又一次谢过。 五月二十三日,宋宅门前,贵客又至。 这一次,宋家家主恰好在家,亲自出门迎接,两家一会面,王彦就提出了订亲之事。 所提人选,自是族侄王守田和宋家嫡长女了。 其实,两方放在明面上的力量,倒也令此二人很是般配,宋家嫡长女,因少出闺阁,因此,名声不显。 宋家在蜀地给人的感觉,也远不如王氏根深蒂固。 王氏子弟王守田,好歹出身大族,家中虽无父兄,自身势力不弱,如今,年纪轻轻,已是一县之长,有能吏之名,日后前途,绝不会太低。 暗地里,宋家人脉之广,散布于整个王朝,而王守田更是王氏培养的接班人。 这二人,的确是天作之合。 最后,商谈结果,自是同意了这门婚事。 只不过,大户人家成亲,讲究极多。 光这订亲,就马虎不得。 按照习俗,光是这初订,就要取两方男女贴身之物,做为交换。 宋家自然取的,是宋小姐的绣品,王家这边,却要亲去汲水县,寻王守田要了。 宋涵爱女心切,更想借这事,派个人去看一看王守田其人如何,是否真如传闻。 毕竟,关于王守田的资料,前后迥异,实在让宋涵有些不放心。 “子烨,你就替为父去一趟汲水县吧。”想到这里,宋涵在事后,找到长子宋子烨,将此事利害说了,吩咐的说着。 宋家长子一派儒雅之气,却也透着精明之色。 见父亲派下此任务,毫不推脱的说着:“请父亲放心,儿定会将事情办好,顺便,替父亲以及妹妹,看一看那人如何。” “好,若是观此人不成,这婚事,就要容后再议了。”宋涵说着。 若是事情成了定局,两家人真成了姻亲,那便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了,再也后悔不得,所以此事,必须谨慎。 宋子烨很是认真的说着:“儿子明白。” 知道长子沉稳,又很是爱惜弟妹,宋涵对他此番前去,还是很放心。 于是,几日后,王彦一行人顺利完成任务,回返文阳。 同行人中,却多了一队人马,带头人,便是宋家长公子宋子烨。 “宋公子,这文阳景色不错,到时候,你可要多住几日。” “小侄敢不从命。” 二人一路闲聊着,这宋子烨心中寻思。 王守田,要和我宋家结亲,我倒要看看,你是否真有这等器量? 第三十章 再得(一) 第三十章 再得(一) 五月二十三日,王守田又到红泽府。 这还是十数人,以船度兵,又以骑兵行事,贵在速度快速。 红泽府,闻名天下的红泽精兵便是产于此地,下辖本有六县,现在也只有五县,镇帅杜恭真手下良将谋士都不缺,实力隐隐在文阳镇之上,可惜的是,却靠近成都,被魏存东所逼,因此无法腾出手来。 上次在红泽府得了柴嘉,这次目标是贺益。 平县,地势险要,控制要冲,下面十几乡中,却有一个贺家庄。 贺家庄位处县东北三十里,贺家开掘沟渠,兼并土地,周边的千亩全是贺家的私产,族中壮丁不下三百人,连同依附的佃户不下千人。 贺益“少英武,善骑射,骁捷若飞,最是勇力”,贺益的父亲贺平,原本是镇帅杜恭真手下一个营正,可惜战死沙场,由于当时贺益还小,就被赐了二百亩地,并没有袭职加入军中。 等到日后,时过变迁,牙兵牙将充满,自然就更难提拔了。 按照前世的记录,等二年后,魏存东攻打红泽府,红泽镇拼命抵抗,死了大批牙兵牙将,这人才脱颖而出,率族人二十余骑,身先士卒,驰马奋击,连杀数十人,勇不可挡,在关键时振奋了士气,是以被世人称赞,也被王守田听见。 这不,只见乡里田野数里,过了一条板桥,远远望见一所庄院,后面重重叠叠都是丘陵之地。 王守田这时带着五骑而过,迳奔到庄前看观看,这时,就有庄丁警惕的观看,连忙入内,片刻,就见庄里走出一个老人来。 王守田看这老人,年五十左右,不过还精神,管家模样,上前行礼问着:“这位官人,不知来我贺家庄何事?” 王守田翻身下马,就说着:“我是文阳镇来的人,听闻你家少主善骑射,有勇力,特来慕名相见。” 这老人就笑的说着:“既是文阳镇来的客人,欢迎,随我进来,我家少主正在后面打熬筋骨,片刻就出来会客。” 目光扫过王守田后面的骑兵,他目光锐利,顿时看出这些士兵衣服里有着皮甲,这人来头不小啊! 到了里面,老人吩咐了上茶,就到里面去了。 只是片刻,一个青年就出来了,这人似乎才锻炼完,只穿着一身单衣,露出了精壮的筋骨,个子足有一米八,在古代是顶天的勇士身材了,鼻直口方,腮边微露赤须,坦着胸脯。 到了厅上,却拱手说着:“这位客人,我才熬了筋骨,却是怠慢你了,还请不怪……敢问客人是何尊姓大名?” 王守田笑的说着:“我姓王,名守田,文阳镇人。” “王守田?我是贺益!”这青年皱眉,似乎听说过,但是一时间想不起来,却又说着:“来者是客,现在时刻近午,不知可肯和我吃些乡下小酒菜不?” 王守田哈哈大笑,说着:“让贺兄见笑了,我一路带人行来,从河口到这里二十里,腹中正饿得荒,有什么就吃!” 贺益反而大喜,说着:“王兄爽快,来人啊,上酒,昨天正好一头老黄牛死了,我们有口福,有牛肉吃了,一起端上来。” 没多时,就在厅内,庄丁就放下一盘牛肉,一些菜蔬,还有一锅鸡,又上了酒。 王守田也不谦让,更不推辞,开筷更吃,这时,却见贺益筷下如雨,也是大口大口吃着,心中暗想:“听说穷文富武,这要成勇士,还真要日食一斗,再加上肉腥了。” 就在又一次加饭时,管家过来,偷偷的说了句,贺益一下子震惊了,丢下筷子:“你就是那个杀了陈翔的王守田?听说你最近还当了县令?” 王守田大笑,说着:“正是我!” 心中却得意,虽然现在王守田在文阳镇算是名声在外,但是跑不到这里,能被这里听闻,还是王守田专门放风,为自己造势。 果然,就算是贺益也听见了自己的大名。 贺益不敢相信的打量着王守田,这人年纪还比自己轻上一二岁,现在就已经是县令,又是卫宣武校尉了。 当年自己老爸,有勇名,奋斗了十年,也不过是营正,比他还低上二级! “王大人不远百里,到我这里来,干什么?”贺益虽然是勇士,却也不泛精细,立刻问着。 “嘿,还有啥,上次我来红泽府,请了赖同玉当了九品吏曹司,听闻贺兄勇冠乡里,我正缺勇士,就特地前来拜访,想请贺兄入军!”王守田先前作的准备工作非常细致,派人在贺家庄周围散布消息,吹捧着自己。 主将战死,野营定计,入山请兵,夜袭陈翔,这就是活脱脱的传奇,专门跑来的说书人是说的口沫直喷,听的人津津有味,大是赞叹。 后面还有“赖颐流放蜀地,嫡孙赖同玉被人欺,遇到明主赏识,数月提拔成九品官人”的段子,也使人称奇。 这几段说明王守田有文有武有后台,又很能提拔人,在贺益耳朵边上吹了几个月,不相信他潜移默化不受影响。 再说,这次前来,已经突破命格,气运大盛,真是时候。 果然,听了这话,贺益眼睛一亮,说着:“王大人百里前来,招募某家,某不胜感激,本应该立刻应命,只是……” 似有疑难之处。 王守田一拱手,笑的说着:“贺兄的心思,我明白几分,我先说几点。” 见贺益默许,王守田又把当日的话说出:“镇帅杜恭真英武过人,一方名将啊,如果兄弟你投靠他,也不枉费你的武勇。” 贺益毕竟是红泽府的人,杜恭真名声还不错,说坏话不如说好话。 见贺益连头,王守田心里暗笑,又一转话说着:“可是,杜大帅虽然英武,但是手下各将已满,兄弟你在此镇里,要混出头来,可不容易。” 贺益沉默了,的确,现在镇上根本没有位置,若是只当个伍长火长,他又不甘心。 王守田又说着:“贺兄弟勇冠全乡,我觉得当个队正绰绰有余,不过兄弟你资历太浅,若是来我这里,先当个代理队正,等兄弟你显示了勇力,自然军中无人不服,立刻提拔为队正,以后凭着功绩,一营甚至一卫,都是可以当的!” 这就是示于前途官禄了,见他还是不语,王守田又说着:“我知兄弟还有牵挂,就是这贺家庄。” 贺益这时,开口说话了:“大人说的是,我牵挂的,就是这贺家庄,我家世代在红泽府扎根,已有百年,我如进仕于大人,如果来日为敌呢?” “水向低处流,人向高处走,这贺家庄也不是上古就有,礼有经,亦有权,我汲水县有地数万亩,安置贺家绰绰有余,再说,红泽府和文阳镇,不可能直接敌对,文阳镇至少要打下长定郡才行……这就不是眼前考虑的事了。” “而且,你现在出仕,杜大帅又岂会放在心上,若是你以后功成名就,到时候总有安排,不知贺兄意下如何?” 王守田说到这里,心中暗叹,果然是术数有专攻,自己在口才上,还真不算怎么样。 凝神看去,只见此子顶上淡黄之气直挺,一小团云气凝聚。 贺益犹豫不决,王守田现在掌一卫之兵,又是县令,又许立刻成为队正,这在镇帅杜恭真手下绝对难以获得。 再加上人家事迹也听说了,很不错,并不是平庸的人。 而且百里来请教,可见诚意。 种种就欲答应,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总隐隐觉得不对,使他迟疑着。 人才,都是有傲骨,对着不如自己的人,本能有着抗拒。 但是这时,王守田虽然命格不如现在此人,气数却远在其上,因此就犹豫不决。 等了片刻,看着王守田恳切的目光,贺益终于下了决心,说着:“大人远道而来,某那能不识抬举,愿为大人效力。” 说着,行大礼:“贺益拜见主公。” 王守田哈哈大笑,说着:“贺益,我这就封为你为代理队正,快快请起!” “谢主公!” 这话才落,只见贺益顶上云气变浓,立刻凝聚出一小团,而几乎同时,王守田官印中,三分之二的气稍少,不过本来只有一些的红色,顿时浓了许多。 三分之二的气运中,现在又有三分之一是红气,白红翻滚,并且红色在不断增长中。 王守田心中大喜,知道招揽此人,得了不少气运,若是此子日后掌握兵权,助的气运还要巨大。 唯一可惜的是,附近草莽之中,王守田知道的人才,都已经招募完了,有几个远在千里,却很难找到。 不过,现在的格局,已经不错了,大可作为! 既然定了名分,那话就好说了,贺益立刻从自己庄丁中挑选出十个亲兵跟随,他还本想带上五十人,王守田劝他,说:“这样抽人,贺家庄中只怕空虚,以后等你在军中立正了,再接家人不迟。” 贺益心中一惊,说着:“若不是主公提醒,我险些大错。” 说着,点齐了十个勇士,取了一些金银,就跟着王守田取路,向汲水县进发。 第三十章 再得(二) 第三十章 再得(二) 六月初。 王彦此番赶赴成都府,任务无它,即成功促成联姻,与宋家确定订婚之礼,因此,在这婚事未正式订下之前,他自是不能独自返回文阳府城交差。 免不了又是一番奔波。 好在这一路上,有宋家长子陪伴,其风趣言谈,倒是令王彦颇为佩服。 “宋公子,你看,前面那大河便是汲水河了,只要顺河而行,不出三五日,便可到达汲水县了。” 王彦步于路上,身后跟着一行人,他手指前方大河,说于那宋公子听。 “汲水河,我之前也曾听人说过,似乎这汲水河里,有龙女栖身?”宋子烨笑的看着这河,似是对这传言有些兴趣。 王彦倒也听说过这传说,只是到底未亲眼见过,心中未免不信,只笑笑,说着:“或许有之吧。” 见他兴致不高,宋子烨便未再谈。 很快,之前预定好的一艘大船,从对岸行来。 这船靠岸后,一个中年男子从船上步下,一眼便看到了王彦,一脸恭谨的过来:“大人,这船已备好了,随时可启程。” 王彦朝他点下头,转脸问宋子烨:“宋公子,船已至,走否?” “船既已至,这就启程吧。”一想到父亲的嘱托,宋子烨便想立即到达汲水县,考查一番王守田其人,自是不愿耽搁。 “既如此,请。”王彦向宋子烨一让。 宋子烨虽是宋家继承人,却也是一晚辈,自不肯在这种事上失礼,笑的说着:“还是王伯父先请。” 略相让后,王彦先一步入船,宋子烨紧随其后,一行人陆续上船后,大船随即起航。 一路上,宋子烨倒是好兴致,临船望景,一派悠然。 可愈是临近汲水县,王彦暗中有些迟疑,汲水县,王彦之前也曾来过,满目苍凉之景,到现在还绕于脑海,只一年许,此地能有多少气象? 好不容易说动了宋家家主,若是这宋公子到了汲水县,见到了满目荒芜,虽然不会觉得治理此地的主事太过无能,但是也会觉得失望。 王彦也是聪明人,自然知道宋家家主派长子前来,是个什么意思。 这婚事到底成否,如今,还是未定之局呢! 于是,这般忧心,只三日光景,王彦就上了些火,却不敢声张,只希望到了那汲水县城,王守田能争些气,给王家长长脸。 多日接触,王彦早去了对宋家子弟的轻视之心,虽市井皆传这一代宋家子弟平平无奇,可言谈举止细思量,王彦却发现此子滴水不漏。 这等沉稳老练,又兼言谈风趣,实是那些寻常子弟难以比拟,大家风度,果然一斑。 有兄父如此,想宋家小姐,也必非寻常之女了。 王彦不禁感叹王守田之好运,又想到自己虽有一子,却还尚未订亲,未来之妻,也绝对比不上宋家嫡女,未免生出一丝黯然来。 但转念一想,得宋家这一助力,对整个王家皆有益处,便暗自叹息一声,不再多想了。 三日后,弃船登岸。 一行人由汲水西岸上岸,各自牵着马,先是认真看了眼前景象。 入目的,是大片河滩,河滩尽头,是一片疏林,再远处,就是靠近县城的农田。 这时,已经六月中,稻田一片金色,田地里,有农人在忙碌。 人人脸上的喜悦之色,离的虽远,却也可感受到。 王彦望着眼前这一切,内心惊讶非常,转脸,他对宋子烨说:“宋公子,这里距离汲水县城还有五里地,上马行一会便到。” “真是迫不及待想进城一观。”宋子烨沉默片刻,说着。 看的出,他也被眼前景象震撼了,毕竟,传闻中的汲水县遭了战乱侵扰,民不聊生。 可从眼前景象来看,却是另一番模样,只见数万亩围绕着县城,只见稻田连绵一片,似乎天际都是沉甸甸的金黄色…… 有下人牵过马,二人翻身上马,朝县城方向行去。 行的这一路上,所见所闻,皆让王彦很是惊讶。 直到此时,他在心里,对兄长的这个选择不再怀疑,试想,若将这一烂摊交于自己之子,即便有他相助,短短时日内,也绝不可能出如此之成绩。 选此子做继承人,如今看来,倒也不那么让他难以接受了。 连王彦这本镇之人都如此惊讶,同行的宋子烨心里,就更是暗暗吃惊了。 虽身在成都府,可对这文阳镇四县一府的情况,宋子烨也略有耳闻。 这汲水县可说是四县中,遭战乱之苦最盛之地,这样一个县,如今看起来,竟是一派欣欣向荣之态,就看这一连片稻谷,就有十万石吧,这在乱世的重要性,不必多说。 有粮有兵,起先对王守田那点莫名的敌意,倒是消了大半。 只是,那王守田其人如何,他还要仔细看个究竟才成。 宋子烨心中,能配自己妹子之人,也须是那人中之杰。 王宋二人心中各有盘算,一时,路上无话。 一行人依河岸而行,策马向前,行出四里多地,终见一城现于眼前。 饶是之前有了一番震撼,此时见到新修的城墙以及那厚重的城门,王彦依旧是免不了一番感慨。 倒是宋子烨之前并未来过汲水县城,见此也只是暗暗点头而已。 城门开处,偶有百姓出入,看衣装,却也干净整洁,面上更无饥寒之色。 宋子烨见此,心中越发满意,见身旁王家二爷有些怔着,他笑说:“想不到这汲水县城城墙竟是重修了一遍,倒也像个县城了。” 闻言,王彦回过神来,也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实不相瞒,自这汲水县城重建以来,我也未曾来过,如今亲见这重修的城墙门面,倒是让我吃惊非小。” “城外都如此光景,子烨迫不及待想见识一下城内景象了。”见宋子烨面带期待之色,王彦点头,命一行人进城。 同时,他也派一人做急先锋,前去县衙报信。 但那人却在之后返回,在王彦身旁耳语几句,王彦顿时脸色微变。 一旁的宋子烨只当未见,一边欣赏两旁景色,一边马不停蹄的朝县衙而去。 而此时,县令府衙内,却有一起谋杀案在审。 上座官者,自是此地县令王守田。 说来凑巧,王守田才回来三天,由于得了一将,安排着去兵营,心情不错,不想就有人前来问案了。 王守田无奈之下,只得当一个青天老爷,这时衙役已经建立,各持刑杖,倒也显出了公堂的威风。 县衙外,却围着不少百姓。 堂下所跪几人,只一女,其他都是男子。 此女容貌清秀,身材婀娜,别有一番风流之态,此时更是哭得泪人一般,好不可怜。 王守田扫了一眼,心中就有数了。 汲水县虽然残破,主要是前线,后面半个县还有些百姓,特别是一些大户。 这案子死者便是可称大户,张少云,是堂下少妇之夫。 张少云是嫡长子,父母早亡,平日为人宽厚,并无仇家,家中只他一脉,又无兄弟争夺家产,因此,当他失踪多日被人从城外田间发现尸身后,案件便难解了。 因刚下过一场雨,纵有痕迹也早就没了,死者身上又未发现伤痕,颇有几分暴毙模样。 身上银钱不少,又非路遇歹人。 偏偏那死者一老仆,也随后病死,死前,却与自己儿子谈及过此事,透露主家是被人所害。 虽未详说,事情却终究传了出来,被死者族人一状子告到了府衙。 王守田接了此案,当堂审理,令仵作细细查看,终在死者头部,发现了一根深入脑髓的银针。 凶手却依旧难查。 那日堂上,王守田索性将死者之妻直接关进牢中。 今日,便是重审之时,三日牢狱之灾,让妇人越发楚楚可怜。 围观百姓,更是窃窃私语,虽这审案之人,是他们尊敬之人,可这断案方式,却有些莽撞了。 因围观者众,因此堂上王守田并未发现,有十几人挤入人群,也观看起来。 堂下女子哭的悲切,堂上王守田却似是无奈了,最后索性,命人当堂放了此女。 见此,众人议论纷纷,因有其他案子审理,倒也一时未散去。 不过,人群中,却有一人微微挑眉。 “王叔伯,您觉得,此案断的如何?”说话之人正是宋子烨,他们十几人已在人群中观看一会了,对王守田如此断案,宋子烨有些失望。 这案子也的确不好断,无任何证据,无任何痕迹,凶手根本就找不到。 可期待越大,失望也便越大,因见了城中景象,这宋子烨对这王守田更多了一份期待。 因此,见这案子断的如此,他心里叹息了一声。 王彦在一旁见了,自然察觉到了,不过,这城中所见,已然让他很满意了,在他看来,王守田不过是初次为官,又是少年,这打仗农业之事或许了得,可这断案,未必在行,也不是什么太了不得的事情。 因此,只说着:“此案,的确无解。” 可这话还未说出多久,却见几名衙役,拘了二人,从远处行来。 其中一人,竟是那刚刚放出之少妇,此时却是一脸死灰,连哭都哭不出了。在她身旁,拘的另一人,却是个年轻人。 “这是……”王彦和宋子烨见了,都现出惊讶之色来。 不光是他们,那些未散百姓,见此,更是一片哗然。 第三十一章 嗣子(一) 第三十一章 嗣子(一) “……时任汲水县令,曾断奇案,凶手难觅,遂投其妻入牢,过三日放,后命人秘密跟踪,说:其去不出十里,当有男子候之与语,便缚来。果将奸妇淫妇一并抓获。人问其故,说:与此妻通,共杀其夫,闻妻得出,欲与语,惮近县,故远相要候。于是,一县传其明。”——《蜀奇谈论断案篇》 王守田自得了宣传的好处后,就已经令赖同玉专门找一帮说书的人,专门走乡串城,给人说书。 说书呢,为了不露痕迹,却是正常说书,待到了余暇时,又说些王守田的故事,来吹捧着王守田——这就叫养望! 当日,有幸目睹此案审理者,便有宋子烨与王彦。 眼见那少妇被重新带上堂,他们都很是奇怪,不知道这个王守田在搞什么名堂。 这案子倒也断的利索,缚那对男女上堂后,王守田只将自己推断一一述出,二人就瘫软在地,招了。 百姓顿时哗然,望堂上之人,如见神明。 只看这对男女反应,便知王守田所言皆中,这等如亲眼所见之能,普通人怎能做出? 这事看似容易,分寸拿捏、火候掌握,实非寻常之人可成。 至此,宋子烨对眼前之人已是极为满意,能将一县治理的井井有条,又有如此断案之才,其人若不能算是人中之杰,怕是要羞杀蜀地一干大族子弟了。 “宋公子,那边已是审完案子了,你我这就过去吧。”王彦早就没了之前担忧,此时已是抚须微笑。 有子侄如此,实是王家之福! 古代宗族观念甚强,一荣都荣,一损全损,王彦是真心觉得高兴。 宋子烨点头,几人这就迈步,向府衙前走去。 早有一人先一步过去,给王守田传信,当这二人走近时,王守田已是整理衣冠,迎了出来。 他与王彦算是认识,毕竟见过几面,因此,先行拜过这位族叔。 “田儿,快请起。”王彦倒是坦然受了他这一礼,然后才扶起他,介绍一旁宋子烨与他认识。 “见过宋公子。” “见过王大人。” 二人各是一礼,因王守田是官,宋子烨到底只是民,因此,礼节上,宋子烨自是更庄重些。 不过,即便如此,大家风范依旧明显,看上去令人顿生好感。 “终于来了啊!”王守田心中想着,前世和这人交往不深,只是一看见他,就想起了宋心悠,他的前世正妻。 王守田失败后,宋心悠病死,这使他心痛如绞。 因为他知道,宋心悠却是故意冬日单衣淋雨,又不肯吃药,终是死去。 这是为了给宋家免祸啊! 而他作为男人大丈夫,看着妻子病卧床上,只有束手无策,这是何等心痛。 一恍惚之间,就听见说话。 “田儿,宋公子是陪我而来,有事欲与你相商,不过,眼看如今天色不早,有事还是明日再说为好。” 一行人连日奔波,都带了倦色,听王彦这样说,王守田自是遵从,命人在府衙收拾出几个院子,以供一行人安歇。 夜深无人时,王守田却被族叔唤到房中。 “田儿,你可知,宋公子这番前来,所为何事?” “小侄不知。”王守田说着,虽然他心里清楚,不过这等事却不是可乱说,因此,只得说不知。 王彦面带微笑,抚须笑的说着:“是喜事,节度使大人对你甚是看重,因此,为你特定下了一门婚事,那所定之人,便是这宋家之嫡长女。” 随即,补充说着:“宋家乃是蜀地大族,族中子弟见识广博、为人有大族之风,其兄你今日也见了,有兄如此,其妹又怎会差?虽之前未知会你,但此时问你想也不晚,我且问你,这婚事,你可愿否?” 王守田早知会有今日,自己婚事,又岂是能自己做主? 再说,宋家实际上潜力很大,可惜前世自己能掌握的东西太少,就算有强援也发挥不起来。 心中闪过了妻子的身影,他心中一叹,听王彦问起,便恭敬的说着:“小侄但听长辈安排。” 态度很是诚恳,并无敷衍之意。 “好。”点头,对王守田此态度很是满意,王彦却也没忘了提醒一二。 “宋家公子此番前来,便是与你确定订婚之礼,你明日好好陪他在县里转转,以便能早日达成此事。” 虽未明言,但话中也已点出,此婚事成否,关键便在那宋家公子身上。 “诺。”王守田点头。 一夜无话,次日早,王守田带宋家公子一起巡看县里。 王守田身着便服,相貌上虽算不上极俊美,却也绝对可称一表人才,宋子烨倒也满意。 宋子烨为人谦逊有礼,无大族之骄横,却有大族之风骨,也令王守田很是满意,前世自己处境太差,也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成功了,但是却没有获得此人的真心效力,这辈子,就不一样了。 一路上,两人言谈甚欢,同行的王彦有意放慢马速,略后于这二人。 汲水县此时正是夏日,天上红日当空,只行一段路,便热起来。 于是,大致一转,一行人便返回府衙。 宋子烨却已是看的明白,此地,治理的很是出色。 望向一旁催马前行姿态从容之王守田,他更是暗自点头,此子配自家小妹尚可。 之后几日,宋子烨依旧逗留。 又在王守田陪伴下,巡看了城中医馆及南北城,更去龙女庙前上了一香。 临走前,将其妹之物交予王守田。 王守田则将随身一传家玉佩交予宋子烨。 至此,这门婚事,方正式订下来。 待宋子烨走后,王守田始忙下聘之事,而王彦则带着这喜讯,先一步返回文阳府衙。 文阳府,节度使府衙。 窗前翠鸟鸣啼,书房内,王遵之脸色灰败,在他面前,一妇人,横眉冷目,直瞪着他。 “夫人,你这又是何苦……”王遵之苦着声,叹的说着。 “老爷,我因何至此,你会不清楚吗?我生有三子,二子夭折,一子亡故,丧子之痛,我且问你,你是否真能感同身受?” “夫人,你说这话是何意?” 王遵之看向自家妻子,想到这段时日听来的传言,脸色沉下来。 “我是何意?哼,当我妇人便真无知吗?你那二弟前往成都府,所为何事,我已知晓了,怎么,想随便认一族侄,收为嗣子,享我可怜之儿的富贵荣华?你还真是狠心哪,我可告诉你,你想收嗣子也成,这人选,须我来定。” “若依你,该收谁?”到了这时,王遵之竟冷静下来,只淡淡问着。 妇人却不知收嗣子这其中内情,只当王遵之服软,这大帅之位,本是自己父亲传下来的,自己当然可以管,于是,便将自己所选之人提了。 “胡闹!真是胡闹!此子只是一寻常族人,怎能担大任?”王遵之听后,直摇头。 原来,夫人所选之人,竟连其他两个候选人皆不如。 妇人却闹将起来,说着:“你若不从,休想我承认那嗣子!” 平日里,她若这般闹,凡事王遵之皆会从之。 成亲二十载,王遵之向来敬她,她却只当这是理所当然。 后来,她三子皆亡,为安抚其悲,她百般闹事,王遵之也只是温言安抚。 她便以为,只要自己不依,事情便能如她所愿。 王守田好不好与她何干? 这一切,皆是她儿所有,岂能交给外人? 倒是自己所选之人,对自己言听计从,让她见之心喜,更兼其相貌有几分酷似夭折小子,因此待他便多了几分亲近。 她之盘算自是明了,便是真将这偌大基业交于外人,也需是自己认可之人,这样以后才可继续享受富贵。 但此事,又怎能和那日常小事相提并论? 且不说王遵之所选之人,乃是自己私生子,与自己血脉相连,便不是,又怎能听一妇人言,选一寻常子做后继者? 见妇人哭闹,他忍了再忍,终是彻底寒了心,平淡的说着:“夫人,你可知,若依你,这偌大基业,终有被毁一日?” 妇人张口便说着:“这基业本是我父所创,你娶了我,才得了,本来下一代就是我儿,如今我儿皆亡,我当然要挑选合心的人!” 此言一出,王遵之闭上双眼,轻轻叹息一声。 “来人。” “大人。”立刻有人应着,从外面进来。 “夫人性喜礼佛,我一向不肯,现在却觉得是大善,来人,送夫人去城中静心庵,修养心性,以全礼佛之心!” “……诺!”有亲兵就应着。 妇人闻此言,瞠目,恨恨的说着:“王遵之,你好狠的心,我父看错了你,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王遵之头也不回,手一挥。 亲兵不再犹豫,将她拉了出去,一路上,哭喊声不绝:“王遵之,你会后悔的!” 而独留房中之人,却一时仿若老了十岁。 一日后,闻二弟归来,他方重新打起精神召见。 “大哥,事已成,此子果真了得,大哥你做的决定,小弟如今算是服了。”将此行所见所闻,一一说了,王彦表示对兄长之选择心悦诚服。 见此,王遵之终于露出几日来唯一笑容,心情也大快,王守田有此作为,他实是非常高兴。 “既如此,你来起草文书,过几日,我便收他为嗣子。”王遵之吩咐的说着,自己身体,已是一日不如一日,若不早定下名分,只怕有突发状况,一切皆成流水。 他素知自家夫人脾气秉性,若真是那般,只怕这偌大基业,真要毁于其手了。 王彦也听说这事了,身为二弟,却不好询问这事,只得装做不知,见兄长决定已下,也不再劝,反正王守田此子的确有才能,可堪大任,若未来真由他来继承,倒是王家之福了。 于是,欣然说着:“诺。” 第三十一章 嗣子(二) 第三十一章 嗣子(二) 六月初一,忌置产、安床,宜出行。 早在这一天前,王家上下就已打点好行装,就待这搬家吉时了。 于是这一日天方亮,天边也不过才露出浅浅初白之色,王宅正门便从里面打开了。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从里面走出来,有的搬着东西,有的赶着马车,仿若搬家一般,而在事实上,这一家皆去汲水县居住,和举家搬迁也没什么分别了。 自从王守田升任了汲水县令,这王家就愈发成了方圆百里内的大户,奴仆数量已是数十人。 虽然这些人,多是附近贫家子弟,人多粗陋,又不识礼节,几月在这王家熏陶下来,竟也像模像样。 此时搬起家来,因有着荷桂等人,倒也不至太过忙乱。 即便如此,马叫驴啼,却也吵醒了几户人家。 多少双眼睛都盯着王宅,这一有人醒来,不出一柱香时间,整村皆知了。 本是清冷无比村中道路上,在王家女眷出来时,已有不少人围观。 见此情景,王氏老夫人只得叹一口气,言语中带着几分无奈,说着:“怕是难以走的安生了。” 一旁的赵婉到底年轻,不明白婆婆话中之意,上前几步,疑惑的问着:“婆婆,这上了车,不就能走了?” 老夫人看她一眼,见这媳妇身着的正是妻室方能有幸穿上的裙衣款式,头上虽只戴一两样饰物,却皆非俗品,面上淡扫娥眉、只扑了一层薄粉,望去很是清雅,却又不失稳重,倒是越来越有夫人之风度了。 又叹一口气,王氏老夫人只说着:“过一会,你便清楚了。” 赵婉自是不敢再问,心中虽带着困惑,却也只是站在婆婆身旁,小心服侍着。 老夫人身旁年纪更轻些的素儿垂下眸子,若有所思。 见几样必用的物件和贵重物都搬上了车,老夫人一声令下,女眷纷纷上车。 这时,村东南方向,呼啦啦来了一群人,边走边呼喊着,见此,老夫人只得命马车停下等候。 “素儿,你先在车上候着,一会,少不得一番纠缠,你到底还未出阁,又非王家女眷,不好抛头露面。” 知来者是谁,老夫人不得不重新下车,随行女眷也只能跟下。 对素儿,老夫人特意提了这几句。 素儿也不想多和村民接触,老夫人此话,正中她下怀,于是,乖巧点头,很是安静的重新上了马车。 原地,只留下老夫人和一干家眷仆人立于车前。 不到片刻,那群人已奔至。为首的,却是分族族长家中小子,口中呼着:“老夫人,老夫人!我祖父即将带乡人族人前来一起为您送行,您且莫走啊!” 少顷,既到老夫人面前,喊话那人年约十四五,气喘吁吁,却仍礼节到家的给老夫人深深一礼。 老夫人忙让他起了,很是过意不去。 “只是搬到县里少住几日,本怕麻烦你们,便选了早上出发,却不想,还是惊动了你们。” “老夫人,您这话可就远了,族人血脉相连,岂是寻常人可比?有什么讨扰不讨扰,这话,若是让我家祖父听了,他定会难受!”少年正说着,后面几人已是赶到了,其中,就有一显出老态的王氏分族的一支族长。 王守田一脉虽成了官家,身在族里,却要给这族长几分薄面,这事,王夫人同样大户出身,又岂会不懂? “族长,只是去县上小住几日,您怎么亲自来了?”老夫人忙说着。 “田儿是全村甚至全族的表率,你们这番前往汲水县,也不知有没有带上一些土特产,我这边已经备上了一些。” “早听说你们这几日便动身,却不知准信时间,若不是我家小子过去说,我到现在还在痴等呢。”族长似是不满,这话里话外,却并无真责备之意,脸上也带着笑。 老夫人忙又解释一番,眼瞅着几大筐土特产被族人硬塞上了车,而又有几个少年,被族长推到了她面前。 “这几个孩子,算是族里不错的少年了,都是之前去城里做工,刚赶回来,你看,能不能带到汲水县去?无论让他们做什么都好,只要能呆在那里长些本事,给这些孩子家里长长脸,就成了。”族长虽是商量口吻,可这时说这些,料定了王氏不会拒绝。 王氏也的确没拒绝,她也实在不好拒绝,当着这许多人,族长只是提这点要求,她难道能当面拒绝吗? 只得应下,却言说妇人不懂男人之事,这些人只带过去,到底做些什么,那得让儿子做主。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见人已收下了,族长干瘦的脸上仿佛能生出花来,很是满意的连声说着。 这边说着话,不一会,闻讯赶来的张里长带着谦卑的笑,也赶过来送行。 在他身旁,跟着的,就是他那最宠爱的嫡子张青云。 再见他,倒是让乡人怔了,不到一年光景,此子倒是长开些了,五官竟俊秀许多,站在一旁沉默不语,倒也像模像样。 察觉到媳妇有些不安的挪了下步,老夫人面上带笑,只说了几句,便不冷不热的提出要走。 这张里长却依旧笑容不改,随王氏族人一起送了半里地。 这一家人表现的很谦卑,只是等王家车队走远,立在父亲身旁的张青云方抬起头,望着车队离去方向,脸上阴晴不定。 “还看什么?怎么,势不如人,还想着报仇不成?少不得给家里惹祸!”此时周围也无他人,张里长一转脸,便见到了儿子脸上的仇恨,立刻斥责的说着。 张青云却未像从前那般暴跳起来,而是很恭敬的低头,说:“请父亲放心,只要那人得势一日,儿子便忍一日,绝不会做出以卵击石的蠢事。” 对儿子这段时间的变化,他倒是看在眼里,还算满意,于是,见他表示服从,也不怎么多说,只说着:“你明白便好。” 张青云点头称诺。 王家人这一走,那座热闹许久的王宅顿时显得空了。 不过,几个主人虽都去了汲水县,这边却也留下了几户老实的奴仆,平时只照看着宅子和田地,倒也清闲。 跟着去的,皆是平时机灵能干,其中,以荷桂一家最为得宠。 荷桂如今管着一干丫鬟仆妇,早就去了几分怯意,言谈举止越发干练起来。 赵婉性格温婉,贤惠孝顺,之前初来时,帮着荷桂管家,平时还跟着识字读书,也算是越来越长进,不过王家大小事宜越发多了,这真管起一大家子上下事宜,却也不是一时就能学成。 而且,在王氏心中,赵婉外柔内刚,并不完全是唯诺的人,而且她只是平妻,并非大妇,哪怕是为她来着想,老夫人也断不可能真让她去真正掌握了管家大权。 王氏心里清楚,儿子将来娶妻,娶的定是蜀地大族之女,这样的女子又有几个是容忍大权旁落? 进了门,与其就开始内斗,并且折损赵婉,不如现在就控制一个度。 对这赵婉,老夫人真是喜欢,也正是因为喜欢,她就要未雨绸缪。 “我儿婚事,应是快了。”想到那人的种种反应,老夫人突然有些不安起来。 不知那人会给自己儿子安排一桩怎样的婚事,若是摊上一难缠小姐,怕是家无宁日。 有句话讲的好:母子连心,父子天性。 如今这话倒还真有些应景了,老夫人在路上想着儿子婚事,王守田也在为此事费神。 只不过,王守田所想的,却是这婚事何时才能定下。 初订虽过了关,可他派去下聘的人,却还没传回信来,若这时候出了变故,也绝非不可能。 只有下聘成功了,这事才算定了。 王守田,便只得等待。 不光是他,王守田的一干班底,人人焦急等待。 这几人自是明白这事若成了,对自家主公有着何等助力,因此较之这要成亲的人,他们这帮旁观的,反倒显得更上心了。 王守田一派淡然镇定,给县衙其他几人不少宽心。 这一日下午,汲水县县衙偏厅内,茶香四溢。 午后闲来无事,王守田和赖同玉二人便在此下棋,几人围了一圈观战。 王守田前世囚禁十数年,平时就以棋自乐,现在下子,其势自然不一样,直杀得赖同玉连连大败,脸上连汗都流下来了。 最后,赖同玉只得将棋盘一推,郁闷说着:“不下了,本想趁着这几日,扳回败局,赢主公一场,不想主公却连这机会都不给我,实在让我又惊又喜啊!” 哈哈一笑,王守田见对方很是郁闷,调侃说着:“你这点水平,就算本县心浮气燥,想赢我?怕是没指望了。” 顿了一顿,又说着:“你们中谁来下一盘?” 被他目光扫过几人忙摆手,纷纷说着:“主公,我等可不善棋艺!” 王守田越发笑的开心了。 看着王守田,良久,赖同玉方才长叹一声,沉静的问着:“主公实在是让我佩服,这等时候,居然还能沉稳如此?” 宋子烨初是大喜,闻到王守田已有平妻,不由脸色铁青,就算不是扫袖而去,也几近于此了。 这使一群人大惊,很是担忧这婚事。 “主公,这事我观宋家已经很是喜欢,关键是赵婉,只要将这平妻贬下……”这时,薛远终于忍耐不住,认真上前,鞠躬行礼,说着:“这大族大户,岂能有平妻以分家统之理,主公睿智,不会不明白这点。” 说这话时,整个房间一片寂静,只有午后的阳光灿烂。 王守田掂起一子,抚摩着,似笑非笑。 第三十二章 破局(一) 第三十二章 破局(一) “这天下事,急者越迫,缓者越裕,不可不查!”这话一出口,让薛远和赖同玉几人怔住了。 王守田探出手,手指拈着棋子,将那棋盘上乱子一一收入匣中。 棋子全入匣后,他抬头看向眼前薛远赖同玉等人。 见这几人都望着自己,面露思索之色,王守田继续说着:“如今局势,就如同这盘乱子,错综复杂,危机四伏,可若真心想将其择清,也未尝没有机会。” “宋家虽好,可男儿在世,自强为本,余者末之,又岂能将希望全放在联姻上?成,固然是助力,若不成,亦能治政,岂可太阿倒持?” 太阿倒持,是指倒拿着剑,把剑柄给别人,比喻把大权交给别人,自己反受其害。 被他目光一扫,薛远赖同玉为首一干人皆起身,深施一礼:“主公所言甚是,是我等本末倒置,有些失态了,听主公一番话,实是惭愧。” 他们虽心中对这说法想法各异,但主公有此风骨,却让他们备感欣慰。 王守田笑笑,说着:“破局之事,数日就见风晓。” 看看外面天色,他站起身,说着:“来,这棋下起来也无趣,你们陪我出去,索性巡视一番,吹吹风去。” 率先走了出去,其他几人互相对视一眼,也沉默跟出。 出了偏厅,王守田心里也在焦急等待着。 适才这番话,其实有一半是说与他自己听,有前世失败为鉴,此时此刻,他心中对宋家的期待,并不比别人少多少。 只是打铁还需自身硬,前世宋心悠已经嫁了他,但是得到宋家助力并不大。 大族联姻,以利为本,只有自身越来越强,宋家才会真正下注。 赵婉的事,的确是一关,但是若是这样就贬了她,不但心里不愿意,有违本心,就是在现实里,只怕也是太阿倒持。 到了街上,王守田心情一爽。 这季节,是瘟疫疾病多发期,因见识了后世瘟疫肆虐之惨烈情形,在这城中防御上,王守田算是下足了本钱。 不仅街道有专人清理,城中垃圾更有指定堆放处,到时焚化。 一眼望去,整条街上,都很干净,路上行人也皆是衣装整洁,能到这等程度已非易事。 正巡视中,突然府中来人,王守田命人带过来,却是一个自家的几家的家丁:“府中出了何事?” “大人,老夫人和夫人都来了。”这家丁说着,却是王家家眷到了。 王守田闻听,快步回去,其他人一听老夫人等家眷到了,也纷纷回去迎接。 此时,汲水县府衙外,几辆大车一字排开,前两辆马车上,先后下来三个女子。 年长那个,身着天青色衣裙,已经有了几分雍容,正是王氏。 紧随其后,就是王守田所娶平妻赵婉。 王守田回来后,首见的,便是这二人。 见到自家儿子一身官服,威风凛凛的过来,王氏首先红了眼圈。 赵婉温情脉脉望着自家夫君,仿佛有千万句话,此时却说不出。 王守田连忙上前,行大礼:“孩儿拜见母亲大人。” “吾儿不必多礼,起来吧!”王氏连忙说着,扶了扶,等王守田起来,赵婉也向夫君行礼。 “这是苏素儿,来,见过表哥。”王氏说着。 这时,立于母亲身侧的少女,行礼说着:“素儿拜见表哥。” 王守田眼神一凝,素儿? 凝神看去,只见此女红黄之气氤氲不散,却不凝聚成官印或者其它之物,虚空中,荡漾着一圈圈水波,循环流动,与她身上来回。 这等气象,比起李承业,无论是层次还是数目,都低上一级,但是却也是见到除大帅外的最强者了。 心中顿时有几分把握,扶的说着:“快快请起!” 素儿敏感的感受着一顿的目光注视,抬头带一丝审视,上下打量这出来之人。 她不会洞察气运,但是眼前这人的层次还是能感觉到——红白之气! 要说这人外表看上去,还算一表人材,从气运上看,却只是红白之气。 红白之气,以神道而言,只是小神,以人间来比喻,只是县级官员,比起汲水龙气还低上二等! 这样的人,就是潜龙,却真有些牵强了。 可真人所言不虚,她满心疑惑,只得垂下眸,暗自思量。 一家人见面,自是说不完的知心话。 这门前并非说话之所,在薛远提醒下,王守田忙将母亲等人迎进去。 薛远负责安排主公家眷安置,其行事作风,倒令王氏很是满意。 老夫人见这汲水县治理得力,儿子身边的人,更是一个个都看上去精明能干,脸上便带出了笑。 “我儿如今果真是出息了,这一路走来,为娘听的最多,便是百姓对你的赞扬,这事,你做的很好,不过,切不可自满,继续保持下去。” “儿子明白。” “对了,来之时,族长送了些土特产在车上,还让我带上几个人,都是族里的少年,当时情况所迫,娘也不好推托,便一起带来了,到时候你看上一看,若是些成的,便随意安排个事情给他们做,若实在不成,就打发他们回去。” 王守田也知家中情况,自不会责怪母亲所为,听母亲这样说,也点头应下了。 目光扫过母亲身旁安静站着的赵婉,却不好这时候问些什么,只是目光在她身上停顿下,重新看向母亲。 王氏未发现这对小夫妻间的互动,只是又将一直跟在身旁绿衣少女唤到近前,再次介绍给王守田认识。 “此女便是我信中所提苏小姐,可怜之前蒙了难,你这做表哥,以后可要帮她寻亲!”看的出,王氏真的很喜欢素儿,言语间多亲近。 王守田皱眉,他已经感觉到,附在她身上的那种奇异魅力和波动,不过这也不算什么,很是温和的说着:“苏小姐,请放心,这寻亲之事,就包在我身上。” “还请哥哥唤我素儿吧!”素儿目光轻垂,微笑的说着,不管怎么样,这可能是未来的潜龙,她不敢怠慢,能拉近关系就是最好了。 老夫人也笑的说着:“正是这个理儿,以后,你们兄妹相称便可。” “是!”二人齐声应了。 随后,素儿便随赵婉先去了后面,留了时间给这对母子。 “田儿,刚才进来时,听府里有人提到婚事,这是怎么回事?”直到这时,王氏才问出这疑惑。 王守田便将与宋家嫡长女婚事与母亲讲了,听完,王氏面露欣慰之色,连连点头。 “你也该娶大妇了,这府里上上下下,总该有个人来管才是。娘老了,只想享享清福,过几年把孙为乐,你可莫要让娘等太久!” 又想到赵婉,便多叮嘱了几句:“对了,婉儿也是个好的,这娶妻之事虽是正经,但与她,也要好好说了,后宅安宁,你这男人才好在外搏前程。” 王守田恭敬应下了,又聊了几句后,见母亲面现疲态,忙扶其到后面歇息。 王守田如何安排先不说,这大帅要收他为嗣子的消息,却已经放了出来,这事绝非小事,虽只是风声透出来,有眼人却都知晓,这事,怕是八九不离十了。 文阳镇四县一府大小官员,皆呈观望之态。 对那王守田,也多少有些了解,此事传出,也不觉有何震惊。 而受到这事的影响,关于王宋两家联姻之事,也传了出去,不知暗地里有多少人琢磨其中道理,荡起无数波澜。 六月花香,田纪此时就在小花园中喝茶,这花园不大,就几十平方。 院西小畦内,种有几棵黄瓜,黄瓜已爬满了架,淡黄色的小花,纷然地开着,院东搭有一个架蓬,架蓬上爬满了瓠子的缠绵的藤蔓。 墙根下,有几株盆花儿。 周竹正在和田纪说话,茶香四溢着。 “义父,主公出仕,已经办的差不多了,只是八品县丞,却是很难,九品却可以获得,只是汲水县九品的主薄和功曹,都满了。” “能不能去掉一个,主薄特别适宜。” “义父,主薄是一县之实丞,大帅还没有糊涂,而汲水县又是此人的根基,不可能让主公获得。” 田纪皱着眉,问着:“那有什么方法?” “现在想的,却是散官,散官儒林郎是九品,也很适宜主公,再争取代理县丞……这事还需要李公发动一些人,支持王守田为嗣子,然后才能得这个代理县丞。” “县丞不可得,那代理县丞也成……对了,这嗣子的事,镇内上下,有什么反应?”田纪关心的问着。 “大帅放出风声,本就是试探下反应,结果镇上大部分都是观望,并无明显支持和反对的情况,这已经相当不错了。”周竹皱着眉说着。 十七八岁的嗣子,又不是大帅亲子,怎堪大任,在前世,是有不少反对者,但是在此时,王守田在大败之际,斩杀陈翔,又白手起家,将汲水县建成,也有了些薄名,证明了才干,许多人因此保持中立。 保持中立,就已经是相当不错的继位气氛了,以后当上主君,有了君臣名分,自然可以渐渐稳固大位。 田纪也想到了这点,不由皱眉。 第三十二章 破局(二) 第三十二章 破局(二) “此人气运太盛了,必须压一压。”田纪想了片刻,断然说着。 “义父,何策之有?”周竹也想到了这点,虽然听说真人批示,王守田有三年大运,但是如此蒸蒸日上,实在也有些担心。 “他不是娶了平妻了吗?把这事宣扬一下,平妻就是平起平坐之意,宋家如此势大,安能甘心与平民之女平妻?” 蜀地多才俊,若说有十分人才,成都府一府占其四,宋家又占其中一分。 这一分,不是十分之一,是指四十分之一,但是就算这样,一族占有蜀地四十分之一,可见其庞大。 “再说,平妻子女被视为嫡子女,可争家产和爵位,宋家怎肯?”田纪想了想,冷笑的说着:“务必传闻出去,让人都知,使宋家不嫁。” 周竹大喜,拍手说着:“此策甚妙!” 果然,数日后,全镇就流传着王守田已娶平妻之事,甚至远在数百里外的成都,都有人流传此事。 成都。 王彦和宋子烨回到了宋府。 王彦心里还是有些不安,暗怪兄长糊涂,岂可允许王守田娶平妻。 到了门口,宋涵迎接出来,他气度温和,谈笑从容,丝毫怒意,笑着迎接了进去。 到了客厅,分了主宾坐下,于是喝茶闲聊,民情风俗,世家望族,官府隐私,这些都是可以说着。 只是王彦找机会提到婚事时,宋涵就顾左右而言它,二次一来,王彦也就暗怒,不继续说了。 宋家再强,也不掌兵权,若不是蜀地没有统一,不然的话,翻掌之间,一队之兵就可抄家灭族。 不过这气氛自然有些淡了,说了几句,就告辞而出。 见王彦离开,宋涵脸色就大变,冷了下来:“竖子安敢欺我!” “父亲,是不是就此回拒了?”宋子烨恭谨的问着。 “再等等,让我思考几日!”宋涵犹豫了片刻,终于说着。 “是,父亲!” 文阳府。 王遵之立在节度使一座小楼上,远处隐见文阳府的万家灯火。 片刻,一人上前,恭谨应着:“大帅!” 王遵之先不说正题,微笑的说着:“你看,这府里还是满满是灯火人家。” 李显看了上去,只见从高楼向下看,千家万户的灯光连成一片,几和天上的星辰相得益彰。 却听见王遵之笑的说着:“当年史龙节作乱,卷席蜀中,朝廷大军围剿,杀得数百里内,十室九空。” “大帅为镇时,我为部将,进文阳镇时,百里萧条,人烟断绝,菁华之地,几同废土,只有在府城附近,才见到一些人烟和尚存的村落,却是人人惊恐。” “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大帅和我二代,都招募流亡,安抚百姓,干了三十年,才有今日气象。” 王遵之露出缅怀回忆的神色,眸子深深远望着覆盖城市的夜空,悠然说着:“这十数年,一方面要安抚百姓,繁衍生息,一方面又要跟柳思明作战,真不知浪费了我多少心血,转眼之间,头都白了。” 说到这里,王遵之凝视城市,一动不动。 李显在背后,根本一句话都不敢说,只是静静听着。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王遵之笑了:“李显,你说我花费了这样多心血,岂会因为一些贼子而白白断送掉?” 李显吓的连忙下跪,说着:“大帅,镇内上下,哪有这样的贼子?” 王遵之轻轻笑着:“老夫虽年迈,当不留下贼子为子孙忧,说吧,谁在背后煽风点火,谁在背后传播谣言?” 话语间满是森寒杀意,目光望向远方。 李显再也不敢犹豫,说着:“福田村田纪散布谣言,其心有诛。” “恩,既然如此,你去率甲兵五十,将其抄家灭族,可领命乎?”王遵之慢慢地的吩咐的说着。 田纪私塾十数年,门生遍地,甚至教导过王守田,有半师之谊,王遵之一旦知道这人不轨,却不愿意把这个问题留给王守田,以免王守田日后动手,伤了名望,这时就要自己为王守田摘除此獠。 “遵命!”李显低头应着:“必诛此獠满门!” 汲水县 数万亩稻田,金黄金黄的稻谷紧密的挨在一起,秋风吹过稻田里的稻谷此起彼伏像一片金色的海,随处能够看到丰收的景象。 稻子成熟了,金灿灿的稻田,那一串串饱满充实的稻穗,承载着的,是农人一年的寄托和梦想。 “大人,已经迟了五天了,不能再拖延下去了。”此时,薛远劝的说着:“再不收割,就赶不上种晚稻了。” 王守田凝视着田野遍地一片金黄,又看了看远处,叹了一口气,说着:“那就收割吧!” 薛远大喜,立刻传达命令,虽然他不知道王守田有什么用意,但是收割实在不能再拖延了。 就在这时,一骑远奔而来,翻身下马:“报!” 拿着一个竹筒,王守田展开一看,不由哈哈大笑:“天助我也,不枉费我拖延了五日才收割。” 薛远惊问着:“主公,何事?” “川中都,终于动了。” “……主公,他们进攻了?” “与其说是进攻,不如说是抢粮来了。”王守田嘿嘿笑着。 “……主公拖延五日不收割,就为了这个?”薛远说着,心中大惊。 “不错,川中都损失很大,就算压迫县里,也难以凑出重建的费用,若是在以前,还有着长定郡支持,可是现在柳思明已死,其子柳朝义继位,怎肯轻易拨款给这败军之将?再说,就算肯拨,这柳思明葬礼耗资浩大,也多余不出钱粮来。” “我汲水县开垦三万亩水田,得粮十万石,这川中都,岂有不知之理?当是不少人喊着要攻打——不求攻城,能有几日割稻就可。” “只是听说川中都新的主将吕济是个慎重的人,才迟迟不发,我拖延了五日,还是不上当,本已绝望,不想还是忍不住了。” 吕济是牙兵出身,去年陈翔战死,他并不是副将,而是一个宣武校尉。 陈翔战死后,参战的副将并没有得到好处,被愤怒的柳思明处死,而由吕济升任,跨了二级而成为都指挥使。 其人为人谨慎,原本历史上,被李承业击败,又投降了,日后虽然没有重用,但是还是当到了一府留备使的位置(厢兵)。 “主公,您快要成为大帅嗣子,为什么还要故意引诱川中都作战?”薛远听了,心中大惊,劝说的说着:“一动不如一静,只要徐徐图之,就可成事啊!” 王守田大笑,说着:“你还不懂得,现在不是太平岁月,天下争战不休,我就算是成为了大帅嗣子,若是没有军功,怎么能压制那些桀骜的大将,获得他们认可?” “大帅立我为嗣子的消息放了出来,镇里一片平静,这固是大帅积威数十年,但是也是我几次搏命,赢得的本钱和名声。” “若是我上次兵败后回师,带着临阵脱逃的帽子,若是我没有这汲水县,你以为这镇里会和现在一样,风平浪静?” “现在就是一个关键,若我能再得一大战功,就可使镇中沸腾,使人心倾向于我,这嗣子的位置,才能稳如泰山,甚至远在成都的宋家,都不再犹豫!” “而且,这时长定镇新旧交替,混乱不堪,而川中都到现在,都没有补完实力,人数也不过六七百,还有一半多是新兵,若不趁此立威,真是追悔莫及!” “这次如果能打败川中都,甚至占领太素县,我镇和长定镇气运就会大幅度消长,而柳朝义初继位,就失一县,必人心大失,权威大丧,别说他只是一般人,就算是英明神武,也难在短时间有作为了,彼此消长,就决定了胜负。” 薛远听了,默然良久,深深一礼:“主公,这是臣等太拘泥了,险些误了主公大事。我明白了,这就去主持收割,主持大军所需粮草。” 王守田笑的说着:“善,此间事情,就请薛先生全权处理便是。” 王守田有句话没有说,只见顶上云气弥漫,金印中白红之气翻滚,却是已经满了。 县中的人口和军力,最多使他满三分之二气运,可是大帅放出风声,立他为嗣子,就使大批人的人心已经倾斜。 整个镇有着一府五县,王守田现在不过是从七品的格局,其器并不大,这一人心倾斜,微妙的气运改变,立刻就使印中满满,达到了升级的条件。 王守田深知,自己本来不受天运,要想争夺天下,这气运之战,关键的时候,一场都不能输,只有杀了吕济,晋升到正七品命格,白气全数转红,并且使整个镇人心转向,才能坐稳嗣子的位置,才能压制桀骜的大将,才能徐徐削减李承业的气数。 战争是获得胜利的唯一的办法,可是战争也是残酷无比的淘汰赛。 普通的战斗还罢了,关键性的战役,李承业等人,有着天眷地运,还可卷土重来。 若是王守田,在气运深藏之前,就不能失败。 一战失败,就会气运大减,二战失败,其器维持不住,三战失败,便是身与名都灭,绝无生理,这是以下克上的道理,不公平,很残酷,可世道就是这样。 故天下苍莽,只有步步向前,无法回头。 第三十三章 就义(一) 第三十三章 就义(一) 梅雨季节。 梅雨,又称黄梅天,由于梅雨发生的时段,正是江南梅子的成熟期,故中国人称这种气候现象为“梅雨”。 飘摇的小雨中,点点洒洒,雨水绵密。 福田村夜中没有灯火,对小户人家来说,油灯也是价值不菲的开支,极个别的大户,隐隐可见黯淡的灯光,风雨点点。 这时,田家还在进行晚餐,铜油灯散发柔和的光芒,在一处桌子上,有着四人,田纪居主席,还有田夫人,还有着周竹,还有一个六岁的孩子,却是田纪的儿子田宗润。 菜肴不算精美,四菜一汤,原汁原味,非常鲜美。 田家很讲究礼仪,就连六岁的田宗润也都是坐姿端正,细嚼慢咽,尽量不发出声音,静静听着说话。 “义父,我寻思着,您的动静是不是大了点,真人不是批示王守田有三年大运吗?这只是大运勃发而已!“周竹说着。 楼外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田纪放下筷子,笑眯眯看着儿子和义子,说着:“我也知道你有这迷惑,你到底还年轻,虽有智谋还没有圆融。” 田宗润十分乖巧,大眼盯着父亲,静静听着,田纪慈爱的抚摸了下儿子的头顶,看他吃完了,就把他放在自己大腿上,让他坐得更舒服些。 对周竹说着:“王守田在我这里读书时,也只是一般,看似平常,不过,才一起运,你看初掌兵,就能在大败时,反败为胜,杀了陈翔,实是可惧。” 周竹凝神思考着,他却不是莽从的人,说着:“义父,这点不算什么,就是平常人逢到大运,也能作出平常不能作的事,而青云直上,何况天下朝鼎革,天命改易,必有大批人才扫荡天下,为王者前驱。” “这天下,戴望、史龙节、赖颐、杜恭真、还有本镇大帅王遵之,哪个不是有独到之处,哪个不是或者惊才绝丽,或者深沉厚重,或者刚毅果决?又哪个不是作出大事来,这区区斩杀陈翔,并不突出吧!”周竹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竹儿说的甚是,如果仅仅这点,这种人天下多得是,只得一时气运,可王守田此人这段时间在汲水县所作所为之事,让我心惊啊!” “开田亩,定民籍,祭龙神,杀山贼,平县治,这些事情都是深固根本的事,这事情虽小,可是你想想古时,什么人作这些事?” 见周竹脸色微变,田纪又提醒的说着:“运来运去,都由天地而定,就如我折一枝花,插在花瓶,这花虽然可灿烂,开上数日,但是终是无本之木,无源之水。” “王守田杀了陈翔我不惊,当上嗣子我不惊,甚至娶了宋家小姐我也不惊,这些都是无本之木,无源之水,一旦运去,只为人嫁衣。运来花开灿烂,运去就瓣叶凋零,何也,只是无根耳!” “但是此子,在县里的所作所为,使我心惊,甚至转辗反侧,夜不能眠。若是花枝插在湿地里,你说有什么后果?” “嘶,长出根来?”这几句话声音虽轻,在周竹耳边如平地了打了个霹雳,一下子就使他从新的高度看问题。 “不错,如是无根,花开如运来,运去就凋零,无所惧也,若是给他长了根,就气运深藏,就算一时花落,明年还会开花,这就和真人批示不一样了,到时候,无根的反而是潜龙了,这夺得基业就难了!” “嘶,那义父何不和师门说说?” 田纪摇了摇头叹的说着:“我不擅长望气之术,再说这望气之术哪有这样简单,只有真人才可真正洞察,我也不过是在这里读书十几年,有几分心得,根据以前书中道理,看出些端倪来,却是很难说服师门。” “说句大不敬的话,师门以玄学为宗,却是不肯听这世俗之道,说了也没有啥用,你记在心中就是了。” 周竹听了田纪的话,心中越是想变越是有理,原本他暗中,总觉得田纪过于热中名利,有些不屑,现在想来,却还真是读书读出了些真意。 就在这时,美妇人田氏微笑的说着:“饭不多言,菜都凉了,大家都快吃吧!” 二人一笑,田纪就又举起筷子。 就在这时,福田村中,道路上一片宁静,李四缩了缩脖子,继续向前。 李四是村里破落户,一直作些偷鸡摸狗的勾当来糊口,上次弄了一件瓷瓶,混了三两银子,吃喝了十天,现在又吃光了。 听说王家搬迁到了汲水县里,家里只剩几个临时雇佣的仆人,因此今夜便偷偷起来,心想破船还有三斤钉,这王家一贯为本地地主,总有些遗留的财物。 李四翻过了几个民家,到了王家门口,就想着要进去,突然之间,只听后面寒光一闪,一人压低了声音,说着:“大人,这里有人!” 这李四想也不想,转身正要逃走,这偷窃财物,在乡里都是不报官的,抓住就死打,打的半死,甚至有的打死了也没事,里长之类不会管。 李四吃过几次苦头,哪还想被打,就要逃走,才一抬脚,就手脚呆滞,全身颤抖,不敢动弹。 只见眼前站着二人,戴着头盔,穿了皮甲,手按长刀,虎目炯炯,凶狠的扫视着自己,这凛然的杀气,就使这李四动弹不得。 随着他们的报告,一个青年人上前,他没有穿官服,但是身着身着玄衣,长身玉立,脸若寒霜,正是执行命令的李显。 李显心情很不好,对于熟知政治的他来说,当然清楚着大帅的用意。 田纪是王守田半师,在礼法上,身份就很特殊。 师徒有着名分,也有着义务,如果不是所图甚大,田纪不应该这样做,王遵之老于权利倾轧,已经敏锐的闻出一些气息。 田纪和李家的关系,也隐瞒不了大帅,只是乱世中,这点蠢蠢欲动实是平常事。 李家一向恭谨,又是文官,不掌兵权,再加上这次已经向大帅摆明了态度支持少主,大帅虽然有点疑惑,但是还没有认为李家有着不轨之心,也许只是底下想攀炎附热的人自作主张。 只是现在在权利交接的关键时刻,大帅是宁可杀错,不可放过,这田纪就撞到了枪口上了,大帅连审判也不审判,直诛灭满门,意思不但是敲打李家,也是敲打着整个藩镇上的一些人! 被派来干这灭门的脏活,李显还是第一次,这当然心情很不爽,这时平日丰神俊朗气度从容早就不见,盯着这个李四,吐出的话让人透骨生寒:“汝是何人,半夜三更,在此作什么?” 李四靠坑蒙拐骗过活,善于察言观色,一听李显这话,心知只要自己回答有半点不对,立刻就有大祸。 赶紧跪了下来,磕头说着:“小人只是村里穷汉,半夜起来,只是作些摸鸡的事,回去弄些吃的,大人,小人不敢说谎啊!” 说着,就连连磕头。 李显看了上去,只见此人贼眉鼠眼,心中就信了大半。 这贼眉鼠眼,倒不是所谓天生命格。 军中司法官,以及县里法曹司的功曹,无论长的怎么样,全身就带有一种肃杀之气,这便是常年浸润在律法中自然而然携带的法之威严。 同样,这等贼人,无论长的怎么样,平时都琢磨着偷鸡摸狗,见不得人,长期下去,就自然使人一看就觉得是“贼眉鼠眼”。 至于久居上位者,更是明显,这就是孟子说的“居移气,养移体”了。 原本李显不在意这种人,这不是他管辖的范围,放过就放过了,这时心情不好,又是秘密行动,心中不爽,一挥手。 后面一个甲士,更是以杀人为职业,见此毫不犹豫,刀光一闪,这李四的脸上,还在有着奉承的笑意,只见鲜血飞溅,头颅就飞出,滚在了地上。 这时,福田村灯火隐隐,万簌无声,李显令着:“上前,包围田家!” “遵命!”周围甲兵应着。 此时,田家已经用完了餐,田纪和周竹上了书房,周竹准备把注释的《论语》从头到尾再读了一遍。 就在这时,田纪猛的全身一震,他猛的打开着窗口,站在窗前,身躯挺直。 远处,并无异样,只有一些狗犬之声。 “怎么了,义父?”周竹抬起头来,见得田纪身体在微微发抖。 “快,快下去,不要点灯和熄灯!”田纪拉着周竹就走,一缕灯光从门缝漏出来,直到了下面。 “夫君?”这时,田氏正准备抱着孩子去睡。 “村里杀人了,我祭的樟柳神,已经报了警兆回来了,有大祸临头,快,周竹,你抱着孩子出去,出田家。” 周竹大惊,说着:“义父,那我们一起走!” “一起走,走不了,快,你身有命格福气,只有你才能走得掉,你若挂念我一丝情谊,快带着润儿离开,给我田家留一线香烟!” 周竹这时,见情况的确不对,当下也不说话,抱着润儿,说走便走,幽灵一样,从小门暗影处掠出,越过小道,闪入了对面竹林之中。 第三十三章 就义(二) 第三十三章 就义(二) 樟柳神不是神,是鬼魂,并且是一种身世极为可怜可惨的鬼魂。 这是小孩死后的鬼,被术师驱使,能在一定范围内有着灵应,对血腥和杀气最为敏锐,田纪就养有护体,因此才知道大祸临头了。 果然,周竹才跑出去,只听“当”的梆声传到,却是一更到了,有更夫出来敲梆了。 就在这时,三声鼓响,火把齐明。 田宅前,点起了大把的火把,穿着皮甲的甲士排列成阵,还有着数个弓箭手等候,火光中,甚至还有数骑巡查左右,田宅周围被围的滴水不漏。 李显佩剑,左右分列着四个甲士。 下面,是一个队正,此人戴头盔、披着铁甲,虎背熊腰,眸中凶光,只听一声刀吟,长刀出鞘。 这种长刀厚背薄刃,寒气逼人,正是军中利器。 凭着樟柳神感应,田纪心中一惊,除非身着重甲,骑着宝马,不然的话,面对这阵,谁也难逃,炼气士修有法术,能惊世骇俗,但不能持久,拖上片刻便难逃劫运。 就在这时,李显已经喝着:“里面的人听着,大帅有令,立刻出门受擒,给汝一刻时间,若是不然,格杀勿论。” 心中却是苦笑,出来受擒,也是死。 倒也不是大帅英明神武,滴水不漏,只是大帅只掌这一府四县之地,再加上十数年经营,查出这类倒是很快的事。 说来说去,就是地盘太小了,若是整个蜀地,就不一样了。 在田宅中,田氏已经抽出了长剑。 长剑在蜡烛中,反映着光,田氏低声说着:“夫君,现在怎么办?不如我们冲出去?” 蜡烛和灯光照着田纪的眼,田纪一时间心情翻滚。 这事被大帅知道,使他心中一凉,惊觉自己的确卤浪了,只是自知道了王守田如此所作所为,心就焦急起来,迷糊了。 现在甲兵已经包围了住宅,生死就在眼前,是带着家人冲出去,还是束手就擒? 身为炼气士,冲出去虽然九死一生,但是倒也未必没有一线机会。 可是如果举兵对抗,那就是赤裸裸的造反,性质就严重了。 大帅大怒的话,不但会追究责任,更会直接影响李家,影响师门。 为了师门,现在也不能直接反抗,至于为之冒的风险,那就是义无返顾了。 闪电一样的思考后,田纪低声向着妻子说着:“是我耽误了你……不过为了师门大义,不可卤莽动手,先出去听他说些什么,只消他们不立下杀手,料亦无妨,等以后再作打算。” 只要稍微缓冲一下,就想必有人求情,听了这话,他的妻子也点了点头,丢下剑来。 田纪镇静了一下,亲自开门,说着:“汝等何事?” “伸手向前走!”李显却是不答,又叫的说着。 两人依言上前,到了场前,在灯火之下,李显举手一挥,带了二个甲士举步上前。 田纪看了上去,发觉是熟人李显,这李显虽然不是李承业的家族之人,不是一支,反而是文阳府知府李刚是一族,但是总算姓李,拉得上些关系,并且日常交情都不错,不由心中暗喜,对妻子低声说着:“我上前和他问话。” 说着,就上前,到了几步,站住了,讶然叫着:“咦!是你?李大人?” 李显走近,低问问着:“田先生,你怎么这样糊涂?传得这些不应该说的话?现在大帅问罪来了。” “李大人,这事也许有些误会,还请大人允许我向大帅申辩,想必就可水落石出。”田纪拱手为礼,诚恳地说着:“若是能如此,大人援手大德,不敢或忘。” 自己私塾十数年,门生遍地,甚至教导过王守田,有半师之谊,这种事,只要今夜缓了缓,作为半个弟子的王守田,就不得不求情,以全师道,就死不了。 李显点了点头,苦笑,突然之间,喝着:“斩了!” 这一声令下,后面二个甲士,猛的长刀出鞘。 这些甲士,都是在战争中脱颖而出,在军中都颇有名气,敢杀敢拚,这刀法是十数年生死之间磨练而成。 据说所谓的武林中人,一个被称为蜀山剑客的少侠,和军队起了冲突,就被这等甲士上去十人,才二三个回合,就被斩下了头颅,乱刀分尸。 这时,刀光一闪,闪电一样,快得令人目眩。 电光火舌之间,本已警惕的田纪,本能就要防备和躲避,就在这时,猛的浮现师门真人的最后叮嘱的苍老面容——这是被削去仙业的白发苍苍。 “汝等切记,为了蜀中大义,师门兴衰,要有殉道之心!” 心念之间,只见田纪身体一动,似乎又没有动,二片刀光倏敛,只听“噗噗”二声,长刀各从田纪的左右侧而刺入,一拔出,鲜血飞溅而出。 “呃!”田纪从容的脸上,第一次有了变化,他看了看身上的刀窟窿,又看了看对面面无表情的李显。 鲜血飞溅,本来常人应该立刻死了,可是他身为炼气士,自然与普通人不同,这时,他还正了正衣冠,向着师门的方向跪倒下去,磕了个头。 这头一磕,修持的精气神崩解,全身抽搐一下,鲜血和泉水一样,从他身上喷了出来,接着,就“扑”的一声,伏在地上。 “夫君!”一瞬间,田氏惊醒过来,本来雍容平静的脸,一下子变的形如厉鬼,就扑了上来。 “杀!”队正沉声下令,顿时,三个牙兵抽出长刀,只听“噗哧”一声,三把长刀,就从各个角度,刺入她的身中。 她跌在地上,口中鲜血大口大口涌出,拼命向前爬着。 李显阻止了甲士补刀,看着她爬上去,伸手抓着田纪的手,气绝身亡。 “进去,把里面的人都杀了。”李显有些疲倦的说着,命令着。 后面的队正,就没有这样多愁善感,应着:“诺!” 猛的上前,后面三十多个甲士,跟在身后昂然一拥而入,而门外,还有的甲兵,已经封锁了全宅。 顿时,里面杀声顿起,惨叫声连绵不绝。 “贼子!”在竹林中,亲眼看着田纪被斩杀,听着这时宅中连绵不断的惨叫,周竹咬着牙,顿时一丝血红,从唇中渗了出来。 望着前面杀戮,听着雨水打在竹叶上的沙沙声,周竹不再听着,捂着田宗润的手,拼命向外面跑去。 群竹青青翠翠,雨水打在上面,周竹踉跄远去。 雨越下越大,有甲兵将大伞撑出,打在上面“仆仆”有声。 可以看见里面,有个汉子在厮杀着,竟然给他杀了二个甲兵,但是最后,被一拥而上的甲兵分了尸。 杀声渐停,这队正就又出来了,脸色有些不好看:“这厮果然居心莫测,里面有二个硬家伙,死了二个弟兄,想不到这里还有这等锐士。” “不就是死了二个,怎么也称不上是锐士吧?”李显皱了眉,问着。 “李大人,你不在军中,不懂,军中最强的高手,杀那些武林高手和杀鸡一样,但是如果不穿甲,却也受不了三五个士兵的围攻。” “这人被我们十几个围攻,还能杀得二个弟兄,放在军中就是一等一的勇士。”队正神色有些惋惜和难看的回答的说着:“若是此等人多上几个,并且能披甲持弓,这就难啃了,如果再有马匹,我们就很难拿下了。” 李显听了,点了点头,知道有没有甲,有没有弓,有没有马,这完全是二回事。 但是他终不是勇士,不明白。 事实上,如果田纪准备了甲弓马三宝,三五人就可纵横,打游击战的话,说不定反过来可以杀上一半,而不是现在就这样被杀了。 不过李显不明白不要紧,他叹的说着:“里面都清光了?唤醒村长,清点一下里面的人,我要登记向大帅报告!” 顿了一顿,又叹的说着:“田先生教导一方,总要留点情面,家里你们抄了,留点钱给他们买棺材吧,总要入土为安。” 这队正听了,说着:“诺!” 就下达命令,让手下甲兵抄家发财去。 不过到了清晨,李显脸色难看的站在门口。 这时,门口有着席子,上面横七竖八有着十几个尸体。 一个脸色苍白不住流汗的村长再次检查,抬头说着:“大人,田家的人,多了二个,这二个是寄宿的学生,邻村的,少了一个,却是田纪六岁的儿子!” “你确定?”李显低沉的问着,这可是大大的失职。 “确定,村里来往,谁家有什么人,都知道。”村长战栗的说着。 就在这时,队正搜索完毕,上前:“附近找不到,也没有痕迹。” 李显皱着眉,说着:“派人去他的弟子家看看!” “诺!” 这时,旭日初升,树梢草尖上,还有着昨天夜里的雨珠点点,在朝阳光中闪烁着,犹如千万颗小宝石。 一处庄院,前面都是树木郁苍,这时,庄丁已经把几匹骏马拉出,让他们闲散啃着肥茂的青草。 这时,周竹猛的出现在庄前。 “周先生,你怎么这样匆忙?”这时,一个青年出来,笑的问着,却是李承业,这是他家的一处田宅,见了周竹一身狼狈,不由奇怪。 奔了一夜狼狈不堪的周竹,抱着孩子上前,只听“扑通”一声,跪在了李承业的面前:“主公,还请救得这孩子,这是我义父的最后一点骨血了。” 李承业一惊,看了上去,说着:“周先生不必如此,有什么事,尽管说来!” 周竹也不隐瞒,一一把话说了,磕头说着:“还请主公救了这孩子。” 李承业微一错愕,接着哈哈一笑,双目亮起了精光,仔细端详了这孩子好一会后,叹的说着:“田先生虽然作错了事,却也是对我一片好心,我安能不管?” 说着,目光带着精芒,沉声说着:“你放心,这孩子我一定保下了!” 周竹不由心中一松,磕头说着:“谢主公,臣以后一定尽心辅助,鞠躬尽瘁!” 第三十四章 破阵(一) 第三十四章 破阵(一) 小雨绵绵,丛林之中,一卫之兵等候在了丛林前的一块空地上。 古时,这是官道所经过之处。 唯一值得庆贺的是,这里建了营帐,并且早上半日到达,得以休息半日,食了军粮,得以积蓄体力。 雨丝不停,黑云连绵,给战场上增了一丝压抑的气氛。 五百士兵都在营帐内,手中持刀、持枪,持弓,一脸肃穆和紧张、不时忧心的望着远方的原野。 此刻天还未亮,大家都睡不着了。 主营中,王守田面容平静,心下还是有几分紧张。 上千人的战斗和厮杀,单是想想,都觉得血不但不热,反而生寒。 “大人,为什么不设伏?”此时主营中,众将都集中着,何胜、柴嘉、贺仲、张毅、贺益五人都在,而柴嘉进言说着。 “川中都新将吕济是个慎重的人,这林间不厚,藏下这样多人不行,再说,如果处处设计埋伏,就失了军中正道——临之于堂堂正正之师,明白了吗?”王守田说着。 前世,如果说最有感悟的,就是一篇文章,说朱元璋和朱棣非常相似,但是朱棣就没有朱元璋那种临之于堂堂正正之师的气魄。 姑且不论这观点对不对,王守田对这句“临之于堂堂正正之师”,非常推崇。 别的不说,王守田偷袭得手,杀了陈翔,是得了些名望,但是大部分人承认的同时,也会心中想着:“无非诡计耳!” 却不会把王守田,当成真正的大将来看待,这其中差别是什么? 差别就是缺少了“临之于堂堂正正之师”而获胜的气魄和格局,只要缺少这点,无论怎么样胜利都不会凝聚出王气。 阴谋诡计不可少,但是那更应该是战略层,形成以多打少的局面,或者最低层的游击战和骚扰战。 真正决战时,必须有一支敢打硬仗,敢打正面战的队伍,这才是威慑众将的真正本钱! 不过这当然不必细说,王守田淡然说着:“令军中食早炊,并且食后全军戒备,此地是川中都选择的地点,以在夜中割稻!” 此时,王守田一身战甲,平添了几分一股英武之气,说话之间,自有一股威严,由不得人不信服。 “诺!”众将都出,传达命令。 “报!”果然,过了半小时,一个斥候半跪在前面,大声说着:“前方发现敌军踪迹,大约一队人马,疑是敌军前锋斥候,请大人指示。” “再探!”王守田命令着,同时又命令别人:“令军中全体出营,与平地上列阵!” “诺!”下面二人齐声应着,随即行了个军礼,转身告退,传递命令去了。 命令传递而出,顿时,五百人的队伍,按照伍火队营的编制,排列而出,众人皆是一脸凝重肃穆,纵然面对同僚,也不敢有所言语,排列而出,最后在官道前一片荒野上列队,动作和队伍整齐划一,这是训练达到一定的效果。 这才是自己需要的军风,王守田在心中暗喜,他策骑走到阵列前,锐利的目光横扫士兵,说着:“将士们,敌军前来,要割我们的稻子,杀我们的家人,我现在不说废话,尔等可愿随我上阵杀敌,建功立业!” 士兵都是应着,呼声震天:“愿为校尉而战!” 王守田点了点头,说着:“此次我亲自统军,监督战事,如有人临阵脱逃,立斩无赦,本将后面的骑兵,就是监军,谁敢后退,无论伍火队营,全部斩之!” 这三十骑兵,并非是大帅的亲骑,而是自己的骑队,虽然远逊色于大帅亲骑,但是当军法队还是绰绰有余。 此言一出,五百士兵都是闭息不语。 “但是若有人斩首立功,我都看在眼中,按功提拔,绝不食言!”王守田掷地有声说着,片刻场上出现了短暂的寂静,随之,士兵都呐喊着:“愿为校尉而战!” 动员完毕,就是等待了。 远处出现了敌人的斥候,仔细打量后,就会发觉正面情况,斥候连忙搜索,甚至插入了丛林,查看有无埋伏,再回禀消息。 正值王守田等候之时,川中都中,一身甲衣的一个中年人正听着前方斥候队长的报告:“什么,敌军列阵在前,拦住我军去路?” “是,将军,有敌军五百五十人左右,其中有三十是骑兵,并无厢兵!” 本来大军出动,就必须有厢兵当后勤和杂役,可是现在只在县内作战,不过几十里,当然不必了。 “可有黑衣卫?”这中年人,就是吕济,他是都指挥使,参将,当然可称将军了。 黑衣卫是文阳镇的精锐。 “没有,将军!”这斥候队长应着:“丛林甚疏,周围五十里并无伏军。” “你看的可仔细。”吕济皱着眉,追问了一句。 “大人,我等和黑衣卫作战十数年,相知甚深,这敌军只有五百,有无黑衣卫,我们一看就知,断无虚假。”这斥候队长应着。 “……你们退下吧!”吕济脸色微微一变,对方的态度有些让他动怒,可是这些人是打了十几年的老兵,现在又是临阵,斩之不祥,忍了。 等斥候队长一退下,刚才没有说话的一将就出来,这将满是胡子,剽悍魁梧,半跪的说着:“将军,这小儿如此大胆,请将军下令,立刻攻破之。” “程校尉说的没有错,这人以卑鄙手段,袭杀了陈翔将军,吾等恨不得食他的肉,喝他的血,请将军下令。” “这小儿只有五百五十人,还是初建一卫,我军虽留一百在县此,此时有六百,岂不胜之?” “请将军下令!” “请将军下令!” 面对群将汹涌,吕济更是脸色微青,陈翔善战,在军中更有威望,被杀了,军中不少心腹都日夜思之保仇。 自己原本只是一个校尉,若不顺应此心,只怕以后难以掌握大权。 这时只得忍了,并且对方的确也只有五百五十人,虽然二军相差不大,但是川中卫毕竟是老营,而对付初建,怎么都可获胜! 想到此处,吕济终于下了决心,说着:“这小儿敢于在平地立阵,我们就敢堂堂将其击破,各将听令,列队上前,违令者斩!” “诺!”众将一起听令,军队踏步上前。 王守田远望,耐心等待着,片刻后,敌阵终于下了决心,压了上来。 “吕济终于忍耐不住了,说的也是,现在二军人数相等,若是见了我不战后退,以后他怎么压服军中?” “杀!”远处传来了高亢的吼叫声,一队队士兵,同样列阵出现在前面。 “贺益,此战就看你了。”王守田说着,队伍里的唯一的一支三十骑,已经全交给了贺益。 前世此人能用二十骑,奔驰在数千人中,所向披靡,勇不可挡,这次面对的才七百人,并且还多是新兵,自然可以打开局面。 这就是信任。 贺益骑在马匹上,面容肃穆,不自觉带了几分肃杀之气,只是应着:“诺!” 王守田收敛了心神,面无喜悲,神情淡漠,望向远处,而甘厚距王守田左右,持刀而立,只待一声令下。 川中都上次虽然保持了一批种子,但是真正骨干者,绝对不超过一百五十人,其它的全部是新兵。 自己新建的这卫,严格的说,只有当初一队是经过战阵,其它都是新兵,只经过了杀贼一战洗礼。 但是军中训练刻苦,又有大鱼大肉,王守田相信自己士兵素质在对方之上。 单是士兵比较,各有优劣,相差不大。 但是论气数的话,文阳镇和长定镇,本来半斤八两,可现在可是现在柳思明已死,其子柳朝义继位,气运大减,而自己方面,大帅王遵之还活着,就已经胜出了几分。 川中都损失巨大,不但蒙着战败阴影,而且真正有气数的人,不过吕济一人,而现在王守田军中现在有五将。 何胜、柴嘉、贺仲、张毅、贺益,都各有气运,这时同在军中,都一损皆损,一荣皆荣,必会支持自己获胜,这气数就远在对方之上了。 再说,川中都到此,虽然不远劳师远征,但是毕竟跑了几十里路,而自己营地士兵,已经休息了半日,好整余暇。 因此看似相当,实是胜出了许多,这若还不胜,就是天要灭之。 “命所有弓队听令,准备射击!”王守田发令说着。 一掌旗官应命,取下二把令旗,发出号令。 顿时,一队弓队迅速行动起来,在刀盾兵掩护下,提箭搭弓。 这时,敌军也不断上前,地面都被踩踏的微微震颤,二军之间的气氛,也越来越紧张。 越是紧张,越是安静,此时,当真可以说针落可闻。 “准备!”王守田待敌军临近,毫不犹豫喊着。 令旗重重一挥,五十弓手骤然起弓,一个个都将手中长弓拉满,弓弦绷紧。 “放!”令旗一指,箭射出的“嘣嘣”声不绝,敌军阵上,顿时传出了十数声惨叫,几乎同时,敌军一声呐喊,冲锋了起来。 此时,阵前只有五十米,一冲就到,弓手只能发出一箭,十数秒后,二军猛的冲在一起,杀声四起。 第三十四章 破阵(二) 第三十四章 破阵(二) 战场之中,弓手的作用有限,只能射五十步内,可五十步内,如果不是城墙或者高地,一冲就上,只有发一箭的时间。 再说即使一名资深的精兵弓手,持续作战,一气连射出箭矢也不过二十枚,之后手臂筋肉便会酸软胀痛,无法发力。 因此王守田一声令下,示意弓手退下,由队正组织自由射杀。 “杀!”第一波的长枪,已经刺出。 这时,细雨朦胧,昏暗弥漫,水气淋漓。 纷飞的鲜血混着雨水而下,哭喊声,惨号声,人体被刺入的闷响充斥着现场每个人的耳膜。 短暂的交战后,双方的士兵都显出了慌乱和恐怖,而几乎同时,以老兵精兵充之的伍长和火长,迅速将新兵组织起来,卷席着向对方杀去。 不时有着人影轰然而倒。 枪阵还是起了相当作用,随着战鼓,敌军像汹涌潮水一样,狠狠的撞在墙上,数十根长枪,刺入了对方的身体。 但是长枪的弊端也暴露了,刺中之后,肉体的障碍,根本无法使士兵在数秒之内就拔出来,缝隙被敌人老兵,连人带枪撕开劈倒。 不过,这些敌人,转眼之间,就被后面顶上的长枪狠狠刺倒。 外面还有着人用弓,有着后阵的飞矢落下,洞穿许多人体,不断有人倒下,不断有人填上。 第一道枪林被攻破,第二批枪林的面前,十数具突进的尸体被刺杀。 贺仲已经短兵相接,作为队正,他率领着队伍,面容冷峻,狠命砍杀着,不得不说,此人武艺颇高,所到之处,连连斩杀,顿时身上满头满脸,全是温热的血浆。 才杀了一人,左侧,一人砍了过来。 “贼子尔敢!”贺仲反手就是一刀,只听“曝”的一声,鲜血飞溅,对方的一只左臂登时被砍了下来。 “杀!”贺仲仰天咆哮:“兄弟们,随我杀上去!” 这时,敌我的尸体交错的堆积起来,敌我双方都暴露出了混乱不堪的局面,这是由于大部分都是新兵的缘故。 “杀上去!”所有听闻此声的士兵登时齐吼一声,浑身热血沸腾,战意到达顶点,这一刻,势如破竹,无可阻挡,所到之处,不断有士兵被斩杀。 又有着短兵相接,厮杀声、兵器碰撞声、惨叫声、此起彼伏,随着贺仲节节推进,战况立即发生了微妙的转变。 “大人,浓烟已经放出了。”一个身穿藤甲亲兵,在王守田身旁,小声说着。 王守田回头一看,果然,远一点地方有着湿稻草点燃的烟,虽然不大,但是几千米内看见还是绰绰有余。 不过并不怎么样显眼,只有事先准备的人才注意到。 “恩,不错!”王守田面沉似水,不在注意着此事。 虽然要以堂堂正正之师击败敌将,虽然有着黑衣卫,以着吕济的性格,绝对会不战。 因此周围的确没有黑衣卫。 不过,五十里内有,不,严格的说,二十里外一处就有,二十里就是十公里,实际上斥候根本无法查出方圆十里的广大面积。 这时,浓烟放出了。 五里之外的一间农舍前,生着一堆柴火,一个伍长焦急等候着,突然之间,远处看见了细微的浓烟。 “上烟!”伍长下令说着,立刻,就有着人把湿漉漉的湿草盖了上去,顿时,浓烟而起,升出十数米。 稍等片刻,再远处,又一道。 雨丝继续在下,在二十里处一处废弃的农舍中,五十骑等待中,各个身穿皮甲,手按长刀,目不斜视。 “来者何人!”门口传出一声大喝。 “报,浓烟已生,还请校尉立刻出兵。”一个伍长进来,行礼说着,他并不是黑衣卫的编制中。 为了让黑衣卫找不出理由,王守田特地派了三伍人当传令和看管浓烟。 贾斗一身铁甲,手持长枪,站了出来,目光冷冷扫视着这伍长。 这伍长头上渗出了冷汗,却又说着:“报,浓烟已生,还请校尉立刻出兵。” 贾斗冷眼扫了这人一眼,转头对一旁传令兵说着:“让兄弟们上马,我们这就出兵!” “诺!”传令兵微微点头,转身传递命令。 片刻,五十骑就翻身上马。 距离战斗开始已经过去了一刻钟。 和许多人想象的不一样,冷兵器战斗非常消耗体力,就算久经锻炼的精锐,历史上最多也只能支持半个时辰的厮杀。 此时,就算只有一刻时间,敌我都露出了疲态。 贺仲浑身染血,微热的血浆粘黏在身上,身上的皮甲,已经有了多处刀痕,他却丝毫不在意,高喊着:“杀!” 几乎同时,何胜、柴嘉、张毅三人,也各率人厮杀。 王守田目光一扫,敌我的情况,都落在心中,突然之间,一种奇妙的感觉袭上心头,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时间变得缓慢。 王守田突然之间福至心灵,低语着:“敌军疲了!” 敌人冒着雨丝而来,没有来得及吃早饭,而自己早半日到达,得以休息半日,食了军粮,得以积蓄体力。 这就是以暇击疲,这时终于体现出来了。 “贺益,出击!”王守田不假思考的下达着命令。 “诺!”贺益高喊着:“儿郎们,跟我冲锋!” 这后面骑兵三十人,有十人是他带的嫡系,这时一呼唤,这个小小的马队,顿时跟随着主将进行冲锋。 马匹长嘶,马蹄踩起湿滑泥土,飞溅着。 吕济几乎同时就发觉了情况,也是手一挥:“出击!” 对方仅存的马队,大概也有三十余人,同时发起了冲锋。 二支骑兵猛烈的冲锋在一起,瞬间,时间变成的沉闷,连续不断的肉体相撞的闷响,夹杂着骨骼断裂的清脆声音,甚至压过了惨叫和哀号声。 在骑兵相互冲击瞬间,运气和武艺,淋漓尽致的发挥着。 “杀!”贺益挥手之间,二个头颅就飞出,瞬间,甚至看见了对手的面容,鲜血飞溅,将血雾喷到这个范围内的所有人身上。 “杀!”不断有着骑兵相互交接着,只见贺益勇不可挡,只要靠近,骑兵纷纷溅血堕地,一时人仰马翻,乱作一团。 而跟随着贺益的骑兵,趁主将的锋锐,更是大砍大杀。 后面督阵的吕济脸色大变:“此将是谁?” “杀!”贺益整体骑兵而过,迎战的敌骑已经倒下了一大半,只有零星几骑,贺益更不犹豫,向着敌数百人的大阵,从侧面冲了上去。 王守田盯了上去,只见满眼都是杀戮,耳内贯满喊杀声,所有人都眼睛血红,只有一个简单的目的,就是以任何手段把来进犯的敌人堵住和杀死。 雨丝不断而下,不断有人倒下,鲜血飞溅。 “杀!”敌军有着箭,数个骑兵跌下,倒下的骑兵顿时在惨呼声中,被紧随其后的同伴踩成肉酱,冲锋已经发起,容不得任何的迟疑。 数十骑横冲上去,长刀所向,一个又一个士兵倒下,鲜血飞溅。 在这样的冲锋下,敌阵动摇了。 王守田大喜,喊着:“杀啊,敌人撑不住了。” 顿时,五将都同时呐喊,对着敌人杀上去,果然,敌阵崩溃了。 其实此时,敌人六百人,最多战死百人,但是冷兵器时代,这几乎达到了极限,战阵一旦崩溃,敌将再也无法组织,眼见着新兵反身就逃,王守田的军队,呼声震天,追赶了上去。 “将军,快走!”吕济的亲兵一看不妙,立刻数人扶着吕济上马,就向后逃。 兵败如山倒,在这时绝没有办法。 但是才冲出一段路,只见一将全身血淋淋,狞笑的拦截上去,却是贺益:“哪里逃,主公命我取你人头!” 这战胜利,关键的一着,就是取吕济人头。 吕济到底是军人,这时,猛的拔出刀来:“拼了!” “拼了!”后面几个亲兵,也怒吼着,在吕济之前,就直冲上去。 刀光一闪,数个骑兵被斩于马下,下一刻,贺益长刀而过,就见吕济的首级飞出。 由于距离太近,贺益看见了对手的头颅,五官和表情都一清二楚,甚至包括充血的眼球,以及不甘的表情。 一蓬血溅了一身,又洗了一次血浴,贺益只觉得痛快淋漓,他猛的高举长刀,血从刀上而留下,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咆哮。 “跪地弃刀者不杀!” “跪地弃刀者不杀!” “吕济已死,还不投降!” 就在这时,战场上,已经有着这些喊声,随着这些喊声,不少逃兵纷纷丢下武器,跪伏在地上。 片刻之后,杀声停止了。 雨丝并没有随着胜利而停止,不断而下,但是对大部分从肾上腺素刺激中醒悟的新兵来说,这雨水更好些。 他们不断呕吐,筋疲力尽的摇摆着,跨动着蹒跚脚步 雨水打了下来,将尸体上不断流下的鲜血,变成了涓涓细流,虽然这细流暂时被鲜血染成醒目的红色,但是只要片刻,就可洗去大部分的血腥。 按照命令,一些明显重伤的人,被补刀,不时听见那若隐若现此起彼伏的低声呻吟,突然之间随着“噗”的一声而停止。 第三十五章 轰动(一) 第三十五章 轰动(一) 小雨初歇,雨过天晴。 贾斗骑兵才到,一眼看上去,就是大片的尸体,很明显,战斗已经结束,杀戮已经结束,只剩下打扫战场的人。 由于才战后,整个战场上弥漫着一股惨烈的气氛,每个士兵都似乎脱胎换骨,带上了一阵阵特有的杀气。 几个明显是军官的人,更是围着巡查,身上沾满了血腥。 这气氛,顿时使本来桀骜的黑衣卫骑兵一窒。 贾斗眯上了眸子,这熟悉的气息,使他心中震惊,原本看不起的新兵,似乎起了某种熟悉的变化。 他熟悉战阵,自然对战场非常了解,一观看,就知道是正面对抗。 再观看着规模,以及垂头丧气的敌兵俘虏,就知道事先说的六百敌人并不虚假。 五百对六百,正面决战,还取胜? 贾斗心中,顿时改变了看法。 他翻身下马,走了上去,但是走了几步,一个声音就使他瞳孔骤然收缩。 一个濒临死亡的敌兵,眼神里充满了迷茫和渴望,这是求生的欲望,看这情况,这敌兵还不满二十,喉咙发出了含糊的声音。 这时,有一个老兵上前,抓住他的头,用刀子就是一割,这是一声闷响,同时伴随着这敌兵最后一声嘶鸣。 这种声音令人心悸,敌兵的喉咙鲜血飞溅,身体在最后的抽搐起来,鲜血不断从他的脖子上,身上流了出来。 就算是杀人如麻的贾斗,也深吸了一口气,继续上前。 在一处稍高点的土丘上,王守田正在扫视着四周,周围满是亲兵,不知道为何,一眼看了上去,面无表情的王守田,带着某种熟悉的冷酷气息。 “黑衣卫果毅校尉贾斗,拜见大人。”贾斗行跪礼。 二排亲兵,以及五个武将齐齐相对,都不含好意的看了上去。 王守田面容阴沉,目光凌厉扫视着贾斗,片刻之后,骤然怒着:“贾斗,你为何来迟了?” “这个……正巧雨大,马和人不见其路……末将知罪。”贾斗才想抗辨,但是才一抬头,就看见了上面冷笑的王守田,以及冷笑的诸将,不由心中一跳,说着。 自己虽然有五十骑,但是此时,他猛的发觉,自己身边竟然没有亲兵,顿时就磕头认罪,并不抗辨。 实际上,是战斗结束的太快,并没有算得上真正延迟,只是现在王守田是上司,上司呵斥,如果原本是无能之将还可,大可抗辨。 现在在大胜的上司面前,还是战场上,当场顶撞,结果如何,贾斗不用想也知道,更让他下决心的,就是据说此人很快就会成为少帅,是自己的主公。 这服软也是情理之间的事。 “……哼,贾斗,你身为黑衣卫校尉,居然延误时辰,这是失职之罪,此次我方虽然大胜,但军纪不可乱,本应严处,不过现在正是用你之时,你可戴罪立功!”王守田见他服软,冷笑的说着。 “诺!”贾斗应声说着。 见他应下,王守田坐下,面色略缓:“贾斗,你带领骑兵,准备出发,今日大胜,太素县还没有接到消息,我们可奇袭之,贺益,你整顿一下骑兵,等会随我一起出军,余部在今天夜前赶上!” 沉默少顷,众将互相望了一眼,齐齐出列,应着:“诺!” 刚才审问了一下,现在众将都知道,现在太素县里,只有一百兵,必是一攻而下。 正事议完,下面王守田面容冷峻的看着眼前整整齐齐的二堆尸身。 命令的说着:“敌人卸下军械,就地埋葬,我军检查尸体和姓名。” 在古代,大量的尸体若是不管不顾,弃之荒野,极易发生瘟疫,将尸体聚在一起埋葬,显是最正统的方法。 王守田又说着:“人死入土为安,不必堆积,分具掩埋。” “诺!” 看着士兵艰难的辨认着自己战友的尸体,有的尸体被砍到了头,血肉模糊,实在不好辨认,王守田心中一动,召见一个随军文吏,说着:“以后就制军牌。” “请主公明示。”这个文官也是第一次看见这样多尸体,刚才呕吐过,脸色还有些苍白着,恭谨应着。 “士兵都用木牌,就是半个把掌大的木牌,新兵和厢兵只有正面雕刻其姓名,反面是简单雕刻的乡籍,以备查寻。” “正兵有着犬首,正面雕刻其姓名,反面是乡籍。” “精卒、上卒、甲士,各有狼首,以爪划分,一根、二根,三根,同样有姓名乡籍!” “伍长、火长,副队正,都用铁牌,同样有狼首狼爪划分之!” “队正和营正都用铜牌,以犀牛标记。” “姑且就这样,你记下,作些样品给我。”王守田吩咐的说着。 “诺!”这文官应命。 这时,又有一个文吏上来了:“主公,此一役统计,我军战死五十三人,死了三个伍长,二个火长。还有四十三人负伤,要运回本城。” 这时,何胜、柴嘉、贺仲、张毅、贺益五人都来了,他们虽然有着皮甲保护,或多或少,负了点伤,都是面色阴郁的看着眼前整整齐齐的尸身。 不管怎么样,都是半年内日夜相处的人,一战后,就只剩了尸体了。 “斩首多少?”王守田问着。 “斩首九十六级,还有十数人是敌军重伤给予处决,首级依制折半。”王守田看了看天,说着:“立刻统计军功,不要拖延。” “遵命!”现在人数才五百,又有大批人在现场,这数据并不难统计。 这时,俘虏已经被驱赶着,挖着坑,幸亏不是大坑,不然这些俘虏还以为要坑杀。 人多力量大,半小时后,所有坑都挖好了,由于是给战友埋葬,这些俘虏倒很卖力气,挖的很深,不少人还流泪。 “军功检查完毕了?”先没有下葬,王守田问着文吏。 “大人,已经检查完毕了。” “下葬!”王守田简单的吩咐,顿时,一具具敌兵尸体,被放入土坑,又迅速掩埋了起来,没有多少时间,就埋了。 当然,有些身份贵重的敌人,就保留着。 “斩首一级,以及以上者出列!”王守田命令着,片刻后,二十一个士兵出列,有不少带着伤。 杀了上百人,只有二十一个算是有军功,王守田不由浮现出感慨。 要这军功可不容易。 “谢大人!” “斩首二级者出列!”出来的只有七个。 “斩首三级者出列!”七个中,又只有三个出来,看上去就是剽悍之士。 “斩首四级者出列!”但是没有人回应。 “斩首五级者出列!”一个人昂然出来,王守田看了上去,发觉这人有着黝黑的皮肤,甚至显得有些憨厚,不由一笑,这人就是勇猛又运气好了。 “你们勇猛杀敌,斩首得功,回去我必有赏赐!”王守田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你叫什么名字?之前有无官职?” “大人,我是杨牛,以前没有当官。” “好,杨牛,你杀得五级,是好汉子,是勇士,我也不食言,我立刻提拔你为火长,赐你总田七十亩,加一头小牛!” “谢大人,谢大人!”杨牛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只是呐呐的说着。 拍了拍杨牛肩膀,王守田微笑的说着:“你是好样的,本官最重勇士,你们该得的东西不会少一分!” 这一战,全军并没有太大损失,牺牲和负伤的人,没有超过百人,并且大胜了,俘虏了五百人左右,士气大震。 经过了战争的考验,回去再整顿修养一段时间,军队就真的是军队,不是新军了。 即使如此,王守田莫名其妙,有些落寞和感慨,这来自地球的灵魂。 不过,王守田并没有沉迷于这种情绪,他对着五将说着:“此战胜利,还不算什么,此时太素县空虚,正是取下此县的良机,你们整顿一下,尽快跟上来!” “诺!”众将没有任何意见,应声说着。 当下一道道命令发布,收集着全部的战马,竟然有着四十匹可用,当下,五十个黑衣卫兵,加上连王守田在内的四十骑,换上了川中卫的衣服,向着太素县奔去。 二个县之间的距离并不远,只有一百余里,快马的话,二小时就到了。 下午时分,雨过天晴,午后的时光特别悠缓,阳光下,远处林梢随风波动,溪水也仿佛静止了。 映入眼帘,是一座县城,有着护城河,并且已经引进了河水,高十米左右,不算高也不算矮了,吊桥跨卧在护城河上,可见的确花费了些工夫。 城门此时开着,还有几个百姓进出。 “过去吧,速度慢些,不要太快。”王守田命令的说着。 “诺!” 于是一行人,不急不徐的策马上前,很快就出现在城门前二百米之内。 城守兵凝神看去,看见是川中都的军服,于是站起来,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马匹速度何等之快,就算不急不徐,也在十几秒后,就到了城门前。 “不对,将军没有这样多骑兵!”看门的伍长突然之间惊觉,高声喊着:“快,关上城门。” 不过,这时已经晚了,县里才区区百个士兵,城门口才一火兵,哪能来得及关门。 贺益狞笑一声,猛的策骑冲上,只听马一声嘶叫,就已经冲入了城门。 第三十五章 轰动(二) 第三十五章 轰动(二) 成都府,宋家。 望湖之楼,扬扬细雨,今日,临窗而坐的二人面色凝重,虽不至于愁容满面,这本来风雅之极的气氛,却因这二人这番作态而变的压抑起来。 有那七八仆人,身着青衣,头戴小帽,皆小心翼翼从楼下上来,手捧着饭菜水酒,一一在玉石桌上摆放妥当。 主家如此,他们自是万分小心,不敢有丝毫失误。 又有几名乐手,弹奏着清幽乐曲,在这小楼隔断处,隔着纱帘,那乐声叮咚咚的传来。 这二人却一直对坐无言,直到仆人们将酒菜皆摆放妥当,其中一面白长须者才一挥手,淡淡说着:“都下去吧,我不发话,不得让任何人上来。” 看向纱帘,又说着:“你们也暂且下去。” “诺!”仆人们连同这几个乐手,皆低低应了,随即陆续退下。 踏踏踏的脚步声渐远了,二楼上又恢复了宁静。 楼上此时只剩下兄弟二人,酒香弥漫在空气之中,饭菜也是香气诱人,窗开着,虽已时至酷夏,可这二楼高处,却时不时有那细风吹入,将一楼的闷热全部扫去。 远处湖面上,才子佳人们少了许多,倒显得湖面上敞亮起来。 这等时候,纵是爱风流耍弄,却也知道酷夏时节一走一身汗,绝非书中那长衣飘飘、尽显风流的好时候。 偶有那游船上的乐声传过来,也带着几分暑气,沉闷让人心发慌。 宋恒抬头,看向兄长,却见兄长表情淡淡,只转头望那远处湖面,面上并无表情,一时倒让外人看不出喜怒来。 知兄莫若弟,他和宋涵乃是同父同母的嫡亲兄弟,自小关系便好,如他,自能分辨出对方是何情绪。 对方今日突然叫自己过来,虽是饮酒谈心,却半点喜气皆无。 他倒是有心转谈其他话题,可此时此景,却实是不敢开口。 自从获知那王守田有一平妻之事后,兄长宋涵就一直心中不快,这让当初有意促成此事的宋恒着实不安。 想到市井上现在传言,宋恒真恨不得抓来王守田,好好的教训一番。 自家的侄女,是何等的贤淑聪慧,难道就不如一平民女子? 本来侄子归来后,他还原想着,自家这样拖着婚事不应,对方自然知道用意,还不尽快的休了那平妻? 那个女子再好,论家世,论学识,论相貌,必都不如自家侄女,有些抱负的男儿,决断起来也很是顺利才是。 等到现在,依旧不见汲水县传来消息,他这心里,也开始郁结了。 心里直骂这王姓小儿实是愚蠢! 早知如此,当初他就不该促成此事! 竟害得宋家成了这蜀地的笑话! 愈想,愈是生气,待宋涵转回头时,所见便是自家兄弟这一副表情。 见此,宋涵倒是笑了。 只这笑里,多是无奈:“二弟,你说,我宋家,是不是真衰败在为兄手里了?” 转着手里的琥珀杯,宋涵有些自嘲的问着。 这支小杯极为精致,却是前朝魏侯珍爱,放在外面绝对价值连城,可拿着这样的一只杯子喝酒,他却依旧不觉得其中酒有多香甜。 “大哥,何出此言?”宋恒何时见过大哥这副模样过,忙说着:“大哥手段了得,宋家在大哥手里,一直有所发展,为何突然说这些?” “为兄心里着实不安啊。”宋涵少有的叹气,心情黯然的说:“想我宋氏一门,从数百年前迁移到此,就是蜀地大族,便是州牧也不敢轻视小看,可现在……可现在,我宋家竟成了这街头巷尾的笑话,实是让为兄心中黯然!” 说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宋涵心情郁结,使得对坐宋恒心中对王守田越发不满意了。 “大哥,不过是王家小儿愚蠢罢了,大哥何必为一无知小儿如此介怀?若他不肯休了那平妻,我宋家便不允了这婚事,反正未曾正式确定这婚约,便是不允了,这王家又能耐我宋氏怎样?” 宋涵摇头,淡淡笑:“你呀,莫非以为,我只气那王家小儿?” “怎么?大哥不仅仅是为了这婚事不快?”宋涵这话倒让宋恒讶然了,他一直都以为,大哥是在为王守田之事郁结于胸。 宋涵又自斟自饮一杯,语带叹息:“贫贱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说来,这王家小儿虽可恶,却也并不隐瞒。” “二弟你细想,若他隐瞒不说,待这事情正式订下,你我又能如何?莫非,真能毁了婚约不成?若真如此,我宋氏之女的名声,便毁了。还有何面目,再在这蜀地行走?” 见宋恒面现沉思之色,他又将一杯酒仰头饮下,眼底现出寒意来:“我气的,却是二点,第一就是这王家小儿迟迟不肯贬之,第二就是这些搬弄是非之人。” “大哥所指,是造成市井传言之人?”宋恒一点,他立刻明白了。 “正是,这王家小儿,是王遵之属意继承人,虽未公开,这有眼睛的,却都能看出,本来,这样一年轻人,日后有些作为,倒也配的上我家悠儿。” “现在,整个蜀地皆知,这里面打击的不仅仅是王家小儿,也是我宋家的声望。” “这二件事,一表一里,前者不能使这王家小儿决断,后者无所顾忌,都证明我宋家声望和威名大不如前,我心里因此郁积啊!” “若早上百年,谁敢对我宋家如此行事?” “大哥,你说的没错,只是错不在您,现在是乱世,向来武夫当道,我宋家虽有人脉,也有金银,并无衰退,却到底境转时移了。” 听了弟弟的话,宋涵也再次叹息起来:“你说的不错,所以我才犹豫,若是百年前,区区一个镇帅之子,再怎么样出色,出了这事,我也不应了。” “现在武夫当道,我们必须找个掌兵权者作为后盾,可现在镇帅,要不年老,要不已有元配,没有妻子的继承人,又宁可找着更有政治利益的家世,现在想找个合适的人选,很难啊!” 这也是宋涵一直未曾正式表示拒绝的原因之一,但凡能有回转之地,他也不想简单拒绝掉,可这回转余地,却有些难了。 “王家小儿,倒是个有情意的人!”虽气恼王守田不休平妻,这份风骨作为,却让同样有女儿的宋涵有些感慨。 若这分情意,能落到自己女儿身上,也算是给悠儿寻到良人了。 这等乱世,有抱负作为者,为前途,休妻再娶者,大有人在。 这在宋涵看来,也未尝不可。 但对方若是自家姑爷,却又是另一番感观了。 哪怕是大族之主,既身为人父,又岂能不心疼女儿? 现在,只能静观其变了。 想到前几日接到的那份密报,宋涵眯了眯眼睛。 耳边听着二弟宋恒说:“重情意?这乱世若太过儿女情长,如何能挑起大任来?” 宋涵点头,倒是同意这一点:“前几日,我收到密报,这汲水县与那太素县摩擦不断,怕是要开战了。” “哦?”听到这事,宋恒怔了怔,随即冷哧一声:“这王家小儿掌兵不久,汲水县又刚刚恢复,太素县却是经营许久,这仗还真敢去打?” “你莫小看了王家小儿,若非他之前的种种作为,你我也不会如此看重于他,这次,就看他是否能带来惊喜了。”抚着长须,宋涵低声说着。 “莫非,大哥还存着和王家结亲的心思?”宋恒见此,追问的说着。 宋涵既不答是,也不答否,只淡淡说着:“现在乱世,能成英杰者,必可佑一方百姓,这样的人,百年难遇一个,只看他是否有此潜力了。” “这事,小弟会让人注意,若有消息,也好早做定夺!”宋恒沉吟了片刻,这时也有些明白大哥的心思了。 若这王守田在战事上处了下风,那这门婚事自然告吹。 可这小子赢了,正能显出此子不俗,这婚事还有机会。 虽说有了平妻,日后真成就大事之时,这些事情又算什么? 这时候,菜却有些凉了,正是六月,兄弟二人不以为意,于是,不再谈此事,二人开始推杯唤盏起来。 其中,有几分是借酒消愁,又有几分是快意发泄,却不得外人知了。 太素县。 冲入城门后,几乎没有遇到抵抗,这百兵就投降了。 黄昏时,上千人的队伍已经到了,王守田在众将的拥戴下,巡查着整个太素县。 太素县本是川中都的基地,现在川中都终被剿灭。 战利品有着三十匹战马,合起来,可以建个小牧场了,弓箭兵器可装备千人,尚有一批三百两的黄金。 这批黄金,只询问了下,就知道是横征暴敛,甚至抄家灭族而来。 王守田却没有自己预期中的欣悦,只见县城里有着不少流民,有的还有饿死在街上,王守田勒马停定,凝视一边。 这是一个老人和一个小女孩,饿死在街上。 众将见他呆瞪地上的骸骨,只得在旁耐心等待。 王守田苦笑的说着:“在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一直并无感觉,见到这个我总觉得心里堵的慌。” 众将连忙说着:“主公,现在这县由您掌控,自然不会有这等惨事。” 王守田叹的说着:“人非草木,有些感触,你们听我号令。” 众将应诺:“诺!” “第一,收敛尸体埋葬,街道和城外五里内,不许见到暴尸于野。” “第二,统计粮库,开仓放粮,乘着放粮时,将流民一一登记,运回汲水县,充实户籍。” “第三,速将战报,报给大帅和全镇。” 众将齐声应命,个个凛然,不敢有违。 第三十六章 移县(一) 第三十六章 移县(一) 六月,下午才是雨过天晴,晚上又有着雨,不断有着雨丝落下来,淅淅沥沥打在了县衙的屋檐下。 薛远赶到太素县,已经是入夜时分,还是从城门上吊上去,才到了县衙,不一时就有亲兵小跑出来,说着:“薛大人,请进!” 薛远来到县衙里二厅处,一眼看见王守田立在门口等候自己。 薛远心中一热,就上前行礼,王守田见他行礼,立刻下阶,挽起薛远说:“一路辛苦,到里面说话吧!” 到了里面,就有人上茶,薛远坐了,喝了口茶:“县里的情况,使者已经对我说了,我一路都在思量,主公的章程很不错!” 王守田心里有些高兴,说着:“外面还在办理,你来了正好,我们首要是必须安抚百姓,免的给人嫁衣,民望得了,具体的县治,可能插不上手了。” 见薛远有些迷惑,王守田有些黯然,说着:“大帅的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我这次打败川中都,杀了吕济,夺取太素县,与公是改善我镇的处境,压缩长定镇,与私就是建立威信,压服众将。” “这次大胜后,如果我预料的不错,大帅就要召我入府,立我为嗣子了,这太素县,管不了。” “主公,臣明白了,这太素县管不了,也不能给别人收民心,因此救济安定的事,必须我们来干!”薛远喃喃说着。 王守田笑的说着:“所以我急召你来,我深知你的本事,你在这段时间,给我开仓放粮,安抚百姓,特别是无地少地的流民,全部迁移到汲水县去,当然,俘虏的家属也同样在迁移之列。” “我就算当嗣子,这汲水县还是我的根基。” 薛远起身,行礼说着:“必不辜负主公期望,必得这县民心,他日有其它县令来,也不得救亡之功,只得守成之望。” “大善,就是此意。”王守田大喜,说着,他微微看向着自己的金印。 金印并没有改变,可这时,弥漫的气数,已经充满,甚至漂浮在外面了,丝丝在消散之中。 唯一的变化,就是本命的白红之气,已经彻底变成赤红,一根赤红气挺立着,驾御着众气,使众气渐渐转红。 王守田心中感慨,这次自己已经突破到了正七品,这次大胜,传闻给大帅知道,大帅必有提拔,到时候正式气运大盛,就可进一步威凛全镇了。 这消息传来的正是时候,这时,王遵之的身体又有些不好了。 虽未到那卧床的地步,却咳了几次血,这可吓坏了府中军医,细细调养方好些了。 这一日下午,李显从外面进来,这位节度使大人正倚窗而坐,微微咳着,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来。 自从灭了田家后,这位大人又先后贬了几位官吏,如今文阳府上下官吏,都有些人心惶惶。 这李显是王遵之亲信下属,倒还不惧:“大人,有军情从汲水县那边传来了。” “念。”王遵之头也不回的说着。 “诺。”李显拿着情报,声音清朗的念来。 当念到王守田大胜,已夺取太素县时,王遵之一脸惊讶的回过头,忙叫停下。 “你是说,王守田已取下太素县?”这事情,真是大出他的意料,让他连咳都忘记了。 李显笑的说着:“正是,恭喜大人,文阳府又多出一县之地。” “哈哈!真不愧是我王家千里驹啊!”确认此事后,王遵之大喜,忍不住大笑起来。 可这一激动,却只觉得头一昏,眼前一黑,晕厥过去。 “大人!”李显连忙惊呼:“快唤医生前来。” 一阵忙碌后,被抬到床上的王遵之,却醒了过来,无力的摆着手:“我还没有事!” “大帅,您的身体,现在还是无碍,只是这以后情绪上,却要注意不能太过起伏了。”床榻前医官小心翼翼的诊过脉后,温言劝着。 这人也是跟随王遵之多年的老人,情意自是不比寻常医官,若非如此,王遵之也不可能让其给自己诊脉。 听的出,对方话里多是关切安抚,王遵之身为病人,却知自己这身体到底如何。 因此,只淡淡一笑,说着:“赵先生,我们相交三十年,你就少说这些话来宽慰我,我这身体,我自己知道,你也莫讲些宽心话给我听,去忙你的,我这里你就不用理会了。” 说完,挥挥手,打发他的同时,不忘叮嘱了一句:“出去后,莫要多说!” 这就是老人才有的待遇,若是普通医官,不会叮嘱,但是若是说漏了嘴,自然就是斩首的命运了。 赵医官叹口气,只得应了。 一旁的李显见了,忙将赵医官送出去。 回来后,面现担忧之色,劝的说着:“大人,您这身体还是要静静调养几日。” “我这身体我自然晓得,你把刚才密报取过来,我想再看一遍。”想到刚才那事,王遵之忙吩咐的说着。 见此,李显只得暗暗叹一口气,将密报取来,交到王遵之手上。 仔细将上面内容又看了两遍,王遵之这面色上,又好了几分,他用手帕咳着,喜说:“此子果然不负我之期望啊!” 见王遵之咳出的血迹,李显面上不变色,心里却是惊骇和酸涩混淆着。 大帅,只怕时日不多了。 李承业的李家,对他曾暗示过几次,似是有交好之意。 可想到见到的汲水县情况,王守田却也是相当不错,大帅又对其有意栽培,这事还真是要仔细度量了。 倒也不是李显不忠,若是大帅在,他绝对不可能背弃,但是大帅一去,如果继承者无能,在这乱世,谁也不会把家族赌上陪葬。 王遵之放下密报,说着:“李显!” 声音虽轻,却把李显吓了一跳,忙应着:“大帅,您有何吩咐?” “你立刻传令,让王守田进府,并且召集众将众臣,我准备三日后,就正式收此子为嗣子!” “诺!”李显忙低头应下了,心里却是一松! 大帅终是杀戮决断,一发觉身体不对,立刻要收王守田为嗣子,以确定君臣名分,不会突然之间暴毙而导致乱局。 王遵之默默的想着,见李显要出去,又说着:“慢!” 李显停了下来。 王遵之想了想,问着:“现在田家那幼儿,还没有寻到?” “是,还没有!”李显心中一突,回答的说着。 “知道了,你传我命令,开明县知县李存义治政宽厚,甚得人心,本镇甚重之,特转为太素县县令,县衙众官可随之!” “李承业年少有为,特赐正九品营正之职,归属太素县。” “燕山都宣武校尉陆忠成和钱信,各率其卫,驻扎太素县,以防长定镇袭击。” “任命王彦为开明县县令。” “以上任命,立时生效,不过嗣子大典后,再各上任。” 王遵之一连发出四道任命,顿时使李显心中凛然,什么心思都熄灭了。 前世王守田刚愎自用,少年不晓事,未经过风雨,即位时底下人便多有不服,李存义盘踞开明县,而李承业举兵掌握兵权,打下汲水县,再打下太素县。 这可所谓军政都完备了。 由于李承业在礼法上,也是大帅的女婿,大帅当年也是女婿继位,有先例,因此举兵成事。 李显隐隐感觉到,其实大帅心里,对田纪儿子的下落,是心中有数。 这个时代,上位者不需要证据,他认为是,这就是,当然以大帅丰富的斗争和战争经验,很少错判。 大帅其实期待李家交出田纪幼儿,以证明李家的忠诚,至于田纪幼儿,倒也不是什么特殊人物,可杀可不杀。 但是等了数日,这次李承业没有交出田家小儿,使大帅顿时起了警惕。 李家拥有人望是一个客观事实,在以前,大帅认为李家不掌兵权,有人望也是好事,可辅助王守田,少主年轻,需要重臣才能镇压的住。 现在心情和角度不同,这一看,就觉得李家有些盘根错节,积蓄人望,心思莫测了。 并且现在的王守田,先打下了汲水县,再打下太素县,名望并不比李承业弱多少,这就使历史发生了巨大变化。 大帅立刻准备举行嗣子典礼,确定君臣大礼的名分,并且这一连串任命,却将李家从开明县连根拔起,去了太素县。 现在太素县是前线,以一县之力抵御一镇之兵,这压力可想而知,必会逼出李家的真正底细和实力。 若是再隐藏实力,就可能抵抗不住,一旦败了,问罪就可理直气壮,就算守住了,这底牌全露,日后也有打算。 大帅为了嗣子,可真是毫不手软啊! 而且,这样的话,文阳府、开明县、正定县、汲水县连成一片,都受直辖,主君的实力大增,已经占了全镇一半以上。 这次王守田接手的处境,比前世好上了许多倍。 李显也看出了这点。 在决定大局时,即便只有细微差别,便可决定胜负,而现在这些,已经不是细微区别,是巨大的差异了。 第三十六章 移县(二) 第三十六章 移县(二) 成都宋家。 自上次谈话后,无论是宋涵还是宋恒,皆对汲水县的战事关注起来。 因此,文阳府这边收到消息,才第二天下午,成都宋家,也得了信。 负责收集这消息,便是宋家嫡长子宋子烨,接到这消息,他可是愣了好一会,在下人的提醒下,才猛醒过神来。 随即,不敢耽误,忙快步向父亲书房走去。 敲了几下门,说了自己身份,里面传来了宋涵声音:“进来。” 推门进去后,却发现,二叔宋恒也在。 宋恒自然不是外人,宋子烨将那密报,直接交到了父亲手上。 打开看了里面内容,细看之后,宋涵顿时沉默下来。 宋子烨站在那里,等候着父亲问话。 果然,过一会后,宋涵将手里密报交到了一旁二弟手里,问眼前长子:“里面内容,你已看过了?” “儿子已看过了。”宋子烨点头,应着。 “说说你的看法。”宋涵淡淡说着。 宋子烨犹豫了下,似是有些不情愿,却只能说着:“从这一仗看出,此子很是了得!” “二弟,你觉得呢?”宋涵又看向一旁,问着。 宋恒正坐于那里细看情报。 很快,情报看完,宋恒却没有和长兄一样的面无神情,抬起头时,已是一脸惊讶。 “这王守田,竟取了太素县?真是难以想像啊!” “是啊,这件事,之前我也未曾料到,会是这般结果,当日还在想,若这王守田果真能胜了,便是个了得人,没想到啊,此子居然厉害如斯。” 宋涵抚着长须,忍不住感慨着:“此子,着实不凡!” 见宋涵言语间,对这王守田颇是赞叹,宋子烨已是听出了什么,却忙低声说着:“父亲,莫非你还想将悠儿许配于他吗?” 王守田虽让宋子烨也很是佩服,可宋子烨年轻气盛,又很是爱惜妹妹,对王守田娶了平妻之事,一直耿耿于怀。 “你有什么看法?”宋涵反过来问着长子。 “父亲大人,这次王守田虽然大胜,却也是因为柳思明去世,其子柳朝义虽然继位,却很难节制手下骄横之将,因此才私下出兵,结果才让王守田得胜,若是柳思明没有死,那有这事?” 柳思明善骑射,智敏过人,治兵有方。 “你说的没有错,若是柳思明没有死,王守田的确打不下太素县,打下了,也吃不下,只有退出。” “但是现实没有假如,运气代表的运数也是实力,而且是最大的一块之一,无论王守田靠什么成事,至少现在打下太素县,并且可能长期占领,而且长定镇衰微,这几乎是铁一样的事实。” “由此而看,王家统一二镇的时日,不会很长,蜀中又多了一个强镇啊!”宋涵很是感慨的说着。 “大哥,这事,你可要想好啊,若真是应了他,那我宋氏的颜面怕是……”一旁的宋恒也提醒的说着。 对儿子可以直接说,对弟弟,宋涵却不直接回答,只问着:“二弟,当日你我交谈的内容,你可还记得?” “大哥说的是?” “便是那搬弄是非之人,你可还记得此事?”宋涵淡淡说着。 “小弟自是记得,莫非大哥查到什么了?” “这事何必刻意去查,你可知,这段时日内,文阳府境内,出的那几桩灭族之事?”宋涵反问的说着。 “这……小弟倒不知。”宋恒最近一直忙于生意之事,其他府县的琐事,他又怎么可能知晓? 宋涵也没觉得他会知道,这事情,却要和二弟和长子说清楚了。 他继续说着:“其中有一事,便是出自王守田福田村,他读私塾那田姓先生,在一夜之间,遭了灭门,同邻也有遇到被杀,是王遵之亲下的命令,秘书郎李显亲自带兵去。这事,你们只怕不知吧?” “竟有这等事?”听到这里,房间内其他二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这田姓先生,便是传播平妻之事的那人,他如今遭遇,已能表现出王遵之意思了。” 宋子烨想到了别处,怒着说:“父亲,您的意思,若我宋家不答应这门婚事,这王遵之会对我宋家下手?可我宋家远在文阳府,这里又非他王遵之管辖之处,他有这等能力吗?” “子烨所言不虚,这王遵之再如何蛮横,也不可能对我宋氏如何吧?”宋恒也是不信,说着。 宋涵苦笑说着:“你们想到别处了,不过,你们说的也是一种可能。” “现在自然不会如何,蜀地不统一,他没这本事,可是以后呢?这场大仗,显出了王守田作为镇帅的资格,并且作为下一任继承人,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即便我宋氏不答应联姻,也已不会动摇王守田之根基。在这种情况下,若日后王守田得了这蜀地,我宋氏该如何自处?” “就算不能统一蜀地,多占几郡,就可以对我宋家的生意产生巨大影响,如果我们没有与之交涉,倒也罢了,许了再悔,这会有什么后果?” 宋子烨张张口,想反驳,想到王守田所展才华,又闭上了。 此子,日后真当了节度使,只怕就算未必能统一蜀地,也可能占二三郡,到那时,宋氏该如何自处呢? 更加不要说统一蜀地了,统一了蜀地,如果结怨于蜀王,那时的宋氏,和如今的田姓人家,又有何区别? “何况此子也只是娶一平妻,那李家之子李承业,娶了那王遵之养女后,不也纳了几房侍妾?论起门第来,较之平民,哪个不更高些?若这样看来,只是一无族人可依仗的平民之女,即便有那平妻之位,也不过是一人之荣,有我宋家一族在,她之子嗣,又怎么可能成为继承人?这事若从这角度来看,倒不是坏事了。”宋涵淡淡说着。 “大哥,市井之间……” “市井传闻,不过是人力导之,过些时日,真成了事,谁还有闲心说这些?不过是为阻王宋两族联姻,有心人推波助澜罢了。”宋涵倒是想开了,对此不再在意。 “可却是委屈了悠儿。”宋恒在一旁叹的说着。 知道此事至此,大哥已经心里应下了,可宋家嫡长女与一平民女平起平坐,称姐妹,却着实有些委屈侄女。 大多数大族之女,可以容忍丈夫有侍妾,却不能容忍丈夫娶一平妻,这其中涉及到,更多的是自身利益和脸面问题,与感情却是无甚关系。 宋涵却叹一声,说着:“的确是苦了悠儿了。” 他未和这二人明说,这些道理,却都是女儿与他讲明,若非如此,他又怎肯应了这门婚事? 有女如此,夫复何求? 只希望,这王守田能善待女儿,并且有所成就,若真如此,这一族,便会鼎力支持这王守田。 能掌有二郡,坐稳大位,又有宋家财力和人才支持,这蜀中,未必不可以争一争。 兄长既然有了决定,宋恒也就不再多说,只是提醒了一句:“大哥,那王彦已经在成都住了一周时间,若是愿意结亲,就完成下聘,之前我们多有冷待,现在要结成亲家,还要多加和解才是。” 中国婚礼,大体有六项,故称“六礼”,即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 但是到了现在,“六礼”已经被简化为纳采、下聘、亲迎等三种仪节。 纳采,就是说采择之意,即男子选择妻子。男方欲择某家之女为妻,便托媒妁交通女方,试探女家之意,这步已经走完了。 下面就是关键的下聘,男方会送来聘礼,这时,如果收下,就必须给一张婚约,上面有着男女的八字。 这步一旦确定,两家婚姻就算成立,是中国古代婚姻习俗中最重要,也最具特色的一个环节,即便是“天子”亦不能免,也难以后悔。 男家拿到婚书后,要把婚书供于祖先神位前,报告祖先已和某家缔亲。 前面后悔还不是大事,如果聘礼后再悔婚,按照古礼就是大耻,恨可敲骨入髓,就算王守田日后诛灭宋家,舆论也不会觉得残暴。 当然宋家也不会这样干,就算对匹夫,也会脸面扫地。 这时,宋涵听了,点头说着:“的确如此!” 就在如此决意的一瞬间,远在太素县的王守田,正接到命令,备马准备去府中。 “主公切愁,这里由我们来处置。”薛远说着:“我已经初步清点,有无地少地一千余户,都可迁移去汲水县,以充实户口。” 王守田哈哈一笑:“先生若能满三千户,必不吝官爵提拔。” “主公何出此言,主公提拔我以草芥之中,莫说有官爵,就算没有官爵,臣也鞠躬尽瘁,为主公作那犬马之劳。”薛远正色说着。 王守田不由心中一暖,摆手说着:“是我莽浪了……咦?” 昨日顶上,就多了一份厚厚的赤气,盘旋着,只是没有器可容纳,就在刚才,顶上又出现一份云气,虽然是白色,却厚大无比,几乎在整个汲水县的白气之上。 两份云气悬于顶上,又各自分开,并不混淆。 这些气数,只怕正七品之器,都未必容纳下,一时间,王守田真是又喜又忧,处于幸福的苦恼之中。 “主公?”薛远见主君突然之间怔住,不由奇怪。 “……没事,我这就去见大帅,这里的事,就全交给你了。”王守心不再犹豫,准备早一些上府,早一天得授大器,就免得一些浪费。 要知气数虽然不会很快消散,但是总有丝丝浪费,这太可惜了。 第三十七章 暗流(一) 第三十七章 暗流(一) 秋香楼。 王彦坐的是三层临街的桌子,透窗下望,大街上人群来往。 点下菜色,伙计片刻就送上酒菜,王彦给自己斟满一杯,入口清醇香隽,果然是不错,可是王彦却无心细心品尝。 王彦这几日在秋香楼里住宿,招待不错,却吃不好,喝不好,每日都是坐立不安。 又是几日过去了,在这成都府,平妻之说,已是闹的市井皆知了。 每一日打探来的消息,都让王彦犯愁。 无论是派了人去,还是他亲自上门,宋家都借故敷衍。 好几次了,莫说是见到宋家家主,便是那宋恒宋老二,他也有几次未见到了。 但他又不能走,这事只要尚有一丝转机,作为这支下聘队代表,便不能轻言放弃。 可是,事情就一直这么拖着,王彦心中之焦虑,可想而知,又是这酷夏时节,不出几日,已是满嘴起泡了。 又喝了口酒,王彦突然之间一股怒气勃发,“砰”的一声把酒杯重重放下,惹得附近几桌的人骇然望来。 王彦也不理会,粗粗吃了几口,转身离开,就回到自己宿房中去。 才回去,就见一个卫兵从外面进来,向他禀报的说:“大人,宋府来人了。” “宋府来人了?”王彦闻听此话,条件反射就是迈步出去,不过,行出几步,却终是停了下来。 转头,问卫兵:“来者何人?” 心中却是有怨气,话说,宋家已经得罪了他了,人生的恩怨,往往就这样开始。 这卫兵低头说着:“来的是宋家二爷。” “宋恒?”王彦点了点头,不再多问,出了房间,就算心情再不好,既然宋家的重要人物到场,不迎接就太过份了。 没走出多远,就见宋恒在掌柜的带领下,正朝这边走来。 这里是成都府境内,宋家势力要远比王家根深蒂固,因此对宋恒,掌柜要热情许多,一边迎进去,一边陪着笑。 宋恒这时候也见到了迎出来的王彦,转过头,对那正与自己说话的掌柜温言说着:“就到这里,你不必陪了。” “是,宋二爷。”掌柜很是识相的退了出去。 面对面站着,宋恒笑吟吟的朝王彦一拱手,说着:“王大人!” 王彦淡淡一笑,还礼说着:“宋二爷。” 口气就有些疏远了。 “哈哈,这几日,宋府有些事情要处理,倒让王大人久等了。” “哪里哪里,宋府之事更为重要。” 见这王彦表情淡淡的,宋恒有些尴尬了,打了个哈哈,说着:“还是里面说吧!” 王彦点头,虽对这宋府之前作为有些怨气,却不好当面发作,只得向里让着:“请。” 二人进屋,宋恒也不玩什么玄虚,就说着:“家兄经过考虑,已经同意下聘,交换八字和婚约。” 下面又把一些细节说了。 听说宋家竟同意了这门婚事,王彦反是一怔,以此前倨后恭? 不过王彦当然不可能不同意,当下就答应。 一切都准备好了,实际上只要宋府一同意,就可举行,当下与宋恒进行了一番交谈,片刻后,十二人抬着聘礼,大大方方抬进宋府。 众目睽睽下,宋涵亲迎,令人将礼品收下。 双方在宽敞大厅分宾主坐下,宋涵就笑的说:“王大人请喝茶……这一阵真是怠慢您了,可是我家有些人也真是难缠,一个又一个要说明白,才耽搁到现在。” 宋涵端茶吃了一口,说着:“请稍等,婚约还是要合一下八字,也要交给家母看过才能拿出来!” 王彦这时也心平气和了,说着:“这个当然!” 婚书先是合八字,也就是男生辰八字一行,女生辰八字一行,并且还要请先生“批看八字”,当然,现在早已经算过吉凶了,现在只是走下仪式。 两人静静的喝着茶,王彦扫看了一眼,看见了大厅屏风左右的一个物件,这物件看似是瓷器,却亮晶晶,给人一种宝石镶嵌的感觉。 并且这物风格也有些奇怪,上面描绘着的人不似中土,才看着,宋涵就笑的说:“这是西秦瓷,用金属与珐琅釉料加工,风格很是特异,我宋家在江南的分支,数年前出海一次,却得了这物。” 王彦仔细看着,说着:“据说海外也有列国,是否真是如此?” “是这样,所谓的西秦还是古说,原本也是泱泱大国,现在却听说已经分裂,诸侯割据上百年了,只是说起来还叫西秦。” “我宋家主干已经迁移到蜀中,不过还有几支在中原和江南,特别是在江南的还很兴旺,作这海贸生意,年年向主家有些进贡。” 才说着,就见一个丫鬟出来,清脆的说着:“老夫人和夫人都已经看过,并且签了名,就等老爷了。” 说着,就有人准备了笔墨。 婚书用红纸,折着,展开后,宋涵不再犹豫,签笔就写,写完,吹干了墨,就交给了王彦。 王彦此时,也不由露出喜色,这事就成了。 “王先生,这礼成了,何时迎娶,又派谁来呢?”宋涵也就问着。 “既然已经亲家,我也不瞒您,根据原本大哥的意思,一旦婚书成功,大哥和我侄子不可能亲来,这您应该理解。”王彦说着:“大哥还说,最好在本年内就选择吉日,很可能还是我前来代表王家迎亲。” 乱世节度使或者继承人,怎么可能亲出藩镇,不怕被人杀了? 这点宋涵也理解,更理解里面的含义,按照古礼,父母死,三年内不许结亲,王遵之正是考虑这点,要求尽快选择吉日。 这也可以看出王遵之自觉来日不多了,想到这里,宋涵就转身,唤着:“让孙先生根据八字选个吉日。” 孙先生是宋家用的风水和八字等等方面的师傅,用了几十年了。 片刻后,丫鬟回来报告:“孙先生说,下个月十五,或者再下个月初五,都是吉日,宜婚嫁。” “多谢亲家,我必回去如实禀告。”宋家配合,顿时使王彦心情愉快。 再说了些话,王彦就打拱告退了,而宋涵也就送到了门口。 怀中有着一纸婚约,出了门去,王彦终是长出一口气。 这颗心,至此,才算是彻底放下了,但是几乎同时,心中狐疑,为什么宋家突然之间,就热情了? 莫非本镇有什么变故? 就在寻思着,上了马车,直驱往秋香楼。 这时,是下午时分,正是繁荣热闹的时间,人车来往,这马车并不惹人注目。 王彦在车内,透帘看着大街,不由暗自叹息:“这成都不愧是蜀地之首城,果然人口繁荣,魏存东三十六岁成为节度使,当时只有一郡,就算治政狠辣,依靠这成都,还是不断扩大,现在已经占领了三郡。” “若不是现在他也五十余岁,若不是他旧伤发作,现在只怕成就不止如此,这真是蜀中之中枢啊!” 叹到这里,他突然有着奇想:“若是我王家有一日能入主成都……咳,我妄想干什么呢?” 就在这时,马车在秋香楼前停下,王彦自失的一笑,下来了。 秋香楼有多处小院,就是给这类贵宾,此时王彦心情不错,就一路向前,才到了院子门口,就见二个亲兵迎了出来:“大人,你回来了,镇上有消息传来。” “哦,快给我拿来。”王彦顿时一惊,连忙说着。 可见王家的通讯,远不如宋家,这时才到了消息。 这是一封信,拆开一看,王彦双目射出难以相信的神色,又匆忙再看了一遍,越看眼睛越亮,对着门上一拍,叫绝说着:“我难怪觉得宋家前倨后恭,原来是田儿立此大功,在这时攻取太素县,真是妙不可言,妙不可言啊!” 因为柳思明去世,其子柳朝义虽然继位,却很难节制手下骄横之将,因此川中都才私下出兵,结果才让王守田得胜。 而柳朝义初登位,就有着大将私出兵,并且失一县的打击,这那怕是豪杰,一时间也难以控制局面了。 民心远去,众将离心,这柳朝义就算有千种才能,又怎么样? 现在柳镇只剩一府二县,已经不堪维持,以后吞并此镇,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一想到王家和柳家斗了十几年,终于还是王家胜出,他不由心情震荡。 “大哥,你一定会非常开心吧,斗了十几年,还是我们胜出了……现在又有宋家许婚,以后我王家必会兴旺发达啊!” “壮哉田儿,田儿真是我家的麒麟儿啊!”王彦昂天哈哈大笑,眼角却有着泪花泌出,这一日,等了十几年了。 心中转了几圈,就喊着:“彭杰!” “标下在!”里面一人应声说着,这人二十五岁左右,穿着家仆的服饰,实际上却是军中火长,此人精于骑射,善于武艺,一身精悍之气,很为王彦看重。 王彦就说着:“彭杰,你先回去快马禀告,就说宋家已经答应了婚事,快去禀告给大帅知道。” 彭杰说着:“诺,标下应命,可是您的安全……” “没事,还有其它亲兵,再说,宋家也会派人同行,我的安全没有问题!”王彦摆了摆手,说着。 听了这话,彭杰恭声应着:“诺!” 第三十七章 暗流(二) 第三十七章 暗流(二) 文阳府,地处蜀地南部,下辖本有七县,现在只有五县:开明、兴山、东岚、正定、汲水。 总户口不到一万五千户,按原本朝廷的划分条例,是小郡之地。 此时,李显也正在启程,赶到城门口五里处,同行的,还有五十个全副武装的士兵,甚至派了知府李刚,以显隆重。 “大人,我们迎接的是王校尉大人?”一个队正忍不住问着。 “这是大帅之命,你我遵从便是。”李显有些不耐烦的说着:“不要多问。” 这阵可真是把他忙坏了,又要处理府中事务,又要筹备仪式诸多事宜,现在迎接着王守田,又是他去。 不过,能与这王守田多亲近一番,倒也是别人求不来的机会。 他细细斟酌了一番,觉得这次出行,虽是辛苦,却也不是半点好处没有。 这样想来,渐渐也就心情顺了。 李刚年在三十左右,是李显的族叔,身形高瘦,穿着知府的官袍,目光落在远处。 六月底了,两道河流交叉穿过文阳府,潺潺流过,灌溉两岸良田,形出大片沃原,这里气候温和,土壤肥沃,物产丰饶。 田野一片片,田野之间不及的地面上,长满了牧草。 李显说着:“看时辰,应该到了。” 李刚露出一丝笑意,淡淡说着:“大帅托付此子,此子必有过人之处,我们多等片刻也无妨。” 不过,这话才落,就见远处的官道上隐隐漂浮着尘土,再过片刻,就可看清十余骑向这边缓缓行来。 “下官汲水县令王守田,见过大人!”从马匹上,翻身下来一个年轻人,先行礼说着。 王守田是从七品,此人是正五品,理应该行礼,当然,如果王守田正式成为嗣子,那哪怕李刚官位再高,也要反过来向王守田行礼。 “您就是王守田王大人?真是年轻俊杰!”李刚带着笑意,连忙扶起:“不敢如此大礼,不敢如此大礼。” 王守田又和李显相互拱手行礼,分别见过。 李刚仔细打量,只见王守田一身县令官服,由于远程赶来,神情有点疲惫,可是眉宇之间,英气逼人,的确是青年才杰。 王守田也打量着,这见此人顶上云气凝聚,本来按照他的官位来说,应该是五品,是浓郁的金黄之气,但是现在看来,却是红气云集,只有黄气丝丝而生,显然他真正的权威格局,只有从六品到六品之间。 想起大帅一年前,也是这样,只是黄气多些,就若有所思。 相互见礼后,李显上前,脸上带着笑,很是客气的说着:“王大人,这次下官奉大帅之名,将一个消息来与大人知晓……” 停顿下,见此地并非讲话之所,便说着:“还是到车内再说吧!” “……好,请。”即便是前世时,李显也未曾对自己这般小心翼翼过,于是王守田立刻证实了这个可能。 一行人上了二辆车子,只片刻工夫,心里念头便飞快闪过许多,这车子却是开蓬的马车,可以看见着外面的场景。 李显在车上,先是恭敬的行了一礼。 “李大人,你这是……”王守田忙微微侧身,未完全受对方这一礼,心里明白,嘴上却问着。 “王大人,这次大帅急召你来,就是立你当嗣子,所以才派了李知府也来迎接……你到了府里,就立刻见得大帅。” 随后,便将这事,细细与王守田说了。 虽是早有预料,这一世,这事情依旧使王守田惊喜。 王守田只呆住片刻,便询问起王遵之身体,对这事,却不再多提了。 从事情说出,李显便暗暗观察对方反应,却见对方只欣喜片刻,面上便恢复过来,暗暗称奇。 他自是不知王守田前生今世之事,只道此子果然镇定,有大将之风。 “王大人,这事已经向众将发布,您这几天最好在府中休息,以免外出有事端,影响了二日后的典礼。”李显忍不住提醒着。 王守田对他的提醒很有些感激,李显前世投李承业,王守田对其一直心里难免有些芥蒂存在。 可现在看来,人家前世那也不过是择良木而栖之。 如今重来一回,自己情况已较前世大有改善,此人未必再会投了那李家。 于是,道谢说着:“多谢提醒,本该如此。” 大队开出,在长街上经过,一阵阵马蹄和车轮磨擦的声音,引得了众人纷纷张望,议论纷纷。 “这不是李知府大人吗?” “那二个是谁?” “这是李显大人,大帅身边的人。” “还有一个呢?” “……我知道,这是王守田王知县,上次就是他斩了陈翔,前几天又斩了吕济,夺取太素县。” “嘿,还真是了得。” 一组五十人组成的队伍,徐徐开入面向节度使府的道路,沿途不时有着议论纷纷,而一些酒楼上,更有着一些人凝神观看着。 此时的文阳府,表面看上去,一派祥和平静。 内里,却是暗波流动。 城中静心庵。 “当!”悠扬的钟声,从庵内传开来,这静心庵原本是一家小庙,得了节度使夫人二十年的扶持,现在已经有数十间房舍,有五座大殿,占地面积三十亩。 阵阵梵呗诵经之声,悠悠扬扬传来,传遍寺院。 平台石阶出入口,还有着僧兵守卫。 一处大殿,佛龛前放了一个大香炉,燃着的香木散发出丝丝香气,弥漫于整个空间。 一个贵妇人,正跪坐在佛前诵经。 这时,一老妇人从外面匆匆进来,一眼看到那贵妇,忙走过去。 “事情打探的如何了?”见这老妇人走到近前,贵妇低声问着。 老妇人忙弯下腰,在贵妇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王遵之竟敢如此!”听完老妇人所说,贵妇面容上,顿时浮现出怒气,她全身颤抖着,好一会,终是平静下来。 脸上带着冷笑,自言自语说着:“王遵之,你真是好狠的心,竟然真的要收个外人来继承偌大家业,二十载夫妻情分,竟比不上一外人。既然你无情至此,也休怪我无情无义了。兰嫂,命那几人,今晚就行动。” “诺。”老妇人垂下头,低声应着。 这老妇人出去后,贵妇又诵起经来,她的表情轻松许多,像是下了决心一般。 这老妇人,从庵堂出来,就直奔城中一地去了。 可刚走到半路上,就被人给拦住了。 “我是大帅夫人乳母,尔等谁敢拦我!”见拦住自己,是一队全副盔甲亲兵,老妇人顿时有些战栗,直接搬出夫人来压对方。 不想对方往两旁一闪,一青年男子走到她面前,淡淡说着:“大帅有请。” 这男子,老妇人自然认得,正是大帅驾前最受宠信的李显,见他到此,便知事已败露,顿时瘫倒在地。 李显朝左右一摆手,立刻有两名士兵上前,架起她,将其塞入一辆事先准备的马车。 这队人马很快撤了。 半日后,一份资料,摆放到了王遵之案前。 王遵之仔细看了,脸上现出自嘲苦笑。 “大人,这些人均已招供,您看……” “将她笼络之人,尽数除掉,至于她,你就不必管了。”王遵之这时,反而平静的说着,语气有着看空一切的淡漠。 “诺。”李显不敢多问,退了出去。 待众人都出去后,王遵之拿起了密报,忍不住咳嗽起来,这咳嗽不断加重,直到手帕上满是鲜血。 “暴毙吗?一辈子的夫妻,何必到这地步呢?”咳嗽完毕,王遵之似乎已经咳出了最后一丝力气,只有一丝苦笑浮现在脸上。 原想着这夫人只不过是为人骄横,却真未想到,她竟真的想动手,想让王遵之暴毙。 这大位是从夫人父亲手中传承,再说又是府里女主人,夫人手下自然有几个敢于效死的人,夫人通过兰嫂命那几人今晚就行动,就是在药里混上一些东西。 这些药不是毒,但是以现在王遵之的身体,却大可能一夜暴毙。 若果真被其得逞,莫说这继承之事将受影响,便是这镇上众将和李家,都立刻会动手,整个镇里就分崩离析。 如此多事之秋,这妇人居然恶毒如斯,她以为还是二十年前,还能掌握局面? 只怕她死无葬身之地。 原本就有心废掉她,却毕竟是一场夫妻,又痛失三子,再加上当初其父对自己有知遇提拔之恩,思来想去,这口气王遵之终是忍下了。 但这件事,却也让他终于空空如也,再也没有什么可坚持了。 “来人,唤钱五娘来!” 片刻后,一个中年女人前来,行礼。 “二日后,本镇举行嗣子典礼,不想夫人高兴过度,中了风,过世了,实是可惜,本镇很是痛心,安排日后合葬之礼。”说到这里,王遵之又咳嗽起来:“……我的话,你明白了吗?” 钱五娘身体微微颤抖,脸色苍白,呆了片刻,她终于磕头说着:“明白了……还请大人照顾我的孩子。” “放心,你的夫君和孩子,都有赏赐,下去吧!”王遵之浮现出无奈的神色,疲倦的挥了挥手。 第三十八章 叮嘱(一) 第三十八章 叮嘱(一) 门开了,一个侍从作出恭迎的姿态,请他进去。 王守田进去,心中有些恍惚。 只见身处一间书房,这书房很大,按照现代来说,有上百平方米,却极是清幽。南部一架驾紫檀书橱,满满的书籍。 西首一张书桌,上面堆积着一卷卷文书,前世,自己也在这书房中批阅着公文,决定着全镇的大事。 “田儿,到这边来。”一个声音说着,说着,这人甚至站了起来,这时,王遵之又是一番气象。 只见他身子挺得笔直,不知道为何,隐隐有着一种难以形容的龙虎之姿。 王守田凝神看去,只见王遵之此时,气相大变,原本只有着红黄之气,现在却红气几乎全部转化成金黄之气。 这也许是文阳镇最近气数大增的原因,但是更多就是回光返照。 王守田心中浮现出伤感。 自然世界,日落时,天空短时间发亮。 人将死时神志突然清醒或短暂的兴奋。 同样,气数灭亡前,会有短暂的繁荣。 少年青年中年行运,都是好事,但是老年最忌行旺运,往往导致运大压命。 这时,王遵之又坐到书桌前,向他招手说着:“过来,让我仔细看看你。” 王守田移步过去,来到王遵之前。 此时,王遵之精神很不错,眸中带着晶亮的神光,看了他好一会后,才微微一笑,说着:“不愧是我王家千里驹,不过数月工夫,你已有如此成绩,文阳府交于你手,我也算放心了。” “大帅知遇之恩,我永不敢忘。”王守田单膝跪地,向王遵之叩谢知遇提携之恩。 “以后就不必再说这些话,只待行了仪式,你便可改口,换个称呼了。”王遵之受了他这一礼,让其起身,在自己身旁坐下,有些伤感的说着。 王遵之看着眼前年轻人,愈看,愈觉得和自己年轻时很像,当然,这更多是心理作用。 “你母亲……身体还好吗?”有了这个儿子,想起记忆中那个贤惠的女子,王遵之语气越发轻缓了。 “大帅,家母身体甚是康宁。”王守田恭敬回答的说着。 “那就好,那就好,她是有福气的人。”王遵之点点头,不过此时,说实际,什么都比不上儿子,这一说就罢,又仔细看了上去,一脸不舍。 他自知时日不多,这时看上去,只见儿子穿着官服,佩着长剑,气宇轩昂,神态从容,虽然脸上尽是恭敬之色,但英气勃发,却是遮掩不住,心中的欢喜根本无以言表,只觉得自己终还不是两手空空。 看见王遵之露出欢喜莫名的神色,王守田只觉喉咙乾涸,吞咽困难,眼中都有些发红发酸。 王遵之平静下了心情,亲切说着:“我欢喜你的神态和眼神。” 王守田微微一愕,却听王遵之说着:“刚毅,热诚,大志,你可知道,当年我也有这神态和眼神。” “乱世军中,看多了人杰,嘿嘿,惊才绝艳、运筹帷幄、风度翩翩、刚毅果决的,都多的是,你说原本大帅,为什么看上我?选我作继承人?” “就因为我还有着热诚和大志,没有完全变成冷酷和野心。” “亲冒矢锋、南征北战,绞尽脑汁,生杀予夺,这等镇帅多的是,可是为何不成大器,就是因为只有野心而无大志,只有算计而无热诚,如此怎能得大运恩泽万民?” 王遵之说到这里,自失的一笑说着:“可惜,大帅看错了我,我才能不足,不能造就大器,只守了这片基业,无法寸进,辜负了大帅的期望。” 在王遵之的心中,对不起大帅的,只是这点,至于夫人的事,虽然已经下令赐死,却也不觉得有错,死后见了大帅,也是何愧之有。 王守田抬头望去,只见王遵之脸上,一现即敛深深自嘲苦笑,只觉得心中不由一痛。 见这神情,王遵之也觉得自己说多了,摇头失笑说:“我召你来,本是要告诉你,我已经决意立你为嗣子,我和大帅的大志,就由你来继承了,可是看到你,却忍不住心中高兴,故对着你说起心事来。唉!可能我真的老了。” 王守田按捺住心情,说着:“谢大帅,我一定继承二代大帅之志,统一蜀地,统一这乱世的天下。” 这是他第一次吐出了真言。 王遵之倒反而一怔,统一蜀地,这倒可以说,统一天下,却是王遵之连想都不敢多想,听了这话,不由一惊。 下一刻,王遵之仰天长笑,状极欢畅,片刻,才指着王守田说着:“你这小子,不想有此泼天大志,若是以前,我必怒而斩之,以免给我王家惹上灭族之祸,可是看你所作所为,都是固本培元之举,又懂正奇相济之理,也许你还真有这一线机会。” 王守田刚才才说出这话,就暗中后悔,现在听了,舒出一口气。 王遵之又想起一事,说着:“在你之前,我还曾收过一名义女,想必你也有所耳闻,但未必见过其人,仪式那日她会和承业一同前来,到时,我给你们兄妹引荐一番。” “诺。”王守田低下头应着。 幼凤啊,她和李承业,成了他一大宿敌,他怎么可能未见过。 不过话说回来,这一世,他与妹妹,倒还真的未曾见过。 在书房内,二人闲谈许久,王守田前世便与这王遵之父子一场,重活一世,自是相谈甚欢。 对王守田,王遵之越发满意了。 又接到了情报,这宋氏已收下聘礼,王遵之心情顿时大快:“仪式,就定在二日后,镇内所有主将主官都会前来,还有皆是府内大族,到时候,你就可和他们定下君臣名分,我也放心了。” “到时候,不但授你嗣子之位,也授你义从军指挥使之职,你觉得如何?” 义从军指挥使,都是由大帅亲自担任,王守田心中一惊,这指挥使之职,就是六品,现在自己还难以掌控。 声望和名分都有了,但是器不足,这时心中一动,就求官说着:“大帅,这等大事,当然由你吩咐,只是听闻您原本有过宣德大夫之职,我愿请之。” 王遵之心中一动,这宣德大夫,就是当年自己在大帅时,确定为继承人前的官职,现在再赐给了他,就是传统了。 “不错,你攻占了太素县,不可无赏,我就封你为宣德大夫之职。” 这宣德大夫之职,并无多少实权,但是其器就是正七品,王守田大喜,磕头说着:“多谢大帅!” 这一应下,就见顶上金印猛的发生变化,不过此时当然不及细看,王遵之心情甚是愉悦,却突然咳起来,越咳越是厉害。 王守田忙唤人进来。 早有人去请医官,因有医官就住在府上,只片刻工夫,人便已至。给王遵之检查过后,医官就说着:“大帅,你不能操劳了,要立刻休息。” 王遵之挥手,让王守田下去,才说着:“我的身体我知道,你保我一年,我就别无所求了。” “大帅!”医官不由喊了一句,见大帅无力挥手,他只得退了下去。 当天,王守田便住进了大帅府。 王遵之将其安置在离自己住所很近一处院落。 一路行来,有侍女引路,这见路途门楹修洁,花园姹紫嫣红,环境清幽。 到了一处院前,这院子虽然不大,但陈设物件具是上品,望其格局,竟是这府中,仅次于主家所住院落之地。 派去服侍他的下人,皆小心翼翼,对王守田甚是殷勤。 “你们退下吧!”王守田说着,心中有些纳闷,前世自己还拜见了夫人,这次大帅提也不提。 等下人皆退下,王守田凝神自观,只见顶上之气,竟在这片刻之间,已经稳定了。 金印盘旋,里面容器扩大了不少,里面白红之气不断翻滚着,外面白气不断渗入,而这些白气,又丝丝转红,每转红一些,就似乎浓缩了许多,空出一片区域,这时又有白气涌入填充。 红气不断转深,这实是大变化,并且其气生机勃勃,仿佛欲以冲天而飞。 等气完全变成赤红,就意味着稳坐了县级大位。 下一步就是赤红转黄,若是完全能转成金黄色,这就是“五品黄堂”称呼的来源。 文阳镇节度使,名义上是四品。 要知道,本朝定制,文阳镇虽然是小镇,也赐一旌一节,得以军事专杀,行则建节,府树三纛(大旗),威仪极盛,集军、民、财三政于一身,节度使的僚属,都由节度使辟举,然后上报朝廷批准。 这节度使的品级,就是正四品,可是由于战乱和人口的原因,实际真正气运只有从五品左右,自己正式成为嗣子,只要再突破一级,从六品格局,就算在命格上还有些差距,但是相差不远,就可坐稳嗣子大位了。 王守田观此气相,心中暗暗思索着。 躺于塌上,又想起自己前世宿敌李承业。 想到仪式这日,李存义和李承业,以及众将也将前来观礼,那时,再仔细观看这些人的气数,到时候才可未雨绸缪。 第三十八章 叮嘱(二) 第三十八章 叮嘱(二) 王守田入府,迎到了节度使府,这消息当然传播出去。 而此时,开明县的县衙中,也接到了大帅的调令。 李存义接到消息,并没有什么举动,照样日常处理公文,并且按制准备迁移。 此时长夏流火,就算是黄昏时分,也很是炎热。 县正中,却有一株大大的碧槐,枝繁叶茂,枝叶大伞冠盖一样伸展开来,使院中满地浓荫,映得人眉目皆绿,甚是清凉。 此时,李存义摸着碧槐,不由叹息,就在这时,数人脚步从容而入,为首的,却是李承业,后面跟着一人,是个中年人。 这中年人大概四十五岁左右,剪裁得十分得体的青衫,脸上有着细密的皱纹,只是眉下一双眸子炯炯有神,举手投足带着一种潇洒的气度。 到了院子,看见着父亲摸着碧槐,李承业就“啪”的一声跪下:“儿子惹了祸端,请父亲大人治罪。” 当年李存义当到县令时,这碧槐已经枯萎,不想当了之后,这碧槐死而复活,长的葱郁茂盛,类似华盖,这就被视为吉兆。 现在父亲摸此碧槐,含义当然就知道了。 “起来,这不关你的事。”李存义笑了:“区区田纪之事,哪引得大帅动怒?只是借题发挥而已!” 李存义当然不知道前世的事,不知道前世自己还是安居开明县,掌握李家根基。 这时却说着:“大帅要传嗣,自然要为嗣子未雨绸缪,我李家在开明县已经十数年,当的时间太长了,就算没有田纪之事,也会移县,你不必内疚。” 这话说的有道理,气氛顿时缓和下来。 “而且,你不将田纪小儿送出,这我很欣赏,若是你这样干了,以后我李家谁敢投奔?你知道大节,不以小利而造大错,父亲很欣慰,你起来吧!” 李承业暗透一口气,伏身一拜,起来了。 见气氛松了,李存义却改容说着:“说正经事,施先生,业儿,你们都找张凳子坐坐,我们合计合计!” 施先生是名字是施维行,跟了李存义二十年,是李存义真正信任的谋士,这时一笑,说着:“主公,这二十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不还是过去了?我们商量一下,总有办法。” 待几个人坐好,李存义才笑的说:“就是这样,今天叫你们议议,业儿是我的儿子,施先生呢,是我半师半友,相知二十年,平时多借重智谋……” 说到这里,李存义有些感慨,顿了一顿,又问着:“大帅的留后,已经表了?” “表了,已经派使者去了朝廷。”施维行拿着一个扇子,拍了几下,说着。 节度使多于临死时遗表请以子弟为留后,也有节度使死后,军中拥立他的子弟或大将为留后,这留后的意思就是继承人。 朝廷有时予以承认,随后即正授节度使,有时不予承认,另授节度使,而这往往导致战争。 从这事上,看出大帅决心已定了。 “施先生,你觉得朝廷会批准留后吗?”李存义问着。 “很难说,朝廷已经衰微,大权渐渐由魏越来掌握,魏越此人有龙虎之姿,最近加快的篡夺朝廷大权,现在已经当到了扬州牧、征北将军、大司马,批与不批,由此人来决定,说不准啊!” 魏越,少年时家贫,父被乡人所杀,魏越十八岁手刃父仇,被当时县令刘温所奇,特别赦免,并且步入仕途。 以后参与四次大战役,都取得了战功,累年提拔,掌握兵权。 据说此人有龙虎之姿,有奇骨,眼有紫眸。 李存义听了,良久又叹息一声:“魏越有此才,有此遇,却只私之小利,遂使朝廷渐渐而沉……” “主公,这事我们插不了手,不过现在这事已经成了定局,我们只要考虑如何应对,这时大帅还在,我认为任何事都可妄动,免的有倾覆之祸。” 李存义静静听着,一声不吱,目光幽幽思考着。 “我们现在,关键是表明态度,拥护嗣子登上大位,并且迁去太素县。” “太素县毕竟还是大县,有四千户,就算听说嗣子迁移了千户,也有三千户,并不少了,而且,地处前线,主公你有军政大权,可便宜行事。” “主公数代,已经积蓄了人望和吏员,只是不得军权而已,这事短时有损,长期来说,却掌了兵权。” “大帅一去的话,就算嗣子表现不错,要掌控也需要一段时间,我们可趁此扎根基,练精兵,甚至建大功。” 施维行阅事既多,深沉练达,这时说的明白,让李承业点头称是。 李存义脸上却没有多少喜色,说着:“扎根基,练精兵,说的容易,只是很难,我想明白了,大帅真是果毅啊!” “太素县一失,柳朝义初上位,必不能允许,我们上任,就会遇到柳镇全力反扑,就算有城墙之护,也是岌岌可危啊!” “主公,自古要成事,哪有不冒险之理,就如鱼跳龙门,跳上者腾龙,跳不上者摔的粉碎,这不是常理吗?”施维行这时格格一笑,说着,从牙齿缝里透出寒气:“少主的官位还太小,一营才百人,但是若是有一卫,就可图之了,这嗣子来路不明,与我们也无深交,只怕未来有祸端,但是此时大帅还活着,再怎么样英明果决,也总有二十年君臣情分在内。” “我们一要表忠心,二要建功——让少主建功!” “让业儿建功……”李存义微微一怔,呆了半晌,已经明白了,问着:“这步,是不是走的太急了?” 以李家的潜力,要是让李承业建功,并不难,关键就是反应。 施维行这时,起身一提袍角“扑通”一声跪下,说着:“主公,除非您放弃三代大志,不然的话,现在有进无退。” “大帅已经在未雨绸缪,移县合并,现在镇内一半已经掌握在手,也移交给嗣子,这嗣子若是普通人还罢了,可观其举策,其才不在大帅之下,又和我们李家没有任何情分,这以后占了君臣名分,或削或迁,或贬或提,就可玩弄李家在鼓掌之上,只有日削月损的份了。” “等削无可削,也许就可一纸赐死。” “现在这步,一退就万劫不复,就算存活,也只是一小臣了,若是要进,就只有乘大帅还活的时候,为少主建功,以观大帅反应!” “大帅若是不封赏呢?”李存义踱着步子问着。 “我们李家平时还不算桀骜,大帅和主公又有二十年情分,正常情况下,少主建功,总能升赏一卫——县里有三卫,相互权衡,大帅不会不许。” “若是不封赏,就说明杀机已重,我们李家只怕要立刻以最坏的打算来应变。” “业儿,你听见了?你是我的嫡长子,这情况也不隐瞒你,你说现在怎么办?是进还是退?”李存义目光幽深,摆了摆手,看着儿子问着。 “……”李承业不想在这时,出了这个难题,额头密密沁出汗来,片刻之后,咬着牙,说着:“请父亲大人助我!” “好,果是我李家的儿子,既然决心已下,就不要瞻前顾后。”李存义目光灼灼看着儿子,又看向施维行:“施先生,你给我写文,上文支持嗣子登位。” “安排家中力量,调查柳镇的情况,来一次大胜,赚取战功,观看大帅反应。” “将金银和盔甲调出,船队也要准备,一旦有不测之祸,我们李家立刻拔族而起,离开此地。” “天下大着呢,我们有私兵有财货有人手有气运,地下祖宗也会庇佑,难道真找不到起家之地?” 李承业见李存义如此决心,为了他作到这地步,不由泪流满面,深深伏地,哑着嗓子说着:“父亲大人放心,孩儿必不辜负父亲的苦心!” 就在这时,外面有敲门声,有人传禀说着:“大人,有消息!” 三人都是一惊,各自回座,李承业连忙擦了眼泪,作出从容之态,李存义喊着:“进来!” 一人进来,行礼:“大人,府里传来消息,王谢氏听闻要举行嗣子典礼,以承家祭,非常高兴,不想夫人高兴过度,中了风了,现在昏迷不醒之中!” 这情报一出,三人都不由脸色大变。 李存义坐在墩子上,一动不动,低着头,看不清是什么神情。 许久,李存义方伸欠了一下,嗓音有点喑哑,嘿嘿一笑:“大帅真是好手段,好手段,相识二十年,今日才见识了真颜色。” 说着,起步度着,口中吟着。 酌酒与君君自宽,人情翻覆似波澜。 白首相知犹按剑,朱门先达笑弹冠。 草色全经细雨湿,花枝欲动春风寒。 世事浮云何足问,不如高卧且加餐。 “白首相知犹按剑,朱门先达笑弹冠!”这含义真是十分值得玩味,世态炎凉,杀机四伏都在其中。 李承业听着父亲歌吟,仔细玩味着,一时间竟然痴了。 他自出生后,就天赋聪明,学经学史一日千里,又有不少人投奔而来,因此的确有着心满之心,可是现在这些时日的观摩,特别是今日的交谈,使他顿有着怵目惊心的感觉,眼界大开。 天下岂无英雄?草莽多是龙蛇? 这成龙之路,布满荆棘。 第三十九章 观礼(一) 第三十九章 观礼(一) 汲水县。 按照规划,是一年二熟,冬小麦10月播种,5月底6月初成熟收割,而水稻接下去就是种植,到10月再种冬小麦。 也可以换成冬天不种,而种植二季水稻,但是这就太紧张了,要在清明时前后种植,夏至到大暑夏收夏种,寒露到霜降收完晚稻,而冬天就无所事事,时间和人力安排也不平衡,不取。 汲水县初建,由于开垦的原因,稻麦同时种植,现在稻收割后,为了统一安排,以及收割有些拖延,就不准备再种一季水稻了,已经责令种上黄豆,到了10月收获时,统一种上小麦。 汲水县主薄薛远去了太素县,赖同玉领导着全县进行农忙,到了六月底,差不多都已经完成了。 这天,天才刚亮,远处就听得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汲水河通至汲水县城这条道上,尘土飞扬,有一队骑兵赶过来。 片刻,出现了,这是十数骑兵,一身悍气,面上带着少许倦容,却丝毫不敢懈怠,马速极快。 为首的人,二十五岁左右,整个人带着精悍之气。 太阳初升后,还没有来得及开门,这队骑兵已是奔至汲水县城外,齐齐勒住战马,战马嘶鸣声,甚是响亮,一时传出极远。 “来者何人?”这队骑兵的到来,使得城上守军立时警惕起来,早有人报于长官知晓。 片刻之后,在此时值勤的副队正何七,已赶到城上。 走到城墙处,俯身向下观看几眼,何七已是眉头忍不住一挑,高声喝问起来:“你等是谁?” 听到城上喝问,下面骑兵中立刻步出一骑。 正是为首的青年,他催动黑马,向前踏踏踏行出几步,这才抬起头,朗声说着:“我是文阳大帅府黑衣卫队正韩阳,此番来到汲水县,是奉大帅之命,前来拜见老夫人。” 老夫人,在汲水县内,自是人人皆知所指是谁,不过因战事初毕,汲水县守军却警惕的很。 城上喊话副队正何七,斟酌片刻,又高声问着:“你说你是大帅府黑衣卫的,有何为证?” “这是腰牌,它可为证。”自称韩阳那人掏出一物,高高举过头顶,晃了晃说着,可惜这物却只能近观,方能辨其真伪。 上面沉默片刻,不一会,副队正何七又说着:“这样吧,你可入城,他们需在外等候,容后再议,如何?” “可。” “既是如此,你先令他们退后一里,我再开门迎你进城。” “请稍等片刻。”冲楼上人一拱手,那韩阳立刻掉转马头,冲身后这队骑兵说着:“退后一里,原地等候!” “诺!”闻此,队中有一人向左右一挥手,骑兵立刻掉转马头,在大约一里处停下,原地歇息起来。 这时候,吊桥缓缓放下,城门方被打开。 韩阳纵马入城,他刚入内,吊桥便高抬而起,城门又复关上。 对此,韩阳倒很是理解,此地刚刚经历一场大战,若是守备松懈,方才奇怪。 “果是韩队正,在下何七,适才失礼了,还请见谅。”进城后,副队正何七检查过他身上腰牌,随后归还,面带歉意行礼。 “无碍,职责所在,本该如此。”韩阳笑笑,并无责备之意。 副队正何七见对方未怪自己,倒是松一口气,问着:“韩队正此番前来,是拜访老夫人?” “正是如此,我等奉大帅之命,前来拜见老夫人……老夫人在城中吧?若在,请速带我前往,我有要事与老夫人详谈。”想到自身使命,韩阳无心再谈,说着。 “那城外黑衣卫弟兄……” “无碍,让他们在那里等候,不会让他们等太久,少许之后我便会离开。”韩阳阻止住何七说着。 见韩阳着急面见老夫人,何七自是不会阻拦:“既是如此,我便让人带韩队正前往府衙。” 看向左右,指一人说着:“火长十三,你去给韩队正带路。” “诺。”随后这人牵一马,与韩阳动身赶赴府衙。 这被唤做火长十三之人,虽是普通士卒,骑术却也算得上合格了,见此,韩阳不由暗自佩服,之前便听人提起过,说是汲水县内这支初次建立不久之军队,很是骁勇善战,可心中却难免轻视。 再如何了得,不过一新县之兵,多取自流民,怎敌得过府城精兵? 可今日一见,却有些改观,此地不仅治理得当,并且戒备森严,城中巡逻士兵,个个有些本事,虽然比不上府兵,却也不是软蛋了。 大帅选择之人,果然名不虚传,光是这建县训兵之能,已是了得了。 想到这里,这韩阳眼中浮现出几丝思考之意,而火长十三,却是个沉默寡言的,一路上,一言不发。 待他开口时,已是到地方了:“韩队正,请稍候。” 在一府宅前,火长十三翻身下马,对韩阳说着,韩阳点头,目送其进府。 他站在这座府衙前,仔细端详。 此地虽是县令住所,却不显奢华,宽敞雅致有余,而奢侈不足,少主倒非喜奢之人,而这,又是一优点。 这时大族子弟,又有几人不喜奢华? 便是王家李家这般有着名声的人,在这方面并不节制。 人分几等,等等不同,有钱有地位之人,纵是享受,只要不到那天怒人怨地步,便不会被人诟病。 汲水县初建不久,正是发展之时,若王守田依旧讲求奢侈,纵然不会有人说些什么,却也只是平庸,落了下乘。 如今,看来,却是他之前多想了。 少主看起来却有自制,这府衙建的只是高大敞亮,用度上却很是平常,整体看上去,不似官家府邸,倒有些似是军营了。 黑衣卫是大帅嫡系中嫡系,只有二百骑,韩阳虽只领五十骑,却也和当日贾斗一样,都是果毅校尉,并且是核心的实权派,再上去,就是营正和骑将了。 正想着,火长十三已从里面走出来,对他说着:“老夫人已在厅中等候,请。” “有劳了。”朝对方一拱手,韩阳迈步入内。 并非是他平易近人,这火长十三与他之间,地位相差甚是悬殊,可较之于他,这人可能却是王守田原班底。 纵是区区一个火长,日后未必不能举用,这道理韩阳又岂会不懂? 在火长十三带领下,很快,便来到厅前。 在外稍做停顿,韩阳认真整理一番衣装,这才步入厅中。 一进入此厅,眼前便豁然开朗,此地倒是布置雅致,几个竹兰,摆在厅中,空气中,有淡淡花香弥漫。 在上座,有一中年夫人坐于那里,旁边立有一侍女模样妇人,皆看向自己。 想必那贵妇人,便是王氏老夫人了吧? 韩阳低下头,朝上行礼说着:“文阳大帅府黑衣卫队正韩阳,见过老夫人。” “快快免礼,老身不过一妇人,当不得韩队正如此大礼。”上面王氏说着。 韩阳却依旧将一礼做足,这才平身。 “不知韩队正这番前来,所为何事?” 之前听火长十三禀报的,也不甚详细,又想到可能与自家儿子有关,于是老夫人率先开口问着。 韩阳神情恭敬的朝上一拱手,说着:“不瞒老夫人,韩阳此番前来,正是来接老夫人、少夫人以及其他家眷,赶赴文阳府。” “赶赴文阳府?”这话倒让上座老夫人心里一惊:“莫非是田儿出了什么事?” “老夫人无需惊惶。”韩阳解释说着:“大帅已决定收王县令为嗣子,派韩阳来此,是迎几位去参与此事。” 闻此言,王氏一时愣住了,一时间,面上表情,有些复杂。 许久,方说着:“老身知道了,请问韩队正,我等何时动身?” “若是方便,稍做准备,即刻动身。若是迟了,怕赶不上时日。”韩阳说着。 王氏点了点头:“既是如此,请容老身片刻工夫。” “自然。”让人带韩阳下去休息,王氏老夫人坐在那里,沉默片刻。 转头看了看旁边面现惊喜之色的荷桂,老夫人叹的说着:“荷桂,去将少夫人和素儿找来。” “诺。”荷桂知是这家人有事欲商量,忙应声,下去了。 只一会工夫,赵婉便与苏素儿一起而来,二人给老夫人见礼。 老夫人忙将二人唤起,说着:“不必多礼,我有一事,要与你们商量。” “婆婆,请说。”赵婉大概已听荷桂提及了,并不惊讶,眼底有喜色浮现,却依旧顺从的应着。 “是这样,适才大帅派了人过来,接田儿家眷赶赴文阳府观礼,这次田儿被大帅唤去,是一件大好事。他已被大帅选中,欲收其做嗣子,我等过去,便是去观礼。婉儿是田儿媳妇,自是要去的,素儿,你如今也算是王家人,是否与我们一同去观礼?” 老夫人看向一身淡雅,容色清丽的少女。 苏素儿笑盈盈说着:“若是不嫌弃,素儿自是您去哪里,便跟到哪里。” “我的好闺女,我怎么会嫌你呢?”听到这话,老夫人顿时笑弯了眉眼。 自从前几日,这素儿初露一手医术,治好老夫人多年腿酸之症,这老夫人待她,便越发亲热了。 一旁赵婉见了,微微垂下眼眸。 “婉儿,你速去收拾一番,一柱香后,我等便出发赶赴文阳府。”正自发呆之时,老夫人已是吩咐下来。 赵婉忙应声,说着:“是!” 第三十九章 观礼(二) 第三十九章 观礼(二) 出发时,已近午时。 王氏于一辆马车中,静坐养神,在她身侧,坐着是素儿。 后一辆马车内,赵婉和两名丫鬟好奇的掀开车帘一角,一路观看。 除这两辆马车,随老夫人一起出行,还有八个当地骑兵,以保证老夫人的安全。 出城后,十数个跟随韩阳而来的骑兵,正在原地等候,虽只有十数人在此,却鸦雀无声,个个好整余暇,神态沉毅。 见此,跟出城骑兵,不由互相递个眼色,都是佩服,不愧的大帅的亲兵,的确凌驾于自己之上。 “走,准备返回。”韩阳满意的看着,发出了命令。 “诺!”只一声令下,这十数人便立刻翻身上马,几分钟就调整完了状态。 “老夫人,人已集合完毕,是否这就赶赴河岸那边登船?”见此,韩阳一勒马,又赶到第一辆马车前,在车窗旁停下,轻声问着。 牙将里有桀骜不训的,当然也有忠诚温顺的,韩阳就很有着忠诚的意识,既然这些人是少主的家眷,当然就要安排妥当。 “可。”里面传来温和女声。 韩阳点头,朝队伍一挥手,这支队伍这才开始行进,速度不快不慢,保持匀速。 至于为何这般晚才出发,却是老夫人需安排下家中事宜。 这次出行,需停留多日在外,家中女主又皆在出行名单中,不安排下终是不成。 在这半日之内,县衙内已是安排妥当。 留守在汲水县的仆人甚多,跟随老夫人赶赴文阳府,少之又少。 老夫人如此安排,自然有其道理。 一路上奔波,本就匆忙,奴仆若是男丁,倒还好说,若是女眷,多了却是累赘。 再者,此番前去是受邀观礼,带人多了,安排上,也会麻烦些。 本就不是喜好摆谱,老夫人这次出行,除赵婉和素儿,只带三个女仆,以及八个当地骑兵。 这八个骑兵,也是赖同玉担忧安全,和军队商量了,选出来护卫女眷,老夫人自然不好拒绝,只能带上。 因已至午时,出发前,众人早已饱餐过一顿,所行方向,正是汲水西岸。 从这里通往文阳府城,走水路,从汲水河路行进,路程最近,也最安全。 一行人出城后,便浩浩荡荡赶至汲水河边。 一只大船早已于河岸边等候着,行到近前时,船上有人下来,向打头的韩阳见礼。 韩阳转头,向王氏解释说着:“老夫人,此乃我等来时所乘之船,船家是大帅府亲信之人找寻来的,很是安全、宽敞,您和少夫人及其他人等可安心乘坐。” “韩队正真是有心了。”王氏温和点头。 这时,由于汲水县已经太平,不是前线,不少商人沿河而行船,虽然谈不上游弋如鲫川流不息,也是时有看见。 素儿走到河边上,凝视着水面,这水面平静缓和,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在她的眼中,汲水河底,有着一丝丝宛然丝线的气流,这就是此河的龙气了。 王氏感觉到了身旁素儿异样,却只道是她想起了过往之事,不免替素儿叹息,这孩子自到王家,对她很是恭敬孝顺,可令她感到揪心的是,这孩子的家人消息,却始终查询不到。 这般遭遇,加上乖巧懂事,令老夫人越发心疼此女,时间久了,二人相处,真是情同母女。 感受到素儿异样,老夫人只得叹息一声,拍拍对方纤手,安抚的说着:“素儿,莫怕,上船之后,你就呆在舱里,不要随意走动,必不会有事。” 老夫人虽是误会了,却也是关心她,素儿听后,低头轻轻应了。 韩阳看了她一眼,困惑此女身份,看她衣着,不是仆人,可据知少主又并无姐妹,而平妻也只一人。 此女身份,还真不好猜测。 不过,久盯主家的一个未婚少女,自是不是很适宜,只看一眼,便转过头去,安排王氏一行人上船。 王氏在素儿搀扶下,率先步上船去,赵婉被丫鬟服侍着,紧随其后。 县衙内还需留人照看,这次荷桂并未跟来,改由素儿陪在老夫人身侧。 上船后,众人很是满意,正如韩阳所说,这船甚大,可容纳五十人,连马车和马匹都可以开到甲板上。 这次出行,汲水县出十数人,文阳府护卫队有十数人,有三十余人,韩阳将几名女眷安置到一敞亮房间,其他大多挤在一起。 船上有简单饮食供给,倒也不甚难吃。 难得素儿随身携带些许果脯,给老夫人食用,倒让老夫人连连夸赞细心。 一旁赵婉少时随父母远行,也有些见识,讲了些小故事哄老夫人开心,这一路行来,倒也并不枯燥。 到文阳府时,已是举办仪式前一天,一切皆已准备妥当,只待观礼之人到来了。 迎接他们的,还是秘书郎李显,这人最近可所谓操劳了,午后,立于城上向远眺望,终是见到一队人,从远处行来,并非寻常路人。 “你们随我下去迎接。”细一想,便知是谁到了。于是,对身旁两亲信说着,李显下了城墙。 待他来到城门处时,这队人马已赶到近前。 带队的正是韩阳,身后是一队骑兵,以及两辆马车。 “韩队正,后面马车内,便是所请客人?”李显看看后面,笑的问着。 韩阳在马上一拱手:“正是,不负大帅之命,人已安全护送到了。” 李显走到第一辆马车前,见这辆马车与后一辆略有差别,显得更豪华些,便知老夫人即在此车中了。 于是,便带着一丝恭敬说着:“里面可是老夫人?下官李显,是大帅府秘书郎,前来迎您入城。” “有劳李大人了,不知我儿守田可在?”马车内传来一个女声。 “老夫人,由于现在情况特殊,少主基本上不出府,此时尚不知您到来,我这便命人去通知。”说着,叫来一人,耳语了几句。 那人应了声“诺”,骑一马,飞快进城去了。 李显随后对马车内说着:“老夫人,我已命人赶去通报少主,这里离大帅府不远,待我们入城后,怕是便能在府门前见到他了。” “真是麻烦李大人了。” “老夫人无需客气,若是可以,这便入城,您看如何?”李显亲切恭敬的姿态,立刻令老夫人对他心生好感。 “就依大人所言吧。” “请老夫人再等片刻,一会即到。”这时,已有亲兵为李显牵过马来,他随即翻身上马,作亲卫状,对前面韩阳说:“韩队正,这便入城吧。” 韩阳只得点头,应声。 虽心中难免腹诽这李显太过钻营,可李显是大帅亲信,只好忍了,命人继续前进,一行人很快入城。 文阳府,大帅府邸 此时,王守田已接到消息,说是自己母亲媳妇已至文阳府,等他来到府门前,车队已经到了。 一眼见到母亲被搀扶下车,王守田忙赶过去,行大礼。 “我儿,快起来,让娘好好看看。”只离开数日,不过在汲水县时就未曾久聚,此时一见儿子竟消瘦一圈,王氏不免心疼。 王守田却说着:“母亲大人,您赶路过来,累了吧,等歇息过后,你我母子二人再详谈,如何?” “就依我儿。”王氏也确是觉得乏了,于是点头说着。 亲自搀扶着母亲,王守田专门回头,寻着了赵婉,微微一笑,而赵婉也接到他递过那关切目光,心里不由一暖。 因大婚消息传来而有些难过,不能说一扫而光,也是少许宽慰。 她只是一平妻,丈夫在将来自然娶大妇进门,掌管家务事宜,不过有着平妻的身份,只要丈夫情义在,生活便能很不错,不会受到正妻的欺压。 苏素儿跟在后面,退后了赵婉二步,目光却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在她的眼中,前面的这个男人,只是十日不见,就有了巨大变化,上次见时,还只是略带红气,可现在已经凝聚出一片赤红。 这感气之术,实际上许多炼气士都有,只是无法和真人一样,能洞察前龙后脉,能查知根源和走向,也无法看出具体的形态和印记。 素儿身为龙气化身,自然也识这点,只是却也不知为什么有这些变化,心中很是震惊,不过她很快便将这神色收敛起来,只跟在赵婉身后。 心中暗想:“这王守田,或许真是真人所提之潜龙,若非如此,怎会在短时间内,有如此异变,再等等,再看看。” 身为汲水龙气的化身,她是汲水,汲水非她,她只是汲水的一丝元神,却没有力量掌控汲水全部龙气。 要等慢慢成长,也许要花千百年,但是若是能扶得龙廷,就可在十数年数十年内,就成长出强大的元神,彻底掌握汲水龙气,而成为龙神。 到了这地步,她就和一般的社伯土地不同,就有了根基,以后倒不必太在意人道变迁,无需香火也可长存。 但是这潜龙的事,一旦失败,她这丝龙神,只怕就难以再掌控汲水龙气,只能变成地府鬼神,等于连降数级了。 由不得她不谨慎。 第四十章 再世为人(一) 第四十章 再世为人(一) 节度使大殿。 这是节度使府最大的大殿,非大事不启用,前後迥廊,石栏隔离,今日和往昔不同,两排穿着甲胃黑衣卫,由殿门的长阶直列而下,显的威严。 许多马车到了大殿前,就下马,李承业带着王洁庭从马车出来,今日王洁庭换了一身新衣,显的玉洁高贵,款款而来。 前面,是李存义以及李刚,都是长辈,李承业稍退二步,向两人躬身行礼。 李刚正笑了笑,想说些什么,就在这时,一阵急骤的马蹄声,由道路传来,和旋风一样卷至。 众人一齐色变,在这传承嗣子的关键时候,谁敢横冲直撞? 李刚冷哼一声,看了上去。 只见十数骑,到了场地,终是勒马,矫捷跃下。 为首一人,四十岁左右,看上去就是大将,脸上菱角硬如铁,双目锐利,而在后面,十数骑形相各异,但好整余暇,气定神凝,显是精锐。 “是长策都大将赫义。”众人都是脸色一变。 而在这时,正在楼上换了礼衣的王守田,正巧看见,不由生出怒意来。 牙将桀骜,这是不需要说明的事实,但是前世也罢了,这世,自己先是败中求胜,夜斩陈翔,又是堂堂正正击杀吕济,而在自己继承嗣子的关键时,这人还是如此无礼! 一瞬间,王守田心中,竟然浮现出一丝杀机,现在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历代开国大将难以善终了。 这样桀骜,这样掌握兵权,若是纵容,岂不是太阿倒持,给这等人废立大权? 按捺着心中怒意,听候着传令。 片刻,有近侍上前:“少主,是时候了。” 王守田点了点头,步履声响起,一步步向前,这时,大殿里,已经有着众多人在,一眼扫过,下面各人云气翻滚,各有根基气运,王守田心中,突然一阵恍惚,曾几何时,自己也经过这次开局。 等王守田在前方站定,大殿突然静了下来。 这时,王遵之又是一番气象。 这时,他穿着节度使大服,跨步而来,龙行虎步,充满着慑人的气度。 王守田凝神看去,只见金黄之气云集氤氲,竟然隐隐有着龙虎之姿。 群将群臣都一时为威严所慑,行大礼。 这时,王守田特别凝视而看,只见分成文武二班,武将之中,长策都大将赫义列在首位,只见此人顶上红气云集,也透着一丝丝黄气,但是却又有丝丝黑气混淆在其中。 其次是沙成都大将张允信,顶上赤红之气充满,也是不凡。 黑衣卫主将丁虎臣第三,红白之气翻滚。 下面就是各卫主将了。 文班之首,是李刚,这人顶上红气云集,也透着一丝丝黄气。 其次就是李存义,王守田特别凝视上去,只见此人顶上红黄之气翻滚,却更胜李刚一层了。 下面几个县令,只是一看。 李承业此时,在武将的最前排处,神态恭谨,这样看去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但是和上次一样,整个金黄气聚而不散,现幢幡状,丝丝吉气自幢幡垂下,笼罩全身。 除此之外,还有少数女眷也随行,在大殿一处侧应着,王守田就看了上去。 一眼就看见了一个女子,只见这女子神态柔婉,顶上云气也不是很大,但是一根淡紫气的本命气冲出,连接着李承业。 殿堂中,竟然不知道为什么,素儿也混在里面,虽然躲在了王氏和赵婉后面,但是还是进来了。 素儿眸亮寒星,落落大方,暗中扫射着,第一次看见这样多有气数的人,也不由暗中惊叹,人类集气数,凝气运,果是如此。 又细细看了几眼,突然之间盯着李承业,以她的心态,也不由“咦”的一声。 她也能感觉到李承业身上的幢幡之气,这气现在虽然被大帅压制,却也是场面上第二人,更让她惊讶的是,这有着非常熟悉的感觉。 地脉龙气,而且还是比她还强的地脉龙气! 脉的本义是血管,地脉就是大地里的血管。 这山川中流动的能量,就是龙气,当然这里也分阴阳吉凶,话说这天下龙脉,来源就是数支,而汲水河所带有的龙气,就是分支中的末流了,和同族同支的,当然有感应。 而李承业不知为何,也抬起头来,正好和她的眸子对上,这视线相交,龙气相感,素儿不由心头一震,心神浮荡,几乎不能自制,只是痴痴相看着,一时间回不过神来。 这时,王遵之在上面,左右四顾,见到众多熟悉的面孔……想起当年,自己才继大位时,何等意气勃发,雄姿顾盼。 可是转眼之间,繁华落尽,蹉跎一生,雄心已去。 不过转眼之间,他就把莫名的感怀拉了出来,不动声色扫看群人,说着:“今日召集汝等,却是有大事宣布!” 看着下面个个面孔,淡淡说着:“本镇欲收同族侄子王守田为嗣子,汝等有异意不?” 养子和义子,有的改易姓名,有的不改易,但是这只是父母子女的个人关系。 而嗣子,顾名思义,就是有继承之权,并且名登族谱的儿子。 颜师古注:“嗣子谓嫡长子当为嗣者也。” 会昌《慕统军墓志》云:“子三人,嗣子阳,长子恒得,次子德长。” 所谓嗣子,一般就是嫡长子来担任,庶出之子虽年长于嫡出,而不得为嗣子,若其人无子,可过继一子,立其为嗣子,此子,同样有继承之权,视同于嫡长子。 因此,嗣子仪式,自是和一般认一养子女不同,不仅要入家庙,亦有诸多礼仪事宜。 处于王遵之的地位,更是等同于全镇的继承人,不但是家事,也是最大的政治,因此按制,还要礼仪上问过群臣无异意才行。 这时,李存义第一个站起:“少主英武过人,斩得陈翔、吕济等大将,可为肆子,臣必拥戴少主为嗣子。” 李承义立刻上前,说着:“微臣附议。” 李刚李显等人,也立刻应着:“臣等附议。” 片刻之间,文官已经全数表态,众人把目光看向武将,乱世藩镇,以武夫为贵,这最后还是要获得他们同意。 这时,黑衣卫主将丁虎臣第一个上前表态:“末将恭领大帅之命。” 沙成都大将张允信,也上前一步,说着:“臣无异意。” 这时,就是长策都大将赫义了,无论大帅还是众人,都盯着他,只见他脸上肌肉一跳,看了一眼王守田,说着:“能杀了陈翔和吕济,也算是大将,某没有意见。” 听了这话,王遵之仰天长笑,状极欢畅,片刻后说着:“既然如此,王守田,你上来,本镇就收你为嗣子,赐名弘毅。” 这弘毅就是有着任重而道远的意思,也寄托着大帅的希望。 王守田只觉得心中一跳,前世可不是这个名字,而且守田与弘毅,意义也完全相反,当下,就上前,三拜:“孩儿王弘毅,拜见父亲大人。” 这父亲二字听到耳,王遵之顿觉得心中一松,心中充满着喜悦,说着:“吾儿起来,来,站到我面前。” 又对着下面的众人说着:“那汝等就拜见少主,行大礼定下名分吧!” 这时,事已成定局,下面数十人都拜下:“臣等拜见少主!” 下面数十人,各有云气气数,几乎汇聚成一片,这三拜九磕之礼,才一拜一磕下去,说时迟,那时快,王弘毅只觉得心上被人猛刺一针,剧痛难当,几乎要大叫一声,硬压着下来,浑身一震,神思恍惚! 群臣跪拜没有看见,一直注意着王遵之却是一惊。 就在这时,第二个一拜一磕,王弘毅却感剧痛更烈,顶上云气已经炸开,心烦意乱,手脚已经微微颤抖。 第三个一拜一磕而下,几乎觉有人觉得一根还不够,用三根尖针,往自己的心中猛然刺入,一阵剧痛立使他眼前一黑,几乎要昏迷过去。 不过,王弘毅本是地球上修士,自修自悟神魂不灭之术,这刺痛虽是激烈,关键是迅雷不及掩耳,没有想到,才如此明显,这时他虽然眼前一黑,却也知道这是关键时刻,若是此时失仪,就算大帅也救不了他! 当下猛的一提精气神,只听“轰”的一声,顶上云气翻滚,一根淡黄色的本命气猛的冲出。 顿时,剧痛消除了大半,清醒了下来,这时群臣才三拜完毕,只听上面清清如玉的声音传了下来:“各位请起!” “谢少主。”群臣站了起来,看了上去,只见少主虽然有些脸色苍白,显是激动缘故,却落落大方,显出一股英气,的确有着少主之姿。 王遵之刚才见到他颤抖,心中大惊,这时就松了一口气,缓缓说着:“吾儿,你既是嗣子,接受众官大礼,我这就封你为义从军副指挥使。” 本来王遵之想直接授于义从军指挥使,但是王守田,不,王弘毅请求只授副指挥使,王遵之考虑到义从军没有副指挥使,现在儿子当副指挥使,实际上也掌握此军,自己兼着给他保一程,也就答应了。 “谢父镇大人!”这时,王弘毅也不推辞,磕头应了。 这一应而下,顶上金印变幻,副指挥使就是从六品的官职,这时正好,只见一印扩大数倍,带着肃杀之气,而这时,原本恩泽在上的红气,一股而下。 只见金印中,红气氤氲,丝丝黄气生出,顿时生出威仪来。 这时,素儿“啊”的一声,突然之间,宛从梦中挣扎醒来,猛地回过神来,只觉得涌上一阵虚弱,几有着再世为人的感觉。 第四十章 再世为人(二) 第四十章 再世为人(二) 继承仪式,自是极为隆重。 第一步接受群臣跪拜是关键,定下君臣名分,其次就是回家庙祭祀先祖,改名于族谱上,从此就是王遵之的嗣子。 家庙极近,殿上仪式完成之后,直接入家庙祭祀先祖。 王弘毅本就是王氏一族中人,倒是省却了许多麻烦。 若是收外人为嗣子,首先还要过族人一关,便麻烦许多,因此过继或是收嗣子者,大多从宗族中择其一人。 因之前发生过破坏事件,这次仪式前,王遵之派重兵守护此地,务必不让有心人靠近,倒是免去了外人动手脚之可能。 想到前世被收为嗣子盛况,王弘毅每每想来,也是有些感慨。 当日之自己,是多么意气风发,以为从此以后,大权在手,根本没察觉到,来者宾客中,捧场之人,又有多少人是真心庆贺,多少人是存着心思前来。 可笑当时自己,还信以为真,现在想来,真是愚蠢之极,幸而他又重活一次,现在却是要谨慎行事了。 特别是刚才,心被刺痛,这实在让王守田莫名其妙,心中震惊。 难道是穿越的原因,继位时发生了主弱臣强的格局? 李家龙气不甘受辱压制和攻击着自己? 可前世不记得有这个过程啊? 不管怎么样,这也算是考验,不过自己还是撑过来,终于和李家父子定了君臣名分了。 拜家庙时,出了大殿,向里面行去,天气晴朗,偶有风至,清爽之极。 王弘毅身着华衣,在侍从带领下,只一会,便到了家庙前。 大殿上人多,现在这里也同样人满为患,这些都是王家的族人,这地方极大,可步入此地时,却声音甚低。 地非市井场所,是家庙这等严肃之地,因此人人自律。 王遵之早在侍从护卫下,来到此处,见王弘毅到了,面现笑意,朝他一招手。 “父亲大人!”王弘毅走过去,恭敬行礼,说着。 “我来为你引荐一下,这位便是我王家的族长,你的伯父,我想,你们怕是未曾见过面吧?” 其实,王弘毅走过去时,便已认出了这位是王家的族长——王明圣。 前世王明圣对自己并不满意,因此二人接触并不算多,可也绝对算的上熟悉了。 现在,情况有些不同了。 眼见着这位长者,清俊的脸上有着一对丹风眼,三绺长须垂于颌下,在面对自己的目光之中,带着满意之色,这可是前世没有过的事。 王弘毅于是走上前,很是恭敬的给对方一礼,口中说着:“见过伯父!” “你果真是年轻有为,难怪被收为嗣子!”王明圣看着,很是欣赏的点头说着:“以后你要多多扶助家族。” 之前,不曾见过王弘毅时,这王明圣便对此子很是满意,现在见了,越发满意了。 难怪王遵之会选收其为嗣子,此子气度,着实不俗。 言谈风雅,相貌俊秀,气质更是沉稳,尤其是与自己交谈,竟似是相交许久一般,令人不得不赞叹。 在言语间,王明圣对王弘毅和颜悦色,很是亲近。 仪式很快开始,在家庙里,就不是王遵之主持,而是族长主持着,族长见人聚的齐全,一声令下,各房按照辈分,男左女右的站好了。 “诸位,我族合计二百十七人齐聚于此,我王氏一门传承千年,豪杰英俊之士辈出……今日列祖列宗在上,我族嫡系王遵之,收王弘毅为嗣子,这是大事,特以祭祀!” 族长说话完毕,男子入了家庙,由族长主持带领大家祭祀了祖宗,跪拜之后,王遵之这才出场,当着众人面,正式宣布,收王弘毅为嗣子。 由他亲自执笔,将王弘毅族谱宗谱进行一番修改,将其名字,郑重其事记录在自己一脉之下。 自此以后,王弘毅一脉,正式归入王遵之其嫡系子嗣中。 最后,还念了一篇骈四俪六的祭文,并且分成二份,一份点燃,一份恭谨的寄放在神案上,这就是告之祖先。 而王弘毅再上前磕头行礼,祭祀完毕,磕头时,还有丝丝赤气漂浮而上,虽然不是很多,但是也是祖先的庇佑了,这就意味着,在家族的谱中,他正式归到王遵之一脉。 随后,又进行了一些祭祀,进行的很是繁琐,足足忙了一个时辰。 在家庙祭祀后,这场很是隆重的仪式活动才算是正式结束。 重新有了子嗣继承,王遵之心情自然大好,消瘦些的面容上,也泛出淡淡红晕。 下面围观族人中,有不忿者,有嫉妒者,有欣然者。 不管那些观礼人想法如何,这王弘毅继承人身份,已成定局,嗣子大典,举办的很是圆满,待仪式结束后,文阳府城内,已是一片喜气洋洋。 下面,就是赐宴的时间了。 中午时分,上百席陈列在大殿,极尽丰盛,虽然这时大部分人已然是饥肠辘辘了,但是向大帅和少主敬酒后,才能开动。 这酒席也有规矩,诸有身份的亲族为一圈,县级以上的官员和大将,又是一圈,下面就是附带的亲属和一般官吏了。 这分配时,少许出了点问题,就是同样算是王遵之姻亲的李氏一族,却明显被大帅冷落了。 原本就算是县令,却也能和李刚知府级同一档次,现在却按照县令级别来安排,座席就次了几席,而传闻中很受宠爱的大帅义女,也只按照辈分,安排就坐于王氏族人席中。 王弘毅母亲和平妻,均被安置在前席上,一时风光无限。 这种强烈反差,便是普通人也该感觉到了,更何况来到这里,都是精英。 政治上,排名排席,本是强烈的信号,于是李氏一族,在这场典礼上受到注目无数。 人人均在想,这李氏一族到底为何会失了大帅亲睐? 本来就暗波涌动的仪式上,越发多了窃窃私语之谈资。 不过大帅自是不理,一声令下,宴乐开始了。 只见酒到中席,文官武将,都上前贺词,武将还好,这些文官都搅尽脑汁,上了一些华章,制造些热闹的气氛。 王遵之喜笑颜开,就在这时,王弘毅起身,向着王遵之贺表,说着:“今日大喜,儿有一诗奉上,恭拜父亲大人安康!” 王遵之眉头一动,露出一点惊讶和喜色,又有些诧异,说着:“吾儿有何诗,快快吟来,给我听晓。” 这时,群席静了下来,就有人露出惊异、迟疑、诧异的表情。 王弘毅从容起身,朗声说着: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当以慷,幽思难忘。 何以价优,唯有屯谷。 这句话,有着对岁月的感慨,有着名将落寂之感,上接古之王者知寿命之不长,故并建圣哲,以贻后嗣之意,许多人不解,但是李刚李显李存义等人,一听就明白。 这是向大帅致意啊! 还没有等“轰”然叫好,只听王弘毅又继续清唱。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但为君故,沈吟至今。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明明如月,何时可掇? 忧从中来,不可断绝。 联系着上段,这“忧从中来”,就不是及时行乐,而是要及时地建功立业,抒个人之情,发愁时间过得太快,恐怕来不及有所作为,因此求贤若渴,听到这里,众人不由凝神听了下去。 越陌度阡,枉用相存。 契阔谈䜩,心念旧恩。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山不厌高,海不厌深, 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只听王弘毅最后清唱,特别是“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这句,真是声绕大殿,余音不绝,一曲完之,整个大殿都一片沉静。 这是借歌而发,忧其时光短暂,要建功立业,又苦于得不到众多的“贤才”来同他合作,而有着“求贤”之心。 嗣子才登位,这诗就是开场首篇,已经向天下人显示了志向和求贤若渴的心声,这就有着强大感染力量。 王弘毅歌完,看这大殿上一片沉静,针落有声,众人目瞪口呆的情形,心中不由一阵大快。 这诗是曹操所作,他以贤相周公自居,王八气就没有太暴露,但是整个诗内,建功立业,求贤若渴的心声,以及心怀大志,治国按邦的宽宏气度,也已经显示出来。 为了一炮打响,争夺气数,王弘毅花了不少时间,问了不少诗人文人,知道这首诗这个世界没有出现过,才一鸣惊人。 片刻,大帅王遵之才醒悟过来,大赞一声“好!” 显然正合其心。 这时,群席轰声哗然,李刚就首先起身举杯笑的说着:“大帅,少主有此诗,必可轰传天下,这是大帅的洪福,当是本镇之幸,当饮之。” “正是,正当如此!”下面应声如潮,连连举杯。 李存义和李承业父子也不得不举杯,心中却是一片沉寂,甚至有些喘不过气来。 诗以咏志,可见格局,这给的压力,就沉甸甸,如巨石一样了。 而在这时,远远角落里的素儿,眸光流动,惊讶的看着台上的王弘毅。 刚才王弘毅气数大变,红气云集,黄气已生,她是看在心中,已经惊疑不定,心中既觉得这应了“潜”字,才有这命格变化之举。 而李承业龙气氤氲,很明显又是得了蜀中地龙庇护,又得了“龙”字。 这时闻到这诗,更是心情漂浮难定,这诗本身就代表着大气数,能集人才,能招贤士。 那,这蜀中潜龙,到底是谁呢? 第四十一章 终定(一) 第四十一章 终定(一) 开明县县衙,自打李氏父子归来后,便陷入到死寂当中,本来温和有礼的李承业,这几日,有些喜怒无常。 向来有威严的李存义,就更让下人小心翼翼了。 与文阳府城热闹喜气情况正相反,自从观礼归来后,李家人皆沉默许多。 这并不意味着,上面发下来的迁县消息便能压得住,只几日,整个县城均已传开,李家,要迁移出开明县了。 一时之间,县城内人心浮动。 夜已深,李存义书房内,却烛光仍亮着。 儒雅的开明县知县,此时正就坐于书桌前,面现倦容。 在他面前,展开着一份文书,上面内容,虽然已经不知道读了几遍,却还是触目惊心,使他感觉好象有剑刺心一样。 “……开明县知县李存义治政宽厚,甚得人心,本镇甚重之,特转为太素县县令,县衙众官可随之。李承业年少有为,特赐正九品营正之职,归属太素县。” “……燕山都宣武校尉陆忠成和钱信,各率其卫,驻扎太素县,以防长定镇袭击。” “……任命王彦为开明县县令。” “……以上任命,立时生效,不过嗣子大典后,再各上任。” 别人或许一时看不出这其中之意,他却一眼便明了,这是大帅不信任自己,想要动李家根基了。 只不过,虽然自己已经作出了决断,但是还有几分侥幸和试探。 自己的儿子,娶大帅义女为妻,这大帅也要给他李家几分薄面吧? 在这大典仪式上,父女相见,多年情分叙上一番,事情便能有所转机,也说不定。 可是大典上反而大帅发出了明显疏远的政治信号,这可是大事,李家的党羽的确盘根错节,但是并不是固若金汤,一旦大帅疏远,那些趋炎附势的人,只怕立刻会散去大半。 目光落在这文书上,李存义再仔细看了几遍,心中叹息不止。 终究还是成了定局。 这时候,门外传来轻轻扣门声:“夫君,给你煮了些银耳粥,趁热喝些吧。” 夫人李张氏声音,从外面传来。 李存义这时也觉有些饿了,略将桌上文书收拾一下,方对门外说着:“进来吧。” 门被推开,一妇人从外面进来,只见她手中有一托盘,上置一小盏香气四溢的粥,妇人轻移碎步来至他面前,将粥轻轻放下,又将汤勺摆好。 这才有些忧心的看向李存义,劝慰的说着:“夫君,公务再忙,也要顾及身体。” 李张氏乃是李存义续弦之妻,也是出身大族,年轻虽轻,却很是贤惠,倒让李存义甚爱之。 “夫人,我知道,这不是最近出了点事嘛……咦,这粥倒是味道很奇特。”端起小盏,轻轻吹一口,润粥缓缓入口,顿时,一股清香,入了舌尖,将他心中郁结之气,顿时驱散。 李存义很是享受的闭上眼,叹息一声,睁开眼,看向自己夫人:“这粥,怎和平常银耳粥不同?” 李张氏盈盈一笑,说着:“这是媳妇寻来的方子,说是去火很是有效,我见了,便要了过来,也做了这么一盏,想让夫君品尝一番,若真是可口,以后我让厨上也学着来做。” “你们倒是有心了。”妻贤子孝,这倒让李存义心中渐渐平静下来。 这粥卖相很是好看,他食欲顿起,便一口吃了。 李张氏便站在一旁,见夫君将这粥一口口喝光,这才笑盈盈将碗盏收了去,欲出去,却被丈夫唤住。 “对了,你今日可曾见到承业?若是见到他,让他到我书房一趟,我有事找他。” “是!”李张氏顺从应了。 见丈夫不打算歇息,做妻子的,也不好再说什么,随后,李张氏便退下了。 又过一会,李承业从外面走入。 “父亲,您找孩儿?” “你过来坐,为父有事问你。”李存义一指对面那坐位,说着。 “诺!”李承业在父亲面前坐下,却只敢正襟危坐。 李存义也不去理会,只说着:“承业,为父问你,昨日大典,你有何感想?” 李承业沉默片刻,突然撩衣服跪倒在地:“父亲,孩儿不孝,是孩儿任性,在田纪事上,牵连了父亲。” 李存义叹息着,将长子从地上扶起,说着:“你怎么还不明白,这田纪以及周竹,都心向我李家,若我李家连这小小幼儿都无法庇佑,岂不是寒了他们的心?为父并不怪你搭救这田氏后人,为父也认为,这事是无法避免。” “只是大帅命我改任太素县县令,迁离开明县,这还罢了,我们大可让人认为这是器重,但是昨日宴会排席之事,使有眼睛的人都看的出,这是大帅对我李家起了疑心,这才是最致命之处。” “毕竟此时,我们的寄人篱下,那些人投靠李家是没有错,但是却只是趋炎附势,一见到我们失了大帅欢心,就会立刻疏远我们。” “你说说,你怎么样应对吧!”李存义盯住长子,认真问着。 李承业心里就是一凉,心中明白,就是父亲在对自己进行考核,自己虽是长子,还有着承业这个名字,下面却有两个继母所生幼弟。 这李家看起来,似乎合法继承权固若金汤,但若不善于经营,却随时可能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低下来,略微沉吟,李承业回答的说着:“父亲,大凡之兴,不仅仅要恩泽和党羽,这些趋炎附势的人不可不有,少了他们就无法成事,但是却也不是关键,现在大帅威烈还可震服全镇,这就是秋霜寒打,大浪淘沙。” “这时还跟随我们的人,就是可依重,可重用的忠臣贤臣,我们李家就要与之君臣同心,共图大业。” 李存义听着,“嗯”了一声,说着:“你这点说的还可以,但是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如果我们李家的根本都没有了,再怎么样忠贤,又岂会依附?我们李家怎么样度过这个秋霜寒打呢?” 这问题很是严酷,李承业想了一想,就说着:“成事之初,唯在于望也,往昔谢玄明,十数年屡战屡起,流落各地,但是名望满于天下,就算漂泊之时,还有着大批人跟随,最后在五十岁时崛起,典定了谢家三世基业。” “父亲大人有名士之称,儿子不才,若是能建声望,却不必一城一地之得失,到时只要手上有数百兵,就可观蜀地甚至天下,而崛起于缝隙之间。” 这话还是上次施维行说了,李承业回去反复思考,眼界大开。 听完之后,李存义半晌无语,叹息一声:“你呀,唉!果然如此!” 李承业低下头,一时说不出话来。 一双大手,按在他的肩上,父亲的话,继续着。 “儿子,你的志向,为父又岂会不明白?万物初出,三难必至,睽者,天之难,要的是你的眼光。蹇者,地之难,要的是你的心胸。解者,人之难,要的是你的人为!” “为父之所以问你这些话,不是责备你,而是要坚你之心,愈是艰难,愈要精诚,不经此难,不成龙虎。” “吾儿,你可知我们的李家的根基?” “父亲……”李承业猛抬起头,惊讶的看向父亲。 只听李存义语气沉重的说着:“现在也是和你交底的时候了。” 李承业闭住呼吸,等待着。 “汝曾祖李裕,迁移到了蜀地,当时天下还没有大乱,为郡丞之职,为官清正,死后择地入葬。” “入葬七日后,就有着道士前来,和你祖父李冀相谈,说我们李家机缘凑巧,天机暗合,已经入葬龙脉,日后必有大贵。” “只是龙脉还需天机驱动,必有三代潜龙,只是龙气珍贵,不可浪费,如果提前掌了兵权,杀戮之事多有耗费,不利腾飞,因此你祖父刘冀开始,就专心文事,治政一方,利益百姓,积累阴德。” “而我继之。” “三代潜龙,你曾祖李裕主持龙运,是一代也,你祖父刘冀转为文职,治政一方,也是一代也,而我是第三代,我李家之望就在你身上。” “正因为勃发,所以有难,此难历过,往今以后,无事不吉,但是你的选择,也决定着我李家的命运,所以我一直严于要求你,你可知晓?” 听闻了这些消息,李存业终于大悟,原来李家还有这秘闻。 而父亲是英才,却一直表现的中规中矩,在他需要支援时,每每提供援助,自己有野心,曾经也看不起父亲小心谨慎之举动,可现在看来,到底是自己太过稚嫩了,父亲是甘于当潜府啊! 若非父亲小心做事,以王遵之那性情,又岂会容忍李家在开明县立根如此之久? 李承业的惊讶和感动,落入李存义眼中,这位中年人,再次拍拍儿子肩膀:“承业,我曾经说过,你是我李家麒麟儿,现在,这话依旧奏效,李家未来,就看你了。不要让为父失望。” “父亲,承业知道了。”李承业眼圈一红,差点落下泪来。 李存义又说着:“现在局势已定,怕是无挽回余地了,这几日,就准备迁县事宜。白天为父已接到通知,王彦已经前来了,我们必须在几日内完成事情。” 顿了一顿,又说着:“你二个幼弟才四五岁,这事他们参与不了,我已经准备把他们送到江南,我已经购买了庄园,又有着张家照应,短时间内不会有问题,以后的事,哎,天机苍莽,各凭天命吧!” 第四十一章 终定(二) 第四十一章 终定(二) 开明县,西城临锦胡同。 一所普通民宅内,身着素色衣裳,一个年轻男子,正端坐于树下。 目光落在眼前幼童身上,许久未曾移动。 幼童年约六七岁模样,虽面颊消瘦许多,已不见原本圆润模样,却依稀可辨出清秀五官,小脸上,此时难得露出一丝笑容。 他正被眼前一只十分肥胖可爱小狗吸引住目光,大病初愈之后,还是头一次这般尽兴玩耍。 “竹哥哥,你看,它在哭呢。”稚嫩声音,忽然从不远处传来。 周竹望过去,却见润儿正蹲在那里,小心翼翼抚摸着那小狗皮毛,问话时,头抬起,眼睛里满是泪花。 “润儿,怎么了?”见此,周竹忙走过去,同样蹲下身来,轻声询问着。 田宗润低低的说着:“竹哥哥,你说,它是不是也在想爸爸妈妈?” 周竹顺他目光看向那只小狗,只见肥呼呼的小身体,已蜷缩成一团,大大的双眸里,含着泪水,拍拍那毛茸茸兽头,小狗顿时发出呜咽声。 “润儿,若想哭,便哭出来吧。”一旁沉默的孩子,让周竹心下不忍,于是劝的说。 “爹爹说过,男儿不应哭。”润儿咬下唇,低低的说着。 “你是在替小狗哭嘛,不算违背父亲教诲。”拍拍润儿的头,周竹有些沙哑的劝的说着。 “恩!”重重点头,孩子低下头去,大滴眼泪,掉落,砸在地上。 小狗继续呜咽着。 这还是田宗润在父母丧命后,头一次哭,之前,即便是那场大病前后,都只是沉默不语,现在情绪却是一股脑的发泄出来。 周竹随即怜惜的将其揽在怀中,心中暗叹,这争夺天下,生死之事如此平常,不知道还有多少人,也如此子一样哭泣。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有人扣门。 “润儿,去洗下脸,我去开门,看来者是谁。”拍拍田宗润后背,松开手,周竹站起身来。 田宗润仍在抽泣,却很是懂事的跑去里面了。 周竹这时已走到大门前,却没有马上开门,而是低声问:“来者何人?” “是我!”熟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周竹这才松一口气,将门打开。 一身便服的李承业,果然立于门外。 “周先生!”李承业向他一拱手,身后只带一名仆人。 周竹忙向里让着:“主公,请里面说话。” 李承业点头,迈步进入。 待二人进门后,周竹很快将大门关上。 见他如此警惕,知是前事所造成的阴影,李承业也不点破,只环顾四周,问着:“周先生,在这里住的可还习惯否?” “主公安置之所,自是处处周到。”周竹回答的说着。 李承业点头,又问着:“润儿可还好?” 被问到孩子,周竹脸上越发浮现感激之色:“自从病愈后,情况已是一天较一天好了,又有公子送来的小狗为伴,情绪已然发泄出来。” “那便好。”李承业听到这话,很是欣慰。 这时候,外面街上忽然传来一阵敲锣声,随即有人喊话,听那意思,似有人在召集百姓,去倾听什么。 周竹这段时日,听从李承业叮嘱,半步未出此宅,对外面局势并不清楚,但心中却隐隐有不祥之感。 如今,听到外面乱音,更是心下一沉。 转头欲问李承业,却见身旁李承业正望向外面,眉头皱起。 “主公,是不是有大事发生了?”周竹心下不安,遂问的说着。 李承业叹息一声,看着眼前这年轻人,说:“坐下,我慢慢与你说。” 周竹点头,心下却知,自己那不祥预感,怕是应验了。 李承业命那仆人到门口处守着,他则和周竹来到一树荫下,对坐下来。 树荫下,有一矮石桌。 桌上面摆有一壶凉茶,已晾上许久,正是爽口之时,旁边有一几只小盏,很是干净。 李承业反客为主,为周竹与自己各倒上一杯。 “润儿之事,怕是被王遵之知晓了。”喝了口茶,李承业沉默片刻后,忽然开口说着。 周竹手里正拿着杯子子顿时掉落在桌上,凉茶撒了一桌,连忙问着:“主公,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承业对他也不隐瞒,将之前发生之事情,一五一十讲了。 听完这些,周竹顿时沉默下来。 这时候,一只小狗忽然窜过来。 许是熟悉李承业气息,小狗一下窜到其脚下,摇起尾巴来。 李承业低头,伸出手,在它头上揉了两下。 小狗顿时享受的眯起眼睛来,追过来的孩子,则好奇的看看周竹,又看看李承业,终是认出了眼前这恩人,忙上前见礼。 “润儿,身体好些了吗?”李承业看着面前孩童,温言问着。 “回公子的话,润儿已好多了。”田宗润甚是乖巧的回答的说着。 “润儿,到这边来。”周竹朝他招了招手,田宗润听话的走过去,将其抱起来,周竹说着:“你身体刚好,莫要玩的太久。” “恩,润儿知道了。”点点头,田宗润应着。 抱着润儿,周竹又沉默许久,这才说:“这么说,李公将迁移到太素县?放弃开明县这多年经营之地?这事情已无可挽回了吗?” 李承业点头,心情也很是沉重。 他叹的说着:“正是,不止是我父被命近日将迁移到太素县,大帅亦已给我下达命令,任命我为正九品营正之职,同归属太素县……” 这事,已完全打乱周竹之前设想。 周竹当初原本属意,是汲水县内,可现在,却只能随赶赴太素县了,一番工夫,皆付之流水。 周竹听了这话,只觉得一股气郁结于胸,无法疏解,几欲使他咳嗽,咬着牙片刻,却见周竹放开润儿,自己撩衣服跪倒在地。 “周先生,你这是做什么?”李承业忙站起身,欲去扶他。 却被周竹拒绝了。 周竹跪在地上,说着:“主公,这次事端,均由周竹而起,我初出时,自觉得精于诸经兵书,小看了天下人,才使惹上祸端,若非周竹带润儿来投奔主公,也不会给主公给李家带来如此祸端,这事情,周竹实是罪不可恕,周竹不敢求主公原谅,只望能在公子身前,效犬马之劳,鞠躬尽瘁,以报主公大恩,弥补周竹过失。” 见此,李承业心中安慰,此人经他探查,倒是有些本事,虽然说的确年轻些,经验不足,但是天赋的确不错。 光是深夜雨中,能顺利逃脱至他所在的田庄,便已非普通人可比,不仅仅是才干,也是运数。 但这并非关键所在,关键之处在于,周竹及田纪背后,隐隐存在着一股力量,这事由于涉及到祖墓,以及潜龙的事,李家三代追查,已经有了些痕迹。 只要获取他们背后力量的支持,自己纵然目前困顿,也并非无那翻身之期。 想到此,对周竹越发态度亲切起来。 忙将周竹搀扶起来,说着:“事已至此,多想无益,周兄肯助承业,乃承业之幸也!” “主公!”见李承业如此宽宏,周竹顿时眼睛一红。 李家被迫迁移到太素县,在看他来,事情闹到这等地步,完全是受自己牵连,若非自己带润儿投奔到李承业门下,也不会给李家招来如此祸端。 李家却极其恩义,未将自己及润儿交出去,换取节度使信任。 主公更是自己二人关怀备至,自己何德何能,遇此贤主? 想至此,周竹已是下定决心,必誓死为李承业,为李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见李承业面现愁容,知为李家迁移至太素县之事烦心,便安慰的说着:“主公,其实,李家迁移至太素县,也并非全是坏事。” “此话怎讲?”李承业看向周竹,这事已经讨论过多次,但是再听听这个少年的分析,也是没有关系。 周竹进言说着:“汲水县虽占有利地势,但太素也并非完全不可取之处。若真是如此,太素县便不会经营多年了。这次被汲水县攻破,全因新旧交替,平衡被打破所致。” 见李承业认真倾听,周竹继续说着:“太素县如今虽纳于文阳镇境内,可却与文阳镇其他府县相隔甚远,而与之前所属长定镇却更近些。长定镇现在正是新酒交替,虽对太素县有威胁,却也是机会。李家如今入主太素,虽是危机,若利用得当,亦是机会,大可有海阔天空之局。” “关键却是,先发制人,到现在为止,柳镇还没有动静,说明内部问题很大,主公到了太素县,不能依靠着自己的力量,而要煽风点火,先发制人!” “煽风点火,先发制人!”李承业有些惊疑,问着。 “不错,若是给柳镇平了内乱,再来讨伐我们,只怕难以度过此难,唯一的办法,就是李家有金银有名望,若是能支持柳镇中一方部将,给予钱粮,使其有着自守自立之心,那柳镇就难以抽出手来。” “等些时日,主公就可得时间平了太素县,就又和里应外合,以徐徐图之。”这是周竹痛定思痛之后,想出的计谋。 李承业听完,思索起来。 原本就有计划,立大功以搏声望,现在这周竹的计谋,正好补充上去,环环相套,想到这里,不由大笑:“吾虽贬之太素,却得周先生,此是天赐先生于我,大利也!” 第四十二章 迎娶(一) 第四十二章 迎娶(一) 垂正十二年七月十一日。 食日,白昼如同黑夜,顿时天下震惊。 垂正十二年七月十五日。 有雪星横空而扫,状如长尾,如旗,此是王者征伐四方之象。 文阳府,五十里处。 这里有一小小的丘陵,只有数十米高,下面就是一个湖泊,紧挨着官道,旁有垂柳,湖水清澈,每当微风拂过,便是一片波澜。 在丘陵上,此时可见到下面田野,划分成一块块大小不一格子,让人心旷神怡。 无论是游玩,还是歇息,此地皆甚为适宜,本来此时,过路的客商都会在此休息一下,但是这一天,却少有行人在此停留。 只见湖泊前,停有数十辆装货马车,亦有几辆供人乘坐甚是舒适的马车,它们皆由上等良驹所拉,此时在湖畔一溜排开,甚是壮观。 不说马车上所装物品价值几许,光是这些拉车之马,就已是价值连城。 在此乱世,即便是那些东来西往惯于跑货之商队,若无强横实力,亦不敢一次拉运如此多货物。 而能平安且如此高调的护送这些物品至此,足可以让人为之侧目了。 仔细观看,只见马车之间井然有序,竟然有着营帐连绵,暗合兵法之旨的味道。 再仔细看去,只见休息和防范的人,有上百人,却各自有区域,相互之间并不随意交谈,其中又有华服,带出几丝贵气,稍有见识者便知,拥有这种气质,大多出身大族。 这群人在此驻扎,普通百姓避之唯恐不及,又岂有凑上去的道理? 因此往昔欢声笑语之湖畔,此时一片寂静。 “按出发时辰来算,陈四他们此时应该已到城中了,只需再等上片刻,想必便能来人迎接。”这支队伍带头者,是一个黄面短须男子,外表来看不到四十,不过大族出身,本就善保养,此人实际年龄,或许还要大上一些。 他身着一身便服,只是衣裳质地上乘,身上佩物华贵,一派上位者气势,便非官吏,亦是大族嫡系子孙。 望着文阳府城方向,此人沉默着,许久方说出这番话来。 闻言,其他人目光随之望向文阳府城方向,却无一人敢去接他这话。 这黄面短须之人眼见着情绪不佳,此时若是贸然撞上去,岂不是自找没趣? 队伍中人,皆沉默下来。 号令原地休息后,黄面短须男子,一直立于湖畔,望湖水发呆,根本不去理会府城方向情况。 又过一会,一个管家模样男子走到他面前,态度恭敬,向他一礼:“二爷,所带嫁妆,皆已查点完毕,路上并无遗失损坏。” “如此便好,再派个人去前面打探消息,有人出城来迎,速报于我知。” “诺。”一骑迅速向文阳府城方向而去。 与此同时,文阳府,大帅府。 一群人同样忙碌着,秘书郎李显指挥奴仆,将几个院落腾出来,均收拾妥当。 其实早在多日前,这几个院落,便被大帅王遵之指出来,特地打扫一番。 今日,却是突然又改了陈设,自是又一番忙碌。 看的出,王遵之对这个新收嗣子很是器重,即将举办的婚事,不仅在文阳府大帅府内举行,而且腾出半个大帅府,为其准备婚事。 连秘书郎李显也被派出来,主持此事。 整个文阳府大小官吏,谁不知道李显是大帅亲信,由他来操办婚事,足可显出大帅对这场婚事重视程度了。 王弘毅此时也未闲着,一大早起来,便被王遵之唤至书房,说了会话。 没什么事,无非是叮嘱他好生准备婚礼事宜,对宋家小姐好生安抚,莫失了宋家这一助力。 现在嗣子已成定局,王遵之自是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对王弘毅掩藏态度。 这几日,便已将自己些经验之谈,叮嘱于王弘毅了。 王弘毅虽活过一世,却也受益非浅。 现在对这王弘毅如此交代,大概是见其对那赵婉很是不错,怕会冷落新妇,导致和宋家产生缝隙。 王弘毅自然不能说,自己与宋家小姐,早在前世,就已成就多年夫妻了,王遵之又是关心自己,只得应声着。 出去后,在路上,两面是走廊,稍远处,是一处小院,有着三间正房,都是雕梁画栋,门口不远处,还挂着一只鹦鹉。 几个丫鬟,簇拥着二个,一见到王弘毅,便忙都笑迎上来,行礼。 而王弘毅转过一看,正是赵婉和素儿。 赵婉这时,腆然行礼:“夫君。” 她此时,全身上下,换上了一套衣裙,头上有着金钗,行礼时盈盈敛裙,容光清丽,竟然带上了一种雍容。 王弘毅向她注视片刻,越看越觉可爱,前世她从没有这一日,今世穿戴这样,他就莫名其妙的欢喜,当下就和她说话。 赵婉不胜娇羞,红晕生靥,眉目妩然,流波顾盼说着:“夫君怎这样看人家?” 王弘毅笑着:“只是想看,所以就看了。” 这夫妻之间,也不必多说,闲话说上几句,就足够了,想到了正事,又浮现出几丝感慨和不舍,说了几句,找个借口让她离开,又看向素儿。 自从来到母亲一行人来到文阳府,素儿和他相处机会并不多,只是片刻接触,却已让他疑心愈重了。 只见此女,还算得长开,肌肤如雪,明眸皓齿,穿着钗环裙袄,却有一种难以说明的魅力,让人一见就观之可亲。 此女绝非普通大户千金,若是未见面前,或许会怀疑此女只是与前世素儿同名,可见面后,王弘毅一天比一天觉得,此女大概便是素儿了。 只是,前世出现在幼凤身边的少女,为何在这一世,会被母亲所救? 这其中,到底是天意,又或是阴谋? 在与王弘毅目光交错瞬间,苏素儿眸子同样一凝。 微微垂下双眸,将惊诧收敛起来,再抬眸时,已是笑眼浅浅,俯首说着:“素儿见过表哥!” “不必多礼。”王弘毅按捺着心思,说着。 “兄长可是去迎接宋家小姐?”素儿微笑着问着。 王弘毅点头,说着:“正是,今日宋家队伍将至文阳府城。” 素儿似已察觉到王弘毅略显疏离之感,很是乖巧说着:“既是如此,兄长,今日想必有许多事要忙吧?素儿便不打扰兄长了,先行告退。” 说着,微微一福,碎步而去。 站在原地,望着她背影渐远,王弘毅忽有一种叫住她,问其身份之感觉,不过,王弘毅微微眯起眼眸,终是忍住了。只默默望其远去。 来日方长,以后总有机会再探究竟。 再者,此女总给他一种神秘感,虽有前世对素儿记忆,但自己既已重生,凡事还是以现下感觉考虑为准。 此女,还需再观察段时日,方可确认其身份,想至此,王弘毅转过身,向外走去。 这时,对面走来李显,却正是来寻,一眼望见王弘毅,李显顿时表情一松,忙走过来。 “少主,宋家队伍到了。”李显来到王弘毅面前,恭敬说着。 古代君臣名分不可思议,这是这个时代人道规则,一旦确定了名分,就算是李显这等人,也是态度大变。 王弘毅已习惯李显这种态度转变,冲他点点头,问着:“离城多远?” “大约五十里。” “我这便去迎接他们。”知道自己需至少迎出二十里,才算对宋家小姐之尊重,王弘毅不再犹豫,转身而去。 只是迎人,无需再回去换装,只片刻后王弘毅便率领一队亲卫,出城而去。 方圆六十里内,皆算府城周边,基本无甚危险存在,即便如此,黑衣卫还是出动了一队五十人的骑兵。 精骑拥戴着少主,纵马奔驰,就算是五十里对他们而言,所需只是大半个时辰。 五十里外,宋家人,正在湖畔等候,这时,忽有一骑奔回。 这群人顿时皆从地上起身,为首那男子更是转过身,来到队伍前:“他已来了?” “回二爷,正是。” “既是如此,全部准备,立刻进发!” “诺!”随后,多面标有宋字旗帜,于队伍里扯起来。 本来原地歇息之人,也皆站起身,开始重整队伍,再一次行进。 王弘毅带着队伍,策马奔驰,此时路上行人不多,因此,一路行来,速度极快,只片刻功夫,便已行出数里。 终于,在离城三十里处,与宋家队伍,正面相遇。 宋恒骑于马上,见一青年率领骑兵赶来迎接,因王弘毅先娶平妻之事而郁结之郁闷情绪,终消散些许。 当下看了上去,只见五十骑,拥戴着其中一人,此时奔驰而来,竟然有着旋风卷至不可抵抗的感觉。 宋恒就心中一叹,宋家也有些私兵,但是却怎么也学不到这种堂而皇之的凛然,这就是公开军队和私兵的格局区别! 这时,一辆马车车帘被纤细手指挑起一角,随后,车窗处露出了半张脸来。 就算是半张脸,也可以看见精致的容颜,特别是上面,有着一双漆黑双眸,这眸子幽黑,又带着水气,带着温情,透出来惹人爱怜、楚楚动人的气质。 她凝神看去,就见到叔父迎接上去,不知说了些什么,而这中间的青年,虽然隔了十数米,只见此人在马上行礼,态度从容,虽然不算是特别英俊,却有着一种难以说明的威仪,透出满身的英气。 她舒出一口气,浮现出一丝微笑,车帘随即被放下来。 第四十二章 迎娶(二) 第四十二章 迎娶(二) “前面可是宋小姐车驾?王弘毅在此恭迎宋小姐入城。”已看到前方宋家旗帜迎风展动,王弘毅再不迟疑,勒住坐骑,在马上一拱手,朝对面队伍说着。 “对面可是大帅嗣子?”黄面短须之人,定定看向他,明明已听到王弘毅刚才话中介绍过自己,却不答对方所问,又问着。 王弘毅微笑依旧,说着:“正是,不知前面是宋氏哪位长辈?” “我是宋恒,代兄送女至此,既是大帅嗣子,便请前面带路吧。”宋恒淡淡说着,语气算不上差,却也算不上好,显然心中闷气尚未全消。 王弘毅心中知宋家人对自己尚有不满,只得暗叹一声,先给宋恒见过礼,随后在前面引路。 见王弘毅风度不减,宋恒只轻哼一声。 一行人很快便来至文阳府城门,早有门卒得到消息,大开城门,将宋家队伍迎进城去。 街道上已是打扫得一尘不染,有几队兵卒正于两旁维持秩序,虽有百姓探头,却皆不敢多言。 这阵势,真是给足宋家面子。 见此,一直冷淡着面孔的宋恒,这方带出一丝笑容来。 心下对这门婚事愤愤不平之意,也稍作平复。 宋恒不知的是,在他打量王弘毅之时,王弘毅亦在暗暗观察于他。 情感却有所不同。 王弘毅对宋恒而言,不过是即将成为宋氏姻亲之晚辈,对王弘毅而言,这宋恒却算是前世故人了。 前世,这宋恒与王弘毅交情不错,有点忘年交味道,虽只离多年,如今再见,却已是两世相隔。 只这自己秘密,却不能向外人道来。 王弘毅纵是与昔日旧人重逢,却只能每每作新遇状,心中自是感慨颇多。 因心情有所疏解,宋恒与王弘毅边行路,边闲聊几句,不似一开始那般冷淡了。 只几句,宋恒便已心中微微惊讶。 这年轻人还真是了得,闲谈之时,竟每每能说到他心坎上,仿佛对他甚是了解一般,有心再多攀谈几句,却想到此番前来任务之重,遂不再多言。 由于是婚礼,因此不去大帅府,而在城中一处住宅先安居,到了门前时,早有人大开中门。 门前一群人等候于此,为首的竟是大帅王遵之,在李显等人陪同下,笑容可掬,立在阶上。 大帅亲迎出门,这礼遇,让宋恒面色越发和缓起来。 二人是平辈,身份上,倒也相差不甚悬殊,于是一见面,拱手问好。 王遵之很是客气的将宋家人让进府地,接下来要忙碌,便是多日后的婚礼了。 除了迎接,王弘毅并无机会见到宋家小姐,婚前私会,这不仅不合规矩,更无闲暇。 宋家人,除必要时配合外,也甚少与他接触。 王弘毅自是知晓,这是宋家给自己之警告。 对自己先娶平妻行为,宋氏怕是许久不能释怀吧? 对此,他却不惧,只对那宋心悠略有些愧疚。 此女前世与他夫妻一场,倒也算的上举案齐眉,种种经果,都是天涯沦落人,也不不必寻思谁对谁错了。 再来一次,他已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却不知伊人是否如旧? 望着宋家队伍所住院落,王弘毅暗暗出神,只能将这涌出的情绪忍下。 之后几日,即将新婚,忙得脚不沾地。 虽此时,比起古礼,婚礼尚简,已经减少了一大半,但对王弘毅来说,这里面讲究却颇多,皆忙起来,也让人头痛。 好在有李显等人相助,一番忙碌,所用时日并不算多。 七月十九,宜嫁娶,王宋两家婚礼,便定在此日举行。 忙碌多日后,这一天,终是到了,这一日,先是下了场雨,又是雨过天晴,天气爽朗又暑气尽消,可所谓天公作美。 整个文阳府,在这一日,皆热闹起来。 婚礼当时,一派肃穆。 到场宾客之多,毫不逊于前些日子的大典,来的宾客以十数倍增长,王遵之及王氏老夫人,皆作为王家家长出席,位于父母席,而王遵之夫人,据说还是卧床不起,不能出来显人。 素儿坐于王氏族人席,沉默不语。 一众宾客,等候一对新人前来,却也不敢开口喧闹,虽是婚礼,此时气氛,却很严肃。 等了许久,方听到礼仪官一声呼喊。 在场众人顿时打起精神,朝出口注目过去,只见一轿到了大帅门口,却是八人抬着进了正门。 这个世界有自己的礼仪,到了正门内,有丫鬟和婆娘扶着新娘下了轿子,这时,王弘毅面色凝重过来,伸出手来,携住了新娘的手。 一对新人一同步出,此时,都是正装新服,目不斜视,莫说看不到旁边之人,便是身旁伴侣,亦不敢多看。 自古以来,婚礼便属大事,甚至立为“礼之本”。 有道是,共牢而食、合卺而饮,合体同尊卑,以亲之也,这男女二人,自结发为夫妻起,便荣辱与共,较之主臣关系,更显忠贞亲密。 这时候大族婚礼,采用旧时之风,多慕古式,却与之前平妻之娶大大不同,仪式颇复杂,王弘毅却因经历过一次,如今应付起来倒不算太过辛苦。 只是身旁伊人,虽只两人牵手而走,却也能感到对方手上传来微颤。 王弘毅心下顿时一柔。 宋家小姐在其他人眼中,却是一派大家风范,面上所遮红纱,看不清容貌,但婀娜身姿,却非寻常女子可比。 这宋家小姐,竟是位佳人,在成都府却少有名声传出,倒真令人惊讶。 在场众人见此,何想法者皆有。 见到儿子一身喜服出现,王氏眼圈一圈,险些落下泪来,却是忍住了。 王遵之更是心中感慨万分。 世人皆以为,他是迫于无奈,方选此子为继承人,却不知,此子是他儿子,与他实是血脉相连。 有道是,父子天性,此说古来皆言。 如今亲见其娶妻,王遵之自是十分欣慰。 对宋氏而言,自此之后,算是与王家结为姻亲成为一系,为了安抚宋家,用的礼是这个世界的正礼。 在场众人,心态百样,这婚礼,却丝毫不受影响,仍在继续。 要说,这大族婚礼,说繁琐,也繁琐,说简朴,却也简朴。 这场婚礼,主要便应在“共牢而食、合卺而饮”上。 早在多日前,王弘毅便依礼仪官吏之言,在帅府内寻一处草坪,草坪上需有一株松。 这很容易,这松早早便有人准备妥当,树下更是修理得绿草如茵红花点点。 除此之外,亦需设几案于树下。 婚礼这日,几案上即设三品荤菜,这些荤菜,便称之为少牢。 此多讲究,新夫、新妇席前,主食黍和稷,以及调味用的酱、菹、醢、湆均各一份。 荤菜仅一份,放于二人饭菜间,以供食用,这便是共牢而食。 饭后,需以酒漱口,共三次,称三酳,三酳之器,前两次用爵,最后一次用卺,夫妇各执一片而饮,称为合卺而饮是。 在此之前,新夫新妇需先隔几案相对跪坐。 王弘毅与宋心悠于众目睽睽下,行到场中。 依礼仪官之言坐下,之后便有两伴娘模样女子,随后至,同样跪坐下来,却在二人斜侧方。 而婚礼宾客,所处位置,皆跪坐在二人身后。 因此此时,纵是故做不理,亦能感到无数目光,倾于背上。 虽是早有经验,王弘毅亦是额头带汗,微微掉转目光去看宋小姐,却见其身姿挺拔,不由心下佩服。 随即,诵赞辞。 无非兹尔新婚,有宴来宾,咸集致贺,恭祝连理。 诵赞毕,礼仪官再言,新夫新妇开始行“共牢而食合卺而饮”之礼。 于是,有两华服侍者上前,跪坐于二人面前,为他们布食。 夹一菜,二人便尝一口,如此直至三菜尝遍。 每菜尝一口而已,新婚第一餐简朴,进食有仪式性,真正进食很少。 接着,此二侍者下去,又有二侍者上前,为夫妇斟酒。 但此酒却是不能饮的,漱口之后即吐出。 在大族婚礼上,为显端重,不仅成婚的菜肴仅数品,而且没有庆贺和举乐的仪节。 有道是,昏礼不用乐,幽阴之义也。 乐,阳气也。 王弘毅虽在前段时日,已经历过大典仪式,应付这婚礼,仍有些心有余悸。 只觉得,气氛太过压抑,喜气不见多少,只见严肃,只盼这婚礼快些结束。 仪式毕,新夫新妇互行揖礼。 在礼仪官提醒下,座中宾客皆齐声赞诵“天长地久,为尔佳缘”。 并一同行揖礼。 这些皆毕后,对天地,以及双亲行礼,再夫妻互相而拜。 夫妻之礼,至此,完毕。 此是古民在野外求存时延续下的古礼,却是极尊贵。 终到洞房花烛夜,在人牵引下,二人被引到新房,后面自然不必多语。 府内或者欢喜,或者严肃,只有一处庭院,非常安静。 这是三层门后的西院,正房和走廊,都是小巧别致,临窗的一张床上,有着凉席和丝被,又有着一个小桌,上面有着香盒,右边花瓶中插着鲜花。 远处隐隐有着乐声,这房子里很是安静,赵婉在烛下静静取着一卷书看着,似是入神,她原本就识几个字,这半年来,一直好学不倦,现在已经能初读了。 一个穿着红绫衣着的丫鬟上来上了点茶,等赵婉喝了几口,又低声劝的说着:“夫人,夜深了,看书伤眼,还是休息吧!” 赵婉点了点头,自己吹了蜡烛,这蜡烛一熄,房间里一暗,不知为何,举目而看,环顾四周,赵婉二行清泪,就不由落了下来,滴在了蜡烛前的桌面,清清一响,转眼寂静。 第四十三章 青莲池(一) 第四十三章 青莲池(一) 在蜀地一处山林,山上受灵气蒸薰,长满了各种各样花卉。 时已半夜,月明星稀,碧空一片,银河星斗,虽然是八月夏暑,但是山高有凉,迎风吹舞,月光照耀,极目远望,似乎整个蜀地,都可望。 蜀地多人迹罕见的山,此时,二位穿着道服的中年道人,正迎风挺立,扫看大地。 天际之上,星斗密布,闪烁、悬凝、晦暗、灼灼,各有光色,而在大地上,气机沉浮不定。 “通玄师兄,你修持望气之术,是否已感应到什么?” “平真师弟,尚未明确,待我细观。” 二人对话,此时,其中一人正凝感着大地众气,面色肃然,却有着柔和明亮的丹凤之眸。 还有一人,身材高大修长,五官柔和,眼眸也甚是明亮,气质清雅淡然,让人看着便甚是舒服,眸子微眯,在等待结果。 片刻后,望气的通玄道人,叹息一声:“这望气吉凶之术,若不修到真人业位,果是鸡肋啊!” 见后来平真道士有些迷惑,通玄道人就说着:“望气之法,少者可感气之吉凶,中者可观气之色相,大成者可观茫茫大地气相,我这门观气可称大成,却还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既能知吉凶,那就可趋避之,为什么师兄说它是鸡肋呢?”平真道人就有些不明白了。 “哎,你只修道真,养气培胎,却是不通这门,这望气之术,学者必有天赋才可入门,不过这也罢了,千人中,就有一个有此天赋,并不算太稀罕。” “关键是,就算是真龙天子出世,也不过是赤光照室,龙不得水时,观其气色也不过是郡县之人,而这类人太多了,比如本朝太祖,与草莽中时,不过县气而已!世上传闻,天子下降有天子气,冲天而起,都是妄传,就算有也只是大略,不然的话,历代潜龙岂不都被寻出而扼杀?” 平真道人有些悟了,原来就算是天子,在没有集人前,气相也是一般。 “而且若是集众百万,就算没有根基,也有吉气云集,有的甚至如华盖者,比起潜龙,也不逊色多少。” 这就是说,哪怕是凡人,当到诸侯,也有诸侯云气。 “而当真龙天子,龙入大海,显出天子气时,这时肯定已经掌握军民百万,雄视天下,就算知晓,又有何用?” “唯有下追根基,上观天命,中又与人道推演,才能在早期就寻得几分真龙,可要这样,必须是真人道果,非真人难以洞察幽微,所以我才说这是鸡肋啊!” “我观蜀中大地,见灰气处处弥漫,此是万民之怨,或又是贼寇,又有众白气片片,这都是郡县之气,成都已有淡红之气弥漫,但是这仅仅是集了三郡之气,未必应了天兆,毕竟魏存东已经五十,年纪太大,难以统一蜀中甚至图谋天下。” “不过,我自修炼这门望气术,十数日不断冥想和观看蜀地,总感觉这一二年来,这天机,似有变化。”此时,平和面容上,亦现出困惑之意。 似是不解这既定天机,为何会突生变端。 “通玄师兄,可勘出,因何起这变化?”听了这话,平真猛睁开双眸,同样看向那一片辽阔的蜀地,却也看不出。 “不知,这仅仅是一种感觉,却无依据可言,我只是这一年来,总感觉原本流畅的天机被什么打断,有几分乱相,使气机混淆。” 在炼气士的眼中,世界就是一个运转的气机,任何一生活于天地间的生灵,皆不可避免,受到气机牵引,由生到死,从死再生,不断循环。 自古以来,世间有无数身具大智慧之人,穷其一生的精力欲修习真道,即所谓炼气士,以求超越生死、逍遥自在。 炼气士通过身心上修炼,逐渐达到一种天人合一境界,从而堪破天地间的秘密,或盗或顺,取天地真气为己用,达到自己生存形态上之升华。 对这类有天赋有实力的炼气士来说,这蜀地运转的气息本是流畅的天机,现在却有断裂重组的感觉,相对明显。 “若天机真出变化,是否会影响到潜龙?” “不知……但不无可能。” 知道通玄师兄身为三代弟子中翘首,望气之术了得,又平时少言寡语,非夸大之徒,言出即实,他若这般说,这天机或许真起变化了。 平真一听,便立即皱起眉头:“通玄师兄,无办法可阻止这等变端吗?” “平真,你该知晓,你我之辈,虽有一些法术异能,凡世赞我等一声仙者,但你我却依旧只是天意下的蝼蚁,并非真已成仙成圣。这天地间种种变化,奥秘无穷,你我便是知晓,亦只能尽量多救一些人,让世间多几处净土罢了。即使是我,亦无能力改变天机。”说完这话,通玄一转身,准备离开。 却又突然停下了,只叹的说着:“不过,若是师父师叔他们,或会有所行动。这点我倒是知晓他们脾气,可门中长老,近些年已多半闭关修行,何时出关,却不可……” 就在这时,悬挂于他身后一把长剑,突然一阵清鸣响起。 “师兄,你的剑!”紧跟在他身后的平真惊呼的说着。 “潜龙剑居然自鸣了?”将背后的剑猛地拔出,横在眼前,通玄的脸色微变。 再抬头望天,本来柔和明亮的凤眸也忍不住眯了起来:“想必,师父他们,必是皆已出关了,这事麻烦了。” “师兄……” “这必是出了对潜龙不利事,你我速回门中。至于其他,非你我可左右,但听师门之命即可。” “诺。”而通玄望着东北方向那渐渐泛黑之天空,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起来。 这件事非同小可,若潜龙天机,真起变化,师门为之投入心血和气数皆将白费,不仅如此,从一开始,他们作为,便会由顺天意,改成逆天命。 上天之罚随时可落,而这天罚,对普通人还罢了,对他们这等炼气士影响犹大。 师门平时一点点香火和功德积累的气数,如果不能抵消罪孽,这只怕,就是折寿之罚,亦不能抹去众人罪过。 甚至可能道脉就此消亡,只细想一番,便会心生寒意。 通玄专修望气,精通气运之学,他心想到此,心神不由更为震撼。 二人快速下去,片刻后,便于此山巅之处消失不见,再过片刻,于半山腰处现身。 此处,有一小道,可直通山之中心。进入之后,将会别有洞天。 二人不再犹豫,踏小道而上。 片刻工夫,一座山门。 一条溪流宛转流过,潺潺流水,到处古木林立,浅草如茵,花树行列疏整,繁花似锦,多种不可能于同一时节出现之花色,亦在此地争相绽放。 山风吹动,松涛和溪流合为天籁,流泉水气蒸腾,却真是灵气四溢。 山门奇景相叠,门中议事之处,便在一幽谷中的连绵房舍中,其中核心却只一间,上面竟然有着罕见的玻璃,阳光正由上面斜射下来,照在中央,成了一圈三尺方圆的白光,映得通明。 再看光照之处,是一个三尺大三尺高的圆池,此时水深一尺,中间生着一朵青莲一样的莲花,半开着,有五瓣,十数人凝神看着。 感应到二人进来,其中一人望向外面,说着:“他们已归来了。” 说话间,有两个矫健的身影,入内。 “见过师父师叔,以及众位师兄。”通玄和平真垂首,向众人见礼。 众人微点头,算是还礼。 “通玄,平真,你们归来正好,现开始议潜龙之事。”一老者淡淡说着。 二人很快寻一角落处坐下,议事方始,这十数人,就是师门的核心了。 “诸位同门,今日唤尔等前来,便是讨论这潜龙之事。要知,你我虽是炼气士,却也需借那真龙之势,以助修行,如今,先前洞察之天机,怕是欲生变端了。”长须老者说着。 听到此话,除通玄、平真二人,其他人皆微微一愣,现出愕然之色来。 “掌门,此话怎讲?” “潜龙之人,乃由真人测出,怎会出错?” “真人自不会出错,只是如今从凡世传来情况,却颇为不妙,怕是有变数出现于凡世了。” 变数,出现几率甚小,一出现便可扰乱天机,严重些甚至可改既定天命。 在场几道士,闻此,皆略动容。 “不知掌门所提变数,乃是何事?” “我等对凡世关注不多,却要掌门解惑了。”几个道士向老者注目,说着。 长须老者点头,说着:“这是自然,各位先看着这青莲池!” “我师门传承七百年,每年都有上百弟子行走天下,或主持道观,积蓄香火,或治病救人,积蓄功德,或靠近官员,辅助执政,如此才积蓄一丝丝气运。” “气运而足,三百年前,有三个真人同时在世,辅助君王,并且有缘得了青莲异种,于是引得造化,造就了这小小青莲池。” “这青莲池介于现世和法界之间,能使我门气运不至于流失,又能培养青莲,壮大气运,单看这水深浅就可知本门气运,并且我门神通法术,都由此而施展!” 这话大家都清楚,但是都凝神听着,果然,这掌门道人顿了一顿,又说着:“原本以来,一直增长,可是今年以来,这池水不增反减,这就是不祥!” 第四十三章 青莲池(二) 第四十三章 青莲池(二) “众所周知,我们道门在各地有上百人同时积累功德气数,又有青莲池护住气运,若无人倒行逆施,绝对不至于这样。” “这气运关系我们神通法力,若是气运全去,就算咒法神术个个是真,也难以影响现世……明仪,你将从凡世得来情况,与众人说了。”掌门说着。 一个年轻道人明仪,应着一声:“是!” 就一一把文阳镇的事说出,重点就是田纪之死,以及李家变故。 “这些消息,是周竹传回,又由明仪确定,不会有错,诸位同门,有何高见?”掌门看向左右,问的说着。 这些道士,听此消息,面色凝重。 “经云:欲求鬼仙者,五百气运,欲求地仙者,三千气运,天仙和府君者,三万气运,这青莲池水事关重大,是本门成真之根基,这事,的确有些不对……按真人当日推断,潜龙如今,应已崭露头角才对,为何竟呈受压之势?”一道士沉吟的说着。 “对极,潜龙一家迁移至太素县,这显然已成劣势,莫非天机变化,便指此事?”一女炼气士说着。 掌门却将目光落到通玄身上:“通玄,你如何看此事?” 知通玄是门中少见有望气术天赋者,众人目光皆落于此人身上。 通玄却毫不怯场,站起身,朝众人一礼,随即面向掌门,说着:“师父,通玄在此之前,便在做观气之术,虽未察觉到细节之处,却可断言,的确有变数出现了。” “若如你所言,此事,怕是错不了了。”掌门叹一口气,环视众人:“诸位同门,此事非同小可,若坐观变数继续发生,只怕这潜龙天机,会有变化,若潜龙之人改变,我等皆逃不过天谴,莫说修行有成,便是折寿到底,亦不能免罪。” 众人都是凛然,凡人实际不惧天谴,或者有很难感觉到,但是修真炼气士,气运超脱肉体而与天地共鸣,一有天谴,就比常人还脆弱。 “如今,只能再派人下山了,掌门,你我皆是炼气士,只怕不能干预凡世之事过甚,只能派天驱武士前去了。” 天驱武士,非一人,是一群人统一称谓。 在这世界上,炼气士有神通法力,单是肉体层次的战斗,却也难以对抗军队,曾经有甲士上百,围困住一真人,将其成功斩杀的例子。 随着时代的发展,渐渐产生了天驱武士。 有一群人,因天赋所至,不能修行法术,只可修习武学,这群人,大多为前代炼气士后人,虽无天赋,亦养于山上。 经过数百年的积累和传承,许多炼气士门派,都对武术经过精益求精,诞生出肉体杀人术,这些人虽然不精玄学,也无法养气成胎,修成仙业,但是肉体精悍,精满气足,举手投足都可杀人。 这类人在千年传承中,被炼气士普遍采纳,开始时名称不一,有称后来统一被称之为天驱武士。 其中任何一人,放至山下,亦是百人之将。 只是结合了炼气术的天驱武士,若下山为将,却必要杀人,而他们杀人,亦有折寿之罚。 因此,纵有惊人才能,却少现于世,偶然出现,也会数年后暴死,几无一例外。 这次炼气士欲派他们下山,也属无奈之举。 “本门天驱武士只有七人,其中四人保护重地和真人,还有二人跟随于我,只能派出一人了,周竹是七师弟所收爱徒,七师弟虽在风阁闭关,却怕是要出关了,亦让他一同下山吧。”掌门最后说着。 “是!”在场道人都是稽首行礼。 风阁,说是风阁,实际上就是一排竹舍。 只见一个竹舍之所,小门紧闭,有二个小童从外步入此处,立于门前,却不敢有任何举动,只互相对视一眼,皆是无奈叹息。 片刻之后,这二小童竟原地坐下,似作久等之势,待那屋中之人自行出来。 却不想,刚坐下,那扇久闭之门,便已从内打开,一道士随后从屋内轻盈步出。 只见这道士,足下一双半旧皂靴,身着羽衣,顾盼间,风采更甚从前。 “见过七师叔。”几小童忙起身,对其行师门之礼。 “竟是你们?可是掌门有事寻我?”道士看到他们在此等候,先是一愣,随即微笑的说着。 一小童走出,向他恭敬说着:“七师叔,掌门有令,师叔出关后,速去寻他,有要事相商。” “这般着急,或是凡世有变?”思至此,道士面色凝重,对这几小童温言点头,说着:“我已知晓。” 随后迈步向外行去。 看他只似是闲庭信步,却只行出几步,便已消失于几小童面前。这几小童却并不惊讶,见道士已走,他们亦默默离开,去往它处。 一处小宅,石材所建,甚是精致。 小宅周围,皆是空地,地为岩石,不知是人为亦是自然生成,极为平滑。 掌门此时于宅前空地上,席地而坐。 在他面前,摆一古琴,样式古朴,他轻抚此琴,指法精湛,神态悠然,诡异的却无半点声音传出。 其全心投入其中的举止,便多少显得怪异起来。 察觉到什么,他突然停下动作,只说着:“你来了。” 一阵风拂过,在此宅边上已然多出一人,正是之前道士。 “师兄,你找我?” “正是,七师弟,有一事,需你去办。”掌门头也不抬,说着。 道士却对其甚是恭敬,稽首行礼说着:“请师兄示下。” “周竹是你之爱徒,在你闭关之事,他有事禀告过来。”掌门淡淡说着,说完,他方抬起头来,望向那道人。 “竹儿出事了?”虽知下山便会与凡世因果相互牵连,自己爱徒本领,他却是知晓,那道人听此话,顿时一惊。 “他倒无甚危险,只是田纪已死,此子虽天赋不佳,却有就义之勇,倒也不失为隐山门人。” 谈到田纪,掌门微微叹息,倒也有些遗憾。 在此之前,因田纪天赋不佳,修习的多是尘世之术,不为师门器重。 甚至,此子曾多次向师门示警,亦被师门无视,如今,事情已出,倒显得此子不俗来了。 可惜知其不凡,却是在其就义之后,实是令人感慨。 “潜龙之势,亦被人所压,天机出现变动之象。”掌门叹的说着,仰头去望天象。 通玄之前所观之象,他如今亦已推算出来,心中那惊诧,自是不必说。 既是对真人当日所推之局生出疑惑,亦是对天罚之恐惧。 若不早日将此局稳住,只怕人心思变! “天机出现变动之象?这如何可能!真人所言,怎会有错!”纵是早有心理准备,听掌门此言,道士依旧大为失色,不敢置信。 “真人所言,自不会有错,但天机之事,因变数而生变,亦有可能。唯今之计,便是扭转局面,不能让变数继续增大,防碍潜龙冲天之势。”说到此,掌门望向面前道士,说着。 “此事,需有人下山探查一番,玄洞,我已决定,派天驱武士下山,但无人指挥,易出事端,你便一同下山吧。”掌门缓缓说出了决定。 道士沉默片刻,垂首说着:“玄洞遵命。” 再抬起头时,只见山谷上空,风吹起,将一片溪流飞舞空中,再落下来,玉溅珠喷,激得云浪翻飞,声若雷鸣。 二人听着,都是不语,困惑茫然,已是多年来不曾有,现在再现,巨石一样压在心头,沉闷甚是难受。 玄洞稽首行礼:“那么,我告退。” 等玄洞离开,掌门发出了一声叹息,转身离去。 前面出现一片古松,三四抱以上,每株荫蔽数亩,行列甚稀。 其中又有一精舍,周围种着兰花,这精舍左右,少说也开有上百朵兰花,兰花的品种似乎也不一样,大者如酒杯,小者如拇指,芳馨流溢,清馨染衣,沁人心脾。 到了门口,掌门稽首行礼:“隐妙真人!” “进来吧!”无需说话,里面就传出一声。 只见精舍内别无它物,就是一张玉床,一人卧在其上,满脸皱纹,用灵眼一看,其人周身烟笼雾绕。 内有清光二三寸,外却是萦绕不绝的灰黑之气。 “嘿,你不必多说,我都知晓,天机已变,潜龙之事已经有了波折,玄洞的因果最深,他的师长就是当点化潜龙者,又有弟子周竹投靠,只能下山了结,如果能成,自然最好,若是不成,你派通玄和平真二人,立刻出行,投靠新主。” “真人……父亲!”掌门听到这里,不由跪倒在地,连连磕头。 当年玄洞的师长恰逢其会,下葬龙脉引起短暂异变而查觉李家,而报告给真人,真人依此批示天机,定下潜龙,这当然要总揽祸福。 这个投靠新主的决定,就等于全部放弃,不但真人立刻身死,而且魂魄都可能保不住,就算保住也要沉伦深渊,牺牲不可言不大。 “痴儿,我算计有错,连累师门,岂会为了自己生死和仙业,拉着道脉沉伦。”这床上的真人,伸出枯瘦的手,摸了摸掌门的头发,眸光清清。 第四十四章 来由(一) 第四十四章 来由(一) 文阳府,城墙。 “李大人,少主又在城外练兵了!”在城墙上的李显点点头,眺望着远方并不作声。 两旁官员窃窃私语:“少主大婚后三天,就不断练兵。” “是啊,黑衣卫是重点,听说这次和宋家结亲,借着送嫁妆的理由,用了五十匹上等战匹拉车,才到了这里——五十匹上等战匹,没有阉割啊,这可真是大手笔。” “不过也只有这次了,运些货物和粮食也罢了,兵甲和战马,任何一个藩镇,在沿途看见了就没收。” “陈大人,这连续练兵,所需粮草不少吧?” “是不少,不过据说不用粮库里的粮食,少主自己运了二万石来。” 李显不由咳嗽了一下,对下面官员巡视了一圈,这些官员,都很眼尖,立马不作声了,个个看着。 少主练兵,实际上就是不断磨合着义从军和黑衣卫,使每个士兵都知道,他才是指挥使,是上司。 一个官员突然指着前方,说着:“看,回来了。” 李显向远处望去,只见原野处涌现出一片黑线,急速扩大向府城奔驰而来,不一会儿和雷一样的马蹄声已是隐隐可闻。 这种卷风一样的冲锋,使官员无不为其气势所摄,不禁交头赞叹:“黑衣卫果然威猛无比,我镇有此雄兵,真是安如泰山。” 李显看着急驰而来的黑衣卫,不由变色。 距城门一里时,黑衣卫放缓了马速,李显远远望见清一色黑服的骑兵,特别注意着一队骑兵。 这骑兵首脑,就是贺益。 得了马匹,王弘毅就将贺益调来,扩建黑衣卫,多出一个队五十人,贺益担任队正,但是由于是骑兵,又是黑衣卫,官职反而达到了果毅校尉。 王弘毅见到城门上的各官员,为首的正是李显,不由一笑,身子翻鞍而起,落到了地上。 城上就传来一片赞叹之声:“少主好骑术!” “少主英武,又不失文雅,蜀地同龄人有谁可堪比?” 王弘毅失笑,和李显相见,就问着:“李大人,这牧场办的怎么样?” “这牧场办起来也不难,甚至良种也不难,只是粮草是大难事。若是有大草场也罢,可散养,一天不停吃食,可是没有大草场的话,只有用粮食喂养,战马一匹,年食100石,是一个士兵的三倍。” “这三百匹战马,就等于养军一千,何其奢侈!”李显脸有难色,说着:“若是再扩大,实在供养不起。” 王弘毅点了点头,记得地球历史上的李世民,就以玄甲精骑破敌。 《资治通鉴》记载:“秦王世民选精锐千馀骑,皆皂衣玄甲,分为左右队,使秦叔宝、程知节、尉迟敬德、翟长孙分将之。每战,世民亲被玄甲帅之为前锋,乘机进击,所向无不摧破,敌人畏之。” 虎牢关之战,李世民以3500骑兵击破夏王窦建德10万,斩杀过万,俘虏5万,并且俘虏夏王窦建德本人,因此可知如果精于兵法,利用起玄甲精骑有多强的威力。 不过,以李世民之财力,玄甲精骑也只有千人,可知在没有获得养马之地前,骑兵是多稀罕了。 全镇养二百五十黑衣卫,已经是非常了不起了。 “粮食吗?”王弘毅若有所思,他实际上手上有二个大杀器,这是地球上干农活时获得,唯一要考虑的是,是不是时机恰当。 凝神观看,只见顶上云气翻滚,只见金印中,淡黄色的本命气挺立,玉印上,不断渗入丝丝白气,这些白气又被炼化成赤红气,少数几丝又变成淡黄色。 王弘毅很是满意,这次娶了宋心悠,从望气上看,就知道宋家支持不少,自己又在不断熟悉着义从军和黑衣卫,掌控日高,再过一段时间,就真的可以有持无恐了。 就在王弘毅寻思时,汲水河上一船,于河上缓行,船上有二人,一个是道人,羽衣星冠,带着出尘之气,正是玄洞。 后面一人,二十岁模样,眸带精光,相貌虽然平平,可是那股精悍之气,直直冲出,在顶上与众人不同,的确似于一根狼烟一样冲上。 这人跪坐于船上,环顾四周,不发一言。 玄洞立于船上,望着这熟悉景象,面上现出一丝戚容。 玄洞望着盈盈河水,心中有些怅然。 遥想当日与田纪于这水上乘船畅谈,仿若前世一般。 只是,当日之人,已然魂坠黄泉,再无相见之日。 自己再次下山,却为扭转局势坐镇而来。 想到田纪之死,虽同门情谊不深,却也让人唏嘘。 修士本就情感淡薄,只这田纪,却有些不同。 其人于生前被师门轻视,多次提出建议,亦被否定,不为重视,可其死后,生前种种猜测,却皆成真。 又兼其从容就义,倒让师门颇为惊诧。 实是让人唏嘘,至死方得师门重视,不过,只要师门气运不失,田纪灵魂必可受到庇护,虽在冥土也受照顾,还有修成鬼仙的可能,这也算是归宿。 玄洞望着眼前平静汲水河,叹息一声,上次便是在这汲水河上,他们察觉出那不祥之感。 只当时,自己虽有所察觉,却不以为意,只留爱徒周竹于此,以为便可扭转冥冥之中或可出现之变故。 却不知,天意威严,实非凡人可操控,曾几时,这天地之间,潜龙之气,变的如此复杂难辨? 真人,当日的你,是否算出今日之局? 若已算出,又为何又放任至此? 若未算出,现在蜀地之局,又何去何从,真能否如师门所言,可趁势而起? 玄洞沉默多时,心下茫然,不知师门所为,到底是否真的对了。 回转头去,却见天驱武士,面上表情平静,不为这些景色所感染,或许知道越多,便越为之所困,不知者反倒轻松自在。 “张铁,再过半刻时间,便可至文阳府范围内,我等先寻一落脚处,再做打算。”玄洞淡淡说着。 张铁闻此,点头应着:“诺。” 到了一处,二人上岸后,不加耽搁,直接向文阳府行去,根据师门指示,需在文阳府寻一处落脚。 而在这文阳府城十里处有一道观,就是预备的落脚之处。 上岸之处,距这道观,不过十里。 路上因有行人,只作寻常之速,半个时辰后,才至此地,只见一片郁葱树间,一座道观,现于面前。 张铁上前,扣打门扉。 “门外何人?”门内有一清脆声音询问,听声是一个小童。 “山隐之人,是观主故人,前来拜访观主。”玄洞止住张铁,亲自上前沉声说着。 “观主故人?还请少等片刻。”观中那小童听闻,说着。 脚步声渐去,去向里禀报。 二人在外等候,不过等候所需时间并不长,只一会,一阵脚步声便再次传来。 吱呀一声,道观大门被人从里打开。一个老年道士,现于门前,目视众人,身后,有一小童,是适才应答的小童。 这老道士目光带有审视,少顷认出玄洞,面上顿时现出惊喜之色,说着:“原来是仙师到了,快请入内。” 态度甚是殷勤,向里行走,还感慨说着:“已过十载,不想仙师风采依旧。” “你也依旧健朗。”玄洞笑笑,说着。 看向后面这人,老道士忍不住问着:“这是?” “哦,这是我所收记名弟子仙师之徒张铁,到你这里少住几日,还方便吧?”玄洞说着。 老道士却甚是高兴,连声说着:“方便,方便!仙师这次多留几日吧。” “倒有此意,只怕讨扰于你。” “怎么会,仙师在此留住,小道高兴还来不及,只管住下,只要不嫌道观简陋便可。”二人谈起来,真是旧识。 远处十里,就是府城,用脚步行走,也不过是半个时辰的路途,正好窥之。 到了一处静室,道士命小童捧出了茶盘——茶、云片糕、红枣。 又命二个小厮赶快去打扫房间,空出两间静室来。 老道士尊玄洞坐在首席,斟上茶来,见他看着,就笑的说着:“本乡有个周进的先生,甚敬先尊,每年都捐银二十两银子,还打发了一些年轻的伙计来帮忙,却是真的善行。” 玄洞笑的说:“这等是善人,应该有福德。” 等得点心吃完,又斟了一次茶,小童报告,净室打扫出来了。 老道士就稽首行礼:“仙师先去休息,我这就去整治晚宴。” 话说地球上,释迦牟尼在世时,僧团都是奉行托钵正命,清净乞食,除开酒类,不论荤素,在家人供养什麽,就吃食什麽,此于经律皆处处可见。 佛教里最早公然主张吃素的就是佛门叛徒提婆达多,他嫉妒释迦牟尼的地位,处心积虑想超越释迦牟尼,甚至想灭释迦牟尼取而代之。 他为向世人表示他比释迦牟尼还优越,便提出五项苦行,其中一项便是终生不吃鱼肉,这一点也遭到释迦牟尼明白的驳斥。 地球吃素缘起是肇始于南北朝梁武帝,先是佛门推广,后就是连道教也吃了。 这个世界的炼气士不能简单视为地球道教,当然也没有梁武帝,荤素之别,并不重要,各人口味和进境。 老道士整治晚宴,当然不忌荤素,玄洞也稽首还礼。 门里出来,观中却也有几株桃花柳树,看了一会,只见蒙蒙的雨下了起来,烟笼远树,景致更妙。 一时间,却在寻思:“王者集百万之气,掌握移山倒海之力,或生或杀,皆在一念之间,我等微薄法力,如何才能干预?” 第四十四章 来由(二) 第四十四章 来由(二) 九月。 王彦为开明县县令,也有着一个月,他可是带着一营上任,又是大帅的亲弟,当这县令,不管是资格还是实力,都绰绰有余。 一个半月来,王彦领会大帅的意思,虽然没有雷厉风行大动干戈,但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不动声色,只通过几个案子,便让原本在开明县的几个家族血流成河,一时之间,人人侧目,争先投靠,李家失去了政权,在开明县的根基就土崩瓦解。 也就在这一日,王弘毅大清早就出行,带着二火骑兵,已经足够保护安全了。 到了虞府,只是稍微时间,里面大门而开,虞府的虞昭就开门迎接了出来,现在身份不一样了,虞昭就行礼,谈不上跪拜,至少得先拱手为礼,说着:“少镇前来,真是寒舍生辉。” 王弘毅带着和询的笑容,此时穿着蓝色宽袖长袍,头上束着银冠,体态修长,英气逼人,微笑还礼:“不敢!老先生素有儒士气象,我在少时,即慕大名,今来拜访,实是大慰于心。” 两人行礼,进入了大厅,分了主宾坐下。 此时,初到九月,天时还热,说了几句,王弘毅就说着:“久闻老先生治园甚佳,可容我观摩一二?” 虞昭听了得意,说着:“不敢,小家园子,寥表吾心!” 一径来到园中,遍处观看,虽然不是很奢华,但是清槛精舍,走廊假山,盆鱼卷石,的确有着间苗之处。 王弘毅观看,连连称赞,说着:“此园虽小,疏密有度,虽由人作,宛自天开,可见老先生心中度量,只治一家实在可惜,不知可愿出仕乎?” 虞昭听着,心知这句才是最关键的,心中寻思,又打量着王弘毅,就答着:“少镇不以老夫老朽,老夫自愿从命,拜见少主。” 王弘毅大喜,扶手说着:“有老先生在,我无忧也!” 当下又回去喝了茶,就此离开。 等王弘毅离开,虞良博就出来,问着父亲:“父亲为何答应出仕?” “此子行事有章法。”虞昭说着。 见儿子一时不解,他又说着:“你看他杀了陈翔也就罢了,死中求活,败中求胜,自古虽然不多,也是不少,当时为父觉得他有福气,不然怎可如此?” “当他占了汲水县后,安抚流民,开垦良田,充实县衙,都是堂堂正道,为父觉得他有能吏之名,并不算过分!” “至于阵斩吕济,更是堂堂之师,一时镇内哑声,不但见其武略,更见其正,已隐隐有大器之相,为父觉得此子继位镇帅足矣!” “当上嗣子时,一诗周公吐哺,天下归心,足可见此子的器量,不过言谈还不足为凭,你看他当上嗣子后,不急不徐,整日和军中操练,或有人说此子过于重于武夫,为父却不然……乱世之重,军权最胜,你看这一个半月来,黑衣卫和义从军,已经渐渐掌控在手,这就是明略。” “大军入手,此子又立刻拜访乡老贤士,这是何等所作所为?” 虞良博想了想,似有所悟,犹豫了下,没有说,问着:“父亲,有哪些人做过?” 虞昭轻声答着:“荀方、宋文鼎。” 这两个名字,声音虽轻,在虞良博耳边竟如同平地了打了个霹雳,他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父亲。 荀方何许人,赵太祖是也,白手起家,五十岁统一天下,虽然由于在位时间太短,后世子孙无能,三世而亡,但是说到他,史称都是明君。 宋文鼎更不得了,本朝太祖,鼎革改命,南征北战,由弱到强,一统天下,虽然由于六王之乱,使天下崩乱,帝都迁移到金陵,但是到现在也有二百五十年的天下。 王弘毅只是嗣子,现在不过拥一县之地,连上义从军,也只有三千兵,父亲对他这么高的评价,嘴上虽不敢反驳,心里总有点不以为然。 这神色一露,知子莫如父,虞昭就说着:“吾儿可是不以为然?” 虞良博连忙说着不敢,虞昭却说着:“若是其它事,都可含糊,这事却要和你说个清楚才可。” “汲水县又得了千户,据说开垦连绵,又是十万亩,来年就计二十万亩,一年可出粮六十万石,有三十万石养军,此是帝王之基也!” “汲水收降兵五百,连上原本,就有一千,而义从军和黑衣卫,现在都落到少主手中,加起来已有三千。” “你想想,有兵有粮,又有名分,谁能阻挡他日后登位?” 虞良博想了想,又问着:“但是就算如此,也只是一镇之力,说类似太祖,实在太远了些了吧?” “不远不远,长定文阳二镇相互纠缠,已经十数年,柳思明一死,其子柳朝义虽然继位,却只怕很难节制手下骄横之将,再加上太素县一失,更是不堪,我可以说,二年,最多三年,长定文阳必可统一于此子手中。” 虞良博思考了一下,又说着:“还有成都魏存东,坐拥三郡,当是英雄。” “魏存东的确是英雄,可是年已五十,以他岁数,最多还有攻打一镇的精力,已经不是统一蜀地的人选了。” 古人七十古来稀,实际上,五十岁以后,就旦夕不保了。 “蜀地数镇,都有新旧交替,有的是青黄不接,有的是老朽精力不济,少主恰逢其时,只要他攻下长定镇,就可横扫蜀地。” “三十年前,有歌谣传闻,蜀中出龙,辨其要旨,恰是此事也。” 说到这个,虞良博脸色就些古怪,说着:“还有人说是此歌谣对应李家。” “胡扯,若是没有少主,还说不定对得上,有少主,现在又定了君臣名分,哪可能如此,这你不必多想——那个田纪是妖人,妖言惑众,杀头灭门不冤了他!”看出来,虞昭对田纪很没有好感。 虞良博仔细想想,觉得父亲说的是,口中就说着:“原来如此,所以父亲出仕,是以从龙,自古从龙之功最大!” 虞昭摇了摇头,说着:“为父老了,仕不仕,从不从龙,都是无关要紧,却是为了你以及家族着想。” “老夫在此镇也有些薄望,出仕官位不会低,自然可扶你一把。” 听了这话,虞良博不由深深施礼:“父亲!” 此时,在马车之中,王守田很是高兴。 虞家是镇上大户,他一口答应自己出仕,显是对自己很有信心,也说明自己的影响力不断扩大,渐渐形成威望。 凝视着顶上云气,不过倒也没有立杆见影,多出云气来,但是这是迟早的事。 就在这时,马车猛的一停。 片刻后,一个近侍急匆匆地走了进来,说着:“少主,太素县来了消息。” 王弘毅精神一振,说着:“说了什么?” 侍从说着:“柳朝义亲自领兵五千,攻打太素县。” 王弘毅不禁说着:“终于来了,这柳朝义还真的忍耐的住,也算是一代人才,可惜的是,不逢良时。” 这话却是说的真心,他寻思自问,如果自己是柳朝义,匆忙上位,下面牙将不服,才上位又失了一县,威望大失,也很难挽回。 柳朝义能忍耐到现在,不匆忙出兵,已经很了不起了。 又问着:“那太素县,又有何反应?” “据说县令李存义,立刻以主官的名义,命令燕山都宣武校尉陆忠成和钱信听令,陆忠成和钱信由于低上半级,已经听令了。” “嘶!”虽然说武将比文官低上半级,但是现在牙将桀骜,李存义短短二月不到,竟然可以使二人听令,哪怕是勉强,也非常了不起了。 “李知县又以军情紧急,征出厢兵五百,由其子李继业掌之。” 县令在紧急情况下,可召集厢兵,这是权限内的事,王弘毅听了,精神一振,这想必就是李家潜伏的私兵了。 “这样说来,太素县已经有兵一千五百了?” “正是!” 王弘毅默想片刻,立刻发出命令:“命何胜、柴嘉、贺仲,联合带上五百营,前去支援太素县,并且带上五千石粮食。” 这五百营,就是当日俘虏的队伍,正好进行淘汰和考验。 送上五千石,更是表明了态度。 现在谁也无法说王弘毅没有主君量度了,只听他悠闲说着:“柳朝义虽有五千众,但是县城坚固,又有二千人,足可抵御之,只待时日而长,自然退兵。” 顿了一顿,又说着:“父帅身体不佳,我新任少镇,只能如此了,李知县忠信勤恳,必会明白我的意思。” “把这些写成公文,我要上报给父帅,公文全镇!” 第四十五章 吾家潜龙(一) 第四十五章 吾家潜龙(一) 没有多少话,王弘毅就去了大帅府。 到了里面,就有侍从跪了阶下,伏身叩头,王弘毅点了点头,进了去。 这时,只见书房中,越来越显的清幽雅致,王遵之倚坐在窗前桌椅上,手拿一卷书正自看得入神。 王弘毅上前,行礼:“父帅!” 王遵之就笑的说着:“你来了,来,过来坐下说话。” 刚坐好,还未及说话,就见一个丫鬟端着茶水和碧玉小盅进来,倒了上去。 王弘毅就要喝,就听见王遵之笑了笑,摆手止住了,说着:“这茶半温才适宜,一点一点品尝才上味。” 王弘毅笑了,也静下心来,等了片刻,开始品茶,果觉清香爽口,每次只呷一点点便觉满口留香。 等茶喝完,王遵之才说着:“吾儿,何事?” “太素县来了消息,柳朝义亲自领兵五千,攻打太素县,县令李存义,立刻以主官的名义,命令燕山都宣武校尉陆忠成和钱信听令,陆忠成和钱信已经听令了。李知县又以军情紧急,征出厢兵五百,由其子李继业掌之。”这些情报,王遵之不会不知道,但是王弘毅就是要第一时间禀告。 这是父子君臣之道。 “你的主意呢?”王遵之听了,一手端杯,起身踱步,望着窗外灿烂的秋园,说着。 “儿子认为,父帅身体不佳,我新任少镇,不能远征,不过君臣有道,不救援不是主君之道,特别是有余暇时,我想命何胜、柴嘉、贺仲,带上五百兵,前去支援太素县,并且带上五千石粮食。” “有兵二千,又有粮,县城坚固,足可抵御之,只待时日而长,自然退兵,李知县忠勤,必会传来捷报——还请父帅裁决!” 王遵之眉宇轻皱,咳嗽了二声,说着:“这茶愈凉愈香啊!” 说罢喝下,咳嗽了几声,盯着王弘毅:“我立你为嗣子,你的身份就在诸臣众将之上,为父身体日渐不行,就算这会突然暴病而去,也是平常的事,你是嗣子,我问你,我去之后,你将凭何治政并且扩展,这李家的事,你从心中,又是怎么样想着?” 王弘毅一怔,立刻明白,王遵之已经看出了自己对李家隐隐敌意,这时问话,也是父亲对自己进行考核。 王弘毅复又一惊,突然之间想起一事。 前世看到一本书,里面有一句“死生常理,我所不讳,唯有大权不可旁落。大权惟我一人受之,一人操之” 这说的也是父子之间的事。 自己这二个月来,不断掌握义从军和黑衣卫,虽然获得了王遵之的允许,但是作为一个权力意志的化身,王遵之自然有着被抽空的感觉,这是本能,甚至和父爱无关。 哪怕理智和感情再怎么样爱护王弘毅,这本能都会顽强发挥作用,想到这里,背后就密密沁出汗来,再也坐不住,忙站起身来,说着:“儿子未思虑及此,父帅还鼎盛年华,儿子不敢想这事。” 王遵之此时,却咳嗽了几声,不知为何,一种疲倦就上来了,这使他本能的一点点愤怒,顿时打消,他说着:“你不要紧张,你是人子,当然不应想这事,我就不能不想这些了……说吧,你有什么心思,为父不但可以为你参谋,也可为你做好铺垫,你我既是父子,这时不必有虚言。” 王弘毅心中一叹,伴君如伴虎,这句话不错,这掌握和继承,本是王遵之的愿望,但是真的如此了,又会产生失落甚至不满。 不过,王遵之除了自己,没有别的儿子,身体又差,最多就是怒呵,真的要动摇自己的根本,绝对不会。 想了想,还说着:“父帅,我有几个心思,还请父帅指点。” “恩,你说!”王遵之也很奇怪自己刚才的莫名的愤怒,温言说着。 “首先,上次俘虏了川中都五百人,虽然经过整编和训练,但是却还是旧根难去,习气难改,儿子的心思,就是去防御战,一是和柳镇决裂,二是也可沙中淘金,战后,我就以立功之名,提拔和重赐军号旗帜。” “何胜、柴嘉、贺仲三人,虽然受到儿子重用,现在都是一营之将,但是却资历不足,这次防御战,必可使他们成长,也增了一笔资历,日后才可大用。” “你这心思也是常情,还有呢?” “父帅,儿臣不忌言,我对李家的确有着戒惧——父帅可听说蜀中出龙,十八子当兴之说?” 十八子,就是李,王遵之此时才明白王弘毅的意思,心中就涌起一股寒意,脸色变得有点苍白,紧锁着眉,转了几转,呵斥说着:“治政在国在兵,岂有担心这妄言而猜忌重臣的道理?” “父帅,这当然是妄言,可是百姓和大兵却往往受到迷惑,到时候,若有李姓者利用此言而图谋,如何是好?” “那你的意思,是铲除李家?”王遵之双眉紧锁,问着。 “当然不是,这不是主公的器量,儿子还是先前的意思,有兵二千,又有粮,县城坚固,足可抵御之,只待时日而长,自然退兵,李知县忠勤,必会传来捷报——这不是借刀杀人!” 说到这里,王弘毅上前,跪在地上,磕头说着:“儿子不想着借刀杀人!” 这话凛然清脆,足见真心,王遵之双眉舒展而开,说着:“吾儿快起来,为父知道你的心思了——你给为父再仔细说说。” “是,父帅,儿子不想着凭空猜忌重臣,也不想有一天十八子当兴,使我王家基业颠覆,儿子的心思,只想着中庸!” “中庸,有些意思,你说说怎么个中庸法?”王遵之问着。 “我们送兵送粮,已经得了大节,镇内外也说不出任何闲话来,总不能说臣子有难,主公必须倾军出征才算是有道吧,特别是现在我们这个情况。”王弘毅心中一横,决定把心思全部说出。 这也是权衡过后,依靠着只有自己一子,而且王遵之身体不好,才下的决心。 “既然兵粮都够,那就没有被攻破的道理,上治下,首在明也,这时才可见得李家的真器……” “而且,李家私器太重,儿子也想着趁机磨了一磨,这也是日后保全的心意。” 这话说白了,就是想摸清楚李家的底子,并且趁机消耗李家的实力,可是有着前面的派遣军粮,又有着主君的地位,这就是任何人说不出坏话了。 无论胜败,主君方面没有丝毫失德的,还可以把消耗李家实力,说成善于保全臣子的大义。 王遵之听到这里,已经觉得儿子深沉厚重,得了几分真意,却又听着儿子说着:“这种只是小道。” “儿子读兵法,知用兵在于强弱,强弱又在安逸与疲惫。” “柳朝义初登位,众将不服,这是一衰,太素县失,使其权威更是堕落,这是二衰,而当时不能前来,现在才来,太素县已经巩固,这又是三衰。” “然而,有三衰,却还不为败,李家守太素县,以城拒之,柳镇有此三衰,上下离心,不耐久攻,时日越长,军中越怨也!” 王遵之听到这里,已经明白儿子想说什么了,心中碰碰直跳,血向脸上涌去,却还是听着。 “李家守城,只需旬日,其兵就有自溃之相,这时,太素县中,说不定就可以一举出城破敌,而孩儿必伺间而动,不能由着大胜。” “以新锐之兵,一举出行,势如雷霆,破之必矣!” “破柳镇,降二县,围长定,召群将,这时大势已去,柳镇就算有残兵,也心无斗志,或战或降,都可堂堂可入城。” “到时候我镇有二府之地,大半可成后方,这废弃众县可重建,百姓可开垦繁衍,军民也增多,到时候,我请父帅赞许李家子,提拔为一卫果毅校尉,其它有功之人,也如此重赏之!” 军国大事,剖断如流,按照王弘毅的意思,的确不是借刀杀人,相反,是大战略的一部分,甚至最后谁也无法怀疑有意消磨李家实力——从营正提拔到卫果毅校尉,这是非常重要的一步提拔,只能说是器重和重赏。 但是结果下来,李家除了获得果毅校尉这职,实际上私兵都消耗大半,得不偿失,必须有着一段时间来补充。 可是一旦得了二郡,李家补充一分,王家就可增强十分,越到后来,越是拉开差距,更是翻不出浪来,这的确是保全臣子的仁爱之道。 与公来说,先是派兵派粮,后又以逸击惫,外人听了,只会认为王遵之或者王弘毅英明果决。 与私来说,又切实的消耗了李家的实力,并且利用了李家,还给予厚赐,以得豁达大度的名声。 事后二镇而得,上下同心,李家更是无法反抗,这君臣之道,如此作为,真是愈嚼愈有意味。 得了以中庸治化的境界。 就算具体的经验还没有到,但是的确是得了上位者的真意,只要以后补充些具体的经验和手段,这就是英明神武,刚烈豁达的明主。 中庸,凡是修到这份上,就已经出神入化了,翻云覆雨,举手之间。 说到这里,王弘毅说着:“还请父帅指正。” 王遵之没有回答,用一种异常明亮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儿子,最后,嘴角慢慢上翘,弧度越来越大,终于,他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 “天佑我王家,天佑我王家,我虽三子夭折,换得吾家潜龙,却是值了。”说到这里,语声不由哽咽。 第四十六章 吾家潜龙(二) 第四十六章 吾家潜龙(二) 汲水县。 王弘毅带着宋心悠和赵婉乘着大船,漂在汲水河上。 甲板上,阳光灿烂,九月的阳光还是有点热,但是坐在上面有盖的棚下,阳光透过窗格,细碎的洒在器具上,就显的有情调了。 淡绿的酒液,由丫鬟从银壶里倾倒出来,使得酒杯中一片的碧色,王弘毅嘘了口气喝了口酒。 二个女人正眸光波动的看着王弘毅。 几个月了,家里的女人也知道了王弘毅的习惯,可以喝些酒,但是酒必须低度,按照王弘毅的内心想法,就是不超过啤酒的度数,而且味道偏甜。 不过这难不到宋家陪嫁的丫鬟和婆子,很快就有一种甜酒上来了。 桌上供应着王弘毅,是一只炸鸡加上些卤切猪耳,以及一些蔬菜,就行了,妻子都可以自己点菜加上,但是也不过五六只。 这若被外人知晓,就是朴素,只是现在二个女人已经知道,这只是王弘毅怕麻烦,从不喜欢搞十七八只菜而已。 三人合桌,一起用餐,王弘毅看着宋心悠和赵婉,见宋心悠反而笑谈无忌,眉眼笑成了弯弯的新月,而赵婉坐得端直,嘴角含着浅浅的微笑,显的有些淑娴,不由就笑了。 王弘毅很理解,宋心悠对自己有自信,对家世有自信,举手投足自有风范,自然不需要这样,而赵婉原本是小户人家出身,虽然内刚外柔,聪明智慧,但是这种内涵和底气,不是一天二天能修成,自然就有些匠气。 不过,对王弘毅来说,她们是怎么样都好,就算知道她们内部有些勾心斗角,但是至少表面上,一团和气,这就使一种幸福与满足充溢了王弘毅的胸怀。 王弘毅还是很愿意在这方面难得糊涂,虽然有些人会觉得有些阿q了。 这时,宋心悠在报告着家里的情况。 家户大了,就自然有规矩,现在谈的就是最重要的等级和月例,许多人总认为,古代家有十万白银的豪门,女主人想怎么样用就怎么样用,实际上是非常错误的事,只听着宋心悠说着:“老太太月例二十两,房里设八个丫鬟,二个大丫鬟一两一月,六个丫鬟五百钱一个月,如何?” “恩,不错,你是正妻,和老夫人相同,也是如此,婉儿就稍逊点,十八两,六个丫鬟,也是二个领班大丫鬟。”下面关于自己和赵婉的待遇,宋心悠就不太好说了,如果是正妻,别无平妻,大可一言而决,这时当然有些麻烦,因此王弘毅就直接帮她说了。 宋心悠秋水一样的眸子一亮,眉黛笑意一点一点的扩展开来,,这倒不是为了这点待遇,而是王弘毅善解人意,并且划分出差别。 二十两和十八两,八个丫鬟和六个丫鬟,看似简单,就是名分上的问题。 就好比李存义和李承业,虽有气数却处处压制,这难道是才能上的问题,不,这仅仅是君臣名分上的威力。 “管家就定在五两每月,下面婆子和仆人也按着……粗粗算下来,每月府中开支,是一百五十两,算上其它的,三百两。” 二十两银子就足够一家生活的衣食无忧,王弘毅突然有些荒谬感,这开支就已经很奢侈了。 不过,蜀中是天府之国,气候温和,水利发达,物产丰饶,天灾甚少,若不是战乱,就是富庶繁华之地。 当然,这导致了特有的相对保守性和封闭性,这点开支还真不算太奢侈。 “这些你都决定吧,我们说说更重要的事。”王弘毅挥了挥手,说着。 “夫君请说。” “家里每月就是三百两,一年就三千六百,加上逢年过节客酬和赏赐,不下于四千两银子,这就可养上半都军了。” “夫君,是不是嫌多了,那我就带头削减一些……”宋心悠站起来,就想说着。 “……我不是驳斥你们的意思,家里需要体面,这我知道,我的意思是,必须想办法开源。”见宋心悠要说话,他就摆了摆手说着。 “开源?夫君想怎么样开源?” “汲水县有田二十万亩,但是真正属于我的只有四万亩左右,并且这四万亩是日后赏赐功臣的田地,我已经命赖同玉划出四千亩,作为我家的私田,这就是第一个收入来源了。” “四千亩,每五百亩建个庄子,就是六个,老夫人主要是享福,给她管着一个就足够了,赵婉你也管着二个,还有三个归宋心悠你管。” “除了老夫人的庄子,赵婉你管着,年终时也要向宋心悠汇报。” “我家规矩不同普通,女管内,男管外,对我来说,这军政大事就是外,这庄子田租就是内,家里的正经有名分的女人,就要管起来,以后随着开垦的扩大,家中私田也会扩大,这是一大块,管理的好不好,年终时再核计,我会裁决。” “夫君……”宋心悠有些变色,这可很是违背着现在的常理。 “……听我说完,这田地只是一块,还有一块就是商贸,酒楼、商队、船队、钱庄等等,这都由你来建,你来管,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这些家业,是私家之富,不能妨碍了大业,别给我弄出天怨人怒,豪取强夺的事。” “我知道这些事,生意和家业大了免不了,只是要掌握分寸,被我知道,为了大业,只有严加处置。” 二女都是站起,行礼说着:“是,夫君。” 这道家法一出,赵婉终于眼睛亮了,她本是农家出身,对田地非常热爱,有这管着的二个庄子,她就心里有着底,娘家里的人投靠也有着安排处。 宋心悠有些不舒服,但是想着商贸方面全归她管,并且年终还是她来审核,再加上新婚,想了想,也就不提什么意见了。 解决了这些家事,王弘毅心中舒了口气,品咂着一口甜酒,细细丝丝的挂在喉咙里,回味了一会,才又说着:“不仅仅是这样,以后还有一些财产,我估计就是半年的事,崔成鱼,以后就拨在我的名下,受我直接干事,我有些事想让他干。” “夫君,我已经嫁来,我带的人,自然是夫君的人,您尽管使用就是……妹妹,这中饭也吃的差不多了,我们下去吧!” 看着她们两个下去,王弘毅有些感慨,现在赵婉不吭声,这实际上不是她不聪明,是她没有底气。 家世带来的财富、学识、人手、地位,是很沉重,就好比王弘毅现在和普通王家族人一样的区别。 如果王弘毅就这样不管的话,宋心悠迟早就把这家一口吞下,让赵婉窒息。 给她二个庄子,就是让她有着喘气和成长的根基。 不管怎么样,赵婉总不能辜负了她,总要默默为她绸缪,留出一片净土来。 家是什么,就是一片私密又自我拥有的空间。 无论外面怎么样压抑,家就是一片净土,前世对地球上,连小小一片住宅,都不是自己的,王弘毅实际上充满了压抑和不满。 若没有完全拥有小小家宅地的主权,就算在小小住宅区内,也无法自由呼吸和放松,心就不安宁。 正因为王弘毅就要为赵婉留下一片,能让她自由呼吸的土壤。 哪怕小小一小片。 就在寻思着,一青衣人,已经上来,这人穿着青衣,年纪不大,手足修长而健壮,皮肤自有一种长久风霜的颜色。 只到王弘毅的时候,眼神一缩,鞠身行礼:“姑爷,哦,不,主公。” 这人就是崔成鱼。 “我有些事,给你干。”王弘毅说着:“给我找些专门挖掘矿山的人来。” 崔成鱼没想到这个新主会这样要求,低着头想了一阵,说着:“若是只是百人之内,小人可以弄来。” “百人足了,不过这事不能泄露,泄露了后果你知道。”王弘毅淡淡的说着。 崔成鱼凛然应着:“是!” “还有,你是行商人,派人各地,慢慢将地图收集起来。” “诺!” 等他告退了出去,王弘毅摊开了一张图,古代的地图实在不敢恭维,但是至少几个郡县还是标明了。 蜀中有铁,有金,有银。 在汲水县中,就有沙金,沙金,起源于矿山,金矿石经过风吹雨打,岩石被风化而崩裂,金便脱离矿脉伴随泥沙顺水而下,自然沉淀在石沙中,在河流底层或砂石下面沉积为含金层,从而形成沙金。 沙金淘出很困难,实际上不值。 但是王弘毅知道,长定镇,也就是太素县的隔壁顺义县,汲水上游处,就有一个金脉,这金脉并不大,却是几乎等于露天,开采方面,前世李承业就是得了此矿,才有着谋反甚至统一蜀地的本钱。 这矿并不大,据说开采了七年就开完了,每年五千两黄金。 开始是绝秘,具体情况,还是等开采完了,没有保密的需要,才偶然机会被囚禁的王弘毅知道。 每年五千两黄金,就是五万两白银,可以作许多事了。 至少早期的开支,就弥补上一大块了。 等以后金脉枯竭,那时早已经占领半个或者整个蜀地,自然有许多财政来源。 若夺了此矿,潜龙最后一支命脉就枯萎了。 第四十七章 吐血(一) 第四十七章 吐血(一) 太素县。 “嘭嘭”数声,呼啸破空而去,巨石落下,使下面闪避不及的敌兵,轰然倒了一片。 “杀”旗号不为所动,后来的牙兵咆哮呼喝着,脸上狰狞如血,驱赶着新拉出来的壮丁,就拿着简单的长枪,驱赶上阵。 贺仲喘息和风箱一样,鼓起身体内最后的力量,斜指迎身飞劈,只听“噗”的一声,狠很的刺入对方的体内,撕裂喷涌的鲜血,喷着城墙。 身边的士兵,拼挡挑格着,涌过来的敌兵,被枪穿,沉重的落在地上。 横错交抵的敌尸在城下,已经堆成个小坡,鲜血不断从尸缝中流了下来,县城内嘶叫哭喊,几乎每一刻,都岌岌可危。 突然县城上一处一阵大乱,一批武士突入,拼杀起来,血光喷涌,跌撞翻滚,如刀锋一样,就想撕开县城的防护。 为首者甚至不用兵器,直接操着一杆大旗,数十斤的大旗横扫,己方就是翻扫一片,后面的敌兵蜂拥而上,进行赶杀着。 “不好!”贺仲见此,知道不行,再这样下去,城就要破了,强撑着想过去,却没有丝毫力量,就在这时,只听一声号令:“射!” 只听“噗噗”之声连绵不绝,为首的人怒吼着,身上连中十数箭,怔了怔,轰的扑到在地上。 这人一死,敌兵终于士气低落,潮水一样涌了下去。 在余烬袅袅的烟火中,夕阳而照。 夕阳如雪,贺仲也觉得自己视野里,到处是血水染的一片。 在远处,敌军本阵终于后退,撤到了营寨中。 一周了,这些天,长定镇可说是极尽所能手段百出,最狠毒的方法,就是不计声誉,将附近太素县的百姓抓起来,驱赶着上万百姓攻城。 这手段一出现,连贺仲也觉得柳朝义疯了。 这上万百姓只发了竹枪,就这样冲了上来,又有敌方类似于黑衣卫的亲直营,也派了出来,混在其中。 大战厮杀了六天六夜,上万百姓已经全部死光,敌军也爆发出多次疯狂的进攻,但是还是仗着城墙几番抵御了下来。 听到下面鼓号,却是后面太素县的百姓,一个个上前,上前来收拾局面,将尸体一个个拉下去,将敌人伤兵补上一刀。 只听几声甲叶的声音,贺仲转身一看,是何胜和柴嘉二人过来了。 “主公如果再不派援军,只怕我们就撑不住了。”何胜说着,他心直口快:“我们营里五百儿郎,现在就只剩一半了。” “一半中都是身负多伤,真正可战的只有一百多了。”贺仲也说着:“是不是我们先撤回去?” “现在撤,只怕死路一条。”柴嘉在三人中,读的书最多,也最明白局面:“现在连太素县县令李存义都没有退,我们一退,就是兵败如山倒,自然全部在我们身上,主公只怕饶不了我们。” 听了这话,三人都是苦笑,作为王弘毅的部属,三人也隐隐听见些风声和告诫,知道所说不假。 何胜摸着刀,用挤出牙缝的声音说着:“嘿,我看敌军也撑不了多少时间了!” “嘿嘿,说的是,现在就比谁能更撑下去了。” 观台上,柳朝义默然看着太素县城。 “不肯降吗?”转首,面向一个文吏,问着。 “是!”这文吏低着头说着,连头也不敢抬起。 “嘿嘿,想不到这李家还这样倔强,在这等关头还不肯降,大营休息一日,明日一举将其攻下。” “遵命!”号角连声,队列收回军营。 此时,县衙内,上着蜡烛,一行人在里面议事。 说是议事,最重要的人也不过是李存义、施维行、李承业、李元显、樊流海五人,周竹尚不在核心人员中。 “现在我们兵还有多少?” “我们掌握的六百兵,已经拼光了一半了,这可都是李家数十年的底子啊。”李元显已经喊了出来:“看起来就知道王家有意消耗我们的实力!” “不要胡说,你看燕山都一千人都在县里,再加上少镇新派的五百兵,整个燕山都就已经在了,还要怎么样?”李存义冷冷的说着:“外人谁也不会认为这是王家故意消耗我们的实力!” “大哥,事情难也难在这里,正因为有燕山都,事情就难办了。”李元显嚷嚷的说着:“按照我的说法,不如降了长定镇,哼哼,谅这柳朝义也只得把太素县交给我们。” 听了这话,樊流海的脸上不由抽动了一下肌肉,背弃主君的人,在这个世界上,是很难获得尊重的。 “这不行,二爷,陆忠成和钱信都是燕山都的人,家眷都在后面,如果背叛的话,他们家族就会诛绝。” “还有贺仲、何胜、柴嘉三人,都是少镇的心腹,一手提拔,也很难劝之一起降了,这三家牵制,还真是难办。”施维行说着。 李承业犹豫了下,终于说着:“要胜,必须出奇谋,我已经派一死士,潜入敌军,行刺柳朝义或者张思素。” “什么?”众人都看了上去,几疑李承业有些癫狂了。 能刺杀柳朝义当然最好,柳镇立刻崩溃,而刺杀张思素也行,张思素是柳思明一手提拔的爱将,赐了思字,对柳家是忠心耿耿,若不是有他在,柳朝义根本无法重新将群将集中起来。 刺杀了张思素,柳朝义也就立刻完了,可是这军营中,五十人营,个个分列,警备森严,柳思明当年是一代名将,练的兵当然精锐,气度森严,哪有什么刺客可窥探?哪有什么机会混入刺杀大将? 历史上刺杀官员有之,刺杀大将几乎没有听说过,就是这个原因。 李承业见众人眼神,有些无力,说着:“这人是周竹介绍的死士,据说有一些异术,能以慑神之术混入乱兵中,使之不起疑。” “……”众人更是无语,但是就在这时,远处“轰”的一声。 “怎么回事?”在场的人都震惊,连忙起身,莫非柳朝义真的疯狂了,连夜攻城,当下连忙出了衙门,直上城墙高处。 只见柳营突然之间炸营,火把乱点,喧闹声冲上云天,”李承业心中惊喜,对周竹又器重了一分,果然有这等刺将之士! 见此情况,樊流海先就是一拍手:“敌营乱了,若是此时有五百兵,就可破之,就可破之!” 后面的人人无语,如果有,当然是行,可是经过连日大战,将士折损过半,又疲惫不堪,哪能进行什么袭击。 李存义不由大喜,说着:“就算无兵袭击,若能刺伤一二,明日柳镇也必退兵也!” 话未完毕,突然之间,远处号角传出,使在场的人,不由面面相觑。 夜色很暗,对古人来说,很难看见下面的虚实,但是在柳营处有火光,还可以勉强看出,只见樊流海脸色凝重,观看了,说着:“是骑兵!” 众人连忙观看,仔细辨认,果然,远处柳营处,是有骑兵冲锋,数百骑兵冲入营中,刀光和火光连成一片,如奔流的铁流一样,横冲直撞。 眼见大营混乱,就在这时,又有号角声,只见后面旗帜林立,有上千兵沿着骑兵开辟的道路,杀了进去。 这时,就见一身插小旗的骑兵已经到了城下,高喊:“指挥使已经夜袭柳营,破入军营,汝等可带兵前去……” 这时,远远望去,柳营已经混乱不堪,整个营地中,乱兵无意识的乱喊着,逃串着。 李存义一瞬间,就觉得胸中一阵恶闷,手中捏的死紧。 就差这一线,只要明天柳镇退兵,自己就可打出大胜的旗号,以二千兵对抗一万五千人并且坚持,足以搏得声望。 以后彼此消长,就可徐徐图之,站稳阵脚。 可是现在王弘毅这一进攻,好个以精击疲,竟选在了攻城七日,已经疲倦不堪的时候进攻,甚至己方还刺杀了敌将,必可大胜,这样摘了果子,自己方面的牺牲,就等于全部白费了,真是几乎咬断了牙齿。 看这样子,王弘毅必守在外面,一周来,见死不救,甚至坐看守军拼杀,几乎进入覆亡的地步,直到最有利的时机,才发动,现在一攻而下,柳镇必一败涂地,再无法翻身,而且这种大败,只怕柳镇再也无法翻身。 一时间,痛苦的滋味充满着心头,烦闷的他直想吐血。 李存义是老手,想到更远的是,这局势一破,就算柳朝义能回去,可是大军尽失,还有些残兵又有什么用? 只怕王镇吞并柳镇的时日,就在今日,而偏偏却是己方还加了一把力! 这以后,李家又何去何从? 城下远处,滚滚杀声汹涌,营地甚至变成了一片火海,却是柳镇大势已去。 只听“哇”的一声,李承业身体摇摆,竟然一口鲜血吐出,却是连着七日大战,几乎不眠不休,身体本是疲倦之极,再加上年少气盛,见此情况,心中大痛,一口瘀气显的更加刚烈,吐出血来。 “孩儿(主公)!”顿时,城门上一片混乱。 第四十七章 吐血(二) 第四十七章 吐血(二) 空中不时呼啸飞过箭,黑衣卫骑兵和铁流一样,不断来回杀过,后面的义从军,“轰”的一声,已经杀入,一股惨烈的杀气,蒸腾上了营地的天空。 就算夜中袭击,柳镇的顽抗还是出现了,一些敌军老兵,展开激烈的营战。 但是这时,发生了一件事,二百骑拥着一人,狼狈出逃了。 “是柳镇的亲直营!”有人高喊着:“少镇,要不要追击?” 这亲直营,和黑衣卫一样,都是嫡系中的嫡系,精锐里的精锐。 王弘毅看下四周,实际上柳营还有三四千人,这时虽然混乱,但是局部还有抵抗,当下摇头,说着:“杀平这营——降者不杀!” “降者不杀!”顿时,一声声号令发了下去,黑衣卫不断砍杀着还在抵抗的敌兵,并且高喊着。 又有人高喊:“柳朝义逃了,柳朝义逃了!” 双管齐下,终于,抵抗的人越来越少了,杀声渐渐平息。 “收缴兵器,救火,黑衣卫巡查,谁敢逃亡格杀勿论!”眼前当真是血火战场,尸山血海,无数狰狞的死亡面孔,王弘毅却似已经习惯,发出了命令。 又说着:“立刻向大帅通报,就说已经破了柳镇主力,请大帅调全军到此。” “遵命!” 就在这时,雨点啪啦的落下,王弘毅抬头看天,下雨了,实际上刚才就有些细雨落下,只是很小,现在七越来越大了。 天地良心,王弘毅却是没有想到李承业刺杀大将,只是柳镇虽然驱赶百姓攻城大出预料之外,但是百姓毕竟是百姓,一万人死光也不过是三日,余下三日,都是柳镇在攻打着太素县。 连着四日,五千柳镇已经伤亡一千,疲倦不堪。 王弘毅才作此一击,不想凑巧在刺杀大将之后,并且使某人吐血。 此时,他却不知此心,雨点落在身上,心中大快。 顶上云气翻滚,挟此大胜,从六品的金印,已经满了,正六品只要讨来官职就可。 想到这里,心中大快! 九月十三日,有雨。 这场雨波及范围甚广,在几个藩镇上空同时倾洒,阴蒙之色笼罩整片天空。 小雨,就这般下着,一下就是一天一夜。 雨不大,地上坑洼处,已是积水者多,随意踏过去,便是泥水四溅。 文阳府一镇,便受其影响甚大。 平时繁华街头,这时候,行人稀少,往昔热闹场景,在这雨天几不可见。 青石板路上,只余流水波波,于这金秋,散发着清冷气息。 城门到渡口这段道路上,更是清冷。 雨天出行,除了名人骚客有此雅兴,寻常百姓,甚至那些贵族皆是不愿。 上好的衣服,鞋袜,在雨中弄脏,对穷人来说,是奢侈,对贵族来说,是斯文扫地。 于是,街头,路上,只偶尔几辆马车飞驰而过,行人寥寥无几。 便是巡兵,赶上这几天值勤,亦是满腹牢骚。 文阳府尚且如此,其他处,只怕皆是如此。 此时,距文阳府十里处,一座道观门前,柳树摇曳,雨中风景倒甚是秀美。 雨落柳枝头,跌落于尘埃,荡起雾气一片同时,更是惊起飞鸟几只。 道观内,小路两旁,屋宅之前,仰头便可见一片灰蒙之色。与往常相比,平添几分山水墨色。 玄洞立于道观一屋窗前,望着外面这等雨景,却只眉头皱起来,无心赏之。 这样的炼气士,早修到情绪淡漠,可一旦涉及到道统兴旺,心中波动,却也难免,正所谓关心者不同,自然影响心神之程度有所偏差,非心性有高浅,实是兴趣之物不同。 来回走动几次,重回窗前,声音中,亦带上几分着急:“莫非这次行动失败了?否则,为何这么久,还未归来?” 望着远处,不安情绪,越发于心底上扬起来。所担忧的,正是张铁此行成功与否。 多日前,玄洞便从观主口中,得之了柳镇攻打太素县的消息,于是开始动了心思。 要知,天驱武士,善战,且精通暗杀之道,用于刺杀之事,实是再好用不过。 真人已批示过,李家承业乃此世之潜龙,故用此道来助其起势,倒也可以容忍。 为保师门道统,虽向来厌恶刺杀之道,玄洞思来想去,亦觉得,此时此刻,用此道来助李家一臂之力,是上策。 于是,他当即派出天驱武士张铁,前往太素县对立之敌营,刺杀敌营主将。 此事若成,对李家亦是一大帮助。 想必,因此事,李家被压之势亦会有所缓解,若真能如此,那便好了。 只是将人派出之后,玄洞心中的不安之感,却越发浓了。 在房中测了几次吉凶,相皆不同,这种现象,让他纵在观中,亦有些坐不住。 整个隐山,天驱武士不过七人,他带下山,亦不过张铁一人,若一事未成,便折损人手,只怕回山不好向同门交代。 这般想着,玄洞心情越发沉重起来。 过一会,他轻叹一声,决定继续每日一次的占卜之术。猛忽推开窗,一阵清风拂来,带着雨点凉意,倒让他心情略微平静些。 在他所住宅子窗外,便是一棵多年生的柳树,大概是年头过久了,这棵柳树虽大部分枝叶郁郁葱葱,有些枝条,却已然枯萎。 玄洞于窗口站立片刻,目光很快落到其中一根枝条上,随即将手探出去。 手指扯住枝条,不见他如何用力,柳枝便已砰然折断。 再张开手掌时,半截枯枝,已然握在玄洞手心。在窗口处,摆放着一花盆,里面无花,只有少量泥土。 这是玄洞吩咐人取来的,每日占卜,便用此物。 取过窗前这一花盆,将手中所截树枝插入土中。口中念念有词,很快,一道光,便突然出现,笼住这根柳枝,随即,光渐渐消失不见。 枝条却仿佛有了生命般,一点点光晕,在枝条上下流窜。 玄洞将花盆于窗前摆放好,目光锁住那枝条,仔细端详。 许久过去,却见这树枝仍然未动,玄洞心中不安,这方稍有减少。 这是法术一种,与昔日田纪所用方法大致相同,不过,田纪所用之术,只可测个人吉凶。 玄洞所用之术,却应用稍广些,可测所行之事吉与凶。 若树枝未动,则说明出任务之人,尚无危险,只是也预示着,出行之任务并未成功。 见此情况,玄洞紧锁眉头,心中复杂之感,越发浓了。 一方面,自是希望张铁此次出行能一举成功,解决掉太素县隐患,助那潜龙一臂之力。 一方面,玄洞又对这等事感到恐惧。 在隐山之时,还不觉怎样,可这一下山,越是接近文阳府,一种难以描述的天机,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咚咚咚,这时候,外面突然响起一阵叩门声。 玄洞不再理会这占卜树枝,几步走到门前,先倾听片刻,随即将门猛地扯开。 只见道观中,服侍观主那小童一手举着油纸伞,一手提一食盒,正立于门前。 见玄洞出来,他小心翼翼说着:“仙师,镇上有人送来了果子,皆很新鲜,观主让我给您送来一些。” “恩,替我向你家观主转达谢意。”玄洞面上带着温和笑意,接过食盒,温言说着 “仙师,观主还让我告诉您,若有其他需要,请尽管吩咐。” “恩,我已知晓。”玄洞点头说着。 此地老道,和他多年前便已认识,对自己甚是恭敬,这些时日来,照顾周到,倒是让玄洞很是满意。 待小童离开之后,玄洞方提着食盒返回,随后,将门关好。 打开食盒,里面有几样鲜果。 果然很是新鲜,有些果子上面尚有雨滴露水,看起来,娇艳欲滴,令人食指大动。 可将果子放于窗前,玄洞却只望着发呆。 过一会,方执起一只果子。 注视片刻,忽用手猛地一撕,但见破开的皮肉里,竟然有一小虫,正于其中蠕动。 “果然新鲜。”玄洞轻笑一声,将果子放下,早在取过果子之时,他便感应到果子中生命迹象,原来,果有小虫。 只是不知,这蚕食天机之变数,又是何人所为,天机之蛀虫,又是何人? 玄洞有所感慨的抬起头,望向天空,喃喃自语着。 与此同时,一条小道上,一道人影,正于雨中疾行,虽只徒步而行,可此人速度之快,却胜过战马之速。 两条腿,仿佛有着用不完力量,矫健有力,奔跑起来,身体极为协调,充满美感,只是身上染上了多处血迹。 行出一段路,方停下脚步,稍作休整。 却突然听到后面方向喧哗声大起,似是出了大事。 此人面上顿时现出一抹笑来,随即不再耽搁,又起身疾行,步伐之间,虽有些踉跄,却似不知疲倦般,只行不停。 又行出一会,此人突然耳朵一动,随后动作极快躲至旁边一片草丛中。 一队骑兵,随后赶到,由从他来的方向而来,疾驰而过。 待这群骑兵过去,这人方从草丛中跃出,环顾左右无人,窜至旁边一小路上,渐渐远去。 雨势,在此时方小些了。 第四十八章 天意(一) 第四十八章 天意(一) 雨将停时,玄洞忽听外面有人扣打门扉,心道,莫非是张铁回来了? 忙走过去,将门拉开观看,却见外面一片夜色朦胧,并无人影。 正自疑惑,下面一阵动静,顺声音低头望去,这才发现一个男子,正倒在自己门外,面朝下,不知生死,身上满是血迹。 见此,玄洞心里便是一惊。 “张铁?”他走过去,轻唤一声,不见回应,便将对方身体轻翻过来,发现这个面朝下、趴在地上,正是此次他带下山的天驱武士张铁。 小心翼翼将手指探于对方鼻下,发现尚有气息,玄洞这才松一口气。只要人没死,便成。 随即,他将人小心翼翼扶起来,搀扶进自己房间。 又很快返回,将外面地上血迹稍做清除,好在此时雨虽将停,却仍有细雨落下,不多时,地上血迹便已混于雨水之中,被冲刷得甚是干净。 门外如此,想必路上血迹,亦是如此。 空气中那股血腥气息,亦早已散去,只余花香或是泥土芬芳,迎面而来。 至此,玄洞方安心下来。 回转房间,快步行至自己床塌前,仔细检查过张铁身上伤口,才发现虽血迹吓人,却不过是些外伤。 昏倒不过是因其太过疲倦劳累所致,伤的倒不是很重。 他们此次下山,随身携带着上等疗伤药剂,玄洞未惊动道观中人,直接走到一旁,从包裹中取出一玉制小瓶,拔开塞子,已是满屋清香。 内装有上好金疮药,取过小瓶,他便向床塌走去。 走回来时,张铁亦已清醒过来。 头脑一清醒,张铁第一反应便是当即跃起,却察觉到身下有些软,浑身更是疼痛难忍。 顿时跌落回床上,疼的眉尖微皱。 “不要乱动,你受伤了。”玄洞见此,淡淡的说着。 张铁这方发现旁边有人,说话之人,甚是熟悉,睁开眼,见到面前之人,紧绷身体更是缓缓放松下来。 “张铁见过师伯。”随即便欲起身,给玄洞见礼。 天驱武士虽非隐山门派正式弟子,却向来在诸人面前行晚辈礼,亦算是三代弟子。 玄洞制止住他,说:“你身上有伤,就不要拘泥于礼节了,先说说这次任务情况吧。” 张铁点头,躺于床塌之上,语气多少有些虚弱:“师伯,这次任务,张铁无能,只刺杀掉敌营张思素,柳朝义未能近身……” “你刺杀了敌营大将张思素?”这话让玄洞为之一振。 二人当初设定计划时,张铁曾说,会潜入敌营刺杀柳朝义,玄洞却并未当真,他之计划,其实本就是刺杀掉张思素,这在他看来,便已是胜利。 刺杀了柳朝义,反而不符合战略,这导致潜龙来不及摘桃子,就会给王家夺去。 听到张铁之语,玄洞自是心中激动,面上,却仍要维持长辈风范:“此话当真?” 张铁点头,带着几分颓然说道:“正是,由于连日大战,不少营兵溃散,对方营中戒备不严,又下着雨,我趁机混入,摸到了主营帐,杀死了主营里的张思素,正要再杀几人时,却被对方发现了,我只好逃出来,中途受了点伤,张铁无能,竟然连这点事都办不好……” 说到这里,已是一脸羞愧之色。 垂下头,似是等待着玄洞责备,却不想,玄洞只轻拍他肩头,语气里,带着欣慰。 “能做到这点,已是很好了。”玄洞欣慰的说着。 张铁抬起头,有些惊讶的看向玄洞。 似是猜到他心中所想,玄洞微笑的说着:“其实,这已是最好结果了,你真当凡世中人,皆是无能之辈吗?若真如此,天下早已统一。正因枭雄辈出,方有这割据之势。你能深入敌营,杀死大将,已很是了得了。” 高兴之余,玄洞又有些叹息。 要知,天驱武士虽非炼气士,却亦受天机谴责,杀一人,天罚是常人两倍多,此次刺杀关系上万人的大将成功,至少减寿数载。 想必这一点,张铁亦是知情,只是天驱武士皆自幼于隐山成长,从生到死,不可离开半步。 一下山,便要杀人,活的精彩与等死之间,只怕他自己也会选择前者。 “师伯,只是这次刺杀,张铁做的不甚干净!”虽师伯很是高兴,张铁心里却不甚满意。 再怎么样天驱武士,在脱掉了这光环,实际上还是一个青年,并且由于长住在山中,比一般青年还单纯。 之前自信满满,在这次刺杀之后,不得不承认,尘世亦有猛将,他之前,有些对自己能力太过高估了。 被此打击,多少受了些影响。 玄洞此时心情甚好,见此温言安慰:“不必如此,世间之人,也多豪杰,并非皆是庸俗之辈,你能成功刺杀对方主将,已是大功一件。” 想到这次行事,可助李家,玄洞心中亦是宽慰。 因此,对这次张铁此行,他只给予宽慰之语,并未有任何不满,张铁见此,心下稍宽,安心养伤。 当夜,月色如雪,道观内,茶香弥漫,一只粗石磨成几案,置于院中。此观观主甚至取来蜜饯之类吃食,几小碟,摆在几案上。 坐在他对面的,便是暂住于此观的客人,玄洞。 玄洞面带悠闲之色,看起来,心情甚好。 小童这时候取来一套茶具,置于几案上,随后退下。 “仙师,这套杯,乃是翠竹雕成,甚是古朴,拿来饮茶,倒是别有情趣。”将两只翠竹小杯清洗干净,一只置于玄洞面前,一只置于自己面前。 老道取过茶壶,满上茶,率先饮了一口。 面上顿时现出沉醉之色,笑的说着:“这套茶具,果然适合饮茶。” 见此,玄洞亦取起杯子,抿一小口。 一股天然香气,混合在茶香中,尽入口鼻之间,果然很是绵长。 玄洞品味着:“这水,也似有不同。” “仙师果是品茶高人,这水,却不是往日所用之水,是离此三十里外的山泉之水,每次去那边采买货物,方运回一点,用来煮茶,最是可口。” 玄洞点头:“别有一番味道。” 此时,明月升的越发高了,因雨初停,天空明朗,月色极美。 二人一起饮茶赏月,倒真是悠闲自得。 此观观主,倒颇为博学,读书不少,赏月闲谈,玄洞倒不嫌无趣。 正谈的兴头上,忽听外面快马疾驰之声,很快经过。 因此地离官道甚近,这声音,在深夜,听的甚是真切。 玄洞微微变色,而观主一愣,只说着:“这等时候,居然有人匆忙赶路,怕是急事吧?” 因这事和他们无关,二人又继续饮茶闲谈。 可没过一会,又一阵马蹄声疾驰而过。 这次似乎依旧十分急促,终是引起观中二人注意。 老道站起身,走到大门处,顺缝隙,向外注目,玄洞亦是跟了过来。 没过一会,只见官道上,又行来两个骑兵,仍是纵马而过。 这次,老道看清了所过之人装束,转过身,对身后玄洞说着:“怕是出什么大事了,看装束,所过之人,是文阳府的传令兵,大概是有军情急报去往府城。” “军情急报?”不知为何,玄洞忽然想到柳镇之事来:“也是,是太素县与柳镇之战出现变故,倒的确该向节度使汇报。” 随即老道轻笑:“这事情,却与你我无关,继续饮茶吧。” “恩。”玄洞点头,默不作声回到座位,慢慢品茶。 心思却飞至柳镇。 天刚蒙蒙亮,道观门便从里打开,一人走出来。 此人一身普通人装束,只一双眼睛,依旧明亮,富有光彩,却正是玄洞。 他做此装束,正是出来打探消息。 趁着夜色,疾行于路上,天完全亮时,已至文阳府城。 这时候,城中已有摊位出来,在一吃食摊前,他停下脚步。 “老板,来两样小菜,一碗米粥。”玄洞对老板说着。 “客官,稍等,马上就来。”老板笑吟吟说着,只一会,便有两样小菜,和一碗热粥,置于面前。 此时,摊上没什么人,老板便坐在对面歇息。 玄洞喝了口粥,似是随意般问着:“老丈,昨夜似有快马入城,有消息从那战场上传来,您知道吗?” 本是一问,却不料这老板还真知道,笑着:“客官,这事小的还真知道些,刚才有军老爷在这里用饭,说过这事,是少帅大胜柳镇,以一千破五千,打的柳朝义只带了二百骑落荒而逃。” “这大胜的消息已经传播出去,据说大帅已经发出号令,要今天就出兵,联合进逼长定郡……” “你说……少帅大胜柳镇?”听到这话,玄洞顿时愣住。 脸上已一片雪白,心中更是狂跳不已。 “是啊,现在军爷说着,实际上几日前,少帅已经秘密出兵太素县,前去援助,然后一举灭之,嘿嘿,你想想,少帅真了不起,屡战屡胜,这次打败了柳镇,我们王镇和柳镇打了十几年,终于有经过了,还是我们王镇胜了。” “虎父无犬子,大帅英武,少帅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再问了问时间,玄洞更是脸色苍白,这次大胜,还与张铁刺杀之事有关,因张铁之举,给王弘毅更增了成功。 这难道就是天意? 玄洞摇摇欲坠的起身,丢下了一钱银子,茫然漫步而出。 第四十八章 天意(二) 第四十八章 天意(二) 垂正十二年九月十三日,王弘毅以一千三百人大破柳营五千本营,柳朝义狼狈出逃,仅余二百骑,俘虏三千。 垂正十二年九月十五日,大帅王遵之率领一千义从军抵达太素县,大将赫义率领长策都,大将张允信率领沙成都前来,各有一千五百。 太素县里整顿,还有兵五百,汲水县出兵五百,总集兵六千五百,连新降兵三千,总计九千五百,号称二万。 九月十六日,起兵拔营,攻向长定府,顺义县县令董丹不战而降。 九月十八日,吕川县副指挥使顾许(正指挥使已经战死)率三百兵出降,被任命果毅校尉,编入军中。 九月二十日,大军真正万人,云集于长定府下,此时长定府已经是一个孤城。 王遵之治军有道,只见一火一帐,一队一营,整整齐齐,各有界限,并且营寨由壕沟、墙、栅栏还有营门组成,秩序了然。 大营中军,灯火通明,蜡烛点燃着,帐下文武济济一堂。 武将个个身披甲胄,文官都着文官服饰,也是春光满面,就连李存义也是满面笑容,似乎根本没有丝毫介意一样。 众人都交头接耳闲聊,突然帐后卫士拉长了声音:“文阳节度使王遵之到。” 顿时,文武众臣赶紧起身行礼迎接,文官还可,武将甲衣碰撞声不绝入耳,只见王遵之身穿节度使官服,显的深沉威严,而后面正是王弘毅,一身宽袖长袍,头戴银冠,翩然一公子。 可众人哪敢轻视?向大帅行礼后,又向着王弘毅行礼。 见众臣众将向世子行礼后,王遵之才笑的说着:“今日兵临城下,长定府指日可下,饮宴只叙情谊,不分长上!” 众将众臣纷纷称诺,大口大口的吃着酒肉。 王弘毅看着王遵之,突然之间有些奇怪,眼见就要攻下长定镇,自己云气都有快速增长,但是王遵之的云气却基本上没有增长。 转眼看向各将各臣,突然之间,王弘毅看向了角落中的李承业,虽然隔了很远,但是还能看见。 在他的眼中,李承业还是金黄气聚而不散,现幢幡状,丝丝吉气自幢幡垂下,笼罩全身,但是似乎有了些变化。 再仔细一看,突然之间大悟,只见这幢幡金气虽然还很浓郁,却似乎比原本薄了些,心里以为是错觉,仔细再辨。 果然,只见原本厚实的吉气,已经薄了许多,虽然丝丝还在补充,却也是明显看出了削弱了。 一转念中,就知道了原因,心中震动,连忙取酒来喝,掩盖了表情。 “地龙也有消耗和枯竭啊!”在地球上,曾经研究过,有一个风水堪舆的说法,就是“真龙不过百年运”。 意思是,哪怕再强的地龙(真龙),也经不起百年的龙气爆发,因此地龙之气,多半是用来第一桶金,使人迅速上位,得人道气数的补充,而不是全靠地龙,更加不要说,李承业的地龙,还不算是真龙级的大龙脉。 若李承业得王弘毅现在的地位,那只要地位不堕,镇中十数万百姓丝丝之气就在补充着消耗,不必处处消耗地龙之气。 现在相反,李承业还是空架子,到了现在,也获得不了多少人道气数的补充,加上这次激烈的防御战,为了保命不得不大量使用气数,这就是只有消耗没有补充,因此才会有着明显变薄的迹象。 当然,现在地龙还消耗的起,一丝丝在补充,可是,若是次次这样呢?消耗了还能获得补充吗? 王弘毅心中震动,突然之间历史上无数往事浮现出来。 历史上有大气数大命数的人并不少,但是往往日后就黯然退场,或者泯于众人,归根到底,只有一点,那就是——用奇谋,作险事,却没有足够的人道根基补充。 举一例,陈庆之,此人北送元颢,自铚县至洛阳,行程三千里,四十七战克魏三十二城,一往无前,可谓战无不胜,尔朱荣倾北魏之兵都奈何不得,但是度河时,突如其来的山洪无情地冲走了他百战百胜的部队。 以后就相对平庸了,大同元年二月,陈庆之攻东魏,与东魏豫州刺史尧雄交战,因不利而还,再无神迹可言。 死时,更只有五十六岁,总算还得善终。 以少胜多,以奇胜正,大耗气数,若是事后升赏,或者本身是主人,得万民气数补充还可,若是平时清闲,不掌军民,而战时出征为将,无论有多少气运,都会消耗干净,到了大事已成时,一纸就可诛灭九族。 何也,君强臣弱,也是气运消耗干净的缘故。 只用其才其命,只给官爵,不给养气化命的根基,这就是权谋之道的无上真意,所以君者越强,臣者越弱,行此国策,断无以下犯上之理。 就算手下有真龙天子,行此策,也可将其消磨干净,变成池中鲤鱼。 若不是有望气之术,那悟得这种密不可传的真意? 此法驾御群臣,威福不测。 就在寻思中,突然之间,王遵之询问着:“吾儿,现在长定镇已围,有何法给予迅速攻下?” 王弘毅不假思考,笑的说着:“何必攻城,柳朝义狼狈出逃,仅余二百骑,就算发动长定府的民壮,也难以控制局面。” “孙子兵法有云:夫战,攻心为上,攻城为下。” “俘虏三千,其中多有府城中人,命其号哭在墙下,呼爹唤娘,又射缴文于城内,言降者不杀,献城有功。” 说到这里,一丝笑容,泛上王弘毅的嘴角,他轻轻说着:“然后,三日内,必有人献柳朝义出城,柳镇必灭也!” 众人一齐瞠目结舌。 谈笑间,强敌灰飞烟灭! 垂正十二年十九日红泽府。 节度使府,朱信进了门,就急速的跑着,经过一处走廊时,头上戴的银冠,被一处伸出的枝叶碰歪了,都来不及扶正一下。 此时,杜恭真正在批阅着文件,听到声音,不由望了上去,心中纳闷。 “大帅,长定文阳二镇发生了大变故!”朱信快步赶到杜恭真面前,连忙禀告的说着。 “发生了何事?”杜恭真皱眉问着,朱信一向有着从容气度,这时怎么这样了? “大帅,九月十三日,王弘毅以一千三百人大破柳营五千本营,柳朝义狼狈出逃,仅余二百骑,十五日,王遵之出兵,号称二万,顺义县和吕川县,已经不战而降,只怕长定府已经是一个孤城。” “什么?”听到这句话,杜恭真也保持不住镇定,立了起来。 “这是何等大事,臣如何敢乱言,我已经派人调查,的确是这样!”朱信喘了两口气继续说着:“看这情况,纠缠了十数年的长定文阳二镇,终于要分出胜负了。” “大帅,长定文阳二镇纠缠,我们才能后方安康,若是出现了强镇,我们就腹背受敌了,不如立刻出兵干涉。” 杜恭真站起身来,在大堂内来回度步,二镇合一,的确就会腹背受敌,这就如一团巨大的乌云笼罩在心上,脸色阴沉无比。 此时大堂中一时默然,就有一将说着:“大帅,我们被魏存东所逼,抽不出多少兵来,真的要抽,也只有二千,王遵之是坐镇十数年的大将,既然已经大胜,号称二万,那至少有一万,我们二千兵,如何干涉?” 朱信怒而说着:“就因为如此,我们才不能让王遵之轻易打挎了柳镇,打下了,就真的是二万兵了,我们以后腹背受敌,如何是好?” 又转身大拜杜恭真:“大帅,我们听闻王遵之身体已经不行,这时只要大帅出兵,二千可号称五千,威逼之,到时候,长定府必坚定了抵抗之心,久攻不下的话,王遵之只能退兵,那时我们或可和长定镇结盟,或可吞并之,但是万万不可轻易让王遵之打下柳镇,一打下,我镇危矣。” “兵必用险用奇,还请大帅决断。” 杜恭真紧锁眉宇,度了几步,说着:“朱信说的没有错,这时断不能给王遵之轻易打下柳镇,传我命令,立刻召集兵马和粮草预备,明日上午就出兵。” 古代召集兵马,本身是一件大事,加上粮草兵马,能够明天上午就出兵,这已经是非常了得的精锐。 “遵命!”在堂上的众人,立刻应诺,甲衣之声连绵不绝。 杜恭真本是雷厉风行的人,次日,就出兵二千,步一千八,骑三百,从红泽府出发,当天到达了六子县,晚上稍事休整,第二天,又不断赶着,达到了长寿县,这已经是红泽郡和长定郡的边界了。 是夜,县城中,临时没有这样多营内,就在县城中扎营,夜空下,赤红的篝火光,处处可见。 此时,一个马蹄声打破了夜的宁静:“我有紧急情报,要见大帅!” 几乎同时,县城的衙门安静无声,一将踏着甬道缓缓而行,眼睛机警巡视四周。 乍看似乎空无一人的县衙,只见树阴花丛中,藏着装束严整,小心警戒的近侍,见他走来,对他行注目礼。 就在这时,不知从何处传来马的长嘶声。 在更近的里面,杜恭真坐在窗前的桌旁,静默着思考着,就在这时,一声报告打破了宁静:“大帅,有紧急军情!” 杜恭真一惊,说着:“传!” 一个骑兵进来,跪在地上行礼:“大帅,紧急军情,长定府陷落了。” “什么?长定府这样简单就陷落了?”杜恭真脸色一变,站了起来,动作过猛,竟然把桌子上的文件和墨水打翻在地。 “是,三千俘虏对着哭墙,哭声震动全府,人心浮动,虽斩杀也无济于事,到了夜里,就有城中豪族开门献城,长定府亡了。” “柳镇亡了?”杜恭真喃喃的说着,一片茫然,最后一屁股落在墩子上,似乎一瞬间,就老了十岁。 第四十九章 病变(一) 第四十九章 病变(一) 距离占领长定镇,已过去数日,在这段时日内,纷乱局面,渐渐平复。 长定郡大部分百姓,在旧主败北后,皆有过逃离此地打算。 兵乱极为可怕,胜者之兵,常常在攻陷之地肆意妄为,却少有主将会去约束。此时风气皆是如此,各地藩镇主将皆以此养兵,从而激发士卒战意,获取更大胜利。 占领长定镇后,王弘毅却立刻下达命令,禁止士卒扰民,违者杀无赦,这道命令,就如同一颗石子,砰的落于湖面,荡起巨大余波。 有将领提出异议,说此命令,将导致军心涣散,一提出,便被王弘毅严厉训斥。 王弘毅云: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民如水,军如舟。 这话一出,在军中将领中,顿时传开。 不屑者有之,惊讶者有之。 又有少许军卒藐视法令,暗地仍做些掳掠之事,很快便被巡查队逮捕,随即,当众格杀。 他们血淋淋的头颅高悬于杆上,以供往来百姓观看。 此举可谓大得人心。 自此,此地百姓方信,入主长定镇之人,果真奉行仁义政策,一时之间民心稍定。 不少之前逃走地主、富户,在静观事态后,亦相继归来。 毕竟,凡有一线生机,谁又愿意背井离乡? 对王弘毅战后约束士兵、同时实行安抚政策等行为,王遵之一直在后观望,见其效果,亦表赞同。 对这儿子,王遵之早已换了心态,从一开始只为后继无人,而变成后来真心欣赏。正如他之前所言,夭折三子,换一麒麟儿,老天还算待他不薄,待王家亦不薄。 于是,在文阳府军二位最高权利者一致赞同下,长定镇继续推行安抚政策。 长定镇局势,很快便恢复如常。 除街上偶尔可见一些残破景象,还尚未完全修复完毕外,日渐热闹的大街,已然孕育着新之生机。 九月二十八日 王遵之心中欢喜,又一次用车巡查着长定府。 和柳镇打了十几年,终于以胜利者的身份扫看四周了,心里回想着,是不是回去祭祀下老帅。 又吩咐设宴。 对于大帅设宴,当然就是能来的,都来了,不过要设宴也要一段时间,王遵之就看看,只见宴会上,已经有人在准备,而不少熟悉的面孔,在聊天着,心里更是欢喜。 等开了宴,王遵之站起身来,到各桌上劝酒。 大帅设宴款待群臣群将,已经是不错,又亲自下来敬酒,更是恩典,大家都立刻杯杯见底。 王遵之虽然每次只喝一点,可一圈过去,也是摇摆着,觉得头有些晕,于是就到了后面稍事休息。 后殿中,有许多战利品,不少是盔甲,王遵之慢慢地看着,仔细把玩着,就想起了当年的岁月。 就在这时,王弘毅回来了。 “怎么,事情办完了?”王遵之说着。 “是,已经赐死了。”王弘毅声音有些低沉的说着,说的人是柳朝义。 杀了柳朝义,王弘毅云气沸腾,足可担任正六品官职了,可心里却很不舒服,战场上杀人和赐死没有反抗力量的人,完全是二回事。 “哎,柳思明在九泉下,也知道这是必须的,这长定镇十几年,有不少旧部,不赐死,以后不好办啊!”王遵之慢慢的说着:“对了,你对长定府,怎么看?” “父帅,我觉得由叔父大人担任知府,非常恰当。”王弘毅说的是王彦。 “那开明县呢?” “开明县已经清理的差不多了,只要亲近我们,可以用的,都可以任命,这当然由父帅来决定。” 王遵之笑了笑,想说些什么,可是一句话没来及说出,就觉得眼前猛的一黑,腿一软就倒了下去。 慌得王弘毅连忙把王遵之抱住,抬到床上,又对着房间内伺候的人说着:“不要乱,也不许声张,快,传医官!” 片刻,就有医官匆忙的进来,进行着治疗。 这医官就是赵医官,和大帅相交三十年,这时脸色凝重。 不过没有多少时间,王遵之就醒过来了,已经挣扎不起了,他躺在炕上,用力地睁开眼睛,含糊不清地说:“赵先生,你快过来,其它人除了吾儿,全部出去!” “大帅,我在这里。”赵医官连忙上去,让其它人都退了出去。 “我这次病,我心里知道,这次不对了,我想问问你……到底我还有多少日子,你说实话,这样我才可以安排后事。” “你就少说宽慰话,如果记得我们三十年交情,就直说吧!” 赵医官哽咽着说:“大帅如果仔细调养,还有这个数。” 说着,举了一根手指。 王遵之眼中一亮,露出一丝喜色:“还有一年?” 赵医官摇摇头。 “那就是还有一个月了。”见医官点头,王遵之无力地闭上了眼,说着:“哦,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等着他也退了出去,王遵之唤过儿子,紧握着手:“本想再扶你一把,不想没机会了,快,我们回去,应该发的任命,就赶快发下去——我的病情,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要传位于你!” 王弘毅哽咽起来,连忙应着:“是!” 不过,事情没有想象的那样恶化,在服了药后,王遵之精神大为好转,在第二日勉强接见群臣群将,将任命发了下来。 首先就是任命王彦为长定府的知府。 其次就是李显调任顺义县县令。 原本顺义县县令董丹降为八品县丞,调去开明县。 李承业守城有功,升为果毅副尉,代理卫将,实掌一卫。 三十日,车架就向文阳镇而去,外人只见得大帅脸色有些苍白,却不知情况恶化,可就算这样,还有暗流涌动。 王李两家,在这次战役中,各得利益,表面看来,节度使对臣子如此宽厚,李家理应感恩。 终究到底,在这次战役中,还是王弘毅获利最大。 不仅获得人望,更逐渐减弱李家势力,扩充自身实力,达到步步蚕食目的。 这让李家极为郁闷,却也只能暗暗咽下这个哑巴亏。 “父亲,您找我?”这一日,李承业才换了衣服,便有仆人寻他,告之是李家家主欲见他,于是,他来到父亲书房,态度恭谨的先朝父亲李存义行一礼,方询问着。 见爱子已至,李存义放下手中书卷,示意李承业坐下,见李承业照做之后,他这才开口说:“承业,你我父子已几日未曾好生聊一聊了,这次寻你过来,是有一事,想要问你。” 李承业恭敬说着:“父亲请讲。” 李存义目光落在爱子身上,似是想起另一人,目光变的幽深许多。 “你对这次战役,有何想法?”李承业微微一愣,对上父亲目光,思索片刻后,说:“回父亲,儿子以为,这次战役,李家得一,而王家得十。” “哦?说说看。”李存义面上表情不变,只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是,父亲。”李承业朝父亲点头,继续说道:“我得了果毅副尉,代理卫将,实掌一卫,实力不减反增,但死了不少老部下,这非得花上一二年补充不可。不过总算能堂堂正正有了五百人,可上得一。” “相比下,较之王弘毅所得,甚是可怜。王弘毅此人,如今看来,绝非普通人可比,着实有些心机,借着此事,不仅对外彰显其仁义宽厚之名,对我李家,更是名为安抚,实为削权,虽我李家兵力有所增长,对领内控制却逐步减少,而王弘毅更逐渐加深对整郡控制力,实在该令人警醒。” 李存义点点头,猛地站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窗户,望着外面:“承业,你所言不错,此子,果然甚难对付。” 李存义回转头,目光再次锁在爱子身上,叹息着:“一直以来,我只道,只有我李家方有麒麟儿,如今想来,却是看轻天下英雄了。这天下能人几何?岂是你我一时能看透的?这王弘毅不过王家一破落族内出身,登上这少主之位,本以为他只凭运气,如今看来,却真是有些本事。” 听到父亲夸赞王弘毅,不知为何,李承业脑海中,顿时闪过那人身影。 他对王弘毅并无好感,在王弘毅出现前,李承业一直都被文阳府各势力看好,风光一时无二。 李承业自身也的确有才能,有气质,有相貌,有家世,处处皆比同辈人强。 可自从王弘毅出现后,不仅在极短时间内,拥有了与他相等之人望,更是成为文阳府一府之地未来继承者,这一切,都让李承业本能的感到不舒服,他自以不比王弘毅能力差,只是并非王氏族人,便要臣服于此人之下? 李承业在外人面前,却每每示以谦虚言行。 当初,那老道可曾说过,娶幼凤者,便得潜龙之势,自己若为潜龙,来日必能得势冲天,总有居于人上之时。 眼下屈于人下,只当是权益之计。 此时连父亲都夸赞此人,却让李承业情绪顿时起伏起来,父亲如此说,莫非是以为,自己真不如那王弘毅吗? 李承业略沉下眸色,方说:“父亲所言甚是,此子的确不可小视,但李家也未尝没有翻身机会。要知,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虽在开明县根基被毁,同时李家势力,也彻底抽离文阳府,到了他处,这样未尝没有发展之机。” 李存义看儿子一眼:“承业,如今,王遵之身体,已是一日不如一日,前几日已是面色苍白,只怕便是这一两年的事。若他走的快些,说不定还有机会,你作为李家的继承人,一定要在这关键时刻,谨言慎行,不能让王遵之抓住把柄。” “儿子明白。”李承业忙站起身,垂首肃然说着。 第四十九章 病变(二) 第四十九章 病变(二) 垂正十二年,九月三十一日,夜。 城里已经安静,重要的街道口有着巡兵,盘查偶尔过往的行人,家户里灯光昏暗,多上着油灯,却是女人在纺织。 街道和胡同里,有更夫提着小灯笼,敲着铜锣或梆子。 文阳府节度使王遵之,正于书房内,思索着事情。 在他面前,放着一物,被收于一锦盒中,他在考虑,是否送出去。 许久,王遵之终是下定决心,唤进一个近侍,令其取起桌上这锦盒,说着:“此乃我递交朝廷的奏表,你速速派人送给胡策,不可有误。” “诺。”虽好奇奏表中所写内容,这人却是极知分寸的,垂首只恭声应了。 退下去之后,便寻来一队五十人,将此物交给队正,命他们立刻出发,送到大夫胡策手中,由他将奏表呈送朝廷。 胡策实际上是朝廷在节度使的官员,原本是监督,现在已经有名无实了,虽然挂着监军的官位。 虽然有名无实,但是和朝廷来往,还是由他来牵头。 垂正十二年,十月二十三日。 金陵。 大司马魏越车驾浩荡回府,到了门口时,近卫已经一排半跪,迎接着回来。 魏越没有理会这些,下了车,穿过前园,一直走到后面的一处房间,在一个大椅上坐下,喘了口气。 魏越年近五十,中等身材,两鬓和胡须乌黑,紫眸炯炯有光,给人一种威严。 这时,一个中年人听到声音,习惯性把衣袍整了一下,走出值房,他正要小心地向里走去,恰好一个近侍走了出来。他赶快抢前一步,拱一拱手,小声问着:“大将军心情如何?” 近侍没有说话,只是略点了点头,二人交错而过。 这人进了里面,向着魏越跪下去,行了大礼,魏越漫不经心的让他起来,问着:“最近宫廷之中,有什么消息?” 这人恭谨的回答说着:“皇上又大怒了,摔了几个杯子,据说是为了长定镇的事。” 魏越冷笑,接过来一杯茶,淡淡的茶香沁人心脾,用嘴唇轻轻咂了一下,若有所思端详着这一只杯子,说着:“说来听听。” 长定镇之事,由于走水路方便,因此十三日就传至朝廷,魏越先看了,不置可否,交给了皇帝批阅。 此时的大燕皇帝,其实已是一傀儡般存在,即便是傀儡,亦有少许权利。 皇权在此时,还尚未微弱到可令人彻底无视地步。 魏越不断的吞食着朝廷的权力,欲以自立,但是名义上还是把奏章给皇帝,让他当个掌印官。 也许是心情不好,也许是魏越故意恶心皇帝,这长定镇的消息,使皇帝大怒,回转寝宫,不久之后,寝宫内,便传来砸物之声。 皇帝如此,有内侍上前劝慰:“陛下,莫要气坏了身子呀!” “你这东西,又能知道些什么?!”又一件器物被砸于地上,皇帝愤怒的说着:“真是好大胆一群人!他们这些人,仗着手里有兵权,皆不把朕放在眼里!朕才是这天下之主!他们居然私下互斗,把朝廷把朕当成什么了?混账!简直是一群混账!” 口中大骂着,手里不断朝地上猛掷物件,幸好多数为金银器,没几件有所损坏。 只这砰砰乓乓声响,服侍的内侍,都吓的大气也不敢出。 皇帝再如何傀儡,杀他们,不费吹灰之力。 好一会,将心中火折腾够了,皇帝这才累的坐倒在椅上,面色却越渐阴沉起来。 朝廷何等局势,他自是知晓,各藩镇名义上敬朝廷为主,却实际上,各行其政,根本就没把他这个皇帝看在眼里! 这个皇帝,看上去还是天下之主,享有四海,却不过是一个傀儡。 皇帝早过了年幼,自能明白自己如今处境,可到底还是气盛,心里依旧是不甘,他怒吼着:“不批,作这等逆事,还想让朕批准,不批!” 这人一一禀告着,偷偷打量着魏越面部表情和他的端详茶杯的细微动作。 魏越站起来,在房间内来回踱了片刻,失笑说着:“皇上真是还没有长大啊!” 这人心中思量:“若不是连皇帝的老师都不请,任凭在宫中游戏酒色,哪会如此?皇帝少年时可是聪惠。” 口中却连连应是。 魏越走了几步,在案前坐下,展开了一图,这图是山水画,名家高少成所作,魏越十分称赏,这时又随便看了一下,看见上面有着多处印记,现在又多了一个“承乾大印”的阳文朱印,这就是他的野心了。 有段片刻工夫,失笑后,魏越默不做声。 其实,宫廷的情况,他随时都能够得到报告,有三个眼线,不仅仅是眼前这人,皇帝再没有权利,也有大义名分在内,他就是靠朝廷起家的,岂敢大意。 “宫廷最是要紧,这是皇帝龙驾所在,务必好生防守,不可使小人窥探。”魏越平静的说着。 “请大将军放心,小的会照看好皇上!” “恩,你可以回去了,至于长定镇的事,谁叫他惹了皇上大怒呢,只有驳回了。”魏越漫不经心的说着。 蜀地已经是鞭长莫及,实际上多少对朝廷没有意义。 虽然批准了,节度使多了一层大义,朝廷也多了一分脸面,但是也仅仅如此。 二个郡的藩镇,还不是特别引他注意,既然这次正巧遇到皇帝大怒,他也无可无不可的驳回了。 “是!”这人又叩了一个头,从地上站起来,毕恭毕敬地退了出去。 胡策此时就在客栈。 虽然是朝廷命官,但是此时监军既然无用,这官也就没有意义,堂堂四品监军,回到了金陵,连个官宅也没有,只得委屈住在客栈。 金陵是名城,现在是帝都,水旱码头俱全,倒也繁华,胡策和胡鹤父子并不算阔绰,只是包了一间套房,老板给了二个伙计,搬行李,上了饭,又烧了一大桶的热水,送到了房间内。 胡策这时在屋里歇了一会儿,随意半躺在被子上,取出了一本书,正在看时,突然之间,外面一阵声音,就见得儿子胡鹤怒气冲冲的回来了。 胡策示意坐了,说着:“怎么了?” “父亲你看,皇帝驳回了大帅的奏章,没有任命少帅继位的明确旨意,甚至还有着呵斥!” “什么?”胡策这一惊非同小可,站了起来,在房间里度步而行。 “父亲,怎么办?”胡鹤眼巴巴的问着。 胡策下炕趿了鞋走出房门,也不说话,前店伙计早已看见,忙上前问:“客官,您要什么?” 胡策望着天上密密麻麻的繁星,淡然一笑说:“出来透透风!” 说着,带着儿子,度着步,转脚便出二门。 这旅店房舍一小间挨着一小间,有二十间左右,也算是不大不小的房间了,这时有几间房里的客人在聚赌,呼吆喝六,有几个在房里独酌独饮,敞着门。 在外面,街道上繁荣,人来人往,呆着看了半响,胡策叹息的说着:“梁园虽好,终非久居之所啊!” 胡鹤口上蠕动了一下,却没有言声,等了片刻,胡策说着:“向朝廷辞了官了吧!” “什么?”胡鹤这一惊,非同小可。 “我们胡家在蜀地也呆了三十年了,这监军的官也没啥意思,既不受朝廷信任,也不受大帅信任,这就是首鼠两端。” “这次没有取得朝廷的旨意,只怕以后也未必要我们这个来回跑腿的官了,说起来,如果我们现在回来,还真能当个官?” “三十年了,这故土就真的是故土了,什么人情家族都没了。” “现在还不如把朝廷的官辞了,以后就专心当大帅和少帅的官吧,说不定还时来运转,能有着前途。” 听了这话,胡鹤不由咽了咽口水,问着:“那下一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如果是大帅忍了,还有个法子,那就是大帅有着开府授节,可以任命以下官员,最多是正五品,大可封少帅知府衔,或者其它五品官衔。这空名告身和敕牒都是原本有着,并无困难。” “五品官衔,这样的话,在官身上,只怕难以控制二郡。”胡鹤喃喃的说着:“父亲,还有呢?” “还有就是大帅根本不应命,也不要朝廷批准了,直接自封,这事也多的是,成都哪位,不就是自封起家的吗?”胡策冷笑的说着。 “父亲,那你说,大帅会选择那个?” “若是以前,说不定委屈求全,现在得了二镇,外无大敌,也没有说能利用这个讨伐,哼哼,只怕是自封的多,所以我才说,这朝廷的官,不能当了——如果自封的话,我们以什么名义留在镇内?” “可是朝廷……”胡鹤始终还有些介意。 “朝廷更不能指望了,这藩镇的事,能上表,朝廷就要批准,还留下些脸面和大义,现在不批准就是逼着反……皇帝不知道,难道魏大司马,魏大将军都不知道?” “若魏越还需要朝廷这面子,怎么不维护?看这样子,魏越已经下了决心篡位,所以才不爱惜朝廷脸面了。” “这样的朝廷,我们回来,又有什么用?”胡策说到这里,虽然口气激越,眼睛却忍耐不住红了。 朝廷衰微,竟然如此! 第五十章 造鼎(一) 第五十章 造鼎(一) 按王遵之所想,朝廷已形同虚设,王遵之这般呈表上去,定会得到准许。 这呈表于朝廷,亦不过是对朝廷一点尊重罢了。 事情却显然并不顺利。 半月后,胡策带着一份旨意,返回帅府。 带回来的,亦有朝廷的斥责。 “这……这简直是……”打开旨意,只匆匆看上一遍,王遵之就面色铁青的将旨意掷于地上。 这时候,新任秘书郎虞昭闻声步入房间,目视大帅,似是询问何事。 “虞昭,你也看看,看看这上面都说了些什么!”王遵之一指地上,怒色满面的说着。 “诺。”虞昭忙走过去,将旨意捡起,只低头一看,面上也现出愕然来。 “大帅……朝廷竟将您的呈表给驳回了?” “不仅如此,还对文阳府前段时日战事,进行了斥责!”王遵之心情激愤,连忙控制了情绪。 也许是用药的缘故,王遵之的寿命并没有只有一月,还是有所好转,但是传位之心,就已经很迫切了。 也难怪王遵之如此生气,这朝廷早已被各藩镇和节将架空,各藩镇做事传位,其实早就自主了。 王遵之属意谁继位,这本已是家事,呈报给朝廷,只是例行公事罢了。 谁料,向来从善如流的朝廷,这次竟难得硬气,反驳还是王遵之目前最在乎之事。 这如何不让他怒火中烧? 这时,胡策磕头谢罪,说着:“臣有罪!” 看了胡策一眼,王遵之疲倦的说着:“起来吧,我已经听说你辞退了朝廷官职,这样吧,你且下去,先当个县令吧!” 胡策心中暗喜,磕头谢了,退了下去。 “大帅,朝廷驳回了您的请求,接下来……已准备好的传位典礼,是否照旧筹备?”虞昭小心翼翼问着。 王遵之单手按在案上,沉吟只片刻,便阴冷笑的说着:“既然朝廷不要面子,这面子也不必给这朝廷留了,传位典礼不仅继续筹备,而且要大办!” 王遵之冷冷说着,说完,又说着:“魏存东现在是何名号?” 虞昭皱着眉,想了想,说着:“魏存东现在自封镇北将军。” “魏存东自封镇北将军,我就自号定远将军,我要下令,从今日起,本镇名号,就是定远将军!” “定远将军?”虞昭有些错愕看向王遵之,迟疑说着:“这……” 王遵之根本未去看虞昭表情,他脸色铁青:“老夫自封名号为定远将军,召集群将群臣,我当一一重新授得官印和旗号,这事速速给我传下去。” “你这数日,要加点加工,将所需告身和官印,都雕刻出来,以及定远将军之印,在几日后的传位典礼上,老夫要将这定远将军之位,传于毅儿……还有,唤毅儿前来。” “……诺。”见事已至此,虞昭亦不好再劝,只得领令下去。 片刻之后,王弘毅就赶来了。 “咳咳……你来了。”王遵之面色很不好,身体靠于窗前,只勉强支撑着,目光却依然望着外面。 天空中偶有飞鸟掠过,发出尖锐声音,王遵之侧脸上,亦随之现出兴味之色。知道王弘毅已到门外,于是,他并未转头,只望着外面,轻声说着。 才说一句,便已是不止的轻咳起来,这便是王弘毅进来时,所见画面。 王弘毅站在那里,目光落到王遵之头顶处。 王遵之顶上,黄气沸腾,不但没有随着身体衰退,竟越发强盛,隐隐还有着几丝青色,可是老人最忌旺运,这气运鼎盛,不但不是福,反而是催死之兆。 想到这里,心中就不由深吸了一口凉气,虽然之前拖了些时日,现在只怕再也难拖下去了。 王弘毅垂下眼眸,暗自叹息着。 王弘毅虽已经一世,却并非无心之人。 王遵之对他虽无生养之恩,却有提携之义,且平时对他向来甚好,真如父亲一般。 眼见其一日不如一日,身体渐渐虚弱下去,王弘毅心里自是不甚好受。 不过,能比前世多拖上这几个月,已是万幸。 王弘毅遂敛起伤感,步入房间,低声说着:“父帅,我来了,您身体……无碍吧?” “呵呵,已是老毛病了,不说它了,你且坐下,我有一事,欲与你说。”王遵之对自己身体并不在意,微微笑着,有几分意兴阑珊味道,一指旁边,说着。 王弘毅走过去,却未坐下,而是走到王遵之身后,为其轻轻捶起肩膀来,动作力度恰到好处。 王遵之本一直咳喘不停,这时候,倒真有些见缓了。 王遵之之前连丧三子,只余这一私生子,自是比他人更加看重子嗣传承,现在被儿子孝敬,自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这些小事,连他之前那嫡长子亦未曾做过,现在有子如此,他也该满足了。 对于之前所做决定,王遵之此时已是再无悔意。 不过只一会,他便让王弘毅停下来,好令其专心听自己说话。 王弘毅应声,这时候方坐下。 只听王遵之说着:“毅儿,我的身体,现在已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王弘毅嘴一张,欲说什么,却被王遵之立刻制止住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这孩子不用宽慰于我,我的身体,我自己自是清楚的很。想必,是支撑不了许久了,只现在,有一事,老夫若不早些定下,心中着实不安啊!”王遵之微笑说着,说话间,亦是咳了数下。 将掩口巾帕握于手中,王遵之脸上浮现出一抹不正常嫣红之色,虽片刻后渐消,仍让王弘毅看的暗暗心惊。 “正如你所见,我只怕是快不成了,这镇中不可一日无主,若是我哪日突然去了,只怕给你留下许多麻烦。” 这等话说来实在不祥,王弘毅忙站起身,严肃的说着:“父帅,这等话您以后再不可说。您只需好生调养身体,过不了多久,定能痊愈,切不能先从自己这里先失了信心。” 看的出,王弘毅这番话,实是出自真心。 王遵之很是欣慰,却只摇头笑的说:“刚才我已说了,你不必宽慰于我,这事情,我心中自是有数,多日前,我已将传位于你之事,写成奏表,呈交于朝廷,本想朝廷旨意一到,我就名正言顺的传位给你。” “不想朝廷如此乖戾,竟然驳回了老夫的奏章!”说到这里,王遵之又怒色满面的说着,指了指:“你去看看!” 这案上就是有道旨意,王弘毅打开旨意,凝神看上,剑眉紧锁。 “若是只有一镇,老夫会忍了,免得你名义不足,被人讨伐,现在拥有二郡,这魏存东能自号镇北将军,老夫不能?” “为了避免魏存东虎视,老夫本想自封镇南将军,想了想,还是自号定远将军,这名义足够号令数郡,又不至于太离谱。” “我镇坐拥二郡,杜恭真安敢讨我?吾儿,你可敢接下此位,为老夫分忧?”听着王遵之冷笑的说出这一番话,王弘毅心里顿时砰砰直跳,权衡着利弊。 若不应此号,自己以后名分上就很难压制众臣众将,如是应了此号,镇外方镇,一些有野心的内臣,就可以此讨伐和叛乱。 再凝视王遵之,感受着他虚弱的身体,和蜡烛一样的生命,以及浓郁的气运,心中闪过了一个词:倒行逆施! 不过,这事若真能早早定下来,他做许多事情,便不会再束手束脚,方面了许多,这倒的确是件好事。 关键就是能不能撑过以后一年甚至二年,把因此产生的人心浮动镇压下去。 若是镇压下去,就是造鼎,若不能,就是倒行逆施,自取灭亡。 想了想,王弘毅恭谨的拜下:“诺!” 这一声应下,气数瞬间,就削去了三分之一,最可怕的是,原本的金印立刻粉碎,气运没有凭借,虽然还丝丝弥漫,却在王弘毅顶上盘着,有着丝丝流失的迹象。 王遵之听了,仰天大笑,状极欢畅:“好好,果是我的儿子!” 于是王遵之自封定远将军的事,迅速传了开来,继而震惊整个藩镇,众人震惊之余,皆同时陷入沉默。 一时间,竟无人对此公开表示不满。 太素县,县衙 自上次乱后,太素县原本还有三千户,现在只剩一千户了,勉强维持着县级,不过,县衙并没有改变,植满了槐、榆、柳、杨和各色庭院杂树,偶尔风动,还能隐约听见风铃悦耳的撞击声。 此时金乌西坠,晚霞殷红似血,给所有的房舍树木,都镀上了一层暗红色的光,李承业匆忙而走,到了一处,就又见到自己父亲在摸着一颗大树。 到了树前,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听见父亲叹息:“大帅老来昏庸,竟然行此倒行逆施之事,嘿嘿,果是三年之运,此言不假,我等以后,就可奉旨讨伐了,不在这王家君臣束缚之内!” 王家既然自号将军,就算不是扯旗造反,也可请旨讨伐,那时起兵的人,自然不受原本君臣名分的局限了。 李承业也应着:“是,这真是天助我也!” 第五十章 造鼎(二) 第五十章 造鼎(二) 改变名号不是简单的事,恰相反,名号就是体制。 王遵之自封定远将军,召集群臣群将,是必须的事,然后再以“定远将军”的名义,向众将众官发下金印和虎符,众将众官磕头应命,才算是完成。 不用说,姑且不论反应,单是要雕刻各人金印和虎符,准备各人告身和文件,就不是容易的事,不过这事不必王弘毅来管。 王弘毅现在已经是义从军的指挥使,扶案站起,环顾帐内。 只见帐内众将林立,左面首位是黑衣卫大将丁虎臣,后面是二个营正郑大成和许令,再后面就是贺益。 攻下了长定镇后,缴获的战马,使黑衣卫有了补充,不过也仅仅编制了一个营,使黑衣卫扩大到了三百人,贺益夜破柳镇有功,提拔成第三个营的营正。 这些人是核心力量,前世丁虎臣却是忠臣,蒙老帅大恩,要护卫少主,最后关头还企图拯救少主,但是下面许令却兵变,杀了主将。 这历史王守田当然熟悉,相信只要有丁虎臣在,就可使这支嫡系掌握在手中。 盯了一眼许令,王弘毅却没有发作,前世的事,是前世的事,这辈子时过景迁,却不能这样问罪许令,但是加强监督是必须的,想到这里,他扫过了后面贾斗和韩阳,露出一丝神秘的笑意。 笑完,就不再多看,又看向右面,张毅、何胜、柴嘉、贺仲四将,这四将或者夜破柳镇,或者防御有功,都获得了提拔,各掌五百人,成为了卫正果毅校尉,当然兵员是柳镇俘虏的兵将,稍有些问题。 至于义从军的四个卫正,还没有前来。 算起来,王弘毅手中掌握的兵权,已经高达四千三百之众! 而其它镇内兵权,也就是长策都大将赫义一都兵力一千五百人,沙成都大将张允信一都兵力一千五百人,以及论功行赏,重建燕山都,由原本副将陆忠成升任指挥使,钱信赏金百两,李承业一卫五百人。 最后,还有新降的顾许掌了一卫,驻扎在长定府。 算下来,王弘毅已经掌握了四成兵力,这就是他的底气。 诸将一起起身,轩昂而立,静听王弘毅发令。 “现在局面,我已经讲的很清楚,这二郡之地,必须在我继位时固若金汤,不能出任何意外,我军挟新胜之威,雷霆天威,谁出头就立刻诛灭!”诸将齐声应是,拱手行礼之间,甲衣碰撞连成一片,抹上了一股杀气。 “部署必须立时完成,明日一早,就立刻拔营赶到各地!”王弘毅取过令牌:“张毅、何胜何在!” “末将在!”两人踏步而出,甲叶作响。 “你等二人,立刻赶到吕川县,接过防御,防范杜恭真可能的进攻,至于迁移前线百姓到后方,这已经在干,你们不必插手。” “诺!”二人应着。 “柴嘉!” “末将在!” “你带本部去长定府,听从王彦号令,也监督异样。” “诺!” “贺仲!” “末将在!” “你带本部继续留在汲水县,监督太素县的情况。” “诺!” “贾斗!” “末将在!” “你带五十骑听候李显调遣,随时镇压开明县的异动,也同时监督李显。” “诺!” “丁将军!”说到了他,王弘毅口气显的尊重而亲切:“贺益一百骑跟随我,其它只有一百五十骑了,您可便宜行事,奔驰二郡,注意异样。” “少主放心,末将必会虎视全镇,谁敢异动,某必杀之。”虽然手中只有一百五十骑,不过丁虎臣没有放在心上,应诺的说着。 “好,有你们在,何怕有人异动啊?”王弘毅仰天大笑,状极欢畅。 众将一起应诺行礼,鱼贯而出。 五日后,文阳府城,再次热闹起来,又有典礼,在此举行,这次举办,却是定远将军之位的传位典礼! 典礼当日,来自蜀地各大家族之代表,络绎不绝。 藩镇亦派使者前来道贺、观礼。 而这不仅是给王遵之面子,更是一种变相试探。 之前文阳府闹出大大小小事端无数,早成为各大势力注目之焦点,现在王遵之选择传位,更是激起众人刺探。 王遵之所选继承人,已经甚是出色,名望早已传播于外,其他藩镇,亦有人听闻了。 鉴于这些理由,此事一经传开,便引起众人注意,纷纷派使者前来打探。 这一次,殿中鸦雀无声,由于王遵之积威甚重,竟然没有一个臣子敢立刻扯旗造反,都应命而来。 只见殿上各人林立,二排甲胃鲜明的义从军由殿门的长阶直列而下,带着肃杀庄严的气象,的确使人呼吸顿止。 面对如此局面,李存义和李承业,都是深吸一口气后,才能提起勇气,登阶而上,又到了班列中,不敢出声。 “大帅驾到!”片刻后,有人喊着,步履声响起,大殿忽尔肃静了下来。 王遵之虽身体已一日不如一日,这一天,却显得精神甚好,他上了台阶,在主座上落下,头顶高冠,身穿大袍,先接受王弘毅在下礼拜,接着,又接受众将众臣的行礼。 等行礼完毕,文武两班,连呼吸都停止了,整个殿堂,静至落针可闻。 在极静里,王遵之的声音因此分外清晰,他说着:“众位,打下了长定镇,本镇甚是欣慰,众位觉得如何?” “大帅英武神明,一举破了长定镇,威名赫赫,当加官号。”秘书郎虞昭闻声,就出列,说着:“大帅威镇远方,民心依附,可用定远将军号。” 定远将军,含有安定边界、收复远方失地之意。 各朝不同,有正五品,也有正四品,甚至还有从三品的位格。 王遵之听了,也不准备多纠缠,他灼灼的目光扫看着众人:“诸位有何意见啊?” 李承业心中一惊,垂下头去,不敢上望,心中暗想:“谁会在这个时候有意见,不怕抄家灭族?” 谁都知道,这时大帅绝对是六亲不认,谁反对就砍谁。 见此,一个礼仪官又唱诺了一番,还是没有人反对,殿内气氛沉重。 王遵之语气一转,温和说着:“既然如此,我就加定远将军号!” “臣等拜见定远将军!”众人一起拜下,行三跪九磕之礼。 等拜了下去,殿内又是一片安静,王遵之又说着:“只是吾近来已觉年老气虚,大业不可无人继承,吾儿王弘毅资品贵重,为人仁孝,可托付大业,汝等善事吾儿便是了。” 这时,各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是顿足锤胸大泣劝退以表忠诚,还是奉命行事,向王弘毅磕头行礼。 就在这时,王弘毅垂泪不已,上前磕头说着:“不可,父帅春秋正盛,儿等鄙薄,尚多赖襄助扶持,安能继此大位?” 众人听了,连忙一片拜倒,跟随王弘毅在地上恳求收回。 下面自然是一番感人之极,至性至孝两代间再三授受退让的剧本。 三授三让后,王遵之说着:“死生常理,父子交替,我所不讳,唯有大业不可无主,这是伦常,也是天理,吾儿勿再推脱。” 这时,王弘毅才垂泪磕头说着:“是,儿子明白!” 见此,众人面面相觑,也连忙顿首谢罪,王遵之这才缓和了一下口气,又说着:“这就对了。眼下我镇只得二郡,众位皆当同心协力,共图大业,我自感年事已高,汝等勿要再议,就奉吾儿吧!” 这话说到这里,就这么成了定局,只见王遵之站起,说着:“吾儿,过来,为父这就把定远将军传给你。” 于是,在众目睽睽中,王弘毅迈着沉重的步履拾级而上直到座前,磕头行礼,而王遵之亲自为他戴上金冠,又把定远将军的金印交给他,又扶着他上座。 这一来大家才都清楚了,无需示意,齐声俯身叩头:“臣等拜见定远将军。” “汝等既已奉命叩拜,定下君臣名分,当受印和符。”王遵之见众人磕头,心里一块石头落地,徐徐说着。 王弘毅坐到大座,心中一片恍惚,当年自己也是在这位上接受众人跪拜,可惜的是,只有三年,刹那间一种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弥漫在他的心中,但是转眼之间,又警觉过来,自己已不是前世的王弘德,而是这辈子的二郡之主的王弘毅。 王弘毅立刻泛上一丝潮红,眼神凝聚起来,看着众人在座前行礼,说着:“父帅说的是,众位受印吧!” “长定府知府王彦受印。”这时,不用王遵之说,一个礼仪官开始唱诺。 王彦隆重上前,跪拜行礼,这时一人托着金盘,里面有着一新雕的金印和告身,这金印和前面根本没有啥区别,但是授于者不同。 王彦接了印,再磕头谢恩:“臣长定府知府王彦谢主大恩。” 就在这一瞬间,原本王弘毅顶上散乱的白、红、黄云气,顿时凝聚起来,只见中心隐隐浮现出一物。 “文阳府知府李刚受印。”礼仪官又开始唱诺。 李刚跪拜行礼,接了印,再磕头谢恩:“臣文阳府知府李刚谢主大恩。” 立刻,中间一物,越发凝聚。 “黑衣卫指挥使丁虎臣受符。”礼仪官唱诺。 丁虎臣这时穿着甲衣,叮当声不绝,跪拜行礼:“臣丁虎臣受印谢主大恩。” 只听一声“轰”,受此一拜,中间一物凝聚出来,竟然是一鼎模样,虽然小小,但是深沉厚重,在顶上云气旋转着。 王弘毅还没有来得及仔细观察,下面就是一一唱诺,群臣都是应命。 接过二郡之官的叩拜,鼎不断吸取着丝丝白气,又将混淆的红黄云气储备,没有多少时间,鼎气就满了。 正寻思着,只见下面就是李家父子的叩拜了。 李存义还罢了,但是李承业一拜下去,磕头谢恩时,王弘毅又觉得心头一痛,似是被扎了一下,不过这次并没有三扎,只是一痛,就消失了。 群臣受印受符完毕,又具体跪拜行礼:“臣等谢主大恩!” 整个鼎又“轰”的一声,原本的淡黄色本命气炸开,化成了一根金黄色的色泽,鼎这次就变大些了。 不过就算这样,和先前金印相比,这鼎还是有些漂浮不定,若隐若现,似乎不怎么样扎实,而云气也有些散乱。 按照道理来说,二郡的气,应该比先前一郡时强上一倍有余,但是此时,王弘毅感觉到,这气来的不强,只和一郡时差不多,很明显,这是人心浮动,违背原本朝廷,而失了大义的原因。 若是只有一郡,只怕立刻散去一半气数,只能比卫正和县令稍微多一点,那些都指挥使和知府就压不住了。 现在这情况,还勉强压制着都指挥使和知府。 心中想着,王弘毅此时,面容上晶莹生光,说着:“众位,实在没想到,父帅把这千斤重担卸到我的肩上。” “只是,既然如此,我继父业,自然一脉相承,父帅一心治政于民,还天下一个太平,我也此心而治政,各位都是老臣,当以事父帅之心事我,佐我治理镇事,恩泽百姓,若是有了薄德,再济于镇外!” 王弘毅从容而谈,顾盼之间神采照人,原本只是英气,得了这二郡数十万军民大权,就自然显露出真颜色,只见朦胧之间,隐隐浮现出一种沉稳、雍容、睿智、威严融合的气质,当然此时还不成气候,各气尚没有融合,但是已经使王遵之一惊。 听了这话,在场的人,刹那间都有一种恍惚感,又磕头称着:“是,我等应命!” “起来吧,下面继续议事!” 到这时,文阳府大小官吏,以及军将,方能起身。 下面便是府城官吏呈交花名册、军队将领呈交花名册、各县主事汇报情况,等这些事皆毕,王弘毅再次接受众人礼拜、宾客道贺,仪式方才完毕。 一直坐于一旁,观看王弘毅接受礼拜,王遵之心中,是百感交集,既感叹自己已老,却又感慨此子如往昔之己。 “毅儿,以后,一切皆靠你了。”王遵之默默的想着。 第五十一章 仙方(一) 第五十一章 仙方(一) 十月继位后,十一月很快就到 此时王弘毅才惊觉自己年仅十八岁,登上大位后,他并不搞花样,一切按照以前的规矩来,照常见人处置政务。 本来新人接位,处理政事,总有涩呆之处,但是公文奏文上去,一般当天就批阅并且回示,手法就算不是英明,也是熟手,毫无涩呆,让近侍秘书郎虞昭不由大惊,回去后,甚至对儿子虞良博说着:“吾儿,我先前说主公类似荀方和宋文鼎,你当时应了,却还总有不信之处,但是你看现在主公初登位,不但公文熟练,处理井井有条,更是不急不徐,有静气,这镇之于静,就是大器量,你可多亲近才是。” 又说着:“我已经获得表明了主公,主公对你很是看重,可直接授从九品文林郎起仕,你觉得如何?” 虞良博睁大了眼睛,看着父亲,说着:“可是这定远将军的名号……” “你是说自封将军,几等于谋逆吗?”虞昭冷冷一笑。 “不错,朝廷虽衰,可是二百多年天下,大义和权威根深蒂固,现在自封名号,只怕有失德之处,与人心上也有妨碍。” “一朝衰一朝兴,失德和人心上妨碍也是事实,可是你看主公登位,一切按照以前的规矩来,连以前练兵都停了,这是什么?这就是镇之于静。镇之于静,其德而生,痴儿,你还不明白吗?” 虞良博若有所悟,又有些不解,说着:“若是有人想乱呢?” “那自然是雷霆处之,不过现在长定府有着王彦,又调了兵甲到了吕川县,这内外想搞出花样可不容易。” “再说,老帅还没有死呢,积威数十年,谁敢轻易动弹?” “这局若是再过个几年,这新的名器,就稳定了下来。”虞昭说着:“为父说了这样多话,你可出仕?” “既然父亲大人如此说,那我就出仕了。”虞良博应着,不过,突然之间,他想到了田纪,也想到了师弟萧少德。 老帅杀田纪,师弟萧少德大哭了一场,但是毕竟有着家族,却也不敢反之。 现在老帅自定名号,并且传位王弘毅,在有些人眼中,就几乎是倒行逆施了,这萧少德,会不会忍耐不住? 若是这样,只怕以后师兄弟,还要对阵。 各为其主啊,想到这里,虞良博心中很有些惆怅,长长出了一口气。 此时,王弘毅正接见着薛远。 薛远现在是八品县丞,代理汲水县县令,向着自己报告着汲水县的情况。 “主公,现在汲水县已经有了二千一百户,新开垦的土地也种上了小麦,只需明年五月,就是又一次收割,那时汲水县就成粮仓了。” “辛苦了。”王弘毅说着,王弘毅并没有把原本老帅的书房起用,而是自己弄了一间,这房间布置得十分清雅,墙壁都裱了桑皮纸,小窗上有着非常难得的玻璃,这可是西秦进来的稀罕货物,还是宋家进献。 一张木榻占了三分之一,榻上齐整叠着两床被子,贴墙还放有几排书架。桌案上摆着砚纸笔等物件,也放着文件。 此时,二人在喝茶,薛远禀告,而王弘毅听着,并且注视着薛远。 薛远顶上白气浓郁成一团,也隐隐有金印在其中,只是这金印有些不实,当然,最重要的是,顶上本命,还是白气一根。 这就是黎民之命,命运并非不可改变,读书和才能,人脉和风水都可改变一些,但是一般来说,白气就止于九品,也就是说,到达九品就到顶了。 现在薛远受封,受到眷顾,强行获得了官位,却见丝丝白气不能完全吸取,不少溢了出来散失。 王弘毅暗中就点了点头,知道要想突破原本命格,可不容易,这许多气数就散失浪费了,那些有才能无命格的人,不是不可提拔,但是却会耗费更多的气数。 提拔成县令还罢了,提拔成宰相,这气运就不知道浪费多少,只能是个别人破格了,想全面推广这不拘一格拔人才,就算是国家气运大如山海,也不能这样浪费。 心中想着,又看着自己,只见一根金黄色本命之气挺立,丝丝白气弥漫在顶上,这鼎还是有些若隐若现,不怎么样扎实,而云气也有些散乱,只是经过一段时间,似乎比初登位时,好上一些了。 “薛先生,我有一大事托付于你。”听完了话,王弘毅含着笑,突然之间说着。 “主公,臣由您从布衣简拔而出,有再造之恩,有什么事,尽管吩咐,臣万死不辞。”薛远一听,就连忙撩袍,跪了下来。 “万死不辞倒也不必,不过此方却是我平生最大的秘密,三寸可得天下啊!”说着,王弘毅就取出了一张纸,给了薛远。 薛远拿起来一看,却是短短二行字。 “倍石肥——人尿100石、熟石膏10石、水50石,混杂搅匀,封锁10天后施用,能使田地产出倍增也!” “神仙水——鲜牛粪100石,黄豆粉1两,熟石膏粉10石,密封在六月天的温度以下放置3天,对3倍水施用。” 薛远看了,不由目瞪口呆,问着:“这是?” “此是仙方,用之能使产量倍增,你别不信,回去秘密制出,对着菜田施之,就知道了,可秘密制之,以后春来时就施肥。” 这法子,是王弘毅在以前农村时干活学到的真功夫,前者肥效相当于硫酸铵,后者肥效甚至高于氨水。 “主公,可是现在哪有菜田?”薛远又有些不信。 王弘毅想了想,就说着:“有小屋就可,封闭着,生炉子,有光照,就可种植,我们无需冬日种菜,但是种上几颗对比,还是可以。” 这法子一说,薛远就明白了,他想了想,将这方子收到怀中,说着:“那臣就回去试下,别说能倍增石数,就是能增上三成,这方子也不知道可救济多少百姓,真正是功德无量。” “若等本镇得了蜀地,甚至半个天下,才可公布之,现在必须秘而秘之,薛先生,若是检查有实效,你说明年,若是汲水县田产一倍有余,天下怎么视之?” “主公受天眷也!”薛远听了这话,毫不迟疑的回答的说着,说完,顿有所悟:“原来主公为的是民心天心……” “你知道就好,本镇继定远将军的名号,总是有些名不正言不顺,若是靠水磨功夫,只怕要上五六年……哪有这样多时间浪费,若是明年有此祥兆,本镇的名器就立刻成了,无需担心大义和名分了。” 说的这样明白,薛远低头应诺:“是!” 说完了这些话,薛远告辞了而去,等了片刻,王弘毅书房中倚窗而坐,信手从架上抽出一本书,刚看了两章,看了看西秦的钟表,刚过十一点,院内鸦雀无声。 出来,就招手叫过一个人,问着:“老夫人已经用过午餐了么?” 这人连忙笑的说着:“没,夫人,以及赵夫人,都在陪老夫人,正准备用餐。” 王弘毅没再说什么,绕过去,果然听见几个女子说笑,夹着老夫人爽朗的笑声。 王弘毅循声看去,果见宋心悠和赵婉,都陪着老夫人在说话,还没有上菜,有几个丫鬟和婆子,这几个丫鬟和婆子一转脸见是王弘毅,立刻行礼。 宋心悠款款站起身来:“哎呀,夫君来了。” 赵婉跟着起身,少少行了一礼。 王弘毅满面笑容,给老夫人微微行礼,又看向二个妻子,心里很是喜欢,却说着:“我只是过来看看,哎,还要去父帅那!” “当然要去,听说老帅的老妻现在越发病重,他又把大位给你,你要经常去陪着吃饭,不然就太冷清了,我们不用你陪……这里热闹着呢!”老夫人说着。 如果是一家人,这就很热闹了,可惜就有些这样尴尬的事。 王弘毅应着,起身,从门后绕出。 门外院中,王弘毅看了看天,天气越发阴沉,似乎要下雪雨了。 王弘毅的近卫长就是甘厚,带着一些人巡查,见王弘毅出行就跟着,一边就说着:“今天府门来了客,口气很大,说是要见你,看样子是道士。” 王弘毅皱眉,问着:“道士?” “是啊,道士,讲得有理,看上去也不错,只是口气大了些。”甘厚说着。 能使甘厚觉得不错,又推荐,王弘毅心中一动。 甘厚这人可不是容易打动的,既然能作到这份上,这人肯定有不凡之处,王弘毅微微沉吟,就问着:“那道士对你讲了什么?” “他说,将军年少登位,又新得一郡,本应该大展宏图,可是月余来,静静无有声音,必是有忧虑。” “又说,将军静默,必是知道今势已经危在须臾……” 王弘毅听了,第一反应就是一怒,这个道士上门就为了危言耸听的恐吓,以显其才? 但是转眼一想,又嘿嘿冷笑:“那我是不是该说,先生何以教我——他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他不肯说。非要面见将军亲禀。” 听了这话,王弘毅冷笑,这时乌云深沉,寒风已起,巡查士卒的脚步声,远远随风传来,远处就是大帅的亲居了,王弘毅本想拒绝,突然之间心中一动,说着:“这样吧,等我饭后,就见见此人。” “诺!”甘厚应着,就再不语言。 第五十一章 仙方(二) 第五十一章 仙方(二) 王弘毅由东廊进入一处偏厅,由于几乎每天都来用饭,因此早就准备了。 里头预备停当,几支蜡烛照得通明雪亮,房间不大,中间放着方桌,才进来,就见到了王遵之怔怔的似在沉思,身边孤零零的,一个月下来,头发已经全白了,胳膊更是瘦的和细枝一样。 见了王弘毅,才露出了笑容:“吾儿,你来了,快快,来人,上菜。” 一听着上菜,就有人送来,几碟小菜摆在角上,豆芽儿,清酱烧豆腐、糖醋排骨,都是入锅即出,鲜香扑鼻而来。 王弘毅也不客气,上去就坐着,拿着馒头和米粥,吃一口嚼一口,连连说好,看着他吃的香,王遵之一时间笑开了颜,这时他的笑容,已经没有以前不容置疑的冷峻和威严,相反,多了许多孩子气的天真率直。 看着他小孩一样的笑容,王弘毅只觉得心里发酸,前世曾经听说过,掌权的人一退下来,无论修养多好都难免病一场,还觉得是有些怪谈,现在看来却是真的——再看上他的顶处,只见云气已经只剩余了一小团,虽然还是金黄色,却丝丝不多。 突然之间,王弘毅莫名的想起了学过的一句话:“故方其盛也,举天下之豪杰莫能与争;及萁衰也,数十伶人困之,而身死国灭,为天下笑!” 这富贵之气,甚至龙气,岂不都是这样? “父亲大人,你怎么不吃了?” “现在岁数大了,年老了,吃不了多少了。”王遵之说着,这时,王弘毅才注意到,他的枯瘦的手上,有着一个红结在把玩着,这红结鲜红,似滴滴红泪串了起来。 王弘毅咬了一口馒头,随口问着:“父亲,你把玩的是什么?” “没什么,下人送来的红结,这事不必你来管。”王遵之似笑非笑,却不见有任何恐惧,只有感慨。 实际上,这是“冤魂结”,死者心有怨愤,就死前结成这个,一日解不开,一日不能超度,含义是怨魂申仇的意思。 王弘毅哪知这里面的内情,大口大口的吃完了,又说着:“父亲养养身子,明年五月,我陪你去看看治后太平的二郡。” 王遵之听了一笑,说着:“你就别想这样多了,哎,吃饱了,就去理政,这数十万人都指望着你呢!” “儿子明白。”王弘毅说着,说完就告辞了出去。 看着儿子离开,王遵之远远望着,这时下午的阳光,照着园子,原本草树花卉茂密葱笼的花园,在这时只有枯败一片了,除此之外少有人声,片刻,咳嗽了起来,这时咳嗽已经不和以前咳的厉害,却使整个身子都震动着。 片刻,赵医官来了。 “大帅,日子不多了。”赵医官叹了口气,说着。 王遵之没有说话,点了点头算是听见。 “大帅,您有没有还要吩咐的话?” 王遵之脸上毫无表情,漫不经心的浏览着花园,良久,才说着:“记得二十五年,我还是一将,立了功,就是在这里喝庆功酒。” “有些事忘记了,有些事总不能忘,当时她长的漂亮,心也不错,和眼前光景真是天壤之别——当然,她以为我也是这样。” “时过景迁啊,叫她不要挣扎了,也不要这样痛苦,我很快就和她一起去了,嘿,冤魂结吗?”王遵之把玩着这红结,自嘲的失笑,怔怔站住,心思惝恍,脸上似悲似喜,又想到了过去,唯其怨魂威吓却毫不在意。 身为大帅,不知道杀了多少人,骨子里就刚烈如铁。 不过,转眼王遵之就醒过来了,吩咐的说着:“我的身后事,办的怎么样了?” 赵医官说着:“棺材,葬品等等都已经办完了,就剩下墓穴了。” “墓穴的事,再找找,不过别给人动了手脚。”王遵之不禁一叹,说着。 王弘毅这时,唤了亲兵进来:“你给那道士送了饭没有,没送的送了,送了吃了的话,就唤他到侧殿说话。” “启禀将军大人,小的这就去看看。” 王弘毅点了点头,自己在一处侧殿等待,稍顷,引了一人上来。 只见这人,年三十左右,一身羽衣星冠,却显神态俊朗,冬日之中,手上还执了一柄折扇。 进了侧殿,不慌不忙长揖一礼:“贫道玄洞,见过将军大人。” 声音清朗,语调从容。 王弘毅目光明亮,看了上去,只见此人身上一层金光,布于全身,却是有些本事和道行的人。 对王弘毅来说,这炼气士,也没有什么神秘,照样是白、红、黄、青、紫,并且炼气士的力量远远不能和高级官员相比,这和世俗是对称的,话说,身负十数万人的人望,岂是没有超凡入圣的炼气士能比喻? 在地球上曾经洞察了然的王弘毅知道,大部分所谓的修炼士,都连红色都跨不上去,反而消磨掉自己的气运,因此表现在外,就是一修法,就导致祸端不断,作事处处不顺,甚至拖累家人。 能和县级干部相比的修炼者,真是千中无一,万中难寻。 唯一的区别就是炼气士的力量是属于自己的,而龙气之道,就如王遵之一样,时来天地都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既然对方有些道行,王弘毅就说着:“这位道长请坐。” 这道士扯了扯长袍下摆,一点儿不逊让,正襟入座,又说着:“将军可知,今势已经危在须臾?” “道长有何教我?”王弘毅不动声色,淡淡的说着。 玄洞看其神色,不由心中一凛,知道是不太好糊弄的人,想了想,就说着:“将军可知世有三龙?” “没有听说,汝且说来。”王弘毅微微倾身,说着。 玄洞一听,不禁欣然一笑,思忖一下,就说着:“混沌之处,道生三,先有乾坤后有人,乾龙飞天,坤龙在地,天地之间,皆为两龙所化,而生出万物,世上一切,无论一国一君,一城一土,天下众生,莫不受两龙主宰,包括其吉凶祸福,前途荣辱。” “恩,将乾坤比喻成龙,也可。”王弘毅点了点头,说着。 “天机莫测,凡人无法寻得天龙,因此所谓寻龙,便即寻出隐伏于大地中的坤龙,又称潜龙。” 王弘毅因此问着:“寻出潜龙,有甚好处?” 玄洞微笑的说着:“世上万物,莫不受乾坤二龙主宰,这坤龙虽然只有二分之一,却也有决定一国国运之兴衰,一人一物之荣辱祸福的大能。” 王弘毅点了点头,说着:“不错,的确如此!” 心中却在想,你继续忽悠,看你目的是什么? 倒不是这理论不对,问题是同一件物品,可以多种描述,用这方法描述,虽然简单些,玄学了些,也不是不可,关键是二点。 第一就是有没有实处,第二就是目的是什么? 剑在手,刺者为谁,任何东西都有利有弊,这点王弘毅还是清楚,只听玄洞又说着:“所谓天父地母,二龙相交,所以诞生出真龙天子,这是第三头龙也!天下间,只有一条真龙,是故天无二日,国无二主。” 说完,就不多说了,王弘毅微微冷笑,却作倾听状,说着:“莫非要成真龙,必先得坤龙?” 玄洞顿时眼睛一亮,说着:“将军果然好悟性……我看将军气运浓郁,却是有些散失,这就是不得坤龙之气,因此气息不附,将军可知道大地生万物,若有这潜龙祖气,人之气运才依附。” “每朝之兴,都有潜龙当兴,原本为朝廷一将还可,自然有朝廷龙气给予,而今将军自立,龙气已去,又无新龙,其气虽然勃发,却不长久,运去如山倒,岂不是今势已经危在须臾?” 王弘毅大惊状,问着:“这如何是好?” 又顿了顿,说着:“这潜龙龙气,既然如此珍贵,却如何去寻觅?” 玄洞不由一笑,说着:“潜龙龙气,变化莫测,忽隐忽现,忽大忽小,忽尔潜藏深渊,忽尔飞腾九霄,忽尔见首不见尾,忽尔兴云而布雨,若是不知,自然难寻,只是我见将军仁厚爱民,当承气运,愿为将军谋之。” “我来时,已观这二郡,恰巧隐伏一座大龙,可惜一时间之间找不出龙穴来,若将这龙点出,得获之人,其子孙血脉为王为贵,将指日可待也!” “若是将军,本是承运,才有今日格局,若是能得龙穴,只怕立刻勃发,以后升龙在天,渐得天龙眷顾。” “将军可知潜龙本是坤龙,所以才要潜龙在渊,若是点出,并且飞上,就会吸引着天龙的注意,这就是天命垂顾。” “待得天地二龙交合,其气集于一身,就是真龙天子。” 王弘毅听了,惊喜状,却又问着:“我年少浅薄,何得道长如此眷顾?” 玄洞一听,不由微笑点头:“这宋家的天下,此时已呈分崩离析之象,藩镇争雄,天下大乱,黎民百姓惨受禁毒,家无完瓦,道有饿浮,妖孽豺狼,磨牙吮血,其惨酷之处难以言说!” 说到这里,玄洞深深一揖说着:“天下苦无真主已久矣,我来郡内,见将军神武英明,治政仁爱,活命无数,可所谓君子,我来相助,也是应时运而来,愿为将军附庸。” 听到这里,王弘毅不由仰天大笑,状极欢畅:“好好,道长真是仁心宅厚,此是我的仙方!” 第五十二章 金子(一) 第五十二章 金子(一) 王弘毅之所以如此,倒不是他知道玄洞有什么阴谋,只是前世,被蜀王封的几个道士,恰巧就有此人。 当这人仙风道骨,称自己是玄洞时,王弘毅立刻警惕起来。 话说玄洞说了这番话,王弘毅礼敬之,立刻派人在西院弄出一套房子来,但见院里人来人往,清扫着,搬着家具,烧着水,有的还煮着茶,没几分钟,满院的茶香扑鼻,房屋中一尘不染。 “道长请暂住。”王弘毅笑着,一指着二个丫鬟说着:“就由她们来伺候你。” 玄洞顿时言谢,说了几句,王弘毅告辞了出去。 “道长,要用茶吗?”这时丫鬟已经用条盘端着茶盅上来:“这水可是昨天收集的露水。” 玄洞拿过,看茶,碧色琥珀,满室里荡漾着茶香,笑的说着:“水也有讲究吗?” “回道长,茶水以朝阳初露水为最上,雪水次之,雨水又次之,各泉水也有讲究,不过此地就少了。”丫鬟清脆的说着:“我们哪里省得这些,只是主家的茶师要我们知道,才能煮茶。” 玄洞屏息细品,果然茶香如空谷之兰清冽沁人,不由摇头说着:“世上富贵杀人!” 在隐山,清净是有了,但是哪有这种富贵享受? 喝了茶,玄洞就说着:“我要休息一会。” “是,道长!”两个丫鬟顿时为他铺了床,脱了袜子,又取过铜脚盆,兑上热水,一边用手试着,一边给玄洞揉搓。 玄洞双脚泡在热水里,由着两只柔嫩的小手揉搓着,感觉真是舒服,然后就说着:“你们退下吧!” 玄洞上了床,闭着眼,呼吸匀称。 见此,两个丫鬟蹑手蹑足十分小心,退出了房间台。 屋里暗,过了会,玄洞眼珠一动,开始寻思着。 其实今天所说的,对他来说,都没有假话,这二郡也的确有条大龙,不过早就被人占了。 李家曾祖李裕,迁移到了蜀地,当时天下还没有大乱,为郡丞之职,为官清正,死后择地入葬。 这无巧不成书,就入葬进了潜龙之穴,却被当时就在附近的师门长辈发觉。 考察后,发觉此山就隐藏着一条大龙,遍体金黄色,又带着青色,最重要的是,中心还弥漫着一股淡紫烟气,十分珍贵。 因此才找到了李家当时的李冀相谈,说李家机缘凑巧,天机暗合,已经入葬龙脉,日后必有大贵。 只是龙脉还需天机驱动,必有三代潜龙。 “老帅时日不长,只要能说动此子,日后入土葬之,就有葬入煞穴,被这煞气一逼,此子必迅速速发,又转眼凋零。”玄洞喃喃又极低微的说着,说了就自觉有失,闭口不言。 原来,有吉就有煞,同一条龙结脉处,就有吉位和煞位。 入土煞位,被煞气一逼,家族和个人的所有气运都会被逼出而爆发,短时间必处处如意,但是这就是回光返照,旺盛不过三月,最多三年,这家族和个人所有气运都会消耗完毕,然后就被煞气所侵。 到时候,阴寒煞气长年累月,无尽侵害,这当事人必暴死无疑,满门诛灭,甚至其它远支王家族人,也会受到千钧重压,就算逃过杀头,这后世子孙血脉,也会贫贱数世,至于富贵更想也休想。 而且死后死者灵魂,更受到折磨,不得超生。 想到这里,玄洞微叹口气,暗想着:“非我欲行这绝户计,可谁叫你有如此才能呢?我这数月观察,的确英武过人,善得人心,若不用此绝户计坏你气运,让受此千钧重压,潜龙又怎么得兴呢?” “不过王家挡了这龙煞,就等于泄了龙脉中的劫难,潜龙以后更是一帆风顺,战无不胜,等得成王之时,再帮你王家改易一二就是了,不过这挡煞的磨劫,却也无法躲避,这是你的命啊!” “哎,我如此作为,就是孤注一掷,不仅仅为了师门,更是为了这天下苍生,我所言句句是真,这宋家的天下,此时已呈分崩离析之象,藩镇争雄,天下大乱,黎民百姓惨受禁毒,天下苦无真主已久矣,只是新主不是你而已!” 想到这里,玄洞心中不忍就淡去,心中一片平静,调养呼吸,片刻,真的就渐渐睡着了。 王弘毅送了玄洞,回来的时候,就下雪了。 难得有雪,这雪并不大,雪片开始时很微小,落地就化,渐渐的,地上就多出了一片雪来。 王弘毅进了书房,这时房间内,已经暖烘烘了。 只见里面却有二人在门口等着,一人是虞昭,一人是虞良博。 “主公,吾儿虞良博来了。”虞昭拉着虞良博见礼,王弘毅一见了,就连忙扶着:“虞老先生不必多礼!” 又笑的对虞良博说着:“你涉经史,笃志于学,自昼达夜,略无休倦,我是知道的,能出仕,我很高兴。” 进了屋,王弘毅进了门,就对着虞昭说着:“今天下雪,叫李刚不用过来了,对了,这雪大,又冬日时日短,维持原本的时间是不是太早了点?” 按照古制,或者按照朝廷制度,为了讲究“勤政”,无论中央和地方,都是早上五点左右,最迟不能超过七点,但是为了提前点名,就必须很早就起来,特别是朝廷,必须凌晨三点起床。 这就是卯时点名制。 按照制度,地方官吏一旦迟到,轻者鞭打,重者罢官。 虞昭沉思片刻,说着:“主公此时不宜妄动,卯时点名是正制,但是主公可以用冬雪体恤臣子的理由,使其在卯时三刻点名就是。” 王弘毅点了点头,笑的说着:“不错,这样大家都可以好好休息。” 这时间就差不多是六点四十五分了。 又叹的说着:“虞老先生,其实以你才干,当八品秘书郎,是曲才了,只是最近我却有一件不可言的事,要留着老先生这样德高望重的人主持,就留着了。” 这话不可说明,无非老帅的后事,虞昭心里明白,恭肃回答的说:“这是大事,老臣义无返顾,只是这财政上……” 现在帅府里实际上银子不多,因为打胜了,土地虽然占了,但是还没有收上赋税来,消耗和开支却大了。 原本有的战利品和储备银,当然还算绰绰有余,但是如果是大葬,那算上就比较吃紧了。 “这银子的事,我来想办法解决,若是这事完成,虞老先生就是知县知府之才……秘书郎就由虞良博担任了,说起来,还是我师兄呢,对你的才能,我是放心的。”王弘毅这话就等于许诺了,他对前世考验过的虞良博放心。 虞良博却没有这些经过,见主公信任,行礼说着:“自当为主公效力。” 冬日尚短,又是下雪,说着说着,天色已暗,王弘毅便命让这虞昭回家,留下他的儿子住在府里办事。 王弘毅看了一会邸报和文件,便出来独自散步。 没有喊人,别人自然也不敢陪,只见王弘毅背着手在走廊里度步,心中就在思量着,薛远的事,当然是根本,但是这就是远水不解近渴,最近也要寻得现银。 想到现银,就想到了宋家宋心悠来,如果向宋家要钱,这当然宋家会给,但是只怕就看轻了,也欠了笔人情。 那就是看赖同玉的金矿了,算起来也有一个半月,这时应该有笔汇报和收入了,就不知道开出了多少,如是多的话,那就填上这笔窟窿了。 说来说去,还是钱字。 桀骜的牙兵牙将,用钱就可安抚,百姓的事,就是一个利,能减少赋税加大工钱,自然干什么都可以。 心中琢磨的纸甲,花费虽然比不上皮甲,却也是要一大笔开支。 纸甲,以硬布裱骨,再用纸筋搪塞而成,如果还讲究华丽美观,就可涂以金漆和各式花纹,光彩耀目,用以装备军队,显得阵容严整,威武雄壮。 这纸甲防御力并不低,上等纸甲的防御能力不下于铁甲,这种甲的制作,是先将纸捶轮,叠成三寸厚,每方寸钉四个钉子,然后裁制成甲,如经雨水浸湿,铳矢难透。 如果武装全军,这一万兵就可打二万! 还有就是建立十三司的事,所谓的十三司,就是情报结构,就是锦衣卫,大帅原本就有着一些眼线,移交到自己手上后,就起了建十三司的心思。 可是这些,都是要钱。 王弘毅心中思考着,又想到了这十三司的人选,想来想去,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主持,也不觉有着感慨之意,叹着:“看来天下事不论大小,不如意者居多,人才难得啊!” 想起玄洞,又补充了一句:“能用,能放心用的人才,更少!” 数据前世的记忆,这人是个有真实本领的人,的确有些奇异,而且有些的确也出于公心,王弘毅仔细思量,还记得一年冬雪,这个玄洞还请命救助无衣少食的人,有着不错的名声。 想到这样的人也可能是自己的敌人,王弘毅不禁心里一缩。 第五十二章 金子(二) 第五十二章 金子(二) 王弘毅惦记的人,自然也有着自己的际遇。 话说上个月,一道任命文书,由将军府发出,当日下午,文书内容,便已在文阳府官吏之间传开了。 王弘毅心腹的赖同玉,被委派至顺义县担任县丞。 众所周知,县丞是个清闲的职司,这到底是得宠,亦或是失宠? 临别时,王弘毅再次召见赖同玉,这次召见,谈话内容,却不为外人知了。 随后赖同玉一行人便在王弘毅目送下上了船。 与此同时,顺义县境内,亦是暗流涌动,此县地处于汲水河上游,由于多是山丘,向来以穷闻名,文阳府几县中,唯此县最穷。 不仅因此地比邻他郡,时常受到侵扰,导致民不聊生,人丁稀少,更因此地所处位置,是二郡内最为荒芜,还有些是山民,这些山民可就是真正的山民,甚至可以说是异族了。 良田稀少、荒地甚多,这些暂且不说,连任几届县令又皆是能力平庸、或受排挤方至此地者,在位期间,纵有才华,亦难施展。 于是诸多原因汇聚一起,使得顺义县成了文阳府里最不起眼一小县,就是这一个普通小县,赖同玉此行,其实,便是为此事而来。 蜀地相对温和,十月,田间和山上,到处可见挖掘野菜之孩童。 这些孩童个个穿着短小衣衫,浆洗的已有些发白的衣裳,虽不至于破到无法见人,亦是多见补丁。 这时,大人们多忙于活计,为一家人生计忙碌,而孩童们为能填饱肚皮,亦是不得不出来寻找可食之物。 要知,转眼就是寒冬季节,大雪一封地,满眼望去,一片荒芜,怕是连根野菜也轻易挖不到了。 纵是此时家有余粮的,亦要将粮食留到以后用。 顺义县境内,除少数富户和大族子弟,百姓一日三餐多食些菜粥,这种吃食,省钱又省粮食。亦能解饱,只苦了这些孩童,个个吃的面带菜色,但为填饱肚皮,亦是只能继续挖掘野菜。 靠近汲水河边上,便有这么几个孩童,正在奋力挖着野菜。 午后时分,年岁大些的孩子,大多已回去了,只余下这几个年纪稍小,平时总被那些大孩子欺负,趁着这时候,方能在乡间多挖些野菜。 忙了好一会,眼见篮里野菜渐满,几个孩童这方放松下来,边挖着,边开始扯着闲话来。 “狗子,你爹的伤,好些没有?”用力拔起一株野菜,其中一孩童突然问着。 名叫狗子,是一个年纪大概七八岁男孩,本正是长身体时候,却瘦的很,看上去面色蜡黄。 较之另两个孩童,看起来越发瘦小。一双胳膊,竟似麻杆一般,瘦的吓人。力气却不小,拔起野菜来,根根带土,一双眼睛,亦生的炯炯有神。 听伙伴问起此事,狗子低头犹自掘着野菜,嘴上说:“还是那样,不过,有了些粮食果腹,大概过了年,便能下地了。” “这便好,否则你家里病的病,小的小,以后日子怕是难过。” “对了,俺爹娘说了,你家收成时,我家忙完了,便去给你家帮忙,你也莫要过于担心。” “恩,俺家也是,你安心好了,到时候,俺也去给你家帮忙。” 穷人孩子早当家,听狗子这么一说,另两个孩童顿时替自己伙伴高兴起来。同时,亦转达了各自爹娘的话,将个小胸脯,拍的啪啪响。 闻此话,狗子抬头冲两个伙伴笑笑,再低头时,却有些难过。 狗子他爹如今正卧床在家,三十几岁一条汉子,本是身子骨硬朗的很,在县里石矿做事,平日里虽赚的不错,倒也能养起家来。 可年初石矿那边出了事,一下子死了好几个,他爹也受了伤,被塌下来石头砸到了一条腿。 因无钱就医,伤口渐渐恶化,如今,便只能躺在塌上叹气。 若非今年收成尚好,只怕连病带饿之下,能够挺过今年不能,怕也难说了。 有了这些余粮垫底,再好生休养一番,过了冬日未必不能好起来,可再如何,身体怕是恢复不到之前了。 被人提起这事,愈想愈是气愤,之前尚能说些宽慰话,可挖着挖着野菜,狗子心里那股火,竟蹭的一下冲上来。 终是一个没忍住,嘴上骂着:“只可恨那群官老爷,矿是官家,出了这等事,他们竟只用一袋米打发了。我爹可是在床上躺了足足数月,到如今都未下地呢。真是吃人不吐骨头,一群混蛋!” 对面虽是两幼童,听到这话,却仍是条件反射看看左右,见无人,方松一口气,随即接起话来。 “狗子,你也莫难过,这世道,人穷便是如此……不过,听说之前县太爷,已被人罢了官,如今又换了个新的,不知这次来的,会不会是个好官。” “好官会到这里来?”狗子哧笑一声,很是不以为然。 之前说话那孩童,却似听到些什么,说:“这也说不准,听说,新的将军大人,是个好官,他派来的或许,也是好官吧?” 狗子听到这里,也有些好奇了,遂问向一旁两伙伴。 “二嘎,那个新将军大人,真是好官?你听谁说的?” “当然是俺家远房二舅了,他在其他县做事,听到过新的将军大人的事。”名叫二嘎的孩童很是得意的说着。 “我才不信,这天下会有好官,说这个,倒不如多挖些野菜,回头好熬成菜粥喝。”狗子听后,依旧不信,只是反驳着。 二嘎又欲说些什么,却突然被旁边那孩童拉了下衣袖:“嘘!禁声,那边来人了,莫让他们听了去。” 狗子和二嘎朝河面望过去,却见一只小船,正于他们身边岸上停下。 船上有几人,一马,立于船头的是一个男子。 这男子三十左右,衣裳看着普通,一身儒雅气质,却隐隐散出来,纵是一身布衣,亦是难以掩盖着,后面跟着二个随从。 这男子骑着马匹,一路观察周边情况,越看越是脸色阴沉。 此人正是被王弘毅派到此地担任县丞一职的赖同玉。 和外人揣测不同,他来这里任职,可非是走场,而是肩负着一重大使命。 这顺义县位于汲水上游处,虽是一小县,却因藏有一金脉,而在前世王弘毅兵败后,闻名于世。 这金脉并不大,却是几乎等于露天,藏于一座石矿之中,只需再挖掘一些,便可见于天日。 前世,李承业便是得了此矿,方有了谋反甚至统一蜀地之本钱,这事情,直到王弘毅前世败北后,方才知晓,却早已晚了。 现在王弘毅拥有大权,自不会放过此金矿,任命心腹到此为官,所谋便是这金矿。 不过,沿途赖同玉所见,使他触目心惊,这已经不单是土地相对贫乏所能解释的了,不由叹的说着:“可惜吾只为县丞,不为县令,不能干涉这民政,不过开矿之后,若有薄功,必请之任此县县令,三年必治,以绝乡老之菜色!” 顺义县,县城。 略显破旧的县衙门前,有几个衙役,正立于阶梯上,向城门张望着。 在他们中间,有一人,显是一个令吏,正在发着脾气,左右人都是口气恭谨的回着话来。 路上行人识得他们,皆绕道而行。 好一会,令吏方收回目光,随后,又叹一口气。 见他心情不好,其他人连忙劝说,怕这位一个不高兴,又将怒气撒到他们身上。 “赵令吏,您也莫起急,这县丞老爷何时来,又未给咱们哥几个说,便是接迟了,他也怪不得咱们。” “是啊,赵令吏,您这也太过紧张了。” “你们懂什么?现在县衙里县令没有,主薄跑了,我们就是这里的老人,新老爷若是不高兴,咱们都得卷铺盖滚蛋!要想继续混下去,就得讨老爷欢喜!”赵令吏斥骂着说。 听赵令吏这一讲,其他人方明白过来,脸上亦带上几分焦急来。 “赵令吏,那咱哥几个现在该如何做?” “废话!还能如何?继续给我等消息,小六子在那边盯着呢,若是来了,会派人告诉咱的。”赵令吏望着城门方向,说着,又等一会,看看天色,连赵令吏亦有些泄气了。 “看这情形,这新老爷怕是今天来不了,这日头都快落西了,若来早该到了。” “是啊,若真到了,城门那边也该有信传过来,这消息不到,只怕是真不会在今日到了。” “既是如此,我们进去吧,待明日去城门那边等去。”其他几人早就等的有些脚酸,趁势说着,便欲向里走去。 赵令吏活动下手脚,也欲跟进去。 便在此时,赖同玉叫住他们:“几位,请留步。” 听到竟有人叫住他们,听声音还非熟人,这几人顿时停下来,同时扭回头去。 见叫住他们是一个书生,一身文士打扮,眸子很亮,在其身后,跟着两人,看情形是主仆三人。 虽此时心情有些不悦,此人气度,却令这赵令吏不敢大意。制止住旁边一鲁莽汉子冲势,赵令吏面带笑意,步下一节台阶。 朝对方一拱手,说着:“不知,三位叫住我等,所为何事?” 他虽是个泼皮出身,外貌上亦不讨喜,这接人待物上,却也尚可。 赖同玉只是笑笑,道:“只想问一下,这里可是县衙?” “这匾上不是写着吗……咦,这匾呢?”本想指着上面那匾说些什么,可赵令吏说话间回首一看,却皱起眉来。 本来挂在这里的匾,竟不见了。 “赵令吏,这匾怕是乘县里没有老爷,给那群刁民给摘下来了吧?”几人亦是刚发现此事,见此皆是有点傻眼。 转眼便想到何人所为了,定是那群刁民! “这群刁民!若是让我查出是谁干的,非要抽死他们不可!”赵令吏恨恨说着,却发现,他话还未说完,刚才问话那人,竟也步上台阶。 面上却带着淡淡冷笑,越过他,直接迈步步入县衙。 赵令吏就要制止,突然之间,想到一事,就僵在那里,难道这位是……赵令吏最先反应过来。 能以白丁之身,混到这等地位,自是脑袋不慢。 赵令吏连忙跟上去,一进去,赖同玉便亮出身份来,果是新任县丞赖大人。 验过印信和文书,赵令吏面色发白,忙上前见礼。 “小的有眼无珠,竟没认出您来,小的该打!”他语气谦卑说着,下手倒还真狠,一巴掌下去,已是见了红印。 赖同玉已在椅上坐了,见他这做派,亦是有些无奈,只问着:“这事无须再提,听说你以前就管着石矿,我只问你,矿工闹事,你究竟如何看?” “大人,小的认为,这事情却从长计议。”垂首而站,赵令吏面带恭敬,说着。 赖同玉倒是真没看出,眼前这人有这个眼力,欲要立马发作他的心思就有些淡了,只看他一眼,淡淡说着:“哦?说说看。” 赵令吏咽了下口水,心里暗暗叫苦。 这县丞老爷脸上仿佛六月的天,看不出个喜怒来,但这富贵,本就该从险中求,豁出去了。 这样想着,嘴上已经说着:“大人,刁民可恨,必须严惩,可是石矿本就属县里所管,若是处置不当,恐引起民愤,就算平了,矿工少了,也很难干事。” “你是这么想的?”赖同玉看着跪在面前之人,淡淡说着:“那之前为何不好好安置他们?” 这话语气虽轻,可赵令吏额头却见了汗,一咬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说:“小的有罪,之前心里想安置,却是无能为力,小的只是做事的人,这拿主意的,却非小人啊,还请大人您给小人一个戴罪立功机会,只要您一声令下,小的一定将这事情处理妥当。” 说完,低头,俯首状,等候上面反应。 一片沉默,赖同玉很长时间都没有反应,赵令吏跪在地上,直到真是哭的心都有了,赖同玉才有了反应。 “既然如此,那这事,便交于你去办……将矿工事处理好,这石矿亦需重开,若是办好了有赏,若是办差了,你这令吏也不用当了。” 赵令吏听了,多少有些迟疑说着:“大人,这安置事宜,只要大人拨下银子,倒还好办,只是……恕小的直言,这石矿已是开采的差不多了,若是再开采……” “你只管去做,其余事情,无须你来管。”赖同玉淡淡说着。 见此,赵令吏只得领令下去。 见赵令吏走远,赖同玉身边二人互相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忍不住开口问着:“大人,先前就查了这县底细,这赵令吏本是泼皮出身,勾结官员谋利,横行乡里,为何您不将他革了?” 赖同玉垂下眸子,淡淡的说着:“你莫看他泼皮出身,论起做事来,却还可用,我初来乍到,贸然换人,只怕会耽搁了主公交代下来的事。况且,看他刚才那般言行,能力不弱,这事情交于他办也好,若办不好,再处置他亦不晚。” 见赖同玉心意已定,两个随从自不好再说什么,应着:“诺!” 第五十三至五十四章 大丧(一) 第五十三至五十四章 大丧(一) 赖同玉自然知道主公现下最着急的是开采金矿,之前密谈就说了,各项军费开支,都指望着呢! 但是却还是待了三日,等到了一队亲兵过来,这队亲兵是主公在汲水县练出的兵,家世清白,还没有染上了牙兵的习气,最是好用。 这一日赖同玉在县衙内歇着,又在厅看了半日的书,虽然他想看见此县惨样,极想整顿,可是这不在权限内,也只有吐出口气算了。 赖同玉毕竟是官宦人家出身,懂得关节,知道规矩,硬是忍着不说话不插话。 这时,长随就上来禀告:“老爷,军队来了,一队正求见。” “终于来了吗?让他进来。”赖同玉大喜,说着。 片刻,就见一个穿着皮甲的青年,身上透着英气,到了厅内,就行礼:“队正周斌拜见大人。” 赖同玉见了,就说着:“你是汲水县出来的?” “正是,奉主公之命,听候大人调遣。” “很好,开矿最忌有人在矿工中煽动事非,聚众闹事,故而调你们前来,你们现在就跟我走吧,轮班看守外围,里面的事,你们不必管了。”赖同玉心急,就立刻说着,就站了起来。 随从就笑问:“老爷这会子出去,晚饭可是回来用?若是不回来,要小的交待下面送去么?” 赖同玉沉吟着:“这次你就派人组织下,多作点菜饭,无论军民都要供应,算是开矿的赏赐!” 这侍从应了,自去张罗。 赖同玉出去,就见得五十兵在外等候,当下命人拉过马车,自己上去,慢慢向着矿区而去。 这路曲折难走,折腾了一个时辰,就来到了矿区。 到了矿区,只见此山并不高,现在满山枯草,又一看,只见营地木屋一间间,收拾的到很是整齐,至少不漏水漏雨,心中顿时落了一块大石。 才过去,就见赵令吏跑了过来,磕头行礼:“大人!” “我吩咐你的事,都完成了吗?” “大人,都完成了,您看,人都到了。”说着就吩咐带人,片刻之后,上百人都已经到场,只见人人都是面有菜色,但是也的确都是青壮,不由暗中点头。 这赵令吏,真被赖同玉一言道中,的确有些才干,区区几天,竟真个将这些人安抚妥当。 赖同玉就吩咐的说着:“分成外营和内营,外营由队正看守,内营分成二半,还有一些人要到来,你等就按此分配吧!” 又说着:“今日赏给你们酒肉,你们先去休息,明日就开工。” “遵命!”赵令吏和队正周斌就立刻应着。 赖同玉对金矿一窍不通,但是依着主公的话,就是四处挖掘,挖深点看看,果然,底层的确不厚,第三日,就有着队正周斌派人报告:“大人,挖出金子了。” 这时,赖同玉正在厅内等待,听了这话,连忙站起。 只见送上的盆中,有着几块,有的一块是所谓的天然狗头金,有几片是带着金光的石块,赖同玉连忙上前,仔细看了看,手感特别重,的确是黄金,赖同玉一颗心方是放下,不由大笑。 要知这次他到顺义县来,肩负最重使命,那便是开采金矿。这事情若是办不妥当,愧对主公信任。 “传我命令,工钱加五成,伙食也加五成,必须给我好好挖,还有,警卫要严格搜身,谁敢夹带黄金出去,立刻严加处罚!” “遵命!” 又过了十天时间,矿脉已经完全找准了,金子源源不断的开采出来,待得一月半,赖同玉又使小锅融金,最后变成金条,称了称,足有六千八百余两,就算现在还不纯,也有五千两黄金,赖同玉纵声大笑,终于彻底放下心来,说着:“快,带着运给主公,运给主公!” 等赖同玉到了文阳府,才到了大帅府报喜,却见人来人往,个个匆忙,却带着一种悲气,心中诧异。 赖同玉待了片刻,终于见到一个有些熟悉的人走过,连忙拉过来,问着:“怎么回事?这府里?” 这人先是一怒,后来抬眼看见是赖同玉,又连忙忍了,低声说着:“您还不知道?老帅快不行了!” “啊!”赖同玉一惊,目光一跳:“这样快?” “赖大人,现在府里还不许传消息,所以外面还不知道,赖大人,你先坐会,我想主公还是很快就会接见您。” 赖同玉一揖,说着:“我明白了,你只管去,我在这里侯着,若是主公不能接见,我明天再来。” 又取出点银子,那人接了,默不言声出去了。 过了片刻,一人带着侍从就匆忙过来,赖同玉一见,就连忙行礼:“主公!” 来的人,就是王弘毅,此时他脸色苍白,勉强一笑,说着:“听闻你已经挖出金子了?” “是,主公你看,六千五百两黄金!”将携带进入的箱子一打开,里面就是金黄色的金条,虽然制作还有些粗拙,但是的确是金条无疑。 王弘毅随口吩咐:“你拿上一条,带着跟上。” “是!”赖同玉连忙应着,一条金条十两,沉甸甸的,体积倒不大,拿着,就跟了上去。 只见一行人只奔一个院子,这院里,已经人来人往。 有着预备着搬衣箱拿出寿衣,有的提着水壶,还有几个医官在匆忙进出,满院的药味,但是这时,人虽多,个个蹑手蹑足。 王弘毅带着数人就进去,只见老帅已经仰躺在窗边的床上,脸色黄蜡,闭着眼,呼吸细微。 赵医官在照料着,又有人捧着一碗参汤,连王弘毅进来也没有觉察。 “将军来了!”一人听见动静,一转脸见是王弘毅,忙推了推赵医官,赵医官这才觉得,擦了擦眼,行了礼。 王弘毅点点头,说着:“情况怎么样?” 赵医官说着:“是,今天上午,大帅就觉得身上很乏,叫我来看看,不想我还没有来得及,大帅就昏迷了。” 也许是听到王弘毅言语,王遵之脸上奇迹一样泛上了血色,睁开了眼,这时,赵医官连忙上前,接了碗拿过匙羹,一口一口喂着。 这是五十老参汤,用来就是吊命,王遵之喝了几口,精神显得更好了一点,对王弘毅自失一笑,说着:“吾儿,看来这次是逃不过了。” 王弘毅心里一阵痛,上前一步呜咽的说着:“父亲,你这病只要养养,还可以好,不要乱想!” “嘿,我这是清楚,这是回光返照。”王遵之笑了笑,说着:“也许是死前特别明白,我最后还真给你出了难题。” 王遵之顿了一下,怅然一笑:“定远将军,嘿嘿,定远将军,这位置想坐稳,可不容易啊!” 王弘毅听着流泪,说着:“父亲,你放心,我支撑住,看着我扳回大局。” 说着,又上前低语了二句。 “哦,是么,你是有福气的,我不在意这点金子,在意的是你有福气,想要的时候,就有了,这我就放心多了!” 王遵之露出一个孩子一样的笑容,眸子一亮,又黯淡下来,这时,脸色渐渐转变,变得又灰又白。 王弘毅大惊,上前。 王遵之身体突然之间抽搐,低声说着:“你别怕,我把能料理都材理了……那女人和我今天一起死,你把我和她一起葬了……” 王弘毅伏在他的身上,听着王遵之愈来愈弱的声息:“我想明白了,李家是祸端,我也不护短……哎……人死情去,你应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你说你要夺天下……我支持,嘿,我们王家的天下……” 至此,王遵之只是翕动嘴唇,再也听不清了。 这时,赵医官抢上前,就是用针一刺。 王遵之突然之间睁开了眼睛,说着:“吾儿,我在地下看你建功立业……” 说到这里,头一歪,气息就没了。 王弘毅心中一阵迷惘,退了几步,就要跌倒,后面几个人连忙一拥而上,扶着他坐在了凳上,王弘毅怔了片刻,呆呆望着王遵之的尸体,半晌说着:“那,就按照规矩来吧……” 从此之后,再也没有人在背后暗中扶助他,关心他了。 “遵命!”众人一起应是。 王弘毅静了片刻,眼睛不断流泪,心中却越来越清楚了,他命的说着:“全府全部换上孝服,令二郡不许喜乐。” “命各官各将来府拜见磕灵,举行大葬。”说到这里,他才想起,王遵之这几个月,都把身后事处理了,这时什么都不需要干,只要用上就是了。 心中又是悲痛,说着:“父亲身体不安很久,如今去世,思及言语音容宛在,能不令人神伤?夫人王张氏悲痛过度,也是去世,一日失双亲,这使我怎么受得了?只是人子尽孝,尽心尽礼,本应该行三年大丧,但我为二郡之主,政军繁忙,如因居丧,荒怠大事,就有伤父亲托付的基业,当行二十七日丧礼。” 说到这里一顿,又说着:“两郡骤逢大变,我新丧哀恸,恐怕有不到之处,即令李刚和秘书郎虞昭处置丧礼,王彦虽是叔父,但是长定府甚是重要,不可多日无主,拜磕之后,就回府镇事,其它众将众臣一应如此!” “此大变时,若有变乱,谣言,一律格杀勿论!”说到这里,已经透出了杀气。 由于早有准备,怎么样处理都有法度,众人一起拜下,说着:“诺!” 第五十三至五十四章 大丧(二) 第五十三至五十四章 大丧(二) 十二月,大帅大丧。 接连几场雪落了下来,乌云阴沉沉地压在上空,雪粒打得人脸上生疼,呼啸的风吹了一夜,天气骤然间变得异样寒冷。 南阳街本是极热闹的去处,此刻中见各店虽然都开着,街上却极少行人。 一处纪家老店里,店老板和几个伙计正在弄扒鸡。 话说店主当然是姓纪,其它几个伙计也是自己儿子,或者族里的人,都在干活,这纪家五香脱骨扒鸡,鸡肉质极烂,趁热一抖,骨头与肉自然脱落,肉嫩软烂,鲜香味美,色形俱佳,五香纯正,清香不腻。 已经驰名于本郡,鸡好吃全凭一锅汤,这卤汤锅都是到现在,已经有五代,做鸡续水从不停火。 就在这时,远处一阵马蹄,为首的是一个四十岁的中年人,面孔上还带着泪痕,一双眉毛笔直挑起,透着一股杀气。 “将军,您回来了,雪大,要不要休息一下?” “不用了,唤我的人来,我们立刻回去。”中年人站在门口看了看,稍微犹豫了下,又说着:“给我带十只纪家扒鸡来。” 纪老板起身打躬:“将军,您稍等着,我这就拿来。” 说着,就把煮好的全部包起来,送上,没有一会,后面一群人出来,都不说什么,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纪老板和几个店伙计不禁面面相觑:“这是怎么回事?” “还有怎么回事?大帅去世,大家都来奔灵,奔完了就各回本处。”这时,后面一个旅客也说了声:“我们官小,晚几天不要紧,他们就急了。” 纪老板和几个店伙计大悟:“哦!” 就在这时,又有一群人过去,这个说话的人,突然之间一颤,不说了。 店主有些奇怪,看了上去,就见是一个青年被围在中央,后面跟着一队骑兵,也就不说了。 却说这一行人,奔驰而去,正是王弘毅和玄洞一行人。 玄洞奔驰在中,心中不由一阵喜悦,想不到自己才过来谋划,大帅就死了,这真是天助,这次必寻龙点穴,以图大业也! 但见雪花飘零,一行人出了文阳府三十里,玄洞就指着一山说着:“将军,我多日寻找,果见此龙,将军您看。” 王弘毅过去一看,果然山势雄奇,风生涧壑,泉水清幽,陡岩壁立,飞梁渡涧,古木荫绪,看上去就不凡。 当下就令:“上山去看看。” 仅花了半个时辰的工夫,一行人就上了山顶。 玄洞放眼向四周望去,不由叹的说着:“将军,你看,这山屹立于山岭之中,前後左右皆有山峰耸立,左如青龙,右如白虎;前竖如屏,後立如幛,又有二条河蜿蜓奔流而来,绕山而过,回环交叉,天造地设,此是龙脉,若能葬此,子孙为王为贵,必可见之。” 王弘毅心中狐疑,用神看了上去,只见以这种角度看看,也见得一股气凝聚不散,如雾如云,虽然看不清楚具体的内容,但色泽金黄,的确是吉气。 “将军,龙脉虽好,但龙气活泼矫健,变化莫测,忽隐忽现,忽大忽小,要用之,就必须点穴……”玄洞又说着。 这时,王弘毅还真的将信将疑,心想此人难道是真心投靠? 就问着:“龙穴何在?” 玄洞一指一处山脚,说着:“此是龙穴,有孔喷吐,正是曲水绕明堂,潜龙腾升吞云吐雾之象.端的是隐伏于天地的潜龙地穴!将军若将大帅埋葬入内,祖宗阴灵若得此潜龙大穴,子孙后裔必得尤脉前庇,贵气之大,足抵十年王者根基矣!” 王弘毅诧异的问着:“只抵十年王者根基?” 玄洞解释的说着:“王者有排山倒海之能,龙脉虽大,岂有太多根基,能有十年王者根基,已是难得,以后将军可趁此起家,日后得天龙眷顾,就可成一代伟业。” 王弘毅一听,不由欣然一笑,心中暗暗想着,也就不再犹豫,向玄洞说着:“如此甚好,还请仙长点上龙穴,我必有厚赏。” 玄洞一听,大喜,却作平淡状:“敢不从命?吾这就带去!” 一行人就靠近着,说也玄妙,众人走近时,人人心中均感身上一热,心胸突变开阔沉稳,王弘毅也暗中觉得有些玄妙。 到了下面,玄洞指着一穴说着:“将军洪福齐天,得此潜龙大穴,只要动工移葬,就可得其龙气也!” 王弘毅一直默默无言,仔细察看玄洞的神色,却看不出具体的内容,到这时心中不由一凛,暗想着:“看样子,还真有点门道,不过这人怎么这样好心,难道真是改变了立场,奉我为主?” 当下就上前查看,只见这处是一个山脚的天然洞穴,洞口仅宽三尺,放入祖宗遗骸,再把洞口封住,就是天然葬穴。 玄洞心中得意,暗暗想着:“是故龙脉,也有吐故纳新,这山脉当然不错,穴口处也云气蒸腾,可是这是排煞之穴,换人来说,就是肛门之处,若是入葬于此,下有阴寒之气逼之,上有群山石压,非削尽福份,身败名裂,抄家灭族不可。” 王弘毅这时,将手伸入穴中,静了片刻,再抽出,凝神看去,只见手上萦绕着丝丝灰黑之气,心中顿时大怒,不由脸色大变,不过背靠着人,众人看不出表情。 回来头来,王弘毅满脸是笑,沉吟半晌,才说着:“仙长,果是如此?不如您过来仔细说说。” 玄洞闻言,欣然微笑说着:“是这样,当然,这穴甚是强大,只要入葬,七日必有气数显示。” 心中暗想:“这可不是骗你,你七日内,家族和本命气运必被逼出,必会一时间显的沸腾。” 说着,就上前指点。 就在这时,只见王弘毅猛的抽出刀来,刀光一闪,斩了下去。 玄洞身负一身道术,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只听“噌”的一声,已经身首异处! 头颅中断,飞出了空中,直滚而下,落在地上,一时还没有死,还含糊叫了一声:“好个少帅!” 这一突如其来手疾如闪电,鲜血飞溅,在场的人都惊呆了,都木木的盯着这位满脸带着冷笑的青年将军。 “嘿,这个妖道,真敢欺我!”王弘毅笑着用尸体上的衣服,擦干净刀上粘乎乎的血,把刀入鞘。 见众人还是木然,王弘毅又笑的说着:“这人就是祸国殃民之流,点了死穴给我,何必多惊?”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说着:“原来如此!” 又一人跳了出来,说着:“将军,那要不要把这妖人塞到这死穴中去。” 王弘毅考虑下,才笑的说着:“不必,不以这种小道而坏了德行。” 吩咐的说着:“人既然死了,就用马驮了回去,找块地葬了吧!” “诺!”众人应命。 隐山,山上受灵气蒸薰,就算是冬日,显的温暖如春——当然不可能真的和春天一样,但是有些耐寒的植物还在生长。 山门奇景相叠,门中议事之处,核心房间,阳光正由上面斜射下来,三尺圆池,此时水深一尺,青莲五瓣,隐隐发着光。 突然之间,莲花一闪,池中隐隐出现一个小人,没有头颅,手着却拿着一头,这小人手中头颅叫喊着:“好狠的刀!” 掌门一惊,凝神看去,见此,不由叹了口气。 只是默默一抚,青莲一闪,这小人就恢复原来模样,照样羽衣星冠,头也在脖子上,这小人摸了摸,还是不甘,说着:“还请掌门为我保仇!” “这青莲池介于现世和法界之间,能使我门气运不至于流失,又能培养青莲,壮大气运,还能牵引门徒灵魂,不堕不散,所以才是本门的根本,”掌门的声音显得异常从容安详,听而不闻,却说着这些 “我们能医病祛邪,有种种神异,你可知为何如此潜伏行事?” “非不愿也,只是无力耳!”掌门沉静自语自语说着。 “若是真的能干涉世界,修者何需扶什么龙庭,直接杀戮决断,或者人皇都是傀儡,不合者诛,或者各门各派瓜分天下,以道治国,比如我们隐门,就可为蜀地之太上皇,或者就是蜀王。” “非是敬畏天命,你看我们为求长生,扶龙庭,转造化,敢冒雷霆之怒,早已经逆了这天命,如真有莫大的力量,何惧之?” “众门有大戒,这大戒都是顺从世俗,真当师门真人,以及上天真神有大能而克己淳朴,不愿干涉世界而使道统广为流传?” “只是不依国主,不成法事,稍有违抗,就自罹于杀身之祸,不知道有多少人自觉有异术而螳臂当车,血溅五步,被刑法所杀,所以才有这戒流传,并且广为所普,派派大同小异。” “就算真人,在肉体上,也是百人可杀,你若是敬天畏命,明白这点,何至于落到这一步?唉……不去说了,我让你转回冥土,修个鬼仙吧!” 长袖一挥,小人顿无。 非不愿也,实不能也,说尽了炼气士的真相。 第五十五章 请旨(一) 第五十五章 请旨(一) 十二月,大雪连下。 温度一下降到极低,即便是在家中,依旧能感受到这种彻骨之寒。 整个文阳府城,在王遵之死讯传出后,便陷入到沉寂之中,不复往昔热闹。 街头巷尾间,更是无人敢露出一丝欢喜模样。 无论真心,或是假意,府城百姓,皆因王遵之的死,沉默下来。 与这场雪相互呼应,却是某些人心中,火速升温之心思。 太素县,李宅。 前半日,李家少主李承业携夫人一同去城外庙宇上香,午后方归。 一辆马车,在大门前停下,雪花飘落间,李承业先从马车里探出身来,在赶出来的侍从服侍下步下马车。 没有穿官服,一身青衣,剪裁得体,越发显得他长身玉立气度不凡。 厚靴一落地,他便转过身,向马车里伸出一只手去。 一人从马车内步下,正是其妻王洁庭,一件连头到脚的白色斗篷,罩着全身,依旧能显出一种隐隐女性魅力,以及高华的气度来。 她在李承业搀扶下,缓步下得马车,双脚一落地,便露出一抹浅笑,看着天空中鹅毛般大雪,微微感叹说:“夫君,这雪似是比去时越发大了。” “雪下的大,来年才会有好年景,在家品茶观雪,未尝不是幸事一件。”李承业微笑着,同时,拉住妻子的手:“外面寒冷,娘子,我们还是先进去吧!” “恩!”其妻点头,微笑着应了,眼眸间,却带着淡淡愁伤,只是刻意掩住,不为外人知。 待夫妻二人步入李宅,宅中歇息的李存义已然知晓。随即吩咐:“去,将承业唤到这里来。” 侍从应声而去,片刻后便有一人脚步声传来,在他应声后,裹带着淡淡寒气,推门而入。 “父亲!”向李存义行一礼后,李承业垂首说着。 “恩,你先坐下慢慢说。”李存义呼儿子在一旁落座。 待李承业坐定,李存义淡淡的问着:“对了,承业,你妻,现在反应如何?” 父亲虽说的语气甚轻,李承业却忍不住心里一寒,面上带着恭敬,说着:“回父亲,她前几日很是悲伤,现在方好些了。” “恩,身为丈夫,你带她出去散心,这也未尝不可,但你要记住一点。”李存义忽眯起双眼,一直宽厚面容上,闪过一丝冷意:“切不可为女色,而置家业于脑后。” “请父亲放心,儿子有分寸。”李承业忙说着。 “那便好,切莫忘记,她到底是那人义女,这养育之恩,却是做不得假的,到底有几分可信,有几分不可信,你自己斟酌。若真是一隐患……”后面的话,李存义并非说出,但眼中一闪而过之杀意,却已将其态度表明无遗。 李承业忙低头,应着:“儿子知道了。” 随后,二人不再讨论此事。 李承业此次出行,明为上香,实是为与李家派到各地密探联络,收集情报。此时太素县,将军府密探亦不少,于是在府邸,李家父子从不与自家密探联络。 李存义在听过儿子所得消息后,忍不住笑起来。 “我儿,王遵之一死,我李家,也该活动下。”隐忍多年,没想到,真让他等到了这好时机。 李承业凤眼微眯,说着:“父亲是说……”他指指天。 “哈哈,我儿猜的不错,为父正是此意。这天,很快,便会变了。风起云涌,方能鱼欲龙门。” 难得露出霸主雄风,李存义很是开怀。 “父亲打算如何做?”李承业已然明白父亲意思,只怕这事情要从上面去做手脚了。 李存义带出一丝冷笑:“想那人生前,何等猖狂,仪仗这二府之力,便敢公然更改名号,在他活着时,的确不会有人敢对此提出异议,可他现在死了,那这笔账,就该算在他儿子头上了。有句话说的好,父债子偿,便是这个道理,哪怕是义子,继承了文阳府这偌大家业,也该付出些什么了。” 屈右手食指,轻扣桌面,李存义思索片刻,看向一旁李承业:“承业,现在我李家能战之兵,大概有多少?” “回父亲,编制内,有五百人,编制外,尚有一百人,其中三对为精锐死士。”李承业沉声说着。 “这股兵力,虽说不弱,若想直捣黄龙,将那人赶下台,却是不易。”李存义斟酌着说着:“这事,不能由我李家一家去做。若是众人起而哄之,纵然他有精锐之兵,亦难招架。” “父亲的意思,是联合其他势力?可一是,他们未必肯与我李家合作,二是引狼容易,送狼难,将他们引来,日后如何驱赶?”李承业迟疑说着。 “我儿所言不错,但现在有二个郡,只要我们能占一个郡,这势便会掌握在你我手中……派人去朝廷,不惜一切代价,结交内侍,请他们劝说皇帝,下一道密旨,讨伐王弘毅。只要我们有这道密旨在手,便可占据一个优势,不仅日后可以招兵买马,亦可联络其他势力与我李家合作。更能让王弘毅处境尴尬,让其集团分离瓦解。这事便交与你去做。” “请父亲放心,儿子定会尽快办成此事。”知道此事重要性,李承业忙起身,应的说着。 “对了,你的二弟,性格鲁莽些,文不成武不就,你这做大哥,若是得闲,便去教导他们一番,兄弟切不可疏远。”李存义忽然又说着。 李承业垂首而站,嘴角忍不住一扯,忙恭敬说着:“父亲,这事,却是儿子疏忽了,以后自然会注意。” “恩,既是如此,便下去吧,那件事,你尽快办了,待有消息再报与我知。”李存义突然多出几分意兴阑珊来,挥挥手,让其下去。 李承业恭敬的应了,退出屋去。 待儿子出去,李存义方轻轻叹息一声。 想到前几日,娇妻在耳边叹息之事,他现在想来,只觉得心烦意乱。 如若不是爱妻提醒,他还察觉不到,这长子与其他几子间那种微妙关系,现在二个幼子送到江南,还有一个次子留下,若不介入此事,只怕日后兄弟反目也未尝可知。 他并不觉得,这是爱妻挑拨,此女嫁入李家多年,除生育三子外,更是勤恳持家,温良贤淑,对李承业与自己亲生之子无有差别,这些,他均看在眼里,为此也甚是感激。 “承业,莫要让为父失望。”望着大门,李存义若不可闻的轻叹的说着。 “父亲此言,何意?”步出父亲房间,李承业亦是锁住眉头,想到适才父亲说话时,那忽然看不清的眼眸,李承业心里很是不舒服。 快步向角门处走去,迎面却走来一人,见到他,微微一笑:“承业。” “见过母亲。”看到来人,李承业忙恭敬的垂首行礼。 对面传来温婉声音:“外面寒冷,莫要多礼,快起来。” “是,母亲!”李承业这方直起身,看向对面。 一个温婉妇人,正含笑望着他,却正是父亲续弦之妻。 “刚见你走过来,一脸沉思,莫非遇到什么为难之事?”妇人打量着他,柔声问着。 “回母亲,只是想些公事,有些出神罢了。”李承业一板一眼敷衍说着。 一听是公事,妇人不便多问,只说着:“我刚从你媳妇那里回来,她这几日瘦了许多,心情怕是一时难以恢复过来,若是无事,你便速去陪她吧。” “是。”不去看妇人温柔微笑,李承业恭敬应声。 妇人随即,先一步向前走去。 站在原地,望着那妇人渐渐走远,李承业紧抿薄唇,眸光沉了下来。 转过身,李承业快步向自己院落走去,路上雪花纷飞,他的心,亦有些寒意。 所住的院落,不大,却是李宅中最为雅致所在,几棵梅树,在院落中绽放,红白相映,极为美丽。 他步入院落后,几名正在收集雪水丫鬟仆妇忙向他行礼。 只微微点头,他便径直入主屋,暖气扑面而来,却并不热人,温度恰到好处。 一股淡淡梅花香气,在鼻尖缭绕,李承业缓步走入里间,只见自己妻子正在一张桌前趴着。 似是进入到睡梦中,他见此,只得摇摇头,从旁边取过一件衣裳,披到她身上。 却不料惊醒了她,抬起头来。 “夫君,你回来了。” “恩。” “夫君,我命人温了些粥,你食些吧。” “恩。”李承业再次应声后,却见妻子叹息一声,垂下头去。 “你……还好吧?”他走过去,扶住妻子双肩,柔声问着。 却见爱妻低声道:“夫君,我只想说……现在,我已是李家人,绝不会做出损害李家之事。” 她竟察觉到了? 也是,如她这般聪明女子,又怎会察觉不到自己态度上的变化……李承业轻叹一声,从后面环住爱妻,此时,无声胜有声。 几乎同时,一处道观,马蹄声猛的云集。 为首的是韩阳,这人猛的勒住了马,问着:“是这处道观吗?” “是!”一人应着。 “杀,杀光里面的人,一个不留!” “遵命!”马嘶中,门就被踢开,一个道长带着道童才匆忙出来,只听“噗噗”之声不绝,两人都是身中数箭,带着迷茫的表情,扑到在雪地中。 甲兵冲入,持刀清扫,见人就杀,不过道观里人也不多,就五六个,才片刻,又有兵甲战斗的声音。 片刻后,一人猛的跃出,身如狸猫一样,但是才跳出墙,早已经有了准备的骑兵,猛的冲锋上去,半途弯弓,长箭如落雨。 “铛铛”,这人非常了得,竟然在半空中格开数箭,不过一箭还是穿过缝隙,刺中他的肩膀。 这人在地上一晃,竟然还要继续奔驰。 只听“噗噗”之声不绝,第二次轮箭射出,将他变成了刺猬,这人中箭后,一时不死,怒吼着,挣扎着前奔二步,才“轰”的一声跌在地上。 血从身下淌出,融化了一片白雪。 第五十五章 请旨(二) 第五十五章 请旨(二) 金陵,皇宫。 一座金碧辉煌大殿内,一个穿着黄袍的年轻男子,正与一群宫女嬉戏着,蒙着眼罩,双手左右乱抓一气,他却徒劳无功,只惹得嬉笑声一片。 “看朕抓到你们之后,如何教训一番!”皇帝笑着说出这话。 周围少女个个生的明眸皓齿,娇憨可人,听闻他这话,却是丝毫不惧,只笑嘻嘻的在旁边围绕。 这场景,竟如扑蝶一般,让人心中发痒。 男子显是乐在其中,在大殿里,与宫女们纠缠不已。 宫女们倒未一直让其抓不着,其中一女,便在门口一人眼色下,忽往皇帝怀里一扑,故作跌倒状,让皇帝抱个正着。 “哈哈!让朕逮住了吧?说吧,认打还是认罚?”大笑着,皇帝一把扯去眼罩,对怀中少女说着。 “陛下……”宫女脸现娇羞之色。 见此,皇帝似是极为愉悦,弯腰探手,在少女尖叫声中,一下将少女抱起来。 “看来,你这小妖精,是认罚了?那朕就罚你三天下不得床!”说着,抱着此女,向寝宫大步走去。 宫女皆笑嘻嘻望着这一幕,却无一人露出羡慕之色。 这时候,门外走进一人,随着他步入宫殿,众宫女都收敛笑容,态度恭敬起来。 “奴婢见过总管大人。” “恩,平身吧。咱家问你们些事情,皆随咱家这边来。”目光懒洋洋扫过众宫女,来人细声细气说着。 众宫女却极恭敬的齐声说着:“诺。” 他转过身,步出宫殿,迎着阳光,方现出他清晰容貌来。 却是一相貌端正男子,年约四十,面白无须,眼角微微下垂,透出一丝阴柔之气来。 在他身上,穿着内侍总管官服,正是皇帝身边一等一红人,实际操纵朝廷政务之人,冯正。 此人乃是阉人,却有些学识,又加生的端正秀美,深受先皇信任。死后,更是托孤于他,令他照看新皇。 故此,在这皇宫,名义上主人是皇帝,而实际掌权者,却是这人。 这人虽有些本事,却有些毛病,贪财、睚眦必报、疑心很重。 因此,在这皇宫里,对上他,人人皆是万般小心,生怕一不谨慎,便丢了命去。 冯正在偏殿里站住,转身,望向跟过来一众宫女,目光顿时阴冷起来。仿佛毒蛇一般,目光从每人面上扫过,直到看得这些人两腿发软,这方收起目光。 “咱家想知道,这段时间来,皇帝都做了些什么,你们这些做奴婢的,想必知晓吧?一一道来,咱家就在这里听着。” 一旁早有人抬过一把极为华丽舒适大椅,放于他身后,冯正坐上去,又接过一盏香茶,慢慢品起来。 下面宫女,根本不敢反抗,连忙将这段时日皇帝日常起居,一一道来。 听到皇帝每日都要连御三女,冯正阴森森笑起来。 “还真是懂得享受,不过,这么折腾,为何不见子嗣踪影?你们这些人,未免太过无用了吧?”漫不经心说出这番话,冯正却眼都不抬一下。 下面众女,却吓的扑通一声,皆跪倒在地,连连向上叩头。 “总管大人,还请多给奴婢多些时限!” “总管大人,饶命啊!” “哟哟哟,别磕了别磕了,破了容貌,只会死的更快些。”冯正阴笑的说着。 听闻这话,众女终是停下来,却在下面抖成一团。 见此,冯正只淡淡说着:“咱家其实也舍不得啊,你们名义上是宫女,却个个是咱家千挑万选来,个个生的绝色,可这讨男人喜欢,却不是嘴上说说而已,你们要学的还有很多。只是,咱家可没那么长时间等你们,皇帝也不会宠你们太久,最多半年,你们这群人,只怕就会让他兴趣全无了,到那时,若还不能有个子嗣出来,咱家就只好忍痛换新人了,而你们……” 望着这群花一样少女,他冷冷吐出这话:“只有选择毒酒还是三尺布了!” 众女都是颤抖,俯下身去,表示明白。 “行了,皆回去吧,莫要让皇帝知道这事,否则咱家可不保证,你们能活几日。”挥挥手,让这些宫女退下,冯正坐在那里,微微叹息。 此时,偏殿里只有他一人,他那叹息声,却很是清晰:“这小皇帝人一大,心思也渐长了,可惜用错了地方,咱家虽是阉人,却也知道图报先帝大恩,眼前这形势越来越不行,留下子嗣,隐瞒过那乱臣的耳目,送出宫去的本事,还是有的,咱家就只能为皇家作这点事了!” 幽幽站起身,早有人从门口处跑来,接过他手中杯盏,抬起那大座,紧随其后。 稍活动下身体,冯正便在宫人服侍下,步出殿门,坐上华丽车辇,赶去御花园。 每日午后,在那里赏花,却是他喜好之一。 虽是寒冬,但此地却比北地暖和,又栽种皆为耐寒品种,故虽是冬季,御花园内,依旧有着花卉。 只是,乘坐车辇没行出多久,便有宫人来报,说是有人求见。 “哟,小崽子,咱家岂是这么容易便让人见?外面那人,给你不少好处吧?”车辇早已停下,听闻此事后,冯正看向车前那人,骂的说着。 这人却笑嘻嘻说着:“干爹,这人的确出手大方,是个极有钱的,且还是有些身份,怕是来寻你真有事吧?” 反正左右皆是冯正亲信,说什么皆不会被传出去。 冯正斜他一眼,心中一动,随即,漫不经心说着:“那便让他们进来吧,到咱家住处侯着。” “是,干爹。”见那人跑开,冯正对左右人:“继续,御花园。” “诺。”一行人再次浩浩荡荡赶赴御花园,至于那求他办事之人,便让其侯着,如此,索财之时,他方能占着优势。 直到半个时辰后,游玩完毕,冯正方起身,返回住所。 居住之地,是皇宫中,最为豪华之宫殿,内中所用之物,较之皇帝更为精美。 一踏进宫殿,便有几人起身,向他行礼。 冯正细打量他们,发现来人穿着气度很是不俗,暗暗点头。 “说吧,来找咱家,你们有何事。”冯正在宫人服侍下坐定,慢条斯理说着。 “这……”看看左右人等,这几人却有些迟疑。 “他们皆是咱家心腹,有什么话,直说无妨。”冯正阴冷的说着。 见此,这几人方将身份说明,为首那人说着:“总管大人,我等乃是文阳府李家幕僚,此次前来,乃是来送些土特产,孝敬您老。” “土特产?”冯正双眸眯起,嘻嘻笑的说着:“你们这些人,倒还真是客气,都是些什么土特产,咱家倒是好奇的紧。” “皆在宫外,若总管大人要看,这便抬进来,给您过目。”为首那人说着。 “好,咱家正闲的慌,便先看看土特产,再谈事情吧。”意思显然讲的明白,若你等送来的东西不能让我满意,那要谈的事情,就不用再谈了。 几人却镇定的很,命一人跟随宫人出去,只一会,便陆续将几大箱子抬进来。 重量眼见着就不轻。 见此,冯正脸上顿时露出期待神色,连茶也不品了,站起身,来至箱子前,说着:“这里,皆是土特产?打开给咱家过目。” “诺。” 几个内侍上前,开箱,将盖翻开,顿时,略有些昏暗大殿内,光波晃动,一时之间,璀璨五彩之光,简直晃花人眼。 “这……”冯正忙走上前,依次查看箱中之物,但见其中一箱,装的满满俱是黄金,另一箱,装的俱是白银。 其他几箱,装的则人名人字画,这些皆不算,其中一颗夜明珠,却让冯正爱不释手。 “你家主人,倒真是会做事,很好,咱家很喜欢。说吧,来求咱家办什么事,只要咱家能办到的,自会帮忙。”摸摸这个,又摸摸那个,好一会,冯正方命人将这些东西抬下去,再看那几人时,已是格外顺眼。 听冯正应诺,那几人顿时大喜。 为首那人说着:“总管大人,我家主人前来请求之事,却并非是为私事,乃是为公事而来。” 随即,便将王遵之擅自更改名号,废节度使之名,改为定远将军之名等事情,一一道来。 说完这些,补充说着:“如今,王遵之已死,其子竟然延续其伪名,继续以定远将军之名,管辖二郡,这简直就是大逆不道,与朝廷公然为敌!所以,我家主人想请一道密旨,准许我家主人讨伐此逆贼。” “哦?”这事情,却让冯正愣住了。他还真没想到,对方所求,竟是这种事。 王遵之行为,却也让他很是恼火。 要知,之前旨意,虽不是他直接发下去,却亦有他参与。 王遵之反抗行为,亦等同于扇他一耳光。 斟酌片刻,冯正终于开口,说着:“这事,咱家倒还是首次听闻,听你们这么一讲,这王遵之,倒还真是大逆不道。虽然他已死,其子却仍挑衅朝廷权威,此事,绝不可姑息,既然你家主人欲报效朝廷,咱家自然没有驳回之理。这样吧,咱家这就去向陛下请一道密旨,给你家主人。” “多谢总管大人。” 李家几幕僚见事情办的如此顺利,顿时大喜,齐声道谢。 第五十六章 疑心(一) 第五十六章 疑心(一) 二十七日后,恰巧就是新年,府内撤去白幡,换上各色新年用具。 治丧过去,没有大事,二郡上下,无不松口气,自此王弘毅作为这二郡事实上的新君,在法理上已经完全具备。 王遵之的尸体放在巨棺内,并且放在一处殿中,等找到吉穴再入葬,这事并不稀罕,如果是皇帝,甚至三年孝满后才真正殓葬。 因此二十七日辞柩之后,丧事已告结束,不过到底已经过了几天新年,又是大帅新丧,因此新年就没有大动干戈,平静的过去了。 一月之后,顺义县在李显上任后,已经有条不紊的治政。 吕川县却由胡策来治理,这人原本是朝廷的正五品监军,现在投靠藩镇变成正七品,自然没有人敢不服,这就是资历了。 现在每县都有班子都有官员,运转起来已经顺手。 整个大帅府,就完全是王弘毅了,王家的一家子就完全占有此地,没有之前的尴尬。 这一日,王弘毅吃过点心,在书房中倚窗而坐,从架上抽出一本书,看一会,一月的话,又下了雨,雨中又带了些雪。 眼见着雨停了些,就步行去见老夫人,打着油布伞,行走在走廊里,细雨弥漫,还真正是别有意境。 王弘毅走着,突然一阵淡雅的琴声传了过来,王弘毅心中一动,就徘徊静听,过了片刻,他问着左右:“这是谁?” “是表小姐,您忘记了吗?”近侍说着。 “哦,我事忙,还真是忘了些。”王弘毅一动,就是素儿。 才准备起步,这琴也停了,里面就有着丫鬟的声音:“小姐,去老夫人那里了。” 王弘毅笑了笑,就说着:“一起走罢!” 果然,片刻后,一个丫鬟就带着素儿出来,撑着油伞,只见素儿钗环裙袄,髻上插着一朵才开的梅花,就这简简单单,透出一种美丽来。 见了王弘毅,她上前行礼:“表哥。” 王弘毅笑说着:“我也才出来.行不多远,一起去见老夫人吧!” “是!” 房屋之间,就是走廊,便顺着走廊步入,行的不多远,就见五间上房,都由走廊相接,院中点衬山石,种着芭蕉和海棠。 到了里面,才进去,就见得宋心悠和赵婉,一起陪着老夫人在说话。 见过来,老夫人就笑的说:“哎呀,来了,我也觉得差不多是时候了,快快摆菜。” 说话后没十分钟,小厅正中已经安置妥当。 桌中安着一个陶砂火锅,下面积炭劈啪作响,里面的汤翻着花,周围放着各种各样的牛肉、羊肉、肚片、鲜虾仁、丸子、鸡脯、鱼肚、海参、香菇、青葱丝等等。一上桌,立时香气四溢勾人馋涎。 还有几只冷菜分别放在左右。 众人就笑着入席,话说现在家人也只有这几个,宋心悠知道王弘毅习惯,亲自一手执壶,先给老夫人细细注入一杯甜酒,又给王弘毅倒上。 赵婉的心情也不错,连忙站起,说着:“下面我来吧!” 宋心悠一笑,也不推辞,就给了她。 王弘毅满面笑容,心中想着,这世界火锅文化不错啊? 比得上地球上的水平了,当下就夹了一片羊肉,进沸水里,过会就冷了冷,填进了嘴里,不由咋舌说着:“味道不错!” “老帅的厨师郑六子作的,真不错,可惜之前老帅身体不好,用不着。”老夫人突然之间说着。 说到这个,就有些冷场,王弘毅就笑的说着:“娘,来多吃点!” 老夫人说了,自觉失言,就连忙吃着,又说着:“二十七日已经过了,你也要多到二个夫人房里走走。” 原本治丧二十七日,夫妻都是不能同房,这时听了,二人都有些害羞,又有些期待,王弘毅看的心中一动,突然之间想起一事,就心中暗惊。 前世三年,后来十几年,这身体都没有后裔,莫非有什么问题? 想到这里,就有些坐不住了。 用完了中餐,众人都稍加休息,王弘毅就跟了上去,去了宋心悠房中。 宋心悠身躯偎在王弘毅怀里,却是推辞着他的手,王弘毅知道她不愿意白日宣淫,也就罢了,温存了几分,就说着:“你心事很重,听说在商事上很是谨慎?” 宋心悠静了片刻,微微摇头说着:“商事万事开头难,再说用人也难,我怕有人会说闲话!” 王弘毅抚着她的秀发,静思了片刻,缓缓说着:“你总是心事太重,你是我的正妻,这我时刻都放在心上,只要你不越妇道,我怎么会对你有想法?” “用人不仅仅要用我王家的人,难道你宋家的人,就不能用了?不必在这方面过于避嫌嘛!比如矿的事,就不用这样,应该派的人,就派去吧!” 王弘毅说实际的,还真不怕宋家坐大,人君如果这点器量也没有,还是死了争霸天下的心思好了。 宋心悠没有答话,眼中渗出点泪。 “怎么了?” “没什么,心里高兴。” “心里高兴就好,我也不瞒你,我就是挖到一处金矿,第一个月产出多了些,都是裸金,以后每月大概有五百两金子的进帐,这钱不算很多,但是现在却可弥补很大一块,宋家的生意遍于各地,金子才能发挥作用……恩,不多说,中午睡会,以后细聊吧!” 说着,就抱着入睡。 下午一点左右,王弘毅便醒了,见宋心悠雪臂露在被外,还是睡着,轻轻替她掩了掩被角,穿着衣蹑脚出去。 才到了书房,喝了杯茶,就听见有人报告:“太素县县令李存义求见。” “传!”王弘毅说着。 以前老帅在时,规定每月各县县令和指挥使必须有一次拜见述职。 这王弘毅上台后,也没有改变,毕竟现在地盘还小,这不算什么,等地盘大了,也就是三郡以上,王弘毅就准备建正式的中央结构了——先以将军府的名义。 这就不必要求各地每月拜见述职。 “臣太素县县令李存义拜见将军。”片刻后,李存义已经进来,撩袍行礼。 不得不说,如果单看外表,李存义一身文雅,又带着威仪,的确是大丈夫,王弘毅就算知道历史,看这人也觉得心里有好感,当下命人:“快,给李知县煎茶,用雪水煎茶正是不错!” 王弘毅又亲切用手扶着:“李知县请坐!” 李存义施礼就座,没一会,就有人端着茶上来了。 李存义喝了一口,果觉清香爽口,放下后,就说着:“臣向将军禀告县里情况。” “说吧!”王弘毅说着。 “经此一战,已经完全统计,县里只余了一千二百户……不过土地的确多了许多,满目荒芜啊,将军当初在汲水县的所作所为,真是以仁治化,万物兴盛,臣深为佩服,也就以此为纲目,既开垦荒地,又休养生息,只是毕竟县里受创太重,只怕几年都恢复不过来,臣恳请免税一年。” 李存义说的恳切,王弘毅挺直了身子静听,听完后,王弘毅一笑,说着:“你说的是,太素县的情况,我也知道,当日柳朝义其实可以不杀他,为什么一定杀他?就是因为此人驱赶良民攻城,实是丧心病狂,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现在除了吕川县还是前线,后面都可以用仁政,少了两军攻伐,百姓就可繁衍生息,这开垦荒地,减税少赋,就是应有之题,本想下个月就明令各县各府,不想你先想在前头,这就是好事,你的请求,我批准了。” 听了这话,李存义心里反是一寒,只听王弘毅顿了顿,喝了口茶一笑,说着:“于今日形势而言,宜缓不宜猛,宜宽不宜紧,宜静不宜动,久病初愈,元气为本嘛!” 这话说的,实际上也是王弘毅顶上云气的体现,只见顶上丝丝白气入内,比上个月又盛了一些,可见渐渐收心。 不过王弘毅现在虽然有着鼎,却还是五品的容量,五品本是一郡之相,再怎么样杀来杀去,二郡总抵得上一郡,理论上应该鼎内满满,都是金黄色,可是现在,鼎也不厚实,气还没有满,白、红、黄更是混淆,可见根基还没有稳固。 这篇话说完,李存义闻言,心中不由凉了半截,犹如一盆冷从兜头泼下,怔怔的半晌说不出话来,但是此人到底老练,作沉思状,然后徐徐说着:“臣出仕也有二十年,对治政之道却所知不多,只有尽忠尽职四字而已,今天将军这番大论,实是发聋振聩,特别是这句——宜缓不宜猛,宜宽不宜紧,宜静不宜动,久病初愈,元气为本,真是说中了现在的局面,将军能有此心,真是万民之幸也!” 心中却更是坚定了近期就发动的心思。 这人年纪轻轻,已经有着这样奠定根基,深藏气运的见识,若是给他几年时间,这二郡岂不是被治的和铁桶一样? 想到这里,不由咳了一声。 “话就说到这里了,李知县!”王弘毅说着:“这茶不错,来喝了吧!” 李存义喝了,就起身说着:“臣告退。” 王弘毅站起身来,送着几步,临行时,望了望他的云气,突然之间一惊。 只见李存义顶上云气猛的大涨,一大团金黄色云气笼罩,甚至带了几丝紫气,与半空中显示着威能。 这又是何故?王弘毅深知气数不是凭空而来,到了门口,就止步不送,说着:“今日一谈甚好,下月你带着李承业前来一起述职吧!” “遵命!”李存义深深鞠躬:“将军不必再送,臣告退。” 看着李存义远去,王弘毅的脸,猛的浮现出一丝铁青。 第五十六章 疑心(二) 第五十六章 疑心(二) 王弘毅匆忙回到书房,取出几份书信,上面还有着血迹。 这些书信很是谨慎,写的都是隐晦的内容,上面还没有签署名字,已经派人调查,却也没有调查多少,想了想,就唤着:“传王从门。” 过了会儿,王从门就过来了,这是一个形容枯槁,近五十岁的人了,很难想象这就是大帅的密探头目。 和他不必有任何迂回,王弘毅咬着牙说着:“李家肯定有异动了,你现在查的怎么样?” “请少帅降罪,我已经安插了七个暗探,又根据少帅所说,在太素县本地百姓里发展了十三个,但是却没有多少消息。”王从门谢罪说着。 “哼,我再给你拨上一千两黄金,你把十三司给我建起来,我就给你八品的官位,对了,你手下有没有能模拟文笔的人?” “有,少帅有什么事,尽量吩咐。”王从门磕头说着。 “这是几封信,写的都是隐晦的内容,上面还没有签署名字,你按照笔迹和内容写,九真一假,隐隐暗示是李家牵头,最后签名只要以竹为号就可。”王弘毅终于失去了耐心,说着。 “这容易,少帅什么时候要?” “尽快,一个时辰足够了吗?” “少帅,半个时辰就足够了。”王从门拿了信,肯定的说着。 “那就赶快办差去,我等会就要。”王弘毅说着。 上次玄洞的事,他斩了之后,立刻派人将道观围剿了,搜出了一些文件和信件,对幕后的人,根据先前历史,也有了猜测,但是却查无实据。 本想徐徐图之,未雨绸缪,可今天看见李存义云气大增,心中终于忍耐不住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何况徐徐图之? 王弘毅看了看钟表,略一思量,就又对侍卫说着:“召贺益前来。” 没有多少时间,贺益就上来。 才半年时间,掌握兵权打了多次硬仗的贺益,就有着许多变化,首先就是一身剽悍之气,脸上还有一道伤疤,闪着黑红的光,显的刚毅。 见了王弘毅,跪了下去,说着:“主公,有事让我干?有仗打么?” “现在还不用,但是你时刻准备着,我让十三司的人和你联系,一旦有异动,你给我雷霆处置。”王弘毅看着这个猛将,说着:“黑衣卫迟早要扩大到千人左右,我对你期望甚深,你要多立功。” “主公,我明白!” 王弘毅摆手道:“你且退出去,记在心上就是,你给你虎符,你调一百人随时盯着!” “诺!” 见贺益退了下去,王弘毅默默等待着,再过了些时间,王从门匆忙赶来:“少帅,已经完成了。” 这几份信看过,和原本的信差不多,但是的确九真一假,隐隐暗示着李家,王弘毅欣赏的一笑,把它放到火边烤了烤,去掉水气,免得给人看出才伪造。 放下信,想了想:“传虞昭和虞良博父子来见我!” “遵命!”有侍卫就应着,立刻前去传令。 没几分钟,虞昭和虞良博就已经前来见礼,王弘毅就冷笑的说着:“李存义和李承业父子其心可诛!” 虞昭和虞良博才到这里,就被这句话说得浑身一颤,虞昭顿了一顿,说着:“将军,何出此言,是不是有什么失礼了?” “不是失礼的事。”王弘毅的语气象结了冰,说着:“上次被我杀了的那个妖道玄洞,你们知道吧?” “略知一二。”虞昭和虞良博对望了一眼,他们知道这事后,原本还准备向王弘毅谏说:“方士道释之流卑贱,不宜亲近,玄洞这样其实是妖人,应该逐出,以清政治”,不想转眼就被砍了。 “哼,此人能言善辨,天花乱坠,说是要为父帅寻吉穴,不想竟然是恶穴,欲以此来陷害于我,并且使我大不孝,我就一刀砍了。” “将军圣明!”这时,虞昭赞了一口,也没有问为什么知道是恶穴。 王弘毅冷冷一笑,说着:“事后我立刻追查同党,杀了五六个妖人,结果搜出了这些信来,本来我还不知道这信上所知是啥,不想王从门秘报,说是严密调查,发觉玄洞妖人,竟然和李府的一个门客有来往!” 这话说的,顿时使虞昭和虞良博为之一惊,虞昭脸色凝重:“将军,可否把信给我看看?” 几封信就在桌上,虞昭谢了罪,上前一封封仔细看,越看越是凝重。 他没有想到将军会故意陷害李家,因此就相信这信,这信虽然说的隐晦,但是这里面隐含的意味,实在使人惊心动魄,片刻后,他放下信:“将军有什么主意?” “父帅尸骨未寒,就出了这事,真是使我怒火中烧,不过,李家向来贤德,又是我的姻亲,怎么会作这种事?我真是迷惑不解,也不敢相信。”王弘毅说着。 “事涉大帅灵居,以风水这种诡谲阴谋来乱政,将军杀的好,只是李家牵涉这事,的确是不敢相信,这门客是谁?” “据说是周竹!”王弘毅故作不知的说着。 “啊?”说到这个名字,后面的虞良博不由一惊。 “什么事?”虞昭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就说着:“这等大事,还要犹豫吗?你想到什么,快说!” 虞良博忙说着:“这周竹,似乎是田纪的义子,也是隐藏田家小儿的人。” 这话一出,顿时书房里就一片静默,一阵阵寒意浮现。 老帅诛田纪,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现在又出了这事,前因后果,以及动机都有了,虞昭顿时想明白了,说着:“原来是如此,将军,此必是奸人,寄于李家而行此不轨之事,挑拨将军和重臣关系。” 王弘毅大怒,气得脸色铁青,咬着牙说着:“原来是这样,我怎么总不敢相信李家如此丧心病狂,原来是小人在从中不轨!” “将军,这等小人必须立刻斩之,以警众人!”虞昭目光一亮,猛的说着:“臣愿意前往,杀了此等小人。” 王弘毅铁青,在书房中度步而行,走了几步,又缓了下来,说着:“田师的事,我也很痛心,本想连夜回城向父帅求情,不想却已经斩了,既然还有一子,何必隐藏,我免其无罪,回乡去吧,原本田地也一应发回。” 这就是师道了,听的虞昭连连点头。 “至于这周竹,图谋恶穴,不仅仅是企图以此邪术乱政,更使父帅泉下不宁,实是丧心病狂,不可宽恕,斩当然要斩,只是不能由我动手,由你动手,免得引人物议,也有伤着和睦。” “将军此心仁厚,顾全了李家的颜面,的确,若是明刑正典,只怕会惊骇视听,以为我镇上重臣出了大问题……臣可秘密拜见李知县,说明利害,由李家私下将这个门客处决了事,将军你觉得如何?” 王弘毅神色渐松,笑的说着:“虞老先生就是老成谋国,的确这样最好,不过不必现在就去。” 沉吟了一下,说着:“正年新月,还没有过去,喜气还没有散,这时杀人不好,就等二月初,你再去见得这周竹人头,再收得田师之子回来,如何?” 虞昭怔了一下,说着:“将军考虑的,甚是周到,臣无异意!” 这话说完,已经接近黄昏,父子两个出去,心情都很沉重,走了几步,虞良博就说着:“父亲,你说这李家,有没有牵涉在内?” “有没有不知道,至少这个失查之罪是免不了,我下月去,就要说明利害,让李家私下上文请罪,将军也是不相信嘛,所以才不愿意明刑正典,只怕会惊骇视听。”虞昭叹的说着:“不过李家斩了这人,把头颅送上,事情就到此为止了。” 这实际上是试探李家的反应,虞昭如此想着,若是痛快斩了,就表明了立场和态度,若是迟疑,那就真的有着…… 虞良博点了点头,神色黯淡,这周竹还是见过的,很聪慧的一个少年,想不到今日就走到了绝路了。 不过转念之间,田纪之子已经无罪,公开回乡,又泛起一丝喜色。 在书房中,见众人离开,王弘毅先是笑了,渐渐,笑里又泛着苦笑,心头很是沉重。 周竹是死定了,无论李家怎么样想,周竹只是一个门客,就算为了暂时争取时间,以释王弘毅的疑心,就会将其斩了。 这就是奴才的悲哀,为了丁点好处就会被拉出去宰杀。 只是用这种手段来处理臣子,实是让他觉得有些耻辱,倒不是觉得手段不光彩,实是君上本是雷霆之怒,却要用这种阴谋就已经落得下乘。 想来心中甚是难受,吐了口气,王弘毅站起身来,望着远处。 渐渐,又想起了周竹在前世的历史,那时已经不是青涩少年,经过了历练,三十岁的周竹睿智练达,剖析军国大事如流,的确风采过人。 并且此人忠心耿耿,鞠躬尽瘁,为了李承业大业,最后吐血而亡,被誉为蜀王三大军师之一。 可惜的是,这辈子,就不会获得成长的机会,到了下月,就会被斩了头颅,奉到自己的面前。 别人不知,王弘毅知道,这周竹关系到李承业许多气数,就算不说才干,失了此人,他背后隐隐的那股力量,也会失去吧? 蜀王三大军师,施维行、周竹,还有一人是张攸之,周竹已经确定斩首,这施维行跟了李家二十年,也不可能收服,日后只得赐死。 张攸之年少有殊才,少年时,就在成都号为八俊之一,现在已经二十多岁了,行事周密低调,计谋百出,是一等一的人才,此时自己占有二郡,已经可招募之。 想到这里,王弘毅就到书房,写了一封信,又唤了人来,说着:“通过宋家,向此人发出邀请。” “遵命!”侍从应着。 第五十七章 来使(一) 第五十七章 来使(一) 太素县,李宅。 李承业书房窗口,正对着一棵梅树,因半敞着窗口,阵阵梅香飘进来。 一摞帐册,被摆放于书案上,一身便服的李承业便在这淡淡香气环绕下勤恳做事。 好一会,才将这些帐册整理完毕,微微伸个懒腰,待举起杯盏时,方发现茶水已饮尽了。 “梅香!”将杯盏放下,李承业冲门外唤了一声。 “少爷,您有什么吩咐?”不一会,一名身穿浅粉长裙少女,便从外面步入,微微垂首说着。 此女皮肤甚白,身材也甚是修长,有着蛮蛮细腰,只望过去,便会使人眼前一亮,只垂首间,便将一头云鬓优美展现出来。虽无上乘美貌,却别有一番风情。 李承业凝视此女片刻,似是想起什么,遂皱起眉,沉声说着:“茶水没了,你也不知道进来添水?去,给我换壶新的。” “诺。”丫鬟梅香低声应了,挨过训斥,脸上带着些许怯意,端起茶盏便向外走去,才走出几步,便又被李承业于后面唤住。 “等下!再送来几样点心。” “诺!”依旧是轻柔应着,丫鬟梅香踩着小碎步,飞快退了出去。 望着此女身影,李承业忍不住眯起眼眸。 对此女印象,他说不上不好,此女清新气质、温柔言谈、规矩言行,让他还有些喜欢,却有一点芥蒂,让他一直并未亲近此女。 要说,此女身世也算清白,平时性格温顺、做事谨慎,对他也甚是恭敬,似乎并无可疑之处。 李承业总觉得,此女并不简单。 自己院中丫鬟,皆是继母买来所送,若说对方不会在这上面动些手脚,他是打破脑袋都不信。 其他丫鬟,他皆找到弱点,先后打发出去,这女子却总让他难以发作。 越想越觉得有些问题。 不一会,房门再次被打开,丫鬟梅香返回,手中捧着一托盘,上面有新茶,有水果,有点心,摆的甚满。 几样点心被小心摆于案上,小巧可爱,一看便让人食指大动。茶盏也放于案上。 李承业随后拈起一片,放于口中,入口即化,甚是美味,却丝毫不腻,只淡淡花香入喉。 闭上眼,细细品味,甜而不腻,软滑可口……的确是极难得手艺,这点心做的如此美味,倒真是让他吃了一惊。 “恩?这点心……何人所做?”李承业忍不住问着。 却见梅香微微欠身,回答的说着:“少爷,这点心是奴婢所做!” “你做的?”这倒让李承业有些吃惊了,他上下打量梅香一番,点点头说着:“恩,味道尚可,其它……你拿下去吧。” “少爷?”未料到李承业如此反应,少女顿时抬起头来,惊讶看向他。 李承业面带微笑,说着:“送去给夫人品尝,作为儿子,有这么好的吃食,理当孝敬于她,去吧。” 梅香低下头,顺从的说着:“诺。” 待她端着点心离开,李承业方冷哼一声,站起身来,立于窗前,望着这抹浅粉向主屋而去,李承业两手猛地握紧,又松下来,嘴角却忍不住浮起一丝冷笑。 “业儿,有一事,为父需问你。”这一日,李承业又被父亲唤至书房,一入门,李存义面带凝重之色,说出这一番话来。 李承业垂首说着:“请父亲明示。” 李存义站起身,在房间内来回走动一圈,方停在儿子面前,开口问着:“业儿,你可知,大族传承,有何事,必不能疏忽?” “父亲是说……子嗣?”李承业有些明白了。 李存义点头,说着:“正是,这子嗣对你而言,对李家而言,到底何等重要,想必,不用为父说,你也该明白吧?” “是。”李承业眸光闪烁,抿起薄唇。 “这话本不该为父来提醒你,但你自幼丧母,这事想必考虑不周也是有的,想你是我李家嫡长子,如今又身在要职,岂可只有一妻?若只凭她们,便能有子嗣,也便罢了,如今,过去这么久,却仍无子嗣……业儿,身为李族之希望,你不可任性了。”最后一句,李存义已是语重心长。 李承业嘴里有些发干,却只能恭敬说着:“是儿子错了。” “你知错便好,我知你新婚不到二年,正是少年情深之时,不理他人,这也在常理之中,可你是李家嫡长子,却不能继续儿女情长下去,这样吧,若年底之时,你妻再无子嗣消息,为父会为你做主,娶一能生养之平妻回来,这事,你先有个心理准备最好,到时,切不可任性为之。你可要知,这大族传承,虽能力重要,这子嗣兴盛与否,亦是择选标准。”李存义与儿子直视着,说出上述话来。 “是,儿子明白了。”李承业垂首应声,见此,李存义方满意的点头,让他出去。 待李承业从父亲书房出来,两只手掌心已是刺出血来。 其实李承业也并非不好女色,只是这次事情中,若无那继母影子,他却丝毫不信。 这女人还真是了得,竟能三番两次说动父亲,吹那枕边之风,令自己狼狈不堪。 自己真娶了平妻入门,只怕后宅之中亦不得安宁了,这平妻人选,定有她参与。 这事情,却是唯有忍,待他有照一日取得李家大权,看此女还能翻出何等风浪来! 回到自己院落,见到贤淑妻子,李承业阴沉着脸,注视良久。 “夫君,你怎么了?”看出夫君心情不好,王洁庭上前,轻抚其面颊,柔声问着。 “啊!”随后她却猛地被李承业猛地抱起,顿时惊叫出声。 “夫君,你要做什么,如今尚未天黑……”见李承业抱着她,大步向寝室走去,她顿时又惊又羞,急急说着。 “夫人,我想要一个子嗣,你快给我一个子嗣!”李承业将她放入账中,随即不顾其反对,人亦倒入,账纱垂下,挡住内中春色无边。 这一晚,李承业较之往常更要粗野,动作间更是毫不怜惜。 知李承业心情不好,她只能尽量忍耐,只在他熟睡之后,王洁庭侧躺面容上,方流下两行泪来。 次日,李承业召见了周竹,和他商量着事。 周竹听了,沉吟了片刻,说着:“这是李公心中急噪的缘故,倒也不全是那位夫人枕边之风。” “主公想想,现在局面微妙,李家沉浮在成败一线之中,李公受此压力,当然心中就急噪了,对主公自然有些不满和脾气,主公这时万万不可硬顶着。” “这我知道,可这事怎么样解决呢?”李承业明白,自己被寄托大望,可是出仕后,并无太大的亮点可言,反而惹上些麻烦,自然会使父亲心中犹豫和不满。 李承业并不清楚,前世局面大好,他先破汲水县,再破太素县,证明了自己的气运和才干,李存义自然是器重,什么枕头风也吹不了,把李家传给了他。 现在一事无成,自然会态度不一样,许多李家的资源也没有转移到他手上,也算是历史转折带来的变化之一。 周竹想了想,说着:“为今之计,就是等圣旨回来,这事是主公派遣办的,若能成,李公必会器重几分,不会处处干涉主公。” “至于这梅香,主公实际上不必犹豫,直接打发回去就是,就说夫人身边人也不多,送给夫人伺候。” 李承业点了点头,说着:“周先生说的是,有你在,我心安了许多。” 就在这时,几个人匆忙进来,磕头说着:“主公,派去金陵的使者回来了,已经请到了圣旨。” 李承业顿时大喜,站了起来:“哪里?快速和我拜见父亲。” 这时,李宅主院,一偏厅内,有女子低声述说,却忽有响亮耳光响起。 “梅香,夫人给你这么长时间,你就这样报答夫人?可别忘了,你卖身契还在夫人手里,你几个弟弟妹妹都在夫人手里……”中年女人低声呵斥着,伴随着的,却是少女的低声哭泣。 “你这小贱人,还敢哭?夫人对你可不薄啊,给你那赌鬼爹赔了钱,又替你照顾弟弟妹妹,还给你安排了新的身份,做人莫要不知足,若你不好好给夫人办事,起了二心……”中年女子说到这里,停顿一下。 少女一声惨呼,却很快就被人捂住了嘴巴,发不出一点声音来:“你这小贱人,居然敢叫出来……” 就在这时,一个丫鬟匆忙的进来,似乎入帐内说了些话。 这时,帐内一动,唤着中年女人进来,这中年女人进去后,扫了眼这丫鬟,冷笑:“被送回来伺候?” 又出来,出去,片刻后,就进来几人,有人按住梅香头脚,有人向她嘴里灌酒,只片刻梅香便已昏迷过去。 “该怎么做,不用我说了吧?你们都嘴严实点,听见没有?”中年妇人扫向几人。 几个仆妇皆说着:“咱都是跟随小姐过来李家的人,自不会做那对不起小姐之事,魏管事,你便放心吧。” “如此便好,趁没人注意时,给她扔到湖里,此时便是过去了。”拍拍手,魏管事又说着:“还有在这李宅,要叫小姐为夫人,这点不用忘记了。” “小的记住了。”几人表示明白,随即,抬起梅香,向外走去。 三日后,方有人在湖里,发现这个失踪丫鬟尸身,检查过后,发现是饮酒后失足落水,却怕触了主人霉头,于是,匆匆掩埋了事。 第五十七章 来使(二) 第五十七章 来使(二) 红泽镇。节度使府 杜恭真和手下谋士朱信等人在说话。 “大帅,我们派去的密探,已经查明了王镇的消息,虽然王遵之已死,但是防守严密,调遣妥当,一时间真的无懈可击。”朱信取出一封秘报来,说着。 杜恭真取过密信,读着,又站起身来,在大堂内来回度步,王镇现在的实力,已经使他腹背受敌,带来了沉重的战略压力。 “与我方前线接触的是吕川县,现在由胡策来治理,这人原本是朝廷的正五品监军,现在投靠藩镇变成正七品,自然没有人敢不服,从人望和资历上都没有破绽可抓,而且胡策之子胡鹤据说在汲水县当九品功曹司,等于人质,很难使胡策动摇。” “吕川县除了厢兵外,还有张毅和何胜二部,各一卫,都是王弘毅一手提拔,很难使之动摇。” “长定府呢?那个王彦有没有机会?” “没有,王彦是王弘毅的族叔,又是知府,并且对王弘毅非常满意,因此无论论公论私,都没有反水犹豫的道理。” “长定府现在有二卫,一卫是柴嘉,也是王弘毅一手提拔的核心人物,还有一人是原本副指挥使顾许,现在是一卫校尉,这人也许有机会,但是在长定府,却很难动摇他。” “这长定郡现在县不多,人口也不多,却没有多少破绽。” “相反,文阳府,汲水县由薛远为代理县令,显的有些资历不足,不过汲水县是王弘毅一手创建,薛远又是从之最早的人,大问题也不会有。” “兴山县由长策都大将赫义管辖,东岚县是沙成都大将张允信的辖地,反而在文阳府,显的有些臣强君弱,但是现在问题也不大。” “总的情况就是,王镇自领定远将军之后,虽然有些人心浮动,却问题不大,若无内应,我们在魏存东威逼下,很难动摇之。” 此时大堂中一时默然,杜恭真紧锁眉宇,思考着。 此时,一个声音打破了宁静:“大帅,王镇李家特使求见!” 杜恭真脸色一变,站了起来,和谋士朱信面面相觑,一种奇妙的预感,猛的浮现出来,杜恭真就说着:“传!” 过了不到半盏茶的时间,进来一个使者,形容俊伟,看起来就是一个大丈夫,他进得殿来,跪倒在地,口中朗声说着:“在下是李家幕僚,奉我家主人,拜见大帅!” 杜恭真看这使者仪容非凡,心中就喜欢,笑的说着:“汝且起来,看似就是大丈夫,不知前来何事?” “请大帅避之左右,请看一物。”这人说着。 杜恭真一哂,让左右退下,只留下朱信,说着:“这是我心腹之臣,你可以说了。” 使者也不坚持,小心从背后取出一物,徐徐展开:“大帅你看!” 杜恭真和谋士朱信一看上去,顿时眼前金光一片,张大了嘴,只见这这一卷圣旨,全长三尺,宽一尺,用的是金黄色绢丝,两边执手之中,是两条对称的飞龙,中间有“奉而敕命”四字阴文篆书。 “请大帅观看!”这使者当然不拿什么钦差的身份,恭谨递了上去。 朱信下去,按捺了心思,拿了上来,递给了杜恭真,杜恭真虽是一方藩镇大帅,接过时手还有些颤抖。 皇朝圣旨,自有神圣不可侵犯的威严,宋家天下虽然已经衰退,但是还是天下正朔。 展开一看,里面就是所写的圣旨内容,大意为王遵之倒行逆施,自封定远将军,管辖二郡,这是挑衅朝廷权威,因此就下旨令李家讨伐逆贼,周围众镇可众讨之。 最后是落款和“敕命之宝”印鉴。 按照朝廷体制,皇帝的印玺有七玺,分别是“传国玉玺”。 传国玉玺方圆四寸,上纽交五龙,正面刻有“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篆字! 下面还有“皇帝行玺”、“皇帝之玺”、“皇帝信玺”、“天子行玺”、“天子之玺”、“天子信玺” 后来,就简化成三玺一宝,所谓的三玺,就是“传国玉玺”、“朝命正玺”、“天子德玺”,以及“敕命之宝”。 “朝命正玺”,是太祖建朝后所雕刻,其字必是“大某(朝代名)受命,镇国之玺”,比如说本朝就是“大燕受命,镇国之玺”,凡是任免爵位和官位,以及调兵等等正式的圣旨,都由此玺发出。 “天子德玺”是事天地鬼神,只在鬼神事情上用。 这敕命之宝就是私玺,虽然也有法律效力,却不是正旨。 杜恭真看完,心情平静下来,面容威严扫视来人,说着:“你李家是王镇臣子,请得这圣旨又是何意?” “大帅,王遵之和王弘毅若是朝廷藩帅,我等自是忠臣,可是王氏一族倒行逆施,背弃朝廷,自立名号,我等却不肯从逆。”这使者拱手说着:“而且旨意已下,王氏一族叛逆之名已定,朝廷郡县,自是不会让这样一族来统辖……” 说到这里,使者顿了一下:“何况王弘毅如今拥有的并非一府。” 说完,使者看向上座杜恭真。 听到这话,杜恭真沉思起来,这人说的没错,现在王弘毅管辖,是二郡之地,这使者的用意,就很明显了。 若只有一府,李家没有这样傻,请他入内,肯定是仅仅想借刀,现在多了长定府,事情却不同了。 李家潜力再大,也没有可能一口吞下二镇,长定府与红泽府毗邻,若吞下此府,红泽镇的版图立会多出一倍,这等美事,由不得他不动心。 思索片刻,杜恭真方开口说着:“除了圣旨,可有其它信件?” 见此,使者已经知到对方意动,将一封李存义的亲笔信,递交于杜恭真。 将信展开,仔细看过后,杜恭真哈哈大笑,说着:“李家果然爽快,竟欲与我瓜分两郡,既然如此,杜某我亦不好再做妇人状,这事情,便依李存义所言,由此定下吧!” 使者忙说着:“还请大帅调兵在边境,这样必使全镇惊恐,作出一系列的调遣,我李家必趁机而动。” “说的不错!”杜恭真显是极为开怀,当即下令摆宴,一群歌女更是步上厅来,随乐声起舞。 在杜恭真示意下,两名极为貌美少女凑到使者左右,温言劝酒。 使者完成任务,心中大喜,也不推辞,见左右人皆与舞女调戏起来,似有犹豫,但随即,便与少女嬉笑起来。 太素县,县衙 “夫人,你怎么了?”内院刚躺下的女子,忽然起身,朝地上呕吐起来。唬的几名陪嫁仆妇丫鬟脸色大变。 “只是有些欲呕,无碍。”王洁庭在丫鬟搀扶下直起身,靠坐于榻上,一张脸已如白纸一张。 见此忙有仆妇去找郎中,而其余人,收拾的收拾,着急的着急。 不一会,一郎中便急忙赶来,见到王洁庭模样,亦是吓一跳,忙道:“夫人,可是哪里不舒服?” 王洁庭蹙起秀眉,说着:“这几日,有些厌食,食些亦会吐出。” 郎中听到这些,脑海中却闪过一念头,不敢在此时乱说,只说着:“请让老夫为您诊脉。” 仔细诊过之后,再起时,郎中已是不迭声道喜。 “恭喜夫人,您并非生病,是有喜了。” “有喜?你是说,我家夫人,有喜了?”众仆妇听后,先是一愣,皆是大喜。 要知,主贵方能仆荣,他们这群奴仆,皆是随嫁到李家,如今老帅已死,想回王氏,已是不能,只得在这李家搏一份前程,讨一份安稳生活。 这一切,皆与夫人地位稳固与否大有关系,若夫人失去地位,她们亦难逃厄运。 虽如今夫人夫妇二人感情颇佳,可婚后已近两年,少夫人肚子依旧毫无动静,这已让李家对这一房颇多微词。 若再无子嗣,不出三年,只怕夫人之地位,在这李家便会岌岌可危。 “……孩子……”和仆妇狂喜不同,抚摸着腹部,王洁庭躺于床上,却有些失神。 只是片刻间,她便回想起夫君前段时日阴郁面孔,回想起每次老夫人召见她时,劝她贤惠为家之暧昧态度。 这些屈辱,皆因她未能为李家及时产下一儿半女,夫君纵是再有本事,若无子嗣诞生,亦会被人诟病。 这时郎中已将注意之事细细与仆妇们说了,得了酬劳,一脸笑容的回去了。 “记住,这事在少爷回来前,谁皆不可向外去说,否则家法伺候。”环顾四周,王洁庭严肃的说着。 李承业却是出城练兵去了,自然吸引了大部分视线! 仆妇丫鬟皆应声,即便如此,王洁庭亦是心中不安,于是乘坐马车,赶赴县内不远的寺庙中再次烧香。 跪坐于佛像前,望着烟雾缭绕,她闭上眼睛,轻声祈祷着。对这突然而来之子嗣,她心里充满惊喜,亦是满是不安。 作为王家的义女,王洁庭自然知道现在的局面,眼前王家和李家就要决战,她痛苦之余,自然有着不少的担心。 不过,有了孩子,她自然天平完全倾斜到了李家了。 “孩子,这时你出生,不知道是祸是福呢,还请佛祖保佑吾儿,保佑我的夫君,保佑李家!”默默说出心愿,王洁庭恭敬的拜了下去。 威严佛像向下俯视着,仿佛真的在看其虔诚祷告。 第五十八至五十九章 引戮(一) 第五十八至五十九章 引戮(一) 二月,又下了一场雪,算是春雪。 虞昭一行,带着五个侍从,过了河,往太素县行去,到了中午时分,就到了太素县,虞昭看着一片阒无人声的村落,心下不胜感慨。 经过上次一战,死者上万人,这太素县现在几乎空了,真是让人不寒而栗。 到了太素县,就直奔着县衙去,只见这里毕竟不一样,一排衙丁站在那里,个个剽悍,这本是好事,但是虞昭就皱了眉。 虞昭到了门口,就吩咐随从:“给我递帖子。” “是!”一人就应着,上去递贴子,没有几分钟,就见衙门大开,李存义就上来迎接,未语先笑:“哎呀,原来是虞老大人,本想上门请教,可是县里经过大战,万户白素啊,实在抽不了身,今日总算能聆听教诲了。” 这话说的不错,不过虞昭神色严峻,说着:“李大人,今天我无事不登三宝殿,却是有事相问。” 李存义心里一怔,刚才他才接到消息,说是已经联系到了杜恭真,并且获得了同盟的盟约,这时怎么就有人上来这样近于问罪的神态? 难道被发觉了什么? 李存义脸上还是带着微笑:“哦,老大人今天过来,肯定是有教于我,我才疏学浅,愿意聆听——虞老大人,请上座!” “上次被将军杀了的那个妖道玄洞,你知道吧?”虞昭神色严峻的问着。 “不是很清楚,不过的确听说了,怎么了?” “哼,此人欺骗着将军,说是要为大帅点吉穴,不想却被人识破是恶穴,欲以此来陷害于将军,被一刀砍了。” “哦?”李存义心里有些遗憾,却笑的说:“这等妖人的确应该斩之,将军圣明!” 虞昭冷冷一笑,说着:“事后将军追查同党,杀了些妖人,结果搜出了这些信来,发觉玄洞妖人,竟然和你的一个门客有来往!” 这话顿时使李存义一惊,难道是问罪来了? 可是只有虞昭几个人前来,又不像,按捺了心思,他连忙起身,深躬:“臣有罪,却不知这门客是谁?臣立刻捕了请罪。” 这态度就使虞昭满意,他的神色稍有缓解,说着:“这门客是周竹,其义父就是被老帅诛了的田纪,显是心怀不满,勾结妖人而用这种风水这种诡谲阴谋来乱政……这些信,你看看吧!” 取出一些信,李存义谢了罪,上前一封封仔细看,越看越是凝重。 和虞昭一样,他是知道点内情,也没有想到将军会故意陷害李家,这些信虽然说的隐晦,但是这里面隐含的意味,一琢磨就可以琢磨出,顿时心中大怒。 这周竹投奔而来,由于年轻,到底才能没有练达,并不被李存义放在眼里,这来往信件更是使他怒火中烧——吾儿怎么信任这等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庸才? 特别是在这个关头,打草惊蛇,如果使王弘毅有了警惕,岂不是坏了大事? 看了几封,李存义就脸色铁青,向着文阳府的方向跪倒:“事涉大帅灵居,将军杀的好,只是臣的确不知有这事,此必是奸人,寄于李家而行此不轨之事,臣有罪!” 说着,连连磕头,额上就是一片乌青。 虞昭见了,神态更是温和:“李大人不必如此,将军也是不信的,若是相信,岂会是老夫前来?” “将军的意思是,既然有这种丧心病狂的小人在从中不轨,当斩之,不过不可明刑正典,以免惊骇视听,以为我镇上出了大问题……将军一片爱护之心,由你李家自己解决,只要送上这等小人头颅就可!” 若是李承业,说不定会迟疑,但是对李存义来说,这个周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杀了就杀了,在这关头如果能麻痹王弘毅,说不定还是因祸得福。 想想吧,王弘毅不愿意明刑正典,自然是还信任李家,这姻亲结的不错,现在自己立刻杀了周竹,只怕王弘毅更加信任,这对大业自然有好处,想到这里,李存义目光一亮,猛的说着:“臣明白了,我就立刻去杀了此等小人。” 虞昭更是满意,笑的说着:“李大人果然赤胆忠心,不过,还有二事。” “虞老大人请说。” “首先,将军也听说了田纪的事,对这事非常痛心,将军本想连夜回城向父帅求情,不想却已经斩了,既然还有一子,何必隐藏呢?将军已经免其无罪,让他回乡去,原本田地也一应发回。” 这话听的李存义连连点头。 “至于这周竹,实是丧心病狂,不可宽恕,斩当然要斩,只是据说是贵公子的门客,贵公子可亲斩之,以证清白,相信将军会很高兴。” 李存义又是连连点头,说着:“的确这样,吾儿到底年轻,疏于防范,给这等小人靠近,当由他亲斩之,向将军谢罪。” “哎,本月述职就要到了,不如就由贵公子拿了头颅前去,这样自然就一团欢喜。” 这个,李存义有些犹豫,可是转念一想,自己才五六百兵,如果王弘毅真的发觉了造反,也不必骗去,当下就答应了:“老大人说的是。” “老夫前来,就是说这点事,现在有了结果,很是欣慰啊!” “老大人在这里喝茶,本县这就去办,相信不必一个时辰,就可以办成。”李存义说着,深深一礼,就踏步而出。 出了客厅,李存义就脸色铁青,这时,一个侍从上前:“大人,要去哪里?” “带上一火人,哦,吾儿在哪里?” “……似乎在周先生的院子里说话,还有樊营正也在。” 说到樊流海,李存义不由冷哼一声,心中有些不快,这人的确是将才,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只认李承业为主,对他这个李家的实际主人尽管客气,却不是俯首听命。 还有这个周竹在其中煽风点火! 如果王弘毅在场,就会想起地球上李唐开国时一个案子——刘文静案。 刘文静和李渊亲近,但是更亲近于李世民,李世民和刘文静,就在狱中暗中筹划,准备待机而起。 后来刘文静不断立功,只是由于过于亲近李世民,被李渊一直疏远猜忌,杀了刘文静及其弟刘文起,并抄没了他的家产,这实际上是削减李世民的羽翼,并且有着敲打李世民的意思。 实际上此时李存义的心态,也有些类似。 前世李承业一路辉煌,李存义不能爆发出来,现在李承业可所谓庸碌无为,并且惹了几场麻烦,就存着敲打的心思。 因此才杀周竹之心没有丝毫犹豫。 当下一群人出了西门,往东而去,穿过一片走廊,来到了一处院落,这院子虽然小巧,却是小巧别致,而在房中,传来了笑声。 李存义铁青着脸上去,到了门口,又停了下来,只听着里面儿子在说话。 “周先生,你可真的神算,这事办成了,想必父亲会很高兴。” 一个青年的声音说着:“主公,这是臣应该办的,可惜的是,上次玄洞的事情办砸了,连带过来的武士也被杀了,若是武士在,关键时刺杀王弘毅,岂不是更妙?” 这时,一个沉稳的声音说着:“周先生这话,我不同意,刺杀终是小道,不过主公,只要您给我五百兵,我就有把握在关键时杀了王弘毅,他总不可能时时带着上千人吧!” “哈哈,说的不错!”传来的是儿子爽郎的笑声,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爽郎的笑声,李存义就一团邪火上来,一脚踢在门上,就踏步而入。 这一声顿时惊醒了里面的人,回过头来一看,见是李存义,众人不禁呆若木鸡。 “父亲?”李承业一惊,先醒过来,行礼。 二人也匆忙行礼,李承业咬着牙,扫看着众人,盯了片刻,才怒呵的说着:“业儿,你办的好事,你请的好人!” “父亲,有什么事,孩儿作错了,尽管处罚,还请父亲大人息怒。”李承业不知道何故,连连请罪的说着。 “处罚?我怎么敢处罚你,你办的好事,派人去点凶穴,结果被人发觉,将军大怒,斩了,斩了也算了,还留下这样多痕迹,被人找上门来了——今天虞昭上门来问罪了,你说,我们现在怎么办?”李存义咬着牙冷笑的说着,语气尖锐刻薄。 周竹听了,顿时脸色苍白,湘妃竹扇落在地上。 “为父一直觉得你是李家的希望,平时都多加照顾,就算冒着抄家灭族的风险,都为你一路绸缪,不想你这等逆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惹下这等大祸来,若不是这王弘毅毕竟年轻,还念着情分,单是指使妖人陷老帅于恶地的罪名,就可杀头了。” “就算念着情分,在这大业关头,出此纰漏,如果王弘毅有所疑问,有了防范,岂不是乱了大事?” “我兢兢业业,勉力为之的基业,却不料,会败在你身上,是不是嫌为父碍了事,若是这样,我就上吊了事,让你胡搞去。”李存义说到这里,止不住老泪纵横,痛哭失声。 这个罪名李承业可受不起,连连磕头:“儿子怎敢,儿子怎敢!” 李存义擦了擦眼泪,说着:“你若是还有大志,就给我把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小人给我杀了。” 说着,就把一个侍从的剑抽出,丢在了地上。 这清脆的声音,虽然小,在众人听起来,就简直和雷霆一样。 周竹跪在地上,就在这剑落下的一瞬间,就摇摇欲坠,喉咙一甜,一口血到了口中,却硬是吞下了。 李承业一瞬间,也呆了,苍白着脸,不敢相信的看着陌生的父亲。 樊流海也眸子紧缩,握住了拳。 “哼,你是不是我李家的儿子,就看着办,我给你半个时辰的时间。”李存义说着,转身就走,门“啪”的一声,关上了。 第五十八至五十九章 引戮(二) 第五十八至五十九章 引戮(二) 房间里一阵沉默,周竹却先起身,黯然一叹。 “我是七岁跟着师傅上山的,七岁前却什么也记不得,模糊中有个家,有个娘,也不知什么缘故就不记得了。” “师傅说我是辅星,学的就是运筹帷幄的本事,可是隐门之中也只有我学这些,仙道之中杂着俗人啊,也不知道为了这个受了多少气。”周竹眼中突然涌满了泪:“说什么天生体弱,若不是几次折腾我哪能这样!” “十六岁时跟着师傅云游天下,说是见识历练,我心里是很开心,特别是遇到了主公,师傅说这就是我命里的主公,我心里很是高兴,我周竹一辈子也有用了,特别是拜了义父,说真的,义父对我才是好,比师傅亲多了。” “现在想想,我周竹的确是志大才疏,缺了历练,几次都给主公带来麻烦了。”说着,自失一笑,把地上的剑拣了起来。 “不过主公,也许是临死前清明,我看明白了,这二郡已经是钢网铁阵,已经是困龙池,在一块块割着主公的肉呢,主公若是还想作为,就出了这二郡吧!” 说着,就横剑到脖子上。 临死前还想着主公,李承业被他的话深深震撼了,上前就要拉着他的手:“说这些事干什么,我还不至于逼着自己的臣子去死,我这就去跪求父亲,让他宽恕。” “没用,李公的确说的对,我师傅的事,已经露了痕迹,都给虞昭找上了门来,李公是万万容不得我了,若我不死,置主公于何地,置李家于何地,我只恨天不给机会,让我为主公鞠躬尽瘁,我临死前只有一个请求,就是义父的儿子只有一根独苗,你以后送到安全的地点,让他平安长大吧!” 说着,只见周竹拖着剑,就是一横,瞬间之间,喉咙之间,就鲜血飞溅,他的身体就跌在地上,不过,由于求生的本能,这身体还在地下抖了几抖,抽搐着挣扎着,不肯立刻死去,不过这终是生命本能的最后挣扎,片刻之后,鲜血流了一地,人已经伏在地上不动。 看着这一幕,李承业似乎一下子给人抽干了血,脸色先是苍白,又变的铁青,呆若木鸡立在院子中,面色苍白得可怕,浑身像是泡在冰水里,怔了片刻,只听“哇”的一声,又一口鲜血吐出。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樊流海上去扶了,却还是没有说话。 刚才周竹横剑自杀时,他只觉得一盆冷水直灌下来,让他心寒的牙齿咯咯响,似乎突然之间,一片迷雾就散去,暴露着真实的面目来。 看着周竹血淋淋的尸体,看着脸色苍白的李承业,想起刚才狰狞的李存义,他突然之间,宛然从梦中挣扎醒来。 区区一个县令,竟然图谋不轨,区区一个公子,怎么使他就视为真主? 有着这个想法,再审视着自己扶的李承业,却顿时看见了一个惶恐不安的青年人,如此苍白,如此虚弱! 顿时使樊流海,有着一种再世为人的滋味,心态完全不一样了,口中却说着:“主公,李公在外面等着呢,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了,就割了头颅拿出去吧,只要主公大业有成,给予重重祭祀就可。” 这时,李承业才醒了过来,说着:“不错,只要以后重重祭祀就可。” 樊流海放下手,割了周竹的头颅,将剑和头颅都给他拿了,让他出去,李承业恍惚着,拿着人头和剑,出去了。 看见李承业出去了,樊流海静静的在房间里呆着,那无头尸体已经流光了血,显的有些苍白,樊流海看着看着,冷笑了一声,从怀中取出一个铜牌,正是营正的身份标记,摸了摸,随手丢到了尸体上。 外面,李存义正带着人等着,看见儿子脸色苍白,拿着剑和头颅出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之间,一阵悔意,似乎自己已经作错了大事一样。 不过这时,已经不能挽回了,他定了定神,呵斥着:“看你这样子,不过是死了一个门客,拿些精神来,我们去见虞老大人。” 到了堂前,李承业到底不凡,镇静了下来,低着头跟着父亲,只是眸中冰凉,再也没有一丝感情。 到了堂上,不需要父亲说,他就上前一步,磕头说着:“虞老大人,下官有失察之罪,竟然纵容了小人,我已经将他斩了,献上头颅。” 虞昭大喜,连忙上前扶了:“人非圣贤,岂能无错,公子能立刻斩之,足见清白,快快请起。” 又说着:“公子身上有血,快快去洗了换了衣服,等会可和我们一起见将军!” 李存义喝着:“还不快去?” 李承业低头应是,放下了剑和头颅,退了下去。 片刻之后,一个盒子盛着周竹人头,李承业也换了新衣服,几人就先上了马车,直奔到河边,又上了官船,官船顺水而下,向着文阳府奔去。 此时,府中,薛远却在和王弘毅在说话。 薛远也在暗中打量着王弘毅,只见王弘毅气度恢宏举止安详,心中暗想:“一年前邀请自己,看上去只是有点才学的学子,现在城府气度愈来愈深,果真是人主的颜色。” 当下就继续报告:“主公先前的方子,的确有用,施了这肥,这温室里的几颗菜都长的很快,又大又粗,臣已经秘密屯着,就要施在了田里。” 王弘毅听了一笑,现在十三司,对许多事情还无能为力,但是有些事已经有情报了,他已经知道薛远在汲水县的所作所为,遂笑的说着:“这石膏不是稀罕事,关键是人尿和牛粪,数目就是这些,不过我已经有了想法。” “汲水县有公共粪坑,实际上各县各府也可以,但是这方子要保密,我派专门的一卫来保密此事。” “虽然说不能保密多少年,但是能保密五年,就可改变天下局面,你想想,若是我占领的地方,田产就增出一倍,这是何等天兆?” “现在麦子亩产不过一石半,多者二者,水稻不过二石半,多者三石,若是能麦产三石,水稻四石,这民心就如磁铁一样了,这郡里内外,也和铁桶一样了。” “先是秘密制作,等制完了再发下去,若是几年后泄漏不可避免,就宣传我得了天方,是上天赐予我的,这样就算泄漏,也得了天命。” 薛远听了,不禁俯首说着:“是!” 王弘毅又仔细看了看薛远的顶上云气,觉得他白气已经浓郁之极,心中暗想:“这也是为了你,若你作这等大事,待得五月万民丰收时,必可趁此民心突破命格,那时当个县太爷,就名副其实了。” 口中却说着:“那这事就议到这里,你回去多准备,现在到五月还有三月,差不多就是施肥的时候,你多准备,到时候,我为你庆功,晋你为县令,有此丰收,必是人心所望,没有人能说闲话。” 薛远起身行礼说着:“臣原是布衣,仰邀主恩,不到一年,从布衣超迁到县丞,连跨了七级,已经是过望,心里甚是忐忑,恐怕不能胜任,负了主公一片谆谆寄托之望。” “这次丰收,是主公的仙方,臣哪敢居功,唯有栗栗战兢,为主公效死,安敢再求县令之职?” 王弘毅听了这番话,笑的说:“名不正言不顺,我用你在汲水县用事,怎么不把县令给你呢?再说你从我甚早,我不提拔你提拔谁?只是你入仕太短,恐有人非议,所以才只给了代理县令,现在既然有此时机,当然不吝提拔——你也不必推辞了。” 听了这话,薛远哽咽谢恩:“主公如此高厚之恩,不知该如何报答!臣以后只得誓死效力,戮力公事,以报答万一。” 说了些话,薛远告辞出去。 此时是二月,话说二月,农历二月,已经春风吹来,只是万物复苏还不多,经过园子,见得了圃里种的植物已经开始萌芽,路过时,就看见另一面,几个人正行过来,仔细一看,却是虞昭领着二人,一人还拿着一个盒子。 薛远见了,远远打躬,对方也还礼,二队就分错而去。 “将军,臣等求见。”这时,虞昭到了门口,就禀告的说着。 “进来。”王弘毅此时正在思考,听这话一惊,才从思想中惊醒过来,说着。 等进了房间,李家父子就磕头:“臣等有罪!” 王弘毅这时,见了李家父子就要看上去,一看之下,顿时一惊。 只见李存义顶上有着金黄气,带着紫气,这还是有着,又一股黄气排列在顶上,却二者并不融合。 可是却有点异样,他本身的气本是红中带黄,不知道为何,突然之间减少了许多,现在只是一片红色。 再看看李承业,他脸色苍白,手中捧着一个盒子。 本来以前看时,在他的眼中,李承业整个金黄之气聚而不散,现幢幡状,丝丝吉气自幢幡垂下,笼罩全身,并且内红外金,一根淡紫气的本命气冲出,这是王者之气。 而现在,只见原本的幢幡状已经消散了大半,只剩了些架子,金黄气也变成了薄薄的一层,大部分是红色气了。 这人的气运,竟然散到了这种程度,王弘毅心中大喜。 原本不杀此人,就是怕他有着气数,一旦不慎,蛇咬入骨,或者给他远避千里,龙入大海,现在眼前的这气运,已经第一次跌到了王弘毅的下面了,再也翻不起大浪。 心中想着,却听着李承业谢罪:“……罪臣已经斩了此等小人,还请将军降罪!” 王弘毅取来一看,盒子打开,里面果是一个头颅,果然是周竹的头颅,说来也奇怪,打开时,这头颅还似乎睁了下眼,一股黑气就扑了上来。 只是扑到身上,就被一片白气一闪,弹了出去。 这是瞬间的事,王弘毅也没有吃惊,笑的说着:“人非圣贤岂能无过,既然斩了此等小人,何罪之有?你我是姻亲,这等小事不必多虑,快快起来吧!” 心中却很有些奇怪,李承业的气数大半是地龙所导致,龙脉气数浩大,就算斩了周竹,也不至于变成这样啊? 不过当下却按捺着心思,含着笑,请了坐下,说了些话,才说着:“既是如此,二位亲家就可回去,不必多虑,安心作事吧!” 第六十章 出山(一) 第六十章 出山(一) 隐山,青莲池,缭绕雾气。 这一任掌门,正盘膝闭目,在此坚守,真可说是身如磐石,纹丝不动。 不一会,有淡淡金光,从掌门身上泛出,点点和萤火虫一样,尽数没入池中。 这株五瓣青莲,一直处于闭合状态,金光没入水池后,渐渐融汇到青莲茎上,青莲的花瓣,在这金光滋润下,渐渐开始呈现开放之势。 只是这时,就有一股黑气凭空涌出,纠缠在花瓣上,逼迫青莲闭合。 下一刻,点点金光,再次润泽青莲,使其展开……开开合合,仿若幻影。 通玄与平真过来时,见到的便是这副景象。 早早到来的二人,见掌门一时半刻不会起身,只得在距离池边不远一处,跪坐下来,二人皆不敢在这时讲话,只得互相对视,目光交流。 阳光由上面斜射下来,三尺圆池,此时再次有暗黑光芒闪过。 这一次,却力量强大许多,五瓣青莲上,已然异相突起。 这次变化,却颇有些不妙,只见原本洁白无暇花瓣,虽已再次展开,流光溢彩之色,已是隐隐呈现败退之势,一股黯淡灰色,仿若笼罩其上,忽地一下,本来稀薄弥漫四周之黯淡雾气,竟皆集中于其中一花瓣上。 掌门身体一震,随后,通玄和平真听见一道叹息声,于耳边幽幽响起。 再看池中这株五瓣青莲,被雾气覆上一片花瓣,已然黯淡下来,近似于凋零,几乎同时,池水锐减了二成! “呕!”一口鲜血,从掌门口中喷出。 “掌门!”见此,通玄和平真皆忍不住站起身来。 “无碍,只是些轻伤。不要过来!”见他们欲奔来,掌门开口说着,双目缓缓睁开,望着眼前的这片景像,终究只轻叹一声。 这天下命数的力量,果真惊人,就算是他努力护住这连接现世与法界之青莲池,却终是令这青莲生机减去五分之一。 虽不会影响青莲本身命脉,却已是一个严厉的警告。 “通玄,平真,你们过来吧!”见情况已经稳定,掌门遂站起身来,转看向自己所唤二人。 “掌门,您刚才吐血了……”通玄、平真神情复杂望着掌门。 掌门却未直接回答,只淡淡说着:“你二人,随我到这边来。” 随即掌门衣襟飘动,向远处行去。 见此,通玄、平真只得暂时压下心中疑问,跟了上去。 “刚才之事,你二人想必已看到了,青莲是我隐门一派命脉之物,受世间之气运影响,已折损五分之一,这便是天道示警,若我等再不采取行动,便只能任由道门再起无望,青莲之气无复苏之时。这我等绝不能答应,现在,有一事,需你二人去办,这事,关乎我隐门一脉兴旺,定要谨慎从之。” 当行出议事中心,步上高峰,来至自己居所,掌门方停下脚步,对跟上来的二人说着。 通玄、平真皆无犹豫,异口同声说着:“请掌门吩咐。” 掌门目光望向远方,声音幽幽而起:“你二人这便下山,速去投奔文阳府新主王弘毅,务必要争取其信任。” “投奔王弘毅?”通玄面现惊讶,怔了片刻,方说着:“掌门,您让我等与玄洞师兄为敌?” 皱眉略想,又说着:“或是,与他里应外合,共助潜龙?” “玄洞已被王弘毅斩杀,我已送其转生冥土,去修鬼仙了。”掌门淡淡说着:“还有那周竹,刚才已死,我们和李家的命脉联系,已经断了大半,最多只有一丝了,所以才有天谴到来。” 因这事被掩盖,隐门中人大多不知玄洞和周竹已经死了。 此时听闻,不仅通玄愕然,连一旁沉默已久的平真,亦是面现不忍之色。 “这么说,玄洞师兄多年修为,竟毁于一旦?”炼气士虽较之凡人感情淡薄,终究多年同门,闻听此事,难免唏嘘。 而对那斩杀同门之凡人,亦是不满顿生。 通玄忍不住问着:“既是如此,掌门为何还让我与平真师兄去投奔王弘毅?” “天机已变,潜龙之势,已为王弘毅所压,这情形,已与当日真人所算大为不同,想必,这变数已然生成,未来天下气数,我等几年内,已难以推出,既然如此,自是择强者扶持,这方是上策。” 见通玄面上浮现思索之色,掌门再说着:“况且,青莲示警,若再将力量投放于李家,只怕……” 后面的话,掌门并未说出来,通玄与平真却已是明了。此事,事关道统存亡,已容不得私怨左右了。 平真却犹豫片刻,开口说着:“掌门,我与通玄纵是真心投奔王弘毅,有玄洞之事在起,他未必肯信。” “这事不难,玄洞并没有说明师门,只要你二人真心为其做事,他定会接纳,点龙穴之事,便是契机,你二人要牢牢抓住。”掌门提醒的说着。 想了想,又说着:“我们和李家牵连甚深,能感受一些龙气运转,我已经感觉到,龙气转移了。” “要不就是转移到李家其它儿子身上,要不就是李承业有子,显是祖宗龙灵,见势不可为,已经放弃了李承业了。” “若是第二个原因,你等下山去,只要保得这遗腹子,李家的龙气就不会庇护李存义父子了,既可为新主立一功,又可保下一丝血脉,了却我们和李家的牵连” “并且,这也是看看王弘毅的器量,若是此人不肯,你们点穴后,就不要留下,直接回来,这次潜龙大势,我们就放弃了!” 二人应声从命,退了下去。 直到二人身影渐远,掌门猛一阵咳,又一口血吐出来。 又到了住处门外,轻轻推门,步入房间。房间内只一张床、地上一蒲团,坐于蒲团之上,他缓缓闭上双目,片刻之后,方吐出一口浊气来。 忽然,一道虚影,在他面前现身。 这是一个模糊人影,声音沉稳中,带着磁性:“你受伤了?” “真人,我已派出通玄、平真,希望他们可以扭转局势。”掌门对出现之人毫不吃惊,只将刚才决策,一五一十说了。 模糊影像点下头,随即,幽幽说着:“亦只能如此了……此事,皆是我之错,若非我当日算错天机,隐门亦不会招此劫难。” “真人,您无须自责,天机变幻,出此变数,只能说,是那潜龙福德不足……”掌门喘一会气,继续说着:“之后几年,只能以大势来辨别了。” “王弘毅,此子气数我居然算不出来,罢了,若此子真已有潜龙之势,隐门自不能因小小私怨,便任道统折损,这事情,便交于你去做,青莲池气运,以后就全部交给你了,唉,天机可畏,终是看不破啊!” “我已受天谴,必痛苦七日而死,你好之为之!”伴随一声叹息,眼前模糊人影一阵摇晃,终是散去。 掌门苦笑,并没有去看望,这天谴时,周围都有煞气,不能靠近,将自己闭关几日消息,传音给门人,随即,闭关起来。 隐山山道上,两个人影虽似闲庭漫步,却行的极快。只片刻,便已行至山下。 步出半里地左右,再回头看向后面,已不见隐山踪迹,只一片空旷平原,现于面前。 “平真师兄,我还是有些不甘心,明明杀死我们那么多同门,我们却要上赶着给他帮忙,实是让人气闷。” 通玄虽修行多年,却仍有几分少年心性,在这事上,纵然明白其中道理,却总觉得些许不甘。 “通玄,此事关乎道统兴衰……”平真眉头微微皱起,眸光锁住师弟,只是淡淡提醒着说着。 通玄叹一口气:“这我自然晓得,只是牢骚一下而已,不知王弘毅到底有何本事,竟压住潜龙之势。” 到底是修行中人,通玄自不会真将所谓同门情义置于道统之上,只是牢骚几句,也便不再言语了。 二人步行于旷野,闲谈间,只片刻,便于此地域消失。 文阳府,将军府,书房。 王弘毅淡淡看面前之人一眼,便让那人双腿发软:“之前有人向本将军推荐你,说你有些本事,若此言不虚,本将军倒可给你重赏。” “可你连阳宅风水也不会,哪有什么本事,你是欺我吗?” 老帅入土的事迫在眉睫,王弘毅自然要寻找新的风水师,他倒不想弄什么潜龙穴,只要稍微好些的吉穴就可,可这点也很难完成。 来的风水师,叫他们改造几个房间,以显其能,结果改造完了,王弘毅进去一感,什么吉气也没有,乱七八糟的恶气倒是一大团,心中就是大怒。 “将军大人饶命啊,小人只是嘴上功夫,哄骗些钱财糊口,小的实在无此才能,请将军大人恕罪啊!”听王弘毅如此一说,这风水师,吓的一屁股坐地上,随即,跪爬几步,哭嚎起来。 王弘毅却只是微微皱起眉来,自言自语说着:“又是江湖骗子吗?” 冷冷注视面前之人,说着:“算你识相,早说出实情来,既是如此,还不滚?” “啊?啊!谢将军大人!谢将军大人!”未想到自己还能捡回条命来,这术士忙连滚带爬跑出去。 差点与进来之人撞上,来人却是虞良博,虞昭年纪比较大,一些事情,就便交于虞良博去办。 对于现在的王弘毅,虞良博很是恭敬与小心,一进书房,便垂首说着:“主公,已按您的吩咐,暗中放出风声,想必不日便有能者前来。” “恩,这件事,便由你负责,若是些无能之辈,不必见我。”王弘毅沉声说着。 “诺!”虞良博应着。 第六十章 出山(二) 第六十章 出山(二) 文阳府,城南。 此地是出入城必经之处,常年有士兵在这段路上巡逻。 此时,却有大群百姓,于拐角处围观。 “平真师兄,你看,那边围了一群人,似乎在看什么告示。”初入文阳府的隐门二人正好见到此景,通玄心里一动,转脸对平真说:“过去看看。” “恩。”平真点头,随后,与通玄一起向那边走去。 这时候,那群百姓已是渐渐散去了,边走边议论着。 听着他们口中时不时蹦出词语,二人相互对视一眼,露出淡淡喜色来。 正思索如何见到王弘毅,便出现这等机会,倒是来的巧了。 二人迈步走过去,只见拐角处那片墙壁上,贴着一大张告示。在告示旁,还站着两名士兵,在此地看守。 因通玄、平真二人身着道装,他们一走过来,便让两名士兵注意起来。其中一名士兵在他们观看告示时,便离开,朝着远处奔去。 “平真师兄,将军府正在招风水术士,你我二人正好应征。”待看完通篇,通玄笑的对平真说着。 平真亦是点头,说着:“那我便揭了这告示吧。” 说话间,通玄已早一步走过去,将告示揭在手中。 “你二人打算应征?”旁边那士兵见状,走过来问着。 “正是,我与师弟二人,正打算应征此事。”平真性情较随和,因此,这种与人交际之事,由他来做。 士兵却只说着:“既是如此,你们在此等候片刻,一会,自会有人来接你们入府。” 正说着,已有一群人朝这边而来,带路的正是之前走掉那名士兵,他走在队伍前面,手指着通玄二人,说着:“小的所说,便是他们!” 这群士兵一到通玄平真二人面前,顿时将他们围在其中,领头这人上下打量他们一番,忽然目光落在通玄手上。“你们揭了告示?” 见这群士兵看向自己和师弟目光里满是警惕,平真暗想,大概是之前玄洞之事让这些士卒对道士印象不算好,为达成目的,只得尽量使自己温和起来,说:“正是,我与师弟二人是游方道士,对风水之术有所涉及,见此地设此告示,欲前往一试。” “既是如此,随我来。”这人说着,转身便走。平真向师弟看一眼,随后紧跟上去,通玄亦跟过去。 一行人很快便来至将军府,那头目在门上通禀过后,不一会,有人领他们入内。 步入府邸之后,径直来至前面一院落,在那里,一个青年官吏接待了他们,此人自报姓名虞良博。 “不知二位如何称呼?”虞良博已命人看座,看向二人:“二位,是出家人?不知在何处修行?” 平真微笑说着:“平真与师弟通玄,皆是游方之人,浮萍无根,四处为家。” “不知二位对风水之学,懂得几分?”虞良博问着。 “说起来,对此学问,我与师弟只懂寻点龙穴之术。”平真亦微微笑的说着:“与阳居风水只得皮毛。” “若真有这一分学问,已是足矣。只是,你如何证明自己所言不虚?”虞良博眸光看过二人。 平真说着:“试过自然知晓。” “你二人可知,平常阳居也就罢了,在大帅灵居上若有半点虚假,就是性命相关,之前一人就被斩了。” 虞良博这话显然并未起到恐吓效果,平真思索片刻,说着:“虞大人,这吉穴的事,可遇不可求,我们不能肯定,一定能完成将军大人所步任务,但会尽力而为,是否用师弟与我,还是交给大人做主吧。” 盯着这二人,片刻过后,虞良博忽然笑了。 “很有,至少有些胆识,这样你们在此稍坐片刻,我去去便回。”随后,命仆人上茶伺候,虞良博快步走出去。 通玄平真互相对视一眼,猜到这位虞大人去做什么了,当下品茶坐等,神态从容。 “主公,虞良博求见。” “进来。” 推门而入,虞良博目光不敢乱看,只向上看一眼倚窗而坐的男子,便收回目光,垂首而立说着:“主公,已有揭下告示,现下在前面等候,您是否召见?” “哦?你已见过了?觉得如何?”王弘毅听闻此事,方将目光落到虞良博身上,问。 “属下与他们交谈了几句,觉得此二人,似是不同于之前术士,而且……他们是修道之人。”虞良博答的甚是中规中矩。 “道士?”王弘毅不由想起之前被他斩杀的道士,眸子里泛起一丝兴味来:“那该去见上一见,这样吧,你安排他们在偏厅等候,我一会便过去,看看这二人,是否如你所说。” “诺。”虞良博恭敬应声,倒退出去,关上书房之门,脚步声渐渐远去。 王弘毅轻笑说着:“这个虞良博,倒是谨慎。” 不知从何时起,此人面对自己之时,便已是一副恭敬模样,这种恭敬,不似作伪,前世之时,他甚至到死都未曾从此人身上见过,重来一世,竟真的皆已不同。 待他行至偏厅,见到虞良博所说二人,眸子顿时眯起,这见这二人,身上都披着金光,的确和一般江湖术士不同。 王弘毅一入偏厅,通玄和平真亦是对其观察起来。 最后得出结论,此子,果然气数大变,绝非之前田纪所测之气数。 “听虞良博说,你二人揭下了告示?”这时候,王弘毅已然坐定,目光定定锁住二人,问着。 这次依旧是平真回话,他与王弘毅对视着,语气不卑不亢:“正是,不知这位大人,是否是定远将军?” “你所猜不假,我便是王弘毅。你之前说,你与你这师弟,四处漂泊,是游方之人,不知,可有其他师兄弟?”王弘毅盯着平真,沉声问着。 平真倒回答甚是坦诚,道:“将军大人,平真确有师兄弟多人,不过大半云游四方,想必不会在此看见。” “哦?”王弘毅思索片刻,道:“既是如此,你便先说说,对于这龙穴,你有何见解。” 平真明白,不露些本事,却不好打动此人,只得说着:“依地母卦纳甲之法,判定土色之吉凶,是古法。而土色以红黄为上吉。青白色次之,青黑色又次之,大吉之土则是多特具五色掺杂。” “世人以黑色土最差,依先贤考究土意全为黑色者不葬为佳。但正常情况下讲,土色只为是否获得正穴的一个特征,却并不能决定龙穴之优劣,也就说,这也只能做个参考而已!至于富贵之大小,又完全决定于龙之等级。” “不可计较于土色的任何一种颜色。但是这并不就摆明不能计较龙色!虽然土色不能决定龙穴的优劣,龙色却是相当关键!和土色一样,龙色为黄红者之龙,则为上吉龙穴!” “龙穴可遇不可求,吾等也不能保证能寻到上等龙穴,最大把握就是能寻到一些吉穴,能使死者安康,能增些根基而已!” 事实上,蜀地要寻一个和原本李家差不多甚至更好的龙穴,基本上不太可能了。 说到这里,平真稍顿片刻,见王弘毅听的甚是认真,并没有生出怒气,继续说着:“将军大人,若是肯信我们师兄弟,我二人定将寻一个吉穴,助将军大人安葬老帅。” 王弘毅听了,也不失望,这地穴对他来说,能有当然最好,若是没有,集众也可成事,主要是不妨碍活人,使死者安康就可,听了这话,不由沉思片刻。 虽对这二人仍有顾忌,却觉得,试上一试亦无坏处,于是,点点头,说着:“既然如此,明日你二人便随队伍出发,在文阳府和长定府,探查一下吉穴情况,至于这龙穴,能找到当然最好,找不到也就罢了,我不会因此而怪罪于你等!” 随即,唤来管家,令其安排这二人在府中住下,这样一来,既方便,又能起到监视作用,一举两得。 王弘毅对这二人肯帮自己,虽有些半信半疑,在吃穿用度上,却并未苛刻。 话说,在前世所研究的神秘学,大地固有涵养的一部分,也有着吸取的一部分,在尸体与大地的角力中,有棺材就是尸体吸收地气,化作冥界住宅,滋养亡者魂魄,没有棺材,就被速速分解了。 棺材真是人类对死者的大发明,说穿了,埋入地里是场角力,有棺材,防御力大增,可稳固魂魄。 至于这吉穴,也是其中关键因素。 “父亲,请您放心,我定会为您择一处好地方。”在停放棺材处,王弘毅久站于此,默默祷告着。 这个已故男人,是文阳府中,给予他最多帮助的人,是能在暗中支持他、关心他的人,哪怕不为自己,只为这个已故之人,王弘毅亦不会马虎行事。 至于这恩济阳世的事,却不必有此侥幸之心。 人道之事,还在于人,想靠着死者带来的地气庇护,这人的心思,就已经偏离了正道,君不见天下龙脉多多,理论上总有人入葬龙脉,而王朝鼎立三百年中,除了最后的十几二十年,又有几人能靠这个来逆天? 王弘毅深刻明白这点。 第六十一至六十二章 大贤来投(一) 第六十一至六十二章 大贤来投(一) 成都一处花楼。 几道回廊,花园里杨柳下摆着石桌竹椅。 一行人正在其间说笑,清风掠过,柳丝婆娑,顿觉神清气爽。 又有一女在弹琴,边唱着一词,琴声和清唱,仿佛透穿了人浑身发肤毛孔,直往心里,让人满身舒服。 直到一曲终了,袅袅余音已尽,众人才回过神来,一个青年就笑的说着:“到底还是张攸之第一,来啊,赏银。” 就见后面伺候的丫鬟,从后面捧出了一盘银子,上面有五个银元宝,大概是二十五两,这个青年看了一眼,就示意给上,笑的说着:“张兄,以你这才,混着青楼诗词实在可惜了,不如到我府内作事。” 张攸之穿着一件灰色宽袖长袍,摇着一把竹扇,起身欠身笑的说着:“六公子太谬赞了,我这人就喜欢这种生活,啥时候六公子要教习府里歌舞,我再来凑趣弄点赏吧!” “一曲歌倾倒四座,还说是凑趣?”六公子爽朗地一笑:“若是不凑趣,岂不是倾倒全蜀?” 听了这话,十几个人顿时一阵哄笑。 有的说:“我们早看出来了,今儿六公子一语道破天机,张攸之就是倾倒全蜀的大才啊!” 说罢,大家更不禁捧腹大笑。 张攸之听了这话,眸子中亮光一闪,笑了笑,没有回答。 六公子见笑的有些太过份,就说着:“张兄,收了银子吧,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好了。” 说的还有几分诚恳,张攸之也不客气,拱手一礼,收了银子大大方方去了。 “真是奇才!”六公子怅怅望着他的背影,叹了一声。 张攸之回得了家,家里就在一处成都胡同,对面就是一条河,院子里有一株槐树,约有合抱粗,庞大的树冠。 到了院子中,就看见这院子并不大,就五间房,才开门进去,就见一个少妇迎接了出来:“夫君,你回来了?” “玉儿,弄了些银子,你收着吧!”二十五两银子倒也沉甸甸,少妇笑了笑,将它收下,说着:“今天弄些什么?” “就弄条鱼,再弄些羊肉,我们等会用些。”顿了一顿,又怜惜的说着:“你有了身子了,当心些……敏叔在哪?” “在书房内看书呢!”玉儿回答的说着。 这五屋,就是二间卧室,一个大厅,一间书房,还有一间是厨屋,并且放着杂物。 到了书房,棉帘子一放下,浑身立时暖和,张攸之定睛看去,就看见一个老人正盘膝坐在暖炕上,就着窗子看着一封信。 “敏叔!” “回来了?”这个叫敏叔的人,就是张敏之,不易觉察地微笑了一下。 “是,回来了。”张攸之笑着上去,伸手取出一个油纸包,打开说着:“我知道叔喜欢这切牛肉,路上看见了给您买了些过来,你先吃点垫肚子。” “别,今天有事和你说,你就坐下吧,把门关上。” 张攸之一怔,把门关上了,顿时房间内昏暗一片,过了片刻才看清楚,就听见张敏之悠悠的说着:“你也知道我张家的家世吧?” “是,我知道。”张攸之不解何故,坐在坑上问着。 “本来张家也是官宦之家,我父亲,也是你的祖父,也曾当到郡守,能爱民,有清誉,后来蜀中大乱,你的父亲性好清谈,往来都是文人骚客,当了县令,可惜的是早死了,这家业就传到我手中。” “我性好道术,多门客,要学这修仙之术,结果古语说的对,家有千金,修法变水,任凭怎么样积蓄足够,修了法就要破家,累的你受苦了。”说到这里,张敏之不由老泪纵横。 张攸之自幼失父失母,就是叔父带大,平时传授学问,感情是比父子之间还深厚,一看见他老泪纵横,顿时心里疼了起来,连忙跪在地上:“叔父,你这是什么话,你平时对我比儿子还亲,我是你一手扶助长大,叔父若再说这见外的话,我就跪在地上不起来!” “恩,好侄儿,好孩子,我说错了,快快起来吧!”张敏之连忙擦了擦眼泪,把侄子扶了起来,这二月里,地上还寒,跪久了就寒气入骨,坏了关节,这怎么可以。 “但是我话没有错,我没有明师,全靠琢磨着一些道书,这道书都是三真一假,关键时又弄了玄虚,不过你叔我还是有点天慧,硬是找出点门道,修出点成果,才知道修了法就要破家是至理,只能用在别人身上,自己是什么也享受不到——出家出家,就是为了避免修法祸及家人啊!” “若不是叔父时时指点,算计绸缪,我区区一个破落知县的儿子,哪能有这个八俊的名声?这法也是有用的。” “嘿,这就是我耗费三十年,浪尽家财,连后裔也没有,才得了些真法,我为什么不教你正法?是我知道无论道佛,一修法就要破家,更加不要说邪法了。” 见张攸之有些不信,张敏之苦笑的说着:“这话说起来就是天机,我也不想说,总之这些年来,我教导你读书阅经,却从不教你道术的道理,若你以后有几个儿子,倒说不定可以分一个来继承这学问。” “这些年来,我考究你的命理,想办法找到了旺你运的人,与之结交,合称八俊,你是不是觉得其它七人都是读书不精的半调子,靠你帮他们出名,可是若没有他们,你连八俊之一都当不上,这是你靠他们的命,他们靠你的才!” 听了这话,张攸之若有所思,也有所悟,他不是清高的人,这一点,就明白了几分。 “本来这话是三年后说的,到时你运而来,趁着这些年借得的命气,就可一冲上天,以后富贵甚大,但是今日接到了一封信,就让我心血一动。” “这些年,你成了大才,以后不必担心,放了这心,又经过这些年的静养,我的道术却越来越清晰可见,接了这信,演算一通。结果却发现你的命理又有所改观。” “前些年,我为你算过,知道你三年后有大富贵在身,几有封侯之望,唯有晚景迷离,似是大凶相,想推演却推演不下去,今日再卜时,突然发现你富贵之气依然在身,且比以前更加逼人,以后凶相却淡了几分。” “这一切都是此信而来,却是定远将军派人招募于你,我又卜之这人,却感觉天机混淆不堪,这人好比渊海,只能见其表面命气,内在难以揣摩,卜不出啊!” 听到叔父张敏之的话,张攸之身子一僵,压低声线:“莫非此人就是蜀中潜龙?” 张敏之长叹一声,说着:“知易行难,窥视几分天机还易,作用在命数就难,是不是潜龙,我不知道,也不敢说。” “天下的凡人,作战不利,还可改变门径,投靠新主,我等炼气士,哪怕我这个自修的半调子,一旦入世从龙,争霸天下,非成必死,历代乱世,无不如此。” “多少奇人异士,横死非命?我怎么敢贸然用道术介入,用这占卜已经是极限,不然就会牵连到你,不过有一点原则,却可以和你说说。” “叔父请指点教诲。”张攸之端坐,认真的说着。 “天下大乱,实际上各州各区都有龙气,此是潜龙,龙战于野,其血玄黄,起始再强的龙气,也未必能走到最后,再弱的龙气,若能抓住机会,吞并它龙,也可壮大,因此各龙实际上都有机会,并无定数也!” “这蜀中龙气不厚,我唯一的一次也观测过,这龙气甚细,根基孱弱,就算全得,也不过小小蛟龙,不过若是能抓住机会,入关或者入荆,再夺得一块龙气,就可飞龙在天,争那真龙。” “因此这真龙之道,说到底,还在于争夺作战,要意是眼光明略,作战得力,能集人,能用人,有法度。” “用世上法度分析,却是无妨,定远将军来信后,我也打听了些事,叔父就为你分析一二。” “叔父请说。” “汲水县一战,王弘毅当时只是队正,主将大败而回,这时,王弘毅若是黯然退下,必定因为此次战败,从此气运不兴,就算有别的因素而兴,也是外运,根基不稳,在这样的境况下,王弘毅为未来计划,竟敢不顾生死,冒险转战山中,深入敌后,一举夜袭破敌,由此可见王弘毅之勇武,以及破釜沉舟之志。” “王弘毅建此大功,却不趁机腾飞去府中,而是就治汲水县,你我都知道,王弘毅此举意义深远,开垦荒地,安抚百姓,建制立兵,这都是固本培元之举,不管有意无意,此子当知何为气运根基、帝王之基!” “及至堂堂正正,举兵杀大将,破太素,这是立于以威,以后就一发不可收拾,连破众县,夺长定,治二郡。” “可是,这定远将军之名……”张攸之皱眉说着,看来也觉得这是不利。 “侄儿,自大燕衰世,各地龙气纷起,天下各州,都各有蛟龙蠢动,欲逐真龙,早自立有早自立的好,晚自立有晚自立的妙,安能一概而论,我倒觉得这是大妙,蜀地龙气本来贫弱,若不早早自立,先统一以图秦荆,那必是困龙也!” “龙气早自立,方可不受朝廷影响,早早统一,吞并它龙,以图天下,所以这魏存东和王弘毅,都是大妙,只是魏存东毕竟年老,看来机会不大,我话已经说完,侄儿你自己决定吧!” 张敏之说完,似乎了结一桩心事,将眸子闭上,养神。 张攸之冥思,过了片刻,慷然说着:“既然叔父如此欣赏这王弘毅,那我就投奔此人吧,明日就收拾东西,出行文阳府!” 第六十一至六十二章 大贤来投(二) 第六十一至六十二章 大贤来投(二) 话说古代用兵,多在三月以后,这是天气的缘故。 三月,大地回春,花草吐芽,树木抽叶,已经一片繁荣。 现在事情外松内紧,王弘毅带着一队骑兵五十人,又带着通玄和平真赶到了附近一处山脉,却是他们二人声称吉穴的地方。 “将军您看,凡山朝水聚,龙气必钟,必有结穴,又得外面山山朝拱,使气者不散,可是此山稍有欠缺,地气也不强,只能得其一,不知将军愿意得富贵,还是后裔呢?”通玄指着一处说着。 受到上次的教训,王弘毅看去,只见这是一处丘陵,恰有二山夹峙,又有一后山作屏障,一条河留婉转流过。 王弘毅凝神,只见一股地气,显赤色,心中就犹豫。 赤色实际上不错,有县级气运,但是凶煞之气也是赤色,到底是哪种呢? 就说着:“求富贵如何,求后裔如何?” “这是点穴位置,求富贵的话,此穴足以为平民增上一代大运,可是将军掌二郡,兵甲上万,增之五年气运已经了不得,求后裔的话,可主一代后裔繁多。” 王弘毅听了,不由哈哈大笑,说着:“富贵我自取之,就求后裔吧!” 前世这身体没有后裔,实是一块心病。 通玄和平真相互交换了一个眼色,说着:“求后裔当然可以,只是有一点,子嗣繁衍有关于天数,不单是地气,最忌孕妇血光以伤阴德,将军只要五年内,不杀孕妇或者幼儿就可。” 王弘毅觉得这话有点奇怪,看了这二人一眼,说着:“既有此忌讳,那本镇就许了,你们点穴吧!” 通玄和平真听了,稽首行礼:“既然如此,请少等。” 当下二人念念有词,又用罗盘算计,等到二个时辰,终于找到了一块地:“将军,此地就是了。” 王弘毅很是狐疑的上去,令人:“挖开一点!” 果是挖开一点,王弘毅就把手伸入,顿了顿,取出一点泥土仔细分辨,他不懂风水术,但是却能望气,只见泥土里,一丝丝赤气渗透,与自己身上的气运,并不显的冲突,这倒不是凶煞之气,心中暗想:“看来这二个道士还是真心作事,父亲的棺材久望并不是事,必须早早入土才是。” 又想着:“入葬后,是凶是吉,就会在我的气运里显示,若是大有亏损,立斩之,并且起棺。” 想到了这个,就说着:“不错,就按此进行。” 说着,就雷厉风行。 由于大丧实际上已经完成,因此这次就没有兴师动众,就算如此,也是出动了黑衣卫和义从军,又以全家和府中臣子,一起驾车骑马,浩浩荡荡直奔而去,到了地点,个个肃穆不语。 通玄和平真见众人情状,不由微微一笑,通玄向王弘毅拱手说着:“恭喜将军,此穴是可入葬大帅矣,只是还需吉时。” “吉时安在?”王弘毅问着。 “今日就是黄道吉日,大可动工移葬,再等片刻,就是吉时了!” 王弘毅一听,立刻向负责动工的小官吩咐的说着:“事不宜迟,待得时间一到,就此动工,入土埋葬,不得有误!” 小官立刻应运:“是!” 王者之令如山如海,力量宏大,王弘毅也是如此,不消半个时辰,就按照通玄和平真所勘的地形,掘出一个宽广的大穴,四面也筑起墓基。 时值中午时分,通玄和平真见万事安当,便向工匠下令说着:“座北向南,速放棺木入墓!” 工匠立刻遵令放入棺木,一丝不苟。 然后便是封土,竖碑的工作,半小时后,一座坟墓已经后成,墓碑上龙飞凤舞,有着大帅的名字。 通玄和平真又高声着:“上香叩拜祖宗,以感应!” 王弘毅当即率兵将,包括臣子,跪于墓碑前面叩拜,诚心祷颂! 一时间,香烟综绕,祷颂声嗡嗡不绝。 就在此时,王弘毅凝神看去,只见墓中,忽尔有赤气丝丝冒出,赤气越来越多,越来越浓,聚而不散,先集在碑上,又集向自己而来。 这气和自己一合,就融合在其中,再感应,却没有发觉有什么异样,相反的确多了一股气运,心中就暗喜。 通玄和平真这才向王弘毅贺的说着:“恭喜将军,顺利入葬,感应地气,已经产生作用,将军只要五年不杀孕妇和小孩,当可多有后裔。” 王弘毅点了点头,心想这二个道士还有点本事,喜怒不形于色,淡淡的沉声说着:“只要父亲地下有灵,能得地气庇护就可……你们二人都是有功,我就赏你桃花道观一座,连附近百亩之地,以及白银五百两,许你二人开观拜神。” 通玄和平真知道现在已经初步获得了信任,也在这个集团里站住了脚跟,当下磕头谢恩不说。 王弘毅微微一笑,沉吟半晌,又说着:“这是父帅之墓,不可不看守,来人啊,在此丘陵建一守墓阁,以正九品官镇之,设一队兵守之。” 而群官也纷纷贺喜,不过下面的事,自然不必王弘毅来处理,一家人全部回去。 路到半路,素儿拉开一道缝隙,看了上去,看的就是通玄和平真,露出了一丝冷笑。 到了节度使府,王弘毅放下了心思,神态就很愉快,又和通玄和平真喝茶,就问起了命相和气运。 通玄就说着:“我不精命相,却知气相,气者,先有器宇后有其形,气是人精神所在,闻之无声,视之有形,却也有浊清和高低之别。” 王弘毅说着:“浊清和高低之别,又有何故呢?” 通玄回答的说着:“灰黑色,必是恶气也,若造反,盗贼,山民等不服王化者,多有此气。” “白色薄雾,性质阴煞,此也是主横祸官非或是丧事的凶兆。” “红色为吉气,若是在官,县令也!” “金黄色为大吉之气,主富贵发达,丁财兴旺,若是在官,就是五品黄堂之气。” “青气实是一州之主,或是朝廷大员才有的气象,已经不是凡品。” “紫气是王者之气,在臣的话,唯宰辅和王公才有,也杂有它色,不为纯紫,多半是紫红色!” 王弘毅听了,笑了笑,这倒是和他观看的相符,看来没有欺骗他,不过他也不问自己的,喝了茶说着:“那,你们就下去领赏吧!” 两人都起身,躬身行礼,淡淡说着:“既然如此,我等告退!” 等两人退去,王弘毅就召见着王从门:“这二人,你等监督之……对了,给你千两黄金,不知十三司组建的怎么样了?” “十三司按照少帅的命令,已有六百余人,大部分是普通人,作为眼线安插,二郡都有了,只是匆忙建立,还不能得心应手。” “能布置下去,就行了,以后自然会纯熟……对了,李家的情况怎么样?”王弘毅是时时不肯放弃对李家的关注。 “李家有着三条消息,第一似乎和外镇有来往,由于十三司初建,实在无能追踪,只凭着蛛丝马迹判断。” “和外镇来往!”把这词念了念,突然之间想起李存义身上的云气,王弘毅恍然大悟,突然仰天大笑:“果是如此!” 仔细想了想,二团外来云气,一是红黄色,这是郡镇之相啊,附近能勾结的是谁? 无非是红泽府杜恭真! 还有一团金黄气,又带着紫气,这就非同小可,难道是成都魏存东?可是成都魏存东隔着红泽镇,杜恭真怎么都不可能允许成都魏存东穿过红泽镇。 那这团黄金色云气,又是谁呢? 一时间犹豫不决,心中一动,翕动一下嘴唇,却没有说话。 片刻后,王弘毅摇头咂舌,说着:“管它呢,你是监督,我上次吩咐的纸甲的事,他们可认真作了?” “少帅,宋家和本镇工匠联合的纸甲坊,已经动工了,据说已经有二百副合格的纸甲生产而出。” “二百太小,至少要二千。”王弘毅喃喃的说着,这就不是王从门应该回答了,毕竟他只负责刺探。 想了想,又把这事放下,问着:“李家第二件呢?” “李家第二件事,就是我们刺探到,小姐怀孕了。”这小姐当然是王洁庭。 “什么?”王弘毅一惊,王洁庭怀孕了,这事倒是不大不小,皱着眉,想了想,刚才二个道士说什么:“将军只要五年不杀孕妇和小孩,当可多有后裔。” 这事如果是勾结好了再说,就是其心可诛了。 不过,王弘毅想了想,又吩咐:“来人,把这事告诉老夫人,按喜事赏赐给李家!” 王洁庭算是王家的小姐,怀孕了照情况是有所表示和赏赐,这是人之常情,就算是明天要刀兵相见,王弘毅还是不愿意失礼,吩咐完了后,又问着:“第三件呢?” “少帅,李家卫中一个营正樊流海,突然之间弃官而去,带着兄弟数个奔走了。”王从门说着。 这下,王弘毅真的是全身一震了:“什么,是樊流海?他什么时候弃官而去?” “就是今天早晨,一大早就出了太素县,看样子是向成都而去,现在估计已经出行几十里了。”王从门回答的说着。 王弘毅听了这话,连忙起身,把桌子上的文件撞翻了,连忙奔了出去。 第六十三章 夜奔百里追大将(一) 第六十三章 夜奔百里追大将(一) 时间推移到凌晨时分,太素县,樊宅。 此时已是凌晨时分,一座离着营地不远的住宅内,漆黑一片,南头一间屋子内,尚有微弱灯光晃动。 十几人先后赶到,看到的,却是收拾好行囊的大哥樊流海。 就算是其中最憨实的人,亦看出樊流海这情况非比寻常,脸上带着凝重之色。 “大哥,您连夜叫我们过来,到底出了什么事了?怎么还收拾起包裹来,您这是打算去哪里?” “既然兄弟们都到齐了,有件事,我要和大家说说。”樊流海开门见山说着,在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扫看了一眼兄弟们。 “我们兄弟十几人,算是摸爬滚打出来,都有些情义,本想着投奔明主,以后封官荫子,不想我大哥眼光不行,看错了人。” “这李家区区一县令,想造反也就罢了,可是志大才疏,刻薄寡恩,逼死了周先生,我心里很是难受,我打算弃官离开此地,一会便走。” “大哥,这李家不行,我们可以投靠王家,上次少帅接见你时,不是非常客气吗?我看大哥你投靠去,肯定不会很差。”一人就说着。 “你说的没有错,可是我和李家毕竟是一场主仆,现在这关头,弃官而走也就是了,反水投靠王家,实在作不出这事。”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今日一别,不知何年才能相聚,我这些年存了些银子,一会分一些给兄弟,若是在此地混不下去了,走时也多些盘缠。” “这太素县,恐怕不是善地,想踏实做事,谋一个前程,也绝不是一个好归宿。” 说着,从桌上取过包裹,弄出了一些银两。 “大哥,我们十几个,都没有啥家人,跟了你这样长时间了,您去哪里,我们便去哪里,我们一起走!”一个黑脸剽悍汉子,在后面突然开口说着。 这话获得纷纷响应:“大哥,我们跟着你走!” 见这十几人都愿意弃职追随自己,樊流海叹息一声,心中却很满意,这十几个兄弟,都是他寻出的勇士,组织起来就是很不错的力量了。 投奔新主的话,凭这支力量,起码也是火长,若是遇到稍微识货的,就是队正,以后自然可以慢慢爬上去。 樊流海哈哈一笑:“既是如此,天亮城门一开,我们便出城去。” “是,大哥!”十几人再不犹豫,连营地亦未回去,就住在了这房子里,算计着。 片刻,天蒙蒙亮,十几人拥戴着樊流海,樊流海这时,如果利用职权,是可以弄到十几匹马,但是他知道马匹宝贵,不愿意这样。 因此仅仅自己一匹马,马上绑着包裹和银子,一行人就直向城门而去。 城门于卯时启开,几个卫兵正在检查着来往的人。 见到这一行人,伍长连忙上前:“樊大人,您出城去?” “恩,有事。”樊流海简单的回答,也没有说理由,这伍长连忙让开,让这一行人出去,半点疑心也没有。 这一执勤巡逻的士兵,实际上是一卫的士兵,自然认识樊流海。 出了城,走了二里路,就有一片小林,樊流海呼吸了一下,远望着太素县城,一时间感慨万千。 怔了片刻,就说着:“大家把兵服都换了吧,我们换上普通的衣服。” “是,大哥!”一行人就粗暴的将原本士卒,甚至伍火长的服饰脱下,纷纷换上了马匹上的衣服。 “李家中午时分就会发觉我不在,不能走大道,我们走小路,离开文阳府境内。”樊流海看了看左右,见到农田荒弃,焦林处处,一片荒凉景象,心中不由涌起伤感,几个月前柳镇攻打,自己防御的事,似乎还在眼前,现在却要离开了。 当下一行人就沿着小路前进,只不过,在他们刚出城不久,一人就探出头来,却是十三司安插的探子,不想就看见了这情况,记下走的路径,他连忙转身,向上司报告去。 中午时分,十几骑就奔驰在太素县城中。 街上一片萧条,店铺大多停业,间有行人,亦是匆匆而过,数个月前的大战,已经对太素县造成了致命的打击。 这不是土地的事,现在人少地多,土地是可以安排,可是人口却很难获得。 至于流民,二郡一旦统一,流民就是各县安置了,至少汲水县是到处招募流民,据说现在户口已经接近三千,快是中县了。 因此太素县现在也只有一千五百户,并且很难增长。 李承业扫看着这些,从心中泛起了一种伤感和萧条的气息,不过,最让他心中暗暗恐惧的是李承业中午时分,收到下属禀报,说是樊营正整个上午不见踪影,也没有主持日常的练兵,这让李承业心中顿时有一种不妙感觉。 “樊流海莫非是出事了?”此时奔驰在街道上,李承业还不曾想到,这个在前世对自己忠心耿耿,在此世也是自己班底的男人,会选择离开自己,或者说,他隐隐有着预感,却不敢去想。 没有一会,就到军营,一马当先冲入大门,守门的士兵认得是少主,不敢拦阻,任各人长驱直进。 这支骑兵,驰到营房不远处的一个住宅,才甩蹬下马,在亲兵左右伴护下,李承业负手,看似悠闲的跨进房门。 本来期待着,里面迎出一个宽厚的男人,行礼:“臣樊流海拜见主公。” 可是,进了以后,宽敞的主厅空无一人,已经有着人去室空的感觉。 “怎么回事,派人找找!”李承业在主客的一处桌椅前坐了下来,吩咐的说着,脸色已经不可遏制的有些苍白。 周竹的死,给他打击极大,不仅是断其一条臂膀,更是使他感觉到力不从心,闻到不祥的气息。 前世顺风顺水位登大位,这世,李承业在李家地位,顶多只算是普通顺位第一继承人,仅此而已。 李存义对李承业不满情绪渐多,只怕连这继承之位,亦将不保。 李承业想到此,手心猛地一痛,有血点,从掌心滴落在地面,这种压抑,使心性渐渐由平稳豁达,向着某一方向渐渐倾斜。 想着想着,李承业眸光里有阴霾浮现:“樊流海,你莫要让我失望。” 这住宅,还是李承业送的,因为樊流海是营正,不能没有自己宅第,所以李承业送了一套这个距离营地不远宅院。 再坐了片刻,终于忍耐不住,李承业向着内宅而去,一走近,就看见一封信孤零零躺于案上。 这时,已经有强烈的不祥的预感,李承业犹豫了片刻,这才拆开这封信,仔细看过一遍之后,他眸子里有着火焰跳跃,脸色铁青。 “少主,没有寻着樊营正,连同樊营正的十几人也不见了,我觉得,或许是昨夜饮酒过多,醉在酒家了。” “刚才有士卒告诉我,说是昨晚见过这群人,都是去喝酒了。”这时,一个队正从外面步入房间,将刚刚获知的这个情报,报于李承业。 “不,他们已经走了。”李承业淡淡的说着,这反应似乎并不大,只是持信的手,却突然五指握紧,将那信捏成一团。 “已经走了?”眼看着李承业面无表情从自己身边走过,队正突然之间闻到了什么危险的气息,连忙闭上了嘴。 已经步出房间的李承业没有听见他的自言自语,此时他的心,在沸腾着。 一面向外走,李承业的心也在滴血,平生第一次,有着仰头大吼的冲动,来发泄着心中郁积的痛苦。 前段时间,一切都尚在有条不紊进行中,为什么只是几日时间,就急转而下? 周竹死了,自杀在自己面前,头颅被人割去,拿去给人表忠心,父亲从原本的宽厚可亲,变的陌生冷淡。 此时,樊流海又选择离开,只留下一封信。 为什么?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从何时起,自己变得如此被动和力不从心? 在以前,李承业是深刻明白着自己的确和普通人不一样,往往不需要多少动作和语言,就自然而然成为人群中的核心。 就算是陌生的人,和自己交往一段时间,就会露出钦佩的目光。 可是,现在,却不一样了。 从未有过的迷茫,在这一刻,侵入李承业心智,令其动摇起来。 不过当他步出樊宅,阳光落在他头顶,这丝仅有的一丝暖意,使其猛地清醒过来。 李承业修长手指按住眉心,狠掐一下,这方感觉自己活过来,宛然隔世为人一样。 “李承业,你这是在恐惧什么?难道只因几次小小挫折,便要放弃从小立下的霸业?不过是死了一个幕僚,走了一个营正,仅此而已,他们不在,难道就无人可我供驱使?这天下终究将成为我李家天下……不,是我李承业的天下。” 想到此,李承业深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对紧随自己出来队正说着:“冯清,你速带一队骑兵,出城追赶樊流海,务必提要将其追回。” “樊流海似乎对我产生了些误会,携带着文书离开,若逃出境内,势必带来祸端……记住,最好能活着将他带回,我想亲自问他,为何不告而别。” “诺。”冯清低下应声,清楚着看到了李承业眼中一闪而过杀意,以及懂得了这命令的含义。 最好活着带回,自然是关键时不必留手。 第六十三章 夜奔百里追大将(二) 第六十三章 夜奔百里追大将(二) 此时,五十个骑兵,也从文阳府中奔驰而出。 在临行前,王弘毅突然之间命令,五十骑穿上了纸甲。 纸甲是以纸和布为材料,加工锤软,叠厚三寸,方寸四钉,分为上甲和下甲,以上半身和下半身(过膝)为主要防护部位,外观上与普通的甲难以分辨,特别是涂以金漆和各式花纹,光彩耀目。 这时五十人穿了上去,顿时显得阵容严整,威武雄壮。 就连黑衣卫老兵也觉得身穿纸甲使人充满着安全感,而根据实验,纸甲对防御弓箭非常有效,虽然在近战时,抵挡不住刀枪之类冷兵器的劈砍,但是也可大幅度减少伤害。 这时一眼看上去,阳光照耀下,这五十人简直是充满了威严和杀气,使王弘毅心中大赞,若有上万穿甲之兵,只怕立刻使同样规模的敌军,一看就失去斗志。 不过,在上了马时,王弘毅还有些不敢置信喃喃出声:“樊流海竟丢官了?” 对樊流海,印象太深刻了,在前世,樊流海一开始只是营正,可随着日后一场场的战斗和战役,樊流海不断展现出一个非凡统帅的魅力和能力,此人纵横天下,几战无不胜,有勇有谋,不迂腐,甚至称得上有些圆滑,却并不奸佞。 这样一个在前世给予李承业极大帮助的大将,甚至可称蜀地和天下第一流的大将,竟然离开太素县,离开了李家? 这可是一个少许弱化版的韩信,若是政治方面,说不定还胜出! 想到这里,王弘毅面上就露出掩盖不住的笑意。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安插在太素县的十三司,这时给了他不错的惊喜! “随我出府!” “诺。” 片刻工夫,王弘毅冲出了节度使府,五十骑盔甲威严,紧紧跟随,朝着情报所提方向和路径追去。 此时已是正午时分,樊流海一行人,已行出半天路程,得到消息的王弘毅,连饭也没有来得及吃,一门心思欲将这大将收于自己手下。 五十骑,在道路上奔驰而过,带起尘埃无数,惊的路人纷纷逃避。 这一奔,便是半日,天黑了下来,若不是不时路口有着十三司的人指点路径,王弘毅也许就追不上了。 渐渐,天色渐沉,四周暮色浓郁,马匹都喘息着。 前进的速度,渐渐放缓下来,王弘毅心中焦急,这里已经靠近着边境了,再冲过去就危险了。 这时,不远处,一处小路上,四周已经黑了,一行人在赶着路。 “大哥,找个地方歇息一会,走了一天,大家也都乏了。”知道众人身体早已疲惫不堪,队伍里有人提议的说着。 樊流海的声音响起,亦带着几分疲惫:“恩,再走几十里,就出了这王镇范围了,既然大家累了,便找个地方歇息吧。” “大哥,前面似乎有个庙!”又走了一会,队伍里眼神锐利的一人突然之间说着。 这时,躲在乌云中月亮钻出,对着整个大地,放出了淡淡月光,使人顿时一亮,只见前面几百米处,立着一个庙宇。 “庙宇吗?”樊流海见了,倒是有些感兴趣:“走,过去看看。” 众人见状,纷纷跟着他,朝那座庙宇走过去。 这是一座荒废的庙宇,走到庙门处推开,里面半个人影也没有,本就不大的庙宇中,散发着阵阵呛人味道。 “大哥,是座废弃庙宇,早就没有香火了!”有人小心巡视上下半晌,走回樊流海身边,说着,就算离开,也带着军队的作风。 樊流海吐一口气,吩咐的说着:“收拾一下,今晚我们便在此地歇息。” “诺。”听到樊流海吩咐,众人随即行动起来,打扫的打扫,通风换气的通风换气,只片刻工夫,庙宇中已勉强可以住人了。 “好了,歇息吧。”见此,樊流海拍拍手上灰尘。“这样就可以了!” 一行人终是瘫倒在地,原地休整。 赶路匆忙,众人一路上买了些吃食,都是面饼酱肉之类,当下生了火,就烤着热着,大口大口吃了,又靠着火,大家睡下了。 樊流海身体靠在墙上,听着左右渐深呼吸声,暗暗叹息一声。 纵是这具身体早已疲惫不堪,可这睡意还是不上来。 一闭上眼,樊流海就回想起了在李家种种往事,似乎总有些惆怅和不舍,可是,片刻后,周竹血淋淋的无头尸体,又使他涌出一股寒意。 “事已至此,只得尽快离开王镇,李家是回不得了,也不必卷到这旋涡中去。”樊流海对自己这样说着,心里已打定主意,离开此地后,便带着兄弟在蜀地寻找新主,当然,若是不得已,离开蜀地,亦无不可之处。 想着想着,眼前视线模糊起来,他叹一口气,闭上了双眼。 此时,被樊流海暗自揣摩过心思的王弘毅,正立于路边,刚直起身来,面上尚带一丝笑容。 “路迹非常新鲜,他们是顺这条路走了,而且过去时间很短!”手指一条狭窄道路,王弘毅甚是肯定的说着。 “主公,有一队骑兵赶过来了,听声音,大概有二十骑,我们怎么办?”有老练的黑衣卫,就在这时,突然之间耳朵一动,伏地听了听,就察觉到敌情,向王弘毅禀报的说着。 王弘毅听到马蹄声,听着这声音由远及近,他皱了皱眉:“你们速与我,到一旁林子去隐藏下!” 此时,王弘毅并不想与这群人正面冲突,吩咐左右人等进旁边小林暂避一会。 这群人进了旁边林子,不一会,大道上便有一阵马蹄声渐响,随即疾驰而过,却是并未在这段地域有所停留,而是直接向着边境线行去。 “这群人,应是李家追兵吧?”从林中步出,望着这群人骑马奔驰而过,王弘毅摸着下巴,若有所思说着。 因追踪路线错误,这群人怕是难以有所收获了。 待这队骑兵走远,王弘毅方对左右人说着:“我们这便从小路下去,我有预感,樊流海一行人,应该就在那边,并未走远。” 带着人,钻进小路,向着樊流海他们栖身之所行去。 庙宇内,樊流海紧闭眸子忽然睁开,心中有些不安。 又过一会,依旧睡不着,樊流海索性站起身,向外面步去。 众人睡的正熟,只几人立刻醒来,迷茫望向他,其中一人问着:“大哥,您这是去哪里?” “睡不着,出去吹吹风,一会便回来。”樊流海说着。 “恩,大哥你多加小心,外面风凉,还是早些回来歇息!”这人说着。 樊流海点头,推开庙门,步了出去。 月光皎洁,已不复前半夜混沌之状,樊流海在月光下散步,行了二三百米,又向一处石块走去,在石块上,坐了下来,阵阵清风拂过面,让他身体有所放松。 未等完全松懈下来,一阵脚步声,让他警惕起来,不容细想,身体已快一步做出反应,快速转到巨石后。 不一会,见一群人各自牵着马匹,从小路朝这里走来。 樊流海见了,顿时一惊,握着刀柄,莫非是追兵。 这时,只听队伍中有人说着:“主公,前面有座庙宇。” “庙宇?”一道令樊流海有些耳熟声音随即响起:“看来他们便在此地歇息。” 他们? 谁,自己这些人? 樊流海探出半张脸,朝这群人看去,月光下,只见对方有五十人左右,个个穿着盔甲,在月光下甚至反射着淡光,显的威严肃杀。 中间一个是青年,此时身着便服,可这一眼,依旧让樊流海倒吸一口凉气。 “是他,文阳府定远将军王弘毅?为何他会在此地出现?”他樊流海顿时心乱起来。 就这小动作,黑衣卫中自然有能者,队伍中突然有人警觉了,朝樊流海藏身之处喊着:“躲在那边的是谁?出来!” 队伍顿时停下来,看向巨石,见此,知是躲不过,樊流海略整下行装,从巨石后面走了出来:“樊流海见过定远将军。” 王弘毅未想到,自己所追的人,以这种方式见面,微微一怔,就哈哈一笑,说着:“樊先生,你让本镇寻的好苦。” “啊?”就算是樊流海心中早有准备,也被王弘毅这话震住了:“定远将军,你此话何意?” “我家主公自中午,一得知你辞官离开,便带着我等追过来,奔驰百里,沿途没有半点休息,连中饭和晚饭都没有用,就想请你回去。”这时,队伍中,一人插话说着。 “奔驰百里,废寝忘食!”樊流海此时心中猛的一震,突然之间,他想起这人曾经作的诗:“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这时看了上去,仔细一辨,就看见这群人虽然盔甲明亮,但是个个疲倦,后面牵着马匹更是有些吐着白沫,喘着大气,显是所言不虚。 樊流海没有来由,就心中一热,看向王弘毅,有点迟疑的说着:“莫非将军大人是来捉樊某回去的?” “不是捉,是请!”王弘毅这时,放下了手中的马,就笑的过来:“我留意樊先生已久了,只是苦于名分无法邀请,现在你不再是太素县营正,却无此障碍了。” “樊先生一身本领,离开文阳府,是我镇的一大损失,因此本镇连夜追来,欲请樊先生随我回文阳府,以大事相托付,万望樊先生答应!”说着,王弘毅深深一礼。 第六十四至六十五章 文武双壁(一) 第六十四至六十五章 文武双壁(一) “樊先生,本镇早闻樊先生本领,早已有招揽之意,只当初你是太素县营正,也算是文阳府一员,本镇不好开口要人,现在你已离开太素县,樊先生若是愿意,王某愿同意以副卫正,兼营正之职,迎樊先生入文阳府。” “樊先生不要以为本镇怠慢,只是提拔有法度,无寸功难以服众,不能立刻提拔到高位,但是以樊先生的本事,这只是指日可待的事!” 王弘毅这一番话,让樊流海清醒过来,他沉吟了片刻,说着:“将军大人,我樊流海,只一普通武人,只怕难以胜任!” 有些心动,樊流海却有些犹豫,观看其气,见此人几乎已经去掉了所有官职带来的气运,一根淡青色的本命气挺立,一小团气运凝聚在其上,对着王弘毅的招揽,那小团气运就显着波动,但是淡青色的本命气却挺立着,有些抗拒。 见此,王弘毅观看自己,不由“咦”的一声。 今天上午,这鼎还若隐若现,虽然气渐渐理顺,却还是有些白、红、黄混淆,但是此时,鼎竟然稳固了几分,虽然还有白、红、黄杂色,却明显金黄色增多,大有纯化一色的趋势。 话说,气运之色,不宜驳杂,一有驳杂,就有生克制化之异,吉凶祸福之殊,并且就算没有祸端,一旦杂色,就是色艳而浊,就是虽有气运而仅仅只是富气,而贵气一般来说,都是色纯而正。 这就是好事。 这气运变化,并非是樊流海离开的原因,毕竟早晨就离开了,莫非还有什么重大变故,导致了气运更浓? 王弘毅心中更是自信些,就再加一把火,诚恳说着:“樊先生,大丈夫行在天地间,应做一番事业,方不愧来世一遭,难道樊先生雄心不再,只想去他处过平淡生活?” “现在天下,藩镇林立,却各有部属和嫡系,外人很难插入,樊先生身负大才,没有几年,亦不会被他人接纳。” “如今天下汹涌,强者一冲就可青云直上,弱者一退就会变成池中之鱼,这几年,是如此宝贵,不仅仅君要自强,臣也要绸缪,这其中道理,想必樊先生自然明白。” “本镇居有二郡,已有崛起之相,只要今年修养练兵,来年就可举兵横扫众郡,以抓住上天赐予的时机,正是用人之际,实是求贤若渴,还望樊先生三思。” 听闻这番话,樊流海不禁陷入沉思。 不得不说,王弘毅亲自连夜百里追寻自己,令樊流海甚是感动,不但是李承业,不曾如此待过他,就算是上古以来千年历史,也没有几个明君会废寝忘食百里追将。 若以后能成气候,这就是垂名青史的典范。 王弘毅现在占有二郡,所作所为都是妥当,根基渐深,已有雄主雏形,若跟在这样一人身边,日后确有可能建功立业,实现自己一番壮志。 王弘毅许给他官职,更是较在太素县时更受重用,最重要一点便是,此时王弘毅已能自己作主,不必看别人指手画脚,这一点尤为令樊流海满意,只有这样的主君,才能给他舞台。 听着王弘毅的诚恳语气,樊流海意识到,这可能是自己唯一的一次机会,错过就再无此等奇遇。 可是,此时若是降了王弘毅,岂不是背主? 要知道,李家和王家,现在已经暗暗到了生死关头了,不过这又不能开口说明。 王弘毅见他还是沉吟,灵光一闪,知道了原因,就淡淡的说着:“莫非樊先生犹豫着李家就要当叛逆的事?” 这话虽轻,但是樊流海听到耳中,几如雷贯一样,猛的站了起来,震惊的看着王弘毅,片刻后,说着:“将军大人,您……您已经知道了?” “哼,二郡之内,没有我不知道的事,包括李家密谋,嘿嘿,入葬了龙穴,挂着潜龙的身份,引着外援,就想作这等谋逆之事?” “若不是父帅尸骨未寒,这李家平时声望不错,又是我的姻亲,我早举兵将其剿灭,现在只等其暴露狼子野心,以明正典刑,使上下数十万军民心服口服而已!” 有些话,实际上还是猜测,但是落到了樊流海耳中,却已经是王弘毅高深莫测,将一切掌握在手中,不由脸色灰白。 “原来如此,上次太素县攻打,将军一举攻破柳镇,以得二郡,以及周竹的事,全在将军的掌握之中。”樊流海喃喃的说着。 “争夺蜀地甚至天下,没有这点本事怎么行。”王弘毅笑了:“樊先生,您应该明白,这是必然的事……先生考虑的怎么样?” 这时庙宇中众人亦是有所察觉,奔出来,却见到这副场景,不禁愕然,两方面的人,顿时紧张起来,各持兵器。 樊流海看了看四周,叹了口气,说着:“将军如此盛德,我怎敢推辞?只是,某不才,还有三个条件,若不答应,万难从命。” “说来听听。” “樊某自从李家,也受到一些信任,得知机密,却不愿意作背主之事,万望将军不必询问于我。” “这个当然,下一条呢?”王弘毅心中一喜,说着。 “第二,我虽然愿为将军的营正,受将军驱使,却不愿意攻打李家。” “这个也可以,第三条呢?” “临行时,听闻原本主公之妻,以及将军之妹,已经有了身孕,樊某恳请将军留她以及腹中孩子一命,给原本主公留一点点血脉。”说着,就凝视着王弘毅。 王弘毅一皱眉,起身度步,并没有立刻回答。 在月光下,这度步而行,竟然有几分龙行虎步之状,让樊流海暗暗心折,只是若不答应这条,他也绝不肯入仕。 片刻,王弘毅雄厚的声音说着:“李家谋反,本应处死株连,不如此怎可警之?只是区区一个腹中小儿,就算有些后患,又岂及樊先生大将之才?这个要求,我答应了,李家事败,我将尽诛之,唯留此女和小儿,并且给田十倾,以济生活。” “主公如此宽宏,真是明主也,既如此,我樊流海,愿追随主公,以供驱使。”樊流海听了,跪在地上,以表示臣服。 在这时,王弘毅一颗心终是落回肚中,受对方君臣之礼后,忙将其搀扶起身。 毫无悬念,跟随樊流海十几人亦表示愿追随其后,一同为王弘毅效力。 王弘毅扫看众人,不由哈哈一笑,说着:“汝等都是勇士,真是天助我也!” 再凝神看着顶上,只见鼎已经坚固,鼎中,丝丝白气转化成红气,红气又转为金黄,得了大才,果是大增气数,这大增不仅仅在于气数的数目,更在于气数的稳定和转化。 拜了君臣,气氛就不一样了,当下拿出食物,人人分食,一时间气氛热闹之极。 此时,文阳府中,张攸之穿着一件灰色宽袖长袍,摇着一把竹扇,正从码头区出来,他来到的时候,正巧赶在关城门的前面,一家人入得了城。 落夜时分,城中也不行宵禁,直到子时初才封闭(二十三点),这时城中街道上,人来人往,虽然远不及成都,也是一番热闹的气象。 想着玉儿和张敏之都在等候,张攸之也不看热闹,直打量着周围的客栈。 而在这时,几个机灵的伙计,一人手中提一只灯笼过来,灯上写着“张家客栈”、“鹿风酒楼”、“纪家老店”字样,这都是镇上客栈出来拉客。 张攸之一看名号,就指着“纪家老店”的伙计说着:“就你了!” 倒也不问价钱,毕竟怀中有着定远将军亲笔信,只要明天去了节度府,就有差事,当然不怕花钱了。 三月春风似剪刀是没有错,但是晚上的风也带着寒意,这个伙计嘻嘻一笑,说着:“客官好眼力,我纪家老店,是出了名的价廉物美……客官就一个吗?” “不,还有两个在前面等着,我叫叫就来,包个套房!” “好叻!客官请。”前面去汇集了,立了一会,玉儿就有些疲倦,脸色不是很好,连忙去了客店,幸亏不远,向南拐了一个弯就到了。才到了旅店门口,一股浓香就飘了过来,让人口水直流。 “这是啥,这样香?” “嘿,所以说客官来对了地方,纪家老店不仅仅是店老,这扒鸡更是一绝,上次有个读书人说了,这叫纪家五香脱骨扒鸡,趁热一抖,骨头与肉自然脱落,可以称得上是肉嫩软烂,鲜香味美,色形俱佳,五香纯正,清香不腻。”伙计背诵一样摇头的说着,又说着:“这鸡好吃全凭一锅汤,这卤汤锅都是到现在,已经有五代,做鸡续水从不停火,客官要不要二只?” 伙计一边说着,一边把几个让进里院上房。 张攸之就笑着:“好,来二只,来几只小菜,给壶酒。” “好,客官稍等。”说着,又吩咐了一个伙计,这个伙计继续开门点灯,只见这房子分成二间,的确是套房,房间内很是干净,让大家都很满意。 又端着热水上来,伺候着洗脸和烫脚,忙个不停,服务非常周到,最后还有热毛巾递上来,又送上一杯清茶。 这时,菜也送上来了,二只扒鸡的确香气弥漫屋子,让玉儿这个孕妇也觉得胃口大开,几个小菜也不错,张攸之见伙计要去,叫住了说着:“别忙着去,用完了你再给我多条被子,我媳妇用着。” 这伙计高声答应一声,说着:“立刻来,还要什么东西只管吩咐!” 说罢端着用过的水出去了。 第六十四至六十五章 文武双壁(二) 第六十四至六十五章 文武双壁(二) 春风满面吹,得意凯歌还。 王弘毅分出一些马匹,让樊流海带着五个兄弟,先跟着一起回去,其它就慢慢走到府里去了。 虽然樊流海没有说,不过对王弘毅所说的勾结外贼的事没有否认,王弘毅就知道事情很紧急了,因此天还蒙蒙亮,就出发。 和昨天一路寻找不一样,现在可以直达回去,到了靠近中午时分,返回到了文阳府。 一回去,王弘毅就发出命令,要求府内整治宴会,并且立刻令长定府和吕川县戒备,防范杜恭真可能的进攻。 并且加强对太素县的侦察。 但是就在这时,一人禀告的说着:“将军,外面有一人,名叫张攸之,持信求见。” 王弘毅昨天奔驰半天,夜里又没有睡好,又上午奔驰半天回来,此时非常疲倦,听了这话,本能想拒绝,不过才想开口,猛的想起此人是谁,顿时又站了起来,说着:“原来是此人投靠于我,难怪我鼎运稳固。” 当下就立刻说着:“我亲自出迎,他现在在哪里?” “在偏殿内呢!” “带我去!”王弘毅说着。 侍从只得带着他去,沿着甬道回廊走了片刻,就到了一处侧殿,里面有着时断时续的谈话声,就推门上去,见得一个小吏陪着一人说话。 王弘毅进去,未语先笑:“这位就是张先生吧,远道而来,本镇竟然未能远迎,实是过失啊!” 说着看了上去,顿时眼睛一亮,只见此子一身宽袖长袍,脚下穿着半旧的木屐,清秀的面孔,有着黑宝石一样的瞳仁,顾盼生辉,举手投足,就有着一种潇洒出尘的风姿,令人一见忘俗。 王弘毅心里不禁暗想:“前世见过此人不多,果然风度不一样。” 张攸之也连忙站起,拱手说着:“学生不敢,您就是定远将军吧?” 说着凝神也看来,只见眼前的这个青年,比自己还年轻一些,不过两道漆黑的眉下,眸子一闪,使人不敢正视,自然有威仪,心里怦然一跳,这人就是定远将军了。 当下两人见礼,分别坐下,王弘毅就先说着:“本镇上月写信,就是期盼先生前来,今他见了,真是欢喜莫名,先生是来屈就的吗?” 张攸之笑了,这还青年将军还真是迫不及待,但是也感激求贤若渴之心,当下应着:“是,将军英武,我愿附庸一二。” “好好,张先生本是大才,可惜的是,法度自有规矩,这样吧,先生屈就担任儒林郎一职,就近左右,如何?” 儒林郎就是正九品,一进来就有这职,已经非常看重了。 张攸之听了,行跪礼:“臣谨受命,拜见主公。” 事情如此顺利,让王弘毅喜出望外,连忙上前扶起,又笑的说着:“今日你来的正巧,我昨夜连奔百里,收了一个大将,你们可以亲近。” 又转头吩咐左右记录说着:“秘书郎虞昭劳苦功高,提拔从七品宣德郎,虞良博文学博识,提拔成儒林郎。” 这话听了,张攸之似有所悟,知道原本旧人都没有直接提拔到儒林郎,这次提拔自己,怕影响了关系,特此连同提拔,心中感激。 这时,就有着人通报:“将军,宴整治好了。” 王弘毅就笑的说着:“我已经吩咐下去,准备官服印信,已经住宅,等我们宴后,想必都完成了,先生请。” “主公先请!”既然定了君臣名分,自然有礼节,张攸之退让二步,请着。 王弘毅一笑,先出门去,这时,一股风吹入,空气中夹有水意,湿漉漉,正是春风的味道,两个人都是精神一振。 这时,外面有着小雨,伺候在外的随从,就分别撑起油伞,王弘毅也换上木屐,自前面而出,在雨蒙蒙的天光中,王弘毅行走雨下,沿着走廊而去。 张攸之跟着,目视良久,忍不住低声赞叹:“真有龙行虎步之姿。” 傍晚时分,一个中年男子,商人装饰,在文阳府通往太素县路上纵马而行,记忆中,这般奔行,屈指可数。 三月还有余寒,头上却已是见汗,座下那马吁吁待喘,显是极为疲倦。 终是来至太素县县城时,一匹上等马匹,已是累的近似虚脱,他却顾不得这些,急急忙忙间,来至李宅门前。 李宅门口此时立着几人,有守卫士卒,有两三名闲职家丁,正闲聊得正热闹。 他牵马至前,冷冷看一眼,只说着:“尔等倒是悠闲。” “啊,原来是肖管事回来了!”门口之人自是认识他的,见他如此一说,皆是不好意思笑了笑。 有人取过他手中缰绳,代他去洗喂马匹。其余人则与其打起招呼来。 看的出,肖管事平时人缘倒是不错。 “肖管事,你这是去哪里了,怎么这般狼狈?”见他面带疲色,有家丁问着。 平时待人尚算温和之人,此时却换了副面孔,肖管事上下打量这人几眼,冷声说着:“有些事情,不该你等知晓的,就莫要去问。记住,知道越少,方能活的越久。” 神情之阴冷,令人胆寒,被警告之人,顿时一惊,鞠躬说着:“是,小的记住了。” 见肖管事快步向里面走去,走的已远了,此人方与同伴说:“切,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经常出去,还不是府里的普通管事,嚣张个什么?” “老赛,你是新进府没几年,不知道此人底细,他可不是你以为的普通管事,此人是老爷心腹,笑面虎一个,以后没事离他远点,莫要惹出祸端来才好。” 见他很是郁闷,顿时有知情人好心,扯扯他衣袖,小声提醒的说着。 “哦?”闻此,老赛望着肖管事离开方向,脸上顿时闪出若有所思神态。 被他们议论之人,却无暇理会别人看法,正快步向李存义书房走去,路上恰好遇到李承业。 “肖管事?”李承业看着眼前之人,眸里瞬间闪过一抹复杂神色,唤住对方。“你这是刚从外面归来?” “是的,公子。”肖管事一拱手,回答的说着。 “可是有什么消息传回来?”李承业盯住其眼睛,微笑问着。 温和态度,配上翩翩风度,的确令人折服,可对于肖管事来说,却是毫无用处。 肖管事面不改色说着:“公子,我的确探得消息,正欲回禀老爷,公子若无其他事情,肖管事先行告辞了。” 说着,朝李承业又行一礼,快步向李存义书房行去。 对于这等油烟不进之人,李承业面上有一瞬,现出不愉来。随即便忍住了。 自从周竹惨死、樊流海离开,李承业在李家势力,已是大不如前,虽有些人手可供驱使,却颇有些力不从心。 这些事情,使得李承业身上平添几分阴沉。 “只忠于我父亲吗?只是便是往常,此人亦会给我几分薄面,这次到底是为何,与我如此疏离?”对这些,李承业向来敏感,自是几句话便感觉出来。 望着对方离开方向,李承业沉思片刻,方转过身,向着自己院落走去。 “肖管事,这事情,你可调查清楚了?”李存义书房内,一向沉稳的中年家主,此时脸色已经铁青。 他来回走动几步,猛回头盯住肖管事:“你可看清了,那人……真是樊流海?” “主公,小的看的很清楚,那人的确是樊营正。”肖管事肯定的回答的说着。 李存义一皱眉,怒着:“他如今已不是太素县营正了。” “小的口误,请主公恕罪。”见李存义心情不悦,肖管事忙认错。 李存义摆摆手,说着:“不关你事……真是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投靠了王家,原本以为,他只是离开太素县,却不想竟是叛离。” 樊流海曾身任李家重要官职,这等人物,几次参与核心会议,跑到王弘毅去,只怕李家许多事情,皆已不是秘密了。 一旦被王弘毅知道,只怕李家立刻有倾覆之祸,转眼之间,危机感浓密的笼罩着全身。 不过如果真的知道,现在就应该有兵上门,为什么没有动静? 李存义暗想着,想起樊流海的为人,似乎也不是卖主的人,难道还没有说明? 就算没有说,李家也旦夕不保了,想到此人是李承业心腹,李存义心中猛的大怒。 又是这小儿惹的大祸! 李存义这时,不由怒从心中,却不想这些父子之间的嫌隙,都是上次自己强令杀了周竹后产生,不过,此时对曾经爱子,他已是越来越不满。 而远在江南的两名幼子,却时不时会写信回来,令其渐生好感。 或许,只要撑过这段时间,这继承人之事,他该重新考虑一番了,这念头,只一转,便暂时被压下去,现在情况紧迫,容不得他多想其他事情。 “肖管事,你先下去吧,这次往返奔波,倒是辛苦你了。去账上领上几两银子,顺便回家看看你老娘去吧。”面对眼前心腹,李存义很是平静,没有露出痕迹。 “谢主公赏赐!”听闻不仅可领赏钱,还可归家探亲,肖管事很是欢喜的磕头谢恩,然后出去。 第六十六至六十七章 选择(一) 第六十六至六十七章 选择(一) 肖管事下去了,李存义又唤来一人,语气严肃的说:“去把大公子唤到这里来。” 因心中不满,口气冰冷,这仆人见状,忙应声退出去,连一刻也不敢多留。 不到半柱香时间,李承业已得到消息,匆忙赶过来。 “父亲,您唤我?”一进书房,李承业便忙行礼,问着。 看着眼前此子,平时只觉得一表人才,现在却是越看越不顺眼。 心中怒火渐燃,却勉强压下去。 李存义冷冷说着:“哼,你办的好事,现在出了事情,我岂会不与你说?” 头一次,李存义一唤来李承业,便先开口训斥。 李承业自刚才遇到肖管事,便已感觉不妙,现在一听父亲训斥,心下更是不安:“父亲大人……” 李承业抬起头,不解的看过去,却只看见父亲一脸阴沉。 “你可知,我派肖管事出去,所为何事?”李存义盯住儿子,一字一句说着。 “儿子不敢枉加揣度。”李承业忙垂下头,恭敬回答的说着。 往昔,李承业做此姿态,往往使李存义感觉此子重礼仪知孝道,现在见了,却只觉得越发火大。 “哼,那为父便告诉你……” “啪!”的一声,一封密函,直接甩到李承业脸上。 李承业被这一摔,面孔上顿时出现一道红印。 垂下眼眸里顿时闪过一丝阴霾,李存义正在气头上,却并未看到。 “你好看看,看看这上面的内容!”李存义厉声的说着。 李承业只得低着头,按父亲所说,捡起信函,展开看了。 看完内容, 他的脸色也渐渐变起来,露出了铁青色:“父亲,此事……” “枉费为父之前还觉得你有些本事,又懂得用人,现在看了,却是为父瞎了眼!你看看你所用之人,接二连三出事,有哪一个可堪大用?承业啊承业,你可真是让为父失望。”李存义痛心疾首的呵斥着。 听了这话,李承业脸色苍白,不过他还是抬起头来:“父亲,这事可查清楚了?” 直到此时,他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樊流海远去,不是离开此镇,竟然投靠了王弘毅? 而王弘毅竟毫不疑心的用了樊流海,还委以重任,这怎么可能? “哼,为父既然和你这般说,自是早已查清了,一收到这密函,我便让肖管事去文阳府打探情况,现已查清此事丝毫不假,曾经的樊流海,现在已经投奔了王弘毅,还简拔了一级,成了副卫正,哈哈哈哈!” 苍凉的笑声响彻着书房,等笑声终于平息,李存义目光再次落到儿子面上:“说,他到底知道李家多少事情?” 李承业一愣,知道父亲所问何事,身体一抖,垂下头去:“他……他一直参与着大事……” “混账!”李存义一听此言,顿时怒气直冲,一瞬间,他几乎在搜索着周围有没有长剑,就想着把李承业杀了。 曾几何时,这个被自己寄予厚望之人,变成这样了? 找不到剑,他一脚就踢到了李承业身上,没有来得及防备,李承业顿时被踢翻在地。却顾不得身上疼痛,喃喃的说着:“父亲,樊流海跟随我也有一段时间,我实在想不到他会有叛离一天啊!” “你这是瞎了眼!”李存义长叹一声,有心再踢儿子几脚,却见曾经天之骄子,现在这副模样,只得住手,心下,却是一片寒冷。 “想必,王弘毅极有可能,已知李家计划,这事却是不能再拖了。”面上带着焦躁,李存义来回走动着,望着李承业,吩咐的说着:“你速整兵备战,还有,通过杜恭真在我们这里的密使,让他立刻出兵,他再不出兵,只怕王弘毅便要先下手了。” 李承业忙垂首应着:“是,父亲。” 文阳府,节度使书房 难得的玻璃长窗,可开可阖,远一点是侍从房,只要一声,就可以呼随。 再远一点,修建了假山和花园,很是开阔,坐在向外看去,山水草木宛如画图,使人心旷神怡。 书房的陈设简单大方,为了招待群臣,有着一片茶几和小墩,设在东窗,有一座来自于西秦(西方)的自鸣钟。 批文的文案上,叠着无数的卷轴和文本。 虞昭、虞良博、张攸之三人伺候着。 王弘毅正在取着笔,蘸了浓墨,落笔在宣纸上,写着二行字。 “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王弘毅在地球上,只是上过几个月书法班,毫无神韵可言,但是王弘德囚禁十年中,别无消遣,读书练字,重生一年多,已经把这些经验全部炼化,融会贯通。 众人无不由衷喝彩,虞昭看了,久久不语,却说着:“将军,这初一看,字迹端庄刚毅、大气磅礴、凛然自威,再一看,却刚柔相济,神满气足,细一看,却含蓄空灵,飘然出尘……实是让老臣难以相信。” 王弘毅哈哈一笑,说着:“虞老先生是谬赞了,我的字还没有这样好。” 不过还是心里得意,取出随身小印,说着:“这类小事,定远将军大印不可印,这是我私刻的小印,倒可用上了。” 遂以红泥钤上了。 众人看时,却是:造物乘除。 四个篆字,与书法正是相映成趣,而且此时,不远处,一阵琴声,透过层层叠叠的花园,隐隐传来。 王弘毅一怔,倾耳而听,笑的说着:“素儿的琴声,越发空灵玄妙了。” 就是这时,一人匆匆进来,禀告的说着:“将军,有密信。” “哦?”王弘毅取来一看,皱了皱眉,又示给三人:“你们看看。” 虞昭开始时还只是拆看了,一看,顿时深锁眉宇,脸色凝重,问着:“这是什么地方来的密信?” “本镇建十三司为耳目,却是得了这些密信……众位有什么看法?”王弘毅说着,又一笑:“外面春光明媚,不如我们踏步走走。” 说着,出了门,向着西廊漫步,由廊后甬道慢慢向前,三人都为情报震惊,但是见将军这样行事,只得跟着。 此时,王弘毅已经不忌讳十三司被外人知道了。 行了片刻,就见一处小院掩在小林深处,院子里却一色都是竹,极为清幽。 王弘毅先没有进去,就在外面赏着,这时,三人已经反应过来,虞昭先是说话:“将军,李家重整卫兵?这也许是日常操练,至于这和外镇联系的事,也没有确定吧?” “说的也是,李承业为代理卫正,本有权整顿操练,虽然现在春忙时节有些奇怪,但是也在合理合情之内。”王弘毅笑了笑,说着,打开了折扇,拍了拍:“至于派人和外镇联系,这就是其心不测了……若有事,也要按制报告于我才对。” 虞良博站不住了,沉吟:“莫非为了上次一个门客的事,而有着怨望之心?这也太离谱了,区区一个门客,事后又无呵斥。” 虞昭怒的说着:“将军一片保全之心,却引出了私通外镇的嫌疑,这李家父子,难道糊涂了不成?” 张攸之初来,一直没有出声,但是他是极聪明精细的人,立刻闻到了一种危险的气味,想起刚才写的“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再看着王弘毅笑吟吟,却是心中一凛,对主君的心性又有新的理解。 王弘毅凝视着青竹,心中却思潮翻滚,眸子有光芒闪动。 前世自己被李承业夺了基业,囚禁十年,这囚禁的日子又怎么好过?不知道多少日夜,翻覆不能入眠,一遍遍想过往事。 记得十年后,实际上也才二十七八岁,却已经霜星点点,有了不少白发。 至于母亲和妻子的死亡,也实使他痛心疾首。 重生后,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就是为了争取这一线生机,几次搏命,几次绸缪,多少天在夜下沉思,才有了今日的局面。 凝视着顶上,只见只过了几日,鼎深沉厚重,自主沉浮,而鼎中的云气,已经全数转为了金黄色,并且已经充满。 自己终于揽得气运,削得李家党羽,压制了潜龙,现在李家反叛,已是定局,而他已做好准备。 十年大仇,如今得报,岂不让他心中痛快? 就在这时,又一人匆忙前来:“报,吕川县出现异动,红泽镇杜恭真发兵前来,似有相攻的意思。” 顿时,三人色变。 “传我命令,府内队正以上将官,速到正厅集合,我有要事与他们相商!”王弘毅立刻传下命令。 发完了命令,却一时没有行,反而进了竹园,三人面面相觑,还是跟上。 只见精舍前面,一女弹琴,王弘毅含笑听着。 张攸之惊异地打量着此女,却一声不吭。 等琴完,王弘毅鼓掌,突然之间问着:“素儿,你占一卜,此战我能大胜否?” 语一落,三人都是一惊,却见素儿抬起头来,秀丽的容颜有着皎洁的光,用复杂的目光凝视着王弘毅。 此一刻虽然短,却似有千语万言。 “当大胜!”素儿目光幽幽地,半晌说了这三字,目光相交,她却是知道,今后,自己就不一样了。 这一回答,已经选了阵营,成了定数,从此生死相依。 第六十六至六十七章 选择(二) 第六十六至六十七章 选择(二) 长寿县,第二次大军在此扎营,夜空下,赤红的篝火光,处处可见。 寒月清辉。 杜恭真坐在窗前的桌旁披阅文书,虽非甲胄在身,却带着杀气,就在这时,门打开,进来一人,正是谋主朱信。 “大帅,我们派去的密探,已经查明了王镇的消息,李家谋反的消息,只怕已经泄露了,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还要进攻吗?”朱信询问的说着:“而且还调了六千之众,抽了大半精兵,后方甚是空虚啊!” 杜恭真凝神想了想,取出一封信,给朱信看去。 朱信拿到手上,展开一看,才看见署名,就不由脸色一变:“竟然是魏存东的信。” 展开细看,更是变色。 “嘿嘿,这厮嗅觉倒是敏锐,沉不住气了。”杜恭真哈哈一笑。 “是为了这王弘毅的事?王弘毅的确少年英雄,处政理事井井有条,只是也不必这样吃紧,竟然主动撤军五十里,让我等能腾出手来。” “你说的没错,这虽然了得,我辈少年青年时,还不是一样,如果我们年轻二十年,何惧之有?” “可是,就在这年岁上,我今年是五十二岁,魏存东比我还大一些,五十三了吧?” “是!我记得魏存东确确实实是五十三岁。” “人生七十古来稀,实际上我们能活到六十已经不错了。”杜恭真自失的一笑,有些惆然:“久在军中,风霜雨雪,都是折寿之因。” “我长子杜信远,虽然也算不错,但是中规中矩,我如果一死,岂能敌得这王弘毅,你不看柳思明本是大将,和王遵之相持十数年,但是一死,其子柳朝义继位不到一年,就被攻破,身死族灭,我每想到这事,就心中担忧啊!” 说到这里,杜恭真冷冷一笑:“而魏存东好不了多少,他一身经历三十余战,几乎每年都有大战,才建了这基业,可是年老体衰,旧病已发,岂不会担忧子孙?” “此战不为雄心,却为子孙计,他信上说的没有错,我辈虽已年迈,当不留此子为子孙忧。” 话语间,已经满是森寒杀意和决心。 朱信听了,心中异常沉重,却没有再劝,为子孙忧,这是最大的事。 此时大堂中一时默然,朱信紧锁眉宇,又说着:“那李家就是牵制时间的棋子了?” “不错,李家谋反的消息,泄露出去是好事,如是不泄露,我明天也会派人宣出,太素县本是王柳二镇的兵家必争之地,城高池深,李家有六七百兵,若是连府中亲兵家丁都拉上,凑个千人绰绰有余,再强迫百姓守城,可有数千人。” “李家已叛,却在腹心,这王弘毅不得不先行攻打,可是太素县城高池深,他有兵也不过一万,还分散各部,宿将也未必完全从命,真正掌握他手中的,不过五千。五千攻太素县,能攻下吗?就算攻下,又要消耗多少时间和士兵呢?有这时间,我必可破吕川县,甚至破长定府!”杜恭真直言不讳的说着,从这里也可看出,此人的确有着恢弘大度和狠辣果决的本性。 朱信想了想,称“善”! 当今之世,腹背离叛是常事,何况是各有私利的盟友,朱信丝毫不觉得有错。 杜恭真这时,放下文书,大笑一声:“来,不必担忧,我就不信久蓄谋反的李家,依着太素县,不能抵抗半个月。” 就在这时,十数骑奔驰而来,到了县城,就通报了一声。 由于早有联系,就有人用巨篮把数人拉了上来。 “大帅此时正在厅内,还请李公子稍等片刻,容小的进去通禀一声。”片刻后,门口就有人应着。 “恩,去吧。”听出对方话意,李承业点点头,这次事关紧急,他是通过小道而来,就是为了确定内应外和的大事。 这人通报了总管,总管又快步进入大厅,一步入大厅,便见到正在喝酒的的大帅,忙走过去。 “大帅,太素县的李氏长公子李承业要见您。”总管不敢大声,只得在杜恭真面前站住,轻声说道。 杜恭真虽有些醉意,闻声将目光投过来:“太素李氏?李承业来了?” “是,大帅,李公子此时正在外面等候,您看……”这人看向杜恭真,小心翼翼请教的说着。 杜恭真虽好酒,却不会误事,他沉思了片刻,说着:“先让他到小厅里去……我等会就去。” 杜恭真吩咐的说,又命侍从和仆人,去取洁净服饰以及醒酒茶。 总管得到吩咐步出大厅,对外面李承业说着:“李公子,大帅马上就到,令小人带您去侧厅,您这边请吧。” “有劳了。”李承业点头,跟着朝侧厅走去。 这侧厅,实际上就是一小型议事处,房间内几把椅子,有桌案,上面有文房四宝,一旁书架上,书籍却并不多。 接过奴仆所上之茶,李承业等候着。 不一会,一阵大笑,杜恭真便从外面步进来:“原来是贤侄到了,欢迎欢迎。” 他也是第一次看见李承业,就凝神看去,一看,就微微皱眉。 原本传说李承业天资过人,自有气度,但是此时看去,却见一个有些憔悴的年轻人,虽然带着几分英气,却也是普通,暗中觉得传言不可信。 李承业却忙站起身,恭谨行礼。 “快坐,有啥事,坐下说。”示意李承业就座,杜恭真同时坐定。这方问着:“不知贤侄到访,可是为讨伐之事?” “正是。”李承业沉声说着:“大帅,有一事,您可能还不知道,如今局势如今已到危急时刻,我李氏这两日已得到秘密消息,王弘毅已知李氏与杜家之盟约,只怕很快便会对李杜两家发难,还请大帅尽快发兵,夺得此战先机。” “王弘毅已知你我两家盟约?”杜恭真听了,表情凝重下来:“这种重要事情,他从何而知?” 李承业面色一凝,不知该如何解释。 好在杜恭真只是自言自语,很快便说着:“你父亲有何打算?既是同盟,这一仗却是要两家共同出力才是……真是仓促了,你我两家还未对战术达成共识,便仓促出兵,只怕会有所折损?” 李承业看出对方有些犹豫,心急如焚,却还镇定的说着:“大帅,就是有些折损,亦是顾不得了,若我们不立刻出兵,占据先机,被对方各个击破,只怕优势全无,这事反倒成了祸端。” “若是这样,大帅也许一时间不要紧,我李家必会覆灭。” “本来我李家覆灭事小,只是这样话,这文阳长定二郡,必被这王弘毅经营的固若金汤,只怕不但以后再也没有攻打的机会,相反攻守异势,王弘毅狼子野心,一旦稳固了这二郡,岂有不扩张的道理,还望大帅三思。”李承业诚恳的说着,如是王弘毅在,必可看见这李承业顶上残余龙气运转,发出一波波,意图干预判断。 “……哈哈,贤侄你说的不错!”杜恭真开始有些轻视这李承业,现在听这一说,亦觉得此人,不失是个人才,并且这个道理,他早就明白,倒也不想折腾:“你说的没有错,我派六千人,必可攻克吕川和长定,时间只要半个月,你等只要坚持到这时,就可与我汇兵,擒杀王弘毅。” “谢大帅!”李承业一颗心放下,不由起身,重重拜谢! 杜家这边整顿人马,准备出兵,太素县李家亦没有闲着。 李存义将长子派出之后,便召集来众将领,整顿军卒。 “……文阳王家,自王遵之起,便目无法纪,藐视天子,天子向来予以容忍,王遵之却丝毫不体谅天子仁德之心,犯上之举越发频繁,先是废节度使之官职,自号定远将军,统辖文阳府。后又私自将长定郡纳为己有,长定郡原帅虽有罪过,却理当交由朝廷法办,王遵之私自斩杀,已是过错,事后不知悔改,反纳此郡为自己统辖版图,其野心昭然若揭。其后,又不顾上命,执意传位于王弘毅,依旧沿袭定远将军名号,罪上加罪。” “……天子予我李氏职权,可代天子,行诛杀逆贼之职责。李氏身为百年大族,蒙受君恩,自当报效朝廷,今日之会议,便是发兵起誓,所有欲与我李氏同心伐贼者,可饮血酒。” 因事不寻常,李存义召集来部属后,更摆上数十碗酒,打算仿效前人歃血为誓,以防止有人有着二心。 这时召集的众人,都是李家老人,当下人人应诺:“愿为大人效死,讨伐逆贼!” 说着,都一口饮尽血酒,然后把碗向地上一砸,顿时碎成碎片。 就在此时,外面匆忙奔进一兵卒,在他耳边耳语几句,李存义面色顿时大变。 “诸位,王贼已得到消息,发兵于城下,尔等速回营地,集合士卒,准备战斗。”闻此,众人脸色亦变,匆忙离开,集合队伍去了。 “你二人,随我去城头。”指了二名护卫,李存义来到城门处,登高楼,向外面一望,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亦是皱起眉来。 战鼓震天。 晨曦的曙光照耀,只见军容鼎盛,一个个以五百人为一卫的方阵,踏步而来,一点之下,就有九块,在中间,一个“王”字的大旗挺立,威势迫人。 此时太阳不断上升,普照大地,映得兵器闪烁着亮光,更添杀伐之气。 “讨伐叛逆,讨伐叛逆!”猛的,这五千人齐声吶喊,震天动地,顿时使太素县上下,无不变色。 第六十八章 灭亡(一) 第六十八章 灭亡(一) “讨伐叛逆,讨伐叛逆!”全军齐声呐喊,震天动地,高喊之后,士气大振,连作为主帅的王弘毅,也感热血沸腾。 看向左右,是义从军三个卫,一千五百人。 沙成都大将张允信,接到命令立刻赶来,也是一千五百人。 顾许五百人,贺仲五百人,黑衣卫三百人。 总数实际上战兵是五千三百人,还有千余厢兵,其它的军队,都不能抽来,还有的是长策都大将赫义,虽然接到号令,却没有及时赶来。 就在这时,黑衣卫营正贺益夸耀武功,策马在阵前喊话,一半是宣传,一半实力,全镇都知贺益神勇,只见他策马前行,身形笔挺雄伟,喊话的声音,透出强烈的斗志和信心,所到处都惹起阵阵致敬和喝采声,士气为之大振。 在一处高台上,王弘毅观看着,露出一丝笑意,下一刻,笑容转淡,问着:“赫义还没有来吗?” 张攸之现在是兼职随军司马,随军司马是临时差谴,相当于参谋,听了这话,回答的说着:“尚未来。” 见高台上四下无人,王弘毅就说着:“哼,赫义这家伙还是送来报告,说是上月春服没有发下去,军队还穿着冬服,行军很困难,果是桀骜。” 张攸之何等聪明的人,却是知道王弘毅故意这样说,是拉近彼此的关系,笑的说着:“当今之世,牙将桀骜是常事,主公何必动怒,不过这也是看清镇内情况。” 这种慷慨的话说完,王弘毅恢复了常态,看了看太素县,说着:“这太素县内情况怎么样?” 张攸之一进来,就获得信任,开始处理十三司汇集上来的情报处理,虽然不插手十三司,却也是极信任。 至于虞昭和虞良博,这次攻下太素县,太素县的新县令,就是虞昭。 虞良博和张攸之一样,是儒林郎,一人汇总处理行政,一人汇总处理情报,整理出来,交给了王弘毅,实际上起了明朝早期内阁的作用,可所谓左右手,至于军情,都是王弘毅亲自处理。 “太素县移交给李家不过是半年都不到,虽然经过了三次清理,但是还是有主公当初留下的不少内应在内。”张攸之摇头说着:“还有一条暗道可以通行,这攻打太素县,实是不费吹灰之力。” 却没有问为什么当初就埋伏内应的原因。 “哼,当初太素县是我攻下,户籍也是我移交给李家,而且还有大批的流民被拉走,又迁移了一些到县城里,在里面作点手脚,实在太容易不过,就算李家进行清理,也不可能全部去掉,今天就有用了,其实就算没有这些内应和暗道,要攻下此城,也只是一二天的时间。”王弘毅冷笑的说着。 当初知道要移交太素县给李家,立刻就命令这样干,这就是预知的好处。 而现在,有这底气,不仅仅在于内应,更在于“霹雳车”。 这种“霹雳车”,原本就是前世,他获得了一卷木工密卷,再令工匠搞出来的,现在自然深刻记忆着,一旦上台,就秘密让工匠制作,可惜的是,到现在才弄出二台来。 这种“霹雳车”,已经和地球历史上的“回回炮”类似,号称“机发,声震天地,所击无不摧陷,入地七尺。” 即士兵先利用绞盘将重物升起,装上炮石后,释放重物,炮石投出,能抛二百斤巨石于百米之外,也许大城可以防御,但是这类县城,再怎么样都无法防御,就算只有二台,也可一日内攻破太素县。 只是前世这类“霹雳车”一出,就立刻引起了多方面注意,并且给李承业攻城掠地带来方便,也不知何故,给胡人发觉,大胡王廷四王子忽尔博,也因此和他结拜为兄弟。 想到大胡王廷四王子忽尔博,王弘毅突然之间想到,前世忽尔博,下个月就到了蜀地进行游历,实际上现在回想起来,就是观看华夏地形和情况。 心中不由若有所思。 这辈子,王弘毅当然吸取教训,现在还不是用这“霹雳车”的时候,现在用了,就等于暴露了,假如等到攻打红泽府,或者蜀地首府成都时,突出奇兵,必可一鼓而下,为迅速统一蜀地建立奇功。 不过,眼前太素县的局面,有内应和暗道,已经足够了。 黑衣卫营正贺益呐喊几声,劝降呼唤,就在这时,李存义在墙上,见他不可一世的神态,对自己士气打击甚大,就转身看向一人,问着:“能射杀此人否?” “大人,此人虽是耀武扬威,实是在城外三十步,要射中把握只有一半。”这人是个三十岁左右,表情沉毅,手已经变形,却是专门射箭导致的手臂畸形。 “射吧,能杀一下他的气焰就可,若能杀了,必有重赏!”李存义应着,发出命令,这人是他招揽的神射手,本来是想用在关键时刺杀王弘毅。 这神射手应了,走到了一个箭眼旁边停步,这个箭眼下面,就是贺益继续在耀武扬威。 神射手先没有动手,目测着距离,又选择着角度,然后就取出一张强弓,先试了一下弦,弦嗡嗡的响着,发觉保养的相当不错,满意的拿出了箭,箭尖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一切完成,这人慢慢把箭放到弓弦上,开始闭住呼吸,拉开,目光盯着下面的贺益,这时,李存义一行人,紧张的望着下面。 这神射手猛的松开了弦,只听“噗”的一声,一支箭顿时闪电一样穿过,直向三十米外的贺益射去。 几乎同时,贺益莫名警觉,向左一让,只听“噗”的一声,肩膀上一处衣服和皮甲,被打出了痕迹,偏离了轨道。 贺益一惊,看了上面,顿时后退了几步。 下一刻,城上有着失望的声音。 见此情况,王弘毅一时不明白,过了会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由露出了冷笑的表情,就吩咐:“唤贺益回来,我们扎营按寨,今日不战!” “是!” 见到下面大军收军,扎营,李存义很是不解,问着:“这是何意?” 一个军官看了看,说着:“大人,虽然在镇内,但是从文阳府各地到太素,奔驰而来,也很疲倦,如果是立刻攻击,士兵很疲惫,估计是今天休息一天,明日再战。” 李存义点了点头,认为这很合理,又问着:“我们可否趁机攻之?” “大人,一般扎营都不会忘记防备,破营夜袭,总要是经过连场大战,疲倦不堪时才可进行。” 李存义点了点头,说着:“那就本夜轮流值勤,等待明日再战!” “诺!” 扎营还是很辛苦,先是找到合适的扎营的地点。 其次就是先围起一道临时的木墙,制作方法是先砍两排树干,一排长一排短,把树干底下烧焦以后埋二分之一入土,长树干排成紧密的一排在外,短树干排成一排在内,然后在两排树干之间架上木板,分为上下两层,这样长树干长出的部分就成为护墙,木板上层可以让士兵巡逻放哨,下层可以存放防御武器和让士兵休息。 五十个士兵一个大营区,营帐两两相对,营区之间要挖排水沟,严禁士兵在各个营区之间乱窜,本营区以内也不许各个帐篷乱跑。 每个营区挖一个厕所,如此忙下来,等建成,已经是下午时分了。 休息了一个小时,中帐内传下命令:“今日赏全军肉食!” 顿时,全军欢腾,在空地上,赤红的篝火,处处可见。 一个篝火,就是一个队正,也是一个营区,这时篝火挤满了军人,各自找合适的地方坐下,焦急等待着。 没有多少时间,一筐筐肉就送了上来,大家欢笑着,开始将肉类进行炖烤,没有多少时间,全营就弥漫着肉香。 大口大口吃着难得的肉食,士兵都很开心,等食完了,各队正又吩咐列队等候,大家正疑惑着,突然之间,远处城门一声炸响,全军为之一惊。 紧接着,就是骑兵轰然的声音,疾奔而去,再下一刻,命令的号角就响彻夜空,在营地中引起回响。 “听从命令,立刻出营!”队正似乎早就知道,立刻发出命令,顿时,全军有秩序的排列出营,迅速赶到城门口。 就在这短暂的一刻时间,城门一片火光,已经有着数以百计的尸骸,以及十多具战死的战匹。 更里面点,满是来回奔走的军人,喊杀声震动着。 “杀!”看见这情况,大家再苯也明白了,在队正一声令下,众兵呐喊一声,向着已经打开的城门扑了上去。 城中还在抵抗,已经有人到了城上箭楼上,长箭落下,十几人立刻惨叫溅血跌下。 就在这时,一将高喊着:“城破了,城破了!” 众兵轰然齐声响应,声音直冲夜空。 顿时,火光点点,号角齐鸣,就在这时,天空乌云疾走,突然之间,一道闪电破开天空,再一声惊雷落下。 豆大的雨点打下,由疏转密,没有片刻变作大雨,火把逐一熄灭。 王弘毅也淋到了,不由仰天长笑:“命令全军不要慌乱,这场仗我们已赢定了,命令义从军五百人立即护着本镇,就算下此大雨,也不会改变局面,只要中军不受少数敌将袭杀,就大局已定。” 众将听到这命令,无不佩服,的确如此。 王弘毅又冷笑的说着:“命令黑衣卫退出攻城战,对外城进行巡查,就算上天作美,下此大雨掩护,也没有一个能逃出。” 命令传递下去,雷雨中,王弘毅衣衫尽湿,只觉得心中大快,说不尽的豪情壮气。 第六十八章 灭亡(二) 第六十八章 灭亡(二) 雷雨交加,漆黑一片,五米外就不见人影,偶然有着闪电划破天空。 李存义被惊动,才从房间里抢出,一个满身带着血的军官已经扑了进来:“大人,快走,城破了。” “怎么回事,为什么连一天也没有就破了?” “有内应,甚至还可能有暗道,刚才突然之间,有上百人杀出,杀散了城门守卫,打开了大门……大人,现在突逢大雨,伸手不见五指,快,大人可以可以冲出去。” 这时,虽然在黑夜,依旧听见雨夜中厮杀的声音。 李存义回头看着府邸,感到了心如刀绞,这时,一支小小的骑兵已经到来,十数人,为首的竟然是自己军师施维行,高喊着:“主公快走,再迟就来不及了。少主还没有回来,正好汇合。” 李存义被雨水淋漓,分不清楚脸上的水滴是雨还是泪,嘶声说着:“走!” 硬起心肠,翻身上马,就在这时,雨水中,一行妇人跑出,嘶喊着:“夫君,带我一起走。” “主公快走!”军师施维行又高喊着,李存义咬着牙,回头看了一眼,策马跟随着骑兵而去,转瞬没入雨电交击的茫茫暗黑处。 “夫君!”后面的妇人悲喊着,扑到在雨水弥漫的地面。 每当电光闪烁,就可以看见城中不时有着杀声,蜂拥而来王镇士兵,和李家士兵进行作战,李家积三十年的恩德,使这些李家士兵,在宁知已经失败的情况下,还是誓死作战,再加上天降大雨,削弱了王镇的力量,因此一时处于胶着。 五千人并不能把四个县门都围上,到了一处没有被围的县门处,守门的一队正,立刻将门打开,其队正磕头说着:“主公快走,我等必屏蔽后路,为主公争取时间。” 听了这话,李存义原本苍白的脸,顿时两行眼泪落下,只是被雨点一打,也看不出,深深的回头看了一眼,就咬着牙,奔驰而出。 奔出了上百米,李存义充满了绝望和痛苦,原本预计,自己占居太素县,能坚持一个月以上,里应外合,灭亡王镇,可是现在,失败就在眼前,城市正在焚烧,李家三代奋斗的结果,就在眼前毁灭。 李存义再也忍不住,发出一声嘶叫,就如一只头狼临死前的困兽尤斗呼唤:“现在才知道王遵之老匹夫用心狠毒,若这里不是太素县,是开明县,何至于此!” 的确,开明县经营二十年,绝对不可能发生这种事,现在李家积蓄全部完了。 “大人,少主还在外面,而且我们在江南也有些资本,只要出去了,还可以图谋。”军师施维行见李存义这般颓丧,赶紧在一旁低声劝谏。 李存义不做声了,他喘了几口气,收拾了一下心情,说着:“我们走!” 但是再奔着上百米,两人猛地勒马停定。 漫天风雨的前方,一道闪电撕开上空,照得天地一片雪白,现出一批黑色的人影,电光火舌之间,就算此人化了灰,他们也认出是黑衣卫营正贺益。 贺益在关键时,堵塞了这逃生之路。 贺益也看见了来人,不由仰天长笑,充满了杀伐之意,突又收了笑声,冷哼的说着:“这不是李县令吗?主公果然料事如神,你们果然冒雨逃出了,但只要我贺益在,你们就绝对逃不了!” 这时,又一个闪电下来,贺益又扫看了一眼,迷惑了一下:“咦,还有李承业呢?” 李存义见了贺益,知道生路已绝,听了这话,“铮”的一声,拔出了长剑,发出一声怨毒的长笑:“我李家有龙脉庇护,安能就此断绝?吾儿正巧出使,这就是天不绝我李家,杀!” 这时,军师施维行也知道生路已绝,当下咬着牙,拔出了剑,只见一声呐喊,这十数骑,就冲了上去。 贺益高举长刀,刀光在闪电中闪烁着寒光,大笑:“就让我今夜送李县令归天!” 猛夹马腹,朝李存义冲去。 李存义亦策马前冲。 “轰隆!”一道闪电,就在不远处落下,雷声震响,城门口明如白昼,只见长刀一闪,李存义的头颅就飞了出去,抛出十数米,“啪”的一声,落在了淤泥中。 “主公!”见此情况,军师施维行悲鸣着,猛的冲上前,贺益不屑的一笑,长刀斩出,又是一蓬鲜血,又一个头颅飞了出去。 贺益下一刻,冲入了余下的骑兵中,长刀所到,后面的骑兵,连着惨嘶的战马往后拋跌,骇人之极,可见贺益武艺又有所长进。 后面的五十黑衣卫,更是铁流一样,杀了上去,一时间,满是刀兵相交的声音。 “轰!”天地一片煞白,就在这短短瞬间,十数骑已经全部战死。 当回复黑暗时,这五十人已经靠近了城门,贺益大喝说:“不要进城!” 翻身落地,将李存义和施维行人头,抓了头发挂在马下,又长长吁出一口气,说着:“李承业不在城中,这消息必须立刻禀告主公!” 就在这时,城中杀声渐平,原本的县衙门口,李夫人才醒来,就发出了一声愤怒而又恐惧的喊声。 只见府门口,出现了一条黑色铁流,奔驰而来。 这李夫人咬着牙,迎接上去,才说着:“这位将军……” “放!”只听上面一声命令,“噗噗”之声不绝,数十支箭落下,李夫人还没有来得及说话,曲线玲珑的身上,就连中数箭,扑到在地上。 后面的仆人尖叫着,就要逃亡,只听一声严令:“除了王小姐,其它格杀勿论。” “噗噗”之声不绝,片刻后,就只听到黑衣卫脚步踩在废墟上发出的咯吱声,再无半点人声。 为首的一将,扫看了尸体,松了口气,翻身下马,令着:“此府谁也不许抢掠,违抗者杀。” 又说着:“快去寻着小姐。” 一行人轰然应着,进了府中,由于早有情报,一行人直奔一处院落,到了门口,就见到二个李家亲兵正在守卫。 这人一见,令着:“杀了!” 数个黑衣卫立刻扑了上去,刀光一闪,一人被当场斩杀,还有一人被砍下半个肩膀,一时没有死,不由大声惨呼。 一群人汹涌而入,惊的里面的丫鬟婆子哭喊着。 这时这人仔细一看,却对着中间一女说着:“小姐,臣来了。” 又回头大声叱喝:“尔等好大胆,见到小姐,还不跪下行礼。” 众黑衣卫,都是认识小姐,不过已经是敌对,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听见呵斥,赶紧跪下谢罪。 见着黑衣卫和以前一样行礼,王洁庭摸着腹部,才说着:“原来是丁虎臣丁将军,是要杀我们吗?” 丁虎臣再磕一个头,起身,说着:“怎么会,将军已经说了,李家有罪,族诛,可是不祸及小姐,我等是将军怕兵荒马乱,伤了小姐,特来此保护。” “那我腹中孩儿呢?”王洁庭脸色苍白,问着。 “将军说了,此子不在诛连之列。”丁虎臣说着,目光柔和,此人忠心耿耿于老帅,老帅三子都亡,这义女就当成亲小姐,丁虎臣看着她长大,感情不一样,寄托着他对老帅的部分忠诚,又有着对女儿一样的感情。 当然,现在将军是王弘毅,若王弘毅真的要斩了,他也会忍痛执行,现在王弘毅明确说明不诛连小姐,他立刻请命前来保护。 王洁庭听了,松了口气,这时感觉着腹中一动,连忙撑住,安抚:“宝宝别怕,妈妈没事,不要怕,不要怕。” 喃喃自语着,泪水就夺眶而出。 若是王弘毅在这里,必可看见,腹中一团金黄色的气,已经全部散尽,变成了赤红一团的气息,庇护着胎儿,使之不流产。 几乎此时,大雨披洒下来,雷电却渐渐平息,中军营地,王弘毅接见着贺益,听从着报告,又看了二个头颅,不由心中大喜,却又说着:“李贼所言未必可信,你派人搜索太素县城左右,务必要把李承业搜索而出。” “遵命!”贺益干脆利落的说着,回头出去,又率着骑兵远去。 几乎同时,李承业已经赶回,他奔驰在一处丘陵上,目瞪口呆的看着太素县。 刀光剑影,喊杀连天。 就算下着大雨,城内还是冒起数股浓烟,可见战斗的激烈。 “怎么回事,为什么太素县一天一夜也没有撑着?为什么?”李承业看着这幕情况,心中大痛,又一口鲜血喷出。 这一口鲜血,若是在时间上对比,正好是丁虎臣说着“将军说了,此子不在诛连之列。”的时候。 李承业吐血后,又仰天指着誓言:“王弘毅,我和你不共戴天,誓死周旋!” 话才落下,他的身上的金黄气散尽,片刻之后,甚至连红气也渐渐消退,不过这种异样,当然这批人,当然不知道。 这时,手下十数骑面面相觑,交换了眼色,一人就上前:“少主!现在县城已破,我们要怎么办?” 李承业喘息着,就要下令离开,就在这时,突然之间,他记忆起了以前的慈父,以及自己的妻子和腹中的孩子,一种满满的牵挂,充满着心中,使他不忍远离,他改口说着:“我们下去,现在下着大雨,战斗还没有平息,若能趁此接了父亲和我的妻儿出来,我们就立刻离开。” 说着,对着下面的太素县城,他策着疲倦不堪的马匹,冲了下去。 马匹已经非常疲倦,毕竟赶去了长寿县见杜恭真,又马不停蹄的回来,但是受到呵斥,还是勉力向下冲去。 本来已经散尽的雷电,又一下突现,照的山丘宛然白昼,十数骑清晰可见。 几乎同时,贺益正远望而过,顿时眸子一凝,映入眼帘。 第六十九章 陨落(一) 第六十九章 陨落(一) 雨水渐渐转小,只是夜空还是一片漆黑。 李承业十数骑,绕个大圈子,刚驰进靠近着没有兵围的县城方向,李承业突然之间叫停了。 众人都是愕然勒马,一人就问着:“少主,怎么了?” 也许是回光返照,李承业敏锐的直觉,在最后关头发挥了作用,他预感到了不妙,沉重的不祥气息弥漫在空中。 李承业策马推前十多步,仔细观看。 只见雨夜中,虽然一片漆黑,并且也没有频繁的雷电,但是等待片刻,还是偶然有道闪电,照亮了空间。 远处,有一片空地草场,有一个小小的山丘,高不过数十米,半里许处再有片疏林,过去,就是县城了。 此时,县城杀声渐平,已经走到了尾声,远处黑黝黝,宛然吞食着一切的怪兽。 李承业看着前方,突然之间脸色大变,说着:“快退,快退!” 就在这时,号角齐鸣,响彻天地。 不远处,火光突然点起,数百支火把照亮了平地,这时雨丝已经变小,已经熄灭不了火把了。 中间拥着一人,这人神态平静,策骑缓缓而行,任由风雨打在身上,说不出从容,正是王弘毅,他笑的说着:“李公子,又见面了。” 就这平淡的一句,却似乎带着无比的魔力,后面的十几骑脸色大变,只听几声轻响,这十几骑翻身下马,丢下兵器,说着:“我投降,我们投降。” 听这话,李承业回首一看,脸色苍白如纸,再无半点血色。 见此一幕,王弘毅突然之间,这句话又浮现在脑海中。 “呜呼!盛衰之理,虽曰天命,岂非人事哉……庄宗受而藏之于庙。其后用兵,则遣从事以一少牢告庙,请其矢,盛以锦囊,负而前驱,及凯旋而纳之。方其系燕父子以组,函梁君臣之首,入于太庙,还矢先王,而告以成功,其意气之盛,可谓壮哉!及仇雠已灭,天下已定,一夫夜呼,乱者四应,仓皇东出,未及见贼而士卒离散,君臣相顾,不知所归,至于誓天断发,泣下沾襟,何其衰也……故方其盛也,举天下豪杰莫能与之争;及其衰也,数十伶人困之,而身死国灭,为天下笑。” 这十数骑,是李家心腹死士,王弘毅并不怀疑他们在以前,会为李家流干最后一滴血,可是此时,大运已去,他们也丢盔弃甲,伏地乞降。 盛衰之事,在乎气运,能使怯者敢死,能使勇者乞降,岂可不查之? 王弘毅策骑上前,和李承业并肩而行,二匹缓缓前行,周围的人都默默跟随,没有说话,充满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气氛。 李承业仰脸,任由雨丝点点打下,似乎要这雨水,洗去所有身上的汗水和污泥,片刻之后,吁出一口气说着:“我曾经想过许多次结果,甚至想过,若是我大胜,当可囚禁而不杀你……却想不到会有今夜。” “不是我大获全胜,而是你终是笑到了最后,哈哈,真是可笑!只是,此时,我竟然不觉得恐惧,只觉得整个人都麻木了,你相信我的话吗?”说着,他不由仰天长笑。只是这笑声,在夜空中回荡,说不出的渗人。 笑声渐渐低沉,李承业看向王弘毅:“我父已经被你杀了吧?那我妻呢?” “李存义叛逆,自然当诛,王洁庭是父帅的唯一女儿,我受父帅大恩,才有着今天的基业,岂能杀之?” “子凭母贵,公子放心,这腹中小儿,无论是男是女,我都会加恩,赐田宅,给土地,绝对会让你的香火传承下去,一生清贵,是少不了……现在应该安排了差不多了,你可要见上一面?” 李承业砰然心动,可是转念之间,自失的苦笑一声:“我现在,哪有面目去见她?我相信大帅的许诺,到了这地步,大帅也不必骗我,我只盼吾妻和吾儿,能无病无难,平平安安活下去就可以了。” 说着,低吟着:“人皆养子望聪明,我被聪明误一生,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 又自失一笑:“公卿我是不奢望了,只要平安就好。” 说着,猛的抽出剑来,这时,周围的勇士,已经猛的紧张拔剑,而王弘毅却不为所动,只是勒马停定,望了上去。 只见此人原本的气运,已经消失不见,只有残余的一丝丝红气,还垂死挣扎一样,不肯放弃。 只见漫天雨丝中,就在闪电划破上空,照得天地一片雪白时,李承业横剑于脖,就是一拉,只听“噗”的一声轻响,大动脉血管,猛的被割开,鲜血飞溅,他伏剑苦笑,从地上翻滚到地上,面向上,看着苍莽的夜空。 这时,大家都可以看见,开始时,李承业还活着,几分钟后,随着下面染红一大片,他的眸子渐渐失去了光亮,真不知道这最后的时间,他想了什么。 一将下去,摸了摸,抬起头来,摇了摇头。 王弘毅知道李承业已经死了,因为这时,鼎猛的一动,轰的一声,本命气中,原本金黄色的本命气,化成了淡青色,却是达到四品的地位。 这已经可以问鼎一州之位了。 几乎同时,本来沉淀在身体内的浩然正气,也猛的炸开,至少有三分之一,炸成了碎片,已经可以吸取转化。 受此影响,王弘毅环顾四周,只见众兵将气运而上,白中隐隐透着红色,再看远处,自己所处苍莽大地,一片白气弥漫不散。 杀了李承业,浩然正气被吸取三分之一,又打破了屏障,能观看到众生之气,可是此时,不知道为何,竟无半点喜色,只觉得心中寂寥,怅然若失,怔了片刻,才说着:“将他厚葬吧!” 又看了看不远处跪在地乞活的十数骑,叹着:“让他们解甲归田,或者从军也可,哎,这样吧!” 这时,天上下着蒙蒙细雨,渐渐平息,一轮明月照了下来。 雨虽停,风还在,一阵风吹过,县中已经完全平息,只有巡查的士兵陆续不绝。 当王弘毅奔驰而来时,他们举起武器,向主帅致敬,充满了得胜后的欢欣。 只是王弘毅毕竟是王弘毅,奔驰到衙门,就已经恢复过来,这时,府中火把处处,已经有着大批的人在检查着。 到了里面,张攸之迎接了出来:“主公!” “清点的怎么样了?” “哼,李家果然图谋不轨,您看!”张攸之将王弘毅引到了一处库房,一打开,王弘毅顿时愕然以对。 只见这是一个宽阔的密封石室,除了有通气口,其它都没有窗户,里面排列着许多兵器,均以特制的油涂上。 “主公,粗略估计,强弓有三百张,箭矢三千。”单是听着这话,王弘毅就倒吸一口气,整个镇,也只有强弓五百之数。 “上等盔甲五十六副,皮甲一百,刀枪剑等加起来又有千数。” 听着这数字,早就知道李家三代积蓄谋反,王弘毅心中还是震撼不已,倒吸一口凉气,说着:“这可真的可以武装一都之兵了,特别是盔甲,以后赏赐营正以上的将官盔甲,有了着落了。” “主公您再看!” 又引到了一处密室,里面都是一只只箱子,王弘毅上前,将一个箱盖揭起,又使人倒吸一口凉气,里面竟然都是元宝,初一估计,就有千两白银。 “大帅,这里总共有十八箱,单是黄金就有三千两,白银有一万两之数,并且还有一半的箱子空了,根据帐薄,是近期用掉了。” 王弘毅把十八个箱子逐一看过,才叹的说着:“空了一半,估计是造反所用,这李家三代,怎么有这样多财富?” 张攸之也苦笑的说着:“这就必须日后追查了,不过现在满门诛灭,许多事情就很难追到底了。” “大帅,你注意看,我在书房中还抄到了此物。”说着,张攸之脸色有些奇异,取出一卷东西。 王弘毅一拉开,眼前金光一片,不由一惊。 只见这一卷圣旨,全长三尺,宽一尺,用的是金黄色绢丝,两边执手之中,是两条对称的飞龙,中间有“奉而敕命”四字阴文篆书。 按捺了心思,仔细辨看,里面就是朝廷给李家的旨意,大意为王遵之倒行逆施,自封定远将军,管辖二郡,这是挑衅朝廷权威,因此就下旨令李家讨伐逆贼,周围众镇可众讨之。 最后是落款和“敕命之宝”印鉴。 这时从望气术看上去,这圣旨还带着浓郁的金黄色气,并且隐隐还有紫气,看完,王弘毅恍然大悟,冷笑的说着:“我道怎么还有胆谋反,原来依靠这物。” 随手一丢,就放在一个箱子上,这箱子里全是古玉珍玩,价值不菲,说着:“你把这箱交给夫人处理,其它黄金和白银,全部充入公库。” 又说着:“令虞昭就任太素县县令!” 张攸之听了,心中喜悦,说着:“诺!” 这时,进来一人,正是丁虎臣,他行礼后,问着:“小姐已经安置,请问最后怎么样处置,要不要见上一面?” “不必了,安排她去文阳府吧,把李家在文阳府的宅地交给她,再给她十顷地,这事,就这样结束吧!”王弘毅最后,有些疲倦的说着,接着,又是号令:“今日休息,明日一早,赶向吕川县,哼,杜恭真,还真欺我年少,屡次兴我攻我!” 第六十九章 陨落(二) 第六十九章 陨落(二) 第二日,却来不及起兵,在县衙中西厅内,王弘毅和重要将领,以及文官,一起召开短暂的会议。 沙成都大将张允信、贺仲、四个义从军卫正、顾许,还有着虞昭、虞良博、张攸之! “李存义谋反,已被族诛,我任命虞昭为太素县县令,此令立刻生效。”王弘毅环顾左右,说着。 这没有任何人有异意,虞昭起身,恭谨应了。 王弘毅露出一丝笑意,下一刻,笑容转淡,再次问着:“赫义还没有来吗?” 张攸之听了这话,也第二次回答的说着:“尚未来。” 王弘毅听了,也就不说话,说着:“根据最近情报,红泽镇杜恭真已经攻打吕川县,我们倒不必太急,一路上前,先将李家谋反,一日而平的消息,传出去。” 王弘毅话才落下,众人都是若有所思,特别是虞昭、虞良博、张攸之,还有大将张允信,都是眼睛一亮。 虞昭就笑的说着:“主公真是英明,战者,士气也,若是这消息传播出去,听到了杜恭真和杜镇将士的耳中,就知道攻打吕川县,实是已经不可行。” “若是急去支援,说不定刺激着杜恭真大战,现在正常而去,三日到达吕川县,那时消息已经发酵,上下必无斗志,主公前去,就可一鼓而退其兵。” 张允信是打了老仗的将军,他皱眉说着:“李家已经诛灭,我军并没有多少损失,何不与杜恭真决战,以我军士气,也可大胜,” 王弘毅含笑不语,就听虞良博说着:“张将军此言差矣,我军现在虽掌二府,只有万人,就算击败杜恭真,损失也不小,以七八千之众,怎么能占领三郡?就算占领,也是处处分兵,必被魏存东集新锐之兵,一攻而下。” “主公,虞先生所言甚是,我军去年九月才攻下长定府,可所谓民心未附,军兵未增,怎可再战?主公可耐下心思,等今年夏秋二季粮收了,再增补新兵,集兵二万,才可攻之。”张攸之这时,开口说着。 乱世当主君,与和平世代不一样,王弘毅知道,和平时代许多主君,喜欢搞“高深莫测”这条,让臣子花费心思猜想,但是在乱时,刚毅果决才是王道,当下就表了态:“二位先生所言甚是,必须要获得一年时间来奠定根基,攻打杜恭真之议,在眼前实是有害而无利。” 说着又安抚着张允信:“将军稍等,只要今年过去,明天就可大举用兵,到时候总有将军用武之地。” 张允信实际上这个提议,是暗觉得自己老将有着边缘化的样子,心中不安,这时听了,顿时心中大定,知道主君并没有这个意思——至少对自己没有这个意思。 当下就肃容说着:“军国大事,自然是主公作主,我等将兵,必将应命。” 这就是表态了,王弘毅听了,赞赏的一笑,说着:“就是如此,此战结束,差不多就是四月了,四五月收割麦子,六月就种水稻,等七月后,我镇就大举招募新兵,将会广建二十四个新兵营,招足一万二千人。” 这话一出,顿时人人变色。 虞昭皱眉说着:“一万二千人,如此大的负担,文阳和长定二郡久战疲惫,岂能承担?” 张允信双目射出兴奋的神色,却说着:“那明年就会大举攻打了?” 王弘毅立了起来,展开图卷,摊放桌面,说着:“现在天下纷乱,能争快一日,就可得一日先机,此战后,我有三策,要同时进行。” “首先就是修兵器,实际上文阳和长定兵库,可武装一万五千人,这次李家兵库,凑起来可有二千,还有三千,就是口子,当在练兵完成前就完成。” “其次就是趁着练兵,进行开垦和分配荒地,大家都知道我在汲水县的兵制了吧?厢兵可给口粮,不予增田,经过训练合格之正兵,额外授其家五亩,以奖其能。” 王弘毅扫看着众将,说着:“以后还有精卒、上卒、甲士三级,张将军,你部以前多有战事,建立不少功勋,我特给你精卒三百,上卒一百,甲士五十的指标,回去就可提拔,相信将军会处理的很不错。” “以后全镇军队,都按此授田,正礼制,以分卑尊,现在文阳和长定二郡,地多人少,足可济田!” “军中老卒,困苦久矣,可战者提拔授田,不可战者,都派到我新兵营中担任教令一职,训练新兵。” 张攸之听了这话,就赞的说着:“主公果是英明,如此,老卒和勇士,必士气大震,上下同心,而田地荒芜也解决了,新兵训练,就可以为家里增田,也必刻苦训练,如此,不需过年,就有二万横扫全蜀之兵也!” “主公说的没有错,魏存东占据成都,号拥兵五万,实正兵也不过三万,我军来年,大可一战之!” 王弘毅笑的说着:“就是此理。” 虞昭皱眉说着:“可是这样的话,对钱粮要求甚多,不知主公如何解决?” 王弘毅笑了一下,说着:“首先这李家抄家,折银就有四万两白银,一年军费就有了着落,而且本镇又有其它方法来获得钱米,这时不说。” 实际上金矿一年就有五六千两黄金,折合又是五万白银,单是养二万军,绰绰有余。 见主公自信满慢,众人面面相觑,最后都是应是。 王弘毅淡然说着:“那就这样吧,下午时分,我军就徐徐而上,向吕川县会合,看这杜恭真,到底敢不敢战?” 杜镇大营 朱信仰天遥望满天星斗。 今天真是一个晴朗的夜空,天穹青黑,密密麻麻的繁星照耀着大地。 军营扎营,秩序了然,只有远处是吕川县,一大片黑黝黝横在那里,显得森严,而在中央帐中,传来了热闹的气息。 越向主帐走,还能隐隐听到玩乐叫嚣声,朱信此时并未饮酒,保有谋主的操守,自是抿起唇,心中很是不快。 中央帐内,十数个舞姬翩翩起舞。 而众将陪在杜恭真身旁,眼睛一眨不眨皆落在这些女子身上。 这几个女子,姿色不俗,一颦一笑,媚气入骨,衣裳单薄,可隐约见雪白肌肤,使大厅里响起一片吞咽口水之声。 “哈哈,这些舞姬跳的如何?”见此,杜恭真不仅不恼,反哈哈大笑,甚是得意:“看看你们这样子,真是给本帅丢人!不过这些舞姬皆上等货色,是邻郡一富商花高价买来送与本帅,如何?” “啊,的确不错!”众将连连说着。 “要美人,就要打仗,打下吕川县,女人和金银,本帅统统都可给予你们!”杜恭真厚沉的说着:“若是有功之臣,就算是要这些舞姬,本镇也不吝啬!” 在场众将听了,顿时大声回应起来。 舞姬都有些双腿发软,心下虽是惶恐和凄然,却不敢停下,只得跟着乐声继续起舞。 这时,在当权者眼中,区区舞姬,只是玩物,生死只在一念之间,她们又怎敢忤逆? 见众将士气大增,露出感激之色,效忠之语更是不断,杜恭真目的已然达到,他毕竟是带兵的人,突拍了拍手,一旁乐声顿时停下,舞姬亦停下来。 “好了,毕竟是军中,不宜过量饮酒作乐,时日不早了,你等退下整营吧!”杜恭真扫视众人,随即说着。 闻言,众将起身,一时间帐内甲衣兵器碰撞声不绝入耳,森然之气顿时充满。 这时,朱信这才进去,见得各席狼狈,满是剩余的酒菜,朱信又看向正在主坐半闭目沉思的大帅。 按照道理来说,这种行为不算什么,是前朝将军的传统,曾经有词云:“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 甚至还有着主帅和各将一同在帐内玩弄女人,号称同袍情谊的事。 大燕太祖举三尺剑,横扫乾坤,对此风深恶痛绝,曾经连斩七将,以绝此风,的确一百年内,绝少有这事。 但随着众王之乱,胡人进逼,迁都南下等等一系列的事件,藩镇内又兴起此风,主帅往往带着舞姬到军中跳舞,甚至分享。 可是,杜恭真一向自持英武,很少有这样的举动,今天这样收揽人心,却反而让朱信生出苍凉的感觉。 有着英雄迟幕,气数不多的不祥预感。 朱信正想劝说,就听见杜恭真低着头,看不出表情,低沉的说着:“李家一夜而灭,果真?” “已经查实,的确是,现在二郡内,已经鸦雀无声,无人敢于动弹,王弘毅率军六千,赶了过来,但是行动不快,每日五十里,预计后天才到吕川县。” “嘿,这个小儿,果是了得,这是想乱我军心啊!”杜恭真语气苍凉,和刚才宴上豪爽完全不同。 朱信不语,将是兵的胆,众将不是傻瓜,这消息传来,就知道啃下去没有意义,众将有此心,顿时全军士气低沉。 “真不甘心啊,难道我杜恭真英雄一辈子,还要向这小儿俯首不成?”杜恭真这时抬起头来,似乎苍老了十岁。 这将看的清楚,这次若是无功而返,就再也难以有机会挽回。 不过,还没有等朱信劝说,杜恭真已经恢复了常态,说着:“本镇不走,就要等上这数日,看看这王家子,到底是何等人物!” 第七十章 汝敢反乎(一) 第七十章 汝敢反乎(一) 六千大军而上,昨日到了长定府,原本快速运来的纸甲,又有五百套。 昨日晚上,长定府演武场,这本是柳思明所建,柳思明善骑射,智敏过人,治甲兵,自署文武将吏,私贡赋,这军营自然造的不错。 这时,大军就在沙场上,一阵缄默,都看着。 这时,几个以软木所制的人形,挂了上去,并没有用稻草,因为稻草人内部空虚,并不能和人体相比,以软木甚是合适。 一声号令下,几个软木人形上,先套上了一个铁甲,这是一般营正才能穿着,又套上了一个纸甲。 王弘毅亲自上前,观看,又令:“用一石弓,二十步!” 数骑来回奔驰,呼唤:“将军命用一石弓,二十步!” 众士卒都是听见了,连忙目睹而上,只见二个挑选出来的强弓手,已经候命。 其实古代的一石弓,换算下,就是五十斤,和粮米所用的一百斤石不一样。 大燕开国时,大燕禁军步弓手考核时,就是用九斗的弓,差不多是四十五斤,这已经是军中锐士。 普通军队的步弓手考核时,就是用六斗的弓,差不多是三十斤。 用一石弓,就是军中的杰出弓箭手,也就是说,大部分弓箭伤害,不会超过这个,至于二石三石者,那就是神射手了,说不定可以在青史上留名。 至于二十步,就是十米。 只听一声令下,噗噗二声,二个强弓手都射出了长箭,都命中了目标。 王弘毅亲自上去检查,一看之下,只见二十步内,长箭将这套纸甲甲片射碎了,箭头穿过去,刺入一寸。 几乎同时,营正级的铁甲,也被射了个小洞,甲身凹下去一块,不过仅仅穿入半寸。 一看,就心里有数了。 众将上前看了,各自议论纷纷。 “四十步!”王弘毅检查后,再说着。 “噗噗”二声,又是二箭,再上去看时,只见纸甲被射穿,但是箭尖也没有余力了,都不能刺入软木半寸,而铁甲就是凹下去一块,直接偏离滑出。 也就是说,二十步内,穿着纸甲,只要不是直接命中要害,只是负伤。 地球历史上,《新唐书》上记载,唐宣宗时,徐商守蒲州,有兵士千人,襞纸为铠,劲矢不能透,足见其柔韧和安全。 四十步以上,穿着纸甲,弓箭基本上无威胁,顿时众将大哗,面面相觑,不敢相信,但是事实又在眼前。 “用长刀连砍!”王弘毅吩咐的说着。 只见一个挑选出的普通士兵,持长刀而上去,连连砍杀着这些穿着纸甲的软木人。 第一个时,由于蓄力,砍了上去,顿时将纸甲砍开,但是到第二个第三时,明显就不一样了。 王弘毅亲自上去查看,只见第一个纸甲被切开,并且软木上有明显刀痕,第二个纸甲也被切开,刀痕不过半寸,以后几个甚至连纸甲都无法完全切开。 “沙场搏杀,哪能和表演一样,积蓄力量才砍杀?也就是说,基本上可承受数刀的砍杀,当然骑兵不在此中!” 下面不必用枪刺了,这就算是铁甲也无法承受,就不必加到纸甲上。 众将见了,都是议论纷纷,把炽热的目光看向了五百套纸甲。 张允信忍耐不住,上前说着:“主公,这等纸甲,可制多少,能装备全军不?” “这个自然,此甲月制五百套,若是有需要,可月制千套,一年就可武装全军。”王弘毅哈哈大笑说着:“而且此甲虽然不耐久战,但是却可回炉再造,每逢大战,战后都可以旧换新。” 这过程,实际上前半段是造纸一模一样,用树皮、麻、破布、鱼网等所制,造纸昂贵的原因,是由于后期要使纸面光滑,不渗水,宜书写。 可是纸甲不需要,以粗拙坚韧为贵,并且和布帛混合,加工捶软,方寸四钉,又浸于桐油,就可制出。 最重要的是,这些都可回收再造,这大幅度减少了以后的消耗和成本,以现代的流水线和回收思路,就可使事半功倍。 想到这里,王弘毅非常满意,决定建立“纸甲司”,正九品单位,以供应全军,并且每套必有标记,追究具体工匠责任,以免滥竽充数。 这时,长定府知府王彦,看见侄子英姿焕发,而众将都凛然听命,不敢有违,又兵强马壮,有此利器,以后必可大展宏图,光宗耀祖,心中欢喜无限。 现代人无法理解这种宗族观念,但这时很自然,王彦当下就喜极流泪,连忙擦了。 却听见虞良博大赞:“将军,现在农田要开垦,军队要兵器,无论是兵器和农具,都需要很多铁器,现在用此纸甲,就此一项,就可减少四成铁料,实是大善!” 众将也连连称赞,王弘毅仰天大笑,说着:“就是此意!” 顿一顿,又说着:“今夜饱食,明日在中午前,赶到吕川县!” 军令如山,迟延了数日的大军,黑压压的一片,向着吕川县而去,在空中飘荡的各色各卫的军旗,在旗帜下,排列整齐的士兵,各色的皮甲、纸甲组成的阵列,行阵威武的而去。 这消息当然隐瞒不了,才五十里外的吕川县和杜恭真,当二军靠拢对峙时,这立刻激起了战斗。 只听通通的鼓响个不停,敌阵中旗帜一抖,一卫五百杜兵,踩着节拍,缓缓逼近,带着一股蓄势待发的压迫感和冲击力。 “将军,让末将先打一阵!”张允信请命的说着。 虽然大家都知道,杜恭真不可能拼命把主力消耗掉,这只是试探,但如果王弘毅的军队不堪一击,也立刻变成决战。 “允你所请,这五百套纸甲,全部交给你部!”张允信如此积极靠拢,王弘毅对他的感觉是一变再变。 原本觉得是老将不堪可用,不久前觉得可堪一用,现在又觉得尚可大用。 “遵命!”穿上纸甲的时间并不长,一刻之后,五百人穿着纸甲的沙成都将士,踏步而出。 杜恭真一看,顿时大惊,远处当然分辨不出纸甲,只当是盔甲五百副,这可是空前大手笔,再看其它军队,也不是剥的干净,不是集中了全部盔甲作样子。 “此子怎么有如此之富?难道长定和文阳这样富裕?”杜恭真环顾左右,惊问着。 左右大将都是脸色凝重,观看着,无人应答。 这二卫差不多都是试探,一相遇,就激烈搏杀起来。 两军加起来上万人,都在观看着。 说话间,两道铁流相遇,相互搏杀,眼见相撞的前排士兵拼命搏杀,不时有着人轰然栽倒,两军似乎都毫不顾及伤亡,前赴后继。 随着两阵后面的战鼓急促,就算伤亡惨重,搏杀也在继续。 “杜镇最精锐的牙兵,也就是这种程度了么?”王弘毅看了看,冷笑的说着。 只见二卫如汹涌潮水一样相互拼杀,不时有着前面的士兵被长刀砍倒,不时更有着后面的士兵进行前进,转眼间,不断有人倒下,不断有人填上,形成混战,拼的是大家的意志和力量。 古代战争伤亡不超过一成就会后退,是没有错,不过这类后面都有五千大军压阵的先锋队,却没有这个福气,只见相互拼杀,人员迅速减少,但是非常明显,有着纸甲保护,王镇减员的数目,远比对方少。 当伤亡三成时,杜镇的这卫兵,终于失去了斗志,“轰”的向后退了下去。 杜镇中众将都是倒抽一口凉气,惊叹起来。 杜恭真寒着脸,一挥手,一队兵上前,将逃的最快的十数人砍杀,将其它人都引到下面去了。 几乎同时,张允信一卫都在救助着自己的伤员,不少倒下的人扶了起来,而作为失败者的杜镇兵,就没有这好事,被一一杀死在阵前。 “战死三十一人,伤七十五人,伤者有纸甲防护,入创不深,大半可治疗。”片刻后,报告就出来了。 这时,对方主将的中军踏前,一股紧张肃立的气氛顿时弥漫在阵前。 “无妨,应该是杜恭真想和我说话!”王弘毅见对方并没有作战的动作,淡淡的说着:“黑衣卫,护我上前五百步。” “诺!”黑衣卫三百骑,个个剽悍,同样穿着纸甲,这些纸甲还进行了专门涂以金漆和各式花纹,光彩耀目,显得阵容严整,威武雄壮。 阵前三百步,两军停止,各自相望,再向前,就是神射手的范围了。 杜恭真凝神观看,只见中间一个青年,端正坐在一马上,神态从容肃静,穿着华丽盔甲(也是纸甲),稳如大山一样。 在他的周围,各旗随风招展,骑兵和步卒,长林一样竖起长矛保护,各将各兵排列得整整齐齐,阵容威武,静而无声。 杜恭真凝看半刻,露出了黯然之色,下达了命令。 片刻后,六千大军整齐后退,撤出了战场。 战场寂然,远远望到六千大军后退时模糊的黑影,听到的只是风卷旗鸣。 王弘毅环照左右,知道大器将成,心中欢欣。 第七十章 汝敢反乎(二) 第七十章 汝敢反乎(二) 长策都临时营地 赫义到底是宿将,这治军还是有一手,只见营区三十,密布有序。 中军大营中,赫义正在沉思,帐外,有着十数个身穿皮甲,佩戴长刀的牙兵目光冷峻的扫看四周。 “将军,现在情况似乎有些不对。”一个文士来到赫义身边,小声的说着。 “哼,我方粮草未足,春衣未发,将士困苦,稍有延迟,又算得了什么?若是批下这些粮钱,我等也欣然应命。”赫义略有迟疑,却又说着。 实际上,当李家一日被诛灭的消息,传了过来时,已经使赫义暗中心惊,不过现在拖延都拖延了,就硬顶了下来。 虽说如此,还是向前行,拔营到了长定府的附近。 “报!”就在这时,一个斥候进来,半跪在地上,高声说着。 “说!”赫义坐正位置,腰杆长枪一样笔直。 “长定府拒绝我军入城,并且城上有着士兵警视。” 只一句话,就惹得赫义眉宇深锁,心中又是一惊:“是谁拒绝我军入城?” “是王知府。” “王彦?”赫义猛的站了起来。 竟然不是手下自作主张,而是王彦下令,事情就严重了,从官职上说,王彦是二个知府之一,位高权重,从亲属上说,王彦是王遵之的弟弟,王弘毅的叔父,从辈分上说,王彦是和王遵之以及赫义同一辈的人,分量自然非同小可。 就在这时,又一人高喊:“报!” “进来!” “前方传来消息,杜恭真见将军引军而来,出兵交战,失利,引兵退去,将军也未曾追赶。” “什么,连杜恭真都失利而退兵了?”赫义这下真的站不住了,原本他拖延,一是自持自己资历,手握大兵,二也是由于内有李家,外有杜恭真,心想这王弘毅,总要安抚于他,不想短短数日,先是李家一日而灭,又是杜恭真黯然退兵。 顿时,二郡一清,再无内忧外患,这沉重的力量,顿时就逼到了赫义身上。 赫义虽然桀骜,却不是傻瓜,这时度步而走,虚汗就开始浮出。 “将军,不如赶快赶到吕川县,再作恭谨请罪,相必未必有什么事。”谋士想了想,只得这样说着。 赫义沉吟半刻,才说着:“看来只有如此了。” 就在这时,又一声高喊:“报!” 赫义猛的浮现出浓浓的不祥预感,说着:“进来!” “不好,将军引兵已经到了营外,却包围了整个营地,情况似是不对。”报告的,是一个部将! “什么?”赫义大惊失色,抢出帐外,到一处稍高处一看。 这时,远处战鼓震天。 十个五百人的方阵,缓缓从四面八方压制过来,书有各将名号的大旗,在各个方阵处随风飘扬,军容鼎盛,威势迫人。 己方打出旗语,但是对方只是不理,步步压上,顿时使本已绷紧的气氛更为凝重。 坐在一辆兵车特制的高台上,王弘毅却是出奇地平静。 在逼退了杜恭真后,全军士气大增,众将更加恭谨,趁此灭李家,退杜镇的大胜之气,王弘毅立刻回师,兵逼着赫义。 此时,六千人已经包围了营地,整个战场都在他掌握内,在高台上,可以清晰看见,就算赫义的军队是老兵,也不由慌乱。 等众军到达位置,鼓声而停,高台也听了下来,众将前来听令。 一横扫,众将的表情都落在眼中,过半都有些不忍的表情,显然有兔死狐悲之感。 王弘毅心中很是清楚,当下叹着:“这赫义还是我父留下的旧将,不想竟然如此桀骜,数次调令而不听,调动不灵,是欲何为?” 众将都不敢出声,张允信犹豫了片刻,终于出列,说着:“主公,这赫义调令迟缓,的确是军中大忌,不过只是不识时务,却不是谋反,还请主公明查。” 这时,张攸之察言观色,站了出来,说着:“主公,张将军说的是,赫义怠慢将令,的确应该重罚,只是未曾有谋逆之举,念在往昔曾经为老帅立过汗马功劳,还请主公宽恕一二,以观后效。” 见有二人出来,众将顿时活跃出来,纷纷上来求情。 王弘毅看着众人,心知这次将李家灭族,又逼退了杜恭真,已经立威二郡,以后发号施令,莫敢不从,再逼下去,就过犹不及,恐怕要担心引起老臣恐慌了。 当下表情一松,作沉吟状,这时,张攸之又说着:“主公,不如我持使节前往,必使其人负荆请罪。” “张先生,你去?不妥不妥。”王弘毅连忙摇头。 张攸之却再上前一步,恳切的说着:“臣自到主公帐下,未曾立得寸功,却已经身处要位,每念于此,心中不安,还请主公许我前往,报效一二。” 王弘毅本不愿他去,见得他再三恳求,只得说着:“也罢,你就去一次。” “遵命!”张攸之大喜,领命出去,果然片刻,他骑马,持一节,风驰电掣奔上,直到赫营的营门。 果如张攸之所料,赫营上下却还没有敢反的心事,见持主公使节,片刻之后,营门就开,一骑而入。 到了军营,张攸之环顾四周,只见众兵个个精壮,心中暗想:“此将虽然桀骜,但是练兵还有些本事。” “使节请!”到了门口,只见里面两排武将站得笔直,这些人年龄身高不同,眼神中却皆含煞气,显然久经战阵。 左面站着一个猛将,长的威猛强壮,穿着一套牛皮甲,煞气逼人。 再看中间,就见得了赫义,只见这人四十岁左右,脸上菱角硬如铁,双目锐利,鼻梁弯尖,稳立如山,气势迫人。 张攸之虽然不学道术,却也稍微学了些相面之术,一看就知道这种人是将军之流,却失之刚硬,若是不得其主,很可能被杀,但是如主上太软弱,又可能被欺。 只见这个赫义,见了张攸之,一双眉毛笔直挑起,透着一股杀气,站在门口看了看,双手一拱,说着:“原来是使者,将军有何命令,就说吧!” 这时排列,虽是欢迎,实也是示威,不由心中冷笑,当下举节一顿,森然说着:“赫义,汝敢反乎?” 谁也想不到,这文弱的使节,一出口就是这尖锐的话,顿时营帐中一阵骚动,有的人已经摸到了刀柄上。 张攸之持节而立,丝毫不惧,目光如电,横扫众将,冷哼说着:“李存义依县而反,一夜夷其族,杜恭真引兵六千,见主公前来,都不得不退兵以避锋芒,汝区区一指挥,不听号令,还不屈膝负膝清罪,以息主公雷霆之怒!” “若是敢反,可杀我悬首示众,赫义,汝敢反乎?” 这是第二句逼问了,众将一时,都望向赫义,只见赫义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终于忍耐不住,出来跪倒,说着:“臣不敢!” 这时,整个营帐的兵将,终于全数跪倒:“我等不敢!” 王弘毅卓立北城墙头,遥望营寨,这时心中已经后悔,若是这赫义暴起杀人,虽然可以将此人灭族,但是张攸之却活不过来了。 这等人才,岂可轻身涉险? 不过这时后悔也来不及了,当下远远看着。 不过,这担忧并没有多少时间,过了片刻,只见营门大开,一行人出来,除了为首的张攸之骑着马匹,后面一行十数人,个个赤臂,背后背着木条(一时找不到荆条),上门来请罪,顿时心中松了一口气。 当下就端坐在了高台上,过了一会,赫义就已经到了。 此时,已经接近黄昏,赤红的篝火已经点起。 赫义数次看过王弘毅,都有些轻视,这时,耀着篝火,只见此子双手按膝端坐,坐在高台上的一个凳子上,沉着的望了过来。 周围旗帜飘扬,长矛如林,各兵各将在此待命,寂然无声。 一些熟悉和不熟悉的大将,众星捧月一样,侍立他的左右,看了过来,更是映托出了这个人的威严和肃穆。 这人的面目如此的陌生,又如此熟悉,几乎是瞬间,赫义甚至眼花,似乎看见壮年的大帅,坐在上面。 十几年前,大帅就是这样威风凛凛,仪态肃然,而使手下各将都不可能有一丝一毫相争之意。 只是后来大帅年纪大了,这神态就渐渐远去,似乎再也看不见了。 不知道为啥,赫义突然之间涕泪直流,奔了上去,匍匐行礼,哭喊着:“大帅,大帅,你终于回来了,你说过要带我们打败柳思明,扫灭魏存东的!” 说着,这个已经四十余岁的男子,就在下面大哭了起来,这嘶哑的声音,一下子冲破了夜空。 张允信闻声,先是诧异,后又就着篝火的光看了上去,只见王弘毅端正而坐,火光把他的影子映在下面,照亮了半边的脸,顿时也连忙捂住了面孔。 这菱角,这神态,真是似乎大帅当年英姿焕发。 王弘毅有过许多想法,有过许多见面的考虑,但是没有想到会有这种情况,一时间瞠目结舌。 第七十一章 喜事(一) 第七十一章 喜事(一) 文阳府。 这一日,天蓝云白,阳光明媚,定远将军府内,更是一片平静。 前几天下了雨,青石板路上,水渍尚存,于阳光下,反射着耀眼光芒,午后时分,气温暖上来,女眷们出来散步,已然渐多。 一阵细碎脚步声,便从前院通向后宅那条碎石铺就甬路上传来,听脚步声,似是几人前后而行。 伴随着的还有轻轻说话声。 自称婆子的,是一中年女人,她的声音低沉磁性,虽不动听,却令人听着甚是舒服,语调中,带着一种自发的谦卑,却又透着一丝干练。 光凭声音语调,便会令人情不自禁给予信任,以这自称来看,应是将军府中颇受器重的女主事。 与之说话的一个女子声音,明显属于少妇,语调甚是平和,给人感觉轻柔,如春风拂面,正是此宅的女主人宋心悠! 二女正谈论,是府邸花卉栽种以及奴仆和丫鬟采买等事宜。 在这冬季和春天都过去,如何迎接夏天的到来,并且点缀府邸风景,对女主人来说,也是大事一件。 “……夫人,正门道路左右,已投种上花种,皆按您的吩咐,搭配好品种,现在应该种植妥当,其它甬路左右,亦投放下花种,东西两侧以及南北隔断角门,种上的是不畏寒花卉品种,以备来年春天,可让后宅雪中赏花。” “……各大院,沧海楼是将军的书房之处,依您吩咐,只移植来十棵梅树,目前已开始复苏存活,还有院落,按您的吩咐,分下种子去,让她们自行安排。” “……其中有十七样普通花卉、六种名贵花卉,已投种下去,老夫人以及二夫人,亦是挑选其中最上佳品种,送了过去。” “栽种情况,就是这样。”这个管事最后说着。 听到眼前女管事,细细将这些汇报上来,却独漏掉一人,宋心悠淡淡一笑,问着:“表小姐呢?” “夫人,按照您的吩咐,特意择出六小包名贵花种以及一大包混杂普通花种,差人送去,但所派之人很快回来复命,说是表小姐有话,其对花粉过敏,故不是很喜花卉,只爱养些绿竹,送去种子皆又被送回来。”女管家垂首答着。 “不喜花卉吗?呵呵……这倒是可惜了,满院幽竹,看是幽静,但是似乎太冷清了一些啊!” “是啊,虽然幽静,一到这院子,就觉得有股凉气,不能久呆。”这女管事立刻应着说着,显是心有戚戚焉! 素儿的癖好,宋心悠还是第一次知道,少女不喜花者,世间真的甚少。 不过如果对花粉过敏,也是正当的理由。 身着一身浅兰色裙装的她,听了这话,只是淡淡一笑,给这繁春,更添几分春意。 对面的管事,虽然是女子,一瞬间,也看的有些失神。 宋心悠容貌自是脱俗清丽,不过更使人赞佩的,是她平和明丽的气质下,宽宏的气度以及精干的手段。 嫁到王家来,主持这二郡之主的府邸,不但一切处理的井井有条,并且很自然的就使府邸上下,都认可了她是第一女主人的地位,这就不简单了。 “既是如此,李嫂,那便令人采买一些新的竹种,给表小姐院子送过去吧!”稍作斟酌,宋心悠微笑着吩咐的说着,凭她的本能,就知道素儿这女子实在不简单,不能等闲视之。 “是,夫人。”李嫂忙恭敬应声的说着。 “我们再去那边花园看看。” “是!” 只是步出几步,宋心悠突然一皱秀眉,停下脚步来,手按上了腹部。 “夫人?你怎么了?” 闭目修养片刻,宋心悠睁开双眸,见到李嫂投来关切目光,只淡淡说着:“没事。” 随之继续前进。 “夫人,再往前走,便是柴火房,这是下等奴仆和丫鬟居住的地方,夫人身子金贵,还是莫去沾染了晦气。”李嫂虽不知出了何事,但明显适才宋心悠有一刹那,脸色有些难看。 一边陪着宋心悠向前走,她一边注意夫人,见宋心悠很快便恢复如常,暗暗松一口气。自己虽是将军提拔起来内宅主事,夫人对她却也不薄,这样一位女主人,自是令她有些好感,不愿其出事。 不过,她是过来人,心里也有些猜测,想了想,就把这事记在心上。 “对了,柴火房里,刚住进一群新进仆人和丫鬟吧?” 宋心悠止住了步,随口问的一句话,却令李嫂额头有些见汗。 李嫂忙垂下双眸,认真回答的说着:“是,夫人,这群仆人和丫鬟,便是半月前,我向您所报告那批。” “哦,分到二夫人庄上那群奴仆和丫鬟?”此次问的越发随意了。 “是!”李嫂回答的越发谨慎,只有一个字。 要知作为一个由将军提拔起来主事,李嫂不属于两位夫人中任何一人亲信,向来只作她应该作的事。 对府中之事,她却是知晓。 这大夫人与二夫人之间,相处的甚佳,并不闹的剑拔弩张。 这与其说是姐妹情深,不如说是两位夫人都是聪明人,而宋心悠处事果决,性情宽宏,已经掌握了府邸大权,倒也没有什么可争。 要知道,秦之失鹿,天下共逐之,和平时代大家都太平,宋心悠既然能依靠着家世,名分,手段,迅速稳固地位,那也就没啥激烈争斗。 但她却知道,当初将军给予二夫人的特权,还是宋心悠心中一结。 只不过,宋心悠显是有涵养,又极是聪慧,倒不曾在这个时候,找过二夫人麻烦,只是偶尔会问出一两句,令她有一种错觉,这位大夫人,其实对这内宅之事,尽在掌握。 “既是如此,那便不必去看了。想必李嫂办事,定不会出什么纰漏才对。”眼见李嫂额头渐出冷汗,显是往严重处想了,宋心悠眉眼弯弯,甚是体贴说着。 该敲打的已敲打过了,这府中大权不旁落,已是够了,至于些许小事,倒不必计较。 转过头,望向一处方向,宋心悠下意识抚上小腹,双眸微垂。 王弘毅扶持平妻意思,她又岂会不懂。 也许,这是怕宋家势力染指王氏太过分,可她,也是聪明人呢,想到这里,她不由哑然一笑。 特别是已经有了。 “夫人?”旁边传来李嫂轻唤。 宋心悠回过神来,自然垂下右手,对着这个助手一笑,说着:“走,回去吧。” “诺。”李嫂垂首应着,再抬头时,宋心悠已是转身走出几步远,望着背影,李嫂眸中有片刻茫然。 暗自嘀咕着,李嫂跟了上去。 “大夫人送来的青竹?”站在院前,见一些丫鬟仆妇正在挖着土坑,素儿轻轻一笑,注意力显是未放到此地。 转脸望向院外,便是适才,她冥想着扫看了四周。 在她的角度看,整个节度使府,都笼罩着一层薄薄的云气,本是白色,但是最近,已经有着一丝丝红气。 这就是气运大旺的预兆,要知道个人、住宅、整体气运,都不一样。 素儿已经检查到了几处幽积不散的阴气,心里盘算着,下次就把它们带到冥土,这是以前杀死的人,不知何故没有去冥土。 只不过……素儿回想刚才一瞥,宋心悠身上突然有了一层力量,将她靠近神识给挡开,还真是令人惊奇。 想到这里,若有所思,就在这时,突有一个仆妇过来传话,说是老夫人刚采买了些布料,令其过去挑上几匹。 “请回老夫人,素儿这便过去。”素儿微笑着说着。 对方走远,她方回屋换件干净衣裙,检查后,带着一名丫鬟,向老夫人院落走去。 来至岸上已有些时日,对这人间规矩、人情世故,她倒是适应很快,总算不至于泄露自己身份。 途中巧遇同往老夫人处的宋心悠,二人见过礼,一边闲聊说笑,素儿一边暗暗留神。 却发现,除一圈淡淡光晕罩于宋心悠周围,这种力量再未出现,而此时探查,又颇为不妥,只得暂且放下。 二女来到老夫人院落时,赵婉不知是先到,亦或是一直在此,正与老夫人说话。 便见老夫人望向赵婉目光里,带着笑意,此情景,换成其它贵女出身正室,难免不会嗔怒起来。 宋心悠微笑着,连一丝隐藏怒气皆无,先见过老夫人,后又与赵婉互相微笑示意,更走过去,加入其中。 一时婆媳二人闲谈,以极自然的方式,演变成婆媳三人闲谈。 走在后面的素儿见了,眸底笑意愈浓。 “看您和两位嫂子,知道的是婆媳,不知的,还以为是亲母女,倒是我,可怜孤零零一个,只是外人!”她撒娇的说着。 “小妮子,又来扮可怜,你这么说了,少不得让你先选料子,省得让你又来说嘴。”老夫人笑嗔一句,对素儿很是宠爱。 得到老夫人应声,素儿眨眨眼,笑嘻嘻说着:“那素儿,可不客气,就先选了!” 这副模样,又惹得三女一阵笑骂。 就在这时,有一仆妇进来,喜不自禁的报出一个消息:“老夫人,二位夫人,将军胜利凯旋了,大胜啊,李家已经诛灭,杜恭真已经退兵了。” 屋中众人先是一怔,随即大喜,她们虽然看似平常,实际上无不担心前线消息。 “恩,快要准备……”站起身,宋心悠正欲吩咐什么,突的脸色一白,腹中一阵翻滚,“哇”的一声,呕出来。 第七十一章 喜事(二) 第七十一章 喜事(二) “赵医官,情况怎么样?”主院卧房床上,平躺着宋心悠,旁边有医官为其诊脉。 良久,赵医官站起身来,早就等在一旁的老夫人,在两名仆妇搀扶下走过去,对着赵医官连声发问。 其他人虽未开口,显亦是在等着答案。 却见这赵医官面上带笑,已不复之前严肃,冲着老夫人一拱手,道喜说着:“老夫人不必担忧,夫人是喜脉,目前脉跳正常。” “喜脉?”虽然早有预感,听到这话,还是有三人同时惊呼出声。 老夫人的反应最是纯粹:“你是说……喜脉?”。 赵医官笑容满面的说着:“正是,下官要先向老夫人道喜了。” “有喜了?这的确是喜事,祖宗庇护啊!”听闻此事,老夫人顿时大喜。 儿子有后,又是嫡长孙,这消息又是在大军得胜这种时传出,令她一时之间,简直是喜不自禁。 “有喜了?”三人中,赵婉更是惊讶,目光落在床上宋心悠身上,赵婉眼中,有着隐藏不住的羡慕。 论进府时间,她远比宋心悠早上许多,可现在宋心悠已然有喜,而她的肚子却毫无动静,这让赵婉羡慕之余,又平添几分黯然之色。 相对于这二人的惊喜、羡慕、黯然情绪,素儿已经了然。 “这力量是夫人肚中婴孩带来?这样看来,此女这次所生之子,有些气数!”望着躺于床上宋心悠,素儿暗自思索着。 要知,凡世诸多神灵,虽有法力,亦有限制。 其中一条,便是不能干扰天璜贵胄。 天璜贵胄生而尊贵,气运往往与天下气运相关,丝丝相连,动其一,便会影响全局。 这些人未出生时,就有天命之气庇护,非神灵能轻易加害,更非是幽灵之类能加身。 现在看来,宋心悠肚中胎儿,便应属此类天璜贵胄。 上次知道李承业已死,素儿就幸亏了自己选择,现在更是觉得潜龙就是王弘毅:“看来,是时候加快亲近潜龙了。” 素儿正在思索此事,老夫人已是笑不拢口的将赵医官送走。 “媳妇,你就安心养胎,这府中的事,交给李嫂与荷桂去做就可以了,婉儿与为娘,都会帮你,知道不?” “恩,知道了,娘,心悠会好好将养身体,只是……给您添麻烦了。”宋心悠躺于塌上,有些虚弱的说着。 老夫人忙止住她,说着:“媳妇,看你说的,这怎么能叫麻烦呢?不麻烦,不麻烦……况且我这乖孙啊,一看就是有福气,正赶在这时,能不带着福气吗?你现在养胎便是一等一大事,其它皆是小事,切不可操劳……” 站在一旁,望着老夫人慈爱的表情,赵婉偷偷抚摸小腹,有些黯然。 因怕影响心悠养胎,老夫人重新掌家,日常请安之类,减少到一次,每日三餐,由专人打理,特别是特别请了医官检查着食物,以免出了问题。 等老夫人出去,起身坐于窗前,宋心悠抚摸着小腹,暗中思量。 早在半月前,她已经隐隐察觉到自己有喜,只是到了最近才确定。 名门望族,妻妾互相争斗,残害子嗣屡见不鲜。 出身宋氏大族的她,对此非常清楚,虽然赵婉看上去不像这种女人,而且自己本来就掌着府中大权,但她还是第一时间保护自己和孩子。 “宝宝,再过些时日,你父便可归来!”手置于小腹处,宋心悠眯起凤眸,想起凯旋归来的将军:“不知,他知道后,是否会高兴呢?” 突然之间,她想起了王洁庭,据说王洁庭昨天已经到了文阳府,冷冷清清的住入一府中,唯一值得庆贺的是,她原本带着陪嫁丫鬟和婆子,并没有杀,一起回来,因此也有着使唤的人。 不然的话,只怕就算怀孕,也保不住,想到这里,不由心中怜悯,唤着:“给姐姐送去一些保胎的……算了,送去二匹丝绸,一百两银子安家,从我的私房钱里出。” 如果送药,说不定人家会怎么样怀疑呢,还是算了。 “是,夫人。”就有人应着。 此时的王弘毅正带着军队,凯旋而归。 沿途,还是不时遇上荒废的村落,王弘毅感慨着:“王柳二镇相战十数年,真是满目疮痍,到现在还没有恢复。” “主公,现在大战已经平息,大可恢复人烟,开垦荒地,并且现在军政分开,大局已定了。”张攸之说着,心中却暗想,这赫义还是有福气。 那一场撕心裂肺的哭喊后,王弘毅为之动容,本来高高举起的板子,只得轻轻落下。 只是废了赫义管辖兴山县权力,却没有继续追究下去。 并且,张允信立刻禀告,说自己不善于民政,主动交出了东岚县,实际上张允信治政东岚县,情况还不错。 不过这就是聪明人,王弘毅大喜,赏银三百两。 自此,二郡军政已经分开,王弘毅心中欢喜,已经决定调赖同玉去兴山县当代理县令,至于东岚县,一时还真没有合适的人选。 不过,际此深春时节,处处鲜花盛放,风光绮丽。 这一带原本气候温和,雨量充沛,又是古代,只见大片树林覆盖着丘陵和山坡,隐隐可见着各种各样动物在其中出没,充满自然的野趣和生气,使王弘毅心中大快。 大军蔓延前行,不远处有座山,山不算很高,却很是幽静,半山处隐见一处民居,一道溪流蜿蜒流过,有一小桥跨河,连接山上的道路。 王弘毅在高台上看见了,想不到竟有如此胜境,莫非是雅士? 等再靠近一些,一阵箫音,从山上远处传来,王弘毅闻之动容,突然之间记起此人是谁了,感慨的说:“是卢愈啊!” 卢愈年轻时,就隐居此山,读书刻苦,但不愿进仕,精于箫、棋、茶,并且三者之中,唯茶第一。 记得当年,曾经和王弘毅一起说茶,王弘毅请教的说着:“为什么你制的茶,这样好喝呢?” 卢愈笑的说着:“我得父荫,家有薄田数百亩,温饱不成问题,是故少时就喜欢茶,曾经几乎倾家荡产,购买天下数十种名茶。” “等到赏玩多时,年岁日长,却觉得天下名茶,虽然各有特色,只是收藏的多了,有些繁杂无章,就依我的口味,加以整理,取其数种而爱之。” “人说我有茶道,能识茶之精华,实际上我只是依我口味,取其数种,然后自娱自乐,日积月累,知道怎么样炮制最香最纯罢了。” 当时的王弘毅,还不明白这话深意,现在回想出来,真是字字珠玉,已经从中提炼出了真道。 地球历史上,日本茶人千利休,融禅、诗、茶一体,但是真正被日本人推崇并且垂留数百年,就是千利休提出了“数寄”精神。 所谓“数寄”,指的是喜欢到了极点,而出现的一种“升华”,当喜欢到了极点的时候,便去除了糟粕,留下了精华,而精华的部分是非常简单。 这卢愈的思想就有些异曲同工,甚至更加精妙,卢愈明显提出:“名茶与名花相同,各有颜色,爱者不同,赏者不一,唯依各人口味,喜而纯之,是故茶不同,色不同,味不同,道却相同。” 这是凌驾于千利休之上,使茶道能百花齐放,又万宗归流的茶道,唯一可惜的是,兵变时,卢愈正在王弘毅的书房里品茶作诗,一起被抓,王弘毅没有被杀,卢愈却当场被杀,时年不过三十三岁。 这等人物,如果存活下来,就是有资格成为茶圣一样的人物,惜其早死,未曾把这茶道发扬光大,现在想来,真是唏嘘。 当然,这世已经改变了历史,这人就可保留下来,为文明增加灿烂的一页。 当然此时,大军在行,不能为他改变行程,王弘毅只是看了一眼,记在心中,心想此地离文阳府,也不过数十里,等回军后再来请教不迟。 在路上,王弘毅为了威武,还是批胄带甲,虽然乘着战车,而且四月阳光并不灼烈,不过也是满身大汗。 “不过,这几日,总觉得有事,难道是府城有事?”心里的灵觉,令王弘毅眉头微锁,有些不开怀。 这种情绪,一直持续到回文阳府,令属下安排事宜,王弘毅已是先一步回府。 因早得到大军进城消息,老夫人早带着人,在门口等候。 王弘毅下马后,先是在人群中搜寻熟悉身影,见母亲安然立于队伍前面,一颗心先落下来。 可随后见自己两位妻子皆未在迎接队伍之中,不由一惊。 “母亲,孩儿回来了。”此时却不是问话的地方,王弘毅快走几步来到母亲面前,跪倒行礼。 “好,好,我儿平安归来便好。”老夫人含泪带笑的将其拉起,上下打量一番,忽想起一事,顿时笑容满面:“我儿,你不在这几日,府中可出了件大事,具体何事,为娘却不与你说,你若想知道,便自己去看。” 听母亲忽地说出这番话,王弘毅先前不安倒是没有了,困惑却越发多了。 小心探问几句,老太太却不说,让王弘毅有些哭笑不得,只得作罢。 第七十二章 禁咒博士(一) 第七十二章 禁咒博士(一) 随母亲入府后,在院落,与老夫人说了会话,不一会,老太太便赶起人来,令王弘毅快速去正妻的院子。 见此,王弘毅只得前去,一路上,见到仆人,皆面带喜色,抓住几个问府中之事,都回答:“将军,老夫人特别吩咐,此事,需将军自己去看。” 王弘毅见大家都是喜色,不是坏事,心里某个念头,隐隐现出。 王弘毅略一想,就再多思考,向着宋心悠的院落而去,这是一处飞檐斗拱的一套院子,隐在烟雨葱茏的花园中。 这时,廊下几个丫鬟婆子,见王弘毅走近,她们莺声燕语参差不齐行礼:“奴婢给将军请安!” “起来说话!”王弘毅略一抬手,就跨步进了房。 这时,宋心悠正躺在床上,而赵婉在旁边坐着,就拿着一些图册,两人细细的在读,看见夫君进来,赵婉先起身行礼。 宋心悠也想着起身,但是才一动,就转脸捂口,仿佛要呕吐的样子,王弘毅连忙问着:“你脸色苍白,身子不爽么?” 二女听了都不禁莞尔而笑,看她们的表情,王弘毅立刻醒悟过来:“是有了吗?” “是,姐姐已经有了身子,刚才隐瞒着,现在就给你一个惊喜。”赵婉连忙说着。 “哎呀,这可是大事,你们不应该隐瞒,不应该隐瞒!”王弘毅猛的立了起来,连忙说着。 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嗣脉传承,在天下人的心里,异常重要,甚至超过了光宗耀祖。 有了儿孙,才可光宗耀祖,没有儿孙,就算光宗耀祖又有什么用,特别是有志于天下者,后裔向来是最重要的一环。 封建帝王时代,若是没有子嗣传承基业,纵然是此刻取得天下,一旦主君死去,国家还不是立即动荡,重开乱世? 可见没有后裔,再怎么样文治武功也没有用,这就是这个世界的规则。 熟悉了历史和记忆,王弘毅实际上很早就发觉一个严重问题:原本历史上,王弘毅竟然没有后裔。 囚禁后十年无子,倒是有道理,李承业能允许王弘毅活着,已经不错的度量,安能允许子孙繁衍? 肯定可以下药。 但是之前三年,却没有怀孕,每当想起,就使王弘毅暗中惊起一身冷汗。 要知道,这可不是修仙,这是人道基业,甚至不需要十年,只要三年还没有后裔,群臣必劝之广蓄侍妾,若是五年还没有后裔,立刻分崩离析,严格的说,王弘毅前世失败,和这个也有关系。 可以说,子嗣的问题,不折不扣是最大的政治问题,没有后裔的潜龙,哪怕拥兵百万,谋士如云勇将如雨,龙气再旺盛,也必众叛亲离,最后半途夭折。 这次听见了这话,王弘毅顿时大喜,不由仰天大笑,笑声震动着房间。 “天助我也,有了儿子,我大业可成!”王弘毅鼓掌大笑:“今天好高兴,传下我令,赏全军酒食,赏上下文武酒食。” 下一刻,更是贴近了宋心悠,伏在她的身上,倾听着。 才怀孕一二个月,听不出什么,只是王弘毅伏在身上,身上热气就传到了身上,这感觉,令宋心悠忍不住弯起唇角,闭上那双眸里,却流下泪来,一股喜悦,由心而发,宋心悠至此,方彻底放下心来。 喜了片刻,王弘毅才渐渐镇定了下来,看着宋心悠气色,觉得还不错,因此笑的说着:“这院子你住的还习惯不?要不要修修?” 一眼瞥见手中拿着一卷子图,又问:“这是什么画?” “夫君,老夫人搬了进这府第,说这里是老帅住惯了,大是大,却很简单,多了许多肃杀之气,因此要改改。” “这设计的人是宋家请的名家,城中原本就有园林设计的工匠,因此也请教了,又请了画匠作了画,你看看!”赵婉刚才看见王弘毅忘情,就略带着一点酸楚,这时,下意识掠了一下鬓发,回答的说着。 “哦,给我看看!”王弘毅拿了过来,仔细看了上去,只见里面分出了十五个精舍,又装饰于花园,还有着大殿,极尽奢侈,琳琅不能暇接。 王弘毅就皱眉说着:“这院子太奢侈了。” 宋心悠想说些什么,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这事王弘毅隐隐知道,站起身来在殿中徐徐踱步,说:“我知道宋家有意捐一部分钱,可不愿意把钱花在这里。” “老帅一生戍马生涯,这院子就带着这股凛然之气,一代有一代的格调,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性情,我想继承之,并且保留下来,留作纪念。” “这是一点,第二点就是,这院子,我怕住不长,花了大钱修了实在浪费了。” 这一话说完,二个女人面面相觑。 宋心悠先反应过来,说着:“夫君胸怀大志,不想拘泥在这里,我是明白了,说句实话,这设计的园子,还是我叔父请的人,我看了,也觉得虽好,还是花费太多了,这一下子就是万两白银,能给夫君用多少军政呐!” “这却是多虑了,我心里有数,花钱还是要花着,只是这里是老帅故居,我不忍动工拆迁,什么痕迹也没有了,不需几年,到了新居,自然就可广建——主君自然有主君应有的气派,这和奢侈无关。”王弘毅说到这里,自觉得说多了,笑了笑:“这话说远了,现在身子要紧,你们多养养,不仅仅是你,就是婉儿,我也有考虑的,我想来想去,老帅当年许我一平妻,是有深意啊!” 说到这里,他就闭口不说,陪着说些闲话,这时,赵婉之前是奉老夫人命令,在此陪伴宋心悠,见此情景,默默离开,给二人独处机会。 王弘毅虽因喜悦,一时未察觉到,宋心悠却在那一刻,看在了眼里,眸子里,就泛起一抹笑意。 几乎同时,外面张攸之和虞良博接到了命令,都是大喜。 虞良博就说着:“这是大事,要隆重发文给全镇二府上下,众将众臣也要上文贺喜,这酒肉必须立刻筹办。” “说的是,别说是酒肉,如是孩子出生,是男孩,就是将军的嫡长子,还要减免赋税以让百姓欢欣来集福……”张攸之说着,这两人,都是知道这孩子的政治一样,都是满脸喜色。 一时间,别的事都放下,都专门办这件事。 话说王弘毅说了些话,终于回去,才回到自己院中,倒了一小杯酒,咕咕一饮而尽,才定了定神,就听见外面禀告:“表小姐求见。” 王弘毅一怔,说着:“传!” 稍有片刻,只见一女进来,这时素儿已经有十五岁了,肌肤如雪,柳腰纤细,一身青色衣裙包裹着修长的身材,进来之后,先是行礼:“表哥。” “有什么事呢?”王弘毅目光一转,笑的说着。 “表哥,恭喜你已经有了贵子。”素儿先说着,又看看王弘毅,说着:“表哥不要嫌我直爽,这大院中,有戾气不散,似有不得怨鬼作祟,于老人孕妇有碍。” “怨鬼?戾气?”王弘毅从没有想到突然之间听到这话,皱着眉盯着素儿,先没有否定,仰着脸想了想。 他能望气,自然也感觉到院子一些角落,有一些白气,这白气和沉淀在居所的白气不同,一阴一阳,甚至里面都带着灰黑色,这是阴煞缠绕的情况。 不由皱着眉:“这居所,是二代老帅所住,数十年中,自然少不了冤杀的人……你如何得知,现在说这话,又是何意思?” 素儿大大方方一礼:“表哥,我蒙老夫人相救,又蒙您收留于我,我无以为报,想了想去,却想到我从幼跟异人学得异术,却是能专治这些……只是天地有规矩,表哥是这二郡之主,气运规矩在您的身上,您只要允许,素儿愿为表哥清宅地,驱阴煞,若有大事,也可为表哥占卜。” 想不到素儿这样大方,王弘毅一时竟呆怔无语。 素儿就笑的说着:“表哥,我知道您还有疑惑,只是日久见人心……您以后就自然会知道。” 王弘毅听了这话,起身度了几步,在他看来,这天下龙气是万民民心的反映,是人道正统,诸子百家可以小术辅佐治道。至于以术数符令通幽鬼神,又等而下之。 不过素儿既然请命,自然也有用处,想到这里,就说着:“大燕太祖原本设禁咒博士,正九品,我就把这官给你,就处理这些事。” 素儿大喜,说着:“诺,表哥你只要看着,我必把它们处理的妥当!” 王弘毅听了,笑着点了点头。 几日后,这个喜讯,被传至成都府宋家,得到消息这一天,宋宅内传出哈哈大笑。 “果然是个好消息,只要心悠产下子嗣,凭其嫡长子身份,以及我宋氏相助,日后定能继承家业。”宋涵极是开怀,大笑的说着。 宋恒亦是面带喜色:“宋氏与王家结盟,这条路,算是走对了,王弘毅此子,有老帅之风啊。” “不不不,此子,怎可拿来与王遵之相比?此子,要远过于老帅……”宋涵显是太过高兴,因此,向来谨慎的他,亦是多说了几句:“尚不到而立之年,便有如此造化,再过些时日,还了得?此子日后成就,不可限量啊。” 随后大概是意识到自己说出什么,宋涵说出这番话后,倒是再不提这岔了。 在给文阳府送贺礼事情上,却很是认真,更是大手笔。 光礼物,便装了十几大车,每辆车,由两匹上等良驹来拉,这实际上还是暗送着军马前去,这大手笔,甚至超过之前那嫁妆盛况,足可见宋氏一族对这件喜事重视程度。 第七十二章 禁咒博士(二) 第七十二章 禁咒博士(二) 书房。 “主公,这次赏赐已经发了下去,全军都是欢喜,众将众官的贺文,也都上来了,全镇人心大定。”张攸之带着喜悦说着:“不仅仅宋家,就是各地的地主和大户,都纷纷送礼以表示心意,这些日子来,收了不少。” 王弘毅笑了笑,点了点头,这数日来,不仅仅鼎坚固了,并且里面金黄色的云气里,也有丝丝化成青色,只是不多。 鼎器中,现在从四品的容量,已经满了五分之三,终于出现了空缺了,虽然从四品到正四品之间并无束缚,但是要想凑满,只怕二郡还凑不起,起码要三郡。 “还有长定知府王彦求返,说是要看将军的嫡长子。”张攸之说着。 王弘毅听得很仔细,沉思着,目光炯炯望着外面,半晌,才说着:“叔父还要辛苦一年,现在两郡人才不足啊,我准备在夺得了第三郡,就建中枢,先挂在将军府名下,按照六部来分成六司,叔父还有李知府,都要调到中枢,这下面位置就空出来了。” “眼下我已经稳固了二郡,想必就有不少人愿意出仕,你们订个章程,我的主要原则就是从令吏开始,不经过基层,不熟悉政事,怎么当官呢?有了人才积蓄,日后扩大地盘,才能游刃有余,而不是现在捉衿见肘。” “不过事急从权,现在顺义县和东岚县还没县令呢,各位有谁可以推荐?” “主公,我推荐二人,第一就是孟筑,孟筑父亲曾经担任陵台令,素有名声,而孟筑继之,在沙川县定居,过田园隐逸生活,此人家族不多,有名望,蜀中名士,可为县令,无人不服。”虞良博说着。 “还有呢?”王弘毅问着,眼光看向了张攸之。 “我举一人,卢培,此人虽然出身低微,但是天资聪明,手下又控制着不少船队,主公,此人出身低微,尤望任官,虽然不是将才,主公只要许一县令,这人必投靠而来,那就可得船得水手,主公以此可建水师。” 王弘毅听了,思量许久,才说着:“事急权变,这二个人,你们先把再调查一下,然后我再批示。” 看着殿外,不知何时,天阴了上来,乌云已掩了大半个天,想了想,又说着:“天不早了,今日就到这里,你们退下吧!” 话没说完,便听一些响声,雨点啪啦的打了下来。 两个年轻人,都拿着雨伞,出去了。 此时,天穹浓云压得很低,不过雨丝不大,就在这时,素儿由一个丫鬟撑着油伞,从走廊里而去,到了一处,暂停了。 “小姐,这房子据说是原本大帅夫人的居所,死后都封闭了。”这丫鬟见了,吓的脸都白了,说着:“传闻夜里常听里边有嘤嘤哭泣声,巡夜的都绕开道儿走。” “我知道了,你留在外面。”素儿说着,不等这丫鬟说话,就推开大门,只见立刻有一只老鼠穿过,吓的后面的丫鬟一跳。 这见这房子,才荒废了一段时间,就尘封锁钥,回风吹过,发出丝丝鸣声,似作离人悲泣。 素儿立定,说着:“何必呢,你也是厚葬的人,并且每年都有祭祀,日后将军发达,称王称帝,你也少不了一个皇太后的封号。” “何必报着怨气又在这里作怪?要知道你依靠着这大宅,原本你是女主人,有名分,才可以穿过防线,可是现在此宅已经换了主人,这名分就日渐消退……不在阴司享着将军夫人的阴荣,要作此不智的事吗?” 素儿说完,又待了片刻,就听见风猛的“轰”一声刮过,惊的外面的丫鬟一颤,隐隐听见的小姐的话,更使她吓的脸白如纸。 见得这种反应,素儿脸上似悲似喜,又似毫无表情,说着:“既然好言不听,也只有镇压了,你可知我已经身负将军赐予的官职,我的法力已经和大运相连,这数十万军民气运,别说你区区一鬼魂,就算是真人也难以抵抗,若不是将军初建基业,还没有祭祀英灵,你早就被擒下了。” 说着,素儿反掌之间:“镇压!” 就在这时,四月雨夜,天上一个明闪,房中猛的一亮,这惨白甚至比晦暗还恐怖,紧接着便是雷声。 外面的丫鬟一声尖叫,全身发抖。 过了一会,素儿出来了,她步履轻快,沿着走廊而去,即使这样的雨夜,也时而能见到巡夜的人,举着灯笼巡弋,见到了素儿,无不行礼。 素儿点头微笑,继续向前,转过几个圈,又寻着一处,这处更是轻松,只是几个说话,就结束了。 一天的忙碌,李嫂处理完了一些事,就由一个丫鬟撑着伞回去。 这丫鬟叫雪雁,一边撑伞,看见这样光景,就讨好的说着:“管事,您处理了这些事,说了半天话,想来又劳了神了,刚才我告诉厨房,按照您的口味,给您作了一碗鸡汤,加了一点虾米,配了点青笋紫菜,您觉得好么?” 李嫂点了点头,说着:“再来一碗粳米饭。” 李嫂想了想,又说着:“这些是哪个厨房的?别又烦劳了夫人的私厨。” 雪雁乖巧的说:“哪能呢,是大厨房,我怕他们弄不干净,让柳嫂儿看着了,您回去,就应该端上来了。” 现在节度使府里,有三个公厨,第一个给巡查的将兵食用,第二个给一般的粗使丫鬟和婆子食用。 中间一个是大厨房,王弘毅和办公的官员,都用这个。 老夫人和二位夫人,各有一个私厨。 雪雁又笑的说着:“按理说,您是里面的总管,也要有个私厨才是。” “你这丫头,又胡说了不是,这是主家才有的,你看表小姐都没有呢!”李嫂瞪了她一眼,说着:“以后不许胡说,让人听见了不好。” 就在这时,远处一道闪电,雪雁猛的一声惊叫。 “怎么了,这样大惊小怪?” “管事……你看。”雪雁牙齿在打战,指的说着,李嫂一眼看上去,不由也一惊,只见一个少女正在念着什么,在闪电下显的很是诡异。 “是表小姐,我们去看看。”李嫂镇静了下来,前去一看,果然是素儿。 此时,特地到了一处高楼的王弘毅,也在凝神观看着气运。 在他的眼中,只见苍莽大地上,浮现出一丝丝白气,这白气又以此宅最为浓厚,但是不经意之间,又感觉到有丝红色,这红色真是不在意时感觉有,在意时观察又没有,非常薄弱。 这个人气运,和整个集团的气运又不一样。 王弘毅就笑的想:“地球历史上,刘邦斩白蛇,意味深长啊,而且历史上,汉初根本不是火德。” 不过这当然不是重点,感觉了下,又注意着顶上气运,果然见到每隔一段时间,顶上气运就少了微不足道的一丝,这一丝立刻被补充,如果不是特别注意,还发觉不了。 自古华夏都相信传瘟、驱疫、符咒、降咒等等法术,并且地方上时有听闻,更加不要说朝廷中央了,历来是世上斗争最激烈地所在,为了权势名位,可以说无所不用之极,所以政府专门设立咒禁博士这职,下属还有咒禁师、咒禁士,咒禁学徒等等,形成严密的防线,防禁巫蛊毒这些邪祟害人之道。 那为什么朝廷仅仅把这设为正九品呢? 实际上非常简单,这类涉及神道法术的人,一旦获得官职,就可抽取气运,所以都无官,或者官品卑微,以免抽取太多。 朝廷历代都不约而同不给炼气士或者和尚官位,实是有着非常大的理由。 无论什么朝代,一旦有着五印将军、国师等等称号赐予那些炼气士或者和尚,就意味着国运衰退。 地球历史上,北齐文宣帝诏高僧法常入宫讲《涅盘经》,尊为国师,国师的名称以此为始,此朝二十八年就灭。 南朝的陈朝陈宣帝,曾以天台智顗为菩萨戒师,才三十三年就灭亡。 隋炀帝也同样以智顗为菩萨戒师,故也号为国师,隋炀帝时之智顗,炀帝屡诏,请问法要,礼为国师,国运二世而灭。 唐高祖时之智满,亦有国师的称号,就有武则天代唐。 宋代和尚获得赐号者极多,未见有国师的称号。 元代大封国师,九十九年亡。 明朝武宗大优喇嘛,大封国师和道家真人的封号,结果武宗后,朝廷日衰。 当然,不能说这些导致了朝代灭亡,但是这些炼气士,地位越高,就越是吞食朝廷气运,这几乎可以确定为事实了。 就算朝廷气运如海,可总不能浪费,原本王弘毅本身在前世地球上修炼,就有这个认识,现在观看气运,就更是确定了想法。 如果未来要封,除非是类似地球西藏法王这样本身有着气运的喇嘛或者炼气士,不然想也别想,王弘毅暗中想着,封一个国师级别,本身就起码要消耗封三个王的气运。 如果还有背后的神灵吸取着气运,还活不活了? 从楼上下来了,又到了书房中,到了走廊,被飘飘洒洒的凉风冷雨一激,陡地打了一个寒颤,顿时清醒了。 片刻后,素儿果然来了,她行礼说着:“表哥,府里都处理好了。” 王弘毅点了点头,说着:“不错,以后你就处理这方面的事,把下面咒禁师、咒禁士,咒禁学徒的架子,也建起来,我给你出入的令牌。” “是,表哥!”素儿柔顺的说着。 第七十三章 丰收(一) 第七十三章 丰收(一) 四月底,连下几场大雨。 这雨放在别的时候下,也许不仅仅没有关系,反而是喜事,在这小麦即将成熟之时,却是极容易造成损失。 文阳府境内,雨势稍弱,形式依然严峻。 “将军,近日来降雨频繁,几个府县还没有大事,只有汲水县,地处低洼地段,又有大片农田,只怕……” 儒林郎虞良博手捧下面官员呈报上来的文书,一条条讲过,当讲到汲水县水灾隐患时,王弘毅眉头皱起来。 “这场雨,的确下的过久了。”站起身立于窗前,望着外面雨帘一片,只觉得潮气扑面,弥漫不定。 “虞良博,你觉得,如何方能使汲水县收成不受影响?”王弘毅转过头,看向自己最近甚是器重之人。 心中却在考虑一个问题,就是薛远的器量问题,本来好好麦子丰收,自己得了人望,这薛远也可以趁势突破命格,并且提出到正七品县令,现在怎么就临到事终,偏偏又出了这一出? 突然之间想起地球上倒霉的某官,上面几次想提拔,这人才能也够,但是偏偏每到一处就要出事——几次下来,让上面都寒了心,看来命不够啊! 思索片刻,虞良博倒是提出一可行办法:“将军,不如在龙女庙内祭祀一次,来祈请龙女庇佑吧!” “在龙女庙内祭祀一次?”王弘毅转过身,盯着虞良博片刻,方说着:“你提出这个建议?” “是,汲水县县令是薛远薛大人,此人想必将军很是熟悉,能做的工作,薛大人想必已做过了,现在臣能想的办法,便只有这项了。若将军觉得这提议实是荒唐,就当臣是胡言乱语……”虞良博平静的说着。 “不,你提的很好。”王弘毅截住他欲说下去的话,叹的说着:“这个法子,就试一下吧!” 以薛远的能力,汲水县内,人力可以做的,必定都已经做了。 这上天的雨水,却非人力可左右。 在地球世界,王弘毅就明白,这雨水干涉,是地球世界唯一几项勉强可行的范围,原因很简单,水气云气微薄,才能受神力干涉。 不过就算如此,这汲水县内的龙女,有无这种力量,可以一试。 “虞良博,这事便交于你去办,你速去汲水县,督办祭祀一事。”王弘毅想了想,说着:“使其近期停雨,以收获麦子。” “诺。”次日一早,一辆马车,便在几名士卒护卫下从文阳府城出发。 汲水县。县衙 此时雨点在风中不断落下,或大或小,小的时候,落在脸上,凉丝丝十分受用,大的时候,却噼啪着,打在了屋檐和石块上。 去年王弘毅所亲载的几颗小树,葱郁着,长高了尺余,在雨中伸展着枝处,虽然说宋心悠怀孕不多管事,但是每月发例钱,除了老夫人,都是她发下去。 院内略有几点山石,种着花草,一眼扫过没有问题。 五间精舍,进得一道门,只见一张床上,悬着帐子,宋心悠穿着家常衣服,倚在床上拿着本书,看见他进来,将书掷下,说着:“表小姐请坐。” 素儿忙上前请了安,这女子如果没有被废,日后就是王后甚至皇后,实在不可怠慢。 见素儿请安后坐了,宋心悠就说着:“已经到了月底,却是发下个月的例钱,听闻你兼了禁咒博士的官?” 说着这话,就用秋水一样的眸子打量着她,素儿细挑身材,明眸皓齿,是个美人胎子,又有些迷惑,又有些奇怪。 这样的小美人,夫君喜欢她,也是常理,可赐这“禁咒博士”的官,是啥意思,难道她还精于异术不成? “是的,蒙表哥恩典,给我当了禁咒博士的官。”说到这里,素儿浮现出笑,明丽容光就浮现出来,看得出,她是真的开心。 王弘毅现在是可不是朝廷委派的官员,官员的气运是朝廷任免,可以给你,也可一旨剥夺。 现在王弘毅已经渐渐是二郡之主,是真正主人,就拥有这数十万军民的气运,这气运现在只是薄薄起来汇聚起来,但随着时日和地盘的扩大,很快就会洪海一样,岂是一般真人能比喻? 要知道,每个百姓都有一分小小的气运,王弘毅现在自立为主,虽然受到原本一些反噬,只是既然已经立的住,就可享受这大运,再说王弘毅为主后,行政用兵,平息战乱,开垦荒地,也确确实实令得这一方民众受益。 现在二郡治下,足有二十万百姓,这气运如果能汇集并且积累,力量庞大可想而知。 素儿能以合法官职,就等于融和到这个新建的鼎器中,以后收益非常大,难怪她非常开心。 这时又有丫鬟端了茶来,两人都是喝茶,说些没要紧的话,片刻后,就有丫鬟端着盆子过来了。 “表小姐,你的例银十五两,还有这官职转过来的五两银子,总共二十两,你一并收下吧!” 就在这时,素儿一怔,突有所感抬起头,望向汲水县方向,面上现出一丝讶然。 片刻后就惊醒,看着盘里四个小元宝,就收了,说了一会,见宋心悠,有些懒散了,便起身告辞,宋心悠也不甚留,只说:“你闲了,想来和我说话,只管过来。” 命丫鬟送她出去。 到了外面,这雨就渐渐停了。 汲水县,念完愿词,众官吏起身,正欲说什么,外面忽然响起一阵喧哗,而且声音越来越大。 “怎么回事?”薛远皱眉,问向左右。 这时,有一个小吏从外面跑进来,面带欢喜之色,进来就对薛远说着:“大人,真是龙女庇佑,雨停了!” “雨停了?”这真让薛远吃一惊,进来时,外面雨下着,天色阴沉,仿佛再下几日,亦不是问题,怎么会突然停了? 走出庙宇,抬头看去,只见满天乌云开始散去,天空蔚蓝,地面湿漉漉,却已经没有雨落下。 又过一会,太阳露了出来,阳光照了下去。 百姓们都在欢呼,这事只能用神迹方能解释。 “真是未想到,这龙女神,竟如此了得。”薛远身后有人说,回过头,却见虞良博面色如常,从庙内步出。 其实,虞良博内心对此事亦是惊叹,只是在外人面前,不肯显露情绪罢了。 薛远却未接过话来,对这神迹,他有些半信半疑。 不管怎么样,有着这事,当地百姓,对龙女信心大增,一些大户甚至主动捐钱捐物,愿重建龙女庙。 龙女庙香火旺盛起来,而这时,四月过去,五月已至。 收成之时,亦将至矣。 第七十三章 丰收(二) 第七十三章 丰收(二) 五月,阳光明媚。 成熟的麦子,沉甸甸一片,仿佛是一层金色的毯子铺在上面。 汲水县,麦浪翻滚,眼看已是收获季节,县里已经全民出动,欢喜的收割着麦子。 一处田地前,有一批人巡查着,今日是麦收第一天,身为县内主官,薛远自是在场。 身着官服、正与小吏站在一起的薛远初时倒还好些,可随后,便皱起眉,有些不确定的向旁边之人问着:“我这几日,眼皮总是跳,你说这是否是将有事发生之预兆?” 在他身旁,陪着自是被他提拔起来的青年小吏,此人容貌普通,倒是文质彬彬,一副干练之态。 听薛远这般说,小吏转过脸,冲着叔父大人的脸,端详一会。 “叔父,大概是这几日您过于劳累了?要不,回去歇息半日?”这个小吏见周围无人,低声的安抚说着。 这套说辞,对薛远不甚有用,薛远说着:“不对,定是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正说着,远处忽传来一阵急促马蹄声。 薛远心便是一提,目光迅速朝那边望去。 只见一匹快马从县城方向很快奔来,离的近了,方看清,马上之人正是府中仆人。 此人在薛远身前猛地勒住马,随即便从上面跳下来,并快步来至薛远面前,在其耳边耳语几句。 “啊?”听完对方耳语,薛远先是愣上片刻,随即,跳起来。 “你在此继续指挥,我有事先回县城一趟。记住,一会我便回来,你切不可离开此地,一会可能会有人要让你拜见。” 说着,牵过一旁自己那匹马,迅速上马,随报信仆人一同扬长而去。 “莫非是……府城那边来人了?”小吏站于原地,望着县太爷远去方向,暗自想着。 见两人很快便没了踪迹,只得摇摇头,继续巡查田间情况。 薛远,骑马奔回县城,一到县衙门口,便从马上跳下来。 “人在里面?”他这话,是问的随他一同归来的人。 “是,大人,正在偏厅歇息。”仆人回答的说。 薛远二话不说,将马缰绳塞于那人手中,便大步向内走去。待他来至偏厅门外,离出十几米远,便已听到里面传来说笑声。 站于原地,深深吸一口气,又整整衣冠,薛远这方继续大步走入。 “薛远。”一声轻唤,在他踏入大厅同时响起。 望着厅中熟悉面孔,薛远再忍不住,直接跪倒在地,行礼说着:“薛远见过主公。” “来,快起,快起。”一双手,将薛远扶起。 王弘毅将薛远上下打量一番,方笑的说:“多日不见,你倒是清瘦许多。” “主公亦是如此,您可要保重身体。”薛远回答的说。 此时王弘毅一身便服,身旁站着几个黑衣卫。 二人虽是君臣,却有几分朋友情谊,一番寒暄过后,气氛轻松下来。 “主公,您为何突然至此?可是为麦收之事?”薛远开口问着。 “正是。”王弘毅点点头:“汲水县与其他县不同,此地,应算是粮仓了,眼看已至收获季节,府城那边又事情不多,我便过来看一看……顺便,也来看看你。” 薛远听了这最后一句话,不由红了眼圈:“薛远谢主公挂念。” “你呀,当了县令,反倒比以前更谨慎了。” 薛远一拱手,恭敬回答:“主公,臣身为一县之长,自当更严于律己才对。” 知是如今身份不同,故态度亦会有所不同。 见到昔日亲随面对自己的拘束,王弘毅还是有些感慨。 “主公,这次出行,可在此留宿?若是留宿,臣好提早令人收拾出院落来。” “一会出去转转,怕是来不及离开,留宿一晚,明日再走。”王弘毅斟酌下说着:“至于院落,不必太麻烦,我的性情,你又不是不知,对这方面不甚讲究,你不必在此事上费神。只需寻一干净院落,能住一夜即可。” 薛远应声。 即便王弘毅这般说了,薛远依旧唤来管家,令其将府中最雅致院落收拾出来,务必在天黑前整理干净。 诸多事宜,更是小心盘问,细心安排。 见此,王弘毅只得摇头而笑。 王弘毅到来时,正是上午,午时在府衙用餐,午后薛远陪同着他,在汲水县走了一圈。 不得不说,薛远为人谨慎细心,是一个能臣,这汲水县在其治理下,又繁荣了许多,已经有了二千五百户。 “薛远,你果然未让我失望,此县交与你治理,是对了。”骑马于路上,看了一路,王弘毅忽然说着。 薛远呵呵笑着:“主公,还不是您留下来的底子好,若非您当年治理得当,将一烂摊子交与臣,臣纵是愁白头发,也不会治理到这程度,这全靠主公鸿福啊!” 王弘毅怔了一下,笑了:“你这家伙,初见你时,以为你在此呆久了,性情越发拘谨了,可现在看来,多日不见,你这厮倒越发会说话了。” 随即,纵马前行。 这话若是王弘毅对其他官吏说,只怕早吓得对方磕头认错,薛远是王弘毅当初班底出来的,自是不同,被王弘毅这般说了,知道这是将军将自己当成心腹才如此。 自是催马跟上去。 出了县城,路两旁,到处是金黄色一片,麦浪随风而动,每一次,皆如浪花翻滚。 王弘毅望着眼前场景,心中很是满意。 “此次小麦长势,甚是喜人,想来今年收成,必不会太差。”听到后面马蹄声跟上来,王弘毅勒住马,坐于马上,轻声说着。 “主公,请您放心,这些田都施了您的神仙方,收成之事,薛远会办的妥当。”随后,薛远声音响起。 对薛远,王弘毅自是信任,否则也不会将此县交与其去治理。 听薛远这么保证,王弘毅点点头。 “走,去那边看看。”指着前面,王弘毅又是一马当先,薛远望见那个方向,眸光一闪,跟了上去。 “前方指挥收割小麦,是何人?”汲水县麦田一处,已开始收割小麦,王弘毅勒马于地前,见这里指挥得当,效率甚高,于是,回头问着。 “主公,此人是我新选小吏薛成仁。”薛远回答的说着:“是我的侄子。” “倒有些能力。”王弘毅看了一会,说着,让他有些惊讶的是,这人顶上的本命气,反而是红色,将来的位置可以用到县令,若是有机会突破,知府也不是不可能。 过一会,薛成仁显然已发现县老爷,忙将手头工作交于其他人,自己走过来。 “大人,您回来了。” “薛成仁,还不快过来见过将军大人。”薛远知薛成仁不识主公,忙提醒说着。 薛成仁面现愕然,转脸看向这个年轻人,此人竟是定远将军? “薛成仁见过将军大人。”忙上前几步行大礼。 王弘毅问了些问题,薛成仁皆应对得当,倒令王弘毅连连点头。 “此人不错。”继续巡查着,半路上,王弘毅笑的说着,此人虽算不上大才,但举止得宜,却当得起一县之职。 “主公,此子是我族出身,没有多少根基,只是自小有眼色,懂进退,又识了些字,做小吏,确是个好人选。” 听着薛远解释,王弘毅说着:“你做的甚好。” 在这年代,除非特殊情况,非大户出身者,想认字学文,却是难事。 汲水县是王弘毅起步之处,薛远在此束手束脚,不敢大动,连任命一名小吏,都心有顾虑。 谨慎是好,可过于谨慎,又会阻碍此县发展,王弘毅总不能身兼两职,此番前来,他实有令其宽心之意。 就在这时,远处“轰”的一声,传来了欢呼声,惊的人人相望,还没有等派人去看看是什么回事,就见整齐的欢呼冲天而起。 “三石!” “三石!” “三石!” “亩产三石,这次真是大丰收啊!”王弘毅听了,笑的说着,心中一块石头就落下来了,这事成了。 再过了一会,只见这些获得丰收的百姓,竟然蜂拥而来,向着王弘毅和薛远磕头:“多谢将军,多谢县太爷!” 万民跪拜之下,王弘毅还没有什么,先看下鼎器,这顶上之鼎并没有变大,却厚实了许多,并且云气也在丝丝增长中。 但是薛远却连忙下马,说着:“不敢不敢,这是上天的关爱,也是将军的恩德,我薛远算得什么?” 话是如此说,只见几拜之中,他的顶上云气炸开,伸出一根赤红的本命气,见此王弘毅就哈哈一笑:“薛远,你治县有功,我晋你七品县令。” 说完,又观看着众人的气运,却是一惊,只见沸腾的万民之中,丝丝白气弥漫,一丝丝红色已经渗出。 “果然,这次大丰收,必可使气运烈火烹油,鲜花着锦,这万民气运,如果染上了红色,我就得了所谓的火德,就可横扫蜀中甚至天下了。”王弘毅暗中想着,至于盛极难继,由盛而衰这些话,他想都不想。 人道之事,本是蜂拥而上,若是不思进取,等不到由盛而衰,就会被吞噬的干净。 第七十四章 百川归流(一) 第七十四章 百川归流(一) 文阳府城北城,原是一片垃圾堆砌、贫民常见的地域。 在去年年底整顿后,情形已大为改善,不仅平民街道得以修缮,变的平坦干净,连原本一大垃圾池,亦修建成湖,水质清澈。 湖面上盖有小亭长廊,一些平民中士子,最爱闲暇之时到此一游。 这是王弘毅本能,算是城市建设,但是许多人却以为善政。 “昨日听人说起,还不曾相信,北城竟有这等所在。”通玄手里把玩着一只葫芦说着。 平真平静的说:“以王公之能,做到如此,并不令人惊讶。” 在他们面前,湖面上,大片荷花已然盛开,香气清雅,观赏悦目,的确带出几分雅致脱俗来。 “王公?你最近对他称呼,倒是改的很快,怎么,对他大有改观?”通玄转过脸,审视的打量同伴。 平真一笑,看穿了通玄心思:“你不也对他有些佩服吗?昨天不知是谁在说,此人实是有些本事。” “师兄,我可从未否认此人之能,只不过,一直都不甚喜欢他罢了。”他们正身处于一条绕湖而建的走廊内,通玄索性整个人在玉石台上平躺下来。 冰凉之感,令他感觉甚是舒服,他索性闭上双眸,幽幽叹的说着:“你说我执拗也罢,说我记仇也罢,这些我皆认了。师兄你不能否认,自下山之后,来到此处,我一直皆在忍耐这些,只为完成师门重任……可你看看如今你我努力之后的结果……” “……他明面上对你我不错,可只是把我们这么养起来罢了,偶尔问一问,也不过是走一下过场。平真师兄,要我说,此子怕是对你我疑心甚重,心里始终有个结……师门嘱托,实是难以办到啊!” 闻此话,一旁的平真亦是无言,通玄察觉到的,他又岂会不知? 王弘毅虽对他们礼遇有加,但只是当成门客养起来,根本就没有重用打算,这事说起来,也许和玄洞的欺骗有关系。 欲想获得王弘毅信任,只怕所需花费时日不会很少。 “师弟,王公大才,在此地,你我需要等待时机。”平真的目光幽幽注视着河中莲花,许久才说:“这里的情形大家都仔细看了,很有些气数啊!” 通玄有些异意:“此子看来,的确有些本事,不过真的能一定成为蜀中潜龙,称王建制,并且夺取天下吗?” “这些成就,是偶然得之,还是上天垂青,谁又说的准呢?” 平真对此点了点头,说着,口气变得严峻:“你说的没有错,可是他已经杀了原本真人指定的潜龙,至于这王洁庭腹中胎儿,我也看了,有些气数,但是比起李承业来说,远远不如,更加不要说十七八年后才成长……你我都饱读密载,都知道现在天下之争已经火之燎于原,不可能再有二三十年天时给他,所以此子已经不足为虑。” “而且,此时正是道脉安危存亡关头,不能妄动,不然恐有不侧之祸!” 通玄听了说向:“师兄所言极是。不过……” 这时,从走廊一处,走来几个士子,都在说笑着,显是极兴奋。 通玄、平真二人见此,遂闭口不言。 “李兄,此话当真?郡内小麦真的亩产三石?”经过二人身边时,一身穿暗蓝色儒袍士子正面现惊讶,追问着此事。 在他身旁所走那人,想必便是“李兄”,接口:“此事早已传开,若是消息有假,早会有人出来辟谣,怎会传入你我之耳?此事,定不会有假,不过只有在汲水县!” “单是汲水县也不错了,三石,亩产麦子三石,这事我等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汲水县是将军起家旧宅,有此异样,必是上天庇佑,我等也要考虑是不是投效一二了。”几个士子感慨着,从通玄平真二人身边走过去。 因城中道士不少,二人不曾引起注意。 这几名士子走远,通玄与平真方互相对视,皆面现惊诧之色。 莫说道士不懂农业,在这时代,农业就是一切的根本,炼气士注意根本,岂会不通晓这些? 因此听闻这惊人亩产数,二人自是大惊。 沉默好一会,通玄说着:“我收回适才言论,这王姓之人,果有上天垂青。” “气运大增,有百川归流之相,不管是否有上天垂青,这盘江山棋,我要下出一番精彩来。”将军府内,王弘毅站于窗前,望着园林。 王弘毅都低估了这亩产三石的影响力,消息传播出去半个月,鼎上云气是丝丝不断涌来,不断涌入鼎中,变成气运。 原本五分之三的鼎运,现在已经在很短时间,达到五分之四。 “主公。”虞良博在门外轻唤。 王弘毅转过身,步回桌前,坐下,方说着:“进来。” “诺。”门一开,虞良博从外面步进来,拱手见礼。 “良博,何事?”见此,王弘毅忍不住一挑眉。 “主公,臣禀告二件事,第一就是本月以来,已经有多家大户豪族,派人前来求仕,并且献上礼物,而本地一些小户读书人,更是纷纷投靠,企图进仕。” 说着,就取出一份文件,就交了上去。 王弘毅取出来,一看,密密麻麻的名字排列着,当下就笑的说着:“看来我等需要的人才是不缺了。” “主公所言甚是,现在各府各县的三吏缺口都可以填上,然后一二年后,自然可考核出人才。” 按照制度,司吏、典吏、令吏三等,是入仕之门。 “主公,那特恩的事?”看王弘毅欢喜,虞良博又问着,说的就是孟筑和卢培两人,这是第二件事。 原本是人才缺少,现在看来,未必需要特别邀请。 “千金买骨嘛,有常例就有权变,这二人我正式发文邀请就是了。”王弘毅说着,又取出一张纸,上面有着五个名字,大概的地点,以及任命。 顿了一顿,又说着:“本镇将设少府,先专营金矿和铁矿之事,正九品官职。” 见到了虞良博并无所觉应是,王弘毅微笑,这个世界有着六部制后,少府就变成了有名无实的机构,可是秦和两汉均设少府,王弘毅的野心,可是把它建成与六部相当的衙门机构啊! 正三品,拥有数以万记的各种工匠。 名单上四人,第一个齐治成,就是大匠,记得前世,此人是后来出仕,据说是开矿能手,现在三十七岁,现在就可把此人请来担任少府铜丞。 伊久安也是大匠,对投石机精益求精,原本雷霆车就是有此人参与,现在就应该同样请来,担任少府东工令。 金长森,三十七岁,大族出身,才能足够一郡太守,这时也应该请到了,可担任九品功曹司。 穆吉,现在应该是二十一岁,温和有礼,态度诚恳,勤奋好学,这时虽然早上几年,也可以出仕了,从令吏入仕。 这些,虞良博都应是,犹豫片刻,终是说着:“主公,臣听闻,您已封苏素儿为咒禁博士,此事,属下觉得,有些不妥。” 王弘毅问着:“说说你的理由。” 虞良博表情严肃:“是,主公,内宅不宜干涉政事,臣不知苏素儿是否有异术,但却不可开这先河。主公,您若是想给予苏素儿荣耀身份,大可直接收入内院,无需赐此职……” 虽早料到虞良博会来说这事,最后一句,依旧把王弘毅气乐了。 “莫非,你以为我是贪图美色?”王弘毅盯着虞良博,问着。 不料虞良博一本正经说着:“人伦之道,怎可以色言之?主公要多收美姬,广衍子嗣,这是家族根本。” “咳咳……”王弘毅这次差点呛到自己,片刻说着:“本镇不是贪图美色,任命她为咒禁博士,是经过一番考虑才定下,自有用意。” “是。”虞良博垂首,却是内在不服。 深吸一口气,王弘毅知这家伙有时颇有些拗脾气,只得解释说着:“良博,咒禁博士这职设立,实是为稳定人心,有些实用,是特例,不会再有第二个素儿。” “这职即有些影响,以镇内发展,只是末节,本镇用此女,自有分寸,你不必多虑。” “是臣多虑了。”听闻主公这番话,虞良博一拱手,不再多说。 “既然你来了,也不要空手回去……这里有些旧案,你来处理一下。”将一叠文书递给对方,王弘毅笑的说着。 接过文书,虞良博应是,退了出去。 清闲了一会,又有人过来禀报:“将军,表小姐在外求见。” 王弘毅头也不抬的说着:“请她进来。” “是,将军。”过一会,门外响起少女佩玉碰撞声,素儿立于门外,轻声说着:“表哥。” “是素儿来了?进来吧。”里面传来王弘毅声音,素儿方小碎步推门而入。 王弘毅将笔放下,一指旁边的位置:“请坐。” “谢表哥。”素儿嫣然一笑,坐了下去。 “素儿这次过来,所为何事?”望着对方尚显稚嫩的少女面孔,王弘毅微笑的说着。 却见素儿站起身,先向王弘毅行了一礼,随即方说着:“素儿此次来见表哥,确是有事相求。” “坐下,坐下说。”王弘毅示意其坐下:“说吧,是何事?” “表哥上次准素儿自建咒禁博士的咒禁司,这人员上,却实是有些难办。”素儿先一礼,才坐下说着。 “哦?”王弘毅示意她继续。 第七十四章 百川归流(二) 第七十四章 百川归流(二) “文阳府人杰地灵,可真有些异术者,却少之又少。学徒倒还好办,选一些年纪小、有些根骨,教上几年,亦能有所得。可咒术师与咒术士,至今一名合格者皆无。素儿虽已令人在府外四处搜找,寻到的尽是些欺世盗名者,偶然有几个,也不敢怎么样用,实是令素儿为难。只有素儿一人,怕是难以支撑起这机构运转。” “那你来寻我是……”王弘毅看向对面少女,很感兴趣的问着。 素儿索性直言说着:“府外搜寻无果,在表哥手下却有两人有此能力。素儿此次过来,便是来请表哥,能否将此二人拨给素儿。” “你说的,是那两个道士?通玄和……平真?”王弘毅恍然,他先没有吭声,呷了一口茶,淡淡说着:“让我想想,你先坐着吧!” 自有了子嗣,王弘毅放宽了心,这二人,的确是有本事,只不过,这段时日来,一直被他养着,不时赏钱赏物,却并未派以大用。 这样做,不是对能力不认可,实是和尚道士牧师神巫一旦授于大职,就等于出现了吞金兽,气运就会大量流失。 并且二人来历诡异,又有前车之鉴,令他不得不防。 “道士和咒士,能一样?你想任用他们?”王弘毅仔细问着。 “表哥,这天地最大,有无数玄理,能得一二者就可勉称得道,我闲着读了些史书,也长了不少见识,这道家有道家的法术,佛家有佛家的神咒,咒士也是自是一脉,听闻远在西方西秦,又有数脉,各有不同而都灵验,这就是一二了。”素儿这时娓娓而谈,倒有几分直透中窍的意味。 “其实我也不懂这些咒术,只是只要能用就行,对炼气士来说,这不同就是道脉,是要以剑卫道的,但是对您这样的人主来说,无非殊途同归,能斩妖除鬼,消灭怨气,只这一点,便足够了。” 听了这话,王弘毅越想越有道理,沉思默想许久,说着:“你说的不错,汉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杂之。” “你想用他们,就请他们二人过来,告之他们此事,二人若无异议,自是任你使唤……来人!” 王弘毅说着,高声唤着。 “将军,有何吩咐。”一护卫从外面进来,拱手行礼。 “找一认识通玄、平真的护卫,速去传调他们至偏厅,就说……就说新任咒禁博士欲见他们二人,请他们速速前去。” “是,将军。”那护卫领令下去。 王弘毅这方转过头,笑对素儿:“这样如何?你亲自去说服他们,若他们同意,之后便交与你来用。” “素儿谢过表哥。”少女面现欢喜之色,忙站起身,再次盈盈下拜。 “对了,师兄,听闻王弘毅封了一个咒禁博士。”北城荷花湖畔,此时长廊内,平真突然之间说着。 “这我早就注意到了,不过由于数目太小,根本不能对整个王镇产生影响……但是在节度使府,我密切关注,有着波动……”通玄幽幽说着。 平真,面色凝重起来:“你能否看出变化缘由?你觉得这变化,是人为,还是天道自然之变?” “应是人为。”通玄说着。 “人为?何以见得?”平真听到师兄断言,有些惊讶,转过脸认真问着。 “节度使府变化,师弟你想,在这两郡之内,除非是上位者应允,并册封以修行者可享用官职,否则,炼气士怎可能抽取气运?” “王公竟册封了炼气士?”平真立刻想到这一点,随即,看向师兄:“能猜出所册封之人,是谁吗?” “据说是王公的表小姐,不敢多试探,略知一二,她的气息很奇怪,与你我皆不同,从些许征兆来看,绝非等闲之辈。是敌是友,尚不好说,唉,这文阳府,水愈发深了。”通玄难得发出一声叹息。 “既是如此,你我这便回将军府,打探一番。”平真打定主意,决定回去。 通玄从台上一跃而下,说着:“我亦有此意,此女甚为古怪,若是这王镇气运,被邪魔歪道钻了空子,这事情便难办了。仅凭如今你我二人在王弘毅面前威信,只怕除不灭那妖魔,反倒被其所害了。这便回去探查一番吧,看一看,对方到底是谁!” “既是如此,走罢。”二人打定主意,立即返回节度使府。 目前所住之处,是将军府外院一小院,将军府原本占地便大,年底之前,王弘毅又命人扩建一番,前院客房数百间,独立小院亦是十几处,可容纳不少门客居住,他们所住的,便是其中一处。 一回到将军府,还未喘一口气,便立刻得到消息,说是新任咒禁博士有请二人,约于偏厅会面。 听闻此事,二人皆惊,既感慨于对方速度之外,亦有所警惕。 “想必,我们的心血波动,便是与这新任咒禁博士有关了。”平真和通玄一边在仆人带领下,向偏厅那边走去,行走途中,平真小声说着。 以通玄耳力自是听的真切:“应是如此,正巧你我欲见他,他便主动邀请,这倒省却了一番麻烦。” “只是不知对方是何用意。”平真说着。 通玄瞥他一眼,不再言语。 待来至偏厅外,仆人进去禀报之时,二人方认真观看四周。 说到底,到此地,算上这一次,才不过三四次。 而自从去年冬天,这里修缮一番后,新景却是第一次见了。 偏厅与书房,内外两宅之间隔断甚多,若非机要之事,普通门客自是少能到这里见识。 已是初夏,此处栽种不少花卉绿植,而显得凉爽舒适,无半点燥热之感。 二人立于厅前树下,阵阵清风拂过,香气令人头脑一清,心情亦好起来。 这些凡人,倒是懂得享受。 虽在山上,有诸多美景,见多了也会习以为常,只是哪有凡间贵人这等精于享受。对这两旁精致景色,二人心中自是感慨。 “咒禁博士请两位先生入内。”这时,之前那仆人已步出偏厅,在二人面前站住,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平真通玄点点头,迈步进入偏厅。 在这极为敞亮的待客厅内,他们首先看到的却是一个女人。 确切的说,是一个少女,十五六岁,肤白如雪,眉目如画,一身浅色衣裳,越发衬托此女某种神秘气质。 只是一见此女,平真和通玄都是瞠目结舌,立于当地。 “你、你……”手颤抖抬起,指着那少女,通玄反应最大:“你为何会在此地?” “怎么?两位道长识得我表妹?”一个男声,在此时突然响起。 平真与通玄顺声音看去,这才发现,这厅中除他们三人,一人在场,即是此地主人,王弘毅。 王弘毅此时面带兴味,对通玄适才那句话很感兴趣:“平真道长,看你适才表现,识得我家表妹?” “这……”平真目光依旧落在少女身上,心下纠结一番,片刻后恭敬回答:“将军,适才……适才是平真认错人了。” “是吗?”王弘毅又看向通玄:“通玄道长,你也认错人?” 适才二人表情,尽入王弘毅眼中,自是不会看错。 通玄苦笑着回答:“将军,小道适才的确亦是认错人了……表小姐气质不凡,不似凡人,似神仙之流,因此一眼望去,难免愕然,而有所唐突,还请将军大人恕罪。” 说完,通玄低下头,不再去看那边的少女,只心中惊骇,却许久皆难以平复。 通玄精于望气术,第一眼就是看见了龙气,第二眼就是丝丝不定的龙神,看到少女瞬间,一条幼龙盘旋。 真想不到,在此地,竟看到这等神灵。 电光火舌之间,通玄就想起了真人记载的汲水龙神,本来这是潜龙的援手之一,为什么落到了王弘毅手中? 而且这股龙气,已与二郡气运混于一起,早就成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之势。 平真此时亦是暗暗心惊,再次抬起头,与少女对视,却正好对上一对笑眸。 从对方笑盈盈目光里,平真看出,此女至少在此时,对他二人并无恶意,这时,王弘毅为双方介绍身份。 二人这方知晓,这眼前少女,就是素儿,是王弘毅表妹,这消息早就听说过了,大半年前,就已经听说老夫人收留了一个表小姐,却没有想到是龙女。 这事实,令二人对天道神秘,以及眼前王弘毅,都有所敬畏。 “两位道长,这次请你二人来,非是本镇,而是我的表妹素儿。刚才已对两位道长说了,她已任咒禁博士一职,正九品职位,我有意令其建立起一个以咒禁师、咒禁士、咒禁学徒为主的机构,培养驱鬼去怨等职的人才,并给予其中高位者一定品级待遇。现在正是用人之时,又知两位有此本事,因此特请二位前来商议此事。下面,便由咒禁博士来和你们说。” 王弘毅说完,示意素儿说话。 素儿向王弘毅行礼,面向二人,微笑的说着:“两位,历朝自开国以来,都有此职位者,处理民间怨气和鬼魂的工作,甚为重要。” “咒禁师职位,尚缺两人,是从九品,每月四两俸禄,有其他贴补,两位觉得尚可,可直接入职。” 平真与通玄没想到,自己就这样被盯上,不由面面相觑。 其实按照本心来说,他们更希望以后能获得真人、天师、甚至国师的称号,不过现在看来,这王弘毅并无这种意思,这担任咒禁师…… 王弘毅对此甚是关注,答应下来,日后受重用可能性甚大。 想了想,平真与通玄拱手:“敢不从命?” 第七十五章 想先诛(一) 第七十五章 想先诛(一) 此时王弘毅还在办公。 十三司抱来一摞密折,王弘毅这时还没有用过晚餐,命着“冲些酽茶”,又说着:“告诉老夫人和夫人,稍等片刻,我半个时辰后就一起用饭。” 一般到了晚上,没有什么事,都是一起用饭,这是王弘毅特别喜欢的一处,因为这就享受到了家人的温煦。 王弘毅拆开了密折,又看公文,一一对应着看。 没有多少时间,又说着:“唤着张攸之来。” 片刻后,张攸之就过来了。 “你处理情报,又涉及军机,现在各营情况怎么样?”王弘毅笑的问着。 张攸之神情肃穆,说着:“臣已经汇总读了,按照主公的吩咐,每个县设二个新兵营,每个府设三个,总共二十四个新兵营,每营招募五百新兵训练,教令都是由熟悉军情和战斗的老兵充任。” “恩,本镇有意恢复汉制,设三等军,当然现在只是设想。”王弘毅笑了笑,说着:“先生为我参谋一二。” 张攸之立刻应着:“臣惶恐,必为主公谋之。” “本镇以前,设正卒、精卒、上卒、甲士四等,县里行政,可用厢兵,给巡检和县尉所用,这新兵营日后就要常设,归在县尉,集县中满十八到二十五岁的青壮,训练挑选新兵,向军队输送合格正卒。” “这新兵营是常设,归在县尉,日后属于哪部?” “兵部。” “主公,我读了兵卒赏田制,固是能使百姓效死,踊跃入军,但是以后哪有这样多田地可分?”张攸之皱眉问着。 王弘毅说着:“这是战策,现在天下大乱,土地荒芜甚多,倒也不怕没有土地可分,到了一统天下,自然根据情况废除或者修改。” “臣明白了,那这新兵营,既然常设,宜在几品?” “从九品或者正九品吧,新兵营名称不好听,就叫更卒营,每年给军中输入士卒,故有此营名,主官称更卒令。下面是教令(教官),管新兵一队,下面火长伍长,推举新兵中有武有能者代理,不是正式职司,以后到了军中,再根据情况留用提拔。” “臣觉得,为了县里治理方便,还是从九品适宜。” “那就从九品吧,这些厢兵就地补充县治,正卒打散了分配到各军,以后各军就不必自己招募了。” 张攸之立刻读出了深意,这是自政军分开后,进一步消弱牙兵牙将尾大不掉的基础。 说到这里,王弘毅顿住了,端茶啜了一口,说着:“这话说远了,更卒营的正式编制我会发下命令,现在各县有二个,以后管辖多了,就可免去一个,各县一个更卒营,府中二个更卒营。” “现在更卒营的训练情况怎么样?” “主公,情况很不错,自丰收后,为了分田,不少乡人踊跃入军,现在二十四营,每营五百人,基本上招满,只是对粮食和肉类消耗顿时大增,就算现在丰收,也难以撑得多长时间。” “撑到明天春夏之间,有没有问题?” “根据臣的估计,没有,只是,要留有余地。” “余地是要留,但是也不能多留,现在局面,不是破釜沉舟,就是逆流倒退,哪能好整余暇?”王弘毅无可奈何的一笑:“我也不瞒先生,明年冬日过后,就是大举用兵,可能连连作战,甚至一鼓作气打下成都。” 张攸之大惊:“主公,这是不是快了一些?” “不快了,现在天下众镇已经加快吞并,我们实际上已经落后了,再说,成都也不会给我们多少时间,如果我预料的没有错的话,现在成都也在集中兵力和粮草,来年必大征于我。” 上一世,李承业崛起时,是垂正十六年,那时成都魏存东已经旧病复发,奄奄一息,李承业只花了三年时间,就横扫蜀地,当上蜀王,可所谓气运惊人。 就算如此,到了垂正二十年,天下已经出现众王并列的局面,李承业因此和秦王血战六年,拉锯战,最后给胡人得了便宜。 现在王弘毅提前崛起,魏存东还没有到彻底衰老的岁数,还可一战,这压力就大了,魏存东绝对不会坐看王弘毅慢慢发展。 王弘毅自觉没有李承业的天生气运,这统一蜀地必须血战,再说,争分夺秒是关键,哪怕早上一年,战略局面就不一样,因此垂正十三年扩军二万,明年垂正十四年,就必须灭杜恭真,败魏存东军。 到了垂正十五年,必须灭了魏存东,并且赶在垂正十六年时,就统一蜀地(除了汉中),十七年必须修养生息,这样算来,也只比历史上李承业提前二年。 那时,各王都应该崛起了,这二年争取来的先机,只能获得一个战略选择的时间,来吞并第二条潜龙! 想到这里,王弘毅就有着时不待我的迫切感。 见主公决心已下,张攸之也只得应诺,处理完了公事,天就黑了,王弘毅就笑着:“天黑了,先生就回家吧!” 张攸之犹豫了一下,有些话想说,还是没有说出口,应着:“是!” 王弘毅建咒禁司的事,不仅仅是虞良博有些反对,就是张攸之也有些意见。 忍住没有劝谏,张攸之怀着心事回到住宅,张攸之现在是正九品,薪水每月才五两银子,还有米十石,不过这点并没有被张攸之放在心上。 王弘毅的器重是很明显,只要稍微有些资历,提拔是很快,到时候钱不是问题。 到了府中,几个人过来请安。 张攸之心中烦躁,看了看,笑着:“都下去,我去找叔父大人。” “是,老爷,您还没有吃饭的吧?”下面一个管家说着。 “我在将军府,已经用过了,你告诉夫人,她快生了,别操劳,多养着。”说着,就向着一处屋子而去。 这宅是旧宅,地上铺着砖,缝隙里长满青苔,今天天气晴朗,一丝云也没有,夕阳已经快落尽了,金黄色的光洒落下来。 到了一处屋前,就看见了张敏之,连忙上前:“叔父!” 张敏之“嗯”了一声,回转身来,到了这里,他的精气神好了些,用柔和的目光凝视了一下,问着:“有事?” “叔父大人,的确有事。” “我们去书房说。”张敏之背着手,走向书房,二人一前一后,到了里面。 到了里面,就把油灯点上了,又有仆人上了茶,退了出去,张敏之轻咳一声,坐在在了椅子上,盯着张攸之不说话,张攸之抿了抿嘴,说着:“主公建咒禁司,又任命妇人为官,这实是可虑。” 说着,他就一一把这事前后说了,说着:“人主之道,是修治生民生业的大道,怎么就搞这些呢?” 张敏之听了,望着窗外只是沉吟,片刻后,沉静说着:“你这话就不对。” 张攸之一惊,问着:“请叔父指教。” “我曾经和你说过,修法必破家,所以你学的是儒术,又教你权变计谋,不想你天资过人,几乎毫不间滞就得了真意,才有今日之语。” “人主用道,是为了治政,在要能有利于基业社稷,就是有用的,就如五谷之外,还要药石辅佐,药石之外,又有小术可用,将军处事有方,这咒禁司原本就是朝廷正制,建之又有什么不对呢?将军又没有大肆抬举这些。” “我说的不是不能用,只不过是警惕防范而已。”张攸之听了,不由涨红了脸。 张敏之笑了,凝视着蜡烛悠悠跳动的光苗,说着:“我先是学儒,又是学道,都不算纯粹,但是也正是这样,才能作局外观。” “众道有争,儒术自一千五百年前诞生,当时被斥为贱儒。” “三百年后以汉兴,罢黜百家,独占儒术,而汉制还是杂以王霸,不是纯用儒术。” “以后二朝卫、纪,儒道渐渐兴盛,排挤众学,成为正统。” “自开科举,普儒术,是王和儒共治天下矣。” 听到这里,张攸之很是不安,说着:“是王和士大夫共天下。” 张敏之站起身来,疲倦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忧郁,说着:“哪个士大夫不是儒士?” 顿了一顿,又说:“到本朝,太祖开三尺剑,本以文武相制,士与爵相制,不想百年之间,三川堡之变,上下官员竟然切断粮道,使皇帝被俘,大将五十万尽没,胡人趁势入侵,不得不迁都避让,而有藩镇割据之事。” “这事中断了大燕天下气数,朝中士大夫实是其心可诛,而归根到底,实是儒道独大难制……与上古分封一样尾大不掉。”说到这里,张敏之住口不说。 听到这里,张攸之心中冒着一大团火,一时谁也没有说话。 只有外面鸟类回巢,偶尔几声,打破这寂静。 许久,张攸之才勉强压住了心火,苦笑的说着:“我还不是纯修儒术,听了这话,也觉得心中冒火,叔父这话你以后不要说了。” “我知道,只是后世皇帝也罢了,大凡开国皇帝,无不是心有定数乾坤,都不用纯儒!”张敏之说了这话,也有些恍惚,说着:“我说多了,本意我就是指点你,若将军有开国之气,千万不可用纯儒争论,以免祸端。” “当然,二世之后,后世皇子没有这见识,也没有这底气,必是儒教独大之局,我家子孙就必专于儒术上进取,以免被这滔天儒道所排斥……你还记得杨鸣珂、董奕昕的下场不?” 张攸之听了,全身一颤,抿了抿嘴,终于叹的说:“哎!” 第七十五章 想先诛(二) 第七十五章 想先诛(二) 六月初,窗外,蝉声不断。 王鸿毅背靠着硬椅,半眯着眼,听着虞良博的汇报,心思却渐渐飞远了,算了算时间,现在这时,就是前世遇到王子忽尔博了。 也就是这次巧遇,建立了商道,并且给这个忽尔博知道了雷霆车的秘密,因此导致了胡人日后拥有攻城利器。 这世,忽尔博还会不会来蜀中,来的话,会不会来这里呢? “……从上月赋税数额来看,文阳一郡,便已有所增长,各地赋税情况,亦有所提升,只文阳府城上月赋税缴纳,便较上一月多出一千五百两白银、布匹六十六匹,汲水县上月赋税情况,犹为突出……主公?”虞良博正低头念着赋税汇总,忽觉面前之人过于安静了,抬头一看,顿时嘴角微抽起来。 只见面前这张书桌后面,之前还半眯着眼听着的人,现在已是靠在椅上,双眸闭上,似是睡着了。 “主公?”复又轻唤一声,见对方仍无任何反应,虞良博只得无奈叹口气,虽然夏天炎热,但是也不至于这样吧! 不再多说什么,而是站起身,拾起一旁王弘毅一件外袍,走过去给主公披上,这方收拾文书,欲转身离开。 “良博,明日我打算去府城外三十里处那庄园视察,若有事情,你便差人去那里寻我吧。”身后突然传来声音。 “主公打算在那里停留多久?”虞良博听到吩咐,脚步顿了一下,转过身,问着。 王弘毅已直起身来,将身上那袍子向内拢了拢,说:“会呆上几日吧,府城目前情况稳定,事情不多,倒适合出去转转。这处庄园是早先我所建的私人庄园,算是私人进项一部分,建成至今,还不曾亲自去过,倒是有些疏忽了。趁如今机会,去那里看看,呆上几日,离府城亦不远,想必有事来寻还算方便。” 虞良博细想一番,的确无不妥之处,只是提醒说着:“虽是如此,主公出行,还需谨慎,切勿白龙鱼服。” “这是自然。到时候,会带上一营护卫,一同前去。”王弘毅说着。 既是如此,虞良博自是没什么好担心。 “对了,上次让你注意的外族贸易,你可曾关注过?”王弘毅忽然问着。 “主公提过之后,属下便令人去留意这方面事情了,一直未有相关消息传来,想必郡内并未有什么外族商队经过。”虞良博回答的说着。 闻此,王弘毅沉默片刻,说着:“这便没什么事了。你先下去吧,从明日起,你便在府里先替我处理一些日常事务吧,若有什么大事不能决断,便差人唤我回来。” “诺。”虞良博领令下去。 次日一早,当王弘毅一身便服,在众护卫簇拥下向城外行去时,虞良博已坐镇将军府,处理起日常事务来,当然实际上不能说是处理,只是简单汇总,给出处理意见,等待将军回来统一批示。 这次出行,王弘毅带上,是黑衣卫一营,共一百人,营正是贺益。 这一行人,从穿着、装备来看,并不高调,只给人一种贵族出行感觉,路上并无事端发生。 眼见这群人很快便出了府城,在那条直通庄园的大道上奔行。 贺益这时候勒马,速度放满一些。 “将军大人,是否需要小的派人通知大观园主事,到园门等候您的到来?”贺益来到王弘毅身边,轻声问着。 “不必如此。视察庄园,自是要随意。”王弘毅所去目的,并非是为巡查庄园,不过既去了,自然不会放过巡查机会:“若让他们先得了消息,那到了那里,所看到的,反倒不易真实,明白否?” 看贺益一眼,王弘毅说着。 贺益点了点头,就不再多说话。 骑兵继续前进,目的地,正是大观园,回味着这名字,王弘毅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轻笑来。 这名本就是他一时恶趣味所起,只是不知这里的庄园,改名后是否还和前世一样。 这一世,王弘毅置下的私人庄园,已经有多处,大多交于两位夫人打理。 只有这庄园,是唯一一处直属他处理的庄园。 不仅不曾划到两位夫人名下,平日来的打理事宜,更是交给自己提拔起来的几个主事来处理,不曾假于他人之手。 宋心悠曾对这庄园进行过探问,只被王弘毅以公事为由敷衍过去。 虽然非常重视,但是自建成之日起,王弘毅还不曾亲自去过,这次前去是第一次。 除了视察一番,他此次前去大观园,尚有另一目的。 “将军,已到大观园门口,是否派人前去叫门?”又行出一段路,终是到了地方,贺益来到王弘毅近前,低声询问着。 “好,去个人过去吧。”王弘毅收回思绪,点头说着。 抬头去看时,一座极大庄园,已现于面前。 因图纸由王弘毅亲自敲定,因此这庄园景象,和前世此处庄园并无不同。 从外面来看,实是看不出内部,一道高高围墙,将整个园子围在其中,正门里,现出一种大庄园格局。 整体来看,这里只不过是一处再普通不过的庄子,这正是王弘毅想要的情况。 这时候,已有人上前叫门,禁闭着的大门被人拍的山响,王弘毅则在不远处看着,因这附近有条官路,偶尔有行人路过,会好奇的朝这群人瞥上一眼。 路人在看他们,王弘毅亦在观察这群人,只是看上一会,便兴趣全失的收回目光。 这时候,庄园那边已有了动静。 “此地是将军的庄子,你等是何人?为何拍打大门?”偏门有一人探出头来。 只是,那人向外看上一眼,看到外面围了这许多人,个个鲜衣怒马,顿时吓一大跳,立刻将门砰的关上,在里面接着喝问:“你等到底何人?” “这人,胆子倒小。”王弘毅有些好笑的说着。 然后,示意一个贺益:“你去与他说明我等身份。” “是,将军。”在王弘毅示意下,贺益下了战马,走到偏门那里,将一行人身份说出。 听说是定远将军亲自到来,里面人这次真被吓到了,在里面颤抖着声音说:“请、请稍等片刻,小的去禀报主事大人。” 声音刚落,脚步声便向着远方而去。 王弘毅与众人,在马上等候着,不一会,庄园之门再次打开,这一次却是开的中门。 里面出来一群人,为首那中年男子,一看到王弘毅,紧张表情,立刻放松下来。 立刻紧跑几步上前,向王弘毅行礼:“张鉴,见过将军。” “张鉴是吧?许久不见,你倒是发福了。好了,起来吧,我这次过来,一是过来看看庄子情况,二是有事问你,你在这里守了一年多,里面情形你最为熟悉,便由你来领路吧。给他们也安排住处,这一次,少说要住上几日。”王弘毅从马上下来,看着眼前庄子,对主事说着。 张鉴忙起身,小心翼翼说着:“将军,您便放心吧,小的定会安排妥当。” “恩。”王弘毅不想在此处多说,只是恩了一声。 见此,张鉴亦不敢多说,在前面带路,将这一行人引入园中。一入正门,随行众人便屏住呼吸,被这庄园景色吸引。 此时是夏日,这庄园内,却是花开如春,香风阵阵,一丝酷夏之感皆无。 走在碎石铺成甬路上,那种清凉感觉犹甚,这地方,倒真是个避暑好去处。 进入庄园后,张鉴忙前忙后,为这一行人张罗住处。 王弘毅自是入住园内最雅致院落,里面都是极干净,不用特别收拾,便可直接入住。 只是住下后,王弘毅便唤人叫来主事张鉴,问了些话后,放其离开。随后,又命人唤来副主事,名叫王品的一人。 此人,却是王弘毅安排于此地的心腹,也是王家的族人,之前便有一件事情,交于此人去办。 “将军,你叫我?”王品长的五官端正,一副憨厚之态,实际上却是个极玲珑的人。 进来后,他先向王弘毅行一礼,恭敬说着:“将军,是否是哪里安排的不妥当,小的马上去办。” “非是这事,这里安排我很满意。我找你,是有事。我问你,派你来此之前,我曾找你深谈过一次,之前交代你留意的事情,是再三叮嘱,这一年多,你可留意过那事?”王弘毅从桌上取过茶盏,一边品茶,一边说着。 王品一听这话,脸色顿时苍白下来,虽然的确认真去做此事,至今还没有一点成果,面现愧色,他请罪说着:“将军,小的办事不利,至今还不曾查探到您所指那支商队踪迹,请您责罚小的吧。” “还不曾来到此地吗?”王弘毅摸摸下巴,说着。 见王品脸色难看,王弘毅淡淡一笑,说:“此事你留意些便好,只要认真去办,自会有消息传来。接下来几日,我会在此地巡查一番,有消息传来,私下报于我便是,不必声张,明白否?” “小的明白了。”王品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样重视胡人的一支商队,却立刻应着。 第七十六章 急返(一) 第七十六章 急返(一) 夜晚。 大观园,一到了夜晚,便有着巡查,寂静无声,这几日犹甚,戒备森严,除巡逻士卒外,夜晚之时,丫鬟仆妇往来都少了。 只是这时一阵抚琴声,从主院内隐隐传出。 王品与张鉴立于院外,倾听有一会了。 只觉这琴声悠扬,虽带有几分低沉之意,透着清彻之意。 待这琴声稍停后,二人方移步,离开此地。 “你我倒是有些耳福,竟能听到主上亲自抚琴,只怕说与他人听,他人也未必肯信。” “这是自然,主上向来在外人面前,少展露此等才华,外人自不会知晓。” “这等才艺,实是令人折服,要说只论起这琴艺来,主上便已不输于那些名人骚客,只可惜,主上素来不喜张扬,倒少人知晓主上这等绝艺了,实是可惜。” 二人走走停停,直到来至一凉亭处,方同时停下,张鉴先行在一角落坐下,随后,才叹的说着。 话里话外,难免带出几分惋惜之意来。 张鉴总管,是读书人出身,自是难免以风月、书法、诗文来看人。 王品是王家的人,出发点就不一样。 二人虽此时责司相近,论起见识来,却各有不同。 “主上是明主,开疆拓土、安抚流民,哪样不是名扬四方?岂是那些只知风月之说的读书人可比?二者之间,本就无任何可比之处。张兄你无需叹息。”说完,王品便在张鉴身旁坐下。 “你说的或许是对的,只是读书人中,有不少真才实料,你切不可再一概否之。”张鉴忍不住反驳着。 王品见好就收,忙笑说着:“呵呵,这确是小弟说错话了,张兄所言不假,这读书人中,藏龙卧虎,论起读书人中的能者,张兄便是其中之一。” “你少来说笑我。”张鉴笑着摇头。 又过一会,看向对面同伴,他的眼中,倒闪过几分羡慕:“王品,说实话,你我虽相识只一年有余,我已将你当做兄弟,若真有些与性命有关之事,你我需互相通个气,我为人有时候粗枝大节,未免有照顾不到之处,贤弟若是有所察觉,请定要提出来!” 忽听张鉴说出这么一番话来,王品先是一怔,有些明白过来。 想来也是,张鉴何等机灵,怎可能察觉不到自己与主公关系近于他人? 平时只怕是故意装做不知,而如今主公突然到来,张鉴不知其所为何事,心下焦虑,故才出言试探。 想到这里,王品一笑,带有几分安抚意味:“张兄,你这主事已然做的很好了,倒是小弟我,处处倚仗张兄提点,方有今日,此恩小弟定不会忘。来,莫要胡思乱想,小弟这便叫灶上炒上几样小菜,你我兄弟二人小饮几杯,如何?” “好是好,可主上在此,若有事情传唤我等……” 王品说着:“此时夜已深了,主上想必已然歇息下了,而你我只饮几杯,断不会有事。” “既是如此,敢不从命?”见王品坚持,张鉴不再拒绝。 于是,在王品院落内,二人小酌起来。 而就这时,主院内,王弘毅已命人将琴收起。 他披着衣裳,从主屋走出来。有仆人上前询问,被他一一摒退。 王弘毅独自一人来至屋前,在一石台上坐下来。 “六月初三,上一世遇到他,不知这一世,是否还能再遇?”望着空中一轮明月,前世回忆,再一次在王弘毅面前闪现而过。 他记得,前世,便是在这一年的六月,于此地庄园,他巧遇一位重要人物。 这人就是胡人四王子忽尔博,因年纪初长,于是出行游历,实际上就是试探汉地虚实,这时,胡人还在激烈的统一之中,连汗王都没有想到汉地,这人就已经前来试探汉地虚实,日后就成为征服汉地的主要人物。 按照前世的情况看,忽尔博甚至有着汗王,日后统一中原当上皇帝! 按照前世记忆,忽尔博所带随从只不过三十,一行人,皆化装成普通胡商,往来于各大藩镇间。 便是在这地方,与王弘毅相识。 这一世,早在王弘毅得权后,便如前世一样,在此地建上一座庄园,专为等候此人到来。 掐算一下时日,相遇那日,也便在这几天了。 不知他重生改命,是否会改变气数,与四王子的相遇,又是否还能如前世一样? 这些,他都不知道。 但是如果和前世一样,只有三十人的话,想到这里王弘毅,一双眸子,幽黑中浮现出二点火焰。 正是因为前世的结拜兄弟,王弘毅才知道忽尔博在汗王众子中的地位,的确,天发大运,这汗王本身英武过人,众子也是不凡,但是就算这样,忽尔博也是其中佼佼者,更是鼓动南侵的第一人。 杀了此人,说不定汗王就会拖延入侵时间。 正思索着此事,本来平静的夜晚,忽然变起天来,大风起,又过一会,月亮亦被乌云遮住。 雨将至,直到大滴雨点砸落下来,王弘毅方转身进屋。 几个妙龄少女,身着合身衣裙,身材婀娜,容貌秀美。当王弘毅入屋后,这些少女递毛巾的递毛巾,送茶点的送茶点,眼中,皆带着热切。 这种目光中,流露出来的春意,王弘毅自是懂得,但却并未受其诱惑,反而轻轻皱起眉来。 要说王弘毅并非是那禁欲之人,无论前世或是此世,可这并不代表,他会随意碰一些来历不明的少女。 便是需纳妾室,亦不会从这些丫鬟中挑选。 “这里不需你等伺候了,皆出去吧。若有事,再唤你等。”沉声说着,王弘毅转过身,不再看眼前这些少女。 旁边有一书架,倒是有些书籍摆于上面。 王弘毅粗略一扫,居然看到几本不曾看过书籍。顿时有些兴趣,取过一本,拿于手中,正欲展开观看。 而听闻王弘毅所说,那边几个少女互相对视一眼,皆面现犹豫之色。 这时候,其中一人走出来,向着王弘毅恭敬言道:“将军,我们几个皆是前来服侍您的,您如今尚未安歇,我们几个怎敢离开……” 一听这话,王弘毅面色越发不悦。 将展开书卷啪的一合,他转身看向这几人,淡淡的说着:“怎么,本镇要如何做,还需你等来教训不成?还不退下!” “我等告退。”几个少女脸上带着几分失落表情,默默退了出去。 望着她们离去背影,王弘毅心里已打定主意,明日便找来张鉴换些丫鬟过来。 无论何时,在他的身边都不需要留这些不知深浅的丫鬟。 待那些人退下,王弘毅方找一桌前坐下,继续展开那书卷观看。 不知何时,外面雨势开始渐渐大起来。 窗户有一扇是敞开着的,随风拂过,涌入空气越发显得清凉起来,再加上无人打扰,这一夜,王弘毅倒睡的甚为舒适。 次日早起之时,外面雨势居然仍未停歇,于是这一日,是在房间内看书度过。 张鉴与那王品倒是来过几趟,张鉴询问王弘毅有何吩咐时。 王弘毅直接令其换掉这院丫鬟,倒让张鉴惊出一身汗来。 未听到王弘毅责备之语,他这一颗心方定下来。 “你说,主上这命令,到底是何用意?我特意选了些机灵秀丽丫鬟拨到主院,服侍将军,怎么将军竟似半点也不高兴?这是为何?”因对王弘毅某些习惯尚不了解,张鉴对王弘毅这命令甚感困惑。 王品一语道出其中缘由:“张兄,你有所不知,主上与两位夫人感情甚佳,二位夫人又皆是能干,在将军府内,丫鬟挑选都是本着老实乖巧来,你道是为何?还不是怕太过机灵的少女,借着些由头上位,媚主惑上?” “主上是何等人?他对女色并不忌讳,但是却很不喜欢在内院丫鬟中挑选,一开了这先例,以后这些丫鬟人人都怀有二心,往往欺下瞒上,乱了内院的规矩。” 顿一下,王品继续说:“只因你不知内情,方只是受些劳累。若是知情人安排这事,将军只怕早就下令拖出去军棍打上十棍,这等事情,以后方是少做才好。那几个丫鬟,过几日便差人打发出去。” “竟这般严重?”张鉴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自律主家,其他贵族,莫说是王弘毅这等身份的,便是小地主,亦是难免与丫鬟偷欢。 “这可如何是好?原以为安排甚是妥当,谁曾想,竟是犯了忌讳!”张鉴急的汗亦落下来。 “这事情,倒不甚严重,只是,以后小心些,便是了。”王品安慰的说着。 园中人员,由二人分批管之,因此这几个丫鬟情况,王品也是刚刚获知,只得叹息一声,转而令人将她们转卖出去,算她们倒霉了。 王弘毅又在此地停留数日,眼见七日已过,王弘毅实是等不住了。 就在这地点,这时间等待,等来等去,都是等不着。 莫非天机变化,这忽尔博终是不来了。 第七天,王弘毅终于叹了口气,下令回去。 文阳府不可能总是无人主持,他已非普通人,不可能行事过于任性。 王品和张鉴松了口气,相送而去。 第七十六章 急返(二) 第七十六章 急返(二) “王大人,这胡人商队,到底有何重要?为何您如此重视?”此时,一道关卡前,负责此地的小吏士卒,正在与一人交谈。 一个小吏,刚刚接到一道命令,很是茫然,因此小心翼翼的冲来人开口问着。 在这小吏面前站着的男子,一身便服,态度严肃,正是大观园主事之一王品。 此时的他,完全不是一个庄园主事,整个人,都透露出一种威严来。 “十三司有些事情,你根本无需知晓,将事情办好方是你该做的。知晓的多了,对你没益处。”瞥那小吏一眼,沉默片刻,王品方沉声说着。 被王品目光这一扫,这个低阶小吏立刻身体一僵,随即连连应声道:“请王大人安心,属下定会办好此事,绝不会再乱问不该问的事。” “如此甚好,你是个聪明人,分寸拿捏,自己掌握着便好。这事情,若是有了消息,记得及时汇报,若是耽搁了大事,你不仅官位不保,连脑袋亦是保不住。话已至此,你好好在此守着吧。”点点头,对这人之识相还算满意,王品撂下这句话,不再多说什么,直接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这人谁啊?”见王品已行远,旁边方有人凑近过来,悄声询问着。 这人从未见过,一来就与长官独自交谈,气势咄咄逼人,似乎是个很厉害的人物。 “不该你知晓的少问。”把王品适才这些话直接套用,这个低阶小吏翻翻白眼说着,刚才十三司的令牌让他有些心惊。 十三司直属于王弘毅,刺探领地内情报,已经渐渐被众人所知。 小吏吩咐道:“听好了,从现在开始,严密关注经过关卡路过商队,发现可疑的,立刻报与我知,若是查知有可能是胡人的,切记不要声张,给我盯紧了去处,报与我知。”将适才王品交代下来需注意事项与这些人说了,方转身进了哨卡。 “怪哉,从前段时日,便开始关注胡人商队,不知道他们到底有何特殊!” “你就少说两句吧,没看到老张刚被长官训过一顿?莫非你想学他?”说话那士卒,被同伴提醒着,回头去看,果见几名围观士卒正笑嘻嘻的安抚被骂那人。 说话那士卒立刻一缩头,不敢多言了。 半小时后,一支胡商,便从官道那边,经过这个关卡,一看见胡人,顿时一惊,这小吏暗自吩咐,前来检查。 此时,天色已经渐渐黄昏,虽然光线很暗,但是小吏还是能看见,这批人中不少胡人,不约而同警惕的扫看着自己。 他们的眼睛,流露出来的目光,不是普通胡人能拥有。 小关卡不过五人,面对这数十人当然没有胜算,这小吏暗暗记下人数,挥手放行。 “不要过于紧张,这会暴露我们的身份。”车队前行一段时间,车中有一个人说着,说着。 “忽尔博,我感觉凶兆,我们需走快些,方能按时到达目的地了。”胡商队伍里,有一老者说着。 忽尔博点了头:“你说的是!” 顿了一顿,又问着:“沙麻,你说的凶兆,来自何方?” 沙麻不是名字,是草原上的职业,侍奉着众神,但是实际上,草原上的众神也有千百数,只是大部分是区域性的神灵。 家神,族神,还有现在广为流传的赞密布神,据说它是有着三只眼,神像涂上黑而亮的油漆,很是恐怖。 这老者,就是赞密布神的沙麻,现在不少部落侍奉它,已经有着三分之一的影响力,这时随着一直信奉着赞密布神,并且是忽尔博所在的青甘部的势力不断扩大,它的威力更是膨胀出去。 老者摇了摇头,说着:“忽尔博,赞密布神的威力是巨大的,但是在这片土地,能获得的灵感已经很少了,这里到处充满着陌生又敌意的力量,我只能接到警告,却不知道具体的来源。” 忽尔博听了,冷哼一声,说着:“这里的人的确多,比我们部落多上几十倍,可是并不强大,我们已经走遍许多城市,除了少数的军队能和我们抗衡,其它都是下贱的人,我回去必会建议父汗以后攻打此地,把这里变成牧场!” 看了老者一眼,也说着:“把赞密布神的名字,也传播天下。” 在路过大观园时,忽尔博看了几眼,只不过,觉得此处并无甚稀奇,又加上急于赶路,于是,迅速收回目光,纵马前行。 商队继续行进在小道上。 这里开发的程度不大,道路左右丛林,遮挡了阳光,太阳渐渐西下,看清眼前的道路,就更加困难了。 这支胡商也毫不介意,找到了一条小溪。 这是一处空旷的没有树木的平地,一道溪流缓缓得从不远处流过,一声令下,就有人扎起帐篷,并且还有着人,牵着马到小溪边饮水。 又有人开始警卫,而这时,天上一轮月已悄然升起,夜已将至。 在夕阳映照下,王弘毅一行人回至文阳府城,一入府邸,王弘毅便听说正妻宋心悠病倒了。 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忙抛下众人,快步来至主院,一进主院,便闻到一股酸味。进入正厅,见到的,却非是想像中那般。 正在剥果子来食的女子听到脚步声,抬起头,见是他现身,立刻欣喜的看向他。 “夫君,你回来了。” “心悠……”王弘毅忙走过去,仔细打量她一番,很是关切的说着:“适才听说,你病倒了?怎么起来了?感觉身体如何?到底是哪里不舒服?” 一连串的询问,让宋心悠浅笑起来。 “之前吐了几场,倒是惊扰了众人,不过多亏了素儿在,替我按摩了一会,这方好些了。”宋心悠面色看起来很是红润,有些不好意思的说着。 “表哥,嫂子的反应,实属正常,吃些酸食便会好了。”一旁有人开口说着,王弘毅这才发现角落里站着的素儿,因其适才紧张妻儿,一时忽略了旁人。 想必,适才他关心妻子那急切模样,已然被对方看在眼里,顿时有些尴尬。 “适才,倒是多谢表妹了。”片刻后,王弘毅温和说着。 素儿看看一旁宋心悠,又很快转向面前王弘毅,唇上浮现出一丝微笑:“表哥说的严重了,素儿不过是举手之劳。” 随后又对宋心悠说着:“嫂子,既然表哥已回来,想必你们夫妻自有话说,素儿便先回去了。” 冲王鸿毅行一礼,便施施然离开。 “真是个奇怪的姑娘。”宋心悠忽然开口说着。 “你是指……素儿?”王弘毅转脸看向妻子,发现她面上带着淡淡困惑,见自己看向她,她马上展出一抹笑来。 “恩,真是没想到,素儿居然还会这些……真是个奇怪的姑娘呢。非是普通闺秀可比。”宋心悠轻轻笑的说。 同时,以不引人注意的角度,快速看丈夫一眼,观察着他的反应。 “素儿啊,她倒的确与普通闺秀不同。”似是没注意到夫人的试探,王弘毅轻笑的说着,见夫人因自己一句话,很快陷入沉思,王弘毅方一捏妻子面颊,笑说:“这些你不是早已知晓了吗?我在前段时日,便已将她册封为咒禁博士,这可不是胡乱册封的,她的确有这方面的才能。” “这么说,素儿还会异术?”宋心悠若有所思的看着丈夫:“有句话,夫君听了不要生气。其实,在此之前,心悠对夫君册封一事,还真有些困惑。如今想来,倒是心悠胡思乱想了。” 她这话虽未直接说明,以王弘毅心思,自已明了其话中之意。顿时笑了。 “在内宅里,你是女主人,若有着关于内宅女人的事,我王弘毅又岂会不与你说?你且记住,你是我的正妻,是我王弘毅一脉的女主家,你我本是一体,在这种事情上,你只需信我。” “恩。”被王弘毅揽进怀里,鼻间都是淡淡安宁气息。 虽不会因王弘毅一番话而真的以为,自己便拥有着内宅的大权,宋心悠却很高兴自己丈夫会向自己解释这些,至少代表他的重视。 这就是女主人得的恩宠,想到这里,唇轻轻弯起,带着真实的笑意。 只是夫妻间的温存,很快便被打断,一阵脚步声,在外面停下来,声音却传进来。 “将军,有人要见您,手里有令牌。” “恩,我知晓了。”放开怀中女子,王弘毅柔声说:“我出去看看,若是回来晚了,你便早些歇息。” “恩,妾身晓得。”宋心悠柔声回着。 王弘毅这方起身,大踏步走出去,外面等候着的,果是十三司的人,令其随自己来至无人处,王弘毅方问:“何事?” “主上,王大人处传来消息,已查到胡商消息了。” “已查到了?”这消息一入耳,王弘毅立刻激动起来。 在外人面前,他不习惯流露太多情绪,只得压下来,沉声问着:“可有消息表明,是在何处发现的踪迹?” “主上,是在第三道关卡处发现的痕迹,王大人已派人跟上他们了。正等候主上命令, 再做定夺。”密探垂首说着。 “好,好,好。”连道三声“好”,王弘毅再也呆不住了。 “既是如此,你且回去,告诉王品,就说是我的命令,令他继续关注那队商队情况,我这便安排其他事宜,记住,让他勿轻举妄动……” “诺。”密探应声。转身离开。 待密探离开,王弘毅在房间里反复走动两圈,这方转身,向外面行去。来至外面,正好看见立于旁边的一贴身护卫,招手令其来至自己身边。 盯着此人,王弘毅吩咐道:“你速去传令,令黑衣卫派来二营,令他们火速集合,一会随我一同出城,对了,让贺益和许令亲自带队。” 现在黑衣营正在准备扩大到五百人,不过骑兵不是短暂的事,估计必须等到过年时,才能完整的补充上五百人。 这就是一个完整的卫级编制了,若是能组建一都骑兵,就真的实力大增了。 原本有个可能,就是和忽尔博接触,打通秘密商线,可以购买到部分马匹,只是来蜀中千里,沿途关卡不计其数,前世是以雷霆车相交换才打通。 这世,王弘毅只是少许考虑,就把买马这好处丢弃了,为了神洲大业,这种事他作不出来。 “是,主上。”虽不明白王弘毅要做什么,这护卫依旧遵命行事去了。 王弘毅望着他离去背影,心中反复回想着前世记忆:“忽尔博,你到底还是来了。” 在将军府另一方向,一所雅致院落内,几名丫鬟,正笑嘻嘻给树浇水。 “嘻嘻,表小姐兴趣很怪呢,居然让我等在夜晚给树浇水。”一名丫鬟悄声说着:“你们说,会不会是……这几棵树,其实是精怪之类呢?” 最后一句,她已是压低声音,带上了一丝鬼魅味道。 “呀!”另几名丫鬟立刻被她这话吓的花容失色。 “你这妮子,大晚上的说这些,想吓死人呀?”见她面现得逞笑容,其他几人皆郁闷起来。 “我是说真的呢,你们没听说吗?表小姐已被主上册封了官,听说就是和这些事情相关的,若非有些本事,又怎会如此呢?”之前那丫鬟反驳说着。 “便是如此,又岂会如说你说的这般吓人?”其他人敲打她的头,说着。 “呜,痛……这不是正应景嘛?”那丫鬟吐吐舌头,说着。 见其他人皆被吓的不轻,不敢再言。 这些丫鬟忙完,便急忙返回房间,大晚上的,院落内虽一片雅致凉爽,却亦透出一分阴森来。 她们回去不久,一道人影,便步出主屋,来至庭中。 长发已柔顺散落,在风中,轻轻飘荡。月光下,显露面容,正是素儿。 只见素儿立于院中,轻轻叹息一声,抬起头,似是在望月,实则却在思索之前所见。 “真是没想到,才几日未见,王公气相再次出现变动……到底,这一次,是福,还是祸呢?” 她暗暗思索着,自打来至王弘毅身边,此人带给她的,亦是不断惊喜。 不知这一次,会有何变化。她拭目以待。 第七十七章 冲锋(一) 第七十七章 冲锋(一) 二百骑和疾风一样奔驰着,马蹄在下过雨,湿漉漉的道路上践踏着,泥水飞溅着,很快,所有人都染上了点点。 在马上奔驰着,王弘毅却在思考着。 据说李世民的玄甲骑和曹操的虎豹骑,精选好马,全身都有着皮甲甚至链甲保护,手持重枪,悬着长刀,冲刺起来异常霸道,我们这二百骑,还差些火候,无论是人还是武器,还是马匹。 到了一处关卡,二百骑缓缓停了下来。 一人上前,在火把中磕头:“将军,过去十五里,就是这胡人的营地了。” “喝些水,稍微休息下,等会放慢速度再行十里,然后冲锋,五里内敌人就可能听见马蹄声了。”王弘毅命令的说着。 “诺!”火把下,众兵将应着。 而胡人营地,几处赤红的篝火,胡人在割着烤肉,上面是黑黝黝的夜空。 “忽尔博,虽然你不喜听,但我还是要说,您这次的决定,实在过于冒险了。”一个中年汉子,板着脸说着。 胡人规矩还不严,对大汗的儿子直呼其名。 忽尔博面容英俊,和周围一众人粗犷面容不同,但眉眼之间,同样带着胡人杀戮决断的气息。 “汗拔,这话你已是说了一路,可你看看,我们还不是顺利过了好几个郡?汉人的本事不过如此,你又何必摆出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忽尔博笑的说着:“你是我的塔克(神射手),有你在,我怕什么?” 说这话的同时,很是闲暇的环顾四周。 听到青年这番话,叫汗拔的中年人神情越发严肃起来。 “忽尔博,你的确有着过人天赋,有着雄鹰般翱翔于天的勇气,不过此地是汉地,我虽然是塔克,也不能抵抗众多的汉人,而且这里的汉人的族长,听说是很危险的人,对你这等身份的人来说,太过危险了。我们与汉人,向来不和,若是他察觉到蛛丝马迹,那您的安危……” “汗拔,你不必多说了。王弘毅的名字,我自然听过,否则便不会到此地一观了。你以为,我真是闲来无事,所以带人出游吗?” 忽尔博若有所思的看着四周,轻声说着:“一路走来,汉地的富饶,让我大开眼界,但这些富饶……现在汉人和我们草原一样,都在厮杀,我们若是能够在汉人统一前就统一草原,就能把这些汉地都拿下。” 说到最后一句时,一种霸气展露无疑。 忽尔博这话,让汗拔一时怔住,目光里也流露出渴望来:“汉地,的确是好地方,不像我们那里,只能以放牧为生,沙漠亦是常见。这里水很清,肥沃的土地,更是多到不能再多,若是这片土地成为族人的,本族定能成为最大部落。” “不止如此,我要的,更多。” “可是,忽尔博……”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此地发展,的确较之其他几处汉人藩镇繁荣些,从这点来看,这王弘毅也算是汉人中的万夫长,可你觉得,以我们现在这身份,有何破绽吗?你为何就这般肯定,他会发现我们的身份?”忽尔博朝汗拔看过去。 被这话噎住了,汗拔语塞一阵,说着:“是,此次出行,事先已做过安排,所选队员,都是熟知商队事宜的人,应该不会露出马脚才对。可汗拔心中还是有些不安,总觉得,会有何事将要发生一样。” 忽尔博淡淡的说着:“大概是离开草原太长时间了吧?你且安心,离开此地,我们便返回去,这次得到的消息,已足够消化一阵了。” 见王子已不想再谈这话题,汗拔只得闭嘴,不再多言。 说到底,他不过是王族的仆人,提醒尚可,命令却是万万不能。 只是……汗拔总有一种不安感。 这时,到了五里时,所有人都停止了奔驰。 “在此稍等片刻,同时,给所有战马四蹄裹上布条……”所做吩咐,便是降低战马声音的举措了。 王弘毅不想在偷袭成功前,被对方提前发觉。 做完这些,又等上片刻,果见两道人影,由远及近,极为快速。 止住周围人的异动,王弘毅目视二人到得近前。 “见过主上。”二人是识得王弘毅,一至近前,便直接见礼,为首的,竟然是王品。 “说说你们的成果。”王弘毅说着。 “是,我们几人奉命跟踪胡人队伍,并未被他们发觉,一直跟出距此地三里,其中穿过两条小路,偏离主道。目前胡人,正在一偏僻空地处扎营。我们二人前来回报消息,其他两人,继续在暗中监视。”王品步行出来,垂首说着。 “很不错!”王鸿毅抬头看看夜色。 今夜,月光并不如何明亮,繁星也是如此,有些阴蒙的天空,并未带给大地过多亮光。 这正是王弘毅需要的氛围。 “既是这样,你等便跟随队伍,一同回去,前面带路。” 王弘毅又命人给他们二人两匹战马代步。 虽这两人徒步甚快,人之体力毕竟有限,此时已是有些累了,很是熟练的翻身上马,在前面给队伍带路。 此时,已是深夜,王弘毅有些疲倦,但是此时,又充满了兴奋,因此不显一丝疲态。 “忽尔博,是你太过自信,还是过于轻视汉地藩镇呢?”王弘毅回忆着曾经见过的结拜兄弟,不得不承认,忽尔博自有其资本。 若非这一世,自己早知内情,只怕不会注意到,这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胡人商队。 此时的自己,又与前世不同,对方自不会再主动接近,这个忽尔博,果然留不得。 “忽尔博,这一次,便由我来亲自了解你吧!” 过了三里,前面又有二人在应命,王品连忙前去,过会,又过来。 “胡人在哪里?”王弘毅问着。 “主上,在五里外扎营,我们的人还绘了画。” 让人取过一卷画轴,递过去,又用人掩盖着,王弘毅接到手,在隐蔽处打了火折展开一看,眉头渐渐平下来:“果然是他们,营地描述的位置也不错,你做的很好。” 又问着:“你们没有被他们发现吧?” “臣派出的这几个人人,都是猎户出身,丛林侦察的好手,胡人应不会有所察觉。这些人虽然非常警惕,只是到底是胡人,草原上甚可,可丛林中就有些不行了,”王品小心回答的说着。 “那便好,你留在这里,我带人攻击!”王弘毅点头,对此很是满意。 直到望着两营在王弘毅率领下,用步包了马蹄,继续缓缓前行,王品擦了擦额头冷汗,王弘毅与他说话时,语气平和,却给他极大压力,令他不敢有一丝隐瞒。 王弘毅带着二营前行,都是牵着马,无声无息。 前世,王弘毅曾与这位胡人四王子相交,这次,一定要杀了他,杀了他,胡人就少了一份关键气数。 王弘毅对左右吩咐着:“到前面平地前,停下来。” “是,主上。” 待来到平原处,众人翻身上马,勒住战马,等候王弘毅命令。 月色下,这群人,隐藏在黑暗中。 王弘毅知道只有一里路了,这时就是冲锋的时候。 汉地藩镇之间的争斗,已是即将从暗地转为明面,若在这种混乱时候,被外族趁火打劫,实在不是令人愉快的事情。 王弘毅脑海里,亦是瞬间闪过无数念头,转眼之间,就变成了一个命令:“杀!” 下一刻,二百骑就猛的冲锋。 这是暗夜,可是二百骑一冲锋,胡人营地的人,立刻警觉,他们几乎同一时间,就纷纷奔向自己的战马,秩序骤变。 马蹄声疯狂而近,汗拔高喊着:“亲兵营上弓,准备射杀!” 汗拔喊了一声,就拿出弓来,准备射击,这是为了争取时间,只有一部分人先射击,还有一部分人才有时间上马。 有人立刻把篝火踢翻,踩灭四散的木柴,而忽尔博已经奔到了最近的马匹上,翻身上马了,其它人匆忙着牵马。 篝火熄灭,四周一片漆黑,汗拔却不去拉马,竖起耳朵听着马蹄声,这些蹄声在他们的耳朵中,简直就和地震时的地声一样。 汗拔脸上毫无惧色,猛着下令着:“射!” “噗噗!”长箭呼啸着掠过,猛的出现在视线里的骑兵,应声倒地,顿时就有五六骑翻滚在地。 但是几乎同时,其它的骑兵,立刻冲入,立刻传来厮杀声。 兵刃相交声,呻吟声,喊声,悲号声,怒喝声,跌在地上钝重声。 这二百骑,排山倒海一样冲入,挥刀见人就砍。 就在此时,月亮又露了出来。 月光下,只见人群翻滚着,厮杀着,就算胡人精于马战,但是这时,二百骑一冲之下,已经有着一半人就地被砍杀。 号称着塔克的汗拔,怒吼着,丢下弓,拔出了长刀,将一人砍了下去,用胡语呼唤着:“快走!” 可是呼唤声,顿时吸引了骑兵,下一秒,数个长刀猛的斩下,汗拔在刀光中,痛苦在跌下,满地翻滚,顿时一大片血泊,手脚还在本能的痉挛,就一动不动了。 第七十七章 冲锋(二) 第七十七章 冲锋(二) 漆黑夜色,厮杀瞬间,但是这时,只听“噗曝”数声,前面又是数个黑衣卫应声而落,只听马蹄声连起,六七骑向外冲去。 月光下,只见这六七骑,反手挽弓若抱月,又是数箭,这数箭射上,又有三四人应声而落。 “骑射!”在后面的王弘毅见了,不由大惊。 事实上,就算是胡人内部,能在奔驰的马匹上射箭并且命中的,也是极少数的人,这些人都有资格竞争“塔克”称号。 不过转念一想,既然是忽尔博,那周围的人都是善于骑射的高手,也说的通。 射完后,这六七骑迅速挽转马头。 “追上去,杀,杀一人,赏功一级!”王弘毅在后面喊着,这时他不能上去了,这些骑射的高手实在太可怕了,几乎箭无虚发。 顿时,蹄声如雷,大队人马跟上去,前面数人不再返回射击,只是催马前行。 只是这一带不是平地,有许多丛林,要奔到大路上需要二三分钟时间,就这二三分钟,两队不断靠近。 后面四骑突然之间缓慢,毅然放弃了逃亡,反身就射。 只见“噗曝”之声不绝,箭无虚发,瞬间就将黑衣卫射倒了七八人,两个骑兵火长冲了上去,也是“嗖嗖”两箭,都倒撞下马来。 就算是黑衣卫勇猛,见此箭术,都不由变色,不过人力有时而穷,更加不要说武器了,射杀了二个火长,这四胡骑反手就拿箭,摸了个空,却是箭壶空了。 这四胡骑怒吼一声,丢下弓,拔出了长刀,反过来扑了上来。 一旦失去了骑射,这再勇猛也无济于事,只见二队相撞,只是片刻,这四人就纷纷中刀,从地上翻滚而下。 就这片刻,还有三骑已经扑到了官道上,顿时策马前行。 后面大队人马跟上,连连追兵,见此情况,王弘毅吩咐着:“留下五十人,将剩余的胡人全部杀了,其它人跟我上!” 说着,又是五十骑疾奔而追去。 “将军,这胡人善马术,又有好马,我们能不能追上?”奔驰中,许令问着。 王弘毅笑了笑,迎着疾风说着:“你的想法本来无误,但此间已有差别,这里不是草原,是蜀地,加上我们能熟悉地理,他们不熟悉,哼哼,这点差距,还是能拉上,这次一定要杀了此獠!” 王弘毅这样说着,心中却有些惊疑,就在刚才,自己的鼎已经炸开,又吞吐出了一道青气,这明显是晋升的情况,可是很明显,忽尔博还没有死,为什么有这情况? 而且一般晋升,都是到了鼎气沸腾时才晋升,这次自己还没有饱满就晋升,必是杀了一个鼎足轻重的大人物了。 心中沉思,却更是加快着马匹,不断的追了上去。 在深浓的黑暗中,骑兵在不断加快着速度,有的甚至被拌倒,中途摔死,但是更多的人,继续追了上去。 黑衣卫本是穿黑色,仿佛黑夜里的铁流,马蹄在大地上飞快的奔驰着,有着黑夜都在微微的颤抖的感觉。 黑夜冲锋,非常危险,一不小心就会被石块或者树枝而拌倒,在这样的速度下,不死就伤,王弘毅亲身冒险,眸子中闪烁着幽暗的火焰。 追上去,杀了这忽尔博,一切问题都会得到缓解! 就在这时,前面胡人又一骑缓慢下来,他不断射箭,只听噗曝之声不绝,又是数个黑衣卫跌下,顿时冲势一缓。 一个黑衣卫发出了一声凄厉惨嘶,翻滚跌了下来。 后面的王弘毅,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紧接着十数骑一拥而上,刀光如林,砍杀上去,鲜血飞溅中,这个胡人怒吼一声。连人带马倒在了地上,轰然死亡! 王弘毅瞳孔抽搐了一下,怒喊着:“杀,杀上去!” 突然之间,前面发生了变化,前面二个胡骑,突然之间停住。 追上去的上百骑,顿时分布散开,将其包围。 这时,月光如水,照耀大地,看的清楚,王弘毅上前一看,立刻明白了。 只见几十丈高的断壁悬崖拔地而起,半边悬空的巨石在山风中摇摇晃晃,使人望而生畏,这二骑就被围在了山崖上。 胡人不识地理,乱奔乱跑,竟然跑到绝路上。 王弘毅不由仰天大笑,凝神看了上去。 只见这二人,其中一人带着黑红色云气,后面一人更是不可思议,身上云气直冲天空,上结华盖,如旃冕垂旒,中间一根紫气,直冲贯日,再看其面目,顿时十几年记忆就重合了,是忽尔博无疑。 只听忽尔博喝着:“汉人,你们是谁?” 说的竟然也是汉语。 黑衣卫没有回答,不断压了上去,忽尔博见没有人回答,惨笑一声,将最后箭壶上一根长箭拿下,用力一折,只听“啪”的一声,长箭就被折断。 王弘毅突然之间瞳孔抽搐了一下,预感了什么:“不好!” 话还没有落下,只见忽尔博一人一马,猛的凌空跃起,直冲向悬崖,这一跃,有着两丈之远,在虚空里划出一条弧线,再落了下去。 后面的一个胡骑,受此刺激,也是一声发喊,悍不畏死策马前行,下面千中选一的良驹,嘶叫声中,也扑了下去。 空中,有着良马嘶喊,但是却没有人的惨叫,这二人都咬着牙,不哼一声,直跌向下面的深渊。 见此情况,黑衣卫和王弘毅目瞪口呆,片刻后,才上前一看。 只见下面是一条深渊,奔驰的河水在沸腾,有上百米的高度。 王弘毅呆了片刻,突然之间打了个激栗,醒了过来,云气没有发生任何变化,这忽尔博竟然没有死! 当下连忙喊着:“快,快,搜索河道!” 黑衣卫面面相觑,只得应命,可是半夜里,黑黝黝的哪能搜索,忙了几个时辰,只见天渐渐破晓,淡青色的天空镶嵌着几颗残星,大地朦朦胧胧,笼罩着银灰色的轻纱。 此时的天际,已微露出蛋白,云彩似是浸了血,显出淡淡的红色,清晨的天空里沁着微微清香。 不过,王弘毅完全没有欣赏的心思,周围侍卫着军队,他在一处石块上坐下,继续焦急的等待着。 黑衣卫的长刀,在黎明下泛着青光。 过了一会,几路又报了过来:“将军,只找到了一个,我们没有发觉任何痕迹。” 看着阳光灿烂,已经过去了一个半夜,能搜索的已经搜索了,王弘毅不由叹了口气,看着大家疲倦不堪的脸,王弘毅站了起来。 忽尔博跳下悬崖时折箭,这个动作很是熟悉,当年结拜兄弟,也是折箭为盟,但是这次的折箭,在胡人的意思就是相反——按照汉人的说法,就是誓不戴天! 这次没有杀得此人,相反,却结了一个大仇,按照刚才看见的云气,这忽尔博绝对有着王者之份,甚至帝者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这里,王弘毅心中沉重,不过,胡人本是大敌,结仇了,也就结了。 正想着回去,又一人报告:“将军,我们搜索了营地,有几个人还有口气,想办法逼供,得了只字片语,说里面是一个叫忽尔博带队,据说是胡人什么部落的儿子,还有着有着一个千夫长塔克汗拔,还有一个沙麻。” “什么,是塔克汗拔?”王弘毅猛的站起来,说着,顿时浮现出一丝喜色,说着:“快把这人尸首或者首级拿来。” “诺!”这人连忙回去,等了一刻,献上了一个首级,这首级张着眼睛,显是死的极为不甘心,却使王弘毅倒抽一声:“果是此獠!” 众人当然不明所以,王弘毅也不以为意,反复欣赏着,目光专注,几乎让人觉得这首级是朵花一样。 塔克,是神箭手的意思,塔克汗拔,是后世一个鼎鼎大名的大人物。 这人原本是胡汗的敌人,战败后受降,先担任十夫长,屡立战果,按照刚才所说,现在已经当到了千夫长。 要知道,整个胡人,在统一草原后编制,也只有278个千户,现在更少,最多只有一百个千户,这已经是相当核心的将领了。 并且这人还不仅仅如此,在统一胡人诸部时多建战功,被誉称胡汗四鹰之一,升任万户,后来甚至当到了苏鲁(胡人最高级的将领),指挥着数万骑兵南征北讨,屡灭汉地诸侯,据说曾经亲自杀了秦王,是忽尔博最得力的大将。 这人如果按照汉地来算,就是接近于韩信这样的大人物,就算在胡人中,也是核心的十几个人之一,难怪杀了此人,就算是鼎气不足,也升到了纯青色。 想不到这人就这样窝囊的死去了。 想到这里,王弘毅杀忽尔博不成的郁闷顿时一扫而光,不由仰天大笑,笑了片刻,才说着:“将这等胡人全部斩首,首级拿回去供在家祭前,其它的就丢在这里,战死的人全部带回去,负伤的人好生看护。” “是!”听到这命令,周围都是应命,这一场对他们来说,有些莫名其妙的战役,就此结束了。 第七十八章 就仕(一) 第七十八章 就仕(一) 将军府。 一卷文卷过来,呈在王弘毅面前。 王弘毅端坐着,仔细看着这场战报,又让着许令汇报着。 “主公,得了二十九级首级,三十匹战匹,这都是千中选一的良驹,有六匹死了,余下都活着。” “阉割过了没有?”王弘毅问着。 “没有,都没有阉割过。”许令说着。 王弘毅听了,就令着:“你把这些良驹,连同伤马都转移到少府厩律司去。” 厩律司就是引入优秀马种,以培养高大、有力、耐乘的马,这时才开始起步,这些马匹既是胡人难得千中选一的良驹,哪怕是伤马也有着种马的价值。 许令有些不舍,却只得应着:“是!” “除此呢?” “除此武器、良弓、还有着一些货物。” 王弘毅听完,起身踱步,说着:“二十九级首级,就是二十九功,怎么样分配,你自己拿个章程,上报给我,我使有司分田,至于财物,你们就分了吧!” 许令这才喜的说着:“是!” 这时,又有一阵雷雨,雨下的很大,房间内,静的能听见雨点打在窗上的沙沙声,风吹得玻璃也微微作响,王弘毅沉吟许久,才说着:“你退下吧,召虞良博与张攸之。” 后面半句,是对侍从说着。 许令应诺着退下,片刻后,虞良博与张攸之赶了过来。 “这次唤你们前来,上次你们推荐的孟筑和卢培二人,情况怎么样?” “二人都有心动。” “恩,这事就交给你们去办,不管结果怎么样,都要快速,府内的治政安排,不能久缺要职。” “请主公放心,臣定会办妥此事。”虞良博微笑说着。 “请主公静候佳音。”张攸之同样接下此任务。 沙川县,小河流之畔,一男子正悠闲垂钓,旁边木桶内,已有数条鲤鱼在里面挣扎着,跳跃着。 “是时候要回去了。”抬头看看天色,男子突然自言自语说着。 此时,一个童子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先生,先生!家中来客了,您快回去看看吧!” “咦?有客至此?倒是稀罕事。”男子诧异的回望一眼,决定收杆归家,站起身,将竹竿收起,男子下一动作,却是抬起木桶,连水带鱼倒入河中。 “鱼儿啊鱼儿,能游多远便游多远吧,若是下次再捕到你们,真会取来食用。”冲着河面自言自语一番,男子弯下腰,提起地上一些物件,转身向不远处山村行去。 面上带着一抹浅到几不可见的无谓神情,此人实际年纪却并不大。一对狭长眼眸,仿佛永是闭合般,半睡半醒模样。 一身普通的半旧衣袍,垮垮的穿在身上,却不显猥琐,反多出几分潇洒脱俗来。论相貌,此人只能算上一个中等,消瘦身材,狭长眼眸,却给他添色不少。 “呀,今日又未带回鱼去呢,想必,又是斋饭充饥吧?”嘴里说着遗憾话语,脸上却只是淡淡笑着。 直到一小童气鼓鼓现于面前,他方收起嬉笑模样,现出几分正经来。“柳三郎,你家主母又派你来催人了?” “谁让先生每次都空手归来,这次又是一条鱼皆未钓到吧?”虽是在问,但语气却很是肯定。 “哈哈,你这家伙,倒是我的知音,你家先生我的确又是空手而归啊!”青年男子向他走过去,同时,愉快的说着。 “真是,没见过钓了一天鱼,什么也没有钓着,还能笑的如此开心的人。”柳三郎小声嘟囔着说着。 “你说的话,你家先生我听到了,回去罚你临摹三千字。”青年男子瞥他一眼,随口说着。 “啊,先生,柳三郎知错了……”顿时,他们离开那条路上,响起几声哀叫。 顺小路走出不到半里地,又从一座山村旁走过,一座大宅,在二人面前出现。 青年男子示意小童上前,柳三郎只得认命走过去,叩打门扉:“卫大叔,我和先生回来了。” 不一会,门被人从里打开,一个五十出头年纪的老者走出来,笑眯眯望着柳三郎:“柳三郎,今日你们回来的较往日快些。” “因为有客人在嘛。”小童挠挠头,说着。 老者又对后面青年男子行注目礼,目光直落到男子手中所提木桶上:“先生,您今日又空手而归吧?夫人只怕又要做素菜来招待客人了。” “便是我钓回鱼来,亦或是买回鱼肉,她亦会如此,由得她高兴便好。”这家女主人怪癖,便是不喜荤腥,一闻到便欲呕,久而久之,家中奴仆皆习惯于食素菜了,灶上仆妇,更是人人皆有拿手素斋手艺。 “先生与夫人还真是恩爱。”目送先生进入主屋,已来到院中那小童颇为感慨说着。 “啪”先前那老者手指敲他额头:“你这厮倒懂的不少。” “书里看到的嘛。”小童吐吐舌,跑开了。 “不过,柳三郎说的没错,先生与夫人,的确是一对佳偶,只是二人脾气……不对不对,身为孟家家仆,怎可背地里非议主家?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想……”摇着头,老头一脸纠结的走开了。 主屋内,有仆妇上茶,随后退下,房间内,只剩下一对夫妻,沉默无语。 “夫人……” “夫君,这是文阳府将军府差人送与你的信笺,你未归,妾身便替你收下了。便是这封,给你。” 青年男子对面坐这的年轻妇人,姿色中等,只身上书卷气,令其人显得格外淑婉,略浓秀眉,却又将淡淡英气锁于眸上。 这二人,正是孟筑及其妻韩氏。 孟筑父亲曾经担任陵台令,素有名声,孟筑是其独子,也是有名望的人。 大多数人皆不知,前些人成名的孟筑,会在父母双亡后,携家眷,来至沙川县定居,过起田园隐逸生活来。 此人家族不多,平日里言行散漫,倒真有几分乡野隐士之感。 韩氏却了解他,知道自家夫君,只是未遇到合适出仕时机,不肯轻易将自己交付与庸俗权贵罢了。 “呵呵,文阳府吗?应是他来的信吧?”自言自语一句,孟筑将信接过来。 这期间,韩氏只是沉默着。 “是虞兄写于我的信函……他欲让我出仕。”拆开信,展开看一遍后,孟筑散漫表情依旧,只一双半眯眼眸,却睁开少许。 他看向韩氏:“我父,以及恩师岳丈皆交代过,若非良主,宁在此隐居一世,亦不可助纣为虐。夫人,你对王公有何看法?” “妾身乃一妇人,只说下浅薄自论,此人,非庸才。”只一句,韩氏便止了口。 “对此人,我倒听闻许多,本就有意投奔于他,却一直寻不到机会……”说到这里,孟筑冲夫人抱歉一笑:“夫人,本打算在此地,与你过上几年平静生活的,只是……” “夫君,这等事情,你做决定便好,无论你去何地,去做何事,妾身随你左右,永不相弃。”韩氏温和的说着。 她不仅是孟筑夫人,之前更是其师妹,是孟筑师父爱女,二人感情,自是非同寻常。在双方父母亡故后,二人本相约,在这乡野之间隐居,不理世事,如今看来,却是不能了。 不过夫君本就身具才华,岂能在此地埋没? 想到此,韩氏决心已下,无论夫君去做何事,投奔何人,只要夫君下定决心,她皆不会阻拦。 见夫人并不阻拦,孟筑眼睛发涩,嘴角却忍不住上扬,微笑说着:“多谢夫人谅解。” 却见夫人起身,愕然说着:“夫人,你这是……” “我去灶上一趟,让他们给你多炒上几样菜,温些酒水。”韩氏说着。 “平日夫人不是不许我饮酒……” 韩氏眸底闪过笑意:“这是因你身体缘故,但偶尔一饮,却无大碍。” 说着,步出房间。 见此,孟筑摇头而笑。 同一时间,另一处地方,另一人,亦接到一封来自文阳府信函。 “张攸之?”名唤卢培的健壮青年拆开信,仔细看着,眉头一会展开,一会皱起。 许久,方将信仔细看过,一张尚算俊朗面容上,竟现出少许不敢置信神情来。 “张兄竟欲推荐我出仕?这等机会,竟这般现于面前?”突然到来的好消息,一时让他有些消化不掉。 再次看一遍信,卢培脸上疑惑渐退,换之是兴奋之色。信上笔迹无错,来信之人,定是张攸之,想必信上所说不会有假。 再看了一遍,呼吸甚至有些粗重起来,看的出,这消息令他很是开怀。 “王公其人,倒是有所耳闻,听说是一明主,此人倒的确值得投奔。只是只单身前往,怕会令其小视,这等机会实在难得,绝不能浪费。” 想至此,卢培走出所在院落,登高望远,在距离此宅不算远地方,是一条大河。 河上停泊着大小船只许多,望着这些船只,卢培脸上现出笑意来。 “若取几条船只作为礼物,想必,王公定会对某家有所重视吧?” 越想越是这般道理,卢培当机立断,唤来一仆人,在其耳边耳语几句,这名仆人先是一呆,领命下去。 第七十八章 就仕(二) 第七十八章 就仕(二) “啪”,又落下一子,声音清脆。 窗外蝉鸣再次响起,在这七月初鸣唱歌曲,房间内,棋盘上,胜负已分。 “主公,您输了。”虞良博微微抬头,看着对面男子,提醒着。 在他对面,坐着冥思苦想的王弘毅,盯着面前棋盘,好一会,王弘毅郁闷的吐一口气,说着:“我知晓了。” 说着,将一个五两银元宝,推到虞良博面前:“这是输与你的银子。” “多谢主公赏赐,臣便收下了。”虞良博眯眯眼眸,半点不客气便将银锭收起。 见此,王弘毅忍了又忍,终是忍不住,挑挑眉头,开口说着:“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我与你博弈已有数十次,这没彩头时,每次博弈,你都是输与我,可一有彩头可取,你与我博弈起来,每次皆能赢,这做的实是太过明显了。” “主公,您有所不知,臣很穷啊!”虞良博已将银锭收好,听主公这般说着,很是应景的叹口气,回着。 “现在你是正九品,薪水的确薄了些,不过你不是才兼了城社令吗,有双份薪水。”听到这话,王弘毅有些讶然。 城社令,在府级单位是正九品,在县级单位是令吏,负责巡查整个城市的整净和卫生,是王弘毅弄出的新官职,事实上,建公共厕所,收集粪便脏水等等,也是其职权范围内的事。 九品的官位不小了,慎重其事的建立这个衙门,使不少人反对,但是王弘毅坚决推行了,其理由有二个。 首先就是古代城市,且街道坑洼不平,常年积水或泥泞,大量马桶就直接倒在了路上,导致污浊不堪,非常易于疾病的流行,无论是欧洲的黑死病,还是中国的瘟疫,都和这有关,因此必须对王弘毅来说,这风必须坚决清除。 其次就是逼着城市人口在指定公共厕所上厕所,或者把家里的马桶倒在里面,这有利收集粪便,制成化肥。 还可以罚款,不多不少,还真是一笔钱! “主公,每日所需花销,公事内都有些紧张,尚需钱款,各坊建公共厕所,城南有路需修补……城北老神庙坍塌……”一笔笔钱款用项,虞良博掰着手指算来。 王弘毅有些明白,这家伙为何突然跑来找他下棋了。 虽知对方只是调侃,也只得甘拜下风,说着:“好了,这些款项,我立刻令人拨给你便是了。” “多谢主公。”虞良博得逞一笑。 又过一会,见对方有事未说,王弘毅再次叹口气,说:“说吧,磨蹭半晌,总不至于只为了这点小款,还有何事一并说来。” “臣还有一事要报与主公知晓!”虞良博换上认真表情:“臣曾给孟筑去过一封信函,现在臣已接到回信,孟筑同意出仕,已于前几日出发,目前应在赶往文阳府城的路上。不知,主公欲如何安置于他?还有臣之前未曾说明,此人于行事上,有些异于常人,若到时有所唐突,还请主公宽恕。” 名士怪癖? 王弘毅对这等事情,较为宽容。 “此人真如你之前所说,给一县令其治理可行。”王弘毅笑看虞良博一眼:“你是否在担心,我会以貌取人,看不惯其言行?” “主公您自是不会如此,只是……”虞良博欲言又止。 看的出,虞良博确是有些担忧。 “孟筑其人,我虽不甚了解,既是你推荐,定是有些本事,这点我毫不怀疑。凡做大事者,小节偶可忽略。便是他有些名士怪癖,我亦可容忍,你不必担心。”王弘毅安抚性说着。 虞良博闻此,欣然拱手,说着:“主公如此待人,定会有更多英才来投,实是文阳长定两郡之幸也。” 王弘毅只是笑笑。 难道要他说,这些其实是他前世惨痛教训得来成果? 人无完人,他早不是前世那个只求尽善尽美之人,只要有可用之处,其他陋习,他皆可无视。 三日后,孟筑如期来至文阳府城。 王弘毅正与虞良博、张攸之二人商谈事情,听闻此事,当即召见此人,于将军府正厅,王弘毅初见孟筑。 见之前,他曾想过,此人是怎么样一副名士气度,当这道身影步入厅中后,王弘毅顿时讶然起来。 步入正厅,身上衣裳普通、容貌普通、气度普通,怎么看都是常人模样。 身上散漫气息,又令其形象再次下跌几点。 王弘毅在见到此人后,却还是相当热情,露出了笑容。 面前的这人,在王弘毅前世时,只有名士的名声,却并无出仕的记录,就是此人形象不甚入眼的缘故吧! 此时观察对方,却发现对方顶上并无多少气运,这是很自然的事,只是淡黄色的本命气,使王弘毅收获一些惊喜。 “从本命上看,此人担任一县绰绰有余,若给予时机,此人定能有所发展,到时候担任一郡之太守也可行!”王弘毅暗暗想着。 “孟筑见过定远将军。”王弘毅观察对方同时,孟筑也在观察面前这人,只见王弘毅端坐,隐隐透着威仪。 “果然不凡。”初次见面,孟筑对王弘毅印象不错,不过,他也只是草草拱手作礼,身上悠散依旧未曾收敛。 古代重视礼节,这种情况就是怠慢失礼了,几乎所有人都会给个恶评,前世这人没有出仕的记录,和这不无关系。 再说自己是千金买骨,只要对方真正进了官场,尝到了权力的滋味,这种名士的作派就会自动消去。 想至此,王弘毅不再关注对方举止,只是询问一些治理上问题。 真谈了几句,王弘毅还是有些满意。 此人的确有些本事,在农桑和水利,都能提出些许建议,并且绝非书生之谈,而是经过实践得来,此人并非如外表看起来这般不理世事,算得上是个人才,若是任由其在乡野间埋没下去,的确可惜。 海不择细流,故能成其大;山不拒细壤,方能就其高,虽然王弘毅气数已经很宏大,这样一个人才就仕投靠,顶上气数已经显不出变化,但是能增一分,就多一分。 孟筑在蜀地很高名望,得了他,这千金买骨的目的就达到了。 “孟先生,若你愿意,请助王某一臂之力。”谈过后,站起身,王弘毅很是诚恳的朝对方一拱。 王弘毅这一举动,令虞良博微微一笑,心中松了口气。 “看来,主公还算满意,此人有些本事。”张攸之在旁边听了半晌,见此,以只二人可闻声音,轻声说着。 “恩,这是自然,孟筑其人,至少有一县之才。”虞良博看着那边,说着。 此时孟筑站起身,向王弘毅回礼:“孟筑荣幸之至。” 抬起头时,孟筑一双眼眸,愈发明亮。 适才一番交谈,满意的不仅王弘毅,孟筑也很满意,这使他心情暗暗爽快。 “文阳长定两郡,都属我管辖,顺义县县令一位尚缺,只是先生初来,便孟先生来担任县丞,代理县令,孟先生可愿意?”王弘毅站在对面,说着。 一上来就是县丞,虽然知道是恰巧遇到了千金买骨的时间,孟筑还是惊喜,当下跪下,行拜见主公的大礼,口称:“主公,臣愿意。” 话音方落,一股气由王弘毅头顶分出,注入孟筑,原本微微的一小团气,顿时饱满了起来。 七月十一,孟筑正式走马上任,成为顺义县代理县令,立刻,这消息被人放出去。 消息一经传出,立刻在蜀地引起不小轰动。 孟筑是谁? 在蜀地,名望着实不低。 只是此人性情洒脱,举止怪异,虽有才能名望,但真正邀请的人并不多,现在王弘毅招揽了,蜀地众人,对王弘毅议论纷纷。 七月十五,另一人前来投奔,是张攸之推荐的卢培。 虽然卢培出身低微,可王弘毅并非只看出身之人,当卢培来至文阳府后,王弘毅召见于他。 这人三十岁左右,穿着件青袍,黑红脸上有着一双明亮的眼睛,这人一过来,就拜见磕头:“谢大帅赐见,如此大恩,小人无以为报,此次前来,送上五条战船,以示小人惶恐之心。” 一上来就送五条战船? 王弘毅很感兴趣,带了黑衣卫到了码头,果然,在码头处,到处停泊的是船。 由于二郡安康,来往的船也多了,卢培领着看去,就见到了五条战船,虽非大型,都是战船,质地不错,估计上万两银子,实是一份大礼。 卢培掌握水运,家大业大,果是如此,不过这人政治上很苯,和沈万三一样。 沈万三能有着“资巨万万,田产遍于天下”的家业,肯定不是苯人,可是他竟然出巨资给朱元璋,这人也是一样。 若不是王弘毅自有本心,这人只怕逃不过肥羊的命运,不过就算如此,他也准备降低官职。 “……卢培,你的情况我了解,你这样的人,遇此动荡之时,怎可守一处而安之?若你愿意,我愿以一县之主薄,请你出仕。”王弘毅说着。 不同于孟筑,卢培出仕之心大盛,听了这话,感激的连连磕头:“臣谢将军,臣谢将军,我家祖辈三代,就望着有人当官了。” 心里觉得这五条战船,送的实在值得。 张攸之看得,不由苦笑。 第七十九章 改变(一) 第七十九章 改变(一) 王弘毅回到了书房,张攸之就上前谢罪:“臣有罪,举荐有误。” 说着,又是自失一笑,说着:“禽之制在气,往昔臣为布衣时,曾经见过此人,却是精明能干,器宇甚大,不想见了主公,就举止失措。” “哦,这也是正常,此人当一主薄,还是有这个器宇!”王弘毅若有所思淡淡一笑,说着。 封了这卢培,王弘毅云气,自是所有波动,却影响不大,这是大气已成,些许封官,亦不能动其根本。 对此,王弘毅还算是心情愉快。 “不过此人实是可以招揽,臣为布衣时,曾经留意,这卢培原本虽有些薄产,但是不算什么,此人二十岁接了家主的位置,三十岁时,已经有船五十艘,水路遍于半个蜀地,人脉交情遍地都是,手下有几千人吃他的饭。”张攸之从容说着:“这等人利用的好,超过三都之兵,无论是十三司,商路,还是水师,都可以用着。” 王弘毅听了,也笑的说着:“不错,我也有这个心意,这五条船,倒帮了我大忙,这五条船,可以养上二百五十兵,水师就建在汲水县中。” “不过,水师大将的人选,却还没有,本镇没有水师啊!”王弘毅喃喃的说着。 张攸之这时,却不敢说话了。 王弘毅见了,也不以为意,脑海中快速闪过一些片断,想努力寻找前世可有水师大将,可是前世所知信息已经不多了,想来想去,终于勉强挖出了一个人名来。 片刻后,端茶思量说:“水师我再凑五艘,建五百人,旧荆多水师,我记得有个人叫张范直,这人现在在旧荆樊阳郡当个水师小头目,甚不得志,你派人去找他过来,让他担任这一卫水师之将。” 张攸之并不清楚为什么主公知道远在旧荆之地的一个小人物,只得应着:“是,臣这就派人去。” 王弘毅听了点了点头,又叹的说着:“来年必有大战啊,你看到了些十三司的情报了没有?没有就看。” 说着,指了指一叠,张攸之谢了,上前看了。 第一张密报就是成都在练兵,第二张密报就是成都物价稍有上涨,玩味了一会,张攸之说着:“看来成都方面,在大举练兵,准备大战了。” “恩,本镇看来刺激到魏存东了,烈士暮年,壮心不已,很好,也算是名将的归宿。”王弘毅露出了一丝冷笑,说着。 其实按照历史,再等二年,魏存东就进入了快速衰老,无法举兵的垂死阶段,可现在王弘毅提前崛起,他却好象打了刺激针一样,要进行生命里的最后一战。 “七月了,在这炎热的季节举兵,并不是好日子,其它人都罢了,关键是魏存东自己的身体,他绝对耐不了高暑,这点他自己也清楚,因此七八月不会举兵。”张攸之进入了自己角色,“啪”的一声,打开了折扇,说着。 “九月十月秋高气爽,是用兵的时候,如果单纯是攻打杜恭真足够了,可是如果向一举用兵,把杜恭真和我镇都拔了,单是这点准备还不够。” “因此臣也认为,用兵的时间,在明年四五六三个月。” “这是一场大战,胜者就可掌控蜀地,大燕曾经把益州划分三州,就是东益、西益、龙剑三州,但是实际上,东益州是精华所在,得东益,占成都,西益指日可平,倒是龙剑囊括关卡,一时攻打不易。” “主公说的是,但是臣以为,主公只要击败魏存东,占有成都平原,西益众郡,指日可平,龙剑虽险,却无根基,或招降,或拔除,都不是大问题。” “说的不错,你对秦地郭文通怎么看?” “郭文通继父烈,据说现在只有三十二岁,正是英雄用武的时候,现在不断吞并着领地,声势日益浩大啊!” “你说的没有错!”王弘毅叹的说着,现在秦地还有五家节度使,不过在以后数年之间,就会被一一削平,因此郭文通就自称秦王。 前世李承业就和他纠缠作战,直到败亡,按照现在的时间来说,王弘毅最多只能提前二年,这二年时间,已经不足以削平郭文通——垂正十八年,郭文通根基已立了。 不过,却可夺下汉中,这是蜀地的门户,称蜀王的话,名正言顺就可以获得这块,郭文通除非想爆发大战,不然的话,应该可以获得。 盘算着,王弘毅浮现出微笑,说着:“走,我们去街上看看,本镇好久没有去街上了。” 张攸之怔了怔,怎么就这样突发奇想,当下就应着:“是!” 王弘毅随手拿了两个银元宝,几两散碎银子,带着亲兵数人,连同张攸之,就到了街道上。 统一了二郡,文阳府就处于后方,顿时气氛就不一样,经过一年的修养,只见街道上人来人往,比去年又恢复了几分元气。 王弘毅以主人的目光看着这个城市,久久沉吟着说着:“上次我给你的名单四人,情况怎么样?” “齐治成和伊久安,听闻是主公邀请,还担任官职,连忙来了,过几天让他们拜见主公。” “恩,一个是少府铜丞,一个是少府东工令,有着他们,我明年就放心多了……还有二人呢?” “金长森方面还没有回应,穆吉已经从令,令吏入仕。” “天下事,都是几分人事几分天命,不过未雨绸缪,尽量增强己方的胜算,这就是我们要作的事……纸甲司的情况怎么样?” “纸甲司现在月产五百,现在已有三千纸甲。” “看来宋继善这个代理还不错,就直接当纸甲令吧!”王弘毅伸手,适意地大开大阖伸展了几下。 张攸之怔了一下,却没有说话,这是宋家人第一个担任官职,虽然是正九品,但是是一个开端。 一时间,天已是黄昏,只见街道一些地方,已经星星点点燃起西瓜灯,房间里也隐隐有着灯火了。 转眼之间,就是灯火阑珊的世界。 凉风徐徐,大家都觉得一下子进入清凉世界,说不出的舒适爽快。 这时,大批的小吃摊子已经摆了出来,酒楼灯光绵延,王弘毅不由一笑,知道自己文阳府,也只有这条街体面一点,算是黄金街道和面子工程,并且这时,又有些小雨落下来了,看着小雨落下,王弘毅就抬脚到了一处酒店。 “哎,客官,请坐。” 没有听见多少呼唤,王弘毅随手点了点菜,眺望着外边漆黑的雨夜,用手指有节奏地点着桌面。 只见外面湖岸柳色暗暗,几只水禽掠水觅食,人来人往,勾起许多往事的回忆,有二个前世,又有着今世。 今世几番血战,别的不说,就是前几日袭杀忽尔博,就是惊险万分,现在派人暗里查访,还是没有消息,看来此人的确已经逃出去了。 只是孤零零一个胡人,就算会说汉话,想从蜀地返回到胡人草原,也不是容易的事,这起码辗转几千里,虽然以此人气运,不会死,但是回去也要大半年甚至一年。 想到这里,倒记起了几件事……胡人不善隐瞒历史,还津津乐道,因此仔细想了想,今年是垂正十三年,明天是垂正十四年…… 这胡人在草原上,也打了几次大仗,这几年,也应该是对上大敌塔烈部了。 这仗打了三年,在垂正十八年时,才打败大敌塔烈部统一众部族,并且将塔烈部的贵人下锅油炸,手段残忍震惊众部,以此威慑建立胡廷。 恩,记得垂正十八年,一直密切关注草原变化的汉人的“参化道”的掌教刘玄机,将会率队远去草原,第一个当上胡人的“汉人大德”,准备扶龙廷了,以后草原和汉地的各派都纷纷投靠,要为“真龙天子”开路,带路杀回汉地。 带路党啊! 只是记得在对抗大敌塔烈部时,忽尔博率领塔克汗拔,屡建战功,杀敌无数,不但忽尔博隐隐成为了众子中第一,而且塔克汗拔也成了大汗四鹰之一,手掌重兵,现在塔克汗拔已死,忽尔博还在艰难的跋涉回去,赶不上此战,这战局又怎么样演化呢? 一时真是万绪纷来,王弘毅浮现出微笑。 此时胡人英才辈出,少了忽尔博和塔克汗拔,还不是大问题,但是塔烈部也是大敌,如果因此多死几个胡将,多花费一二年时间,甚至胡王众子之间实力和继承的排列发生变故……想到这里,王弘毅就乐不可支。 胡人最重实力和军功,忽尔博在关键战役缺席,在大汗和众人心目里的位置,起码下降数位,想扭转,就不是容易的事了。 天下之争,关键也就是这微妙的一点点,如果入侵汉地的人,不是精于汉事忽尔博,而是其它王子,会怎么样呢? 政策和军事上稍有错漏,演化就不一样了。 想着想着,半壶酒就下去了,王弘毅突然之间发觉,张攸之有些不安,不由问着:“怎么了?” “主公,臣妻这些日子,似乎要临盆,臣想早日回去。”张攸之见主公终于回过神来,连忙说着。 “哦,既然这样,你回去吧!”王弘毅一挥手,说着。 张攸之恭谨一礼,连忙退了下去,到了下面,脚步声变急,听着,王弘毅不由一笑。 第七十九章 改变(二) 第七十九章 改变(二) 七月底,一场大雨过境,天气大好。 将军府内,各色花卉开得正盛,宋心悠倚在二楼靠窗软塌上,一边赏景,一边品了口清酒。 她不好酒,这却是表小姐素儿亲自酿制,说是对养胎甚有帮助,于是小酌一杯,未尝不可。 最近几月,文阳长定二郡发展得很快,农桑商工显现出蓬勃生机,各类商铺,比比皆是,每月的税收不断增长,有不少外郡的流民,欲到这两郡谋生。 王公之贤名,早已传出去。 这些,父亲已派人秘密告知自己。 宋心悠对此是乐见其成,不过也算不上有多关心,自家夫君能力,她心里很是信任。 她最关心的,是分派去几大庄园的仆人,其中有多少,能被自己掌握在手里。 这事不能着急,要慢慢来,这是长期的事业。 自有孕以来,管家的事情,被婆婆接过手去,这时做些什么,怕是易被人察觉。 想来,赵氏为人谨慎、识实务,应不会在这时候与自己争权。 宋心悠轻轻呼一口气,暗自庆幸。 与几位庶出堂姐相比,自己如今处境,已是令人羡慕了。 家中只有一平妻争宠,且出身卑微,姑且不论野心,至少现在无法和她争,目前王弘毅急于大业,并没有收其它通房丫鬟,主要就是二个妻子之间来回。 自己只要这一胎产一男孩,有了嫡长子,在府中地位便无可动摇了。 微风吹拂,花香弥漫于空气中,让人有一种昏然欲睡的惬意。抚摸着小腹,片刻后,宋心悠便进入梦乡。 将公事刚刚办完,步入内宅主院的王弘毅,见到的便是这么一副美人睡图。 止住几名丫鬟欲呼之语,王弘毅笑了笑,将旁边薄毯,轻覆于女子身上,轻轻抱起,步入屋去。 将熟睡女子放于塌上,方步出来,对几名仆妇说:“外面虽是凉爽,却不可任由夫人久呆。若因此有何闪失,你等便自去领罪吧。” “奴婢谨记主上教诲。”仆妇垂首恭敬说着。 步出主院同时,一道身影,在别人不注意时候,跟了上去。 “说说,最近家中内院有什么情况?”在隐蔽角落,王弘毅平淡的问着。 在面前这人垂首,恭敬回答:“主上,一切正常,大夫人最近很是嗜睡,二夫人现在努力学习读书,又跑了几次农庄,别的没有任何异样。” “哦。知晓了,你下去吧。”王弘毅沉默片刻后,说着。 这人沉默着向他一礼,悄悄退下。 “这样就好!”王弘毅心中很是舒服,转身就向书房而去,并且决定今天去赵婉的院子里。 到了下午,宋心悠醒来,就听见了报告。 “夫人,这是将军送来,说是下面孝敬的茶,送了一份给您,您瞧瞧。”丫鬟笑眯眯地捧着个精美盒子,走过来,把盒子小心地搁在一旁琉璃桌上:“除了您,听说只给老夫人送过去一份呢。” “哦,是吗?二夫人那院没有吗?”宋心悠淡淡的问着,打开盒盖,淡淡茶香,幽幽传来,果是上品:“恩,这茶做的不错。” “可不是,只您和老夫人才有,将军大人果然还是最看重您!”丫鬟笑嘻嘻的说着,她是陪嫁的丫鬟,自然看重利益。 是吗?也未必,不过王弘毅非常重视嫡妻的名分,并且对她有些情谊,还是真的。 胡思乱想了一阵子,宋心悠又昏昏然合上眼。 “夫人收下茶叶了?”忙于公务王弘毅听到仆人回复,点点头:“我已知晓,你下去吧。” “诺。”仆人退下。 “虞良博,来,你也尝尝这茶。”抬起头,亲自倒上一小杯,递给对面之人,王弘毅笑说着。 “谢主公赐茶。”虞良博忙谢恩,举杯饮茶。 “如何?”王弘毅见其喝完,问着。 虞良博回味着,说着:“与以往所饮之茶有所不同,实是想不到,茶有这种制法。” “这饮茶,饮的是是意境和品种,茶道是一门大学问。可能做此道高手,实是不多。”王弘毅似是陷入回忆之中:“倒是有一人,可称茶道高手。” “主上所说之人,可是卢愈?”虞良博说着。 “虞良博也识得此人?”王弘毅笑问。 虞良博点头,说着:“此人是茶道名家,很有些名气,又是本郡的人,莫非主公欲要此人来此授茶?” “你对此人,可有其他方面了解?”王弘毅不答,问着。 “这……”虞良博细想一会,摇头说着:“此人除在茶道上有些名气,其他方面名声不显,难道此人尚有其他才能?” “有或没有,见一面,便可知晓。”王弘毅笑的说着。 “主公欲见此人?此人隐居于长定郡,为人有怪癖,轻易不见客,主公召见他,他未必肯来。”虞良博犹豫一下,说着。 王弘毅却说着:“非是召见于他,而是前去拜会。” 说着,站起身,走近窗户,望着外面景色,轻声说着:“这等炎热夏天,到竹园中少坐片刻,就是享受,就这样定下了,明日一早,前往长定郡,拜会此人。” 顿了一顿,又笑的说:“张攸之的妻子据说要临盆,就不喊他去了,等有了孩子,我自有重赏。” “诺。” 这时,山下一处卢家庄园,却已迎来一位客人。 “欧阳先生,我家先生正在园中等候于您,请随小人来。”一个十一二岁少年,躬身下去,向着这个客人恭敬说着。 欧阳图微笑一笑,说着:“麻烦了。” “小人只是仆人,不敢当!”少年微微垂首,回话说着。 “有些意思,卢愈果然不负隐士之名,连家中仆童也有些不凡!”看着这少年在前面行走,欧阳图忍不住想着。 由童子领着,沿着山而上,这是一片林子,一片绿得发黑松树,向上沿着小道行着半里路,欧阳图就有些汗了。 二人厮并而行,绕过了一片,就到了竹林中,说也奇怪,才靠近这竹林里,一阵风透了过来,却是清凉了。 两人沿着卵石路散步,到了这里,只见千竹青翠,生机勃勃,漫步其中,清凉的一阵阵风就会临风吹来。 这竹林,外面看来并不大,步入其中,却恍然仿入竹谷,一层又一层的,不但分不出竹枝、竹子和竹叶,连房子、小径和小桥流水都看不到,仿佛全被竹的海洋淹没了。 当一阵风吹过的时候,竹海上涌着暗浪,一浪推着一浪,一直涌到很远,你很难知道那一片嫩青色和墨绿色的竹海有多深,走在竹间小径,立时会感到一股沁人的快意,再走几步,就看了一楼。 “应是这里了。林中建有阁楼,的确有雅兴。”欧阳图自言自语着,走近几步,冲着竹楼朗声说着:“卢贤弟,可在否?” 很快一人在楼内回应:“欧阳兄,卢某恭候多时了。欧阳兄此次上山,可是有事与我相谈?” 欧阳图立于原地,说话间已有一人,从楼中步出。 只见此人长身玉立,看上去而立之年,一抹黑须,丝毫不损其儒雅俊秀容貌,青衫一袭,行路间,自有一种飘然出尘之姿。 欧阳图已是一派儒雅气度,在此人面前,却仍稍显逊色。 “卢贤弟,你我已相交多年,何必笑话愚兄?莫非,你以为,愚兄这一俗人,无事便来不得卢府?” “欧阳兄,你说的严重了,不过是一句戏言,何必太过在意?”拉着欧阳图入座,卢愈笑的说着:“你看我这竹林,怎么样?” 欧阳图有几分羡慕意味,说着:“此地极为雅致,实是一品茶隐居好地方。” “竹子长的快,小弟命人砍了众木,植下数千根竹根,果然不需三年,就长成了,在这里新制一茶,请欧阳兄一品。”卢愈说着。 这时小楼中,出来了一个丫鬟,捧茶具前来,伺候着。 “只嗅这味道,已是诱人……”欧阳图见卢愈亲自动手煮茶,闭眸叹的说着。 “味道还请欧阳兄一品。”听欧阳图这般说,卢愈笑的说着,片刻后,一盏茶送到欧阳图面前。 欧阳图不加犹豫,取起品尝,先没有说话,片刻才说着:“清而香,这时用来正好。” “能令欧阳兄如此评论,小弟甚是荣幸。”听欧阳图这么说,卢愈很是高兴的说着。 欧阳图却将茶杯暂放下,凝视对方半晌,开口说着:“卢贤弟,其实你本有治世才华,为何甘愿只以茶道得名?” “怎么,欧阳兄此番前来,不止是来看望小弟的吗?”卢愈闻言,手上一顿,将茶杯放下,问着。 “现在文阳长定二郡,已在王公管辖下,此人有明主之相,你不与考虑吗?” 欧阳图定定看着对方,诚恳说着:“你我多年前便已相识,对你才华,有所了解,外人眼中,你只是茶道隐士,可你有治世才华,却如此淹没在乡野间,不觉可惜吗?” 卢愈听了这话,明亮的眼神,看了看稍远处的竹林,风吹着竹林,每分每秒都在风中带上那竹林特有的清幽,令人为之精神一爽。 片刻后,卢愈喝了口茶,说着:“竹和茶,是君子之友,我早就立志于此,这仕途的事,还是免了。” 第八十章 茶思(一) 第八十章 茶思(一) 清晨,红日东升。翠绿竹林,于阳光下,送出客人一个。 “呀,失败了。卢贤弟这次,竟连面都不露了。”喃喃自语着,欧阳图步出竹园。 “你在此止步吧,请替我转告你家主人,就说我感谢他款待。若有机会,我会再次拜访。”欧阳图一拱手,不等对方回应,闲庭漫步向远处走去。 竹园门口,童子立在当地,目送其远处。 许久,方转过身,关合上竹园大门。 “先生,客人已送走。临行前,他向您表示感谢,并表示会再次拜访您。”竹林一处,童子向自家先生重复一遍对方的话。 “欧阳图这次,竟为一藩帅做说客,有些意思。”卢愈清润悦耳男声轻轻笑着。 “三郎,你对王弘毅有何看法?”片刻后,卢愈继续问着。 童子实际上是亲戚,他想了想,说着:“不曾见过其人,不好妄加评论。” “呵呵,就是这个道理,这些连你都明白,欧阳兄定然也明白吧?好了,你下去吧。” “诺。” 脚步声渐远,这里只剩一人。 这处山不高,上百米罢了,不过竹林幽深,一路上的青竹连绵,野花老藤,山鸟禽雀鸣叫,都让人心旷神怡,站在一处,只见山风阵阵,竹林轰鸣如潮水,从竹林中渗下的阳光,映入了幽深的眼眸。 卢愈这时,幽然一叹,自言自语说着:“欧阳兄,我猜的不错的话,你与隐门多少有些联系,当年,你与小弟之偶遇,便多有巧合,这次又不惜再次来此,做上一回说客,莫非……这个王弘毅,就是你们所选之人不成?” “就算是蜀中潜龙,又怎么样,这天道岂是凡人能左右?掺合其中,只会折损福德,枉丢性命了吧!” 这道叹息声,在竹林间,轻轻环绕,许久不散。 “主上,再行十里,便可到河后镇了。” 一路上,都是小户,远远看见一处小镇街,王弘毅擦了把汗,说着:“知道了,我们休息下,才是上午,就这样热!” “主上,七八月中最炎热!”一个侍从说着。 王弘毅左右看看,说道:“这个河后镇我听说过,逢五一集,今儿不逢集,路上也没有几个人……咦?” 只见一辆牛车,上面有个读书人,慢慢的过来,这人脸型略长,修饰得十分整洁,眉眼间带着笑,神清目秀。 见了大队人,这人也只是一揖,继续前行。 这牛车车厢两侧无窗,上面有着一条细竹地席,人在其中,很是悠闲自在。 “主上,此人是否有问题?用不用我们……”侍卫队长甘厚见王弘毅盯着此人看,于是轻声请示的说着。 “不必,继续赶路吧。”王弘毅说着,一催马,向前行去。 甘厚转头看那人两眼,纵马追上去。 “真是令人意外,这种地方竟见到王公。莫非他是去拜访卢贤弟?这倒真是巧了。”见队伍已行过去,欧阳图方轻笑起来。 不过牛车继续向着一条道路缓缓行了下去,只一会,便消失不见。 “主上,方才那人气度不凡,又是从竹林镇方向出来,会不会便是您要拜访之人?”这时,甘厚正已跟上来,终是忍不住将心中怀疑与王弘毅说了。 王弘毅听后,说着:“他不是。” 见王弘毅如此肯定,让甘厚很是意外,却不敢多问,心中暗想:“莫非主上识得竹园主人?” 王弘毅的确识得卢愈,只不过却是在前世。 队伍继续前行,就到了山脚下,向上看去,就见此山不高,差不多上百米,大半变成了竹林。 行至下面的庄园前,众人纷纷下马。 “主上,这里便是竹园了,我前去叫门?”甘厚请示的说着。 “恩。”王弘毅点头。 甘厚于是步过去,叩打门扉。 不一会,竹门从里打开,一童子从内走出来。 “诸位有何事?”看到门外这许多人,童子一怔,问着。 “我家主公前来拜访卢先生,还请这位小兄弟进去通禀一声。”甘厚因之前王弘毅叮嘱过,很是客气的说着。 “你家主公?”看向后面众人,目光落到王弘毅身上,童子朝王弘毅行一礼,问:“不知您如何称呼?小的好向主人回禀。” “文阳府,王弘毅。”王弘毅微笑的说着。 听到这名字,童子面色有些古怪,却依旧有礼回道:“那好,请诸位稍等片刻,小的进去通禀。” 说着,快步向里行去。 一会工夫,里面行出两人,随童子走出来是一个男子,举止俊雅,带着温和笑意,令人恍然间有一种如沐春风之感。 “才从山上下来,就听闻鸟鸣,正想着,原来是定远将军驾到,卢某不曾远迎,还请将军恕罪。” 王弘毅看了上去,此人就和印象中的卢愈重合,再凝神看上去,只见此人云气和与之前所见诸人都不同。 清光隐隐,凝聚于身,心气大有可观之处,却不是富贵中人。 二世重逢,王弘毅搀扶起对方,温言说着:“本就是王某突然到访,非先生之错。此次突然到访,是王某讨扰了。只是早闻先生精通茶道,王某也是喜茶之人,又知先生在此隐居,若不向先生请教茶艺,岂不可惜?” “将军过奖了,卢某只是略懂此道,非是高手,这等说法,不过是外面之人随口一言罢了。实不敢当,实不敢当。” 二人在门口说上几句后,卢愈便将众人请进竹园去。 单不论山上竹林,这山下竹园,也有可观处,只见都是小巧精舍,没有玻璃,用的是窗纸,院子里,靠着墙丛丛一片都是梅树。 王弘毅就笑着:“真风雅士,若是我早些来,必可见到这梅花盛景了。” “乡野之处,不值一提。不过在梅花中,品茶博弈,的确是幸事一件。”卢愈笑的回答的说着:“当然此时在山上竹林更佳。” “王某可有此荣幸?愿与先生品茶博弈一番。”看了看山上竹林,王弘毅笑的说着。 这山不高,才上百米,卢愈虽然才下来,再上去也不反对,很是随意说着:“将军既有雅兴,我们就上去博弈一番。” 说着,命仆人前去准备。 护卫皆留在庄中,只有甘厚,随王弘毅,与卢愈一同上山。 竹林幽深,不知身在何处,一入竹林,王弘毅眯起眸,这竹林有些古怪,倒不是说什么法阵,却能使清风徐徐,顿使人有着幽谷之感。 “小楼已至,棋盘尚未设好,可愿与卢某先上楼一观?”卢愈看一眼旁边忙碌小童,邀请道。 王弘毅自是应下来。二人随即步上竹楼,登上二层。 打开了窗,于窗前向下俯瞰,一片竹林,随风摇曳,翠绿,姿态如画。 说话间,下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只见一个少女上来,手里拿着萧和棋,这少女通身穿戴是月色裙,皓腕雪白晶莹,手指纤细如削葱,只瞥了一眼,就行礼。 “将军觉得此处如何?”卢愈陪在王弘毅身旁,开口问着。 “此地,实是隐居佳处,风景雅致,颇具意境。卢先生果是会享受之人。”王弘毅感慨说着。 对王弘毅这番回答,卢愈显然很是满意:“将军说的没错,在此地品茶居住,实人生一大快事。便是如将军这般高位者,闲暇之余,怕亦难免烦于政事。” 王弘毅微微挑眉,似听出对方话中之意。 却见卢愈这时说:“此处已设好棋盘,泉水也准备好,便让卢某为将军露一手,以酬贵客。” 二人就在楼台上置一石桌。 上面设好棋盘,颗颗棋子,都是玉石磨成,摸之凉爽,倒很是适合夏季把玩。 博弈之前,卢愈亲自为王弘毅煮茶,茶道确是甚为精彩。 王弘毅本就是爱茶之人,品茶之后,给予评价,令卢愈连连点头。 王弘毅携带来的礼物,是数包新茶,这种新茶,虽看似简单,却别出心裁,令卢愈很是感兴趣,愉快收下。 双方一番博弈,你来我往,畅快淋漓。 三盘完毕,这时已经是下午,王弘毅就说着:“先生有如此才,何不出仕?” 卢愈这时正在整理着棋盘,回答着:“将军美意,卢某甚为感激,卢某除茶道外,对其他事情,并不在行,不能胜任您所提职务,实在抱歉,请将军恕罪。” “那便请先生,担任茶棋博士职务,将这等绝艺,流传于世。”见不愿意,王弘毅笑了笑,早有准备,再聘请为茶棋博士。 这茶棋博士,却是甚为悠闲,并不属于臣子,实际上是客卿。 平日闲暇,任由来往,不时下棋,并且在人身和赋税事上,给予优待。 每月薪水十两,亦非小数目。 这事,卢愈想了想,就答应了:“敢不从命?” 与卢愈很是投机,二人相谈许久,临近黄昏之时,王鸿毅离开竹园。 卢愈亦亲自送出,目送王鸿毅离去。 带队骑马行出半里,勒住坐骑回望竹山,王弘毅暗叹一口气。 今日聘请到卢愈,对方这等态度,却说明自己还未达到对方明主标准。 “再给我些时日,定会扩充领地,吞食掉整个蜀地,成为实至名归的蜀王。”王弘毅暗暗想着,不过,转念一叹:“卢愈这等人,若是当了臣子,岂不是折了他的茶艺?” 大君胸怀四海,用人如治宫室,这高屋巍峨,威服四方,是大臣大将的器宇,而这园林曲径,幽深别味,使人王者心生忘忧之乐,这就是卢愈了,又何必一味要他入仕呢? 当下自失一笑。 第八十章 茶思(二) 第八十章 茶思(二) “这荆州的天怕是要变了,要变了……”一个穷的只剩下土炕,几样简单物件的房间内,一个男人正牢骚不断。 他的衣裳皱巴巴的,却只顾着拿一酒葫芦,不断朝嘴里灌酒。 “三十年根基,现在毁于一旦啊毁于一旦……只这水师一部,就已烂至骨头里,老卒被逐,跳梁小丑成了将官,这是如何一场荒诞戏码啊……大都督啊大都督,若你再活几年,是否,这情形,便会不同了?”半醉半醒间,男人抬起头,喃喃自语着。 手里的酒葫芦随即摇晃几下,男人咦了一声,又倒扣着,向下倒了倒,终是扔到一旁。 “去,连个酒都没有,还要你这葫芦干甚?”酒葫芦于地上一滚,撞到墙边,不再动弹。他却摇晃着,向外走去。 “罢了,纵是变了天,又与我何干?媳妇回了娘家,崽子也被带了去,现在家不像个家,人不像个人,还操心这些个干甚?管它老天变不变,管它世道变不变,与我张范直又有何干?” “呵呵,这世道啊,权贵食肉馍,穷人喝稀饭……穷人喝稀饭呐……”喷着酒气,发着牢骚,张范直推开破烂院门,连锁亦不锁一下,只摇摇晃晃步出来,向着衙门方向行去。 街上人来人往,见他一副醉酒模样,又穿着水军军服,都是避了开来。 这时候,街对面走来二个身着巡查服饰的士卒,远远见到他,嬉笑着走过来。 “这不是水师赫赫有名的张卫正张大人嘛,怎么这副模样便出来了?你家媳妇今日竟没拘了你的酒去?”二人中,个头最高那个,直直凑过去,一副讶然模样说着:“莫非,你竟重振雄风,不再惧内了?” “嘿嘿,你孤陋寡闻了吧?”旁边那人嘿嘿笑着,明是给自己同伴解释,实则是说给周围人听:“现在张大人可是清闲得很,因为得罪了上官,早在几日前,便被人给撸了下来,现在,只是一小小队正了,他家媳妇一时太过高兴,于是便跑回了娘家……” “竟有这等事?当初在这街上横着走的张卫将,也会受这委屈?那还真是令人吃惊,张大人不是威风凛凛,一呼百应的大将嘛?水师不是向来以抱团闻名嘛?曾经的卫将大人,现在竟也会落得这般下场?真是让我等巡查士卒深感意外呀!” 笑嘻嘻的嘲讽声,便这般在耳边环绕。说话的二人,本是平日巡兵中的油子,原本乡间游手好闲之辈,没少了被水师威势压迫,现在旧大都督病逝,新大都督一上来,便剪除旧党,水师正是内部波荡不断之时,自是不比往常。 见了张范直这倒霉样,他们自是少不得一顿奚落。 这奚落,却维持时间并不长。 张范直别看人长的平常,却是水师中勇猛大将,此时心里憋闷,又是醉酒,自是火气大于往常,一听这些话,立刻眼珠瞪的溜圆,一双拳头直挥过去,一顿拳头,如雨下般,落到二人身上,若不是还有些清醒,打死他们也不是不可能。 哎哟妈呀之声,不绝于耳,打过一番之后,这火气方得以出来。 “你这等小兵,也敢消遣本将?”对着二人说出这句话,张范直“啐”一口于地上,方摇摇晃晃走了过去。 “哎……什么东西,还以为你是当初那个受人器重的水师卫将,现在早就被人踢了下来,耍啥威风?” “这副熊样,居然还敢耍威风,我们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被揍了一顿,却惧于对方身手不敢追去,二人怒说着。 围观百姓议论纷纷,这些影响不到张范直,只是走一段路,又吹一会风,他的酒,已醒来过半。 “适才打了人?打的是谁?”甩甩头,他皱着眉回想着,很快便不再多想此事了,因其已行至衙门门前。 “某家是新来队正,前来报到。”张范直冲门卫说着。 “张范直?”守门人上下打量一番,似是听过其名:“可有文书证明?” “在这里。”虽是醉酒,张范直倒未忘了这事,在怀里掏了掏,将文书递过去。看过之后,门卫将其领至营正之处。 “你便是张范直?”这个营正是新从上面调下来的人,大族出身,见到面前是一个平庸汉子,身上邋遢,又带着酒气,这第一印象就不好。 翻看了下文书,确认了下,又很是随意的将一叠文书递过去:“本官已确认你身份,既是如此,从今日起,你便是五队队正了。这里可不是水师,这里是陆营,在五队,先要习得规矩,懂得做人,这是队里一些文书,你先给本官每份抄录十份再说。” “这些文书,只是些琐事记录,为何……”随后翻阅几份,张范直便欲询问。 “知道你为何被调到五队吗?实是你言行粗陋、性情浮躁,不被上官所容。之前本官还不如何相信,现在见面,倒是信了。现在这事情,本官让你这样做,自是有本官安排,需你来追问本官吗?让你抄录这些,是为你好,若你能修身养性,将你这脾气压制压制,或许来日还能重新博个前程,你我无仇无怨,莫非你觉得本官会害你不成?”对方一抬眼,带着几分嘲讽之意的冷冷说着。 这番话听着,倒也有些道理,张范直自知自己脾气不好,不受上官喜欢,不然现在何止一个副卫将,更何止现在降级当个队正? 张范直无言以对,只得垂首,应道:“属下知错了。” “知错就是好事,说明你还能挽救,这些文书,你每份抄录二十遍,抄录好后,交于本官。”对方冷冷一笑的说着。 “诺!”于是这日起,张范直便开始了漫长“抄录”生涯。 本是一武将,却整日窝在陋室内,抄录文书,说是为磨其心性,实则却是磨其斗志,不出半年,本还有些斗志的勇猛将领,再露面时已是萎靡不振。 之前他当街打人,被当做典型,当着五队手下的面,就受到了呵斥,扣除两月薪酬,以儆效尤。 自此后,在这五队内,便是寻常士卒,亦不将这队正当成一回事。 “……事情便是这样,一年多来,属下几人,都是按您吩咐行事,名单上的人,都被打发到下边去,就地监控了。” 樊阳郡大都督府宅内,距离张范直降为队正,已过去一年有余,水师几位营级官吏,皆聚集于大都督府内,向这位大都督汇报。 这个大都督一身宽袖长袍,看上去不过二十余岁,眸子幽黑,顾盼生辉,自有一种英气,却是叫郑平原。 听到他们这番汇报,郑平原点下头,矜持一笑,思索一会,缓缓说着:“本督记得,在这批人里,有个名叫张范直的吧?” 几个卫将互相对视一眼,其中一人步出,出声着:“都督,的确有此人,此人原是本卫的副卫将,已经被打发到下面做了队正,现在整日不是饮酒,便是睡觉,现在几乎是废人一个。” “真如此就可惜了。这人当初本督有些印象,却是个可以雕琢的苗子……一年多了,回头你们派个人下去,看看这人是否已被磨平了性子,若是可调教,便给他调回来,重派个事。”郑平原缓缓说着。 郑平原贬下一批旧将,并非昏庸,只是这些人只忠于旧帅,虽然这次旧帅死了,他被推举为都督,但是掌控还是不灵。 这清洗手段,本是必须。 并且平庸的人也就罢了,可用可不用,若是识趣,还可用用,不识趣自然就一贬到死,只是这批人中,有几个很重要的人,他一直关注,并没有将其变成废人的打算,只等折去了倨傲,自然会提拔使用。 其中就有着张范直。 几人忙应下来,待出了大都督府,几人忍不住私下议论一番。 “此事却是稀奇了,大人为何会突然对这人感兴趣?莫非之前传言是真,天下真的要重起战事,都督想起用一些老人,来重振水师了?” “唉,这等事情,谁说的准,既是都督点名要他,过段时日,再将此人调回来便是。” “只能如此了,不过这几日,事情忙些,哪里顾得上他,待我等忙完都督寿辰,再理此事。” 他们却不知,正因为这一迟疑,前世旧荆出现的杰出水师大将,在这一世不复存在。 一支商队,在这时候,进入到旧荆樊阳郡。 “这地方,之前听说是一富饶之地,现在见了,却有些失望,也不过如此嘛。”骑在马上,环顾四周,商队队伍里,一青年颇有些不屑的说着。 在他身旁有一骑马青年,听他这么一说,好笑说着:“你这是以成都城来比的吧?其实,樊阳府城已算是繁荣之处了,和蜀地成都相比,自是比不上,但与其他郡比,还是相当不错。” “你说的也有些道理。”青年叹的说着:“只是路过此地,又呆不了几日,想来有几处地方玩耍,便已够了。到时候寻到那人,将信交与他,便可离开这地方,继续赶路……” 说话间,队伍已入得城门,向内行去。 队伍中几杆大旗迎风飘荡,偌大一个“宋”字,在旗帜上绣着,极为醒目。 第八十一章 大变(一) 第八十一章 大变(一) 一处衙门院子门口。 一个三十岁左右的人坐在了桌子上,嘴角带着笑意,桌子上满是铜钱,还有些是碎银,下面是排队的士兵。 “已领到饷银的都散了吧,明日早些到这里来,可别因贪杯误了时辰。” “怎么会呢,请钱三爷安心,小的们自有分寸。这饷银到手,少不得要回去交给自家婆娘,又怎有多余钱财去挥霍。” “哈哈,钱三爷,您莫担心他,他这小子上个月刚结亲,正是水灵妻子热炕头的时候,自是不会舍得出去。” “你小子敢取笑我……”今日发饷,领到饷银的士卒,都是乐呵呵归家。 最后只剩下五队的张范直。 “张队正,你过来一下,这些是你这月饷银,清点下,看看是否够数。”钱三爷带着笑,冲角落里的张范直说着。 见此,张范直走过来,冲对方一拱手:“有劳了。” 说着不看桌上碎银和铜钱的数量,将饷银袋子提起,转身便走。 “张队正,你对我倒是放心的很,就不怕我少给了数量?”身后传来钱三爷调侃声音。 “钱三爷何许人,又怎会与张某开这等玩笑。”张范直却只脚步一顿,淡淡说着,说完,头也不回的大踏步行出去。 这时,里屋里走出一人,却正是营正。 望着张范直背影,营正有些玩味的冷笑说着:“钱三,你之前太过看高他了,看到没有,此人现在已经是废人一个,根本不会动摇本官的地位。” “当然你可以说他假装,可是世上的事,就是假作真时真也假,他这样天天喝的大醉,经常不理队务,没几年,名声和身体都会跨掉,这时他想振作,会突然之间发觉,想振作也振作不出来——这就是假作真时真也假!” “这权力和名分真是厉害,这样厉害的勇将,现在也不过是一个失势落魄的人,再过一年我捻死他也不费空气。” “新大都督对这些旧将颇为忌惮,重新起用之说,只是空穴之风,当不得真。” “少爷说的是,钱三受益匪浅。”说完这句犹觉不够,钱三又说着:“不过,此人到底曾做过副卫将,来到队里这段时日,又颇受压制。” “若是有一日再次得势,定会对少爷您心怀不满伺机报复,这等事,您可不得不防啊!” “你这厮,想当这五队队正,想了许久吧?放心,你家少爷既能将你从府里带到军营来,便能提拔你当这队正,要知我钱氏一族在樊阳郡是望族,岂是一小小平民可比?再待些时日,过几日便是大都督八月礼,这时不好做手脚,待过了这段时日,找个由头,就杀了这人让出位置——反正现在这家伙天天醉酒,不理军事,一个以慢军怠职之罪杀他是名副其实,谁也说不出话来。”这营正姓钱,虽非樊阳郡钱氏大族嫡系一脉,也是有力旁支,家底也算丰厚,说起话来自是底气十足,并且心中浮现出一个少妇的面容,心中暗想:“这个莽夫,他的老婆倒是不错!” 听他这般承诺,钱三不知道少爷在想什么,自是眉开眼笑,心里已是盘算好,回去后,便向自家的三姨太太显摆一番,今日又有大把饷银使唤,这水灵灵的小妮子,定会好好犒劳他一番。 外面街上,步出衙门的张范直,低头看看手里银袋,站在原地想了想,方从袋里取出一点钱财,握于手中,其余在袋中装好,小心的放入怀中。 前几日刚将妻子从娘家接回,好一番哄,方不再冷脸对他,今日发饷,便买些酒肉,回去也让婆娘与自家小子沾沾荤腥吧! 这些日子来,母子二人未过上好日子,想想便心中愧疚。 想到这里,张范直走至一猪肉摊前,要了半斤肉,又在酒铺打了二两酒,这方向家中走去。 家住在樊阳府城北城,从衙门徒步回去,需半个多时辰,待他走到家时,已是一头是汗。 “爹!”一进家门,五岁大幼子,已是扑过来,甜甜叫着。 “来,跟爹爹说说,今日在家有没有听娘的话?”将儿子抱起,张范直笑呵呵问着。 “孩儿可听话了呢。”小孩子认真说着。 “那就好,去,到一边先玩去,爹有话与你娘说。”拍了拍幼子屁股,张范直将孩子放下,说着。 小孩子跑开,去玩泥巴去了。 “夫人,这是这月饷银,你收好吧。”从怀里取出银袋,张范直向面前妇人递过去。 年轻妇人容貌清丽,面带倦容,接过银袋,打开数了数,轻声叹的说:“夫君,这一月一两半的饷银,维持家用,勉强够用。可孩儿再过些时日,也该去读学堂了,到时候,便是妾身接些绣品活计,怕也难以维持。只得在这吃穿用度上,再省上一省了。” “夫人,都是为夫不好,让你跟儿子受苦了。” “夫君说的哪里话,之前妾身责怪,是你遇事卤莽,屡次得罪上官,我是担心受怕,怕有大祸,只要夫君不这样卤莽,苦点累点我不怕。” 听着妻子这话,张范直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将手里提的一点酒肉放于一旁。 “你前段时日,刚生过一场病,我儿也是长身体时,这段时日,家里伙食还是要有些荤腥,一会便将这肉卤了吧。至于银两之事,为夫再去想办法。断不会耽误了我儿的前程便是。” 少妇点头,不再多说什么,提起酒肉,入了灶房。 坐在椅上,望着家徒四壁的家里,张范直长长叹一口气。 自老大都督病逝,自己被贬,家中情形,便一日不如一日。纵是紧着腰带,可微薄俸禄,实是难以维持家用。 从敞开屋门望出去,孩子正笑嘻嘻在院里玩着泥巴,张范直想起适才妻子提到之事,心口更是一股闷气憋在那里。 恰在这时,院门外有人朗声问着:“张范直,张大人可是住在这里?” “爹,爹,有人找您。”这孩子一听到,立刻放下手里泥巴,跑进来。 “爹知晓了,你洗洗手,去灶上找你娘去。”抚摸下儿子小脑袋,张范直说着,待幼子跑进去,他方站起身,步出屋门。 院门是用木头所钉,缝隙间能看到外面些许景象。 一走近,张范直便已看清,外面叫门的是一牵马青年。 看穿着,不是普通百姓。 “某家便是张范直,你找我何事?”将门打开,张范直直接问着。 “原来您就是张大人,在下是受人所托,来给张大人送信!”从怀里掏出一张信函,青年微笑的说着。 “请先进来说话吧。”对方如此客气,张范直自是不好在门口说话,将其让进来,目光随即落在来人所牵马上,眸光便是一沉。 “请张大人先看信吧,看过后,在下再说来意。”将马拴在院中,青年随张范直入得屋来,笑的说着,心里却不想在这破旧的房子里多呆。 张范直不明对方来意,只得先拆开信,看起来,这一看,可是大吃一惊。 再抬起头时,面上带着不可思议之色,半晌说不出话来:“这信,真是定远将军王公亲笔所写?你觉得,张某会信这等荒诞之事?” 虽是不如何相信,一颗心还是不由自主狂跳起来。 这信上内容,大致是说,早闻张范直在水军操练上有才华,现在文阳郡水师初建,愿请张范直赶赴文阳郡出仕,直接担任代理卫将,待遇一月二十五两纹银,安家费另给,所住宅院俱已安置好,只待其带家人入住。 信的落款,赫然是王弘毅之名。 莫说现在张范直只是在旧荆樊阳郡当个水师副卫将,算不上得志,便是当日得势时,也不是经常能看见大都督。 王弘毅自立定远将军,拥有二郡的事,隐隐传闻过来,这个大帅,竟会给他来一封亲笔信,邀他出仕,这不是荒诞之事,是甚? “张大人有所不知,老大都督在世时,曾与王公一族有些世交,与王公私下更是有所往来。您的名字,王公早便知晓,现在文阳长定两郡,水师初建,正是用人之时,听闻张大人在樊阳郡,才华不得施展,这才在我宋家商队路过此地后,给张大人带这封信过来。若张大人愿意,可随时赶赴文阳府,王公对您可是极为重视,若到文阳府,必可一展才华。”青年解释的说着。 盯着对方片刻,又想到适才所见的上等良驹,这等人,又怎会用胡话哄骗于他? 待到对方,把一个包裹取出:“这是路费五十两银子。” 见到了白花花的银子,张范直终是信了,心中自是大喜,若是以前还要犹豫,现在这个“大都督雕琢人才”,却使他一肚子气,当下就一口答应。 这青年办妥此事,未曾久留,片刻后便告辞离开。 青年走后,与自家夫人一说,张妻虽有些顾虑,却终是未曾反对。 “只我一人过去,未免太过,我这将几个兄弟一起唤来,大家喝顿酒,若他们有意,便一同前往。总比在这地方,受人压制来的爽快。”张范直心中畅快,说着。 步出家门,喊了几个老兄弟过来,又打了些酒肉,众人坐下来,一起喝酒。 其间便将这事,与这几人说了。 现在这些昔日水师旧将,都是不得志,听到张范直被王公邀请出仕,这几人自是羡慕非常。 当张范直提出,大家一起赶赴文阳府时,这几人都只有少许犹豫,就怒喊着:“这地方老子不想呆了,走,我们全家一起走!” 只有在人才无路可走的情况下,这上位者的“雕琢雕琢”、“磨着性子以后重用”,才起作用,若是在这时,往往只会使人离心。 张范直哈哈大笑:“好,这事,就这样定了,要走就快,明天我们就一起走!” 第八十一章 大变(二) 第八十一章 大变(二) 成都。 这条街上就有三家宋家的店铺,其中一家是药店,在里面,掌柜低着身伺候着,而宋恒就在巡看着。 这个店面不大,但是柜子中密密麻麻,药物很全。 几个客人在出入,有一人就喊着:“店家,给我看看这野参!” 野参自然就是昂贵之物,宋恒笑着:“你就去作生意,不必伺候我了。” 掌柜应着,去作生意,这时,有一人进来,撞了宋恒一下,连连道歉,而宋恒也脸色一变,等了会,宋恒就出来,宛然三魂若失七魄不全的样子,被带着雨的风一吹,神志才清醒了些。 车夫迎上来扶他上了车,一边笑的说着:“二爷,这风大,又下着雨,您快上车!” 宋恒怔了一下,才立刻警觉,自己不能在外人眼中露了颜色,怅然长叹一声,上车坐了,和往常一样,说着:“回府,回大爷府!”。 车夫一声吆喝,马车动了,下雨天,街道上还有不少行人,都撑着雨伞。 只听着雨点打在玻璃上,时紧时慢。 宋恒原本会觉得很得意,这玻璃现在虽然不是稀罕货,也不是普通人能用得起,但是此时,宋恒仿佛不认识一样看着它,突然之间觉得它实在太显目了。 刚才突然之间那句,又浮在耳朵中——“魏帅要向宋家动手。” 这简直是雷鸣一样,顿时把宋恒打的全身一颤。 其实上,宋家对魏家都是有孝敬,每年三千两白银,奉年过节还有礼品,本想着魏存东不会动手,现在说来就要来了…… 宋恒越想头越大,事到其间,他才真明白了无权无兵的商人,哪怕是有着祖上世家的商人,在这乱世的脆弱。 就在想着,马车一顿,停住了,濛濛细雨中,宋恒下来了,只见立刻有着副管家迎了上来:“二爷。” “唔,大爷在吗?”宋恒神情恍惚,目光扫视了一下,说着。 “在,我引二爷进去!”管家赔笑的说,说着便往里走。 宋恒点了点头,什么话也没有说。 到了客厅,就听见宋涵在和下面一个掌柜说话:“染坊的方子怎么样?” “大爷,染坊新的方子,染的色好,价格还便宜,我们的绸布染上了色,和江南的分家联系,一半可以运到西秦那里去了,只是开着坊子,工人多,挤在一块,一个传瘟就不得了……” 这些话,以前宋恒很喜欢这些话,这时听了,却满是心烦,狠不得对那个喋喋不休的家伙一巴掌上去。 宋涵瞟他一眼,就知道他有事,当下就说着:“好了,这些事你自己看着办,我和二爷有话说呢!” 这时,这个掌柜才醒悟过来,连忙应着,退了下去,等没有人了,宋涵就惊讶的说着:“你怎么了?” “大哥,我们宋家大祸临头了。” 这一句话,就说得宋涵变色,不过养气工夫很深,一转念,就说着:“魏帅?” “是,我们暗里结交的魏府的人,今天遇到了,就说了这句话擦身而过——魏帅要向宋家动手了。” 宋涵猛的站起来,思量着,突然打了个寒颤:“不好,我们大意了。” 外面一阵风裹着雨急洒下来,刷刷一阵,又渐渐缓去。 宋涵说了这话,又缓缓坐下,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皱着眉头喝了一口药酒,定着神,这时,浓黑眉下,眼深邃发亮,只是苦想着。 良久,宋涵才说着:“我们大意了,原本我想着,宋家在成都,只是一个总宅,重要是重要,但是更多的生意和人脉都在蜀中各地,更加不要说远在天下的分家了,魏存东抄了我们,也只折了枝儿怀了此子的孩子,若是男孩,说不定是嫡长子呐!”宋恒不甘心的说着。 宋涵看了弟弟一眼,冷哼了一声:“就是因为这个,所以才不能随便求援,妇人干政历代都是大忌,别忘了此子还有个平妻,若是因此坏了大事,就算此子想保全,全镇上下也要废了悠儿!” 说到这里,宋涵冷笑一声,说着:“我的确思略不周,但是魏存东想这样便宜,也绝无可能。” “首先,宋子烨正好在外面,立刻秘密传信,叫他不要回来了。” “其次,在成都的一切货物和金银都不要动,一旦动了,魏存东就会闻到气息,要一切正常运转,甚至收一笔银子回来,放出风来,以安魏存东之心。” “第三,族中优秀子弟要放出去,秘密联络,你也出去,就以收银子为名。” “大哥,你呢?” “我不能走,不能动,一动就坏了大事,哼,我们世家从来未雨绸缪,银钱不放在明处,这成都,也就是些货物和店铺,想抄,就抄了吧……只要你和子烨在外面,还有王弘毅,看他敢真杀我?不想为以后留一点后路了?” “哼,魏存东先抄我的家,我就要抄他的家,我宋家经营成都上百年,盘根错节,哪里没有人?你出去后就投靠王弘毅,给人给钱给粮给细作,让魏存东的一举一动,都在眼线之下,必要时可拉着人反戈,看他死不死!”说到这里,宋涵猛的一拳落在了桌上,眼中露出凛然的杀意。 宋家这等经营着百年的大家族,除非统一蜀地,才可连根拔去,否则的话,就是大祸,这次宋涵的确怒了。 就拿地球上的沈万三来说,沈万三的发家,是从自己的勤劳垦殖开始。 “其先世以躬稼起家……大父富,嗣业弗替;尝身帅其子弟力穑”,后又经营着商会,大富。 这巨富沈万三,先是支持过张士诚的大周政权,张士诚也曾为沈万三树碑立传,后来专投朱元璋,朱元璋定都南京,沈万三就曾出巨资,助筑都城三分之一,朱元璋封了他两个儿子的官。 这等巨富,难道张士诚和朱元璋不想杀了夺产? 不是不想,实是不敢也不能,因为沈万三产业遍于各地,若是只抄了枝叶,却逃了根本,那这等巨富倾家出资,就可资敌千万,抵得十万军,谁敢这样? 张士诚不敢,朱元璋也不敢,只有在统一天下后,这等商人再无路可走,才可连根拔取,现在宋家的根基更深,魏存东在没有统一蜀地,就有这个心思,在宋涵看来,就是老来昏庸,倒行逆施,要自寻死路! 见大哥如此定计,宋恒顿时有了定心骨,应着:“诺,我就去为兄长办,看这魏存东,怎么样死!” 魏存东堂堂一个拥兵三郡的大将,在此时说来,似乎已经是死路一条。 不过狠话说过,宋恒就说着:“大哥,那我就下去了,这调动产业和人脉的事,还需要统筹考虑和安排。” “你尽管去作,哼,老夫的人头可不好拿,拿了,这魏家九族都要陪葬!” 第八十二章 愤忧(一) 第八十二章 愤忧(一) 八月。 雨又开始蒙蒙地落下了。 宋心悠望向窗外,只见外面烟雨霏霏,长廊和园林,都笼罩在一层薄薄的雾气里,想打开窗口,因为房里弥漫着一股草药混合着熏香的味道。 可想着自己肚子里宝贝,却不敢造次,只得息了心思,只是问着:“现在将军在干什么呢?” “将军在和卢愈卢先生在下棋呢!”素儿在宋心悠的软榻上陪着她说话解闷,此时就说着话。 宋心悠听了,点了点头,笑了。 此时书房中,摆着一副棋盘,上面布满了黑白棋子。 王弘毅极喜欢棋,可是这实在要天分,前世后世,这天分都不怎么样,当然,也有着没有融合的因素。 现在记忆和力量渐渐吸取完善,这棋艺虽然长了几分,但是却还不够看。 卢愈的棋平和正大,以堂堂正正之师,布下天罗地网,于无形处,设下十面埋伏,却反而极合着王弘毅的性子,下着几盘,往往有所悟。 窗外,斜风细雨,淅淅沥沥,房间内,二人依窗而坐,茶香四溢,这真是享受生活。 就在此时,有近卫上前,说一声:“宋子烨求见将军!” “宋子烨?”王弘毅稍有些惊讶。 这妻兄是宋家的继承人,平时还有些倨傲,怎么现在就眼巴巴求见了? 想这样想,但是立刻说着:“传!” 一场雨,提前让秋意来了些,在府邸中行走,本来凸凹不平的石板,淋湿后给人种平滑的感觉,几束粉白色的花开着,微凉的潮湿空气吸入肺腹,心清神爽。 但是此时,宋子烨毫无兴趣,匆忙的走着。 大婚的时候来过一次,这次前来,却是情况大变,只见雨蒙蒙,满墙密不透风的长青藤叶子爬满着。 走廊左右,显的空旷开阔,不时看见垂手侍立的侍卫,将军府以军法治府,只见侍卫佩刀目不斜视,站得笔直,一路竟是鸦雀无声,连咳痰声都不曾听见。 前面引路的侍卫引着,只听脚下靴声,更增寂静,短短一年,这威严就已经完全不同。 宋子烨虽然满腔心事,但是面对这种威严时,也不由渐渐冷静了下来。 到了一处院子,进了去,这侍卫就说着:“宋公子,你稍等,我去禀告将军。” 宋子烨只得等了,过了片刻,侍卫出来:“请进!” 到了里面,就是书房,这书房有着大窗,此时,王弘毅正平心静气的下棋。 宋子烨只是扫看了一眼,就见到此时王弘毅气度大异以前,面上带着光润的光,额面真的光滑如镜,这是气足并且大顺的表现,相面上称这是异相。 对面一人二十四五岁上下,穿着青色宽袖长袍,器宇轩昂举止安详稳重,却不理会自己,正在凝神苦想。 这时宋子烨上来,直接扑倒在王弘毅的面前,就连连叩首,哭喊着:“还请妹夫救我父亲,还请妹夫救我父亲!” 听到这里,王弘毅不由一惊,提起的棋子在半空微微一停,就又放回到棋碗中,说着:“卢先生,失礼了,这棋就到此为止吧!” 转过来,就扶着宋子烨,宋子烨却是不肯,跪在地上:“妹夫,你快救我父亲!” 王弘毅不由皱眉,心中有些不快,平了平心气,说着:“快起来,有话好说,不必这样,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内情呢?” 宋子烨到底是大家子弟,作不出死赖皮,只得起身。 卢愈收着棋子,看了上去,这个年轻男人,看上去只有十八九岁,略带长弧的脸上有一双杏仁眼,长的的确十分英俊。 “你先坐,有什么事,慢慢说,事情再急,也急不了这片刻。”王弘毅说着。 宋子烨再行一礼,已是眼中满含泪水:“妹夫,成都的魏存东,向着我们宋家动手了。” “哦?”王弘毅顿时一惊,起身度了几步:“情况怎么样?” “动手前的三天,父亲和二叔就得了消息,二叔借口着收钱离开了成都,半路就遇到了召回的人,二叔有着家兵,没回去。” “之后就听见消息,魏存东这厮抄了我宋家,成都连三郡总共十七家店铺,以及连我父亲在内七十三口。” “这厮以讨逆为由,说我等是逆贼亲家,要在下月一起处斩,还请妹夫救救我父亲,救救我的族人!”说完,宋子烨又扑下来,磕头说着。 王弘毅听了,沉吟而沉缓的说着:“隔着红泽镇,我想发兵救援也来不及,再说人在魏存东的手中,就算现在发兵,也救不了人,你先镇静下,我想魏存东不至于此,他不怕事情作绝再无后路?” “别这样慌张,你叔父呢?” “叔父连夜奔驰,连着二天一夜,已经到了文阳府里,只是累了又受了雨,一时见不了妹夫,还请妹夫救助。” 王弘毅坐了椅上,身子斜倾着聆听,却没有说话,等了片刻,说着:“这事会想办法,你现在这样子也不是事……先回去吧,我今天就召集群臣商议这件事。” “对了,本来你们来了,是要见见我的夫人,只是她现在养胎五个月,不能动气,这消息先封锁着,不必多说。” 见到王弘毅不肯答应立刻出兵救援,还要对妹妹封锁了消息,宋子烨心中似是一团火在烧,就要喷出火,想站起来骂着王弘毅无情无义,总算一分理智还在,忍住了。 只得恨恨一拱手,下去了。 见他离开,王弘毅稍有些不快,宋子烨的心情,他理解,若是他的父亲被擒了,生死旦夕之间,也是这情况。 只是王弘毅毕竟只是姻亲,按照古代的规矩,王宋两家虽是姻亲还是二家,严格的说甚至是外人。 而且王弘毅又是二郡之主,涉及的又是军政大事,宋子烨想要一恳求就发兵,这说宋子烨是糊涂呢,还是王弘毅是糊涂虫? 不过,毕竟宋子烨年少,关系到自己父亲和家族,心急了也是情有可谅,想了想,就算了,吩咐说着:“来人,请虞良博和张攸之二位议事。” 这时,卢愈原本想离开,找不到机会,这时连忙拱手为礼:“将军既是有事,那我告退了。” “哎,卢先生请自便,我现在是心乱成一团啊!”王弘毅说着,看着卢愈离开,踱着步子来往。 过了一会儿,两人匆忙打在雨伞进来,就有人递了毛巾,两人都是换了木屐,擦了脸,去掉了雨水。 “方才我妻兄宋子烨进来哭喊,要救我岳父。”王弘毅没有和平日一样坐着,站在地上来回踱步,手里把玩着一块小纸镇:“说是魏存东动手了,抄了宋家,成都连三郡总共十七家店铺,连我岳父在内七十三口,并且要以从逆之罪,下月全部斩了。” 两人都没有想到是这事,都不敢说话,疏不间亲这是古训——关系疏远者不参与关系亲近者的事。 多少臣子就忘记这点而身死族灭。 房间里一片沉静,王弘毅也不在意,说着:“都坐下说话吧,这里没有外人,就我们三个,连我夫人也不知道今天的议事……你们只管直说。” 说着,转过脸来,踱至椅子上坐了,端茶品着,见还没有说话,不由笑了笑,问着:“今年的农田和仓库情况怎么样?” 虞良博忙一欠身,说着:“主公,大凡户籍之类已经查过一遍,开垦的荒地也开垦了,只是我们二郡人丁还不算稠密。” “今年夏收的麦子算是不错,但是修养的时日毕竟还短,由于要扩军备战,也没有多少余粮流到了民间,通过商人收购外粮,用来储备,粮价也升到了二分银子!” 王弘毅听了,点了点头,又问着:“军情方面呢?” “主公,二十四营现在训练着,已经有些样子,到了下个月,就可弄出一半正兵,再训一程,到了新春,差不多就有了。” “纸甲司汇总上来的情报,现在又造了二千套,预料明年三月,二万套纸甲是凑的起来了。” 王弘毅听了,脸色由凝重变得缓舒起来,点头说着:“很好,我听了很高兴,有这底气,才能论战……你们说说,现在这事怎么办?” 虞良博和张攸之沉吟了片刻,见王弘毅目光明亮,只得说话。 虞良博叹的说着:“将军,这用兵就在于厚积薄发,臣说的不客气的话,将军治二郡不过一年,就算有天兆,这人心安稳,也需要一段时间。过年了,三次丰收了,这心就安定了,现在出兵不是时候。” “何止不是时候?民心未稳,军心未齐,这二十四营新兵看似操练的不错,但没有半年兵营生活,一上阵就得乱!”张攸之连忙接口说着:“再说,这成都我们怎么打?成都原本根基就比我们厚,这先不说,要打过去,还必须拔了红泽镇——这红泽镇哪是好拔的?一不小心就会逼着杜恭真投靠魏存东了,那时才叫是四面埋伏!” 说到这里,吐了一口气,张攸之说着:“主公,此地没有外人,臣就冒死说着,这宋家的事,不能动兵!” 第八十二章 愤忧(二) 第八十二章 愤忧(二) “主公明鉴!”虞良博觉得这话说的对,也来了精神,说着:“此真是切实之语,此时无论内外,都不适宜动兵,只是也不能一口拒绝。” “这道德之论,伦理之常,是悬于天日,如果主公一口断绝,这就伤了仁德了。” 张攸之又说着:“臣以为,这事要分成公事和私事来处理。” “这大业自然是公事,这宋家的事,说彻了,也就是私事。在根基不稳时,悍然举兵的话,只怕天下英雄,不但不会觉得主公仁德,反而是因私废公,为天下笑。这私德,如何处理,臣以为,可以分二步来行。” “哦,哪两步?”王弘毅一拍手,问着。 “第一,主公可亲笔写信给魏存东,言辞要恳切,称赞魏存东是英雄,必不至于用妇人老者来威挟,并且也要点明,这藩镇之争,能不诛连尽量不诛连,留着后路。” “柳朝义驱民攻城,丧心病狂,主公杀柳朝义是理所当然,但是也没有株连其妻儿,更没有诛三族九族。” “如今魏存东要祸及宋家,这宋家就是妻族,莫非要诛三族乎?始作俑者,其无后乎?今日魏存东敢诛三族,若是败了,主公岂不会诛九族?当可令魏存东三思,这信不必说的明白,不必明着威胁,有这意思就可,而且此信也可使天下人都称赞主公的明德明理,又有着仁爱之心!” 说到这里,王弘毅不由拍手叫绝:“说的好,第二呢?” “其次就是主公可秘密派遣人员,暗里悬赏以救宋涵,这成了,自然就是大善,不成,也是尽了人事。” 议事到此,已经决断,一时殿内寂静,只能隔窗看见雨点落下。 王弘毅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一双眼遥视远处,片刻后叹了口气:“说的不错,我暗中悬赏,若能救出宋涵,或赏官三级,或赏千两黄金!” “主公英明。”二人一起行礼。 “二位快快起来吧,你们都是本镇的心腹之臣,今日之事也多亏了你们周转思略,你们都是学术纯正,品行无可挑剔,本镇要想大用重用,所以才不特别提拔,怕你们入仕时间太短,反而折了根基。”王弘毅深深叹了一口气,说着:“不过到了春,我就升二位为正八品,继续参政军国大政。” 虞良博和张攸之对视二眼,都知道现在官位虽低,实际上就是内阁宰相的位置,当下一起拜下:“主公,你这话让我等惶恐,我等原本是布衣,是主公一手提拔出来,只有战栗办公,为主公效死,才能报答一二,我等资望甚浅,再进行提拔,恐有骇中外物听,请主公慎思明断。” “本镇自认还是有知人之明,你们都是大才,这点我坚信不疑,应该提拔的还是要提拔,这是为了公事,不是私恩——人才就要放到合适的位置上,这名分不给不行,你们就不要推辞了,我以后还要多器重呢!” 这话说的恩重,两人都是眼睛一热,再次行礼。 “话是这样说,只是到底与夫人是大惨事!”王弘毅说到这里,原本欣悦的神态,顿时黯淡起来,抚掌叹着:“我要和她亲自说来。” 二人躬身,退出书房,王弘毅踱到门口,看外面的雨,还在下,一阵风落下,顿时激得浑身一清爽,顿觉精神大振,问着:“雨下了多少时间了,有停的意思么?” 一个侍从就守在门口,忙赔笑说着:“将军,这雨还有的下,您要出去,还得穿着木履走着廊道。” 王弘毅点了点头,出了门,前往老夫人的住所。 这事在平时好一些,现在怕直接说了,动了胎气,因此就决定先去和老夫人说,然后由老夫人婉转的说来。 在走廊中,进行前行,远出数米,就有着雾朦朦之感,细如针丝的小雨纷纷扬落。稍近处,一片不在,赵婉和素儿都在,簇拥着老夫人说笑,一片融融熙熙情况,见了王弘毅进来,赵婉和素儿起身行礼。 “娘,你今天心情不错!”王弘毅笑的说着,不过笑意才浮现,又黯了下去,又说着:“娘,我今天有些话说。” 赵婉和素儿就想着退下去,王弘毅看了,也就说着:“不必了,一起听着吧!” “哦,吾儿这样隆重,是什么要事?”老夫人说着,这时除了这三人,其它人都退了出去。 “娘,的确是大事,魏存东动手了,抄了宋家,成都连三郡总共十七家店铺,连我岳父在内七十三口,并且要以从逆之罪,下月全部斩了。”王弘毅这时,脸色凝重,说着。 “什么?”这时众女都是一惊,老夫人更是站了起来:“有这事?吾儿,你准备怎么办?” “自然是先是劝说,再是营救,不过这是儿子的事,我想请娘的,就是怎么样和她说说……”王弘毅说着。 老夫人是聪明人,顿时理解了王弘毅的担心处,问着:“是不是怕媳妇听了伤了胎气?” “对,不过不告诉她也不行,总有暴光的日子,话说胎儿是二头危,一就是前三月,二就是后三月,现在正好是中间,我寻思着,让母亲你婉转的说说,让她接受,别动了胎气。” 老夫人连连点头,站了起来:“这是大事,是要我来说。” 这时,素儿也站起来:“表哥,姨母,我也去。” 王弘毅说着:“婉儿,此时你就不要去了。” “是,夫君!”赵婉本是站起,想说话,听了这话,只得应是。 看着老夫人和素儿先去,王弘毅就说着:“婉儿,我和你一起走走吧,也有些话对你说说。” 两个人默默的缓步走过几道回廊,不远处有个小湖泊,里面有个水榭,石桥曲曲折折直通岸边,一排垂杨柳下摆着石桌竹椅,在亭里坐下了,王弘毅凝看着这半亩的小湖,过了会,问着说:“最近庄子弄的怎么样了?” 赵婉没有想到问的是这个,想了想,回答的说着:“开始时不懂,请了爹娘帮忙,又跟着姐姐学了些,现在勉强弄了些,不太差罢了。” “不错,已经不错了,没有辜负父帅的希望……今天我和你,就想透下底。” 赵婉不由睁大了眼,看着。 王弘毅看着远处,一叹,说着:“我也是最近才悟了,父帅是用心良苦,你也知道,父帅是过继了我,而我父也只有我一个独子,这是要兼祧啊!” 王弘毅是先娶平妻,再被王遵之定为继承人娶正妻。 王弘毅是遗腹子,王弘毅将小王定为嗣子,就等于令王弘毅名义上的生父绝嗣了。 这种事,在礼法上是说不过去,因此王遵之要先给王弘毅娶一个地位低的平妻,这个平妻的儿子,将来就是归入生父这一支。 将小王定为嗣子,再娶正妻,这个正妻的儿子,才是归入王遵之这一支。 这就是兼祧的道理。 这里牵涉到先人祭祀的问题,也就是承继祖先福德气运的问题,前世,王遵之并没给王弘毅娶平妻,现在想来,是前世自己仓促逃窜,王遵之抱病打退敌人,病情加重,又勉强将小王推上位,诸事纠缠,大耗心力,已经顾不上了。 再说自己那时地位不稳固,寻求妻族支持还来不及,岂能再娶平妻坏了大事? 这次自己扭转战局,有了地位和实力,王遵之才有时间好整以暇,从容布置。 王遵之老了,要死了,就会想到死后的事,和堂兄的遗孀苟合也罢了,毕竟给堂兄留了一个儿子,使他春秋祭祀不辍。 现在连这个儿子也要夺去,令死者绝嗣,这就太过分了。 所以要以平妻这一手补偿——这也是临死之人,才会在意这些事。 “兼祧?”赵婉虽然原本不读书,现在也读了一年,这个问题虽然有些深,但是结合实际就很容易理解了,她低低叹着:“原来这样!” “恩,我知道你一直有些担心,实际上不用,你的儿子,会继承生父的这支,都是我王家的嫡脉啊!” 赵婉不知道为什么王弘毅现在说这个,却也浮现出喜色,说着:“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我们一起去吧,这时,应该说完了。” 说着,两个人一前一后,再向着宋心悠的住房而去,沿着走廊一步步行来,穿过一处门,经过山石,就到了住所。 在外面一听,发觉里面没啥特别的声音,只有安慰声,心中就已经定了定,连忙进去,果然,只见宋心悠还在哭泣着,但是神态和身子看起来还没有大碍,心中就欢喜。 再上前,就看见自己母亲微微点头,知道已经说了,连忙上前,对宋心悠说着:“别怕,有我呢,我会想办法,尽量把岳父救出来。” 宋心悠按着肚子,显也是极聪明,尽量平息着心情,别动了胎气,听了这话,点了点头。 第八十三章 道德衰(一) 第八十三章 道德衰(一) 隐山,时当子夜,天空上没有云,明月照耀,清光洒了下去,照得远近峰峦林木泉石花草,都铺上了一层白银。 掌门精舍,这楼共是三层,每层五间,形如梅花,顶层五间开通,成一敞厅,登楼凭眺观景,以及修炼所用。 此时,在这敞厅内,肉眼看不见金光,流动不息,弥漫着身内。 屋舍内,掌门正在盘坐闭目,所坐位置,便是这股力量波动源头,随着他每一次呼吸,一股股力量波动,便纷涌而出。 “天地始起,现于万物,洪荒宇宙,道义自聚……万世磨盘,求出无期……以生灵筹敬天地,天地庇佑之……人道之事,不在强为,唯在应命矣!” 屋中半空,几个金光凝聚的金字,现于半空,停顿少许,逐个消失不见。 掌门眯着眼睛,望着眼前这奇景,心神有些恍惚,却难得地放任了。 几次见过这个情况,开始确有些讶然,忆起每次青莲变化,前后都会现出这些上界师门真人提示,并没让掌门感慨多久,只默默将这些警言牢记于心。 片刻后,收敛了心神,在这个摆设简单的房舍内,修养一月后,第一次勉强动用力量,施展了一个水镜术。 以往随手可为的施法,现在变的艰难,不仅仅是重伤未愈,更重要的是隐山的灵气,这段日子也减退不少,这次天道惩戒,损失很大。 水面一动,浮现出美景,掌门将视线落在水镜上。 首先出现的,就是青莲池,望着镜子里青莲池,不由得松了口气。 小小荷池内,水纹波动,荷花摇曳,虽然只有四瓣洁白无垢,第五瓣花瓣还是萎靡,不过已经恢复大半生机,只要池水源源不断,总能恢复过来,令人松上一口气,非是不可挽回……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波动。 一个声音在门外恭谨响起的时候,水镜消散于半空中,掌门放松身体气息缓缓收回。 “进来吧!” “掌门,这是这月所需水果,几位师伯让弟子来问您,可有需要之物?”进门来的是个十一二岁的少年,穿着身寻常青色道童装,脚上踩着千层底儿的布鞋,干干净净,眉眼清秀,显出几分可爱来。 “恩,东西放下吧,没有其它可需之物,你可退下了。” “是,掌门,弟子告退。” 在炼气士闭关之时,不可沾染秽,因此为保险起见,便是见人,最好是童子。 炼气士强于常人,不过还是凡人,还需要进食,因此就算是掌门这样的人,也需要进食些果实,摄其精华,补体所需。 这童子,就是特定给掌门送食物之人。 本就是送上食物,并且受命来看下掌门情况,见没有大事,自是退下。 无需少年关门,在他退出后,竹门自行关闭。 “想来,掌门伤势已然无碍。”童子见此情形,暗暗想着,随后转身离去。 却不曾发现,一只黑色小虫,从远处飞来,依附于其身上,随他一同远去。 “真人,您没有事?” 童子的气息,刚刚远去,又一道气息却于屋内浮现,掌门猛睁开眼眸,恭敬地向半空中出现人影行礼。 半空中,这隐隐浮现的人影,内部还是一团光辉,外面密密麻麻全是黑虫,拼命向里面钻去,非常可怖,不过在掌门眼中,这却是好事。 “青莲池的情况,虽然有些损失,却已经稳定下来,你作的不错!”空中人影朝他点下头,磁性声音平淡说着:“潜龙的事,影响没有想象的大,也许是他没有成气候的原因,反噬也就不大,我还能维持的住。” 掌门忍不住喜形于色:“真人,这样说,您还能恢复?” “恩,这些黑虫就是反噬,等我一一去掉,就可恢复部分,下面就是寻找名山或者大地,得一敕封了,至于天仙位业,我已经不奢望了。” 闻此,掌门一口郁气,终是吁出少许,再怎么样性情淡漠,炼气士在道统这事上,在师门长辈上,还是执着。 但是转念一想,又叹的说着:“敕封,这事必须是天子所为,大不易啊!” 鬼仙、地仙、神仙、天仙,四等位业,和凡人想象的不一样,这都是指神灵。 正宗鬼仙,法体清静,有白光。 正宗地仙,受敕封而得一山一地,光色由红色转到金光,实际上金光成就,就可飞升到天上为神仙了。 天仙据说形神俱妙,不受生死的拘束,解脱无累,随时随地可以散聚元神,天上人间,任意寄居。 “敕封是大不易,不过可先占山为神,渐渐积累,直到水到渠成。”真人淡淡的说着。 没有敕封天封,就不是正神,按照朝廷的说法,就是淫祭,等于是非法占有,但是时日长了,火候日深,对一地掌控日深,又有香火灵验,就可能受到天庭或者朝廷的认可,而成为正神。 真人把话一转,不再说这事:“通过青莲通道和你说话,是有事……祖上伐山破庙,得罪了不少毛神,现在气数转衰,这些鬼神也许会乘此袭击,你们无论是在隐山,或是出外,都要多加小心,小心变数之劫到来。” 掌门低声应了,再抬头时,面前人影渐渐消失。 待真人的身影消失不见,掌门的神色肃穆。 盘坐在床上,将这篮水果拿到了床上,开始吃了起来,吃了几个,又以手一按,只见剩余的水果中,丝丝肉眼看不出的气,弥漫出来,被真人吸取。 这水果外表还是原来,却皱了皮,似乎放了很长时间了,做完这些,掌门轻吁口气,半眯眼眸,再次睁开。 “嗡……”这时,置于一旁剑鞘,自己动起来,地面振动起来,再到后来,一波看不出的波纹,横扫着整个山门。 “出何事了?” “似是防御阵开启了……” “有敌欲来袭?”山上年轻一代弟子,目瞪口呆望着隐山周围腾起红光。 上一代弟子同时接到真人传音,明白这是几位长老合力开启防御阵的动静,莫非,这时,会有强敌来袭? “师父,掌门食物,徒儿已按时送去了。”果香扑鼻的山谷内,有一小楼,此时适才给掌门送食的童子,正垂首立在一个中年人面前,轻声禀报着。 “恩,很好,下去吧。”淡漠表情下,语气也是淡淡,他并未对幼徒太过关注,中年人并未发现,一只小黑虫,已从走出那少年身上飞起,飞入一旁角落。 当夜,中年道士盘腿于密室,正是用功之时,一丝黑气,已从门缝处,缓缓飘入。 在中年道士面前,幻化出一模糊人形。 “呜呜呜呜……”哭声,从一开始低沉,渐渐转为清晰起来,终是将道士惊醒过来。 “何方妖孽?”猛地睁开双眸,中年道士清俊面容上,冷意一闪而过。 手中不知何时,已多出两团红火,直冲那黑影而去。 与此同时,道士从地上一跃而起。 “清儿,你竟连为娘也不识得了吗?”黑影随即扭曲成一团,之后,现出清晰模样,却是一老妇人,面容极为清晰,声音更是哀怨之极。 “你是……娘亲?”听到记忆中那熟悉声音,本已决意动手的道士,动作一迟疑,浮现出那妇人形象,更是令其面上一呆。 “清儿,为娘这些年很苦,清儿为何不来看望为娘?难道,清儿不想我娘吗?” “不,清儿想您,只是师门法令……”中年道士面容上,浮现出哀伤神情,但是转眼之间,他突然清醒,呵斥:“……哪来的外魔,敢在这里捣乱?” 说着,身上猛的浮现出红色带着点金光,隐隐有着符咒在运转。 “哎,清醒了!”惋惜望一眼中年道士,黑影只来得及轻笑一声,扭曲消失于空气中,片刻,就有着敲门声。 “黄师兄,出何事了?谁伤了你?”感觉到灵气杀意迸发,附近炼气士都赶过来。见到中年道士模样,皆是愕然。 “是外魔。”一年长些道士后步进来,只提鼻一闻,便忍不住皱起眉来。 “外魔?” “您说的没错,适才袭击我的,应是外魔,他变化成我已逝家人模样,欲诱我上当,幸好关键时刻,我得以清醒,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想到适才情形,中年道士有些后惊。 “隐山灵气凝聚,处处有法阵,又有护法神灵,发现外魔,这事情绝非小事,需立即禀明几位师长,请他们定夺。” 想至此,年长道士对左右说着:“诸位师弟,我这去禀明几位师叔伯,你等速传信给其他同门,令他们多加谨慎,切不可再重外魔奸计。” “诺。” “师兄所言极是。” “我这便去给诸同门传信。”周围几人都行动起来。 这事也在随后,很快被几位隐门师长知晓。 “山上已开启阵法,外魔还能突入,这实是令人担忧啊,此事需立即传信给掌门,令其小心谨慎才是。” “掌门现在正在闭关,今日又非送食之日,贸然前去只怕不妥。” “这可如何是好?目前有几人不在山上?” “五人不在山上,其中,二人在文阳郡,二人去访友,一人去执行山门任务。” 突然想到几名已下山弟子,不知为何,几位师长,心中皆有一种不祥预感。 第八十三章 道德衰(二) 第八十三章 道德衰(二) 蜀地,邻近隐山地域。 一条绵长小路上,身着青衫的年轻男子,正在行路。 别看此人衣着普通,又是徒步行路,只是一平民子弟,仔细观之,便可看出,此人气质不俗,一种高雅出尘的气息,是透骨而出,较之普通大族子弟毫不逊色。 这样行路,眼见隐山将至,被他背于身后的一柄剑,却猛的跳动了一下,无风自鸣。 “怎么回事?”男子停下脚步,将背后之剑抽出,仔细观看,不见异样,又环顾四周,还是寂静一片。 这时,剑上波动已然消失不见。 “这是怎么回事?”心下疑惑,向着远处凝视,半晌轻咦出声:“怪哉,为何感应不到山门波动?” 不甘心的再次一试,这男子面色凝重下来:“莫非,山门出了事?” 这念头一起,他不再耽搁,速度立即快起来,向着隐山方向行去。 就在这时,后面一大片红黑之气,疾驰而来。 这男子大惊,猛的念咒,剑上一片红光,堪堪抵住,但是节节败退。 黑红气中,无数面孔浮现:“我等原本是山民祭祀之神,你等师门数百年前伐山破庙,却赶出我等,使我等变成流浪的毛神,这等大恨,岂可不报?现在你等道德已衰,气运已跌,此时不报,又等何时?” 说着,黑红气中,无数面孔鬼哭神号。 伐山破庙,这实际上是任何宗派为了兴法事,基本上都干的事,就和人间争战,占领敌城敌郡,收为自己一样。 下一刻,长剑上的红光已经支持不住,猛的崩解,鬼神欲扑上去食其精气和灵魂,只见半空中一道莲影一现,这身体轰的倒地,灵魂却已经不见。 “不妙!”隐山上,青莲池边围坐七名炼气士都是一怔,面现无奈之色。 “已是晚了!”他们齐齐叹的说。 几乎同时,一个拇指大小的透明小人,已于池中浮现出来,辨其容貌,就是刚才的男子,此时小人面上带着几分恨意与不甘:“师伯……师父……徒儿死的好惨呐……” “是谁袭击于你?可是外道鬼神?”七人中一名道士,开口问着,语气里带着几分怜悯,又有几分羞怒。 “师父,杀死徒儿正是外道鬼神……师父,您要为徒儿报仇呐!”见问话的是自己师父,此人大声喊着,极不甘心。 想来也是,本是天赋不错,修行也勤奋,再加上机缘,就是修到仙位亦有可能。 而现在却只能去冥土修鬼仙了。 “事已至此,以后便交于为师,你不要再记挂于心。以你如今情形,再无他法,这便赶赴冥土,修一鬼仙去吧……” 叹息着,这人师长对欧阳子安抚说着,手一挥,青莲池中小人消失不见。 下一刻,到达冥土的特殊渠道中,又多出一道灵魂来。 文阳府 风将府门高杆的大旗吹得猎猎作响,雨水噼啪落下来,王弘毅行着走廊上,这次是探望宋恒去,话说次日,就接了宋恒到将军府。 此时天色更加晦暗,带着寒意的雨一阵一阵打下来,打得人脸生疼。 王弘毅直到一院,只见数人在忙碌,有的提着水烧,有的在煮药,弄的满院的药香扑鼻,还有二个医官耳语商榷处方。 王弘毅也不理会,直到屋中,只见宋恒仰躺在窗边的一张床上,脸色和黄蜡一样难看,闭着眼呼吸着。 “将军来了!”数人连忙行礼,医官就上前。 “情况怎么样?” “这位的病,据脉象看,五脏骤受寒热侵袭,两毒攻脾……简单的说,就是风寒入体,却没有什么无碍,一剂发表药,出一身汗就会好转,不过要好好调理照应,不然落下病根,就很难弄了。”医官徐徐的说着。 听了这话,王弘毅不禁一笑,说着:“那你开个方子吧!” 宋恒昏昏沉沉听到言语,睁开了眼睛,见到王弘毅时,就闪亮了一下,而这时,宋子烨也在伺候着。 王弘毅忙上前,和宋子烨一起,扶了扶,就让他靠在枕头上。 “宋信呢?”宋恒问的是自己儿子,这时,一个青年应声:“儿子在。” 见这意思,是要密谈,其它人纷纷退了出去,宋恒就苦笑着:“将军,这次就多亏了你了。” “叫我什么将军,唤我弘毅就可。”王弘毅笑了笑。 这时,方子已经写完了,他阅毕,合起纸,锁着眉头略一沉吟,说着:“看来你的病并不重,好生调养,岳父的事,我已经想了二个章程。” 这时,宋子烨带着愤色,就要说话,却被宋恒目光猛的一横,缩了回去。 王弘毅看在眼里,也不对此言语,只是说着:“我已经亲笔写信,就要送到成都去,你看看这信怎么样?” 说着,就取出一张信来,给了宋恒。 宋恒取过,反复看了几遍,渐渐地,脸上泛起潮红,放下信来一笑,说着:“这信写的好,言辞恳切,我大哥的事,就多了几分把握。” “魏存东没有丧心病狂话,此信也就可以了,只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们还要秘密派遣人手,暗里营救,我已经派黑衣卫接应,由贺益引兵。” 现在谁不知道贺益是一员勇将,由他带上黑衣卫,自然只要接应着,就不怕了。 “秘密营救的话,我们在成都也有些人手,可是如果参与,就暴露了,以后只怕不能为将军效力。” 王弘毅几乎想也没想,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着:“暴露就暴露了,这些小利怎么能和岳父的事相比,只要你们能带人出城,损失多少都不要紧。” 顿了一顿,又说着:“只是出城还需要些奇人异士,我已经暗中悬赏,能救出岳父者,或者加官三级,或者赏黄金千两!” 宋恒浮现出喜悦,说着:“有将军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哎,我们宋家也有些人手和财货,这次就算倾家也要把大哥救出来。” 王弘毅点了点头,说了几句,就告辞出去,两人到现在,对出兵更是谈也没有谈,可见默契。 王弘毅才出去,宋子烨就忍不住,喊着:“叔父,你为什么不让这人出兵……” 宋恒就算在病床上,听了这话,就猛的一巴掌,顿时打的宋子烨晕头转向:“什么叫这人,叫将军,还有出兵的事,也是你能说的?” 宋恒怒在床上喘息,又说着:“烨儿你一向表现不错,我和大哥都期望日深,不想现在你这个模样?你以为你现在是谁,你以为现在宋家是谁,可以对他这样呵斥和命令?这事不用你管了,免得你反给宋家惹祸!” 宋子烨怔了半刻,捂着脸,渐渐,眸中浮现出恨意。 王弘毅出了房,信步而行,后面还听见几句呵斥,笑了笑,也不停下,直接前去,这时,一些杂役和侍从,个个躬身退后垂首让道。 王弘毅走了几步,突然之间一皱眉,凝神看去。 在王弘毅眼中,这两郡上空,渐渐凝聚出白气,这就是民心安定的表现。 而节度府作为二郡中枢,本来就凝聚着一层明亮的白气,最近更是若有若无,浮现出赤色,这就是火德应命的预兆。 个人气运上,更是丝丝白气增长,渐渐化成了一片淡青色的气运,在鼎中徘徊,却还是停留着五分之三的程度。 从四品的五分之三,还是必须再夺一郡啊! 这话先不说,本来明光照耀府第,又有着素儿清理,这府邸是干干净净,可是此时,不知何处的黑气,在府邸外萦绕不散,不由皱眉。 当下就唤着人说着:“让素儿来见我!” 片刻后,素儿就过来了,行礼:“表哥。” “素儿,我任命你为咒禁博士,这府第内外,都肃干净了吗?” 这话问的蹊跷,素儿看了王弘毅一眼,见他一副不动声色似笑非笑的表情,就说着:“这府内已经干净了,府外还有些魔气。” “为何有魔气,是我德行不足吗?”王弘毅皱眉问着。 “却不关表哥的事,只是有些鬼神趁着时日出来祸乱,因着某些原因而在府外徘徊,表哥,这不要紧,您为二郡之主,又广施善政,这数十万军心民气都在您的身上,谅它们也不敢深入。” 王弘毅点了点头,只见纵横数百里方圆白气,以自己为中心,却是大运在身。 倒也不是所有官员都这样,大凡朝廷到了最后,民心已失,气运已散,就算身居高位也是道德已衰,禁不了鬼神,而自己是新兴之主,德运渐生,这不可同日而言。 这时,却见素儿又是一礼:“若是表哥不喜它们,只要给我一令,我就可驱逐或者诛杀之!” 王弘毅看了看,却说着:“各有因缘,若不触犯我法,先姑且不论。” 驱逐或者诛杀这些鬼神,却还需大量气运投入,这气运不是直接消耗,是点化。 若是以后称侯称公称王于蜀中,趁此大封英灵,以作羽翼,当可号令鬼神,一喻诛杀,现在却需谨慎守内,使气运不至浪费。 大战就在眼前,不容外用。 第八十四章 时来天地都同力(一) 第八十四章 时来天地都同力(一) 节度使外层的一处房舍。 通玄和通玄二人盘膝而坐入定,不说一句话,身上披着淡金色的光。 这时,风声不断袭来,却极是诡异,细微似是远处有人不停的低语,一会儿又传来树扬乐声,突从半空中传来。 白光一晃,再次睁开双眸,却见自己不知何时,已置身于一白雾笼罩所在。四周都是迷茫一片,从迷雾中,走出一道身影来。 “你区区一个凡人,为何来天门,所为何事?”步出的人,长发及腰,双眸幽黑,带着金光,此时正挂着一丝怒容,盯着自己。 “你是何人?”掌门已从最初惊诧转为平静,不答反问着,仔细打量着周围。 “吾是天门守卫,汝是何人?前来至此,莫非汝是新近飞升之人?”这神将冷冷盯着,缓缓问着。 “新近飞升之人?”掌门犹疑一下,仔细回想,有些想不起自己为何来至此处。 “看你情况,必是飞升时,遭遇外魔侵扰,导致神识不稳,只需取得神籍,便可恢复。”神将似乎知些内情,淡淡提醒着说着。 “是如此?或许真如你所说,我是新近飞升之人,遇到些麻烦,一时神识不稳……”掌门觉得,事情应是如此,可不知为何,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既是如此,你且过来,吾发你一张令牌,有了此物,便可安然通行此门。通过此门之后,便可成为真仙。”伸手一指旁边,本来空无一物,立刻浮现出一座金色大门来,这大门一浮现,就闪烁着金光。 神将手掌中更现出一方玉牌,看起来极精巧,墨玉一块,散发着温润气息。 “这……有劳了。”从对方手中接过玉牌,掌门迈步向大门走去。 大门之内,仙境景色,美仑美奂,只是在外面观之,便足令人心动不已,恨不得立刻跨过去,成为其中一员。 可即将迈过去瞬间,掌门却猛的停下来。 “为何不速些进入此门?”见他犹豫,神将问着。 再转过头去时,掌门面上已不见笑容,只有淡淡冷意:“你这伎俩,本道已然拆穿,这等幻术,便欲令老夫上当不成?外道魔神,你未免太过小看我了!” 话音刚落,周围景象,便剧烈扭曲起来。再仔细看去,哪是在天门,分明还是之前小小屋舍内。 掌门手中宝剑已是抽出鞘,横于脖颈前,只怕再向前一些,便会自刎身亡。 “外道魔神,只有这等本事不成?”面带怒容,掌门就要施法,这时,一团金光中,有人嘿嘿冷笑,渐渐逝去。 “这等不是鬼魅了!”感应着对方的气息,掌门不由变色。 已从闭关中清醒过来的他,立刻意识到不妙,立刻发出命令:“门中二代弟子,立刻集中,这这段时日,可有事情发生?” “掌门,山上防御阵已经开启,还有两个弟子,于山上遭到外魔袭击身死!” “掌门,一人于返山途中被害……” 多处弟子受到外魔袭击,这事情令掌门再亦坐不住,出关后第一件事,便是召开会议。 会议地点,还是青莲池畔。 这里是隐山最为安全之处,因青莲存在,在这里议事,绝不会被外魔察觉,只见青莲五瓣,明光四照,满室光明。 “诸位同门,这段时日,门中发生之事,我已然知晓,此次外魔侵扰,是之前鬼神蠢蠢欲动,这一方面是天地之间,气数大变,否则纵给它们天大胆量,不会如此明目张胆袭击,第二也是我门折损了气数,处于低潮,故给它们寻着了机会。”掌门皱着眉,说着。 “掌门说的是,这些鬼神中,有几个还是以前土民祭祀的神灵,久受香火,神通法力已经和正神无异,就差了敕封天封了。”有个长老也皱着眉说着。 “若是当日伐山破庙时,没有这样绝……”又有一个长老说着。 “这话不要说了,若不这样,我们岂能在蜀中立足?” 师门先代真人原本是散修,获得二卷天书领悟真言,并且有缘获得青莲种子,因此才可建门立派。 只是当时中原各地,都有各派或者古神把持,新立的隐门完全无法立足,不得已,改变路线,到了蜀地。 蜀中民风纯厚,易可教化,以符水治病,百姓奉之,算是建立了根基,但是蜀中也不是空白地,却有大批原本鬼神,真人立住脚跟后,开始讨伐蜀中各鬼神,不服者杀,服者降之,永受盟约驱使,这在历史上,称之“伐山破庙”! 其中就有不少原本是享受一方香火的神灵,现在都被逼出,这就是祸端了。 “掌门,我等如何做好?” “想必,你们已听闻,此次山下诸弟子,身在王弘毅身边通玄通玄二人平安无事,在被外道鬼神袭击时,被龙气所击,死伤无数,眼见这王弘毅气运已变,隐隐有着上映火德之相,这就和天地运数有关。” “为保道统不被外魔侵扰,在即将大变中获得先机,我们加大对王弘毅帮助,在他那里取得最大之势。” “加大对其帮助?可是此子目前还不能确定是蜀中王者的继承者。” “到了那时,我们就是锦上添花,又有几分功劳?此人刚毅果决,姑且不论以后,单是从蜀中考虑,此子就是和魏存东并立,可魏存东毕竟已经年老,我已经谴人看过,此人年寿不过三年,魏存东之子又是庸碌,实不是投靠的人选!” 说到这里,掌门面现苦涩笑容:“……上次潜龙的事,已经是算错,这次我只作个提议,众位就一起说说,议多者定。” 就是要投票决定了。 当下,在场的七人面面相觑,就有数人举手,转眼就是五票了。 掌门不由一笑,说着:“既然如此,我们隐门就全力支持这王弘毅,各行走弟子联系着各道观,以及我们的信徒,时时关注,并且把情报传过去。有些大户信徒,也可暗中影响,使这些人能投靠支持王弘毅。” “掌门,这样的话,代价很大,可是若是这王弘毅不清楚的话,我们……” “这王弘毅已经建十三司,我们配合的话,他们不会不清楚,而且王弘毅身边有一女,经过考证,却是真人之前点化的龙女,虽然不知道为何她没有去李承业身边,却去了王弘毅身边,但是有此女中介,我们的所作所为,不会白废。” “再说,就算王弘毅不清楚,我等扶助龙廷,也有着气运可得,只是没有知道的多,不会白作工。” 如此一说,大家都无异意,一起稽首:“是!” 等行礼完毕,又有人说着:“掌门,这长远来说,我们与王弘毅合作,增长气运,这是固本培元之举,但是从近的来说,现在外道鬼神如何是好?” “外面派遣的弟子,只要积极奔走,自然和王弘毅的大运相合,受到庇护,至于我们山门,这防御阵不会出问题,肯定是开启前就有着外魔潜伏在内,我宁可花费些气运,请青莲扫荡全山,以固根本。” 在场的人听着,犹豫了片刻,又一起稽首:“是!” 果然,片刻后,整个隐山,突然之间升起一朵青莲,这青莲巨大无比,却不会被肉眼所看见。 只见青莲亮起了一团金光,这金光发出的光有如实质,构成的一道水线,开始涤荡整个隐山。 只见金光所到之处,十余道黑雾冒出来,拼命逃跑。 这些黑雾一出现,就被卷到了金光中,顿时,一阵阵鬼神濒死的惨叫,充满着整个隐山的上空。 反复洗涤数次,青莲终于缓缓沉下,不再显示。 第八十四章 时来天地都同力(二) 第八十四章 时来天地都同力(二) 文阳府,街道上人来人往,商铺新开的更是一家接着一家。 最近在南城,新开一家酒楼,以素菜闻名,不知是从哪里请来的大厨,端的是手艺精湛。 尤其是二楼,临街一溜大窗,临窗品菜饮酒,自是风雅之极。 每一日,二楼客人都是不少。 此时正是正午时分,一桌上便坐着二人。 这二人相对而坐,面上不显,心里却都有着事情。 “师弟,这段时日下来,对于文阳长定两郡局势,对王公你有何看法?这里已探查过,并无修行之人,你我说话,不会被外人知,你如实说来便是。” 两旁都空着座位,其他客人离他们甚远,又非将军府那般地方,因此不必担心谈话被人所知。 说话的这人是隐山派到王弘毅身边的弟子通玄,在通玄对面坐着的正是平真。 这二人今日无事,于是,出来一转。恰好走到这酒楼下,早就听闻这里素菜做的甚好,于是,上来品尝一番。 与师兄通玄淡然不同,平真这个人,虽是修行人,在性情上却要烈上一些,不过性情还是直爽,认赌服输,这段时日,在将军府的所见所闻,让他早已明白,这次辅佐王弘毅,的确是一个正确选择。 因此,见师兄问了,便将自己感受如实说来:“王公其值得辅佐,来日争天下之势,此人大有机会。” “你能如此想便好。”通玄欣然说道。 平真却忽然止住筷,犹豫的说着:“有件事,不知师兄你察觉到没有?府中气氛最近实是有些怪异。” “你是说,宋家叔侄到访?”这事,通玄知晓。 “那位宋家公子,是一直在愤慨些事,不知是否是我多心,总觉得有些事情要发生。或是已然发生了。” 对平真这感觉,通玄表示赞同:“想来,王公还未信任于你我,这些事情,你我都是不知,不如从其他渠道获得些消息,也好早做准备。” “我也正有此意……咦,你看,适才过去那个,是否便是宋家大公子?”平真忽然一指刚从楼下过去那人。 说着,手一扬,一道光点,已是飞落下去。 通玄低头看过去,点头:“虽是易过容,这气息却正是此人。” 抬头看向对面师弟:“师弟,你的傀儡虫,可已附上去?” “师兄安心,已是附上去,虽此物很是稀有,此时用到,却应有些价值。” “那就好,此物在府内却是用不得,更不得用于修行人及大气相者身上,普通人用之又着实可惜,倒是难得一用。”通玄叹的说着。 “虫已跟上,宋家公子,已独自一人,去了青楼。莫非只是消遣?”接下来传回消息,让二人有些意外。 不过很快事情便有新进展。 在青楼一房间内,宋子烨很快便和几个人密谈起来。 随后,小虫飞回,从窗飞入,落于平真手指之上,将内容传递于平真,而平真又将小虫,又置于通玄手指之上。 “听”到傀儡虫传回来的“交谈内容”,通玄与平真都面现怪异之色。 直到砰的一小声,傀儡小虫碎成粉末,散于桌面上,二人方醒过神来:“这事情,需立即报于门中知晓。” “真是想不到,竟出了这等事情,想必再过几日,其他渠道亦可获知此事,只是早一日知晓,总能多一分胜算。这事情想必门中之人定会极为重视。”通玄思索的说着。 二人对视一眼,几乎是同时站起身来。“伙计,结账。” “去荷园,趁别人不注意时,放消息回山门。”二人虽未说话,眼神间已传达出这些意思。 不能怪他们如此小心谨慎,虽辅佐王弘毅,但将军府内有素儿小姐坐镇,整个府邸稍有法术波动,便会被其获知,实在不是传信之处。 文阳长定两郡道观内,虽也有些人手,亦是不能因他们二人而轻易暴露的暗招,因此他们只得与往常一般,以散心为名,四处转转,伺机传消息回山门。 “便在这里吧。” “游人不多,附近亦无修行人,倒是可传信之所。这次便由你来传信回去吧。速度快些,莫要让人察觉到。” 二人很快便来至荷园,依旧是在上次走廊处,通玄探查周围,满意的点点头,随即,对平真说着。 平真点头,随即取出了一只信鸽,写上纸条,又将神念附上,只一会工夫,便大功告成。 “已传了信给几位师叔伯,想必他们很快便能收到这则消息。”平真放下双手,对师兄说着。 “如此便好,这几日,师门必有指示发回,你我静候便好。” 通玄又道:“我这次传消息回去,只说是初得此消息,并未得知真伪,待你我获知详情,再传回去。” “如此也好。”二人又在荷园呆上片刻,回转将军府。 一入将军府,便获知将军唤他们二人前往议事厅。 通玄和平真,立刻想到适才的事,立刻迈步向议事厅行去,来至议事厅,已见到王弘毅、素儿在此,二人忙上前行礼。 “通玄、平真,见过将军大人,见过素儿小姐。” 见他们二人至此,王弘毅先是看素儿一眼,对二人说:“我请二位来,是有一事请二位帮忙。” “不知二位可曾察觉,最近府城上空怨气甚重,我请二位来,是希望二位能协助素儿,设一阵法,稳定府城之气,不受邪魔侵扰。” 这怨气事,通玄与平真已从山门处得到消息,知道是毛神作祟,现在王弘毅这般提出来,二人顿时大喜,这就等于奉命行事,在这二郡内,就是正统,就是大义。 既打击了这些外道鬼神,又可以向王弘毅建功,这实在是一举二得。 两人都是躬身,回答的说着:“通玄(平真)遵命。” “如此甚好,请二位先去别院等候,一会,素儿会领你们去新建咒禁院。” “诺!” 从外面进来一士卒,王弘毅命其带二人下去,待他们走远,王弘毅方开口对素儿说:“素儿,你可有要问的?” “表哥,前几日,表哥方对素儿说,这怨气一事,无须太过在意,为何又突然有此命令?”新建咒禁院倒是早已知晓,说是咒禁院,不过是单拨出一院修缮一番,作为咒禁士办公之处罢了。 望着素儿笑吟吟目光,王弘毅一笑:“素儿说的不错,我下此命令,的确不是为这鬼神之气,而是为那二人。” “表哥是说通玄、通玄二人?”素儿低下头,白皙面容上,浮现出淡淡阴影。 过一会,方抬起头来:“不瞒表哥,之前素儿要来这二人,其实一半是为这二人本身能力,另一半是因为,素儿在他们身上感受到一股熟悉气息。在他们身上,有一种一般修行者身上不该有的气息。” “素儿是说,这二人是某些正规门派的弟子?”王弘毅皱起眉来。 他这次之所以会安排给这二人事情,便是想从二人举动中,再多看出些痕迹来。 通玄平真二人虽一直对其表现得很是忠诚,但他们身上那种与玄洞相仿气息,却总令王弘毅难以信任他们。 这段时日来,便是在观察他们,却还是无所收获,于是王弘毅打算给他们个机会,再行试探。 听到素儿这番话,王弘毅脑海中,快速闪过周竹、田纪、玄洞等人身影,不知道他们这些因自己而死的人,与通玄通玄二人是否有些关联。 王弘毅这边思索纠结于此,隐山那边,已收到通玄发回消息。 负责收弟子传信的是几名山门执事。 此时,他们正因接到这则消息,而面现严肃之色。 “从通玄传回的这则消息来看,此事极有可能是真的。以宋家公子身份,不太可能以自家父亲性命开此玩笑。而若是事情属实,那这便是一起严重事件。宋家家主被抓,下月即将处死,加上他,即将被处死的,共有七十二人,这里所提的这宋家家主,便是王弘毅岳父,没错吧?”说着,说话道士看向其他师兄弟。 得到确切回复后,这道士方眯起眼眸,思索片刻,眼眸中迸发出喜悦之色:“这事,对我等来说,倒是一次机会。” “庞师兄是说,帮助王弘毅救出宋家这些人,从而加深与王弘毅联系?”旁人也是想到此事了。 庞道士点点头,沉声说着:“我们已经获得了师门的决定,决定以王弘毅为未来蜀龙来对待,这次正是机会。” “先不提宋家是蜀地大族,在蜀地根基甚深,对王弘毅的帮助应会极大,便是如今宋家小姐身怀有孕,便是一极重要事情。” “其子极有可能会是未来王家继承人,是嫡长子,是世子,若这事情由我隐山暗中办妥,不仅会与王弘毅加深联系,更能交好于下一代潜龙,同时会赢得宋家好感,此事一举三得,实是对我等极有益之事。我这便将消息传给掌门,让他老人家早做定夺。” 其他道士都无反对,于是这消息,很快便传与隐山掌门。 第八十五章 隐门之动(一) 第八十五章 隐门之动(一) 掌门屋舍,二楼墙壁上,装饰物,只一副书画,一人立于书画前沉默无声。 “掌门,弟子庞聪求见。”楼下的门外传来朗朗男声,从这里听很是清楚。 掌门转过身,步下二楼来至一楼,说着:“进来吧。” 门自行打开。 “诺。”外面的这个庞聪缓步走入进来。 掌门这时,已盘坐于蒲团上,庞聪步进来后,先行一礼,再在对面蒲团上盘坐下来。 “掌门,您唤弟子前来,是否是询问宋家的事?”庞聪恭敬问着。 “确是为此事唤你过来,你这便将通玄传回的消息,再详细说来。”掌门淡淡说着。 “诺。”庞聪应声,便将宋家遭难之事,一五一十说了,再加上平真通玄新传回消息,事情已然明了。 “这样说来,王弘毅已暗中悬赏营救其岳父,既是如此,隐山也该有所行动了。”掌门听完,若有所思的说着。 “掌门说的是,此举一举三得,既可以施恩于宋家,也可以报效于王弘毅,使他改变态度,最重要的还是下一代……救了宋涵,我们再走通宋心悠的路子,并且能在少主身上施加影响的话……” “你说的没有错,这就是我们想要……师门会对此进行大动作,你这次办的不错!”掌门很是满意的说着。 “只是派出几个师兄弟直接前去营救宋公,似乎有些不妥!”庞聪稍稍犹豫一下,提醒的说着:“这样显然已是直接介入凡人争斗,只怕会折损道门气脉。” “当然不可这样行事。门中正式弟子,不可下山去做此事,在凡世间,却还有着记名弟子为我隐山所用,这次便出动他们吧。”掌门考虑之后,说着。 “掌门英明!”闻此,庞聪道士才放下心来。 掌门吩咐的说着:“你这便给通玄平真二人传信,告之他们,此事门中已然知晓,他们做自己的事就行,若有需要,门中会派人联系他们,若无联系,不可擅自行动。” “是,弟子这便去做。” 几个消息,传出去后,隐山动员了出来。 成都府城,北城清阳居。 这个饭庄和一般酒楼不同,不知道主人是请了哪位设计,里面的亭台楼阁,假山流水,一应布置,无一处不精巧奇妙,令人赏心悦目。 加上此处大厨的手艺甚好,仅仅几年时间,便在此地享有一定盛名。 两名道士,此时正在一临湖的凉亭坐下,这里是一处被包下院落,外人不得进入。 外面飘着细雨,有些冷,亭子里却温暖得很。 两人全去了外套,只坐于椅上,早有伙计捧来美酒、菜肴,随后退下。 “师兄,这里的生意倒是不错,不过,外人只怕想破头脑,亦不会想到,这里会是我们道观产业吧?” 轻轻笑着,其中一道士很是得意说着。 还有一人轻轻放下酒杯,淡淡说着:“人间富贵,本就是过眼浮云,便是生意再好,又能如何?不能进入内门修行,不出五十年,尘归尘,土归土,这些财富,你我谁还能继续享用?” 之前那人听完,脸上现出愁容来:“师兄说的极是,这也是小弟我所担心。成为记名弟子已有十年有余,除得到些养气工夫,生机缓慢稍迟些,其他本事,你我皆是不得要领。甚至,连山门不得去过一次,若不是见识过几位门人厉害本事,真以为不过是黄梁一梦,是自己杜撰出来的奇遇而已。” “其实,也不必过于担忧,便是你我现在,过的是比从前强上不知多少,师门既让你我在此蛰伏,必有其意义。你我只待时机出现便可。” “也是,安心经营些生意,培植些势力,便是在将来,亦算是些本事,师门也不会太过无视你我。” 同时叹息一声,师兄弟二人不再多言,低头品酒、食菜。 此二人明面上,是成都府外一道观观主及主事,实暗地经营着多家酒楼,拥有着不俗势力。 说他们身份,倒与隐门有些联系,算是隐门三代弟子,只不过却是记名。 之前隐山掌门所提,便是指这些人,成都府内,这样人士,有着几拨。 可以说,蜀中重要的郡县,都有隐山眼线,至于成都,是蜀中首府,位置更是重要,周边道观内都有数倍的布置。 他们的任务就是平时为师门积蓄香火,又行善积德来积累功德气运,更是师门和信徒之间的桥梁。 这二人浅尝辄止地食了些东西,喝了小半瓶酒,忽然有脚步声朝这边而来。 二人不再说话,状似悠闲的饮酒。 很快,一名伙计从外面走进来,看到他们二人时眼睛一亮,走过来,行礼:“小的见过两位道长。” “直接说吧,是出什么事了?还是有人来找我们?”记得这里立过规矩,若是无事不会在这时候贸然过来打扰他们二人,这时候突然过来,那便是有事情发生了? “回两位道长,是道观的事。适才传信过来,说是有其他道观道长,前去道观寻两位道长,虽已告之两位主上外出,他们未曾离开,在道观等候两位道长归去,看样子有要紧事与两位道长相谈。” 二人怔了怔,师弟点点头,表示明白的说:“我们已知晓了,这便回去,这里便找人收拾吧。” “是,道长。”伙计不敢多说什么,回答的说着。 二人这才站起身,向外走去。 出得清阳居,师弟说着:“平日里,我们与他们几人,向来来往不多,他们今日为何会突然来访?” “无事不来,必是有什么要紧事情发生了。”师兄淡淡说着。 “有什么要紧事,会让他们如此重视?莫非……莫非是师门那边有了什么消息?已经几年不曾有大动作了,这次又要采办什么奇异货物不成?”不得不说,虽然只是外门记名弟子,这些人的直觉很是灵敏。 只是,触碰不到门中事务,难以猜到事情真相罢了。 师兄轻笑一声,招来一马车过来同时,对师弟说:“这事情,也不是没有可能,他们几人,与你我一样,平日里忙的事情是不少,若无其他要紧事情,他们断不可能跑过来寻你我的。这般看来的确应是有事情发生了。不过,还是回去先看一看再说。” 平日里,他们步行回去,既然有客人到访,自是能快写便快些。 对车老板说出地点,二人上得马车,马车动起来。 成都府,大牢,特别院落,就算被收监,出于名望的考虑,还是给了一个院落。 哪怕是寒冬,比不过此时寒气入心,几个孩童缩在一起,望着外面发呆。 角落处,一个老者,正躺在那里,仿佛是生了大病,双眸禁闭。 而旁边有几个妇人,正垂泪围着。 这才几天,家主就变成了如此模样,两鬓斑白,肤色沉暗,当年意气风发的王家族长,已是垂垂老矣。 其中几个女子鼻子一酸,泪水在眼睛里面打转儿,只因之前家主说过,不想看到宋家人软弱落泪,她们这时心下难受得厉害,由于数十年积威,却也不敢违背家主的意思,强抑了心底的悲痛。 宋家家主夫人,脸上悲痛之色最浓。 “姐姐,别哭,咱们宋家人未必不能出去,二爷不是没被抓进来吗?大公子也在外面,只要他们不在这里,宋家便还有希望。”几个女子劝着,她们自己却也难受的紧。 妇人一呆,连连点头:“说的没错,大公子与二爷无事这就好……大小姐和姑爷,也不会坐视不理。” 虽是家主续弦夫人,自己一直是无所出,对这两个前任所留血脉,她还是很疼爱。 曾因宋心悠嫁的太远而心中不乐,如今看来,还是老爷眼光远到。 所选的是本地大族子弟,只怕两族或是同遭灭顶之灾,或是宋家被对方所弃。 为自己家族前途,休妻灭子的事,这世上还少吗? 想到这里,妇人稍稍平静下来。 “夫人……”这时,宋涵勉强睁开眼睛,从昏迷中醒过来。 “老爷,您醒了?”不止妇人高兴,在场的所有人都是精神一振。 宋涵是宋家家主,等同于精神支柱,只要他还能撑下去,宋家就还没有垮掉。 “不必难过,不是还有一月时间吗?若有机会,他们不会坐视不管……若无机会,便是乱想也是无用。既来之则安之。不可失了宋家骨气。”宋涵沙哑着声音,说着。 事到临头,虽然来前放过狠话,现在却也折腾掉了一半元气。 就算宋家以后可以报复,但此时生死都在一念之间却是事实,这乱世果是兵权最重啊! 就算早知道这个道理,却只有亲身体会才刻骨铭心。 这时,在场的人听了,连声应下:“请您安心,便是身死,宋家家风不会忘记。宋家家骨不会失去。” “如此便好,只希望子烨这孩子,莫要太过冲动。”对二弟,宋涵很放心,知道他做事有分寸,不会乱来。 可对这个宝贝儿子,嫡系长子,宋涵却是又爱又气。 爱的是此子有天赋,气的是到底年轻气盛,这孩子也会犯下毛病,冲动行事,只希望,经过这事,这孩子能有所成长。 第八十五章 隐门之动(二) 第八十五章 隐门之动(二) 不知道成都府魏存东,使了什么手段,八月对宋家的惊天变动,居然就同微风拂面一样,虽然当时起了点波澜,事后表面就风平浪静。 八月底,酷暑时节,一连数日蜀地都是艳阳高照的天气。 宋心悠倚在床榻上,昏昏欲睡,还是强打精神,与兰嫂说着话。 宋家的事,她是清楚,但是她却是极聪明的人,每日尽量消遣,尽量不去挂念着远在成都的老父。 或许外人看来,这是性情凉薄,不过她有自己的章程。 现在这关键时候,如果日夜哭泣,导致了孩子夭折,这宋家才真的玩了。 孩子才是她的宝贝,也是宋家能不能延续甚至繁荣的关键。 但是心情总是受到些影响,当然也可能怀孕到了五个月的时候,她这些日子,嗜睡比从前更甚。 可一直躺着,对身子也不好,便拉着陪嫁仆妇里与自己关系最好的兰嫂,时不时的聊聊天。 几个侍女立在一旁,手里捧着鲜果、凉粥,有的细细将鲜果外皮剥开,小心翼翼喂进自家主子嘴里。 宋氏大族出身,宋心悠平日里待人温和,在细节上,却要求很高。 伺候她的人都知晓,这位大小姐对吃食很是挑剔,过咸过淡过甜过辣,都不喜食。平日里,鲜果类进食较多。 特别是这几个月,凡沾点荤腥的食物,一入口,便会被直接呕出来,害喜的厉害。 虽说不曾因为饭菜的事打骂过下人,可饭菜被屡屡退回,这脸面上更是令人难受,让一众大厨很是惶恐。 食着水果,宋心悠一心二用,思索着最近府中变化。 “兰嫂,这段时日,将军在忙些什么,你可听说过?”又含住一颗果子,宋心悠含糊不清问着。 兰嫂却听的清楚,菊花老脸上划过困惑:“这个,老奴倒是不知,不过有件事,老奴却发现有些不太对劲。” “哦?说说看。” “诺。”兰嫂看看周围,皆是大小姐亲信,可还是刻意放低些声音,说:“大小姐,有几次老奴出府,总觉得有人在后面跟着。” “有这等事?”宋心悠手一顿,细细思索起来:“这事情,倒真使人费解……兰嫂。” “老奴在。” “这事情你暂且装作不知,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何人所为,目的是什么。”纤细手指紧紧握起又松下:“不过,无事的时候,尽量少出府邸。” “诺。”虽不知大小姐在想什么,可这般吩咐下来,兰嫂自是应下。 “小桃,将那边的东西取过来。”沉默片刻后,宋心悠对旁边一名侍女说着。 侍女忙走到一旁,将一小件婴孩衣裳取来,却是未做完的一件。拿起这件衣裳,宋心悠很是耐心的,继续在上面绣起花来。 闺房内,一时安静下来。 金乌西斜,有侍女将灯燃起,房间内依旧明亮,灯下众美人,却多出几分味道来。 宋心悠认真绣着小衣裳,旁边侍女有的给她扇风,有的给她垂着肩膀,有的做着其他事情。 兰嫂在一旁看了,心下对自家大小姐调教人的功夫很是佩服,初到宋家之时,陪嫁侍女中,有不少是新挑选上来,个个容貌美丽,当时她心里忐忑,总觉得这样到王家,多少有些不保险。 虽然在宋家时,丫鬟仆妇个个对这位大小姐很是听从,可作为乳母的兰嫂,怎么看,都觉得小姐平时还只有十七八岁,自然只觉得这是宋涵想的周到,采买来的都是忠心耿耿的下人。 却不曾想,大小姐平时看起来不显山露水的,到了王家,掌起家来,却是一把好手。 几个月下来,她立时便发现,府中虽未尽在掌握,自己院里仆人们,个个老实本分,家风甚是严谨。 新姑爷同样有着规矩,绝不允许有人随意欺主,自己之前预备用的那些手段,居然用不大上。 大小姐有了身子,把管家的差事又交给了老夫人,兰嫂虽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不过,担心自然还是有着。 “大小姐,将军去二夫人,这段时日多了些,虽说您如今有了身子,诸多不便,可这样十个月下来,难免让人钻了空子,还是找个机会,请将军常过来吧。”兰嫂这话刚出口,立时便觉得大小姐狭长眼眸微微一垂,似是不太高兴。 好在她也见惯了,知道大小姐多半还是要给自己些面子,因此未太过担心。 只是接着说:“大小姐,这段时日,老奴眼见着您心情不佳,可再如何,也不该和自己过不去,这该做的还是要做才是。” 兰嫂不是个太过聪明的,可亦不是蠢人。 这半个多月来,不知为何,总觉得,府邸里气氛不太对头。 连带着大小姐心情有些反复,将军多日未到院里歇息的事,都不太理会了。 这事情放任下去,终究不是什么好事。 以前,她觉得大小姐美丽贤惠,又是大族小姐,性情也好,嫁到王家后,小夫妻二人又是恩爱,心里很是安定,觉得大小姐总算是有了一个好归宿。 可这段时日,诡异的气氛让她总是心头不安,生怕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大小姐,被人伤害了去。 随着府中气氛越来越诡异,别人或许都感觉不到,这些念头却在兰嫂脑子里翻来覆去,搅得她多少有点儿上火,以至于不到几天工夫,脸上皱纹似乎越发多出几道来。 今日便借着闲聊,提点自家小姐几句,说着说着,忧心更重,便忍不住将心里话嘀咕出来:“大小姐,虽然如今您有了身子,可您还年轻,以后日子还成,不可就此便满足现状啊。” 听着乳母自语似的呢喃声,宋心悠心里倒是一暖。 宋家的事,在府里是绝密,除了老夫人,赵婉,素儿,都不知道。 为了避免下人乱想,甚至有了心思,对宋心悠不利,对胎儿不利,王弘毅甚至下达了严令:“哪个下人听见了,不立刻报告,立刻打死。” 现在节度使以军法治府,待遇很不错,连仆人都有例钱拿,但是规矩很酷苛,在这等事上,若是犯了,处分只有一条——拉去府里的刑房,用水火棍不断齐下,打不断气儿只管向死里打,也没有什么棍数,一直打到死,死了拉出去埋了。 宋心悠笑了笑,安抚的说着:“兰嫂安心,这点我还是知道!” 只是,气氛紧张,心情不好,这事关系到宋家,不能和她说。 “大小姐?” “恩?”宋心悠一回神,摩挲着手中的布料,苦笑的说着:“这样,派人送几样点心到前面去。” “好,老奴这便去准备。”见大小姐心情有所好转,兰嫂自是高兴。 将军府,前面,偏厅,小书房。 “将军,夫人命人送过来几样点心,已验过可用。”有贴身护卫将点心摆于桌案上,小心说着。 “恩。”王弘毅头也不抬一下的应声。 仆人不敢再多说什么,连忙退下。 不一会,王弘毅方从文案堆里抬起头来:“点心,她倒是贤惠,哎!” 将其中一盘点心取到面前,拈起一片放入口中,入口即化,很是美味。 “是她的院里厨房出的点心,不愧是宋家的厨师,自己大厨还是赶不上。”这口感,使得王弘毅很是满意。 吃过几块,端起茶盏,饮了几口下去,肚腹中早有的空感,已被填平,再欲吃时,却停下来。 “将军,宋先生求见。”外面护卫禀报的说着。 “请他进来。” “诺。”很快,宋恒从外面步进来。 “二叔,您怎么来了?”王弘毅忙使其坐下。 “将军,现在已是八月底,再过十数日,便是魏存东所说日子,可有什么进展?”宋恒脸色很是疲惫,问起话来,也带出一丝有气无力。 “信件早已寄倒,魏存东没有说什么,打发了使者回去,却没有丝毫改变的迹象,我们已经决定进行第二套方案,派出的人已潜伏进成都府,正按原计划行事。”王弘毅说着,顿了一顿,又说着:“我们已经获得了一批新的助力,相信结合起来,事情会更有把握。” 宋恒点点头,很是感激:“这便好,这次多亏有你,多亏有你啊。” 本来意气风发的面孔上,显然已是呈现出老态来。王鸿毅见其如此,心中只得叹息。 “对了,子烨这孩子,到底年轻不懂事,为人又太过冲动,若是有什么事情做的不周到……还请将军宽恕!” 后面的话,宋恒无脸说出来。 这段时日来,这孩子在做些什么,他也有所察觉,虽最终阻拦下来,甚至将其关起来,心里还是很是不安。 这是不相信王弘毅,想私下自己营救啊,别看事小,可性质很严重,王弘毅到底是一地霸主,虽是晚辈,终是两家人,只希望对方能看在大哥与宋心悠的面上,对宋子烨多有一分容忍。 “二叔,这事不算什么,心悠这段时日,心情不好,我也想早日解决,使她开心,现在她有了身子,这方面要多注意。” 王弘毅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提起了宋心悠。 知其意思,宋恒苦笑的说着:“这点,我会注意,关于大哥的后续的事,哪怕真有一个万一,我也会在她生了孩子再告诉!” 第八十六章 火德初凝(一) 第八十六章 火德初凝(一) 九月一日。 平远上,设一高台,在中间,端坐着王弘毅。 阳光下,王弘毅端坐不动,神色安详,眼神深邃,金丝交织的定远将军袍,在阳光的映照下,显得更加光彩耀目。 左右是仪态肃然的大将,他们个个身披精良的甲胄,排列成二排,一股锐气,就隐隐逼人而来。 首先就是大将丁虎臣、沙成都大将张允信、长策都大将赫义。 还有义从军的四个卫将——刘果、左籍、王羽、孙资。 又有张毅、何胜、柴嘉、贺仲四将,再后面是降将顾许,之后就是樊流海。 这些大将的肃立,他们的存在和仪态,衬托着王弘毅更加威严和肃穆,当然事实上也是,这些大将云气凝聚,都寄托在王弘毅身上。 王弘毅目光炯炯,将众将一一扫过,吩咐说着:“阅兵!” 王弘毅选在这时阅兵,就是要威慑,虽有许多方法,但阅兵无疑是最快见效方法。 现在是爆发前的沉默,内含无数汹涌波涛,数月之内,恐有大变发生。当此危机,唯有大举阅兵,才能立竿见影,镇住局面,令局面发展,随着所愿。 “阅兵!”顿时,左右擂鼓之人,顿时咚咚擂鼓,又挥舞着旗帜发出号令。 “前进!”一声号令,只见远处,一个个方阵前行,个个目不斜视,按着整齐的步伐而前进,军容严整,就算在太阳的照射下,队列丝毫不乱。 更卒营由老兵担任,要知道在这个时代,老兵都是最痛苦的一族,他们除了战斗别无所长,又由于长期军营而身上满是伤病,现在王弘毅设更卒营,自更卒令到教令,都是老兵,给予俸禄,因此他们激发出了强烈的热情。 王弘毅对军纪要求极严,因此这些老兵很快就以空前热情操练着新兵,训练极其严酷,稍不整齐,便是一顿军棍过来,这样长久下来,军中列队齐肃,已是深入到各人骨髓中去。 这些方阵的兵,虽新担任正兵,但这一个个方阵,便显现出一股的肃杀之气。 脚步划一,方阵每阵五百人,总计有二十四个方阵,话说,兵满一万,就无边无际,这二十四个方阵,整齐而立,就感觉到排山倒海一样。 每个方阵到达了高台前,就是锵锵作响,抽出长刀斜指,一片明晃晃的寒光。 各大将,都是以震惊的目光不断打量,心中翻滚着,却在这时,谁也不敢多咳一声。 樊流海自投靠后,知道了李家族灭,这些日子都在训练着自己的一卫,虽然他已经听说过此次练兵极狠,心里已有准备,但此时,眼前这一卫卫锵锵抽刀,在高台下整齐排列而去,还是震惊的全身颤抖。 樊流海暗暗想着:“一国亡必有一国兴,眼前天下大乱,藩镇割据,但是主公今日练此强兵,大燕失之鹿必为主公所得,想不到我樊流海果能遇到明主,得以襄大事,真是平生所愿也。” 微微扫看,见得台上各将,个个张大了嘴,凝看着下面,特别是长策都大将赫义,这时已经完全消除了桀骜,掩盖不住震惊的表情。 鼓乐声中,脚步哗哔,一个又一个方阵不断跨过,看着这些方阵,王弘毅也是心潮澎湃,这自五月到九月,总共五个月,新兵终于练成了,并且以此威镇众将,再也无人敢于不服。 “礼毕!”等最后一个方阵到达了目的地,一片锵锵兵器还鞘的声音。 这时,高台远处到最近,整整二十四个方阵,一万二千人,排列在高台起,他们猛的伏身拜下,高喊。 “吾主万胜,万胜,万万胜!” 一万二千人,齐声高喊,声音如雷霆一样滚动,几乎刺破云宵。 甚至使大将都脸色发白,这虽呼唤万胜,几和“万岁”一样了。 王弘毅受这万兵朝拜,当“万胜”直冲云霄时,王弘毅突然之间,只觉得眼前一红,只见万兵凝聚的白气,明显的渗出了赤色,这赤气一产生,就不断繁衍扩大,只是几分钟,整个云气就凝聚出淡淡的赤色。 火德自此而生,以后才可横扫蜀中,王弘毅心潮澎湃,自重生来已有三年,战战栗栗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杀陈翔、治汲水、斩吕济、招贤才,灭柳镇、诛李家、服众将,练精兵,这一连串功绩和大胜,看似辉煌,实一波不平再起一波,时时处处总有人专门作对,每天批阅公文,累得筋软骨酥,才获得了现在的基业,想到这里,就忍不住一股热气直冲眼框。 不过王弘毅终不是以前,片刻后,心神安定了,笑的对左右说着:“吾练此兵,众将以为如何?” 张允信出列,说着:“主公,就凭列阵这一万兵,各阵怕无人是对手,若是有此数万人,蜀地谁是主公对手?” 长策都大将赫义也说着:“老将服了!” 赫义刚才沮丧的发现,以营中一千五百正兵,自己苦心经营十年,但是拉出来同样人数对抗,也没有完全战胜的把握。 若是对上二都,自己就绝无胜算了,不知不觉,这少主已经拥有凌驾于老将之上的实力了。 看着众将的神情,王弘毅暗中含笑,这等老将,单是功绩还不能完全折服,总要展现出凌驾性的实力,才能彻底压制。 下面众将连声附和,显是有着同感,这时樊流海出了列,伏首连连叩头,说着:“主公练此强军,必能席卷蜀地,富贵不可言。” 王弘毅看了上去,知道彻底折服了此将,老将臣服,还没有眼前此人匍匐折服来的喜悦,一时间不由仰天大笑,片刻,笑声落下,说着:“众将说的太过了。” 指着下面的方阵说着:“现在这等兵将,看似强壮,与武技也很是熟练,但是还没有彻底见血,没有成为精兵。” “主公,这又何难,底子已经有了,打上两仗就历练出来了。”大将张允信又说着。 “说的不错,不过今日让汝等阅兵,却有要事,本镇欲改革军制。”王弘毅目光炯炯,将众将一一扫过。 众将顿时一时哑然,知道将军挟此声威要改制,不由面面相觑,这时,大将张允信、樊流海、还有张毅、何胜、柴嘉、贺仲四将,几乎同时跪下,其它几将,见此情况,也不得不跪下。 王弘毅端坐在墩子上,扫过匍匐在地的众将,脸上掠过一丝微笑:“你等不必如此,这是一件好事。” “请将军发令!”众将一起磕头,说着。 王弘毅点了点头,说着:“自古五人一伍,十人一火,这是古制,不必改动。” “五火50人,设一队正,队正立从九品,这也不必改动。” “二队是一营,营正称果毅校尉,正九品,设亲兵一伍,以后每营就是105人的编制。” 说到这里,和以前的兵制,也没有多少区别,众将都是匍匐着听着。 “五营设一卫,卫之长,称昭武都尉,正七品,以后会配置文吏、辎重、亲兵一火,总计六百。” 听到这里,各人面面相觑,这步修改也不大,相反扩大些了权力和人数。 王弘毅扫看下面,这卫级就是相对独立的单位,相当于县级,有许多事处理,才如此处置。 咳嗽了一下,又说:“以后五卫一都,都指挥使配制亲兵一队,正五品,称游击将军,配置随军文官、辎重官、军法官,一都总计3300人。” 说到这里,众将大哗,本来以为改制是为了削兵权,几个老将更是有着准备,不想是加兵权。 虽然这品级看似由四品变成五品,但是谁在乎这个? 一都兵权,几乎扩大了一倍! 这时,甘厚以刀柄,重重击在高台上,喊着:“肃静!” 众将一时哑声,又重新匍匐着听着。 “三都一府,府将称宁远将军,正三品,辖兵总计1万,亲兵一营,这是以后编制,此时暂时不用!” “这些军制,既是为了众卿富贵,更是为了统一蜀地,也是严森军级,分上下尊卑之意,以后众将出行,只可带着亲兵,敢私调兵马者,三尺龙泉为汝而设!”说到这里,王弘毅的口气,已经带着凛然的杀意。 众将不敢违抗,都是俯首听令。 “丁虎臣何在!” “末将在!” “你为我亲兵大将,正五品游击将军,下去挑选二卫,以后黑衣卫不仅仅是骑兵,也要组建步兵亲卫,先是步一千,骑五百。” “诺,末将听令。” “张允信、赫义何在?”王弘毅又说着。 “末将在。”二将同时应着。 “本镇任命你二人正五品游击将军,先建四卫,可下去挑兵!” “是,谢主公。”二人都是怀着喜悦,磕头应着。 “刘果、左籍、王羽、孙资、张毅、何胜、柴嘉、贺仲、顾许、樊流海!” “标下在!”这几人连称末将的资格也没有。 “我任命你们为都指挥使同知(副将)各建二卫,可下去挑兵!” “谢主公!” 一下子,二十四营就分配了下去。 “现在是九月,这新兵训练甚是辛苦,各归营地后,要削减操演强度,让士卒暂且休息,以后熟悉将营,以作准备!” “诺!”十三位大将应着,磕头行礼。 第八十六章 火德初凝(二) 第八十六章 火德初凝(二) “二叔!二叔!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某处宅院,某个人正在一房间内,大声喊着。 只可惜,他所处这院落,是最偏僻角落,又是重点警戒地。 即便喊的再大,也没有几个人听到,就算听见了,也无人敢靠近。 “大公子今天喊的时辰,与昨日相比如何?”宋恒面沉似水站在院外,问着左右,昨日他也远远看着阅兵,这万兵气相,让他既颤栗又欢喜,心中更是有了决定,下了决心把宋子烨囚禁起来,免的乱了大事,也触怒了王弘毅。 为免家丑外扬,守在这院落附近,都是宋恒带出来亲信侍从。 “二爷,大公子今日安静的时辰较多。”被问话的一人,连忙说着。 宋恒盯着院落看了一会,方淡淡说:“既是如此,除每日食物和清水,其它不必理会!” “是,二爷。” “子烨,你可知晓,叔叔这么做,是为你好,也是为宋家好。希望你能明白,非是二叔心狠,实在是任由你乱来下去,只会将事情搅的更乱。只待救出大哥,便会放你出来。”摇摇头,宋恒又朝院落望一眼,终是走开。 得到十三司汇报,王弘毅坐在桌前,只是淡淡一笑,并没有把这个宋子烨放在心上,二年前,宋子烨和他平起平坐,现在已经相差太远了。 这段时日,不是不在为岳父事忙碌,只是救人可不是说救便救这样简单。 九月大举阅兵,实际上也是发出一个信号,使魏存东以为自己年轻气盛,有着举兵前来的可能,以迷惑之。 魏存东是一镇之主,实力很强,所处藩镇是蜀地最富饶之地,府城更是成都,成都平原数百里肥沃,又有着悠远岁月,绝非普通镇帅可驾驭。 从这样的人手里救出宋涵,实非易事。 没有立刻营救,就是为了打一个缓冲。 得到消息,说是九月中旬,魏存东会拿宋家一家开刀,这么说,还有十数日时间。 手指轻敲着桌面,王弘毅若有所思。 成都府城,北城城外十里处,上清观。 这是成都府近郊远近闻名一道观,观主和主事,是极有本事的道士,能掐会算,灵验异常,是附近百姓非常敬畏的高道。 平日里,道观内香火旺盛,捐钱捐物的大户,更是往来甚密。 这几日,往来上清观的马车中,就有几个是道士。 “几位师兄,观主已在后面等候多时,请随小道来。”门口迎接的小道士,向又一拨客人稽首行礼,说着。 “有劳了。”来人微微稽首还礼。 不去理会前来道观的普通香客,这一拨道士,跟随小道士,向道观内行去。 直到走的远了,其中一名道士方轻笑的说着:“这里香火很盛。” “若非你所举不当,我们也是如此!”一个道士闻此话,淡淡说着。 “呵呵,钱财不过是些身外之物,成元师兄,你何必如此执着呢?”最先开口的道士轻笑的说着。 “真阳,这话从你口中说出来,你觉得会有说服力吗?”成元哼的一声,说着。 真阳却对他这态度不以为意,笑着不再多言。 跟随在二人身后,有一个年纪稍小的道士,却只抿紧薄唇,不言不语。 这三人,跟着带路那个小道士,在道观内七转八拐,终是来到目的地。 “真阳,你们三个可总算是到了,我们已等你们多时了。”偏僻院落内步出一人,冲三人说着:“快进来吧,你们一来,便可商量事情了。” 三人步入院中,说话那人带他们来到一房间前,先一步进去。 房间不算宽敞,并无太多陈设,七八人在此就地盘坐,不会感觉拥挤。 地上尚有空着三个蒲团,知是留给他们三人,自是不必客气,一步入房间,便直接坐过去。 “总算人到齐了,那便开始吧!”名唤成鹤的道士,清了下喉咙,开口说着:“诸位来至,自是一个目的,就是解救出宋家家主宋涵。” “师门新传来消息和命令,想必诸位都已收到,不必再重复了。” “还是这句话,不惜一切代价,解救出宋涵。只要此事能够办妥,必会对师门大有益处。凡世间这些香客信众,是我等擅长之事,这事不能办成,我等愧对师门栽培。” 说到这里,成鹤点出正题:“根据情报,此次被抓宋家之人,共有七十二人,嫡系不出五人,其中包括宋涵,其余都是旁支庶出,不甚重要。因此重点就是营救出嫡系五人……当然,事情棘手的话,只救宋涵一人也足够了。” “对此,大家有何良策?在你们手中,各有一股力量可供驱使,可有能营救出宋涵的计划?” “这事并不容易。” 真阳看上去二十余岁,实却是有些计谋,此时也感觉棘手:“若是寻常犯人,哪怕是死刑犯,救出十数个,不是难事。可宋涵几人,是魏存东亲自下令所抓,并且严密监控起来的重犯。这等人犯,便是使出再多钱财也是困难重重!” “是,使钱便能办妥的事,便轮不到你我动手了。不过动用武力,更是下策。”成鹤叹的说着:“我等就算请了师门的天驱武士,也难以在重重包围中突围,要知道,这监所附近,有一卫兵。”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跟随真阳和成元而来的一个年轻道士,却在这时开口了:“我有办法。” 几人目光皆落于他身上。 真阳忙问着:“韩焦师兄,你有何办法?” “莫非以医师身份混进大牢?”成元疑惑的问着。 说话的年轻道士韩焦,说年轻,比真阳和成元年纪都大上几岁,显得年轻,主要是医术高明,善于保养,除此就不是很拿手了。 “三年前,我救过府城内一个官吏老父性命,这个官吏,现在就是这成都府监狱副长。此人自幼丧母,对其父极为孝顺,堪称孝子,当日救回其父,他便立誓,任我驱使,纵是赴死毅往矣。”韩焦缓缓说出真相。 众人一听,先是一怔,随即大喜,真有一种久旱逢甘雨之感。 “此人可靠否?”成鹤欲再确定一下。 得到肯定答复后,成鹤立刻吩咐:“既是如此,那便立刻行动,先去联系此人,看其是否能帮上我们这个忙。” 半日后,终是有了结果。 这位现为监狱副长的孝子,父亲得救,对韩焦极为感激。 由于长期信奉,现在已是虔诚信徒一个,因此一听他们说起这事,便将自己知道的全都说出来。 “恩公,宋涵以及其他宋家人,都被关于别院内,并未与其他犯人关在一起。三日前,宋涵更是被单关于一处,一人一间院落囚禁起来。同时对外隐隐透出的关押处,却是另外一处地方,还有着重兵埋伏,若非我是监狱副长,怕是此事都不知晓。”这个监狱副长说着。 “魏存东果是警惕过人!”听到这内幕,众人一瞬间,脑海里浮现出这一句话来。 “让你帮忙救出宋涵,可有困难?”韩焦问的说着。 “道长救我老父,无以为报,我万死不辞,但是即便是我,也是难办,不过既是恩公欲救之人,我自是要想尽办法救出来。还有些人,却是难办,人太多的话,极易被人察觉。” 翰愈与成鹤等人交换下眼色,就说着:“先救出宋涵再说。” 顿了一顿,又说着:“你先把家人转移出城,投奔文阳府,你放心,这事办成,在成都少了你一个不入流的监狱副长,在文阳府,起码给你一个九品法曹司!” “是,我知道,这就去办!”家人安全既已得到保证,监狱副长再无顾虑。 “具体方法的话,我可以找个面容类似的人,换了一下,这小院是每一个时辰,都会有人查看,因此没人不行,但是查看时,只会在外面看下,不会就近仔细看,隐瞒上半夜,在送饭前不成问题。”监狱副长献计说着。 “这个死士不成问题。”几个道士相互看了看,说着。 “还有,一旦被发觉,以大帅的手笔,必是立刻派遣骑兵,封锁道路关卡,我们很难在几个时辰内就跑出去,必须先躲藏起来,等待风声过去。”监狱副长又说着。 在场的道士不由面面相觑,想不到这人心思稠密,是个人才。 成鹤就说着:“这事也不难,我们在城中经营数十年,自有一些隐秘无人知道的地窖,本是避难之用,有水有食,住上一个月都不成问题。” “恩公,各位道长,有这些就行了,下半夜我值班,我有二个心腹,就可把人接出去,你们在狱外必须有人接应,一出去,就隐藏起来,这事就可成了,我二个心腹,也要事先安排一下。” “放心,你们的后路我来安排。”成鹤说着。 当天,监狱副长,以及他的二个心腹,就将家人转移到城外,因成鹤暗地里掌握着不少力量,有一部分本就是平日里见不得人,窝藏几人,根本不成问题。 自此,三人就在当夜,准备执行计划。 第八十七章 一人活(一) 第八十七章 一人活(一) 成都府。 狱丁刘小路是个进去没有多少时间的新人,在监狱里作些杂役,不过一年还能点钱米,养活家里。 狱里还是有点油水,就是犯人家属探望并且送菜。 这次,没有多少时间,狱班张老六就乐颠颠地跑过来,笑着说:“今天不错,有大块的肉,来来,你把饼子取来——来,吃,吃嘛!” 说着,抖开桑皮纸,就见到一大块肥油油的猪头肉,顿时二人大喜,再弄了点黄酒,把肉切了放到桌上,两人不再多话,大口大口吃了个醉饱。 当时觉得痛快,到了半夜,狱丁刘小路便觉肚子里隐隐作疼,急切中只好起来,捂着肚子踉踉跄跄直奔着茅房。 来个长蹲,泄了些,刘小路觉得肚里松快,提起裤子就起来,就在这时,一阵凉风袭来,打了个冷噤,听到远处传来“啪”的一声。 刘小路不由向着那面瞧去。 走廊中光线很暗,只有一人举着一个灯笼,里面灯焰幽幽发光,刘小路眯着眼看去,只见这人后面跟着三个人。 再仔细一看,却松了口气,认识是曹副狱长。 刘小路此时本想上去,但是这时才拉着肚子,就没有继续。 这时,一道闪电划空而过,雨点劈啪的落下来,刘小路顿时吃了一惊,这中间的人,却是重点监看的宋涵。 这时怎么提监了,正诧异间,却见后面二个,都是狱中的小班。 这几人一前一后,就在雨中远去。 就在这时,闪电又打了一个闪,把周围照得雪亮,爆出一声震耳欲聋的炸雷,震得茅房上的土,籁籁落了一脖子,接着,又陷入一片黑暗里。 倾盆大雨倾泻而下,不知道为什么,刘小路突然之间觉得自己心里很慌,透出一口气,就转着回去狱房。 刘小路回转到熟悉的狱房,这时,昏暗的灯光下,狱班张老六和几个狱丁,还是骂骂咧咧的打着麻将牌。 一切都非常正常,这时,狱班张老六抬起头来,看见了刘小路神气不对,抬起了身子关切的问着:“你怎么了,吃多了拉肚子了?” 张老六和刘小路有点亲戚:“六叔,我没什么,刚才拉了肚子……” “拉就拉了,就知道你小子吃不惯油水,哈哈。”狱班张老六放下心来,又和手下开始打着麻将。 刘小路神色恍惚,看了片刻,等几盘麻将打完,终于忍不住,拉着张老六:“六叔,你过来下,我有事和你说。” “什么事大惊小怪?上茅坑吓着了?”张老六不快的说着,不过他清楚监狱里多是冤死的,肮脏东西很多,也许是这远房亲戚才来,吓着了魂,就起身过来了,还不忘记吆喝一声:“等下,我过会就来打。” 到了一处,张老六说着:“怎么了?遇到了肮脏东西?我当了狱班这么多年,什么东西没见过?别怕,给我说说,遇到啥?” “六叔,我刚才看见了曹副狱长……” “小路你糊涂了,这算啥事?今天下半夜本是曹副狱长来当差,看见他要行礼,懂嘛?”狱班张老六骂骂咧咧就要回去打着麻将牌。 “六叔,他们带着人出去——是宋涵!” 这时,一道闪电在外面落下,只见狱班张老六浑身一颤,油脸上满是恐怖,眼睛直直看着刘小路,片刻后,颤声说着:“这是真的?别是你作梦吧!” “不,六叔,我亲眼看见了。” 一阵风吹来,带着雨雾,狱班张老六浑身一颤,突然之间,对着墩子一踢,麻将落了满地,他嘶喊着:“快,快,去看看,出大事了。” 狱班张老六是老狱班了,深知厉害,这种人,别说是曹副狱长,就是正狱长,也没有半夜提走的道理。 如果给宋涵跑了,这狱里上下百多号狱兵都要掉脑袋。 不过这时还不能发警报,必须去查看,如果错了半夜骚动也是大罪。 当下,一行人就脚步急着,向着目的地而去。 到了一处独院,轰开了门,里面有个老头,在场的人都松了一口气,狱班张老六笑骂的说着:“胡扯,不就是在这里吗?” 说着用灯笼一照,这一照,整个人顿时僵在那里。 “六叔,六叔?”刘小路拉了拉。 这时,狱班张老六回过头来,怔怔的对着刘小路,眼中鬼火幽幽,从齿缝里吐出了一句:“我们遭了滔天大祸,要被砍头了!” 又一道闪电落下,照的满地明亮,下一刻,监狱中鼓锣响了起来。 这时,离了监狱有数百米的一处胡同中,一行人听见了后面监狱的鼓锣响,只听这曹副狱长喝着:“别回头,继续走!” 一行人就沉默着,按照规划好的路线,闷声走着。 宋涵就在中间,他也走着,呼吸着新鲜空气,淋着雨水噼啪落下来,还是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已经出来了。 “宋先生,地方已到了,快随我来。”这时已经离监狱有三里地,安全了,向南而进一个狭窄的夹道。 这些胡同的门面不大,都是老城砖所建,瓦檐上的黄蒿长有一尺,很不起眼。 这时雨不断淋下,谁也没有出门的兴趣,到了一处门,敲了敲。 门就打开了,到了里面,一看就是一处普通院子,里面有几个人接应着,低声说着:“去厢房里!” 到了一处厢房,只见灯笼照着,里面是一个书房,小小的书房有着书架,到了这时,宋涵清醒认识到,自己真的已被人救了。 迎接的是一个道士,不吭声,就到了一处书架,扭动,只听细细的声音,就出了一个洞口,然后说着:“宋爷快进去,外面雨大,什么痕迹也没有了,但是也不可耽搁。” 说话着,伸手让宋涵先进去,说着:“现在淋了雨,下去可以换衣。” 宋涵不再犹豫,向下而去,这地窖阴森森,但是真的下去,才知道里面很不错,有着三十平方米左右。 地上铺着毯子,有又着衣服、桌几,还有着蜡烛,当下点了,赶快换衣。 这道士就说着:“请宋先生在此忍耐些时日,里面清水和食物一应俱全,还有着马桶,不过请您万不可出来。” “老夫知道了,多谢搭救。”朝对方一拱手,宋涵很是感激的说着:“不知你怎么称呼?” 这道士却连连摇手,说着:“这话可不敢当,救您的另有其人,待事情过去些时日,您便可见到他们了。先在这里忍耐片刻,我还有其他事情需去做,过段时候再过来。” 说着,关上入口,身影消失。 这时,宋涵又向曹副狱长感谢,这曹副狱长连连称不敢,说着:“日后还要老大人照应,老大人,你的衣服淋湿了,快快换了,若是风湿入体,不好了。” 宋涵点了点头,连忙将湿衣换了,换上干爽的衣服,才换上,就感觉到一阵阵震动,一听就知道是马蹄声。 虽然只有通风孔的声音,但是还是能听见马蹄声和喧闹声,以监狱为中心,整个区域都沸腾了起来。 宋涵就寻着凳子坐着,这里油灯幽幽,桌几上还摆着各种各样的食物,还有着酒。 曹副狱长先是一笑,说着:“反应很快,可是找不着我们了。” 接着又叹着:“可惜,狱中的一些弟兄。” 说着,就拿起酒壶,就为宋涵倒上了酒。 “请稍候!”宋涵忙摆手止住了,问着:“你还没有说,谁让你救了老夫。” 曹副狱长顿住想了想,苦笑了一下说着:“具体我也不清楚,不过听说是您的女婿王将军牵了头,又联系了不少人,连道观的道长也惊动了。” 听说是王弘毅指挥,宋涵略带欣慰的一笑即敛,说着:“他果然没有让老夫失望,哎,可惜的是……” 这话说到半句,就没有说,宋涵却是想起了还有七十余口宋家人,但是他也知道,能救出自己已经不错了。 曹副狱长也叹着:“可惜了狱里的一些弟兄,只怕受到牵连的不少啊!” 这时,马蹄声,在夜空当中闷雷一般的响动。 就算在雨中,狱中也是火把通明,五百士兵将监狱堵得水泄不通,而在广场上,已经是砍杀。 六七十具尸首,在广场上到处都是,喷洒的都是鲜血。 这些不是犯人,全部是狱兵,还有军将一一砍下首级,挂了起来。 风吹过,只见一片头颅中,狱丁刘小路年轻的头颅,摇摆着,他死不暝目,右面的一个,颜色老些,却是狱班张老六的头颅。 这时,斩杀还在继续,火光当中,就看一个高大中年汉子,面色铁青。 这人明显位高权重,此时,他提着马鞭,对着跪着的一批人就用马鞭乱抽:“你们这群混蛋,叫你们看守监狱,埋伏着,现在人跑了,我要你们何用?” 马鞭重重的打在这些人身上,这些人明显就是监狱附近的卫将和下属,此时一个个动都不敢动,忍着鞭打。 因为他们只是被鞭打,而在场上,对狱丁系统的杀戮还在继续。 “大人,饶了我吧,大人!”这时,轮到了监狱长了,监狱长发出了哀号,被拉着上去,不过行刑者脚步稍慢,等候着指令。 “拉下去,砍了!枭首示众!”这中年汉子怒吼着。 听了这话,行刑者再不犹豫,硬按着头,举刀就斩,只听“噗”的一声,这监狱长的人头,就滚了下来,在雨中的地面上,还发出几声哀号。 鲜血混着雨水,流满了一地。 第八十七章 一人活(二) 第八十七章 一人活(二) 深夜,飘下朦朦胧胧的雨丝,成都府城的主人,已至知天命岁数的魏东存,可以看出,他的身材魁梧,骨架子很大,但是现在,却很瘦。 从外面进来,走进书房的大门,身边的小厮帮他去了官服,换了一身宽敞的家常衣裳,又伺候他洗了脸,才小心翼翼地退下去。 魏东存伸了伸腰,在椅子上坐下,随手拣了本书拿在手里,眉头不知觉间皱了起来——身体的熟悉的酸痛又浮了出来。 在这种时候,他感觉到,自己已然年华老去。 算上今年,他已是五十四的人了。 当年俊秀青年,如今已经变成了白发始出的临近暮年者。 这些年来,他一路拼杀,从并不受家族重视的嫡系次子,到后来两个哥哥死后成为唯一继承人,这些年来,身经数十战,终于做到了大帅位置,并且夺取到了成都。 现在拥兵数万,一呼百应、手掌着百万生杀大权……可是,年华而去,身体内隐隐的伤痛,使他越来越感觉到年寿的接近。 “老爷。”魏存东一抬头,笑着接过刚纳进门半年的十三房爱妾捧过来的茶杯,抿了一口,说着:“你的手艺有所精进了。从何处学来的这本事?” 姨夫人闻言憨态一笑,闭口不言,只是眼睛里的点点笑意,却是把魏存东的好奇心给勾引起来:“你这妖精,居然还与老爷我卖关子,看回头老爷我如何收拾你。” 虽是年纪渐大,魏存东却越发不服老。 如果王弘毅在这里,必会明白他的心思——到了年老逆反期了。 大凡位高权重者,并且英明者,在接近寿尽时,都会产生一种大恐惧,这恐惧是闻到了死亡的气息而产生。 权力越大,恐惧越深,并且对年轻人充满了嫉妒和仇恨。 汉武帝杀太子,李世民杀太子和王子,康熙最后十年废太子囚众子,都是这个大恐惧体现,他们被死亡所逼,迁怒到年轻的儿子身上。 在他们的潜意识中,是儿子夺取了他们的生命,又想夺取他的权力! 魏存东还没有这样疯狂杀儿子,不过这几年,纳进门的妾室一个比一个年岁小,这第十三房美娇娘,甚至比自己次子还要小上几岁,可他却最是喜爱她的单纯娇憨,以及那些青春。 这似乎就证明他还不老。 这时,姨夫人待说什么,就见书房外传来管家声音:“老爷,监狱那边来人,说是有急事要禀报您,似乎是宋家家主那里出了事情……” 魏存东一听,再也顾不得管别的,站起身,匆匆离开。 看着自家老爷急匆匆的样子,姨夫人还是有些不习惯。 平日里的时候,即便是有什么事情,老爷也会先安抚住自己,这段时日来的专宠,倒使她差点忘了自己身份,到底只是个玩物罢了。 她自失的一笑,不过,想想魏存东元配夫人,过的日子还不如自己,心里平衡下来。 这位十三姨夫人,是成都府城一普通商贾之女,若是无例外,她本嫁与一普通男人做个正房,过这一生。 只是不知道魏存东哪一天忽然在庙会上见到了她,竟然派人提亲。 二人年纪相差悬殊,又是做妾室,哪个姑娘家会情愿? 可她的父母兄长很是欢喜,三日后便一顶小轿将她抬进大帅府。 这其中,自然有一个贵人的安排,她自是不敢反抗,便是不到这大帅府,只怕也会被送到其他地方。 这里的她总算还是锦衣玉食,就不知道还能享受多少时间。 外面的雨还是淅淅沥沥,姨夫人微笑了一下,便出去吩咐下人们摆饭,远远地看见两个新采买来的侍女正小声嘀咕着,时不时轻笑一声,极是悦耳。秀美容貌下,别有一番风情。 她柔美面容上,再次展出一抹笑来。 “张妈,你看看那边,那两人怕是还不懂这府里规矩吧?你过去教会她们。”她轻笑着,转过脸,对旁边一个面带慈祥之色的妇人说一声。 “是,夫人。”妇人恭敬应下,朝那二人便走过去。眼见着张妈与她们说了几句,便将人带开,姨夫人再次将注意力放于不远处花景上。 不一会,便有惨叫声传来,她仿若无闻。待她们再出来时,已被划破脸的侍女颤抖抖的被带至她面前。 “记住,这只是小小教训,若是再这么不乖巧,便不会只是划破你们那俊俏小脸了。”温和的冲着她们微笑,姨夫人如愿见到了二人大幅度的颤抖。 “退下去吧。”盯了好一会,方轻启薄唇。 二个侍女忙小心翼翼退下。 “张妈,我有些累了,扶我到那边去。”一指旁边高处那凉亭,姨夫人漫不经心说着。 “是,夫人。”张妈垂下的双眸闪过一丝光,恭敬步过来,扶着她,走到那里。 直到确定附近并无外人,一直对她恭敬模样的张妈,方低声说着:“你又在乱来了,若是让魏大帅察觉你这副样子,你失宠是小,耽误了总管的事,你十条命也不够死。” “呵呵,你太过小心了,张妈,莫忘了,如今我是主,你是仆,该怎么做,还轮不到你来教训吧?”姨夫人不以为然的说着。 “哼,不和你一般计较。我问你,最近可探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那边对你最近传去的消息,很不满意,若再这样下去,你我皆难免不会成为弃子。” “瞧您说的,总管大人交代的事情,我怎么敢不好好去做呢?只是这段时间,老东西来我房内次数少了许多,都是在忙着事,多半时日是歇在书房里,我实是没太多机会套他的消息。” 对她这怠慢行为很是不满,张妈上前一步,冷冷说:“不要以为你现在真是个主子,便可无视总管命令。若非总管之前派人调教于你,你怎么会有今日的富贵?” 一只手狠狠掐住姨夫人手腕,张妈越发低声说:“告诉你,总管想取你性命,有的是办法,你最好别犯蠢,好好给总管做事,少不得你的好处。别以为总管派到成都府,只有你我二人,若是惹恼了总管大人,便是隔着千里,他想捏死你,就如同捏死一只臭虫。你不想活命,莫要连累我。” 说完,张妈缓步离开,独自一人坐于亭内,姨太太目送其离去,慢慢的悲凉笑声,顺着她手指溢出来。 侧厅中,魏存东的心情,在见到这个“宋涵”时,便已低到最底。 “你是谁?”坐在大椅上,魏存东淡淡问着,虽只是平静问话,这种杀意,却令对面那犯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大帅,不是小人想这样,小人是被人打昏扔到这里的,小人实是不知这是怎回事啊,求大帅开恩啊!” “斩了!”不想再看一眼,魏存东喝着。 顿时,就有二个亲兵如狼似虎的上前,抓着就拉着下去,这人拼命挣扎着,哭喊着,求饶着。 拉到了外面,就是一声“噗”的轻响,这声音对魏存东来说,非常熟悉,无非是斩下了头颅的声音。 他视若未睹,听而不闻,继续问着一个半跪的中年人:“情况调查清楚了吗?” 这个中年人身上也有鞭痕,是刚才魏存东抽的,下手很重,伤处血水迸流,但这中年人却毫不动容,仿佛不是在自己身上一样。 这中年人半跪着,头也不抬,应着:“已经调查清楚,是监狱副长曹射,半夜时以职权调了包,直接带着人出了监狱,等发觉时,已经出去半个时辰了。我等立刻搜寻其住宅,结果人去屋空,这人连二个狱班的家属,都已经消失不见了。” “这等狱兵小吏,实是该死!”魏存东这时,面色阴沉,强压怒火,从牙齿缝隙里透出了这句。 这时,有下人递过杯盏,他就端着,慢慢品茶,可从他有些发抖的手上,看的出,他此时心中已是怒火滔天。 只不过,强压着而已。 不一会,派去一将归来,跪在他面前,小心翼翼说着:“大帅,我们已经搜索周围,却没有发觉任何痕迹。” “背后是谁主持,知道了吗?” “大帅,我们这时的确没有查着。” “砰!”怒火终是无法控制,随手将杯盏掷于地上,魏存东已站起身来。双眸已是呈现赤色。 “很好,在我的手下,居然还有人敢明目张胆的背叛,还有这些暗中的黑手,嘿嘿,果是厉害!” 随着,魏存东就传达一系列命令。 “传我命令,封锁沿路交通,我就不相信,这时他们能跑出去多远。” “成都府全面戒严封锁,全力给我搜捕。” “传我命令,立刻搜捕背后涉案人员,凡有嫌疑,立刻关押受审,若是违抗,格杀勿论!” “剩余宋家家属,立刻打入死狱,三日后当众处死。”说到这里,魏存东淡淡问着:“这些人还在吧?” 大家都知道,这时的大帅最是危险,后面二将都是凛然,忙回着:“大帅,已经命人一一查对了,这些人还在,并无被掉包之人。” “哼!”怒火充满着胸口,魏存东望向远处。 “好一个王弘毅,连老夫经营数十年的成都,都有这样的人手,我怎么留得了你?”说话之间,杀意凛然:“老夫就算拼了命不要,也要先除了你!” 第八十八章 上林寺的钟声(一) 第八十八章 上林寺的钟声(一) 上次阅兵,其实不少人都参观,虽然不是正台,但是管中窥天,仅从表面看到的王弘毅实力,都让各人暗暗心寒。 在场的人,都有一种感觉,这次展现的力量,是充满着朝气,带着一股摧枯拉朽的气势,似乎无人可以阻挡。 这种感觉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却使不少人深深震撼。 这消息当然就立刻被有心人收集了而去。 十三司王从门上前行礼,禀告:“我们的人在前几个月就安插成都,不过最成功的也只是一个小妾,其它方面插不上手。” “这次成功救出了宋老大人,却是有多方支援。” “宋家的底涵?”王弘毅问着,这些日子来,宋家安插的人手,不断和十三司配合,自然等于被掌控,这大大加强了十三司的力量。 “不仅如此,更重要的是成都七家道观联手,使监狱副长曹射,半夜时以职权调了包,直接带着人出了监狱。” “微臣暗中监查,实是触目惊心,真是盘根错节,渗透井市,无所不包,而且,还和咒禁司的二个咒禁司有着联系,我们追查到后来,却是五百年前纪敏之,道号青莲真人的道统。” 说着,将一卷资料,交给了王弘毅。 王弘毅拿过,耐心的读了,这青莲真人原本是散修,获得二卷天书领悟真言,到了蜀地建立道脉,五百年来已经渐渐成为了蜀中第一派。 王弘毅坐得久了,想动下身子,但是看着这些资料,又坐回了身子,神色变得凝重,怔怔的凝视着远一点的窗口,良久,叹息一声:“真是卧龙藏虎!” “这些事,由你和他们合作,别打草惊蛇了!”说着又问着:“现在纸甲发放情况怎么样?” “主公,纸甲司自今年二月开始制造,又扩大了规模,现在总计造出一万一千六百套纸甲,现在加班加点,最早在今年十一月就可造出二万套。” “杜恭真的情况呢?”王弘毅问着。 “杜镇和魏镇之间一直有着联系,特别是最近一些日子,来往极频繁,我们十三司初建,实在无法刺探情报,只得了只字片语——据说就是要借道。” “借道出兵?这可臣服有什么区别?”王弘毅不由扯笑的说着。 这世界春秋战国还是与地球类似,这借道出兵就是假途灭虢,有着这教训,谁都不敢轻易借道。 “不错,你差事办的不错……退下吧!” “是!”王从门应着。 “叫张攸之进来吧!”王弘毅顺便吩咐一声,端茶啜着,才过了五分钟,就见得张攸之进来了。 张攸之步履从容,脚下穿着木屐,橐橐有声进来。 王弘毅微笑,见他行礼,就温声说着:“起来,不必多礼,你先坐。” 半年的官员和参政军机生涯,使这人起了很大变化,原本是才子气息,虽然风流却失之于浓重。 现在,九品官服,洗得干干净净,眉宇平直,黑幽幽的眸子带着精神,细抿着嘴唇,有着随时都在凝神聆听王弘毅说话的仪态。 对王弘毅来说,人才是三个方面,第一就是器宇,这往往就是先天命格。 第二就是凝重,这是当了官,受了体制给予的官气养出来的威仪,说穿还是众生之力,虽然张攸之不是百姓的直接父母官,但是还是受到了供养。 二郡二十万军民,都是臣民,他们日日夜夜的气息,不断被王弘毅的“王制”所吸取,因此产生着“龙气”。 这是“人道龙气”,与风水的地龙之气,有着区别。 王弘毅作为潜龙之主,显然受用着最大的份额,这日日夜夜的供养,使王弘毅的命格和气运不断潜移默化的改变。 又按照品级,供养着上下官员,按照体制,每品都有定数。 所以张攸之虽然不直接管着百姓,甚至许多百姓都不知道,但是他是合法的正九品官,照样可以获得正九品的官气供养。 他本身命格器宇就不凡,一受这气,就如久渴遇到甘露,半年时间,形气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这就叫凝重端庄。 第三就是练达,这和前面二者没有直接关系,却是经验、阅历、才能沉淀出的干练,往往能折射出人的具体才能。 王弘毅看着这张攸之,已经有了几分“器宇不凡凝重端庄深沉练达”,不禁暗赞。 就连王弘毅自己,也觉得看了此人,就忍不住垂爱,这种人才,一见就令人欣赏,到底是前世就突出的大才,给点阳光就灿烂,相比之下,薛远就远远不如了。 薛远受了七品,不但享着七品给予的气运,还由于直接为父母官,因此有额外的感恩,这日日夜夜积累起来资本也不少。 可是潜移默化改变,到现在却还没有眼前此人的气宇轩昂,这就是命格差别了,看了此人,就想起了樊流海——这将也是如此。 这就是现在手下最强的文武二人了。 “杜镇和魏镇最近一些日子,来往极频繁,据说就是要借道。”王弘毅微微笑的说着。 “这就是要求臣服,杜恭真很难下这决心吧?”张攸之皱着眉说着。 “不错,但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这事你有什么看法呢?”王弘毅当了上位者这样久,学会了先询问臣子的意见,再作决定。 这步很简单,却很关键,兼听者明,而且还不容易露怯。 张攸之笑了一下,说着:“魏存东和杜恭真,都是大将,打了一辈子仗,魏存东屡战屡胜,连夺三郡,但是统一东益州的事,就受阻于杜恭真,心里岂没有怨恨?” 王弘毅心里有着思量,却倾身问着:“正因为此二人都是大将,会不会联合起来呢?” 张攸之端坐,举着扇子轻拍,说着:“主公说的是,以这二人的见识,都知道主公才是大敌,若是二镇都在我镇周围,必会联军进逼。” “可是东益的地形,杜恭真夹在我们之间,魏存东要攻打我镇,必通过杜镇,这是杜恭真接受不了的事。” “现在,魏镇比我镇要强,但魏存东年老,已经不是可以托付的人,这就是杜恭真犹豫不定的主因。” 他顿了一下,又说着:“现在情况,若是我镇进逼,杜恭真这等大将,说不定真下了决心,投靠一方——魏镇有六成机会。” “现在这时,我方镇之于静的话,魏存东却会急着压迫杜恭真,杜恭真是大将,刚烈直道,一旦受辱,往往不肯罢休,这时,投靠我镇的反而有六成。” “如此拖延着时间,转眼之间就是冬日,魏存东的身子骨,断无在冬春出兵,到了明天四五月,我镇已经好整余暇,兵强马壮,这时魏存东必出兵攻打杜镇,趁此相战时,等候时机,一旦出兵就要首战能胜,只要损失不大,杜恭真必降我镇。” “到时候决战于野,只要一举大胜,魏存东的身子骨,必承担不了,到时,三郡纷乱,主公可从容取之,一统东益州。” “主公拔于我出之蓬蒿,受恩如此深重,焉敢不尽力策划,唯臣见识陋浅,只有此计耳,还请主公恕罪。” 说完,张攸之再行一礼,说着。 王弘毅仰着脸想一阵,笑着:“镇之于静是其一,急者越迫缓者越裕是其二,鹬蚌相争是其三,首战必胜促其投靠,又一举击溃以定大局……你这话我越想越是有味道,的确是洞察如火。” 突然之间,王弘毅想起了三国。 官渡之战后袁绍病逝,曹操进攻连战连捷。 曹军诸将都想乘胜攻破二袁,可就在此时,先前力主北进的郭嘉却力排众议,独进奇策,建议退兵。 袁谭和袁尚,急着压迫,他们一定会联合抗击,如果暂缓用兵,他们会爆发内讧。 郭嘉建议曹操装作向南攻击刘表之势“以待其变” 。 果然曹军刚回到许昌袁军生变的消息就已传来。 曹操乘机回军北上,将袁谭袁尚各个击破,因为郭嘉的妙计。这一仗赢得轻松又顺利,损失极小。 现在这时,也是一样,急者越迫缓者越裕,没有绝对的实力,谁先压迫杜恭真,往往逼着杜恭真转投一方。 想到这里,王弘毅已想定了,说话便十分从容,凝视着张攸之:“先生你说的不错,此战若胜,先生居首功!” 说着一笑,仰身靠向椅背,又说着:“我本想派人游说杜恭真,看这情况不要了。” “主公,游说还是要的,派人去游说,杜恭真才能确定我们的心意,来个左右奉源摇摆不定,若是我镇什么人都不派,倒使他心中猜忌了。”张攸之笑笑说着:“只是游说不必焦急,让杜恭真知道我们的心意就可。” 这样说着,王弘毅连连点头,说着:“你连这一层也想到了,果是周详。” 就在这时,遥遥听见外面传来阵阵钟声。 这是中午时分,城中上林寺的钟声,钟声悠扬,远播四方,余韵回荡在室内,想起了刚才所说的“镇之于静”,两人都有所神会,不说话倾耳而听,一时都觉得尘俗尽洗,淡远醇厚。 天人交运,往往有所共鸣,人生之味,几寥可比。 第八十八章 上林寺的钟声(二) 第八十八章 上林寺的钟声(二) 宋涵被救出的第三日,也就是九月三日,魏存东发出一道命令。 “观成都府宋氏一族,勾结叛匪,诸多罪状,且并无退悔之意,背后怨尤,谋害命官……与以族灭之罪,本帅本非嗜杀之人,除此七十一人,与宋氏往来者,若脱离宋党,将逃犯宋涵恶行之事举出,尚可宽恕,不然被宋氏株连,必如此七十一人,斩首弃市。” 随后又发一道命令于众人:“凡报以逃犯宋涵行踪者,赏千金,予以官职。” 午时三刻,菜场上,除宋涵外所有被抓宋家人,以及掌柜之类,皆被当众斩首,尸体抛于乱岗,头颅高挂于广场处。 成都一处道观 面积很大,周围苍松翠竹,十分幽静,一座精舍坐落其中,里面清一色的檀木家具,窗明几净,一尘不染,正中挂着一幅仙真图。 一个道童,为成鹤斟了茶,恭谨的退了出去。 成鹤喝着茶,看着手里由眼线传回来的密报,暗叹魏存东手段狠辣,果然是藩镇大将,杀起人来,真是干脆。 笑了笑,将手上密报撕碎,扔进一旁火盆,渐渐焚成灰烬。 纵横成都府上百年,历尽沉浮,几起几落,称得上是蜀地几大族之一的宋氏一族,竟就这样元气大伤,几乎三分之一被斩杀。 当政者不再顾忌脸面,撕破面皮之时,所谓的世家,也不过是执政者手中棋子,任由捏攥。 成鹤身份是方外之人,自然危险不大,可知晓这些事,对这些真正掌权者,更起了几分忌惮。 这次救出宋家家主,师门很是欣赏,已经发了勉励令。 “师兄,咱们的人已经与文阳府再次接上头了。”外面传来脚步声,说话间,师弟已是步进来。 成鹤手一顿,点点头,问着:“他们怎么说?” “已派专人过来,人到后,自会与我们联系。”师弟回答的说着。 成鹤一笑:“他们这是对我们不放心呢,怕是陷阱……不过,若非如此谨慎,怕是不放心的,该是我们了。” “师兄,宋家家主的情况可还好?”师弟很是关心此事:“宋家一家被屠,他已得知此事了吧?会不会出什么状况?” “此人是个了不得,虽是伤心一场,却很明白情况,并未做出什么不当行为。难怪能带着宋家在成都府这么多年,若非魏存东出其不意撕破面皮,对宋氏下手,宋家未必会败的如此惨烈。” 只是唏嘘一声而已,成鹤倒并不太在意。“两日前,我已派人去看过他,地窖里一应俱全,里面又极是隐蔽,魏存东的人查不到那里去。只是出城的话,这几日还是有些困难,只能等文阳府来了消息再做商议了。” 魏存东对宋涵被救一事,的确冤念极深,不过搜索了半个月,却没有任何消息,任何组织都不可能这样长期紧张搜索下去,只得松弛了下来。 并且这时,魏府内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虽被压了下去,还有风声传出来,说是魏存东新纳妾室暴毙,惹得魏存东大怒,调查府里谁敢争宠杀人。 这情况很是有利。 搜寻半个月未搜到人,城中已然不像一开始这样紧张。 城门处,对商队搜索和行人的搜索和限制,也减轻了许多,总不能为一个逃犯,便毁了成都府正常秩序和贸易。 九月十五日,天气已转向爽朗,大街上,行人渐渐多起来。 一支普通商队,在南城通往城门那条街道行过。 十七八辆马车上,塞满了货物,数十人护卫着,看样子也不是弱小的商队。 这支商队行到南城城门处,被士卒拦下来。 “你们是哪家商队?出示文书,接受检查。”城门小吏对商队领队说着。 领队是个中年男子,是个圆滑人,忙塞一些碎银子过去,同时说着:“官爷,我们这是清阳居的商队,送货物到外地郡县的作坊去,都是本分商人,来往十多年了,怎么可能行作奸犯科之事?不信,您可以查看查看,车上全是货物。” “你们几个,过去看看。”虽然收了银子,也只是不再过多刁难,应该做的检查,还是要做。 小吏冲着几人说着,一些士卒走过去,将马车上检查一番。 “火长,都是些货物,没发现藏着人。” “恩,看来你们还真是本分商人,好了,过去吧。”掂量了一下手里银子,小吏冲商队领队一挥手。 商队缓缓行出南城,直到出了城门一里路,领队中年人方长长出一口气,吩咐的说着:“这里不要紧了,加快速度。” “诺。”车轮声马蹄声响成一片,人声反倒是沉默下来。 大概行出三十里地,眼前出现一片土坡,土坡上寸草不生,光秃秃一片。 看到那里,领队中年人眼睛一亮,吩咐的说着:“先暂停一会,原地修整。” 有人奇怪为何要在这地方歇息,但自己只是拿钱做事,自然不敢多言,于是,商队在这里停下来。 领队中年人从马上翻身下来后,招手叫过几人,向僻静处走去。 “宋老大人,这一路有所冒犯,还请原谅。”这几人都是商人和保镖,领队中年人对着其中一人,恭敬有加的说着。 这人一脸络腮胡,身上也显得健壮,看起来,是个老商人,一开口,却有些露馅。 声音磁性,带着沙哑,一种优雅干练,实在不是此时这副模样所有,显是经过了易容。 “这次多亏诸位,老夫才得以捡回一条命来,说什么冒犯不冒犯,是老夫应该向各位道谢才是。”这段时间,宋涵对救了自己性命这群人,非常之感激,若非他们相助,自己早就命丧黄泉了。 商队首领拱手道:“只是尽一份微薄之力,而且我家主人对未能将其他人救出感到很抱歉……” 提到那些被杀族人,宋涵面上浮现出一丝悲色。 “本就是我宋家惹的麻烦,承蒙您主人搭救,已是宋涵运气,其他人……唉,也许是命该如此。” 叹口气之后,宋涵眸子里浮现出一丝杀意:“不过宋家也不会白白流血。” 说到这里,就住口不说。 “宋老大人不必难过,只要尚有人在,就不怕没机会,而且成都府内外,主人已撒下眼线来,日后若有需要帮助,请与我等联系,主人交代过,必会对宋家全力相助。” “多谢。”对这群道士,以及其所在门派,宋涵很有好感。 虽知对方帮助自己,定有所图,可与救命之恩相比,这些已不重要了。 这时候,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 宋涵身边中年人向远处凝视片刻,低声说着:“宋家主,这似乎是文阳府的人来接您了。您准备好,一会确定他们身份后,你我便在此分别。由他们继续护送您赶赴文阳府。” 听得耳边轻声提醒,宋涵向道路望去,只见一阵尘土飞扬后,有十数骑奔驰到面前,这十数骑,是一群穿着普通护队的人。 此时勒住马,这群人的目光在商队这边溜了几圈。 为首的人催马上前几步,拱手问着:“前面可是清阳居的商队?” 宋涵身边中年人接话说着:“正是,我们正是清阳居的商队,请问你们是……” 对方为首一人在马上回答:“我们是醉仙楼,听我们老板说,有一样货物,在你们这里。” “正是,是一条上等活鱼,味道鲜美,你们老板还说了些什么?”宋涵身边那中年人继续问着。 “我们老板还说,鱼不用再由你们押送了,交于我们便好。”对方回答的说着。 “宋老大人,暗语已确定过了,他们便是前来接您的文阳府护卫。您随他们离开,便安全了。”听得对方答案,中年人低声对宋涵说着。 “大恩不言谢,请转告你家主人,这事,老夫绝不会忘记。”冲对方一拱手,宋涵同样低声说着。 随后,中年人从一辆马车上取下一个锦盒,交到宋涵手上,说着:“便由你护送此物,与他们一同赶赴醉仙楼吧。” “诺。”宋涵假装听令行事,牵过事先准备好一匹马,翻身上马,再次冲中年人一拱手,便跟随对方离开。 行出一段路,宋涵开口说着:“请等一下。” 黑衣卫立刻停下来,为首这人看了一眼,问着:“宋老大人,您有何吩咐?” “你是我女婿派来的?” “是,臣是贺益,黑衣卫营正,率领黑衣卫来接着老大人,现在这点人只是一小部分,再出去一段,我们会汇聚。” “这三郡虽有重重关卡,但是有人领路,从缝隙里穿行实在太容易不过,最不济,凭我一队精骑,强冲过关就是,请老大人放心。”贺益以为宋涵有些担心,当下就说着。 “有贺校尉相助了,让老夫再看一眼,这座成都府城。”宋涵知道误会了,却不以为意,说着。 当下兜马,面向成都府方向,目光深沉,片刻后,流下了泪来。 擦了擦老泪,取过一根长箭,两手一用力,手中长箭咔嚓一声,折为两截。 “魏存东,你杀我族人,我必灭你一族,此仇不报,我誓如此箭。”随后,将折成两截的长箭掷于地上,转身催马行去。 贺益见了,不由咋了咋嘴,令着黑衣卫连忙跟上。 第八十九章 落定(一) 第八十九章 落定(一) 成都府宋氏一族,以叛逆罪,被魏存东一并收监,宋家二爷与宋家嫡长子逃亡在外,宋家家主被人所救,越狱逃亡,魏存东一怒之下,将宋氏七十一人一并斩首,尸体抛于荒野。 短短一个月,成都府本已被压下的宋氏一案,随着七十一颗人头落地而被世人所知。 蜀地一时哗然。 被抄家的,并非是一般贵族,宋氏族人在成都扎根甚深,这样一个大族,在顷刻间,表面势力被人横扫,实是使人惊骇。 已有多股势力潜入成都府,探查魏存东此举深意。 蜀地百年来平衡,已有塌崩之势。 文阳府这一方,却是一片平静,平静之下,却是暗流涌动。 这一个月,蜀地阴雨连绵。 只是外面再乱,与将军府内院没多大关系,王弘毅早就下达严令,禁止任何消息内院里流转,府中是一片风平浪静。 蒙蒙的细雨漂洒而入,秋天的凉爽吹散了夏季的躁热,雨丝和蛛丝一样,织成一片网,网住了整个世界。 隔着窗,观赏着庭院中的雨打芭蕉,素儿坐在椅上,眼前半倚着的,是看起来带了三分虚弱,七分疲惫的宋心悠。 宋心悠面色不算很好,在素儿按摩下渐渐缓过来。 “你的身体却是无碍,只是这小家伙很是调皮,接下来几月,只怕越发不得安生了,你这苦头,少不得要吃一些。不过你也莫要担心,这小家伙很是健康,只要平日喝些我配制药剂,再这样按摩一番,也能有所缓解。” 宋心悠应了一声,咽下一口酸果,觉得倒真是好了许多:“这几月,我还好些,有身子的是我,便是受些罪也是正常——天下女人不都是这样过来?” “你平时还管着不少事,回到内宅又要为我奔波,这几月下来,比我还要累些,我想来便是不安。”说着,抚摸着小腹,孩子没出世就这样,若非有着素儿在,只怕自己早被折腾得不成样子了。 素儿起身一笑,舒展了下身体:“若是你有了什么闪失,怕是整个府内都要翻了天,小妹也是为了日后安生日子着想。” 说完,笑嘻嘻的又补充一句:“再说,这些药剂,都是表哥亲自派人搜罗,小妹只是略调配一番罢了。” 这话一出,宋心悠微微一笑。 这时,一处院落,宋涵进了大门,只见过道和走廊都是侍从,见了行礼,到了二门口,只见王弘毅等在二门,见了宋涵,抢上二步行礼:“岳父!” 宋涵不由打量着,只见女婿今年二十岁,穿着宽袖长袍,英姿焕发,额面如境,带着明光,真是气度俨然。 而王弘毅也看了上去,只见眼前这老人,头发和胡子都白了大片,面容憔悴,心中恻隐,却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这时,后面跟的是贺益和十数亲兵,悬刀穿甲叮当作响,王弘毅就一笑,说着:“贺益,你这次有功,我升你为黑衣卫骑将——回去好好休息。” “是,主公。”贺益和黑衣卫退了下去。 本来义从军是大帅亲军,黑衣卫是侍从,现在义从军已经变成四个都,虽然兵力只补了二个卫,但是也已经独立编制。 黑衣卫变成了亲军,步骑一千五百人,以后还会扩大。 甘厚带领的,才是贴身侍卫,现在也有三百人,护卫着府第。 “大哥,你终于回来了。”这时,宋恒在大厅内等候多时,听见外面的声,顿时赶了出来,一看见宋涵,眼圈泛红,连忙抢起身,上前行礼。 “二弟,宋家嫡系这一辈,现在只有你我兄弟二人了。”死里逃生见到亲人,宋涵百感交集,他上前握住肩膀,想再说些什么,却只是长叹一声。 “大哥,你回来就好,有着你在,宋家就不散架……此仇不报,誓不为人。魏老贼定要为宋家血仇付出代价!”看到大哥,就会想到死去的族人,宋恒恨恨说着。 这时,王弘毅笑了笑,说着:“岳父,叔父,你们去里面谈,我去去就回。” 知道兄弟有话说,就离开。 天上下着小雨,两人都向里走,短短的走廊,竟然走了神几乎滑倒……恍恍惚惚,来到了里面的门,就见到一个熟悉的人上前行礼。 宋涵点点头进来,这院里有五间正房,有几个丫鬟,一见他们来了,忙迎上来,请着入内。 “悠儿可知晓此事?”宋涵入内坐下,让丫鬟出去,下一句就开口问着。 这时,宋恒平静许多,摇头说着:“宋家的事,她知道,不过大哥你尚未被搭救出来,以悠儿身体情况,不宜知晓太多,就是我与烨儿到来,也是瞒着她!” “二弟,你作的不错,现在悠儿以及她的胎儿,才是最重要的根本……对了,听说烨儿他被你关起来了?”初听此事时,宋涵是一点不意外,自己儿子性情,他是心里非常清楚。 宋恒叹了口气,说着:“烨儿虽说是孝顺,在这等时贸然行事,不但容易打草惊蛇,反而会误了大事,有些事他还是不懂,多次劝说无果,小弟只得将他暂时关起来,现在大哥你回来了,前去劝说他一番吧!” “没事,他这个性子,就要磨上一磨!”宋涵却是很赞同:“等我明天再去看他不迟!” 宋恒转脸看向大哥,端详一番,见大哥看上去还算康健,这才算放下心来:“这段时间,以魏老贼行径,我真怕会对大哥你动刑,现在见了,总算放心了,对了,听将军说,搭救你,还有着成都府一群道士参与,可有此事?” “正是如此,若非这些人,只怕事情结果如何还未可知。将军虽已派出黑衣卫,可毕竟成都府是魏老贼经营之处,若非久居地人脉广泛者,救出我,怕是极为困难之事。”对真阳这些道士,宋涵很是感激:“这个大恩,我们宋家日后,总是要图报。” 二人又说了会话,这时有人进来禀报,说是将军已在饭厅备下宴席,请二人前去。 “走吧,见过弘毅之后,我还要再去见一见悠儿。”宋涵站起身,说着。 后宅主院。 素儿因有事,被临时叫走。 刚刚送走素儿,外面传来一阵脚步,有人禀报着:“夫人,将军派人过来,说是有事情告之与您。” 在仆妇搀扶下,步出房间,一抬头,就见一个四十上下,一脸恭敬的妇人,撑着伞由远处缓缓而至,不一会,就到了门前。 “将军命我来禀报您,您的父亲已至将军府,片刻后会至此与您相见。”仆妇小心翼翼说着。 父亲? 宋心悠听到这话,就是心里大喜,她一直担心着老父,这时听了这喜信,心中就是一恍惚。 不过她立刻按照素儿的方法,平心静气,免得惊动了胎儿。 怕自己克制不住,还立刻唤人:“快,快叫表小姐回来。” 有着素儿在此,能安抚身心,当下就有人立刻去了。 片刻后,在在仆妇后面,又过来一个仆人,举伞进来,到了门口,把伞拿下来。 一见来人,宋心悠双眸就流下泪来:“父亲?” “吾儿可安好?”宋涵端详着女儿。 一柱香,厅内寂静无声,只是相互垂泪。 这时,素儿匆忙赶来,见了这情况,连忙上前,按住了宋心悠:“夫人,你不能这样,快快停了。” 手按上去,一股暖流立时融遍全身,说不出的舒坦,宋心悠醒悟过来,连忙让父亲坐了,又上了茶。 宋涵也就把话简单说了说,听着这些话,相见时的喜悦,渐渐消退,留下的,只有淡淡忧伤。 “这样说,除了父亲和二叔带出去的人……其它都已不在了?”宋心悠感叹着说着,虽然大族里亲情不多,但是听了也是伤感。 宋涵面容平静,双眸里寒光一闪:“吾儿放心,我宋家子弟,绝不会白白这样死掉。” “父亲能被救出来,已是幸运。只要宋家还有您,一定可以重整旗鼓东山再起。”宋心悠说着。 “你说的是,为父虽然老了,再活十年还不成问题。”宋涵平静的说着:“宋家在成都既然已经遇到横祸,为父已经决定,将宋家大宅,搬到文阳郡,以后便在这边发展了。” 见女儿要说话,他摆了摆手,说着:“你也是读史书的,宋家的事,以后你不用理,安心养胎相父教子,这才是最大的事。若是有宋家的人求到你身上,你也别理会,明白了我说的意思吗?” 顿了一顿,又说着:“这段日子你的所作所为,我很欣慰,就要这样。” 宋心悠心中一凛,知道老父在提点自己,想起偶然听见的只字片语,以及素儿隐隐提到的潜龙,更是心中警惕。 自己为正妻,宋家为妻族,这以后会不会演化成外戚的事,实在难说,必须未雨绸缪,不然的话,历史上血泪班驳,都是明证。 正在沉思着,外面又有人传话:“夫人,老先生,宴已经设好了,请上宴!” 宋心悠就点了点头,说着:“父亲,我明白了……我们上宴吧!” 第八十九章 落定(二) 第八十九章 落定(二) 宴后,王弘毅目送宋涵出去。 刚才在家宴上,宋涵婉拒了在节度使府住,说着:“哪有这样的道理,之前遇到横祸,在将军府中住,是权变,现在却要重新安家。” 又说着:“以后宋家就在文阳郡安家,还需将军多多关照。” 语气却不是时时以岳父自居,已经有着君臣的味道了。 王弘毅送着出殿,心中兀自感慨不已。 想到前世这时,各牙将都桀骜无比,文臣各怀心思,想尽办法也制约不住。 这个隐忧导致日后削将,又导致自己失位。 眼下拥兵二万,良将谋士来投,人才济济,最后连宋涵等人也有着加一把的意思,当真是百感交集。 现在羽翼渐渐丰满,上下文武一心,共同辅佐,内心里充满了兴奋喜悦。 又带着“斯川已逝”,人生不复尤其的怅惘…… 一丝风带着雨打了下来,使王弘毅微微打了个寒颤,这时外面已经是雨的世界,一片雨点打了下去,不过,就算这样,各个守护的亲兵,都在各走廊处,避着雨,也站得钉子一样。 不少仆人和丫鬟来来往往,给这座府邸增添了许多生气。 向着书房而去,风带着水气迎面扑来,王弘毅精神一爽,慢慢踱着,到了书房,这时,已经有丫鬟正在滴水檐下,扇炉子取着雪水煮着,看见了王弘毅,连忙行礼。 王弘毅笑了笑,挥手令她们继续,自己进了房。 到了书房,就来到书案前,拿起案上密信,思索起来。 这封信,是黑衣卫一同带回,信是隐门所写,口吻恭敬,只简单表达下对自己仰慕之情,让王弘毅沉吟起来。 “隐门终于半公开和我联系了?”手指轻轻扣打桌面,片刻后王弘毅冲外面唤一声:“来人。” “主上,有何吩咐?”一个近卫从外面步进来,恭敬的朝王弘毅问着。 王弘毅将旁边另一封信函递过去,说着:“将这封信交到张铁手上,让他给这些人送去,一见此信,他便会明白我的意思。” 张铁是负责这次接回宋涵的黑衣卫小头目,隐门的联络人,便是与其联系。 “主上,小的告退了。”这亲兵接过信函,朝王弘毅行一礼,大踏步行出去。 与之擦肩而入有二人,虞良博、张攸之。 “主公,成都传来消息,魏存东前段时日,宋家竟然可以安插了小妾到里面去,关键时还闹了一出暴死的把戏。”张攸之进来后,将得来消息说与王弘毅知晓。 闻此,王弘毅不甚吃惊:“宋家在成都扎根百年,盘根错节,和各大户之间关系微妙,有这事,不足为奇。” “只是这样一来,让魏存东有所察觉,现在成都府,在又一次清理,有几个老人都被调查,甚至入狱,使得人心有些浮动!”虞良博接口说着,语气里带着淡淡笑意。 这便是政治了,魏存东动了宋家,已经使一些大户隐隐不安,这次清洗,当然会涉及许多人,自然人心浮动。 张攸之想的更远:“不过,这样话……” 说到这里,停住不说。 王弘毅却知道意思,宋家手这样长的话,就有点隐患,不过,这不算什么,成都是宋家的老家,才有这样的力量,在文阳府绝对不可能。 如果在蜀地都有这样的掌控力,宋家不至于落到这地步,当下摆了摆手,没有继续讨论这个问题。 “主公,除了这个,文阳府已经发觉了其它势力的一些人,用不用派人清理掉?”张攸之转了话题询问。 “不必,府里应该清理的,早已清理干净了,外面总会有一两只跳蚤,由得他们。关键时候,或许还能为我们所用,水清则无鱼,混水才好摸鱼……对了,黑衣卫已与隐门再次接上头了。” 虞良博与张攸之乃是他心腹,这事情,自是不必瞒着他们。 “这股势力不容小视,之前策划救人,已然分析过成都局势,若非势力强大者,便是救出人来,也难以躲过魏存东那几日的搜索。这股势力,若为友还好,若是敌对,怕是一个不小的麻烦。”虞良博分析的说着。 “我也希望他们是友非敌,不然暗地里有这一群人盯着,绝不是令人愉快的一件事,目前看来还是有着善意。”王弘毅说完此事,又提到宋涵之前表现出的意思:“宋涵在来到文阳府城后,便已向我表示过,将宋家总部搬到文阳郡,除去成都的损失,分散在各郡的实力依然不小。将他们聚拢到文阳长定两郡,对这两郡发展很有帮助。虞良博,明日你便陪着他,在文阳府先寻好地方,将第一家店铺开起来吧。” “是,主公。”虞良博应下来。 王弘毅又转过头,对张攸之说道:“张攸之,有一件事,需秘密行事,你去办吧。文阳长定两郡内的道观,你派人秘密探察一番,看看有无可疑之人。此事需秘密进行。半月内完成。” “是,主公。”张攸之立刻明白王弘毅所想,应下来。 看看天色,已是不早了,王弘毅决定去后宅看看。 这段时日,或是因公务,或是其他事情,他去后宅时候不多。 总算是将事情整理出头绪来,可以安抚下后宅的众人了。 先去见的自然是老夫人。 老夫人已刚刚获知宋家之事,一见到王弘毅,便询问起来。 “母亲,此事儿子已在处理,好在岳父无事,过几日,宋家大宅就会搬到文阳长定两郡来,他们不会再有什么事情。请母亲安心。”王弘毅简单叙述完宋家之事后,安抚着说着,怕这事让自家母亲担忧。 事关自己儿子,老夫人又怎会不上心? “儿啊,成都府不会不知道宋家与我王家关系,这次动手,怕是对你不怀好心。儿啊,娘是个妇道人家,不能给你提出什么好的建议,但娘相信你一定能处理好这事情,莫要让娘担心。” “母亲,儿子知道了。”王弘毅连忙说着。 “心悠这媳妇是个好的,这次宋家遭了大难,想必她心里也不好受,这段时日,有空闲便多去她那里转转,这有了身子的女人尤其敏感,莫要让她觉得,咱们王家只看上了她家家室,如今宋家遇了事便丢到一边,咱王家可做不出这等事情。” 闻此,王弘毅忙笑笑,说:“母亲,儿子知道这些,儿子绝不是这样的人,您放心,儿子一会便去看她。” 从老夫人院落里出来,王弘毅直奔主院。 主院内,花卉少了许多,因有孕妇缘故,花粉类植物也是少见,只是一片郁郁葱葱,令人一见心情爽朗。 “见过主上。”几名仆妇见到他,先是一怔,露出了欢喜,这些都是宋家带来的人。 王弘毅步入房间后,并未在外厅见到妻子,步入卧室。 房间内,美人卧于塌上,正酣睡着。 知道孕妇嗜睡,王弘毅步过去,坐于榻边,只是看着,过了一会方离去。 离去前,吩咐仆妇认真服侍主母,并提出几项需改进,这都是小事,就是院中器物摆设之类,不过这就使人感觉到,便是宋家出事,宋心悠依旧并未失宠。 细节决定着很多东西,下面王弘毅并未去赵婉处,而直接回到前面,处理事务。 三天后,黑衣卫张铁回来汇报结果,王弘毅坐于椅上,面对着这二人,眉头微微挑起。 “他们的意思,是由通玄和平真二人和我联系?” “是!”张铁很是爽快的应着。 王弘毅有迟疑,正想着,门外有人传报:“主上,通玄平真二位咒禁师求见。” “让他们进来。”王弘毅说着,对张铁说着:“你且先退下。” “诺。”张铁退下。 张铁刚走不久,二人步入书房,正是通玄和平真。 “见过将军。”二人恭敬行礼。 “免礼。”王弘毅让他们落座,问着:“不知二位前来有何事?” “将军,这件事情,与我二人师门有关。”通玄平静开口,将自己二人来历,简单说明,说着:“之前并非是我二人刻意隐瞒,实是我二人师门是隐修门派,轻易不得予外人知晓,还请将军恕罪。” “哦,你们师门我听说了,青莲真人的道脉嘛,不过你们既是出世之人,现在为什么就仕于本镇啊?”王弘毅平淡的问着。 “我等虽是世外之人,不轻易干涉凡世,但是每逢潜龙出世,我等却要前来效力,以尽臣下之礼。” “那你怎么知道我是潜龙啊?” “将军之气云蒸霞蔚,岂与常人等量齐观?何况将军之居,白气充塞于满堂,又有赤气抚育,将军这是受命于天,已和火德感应,我等虽是出世,也是天地臣属,安敢不来叩拜?”通玄说着。 这话说的漂亮,使人心里大快,王弘毅故意说着:“你们说玄了,这些气,我怎么就看不见呢?” “气者,闻之无声,视之有形,将军煌煌赤气沛然冲霄,却不能自视,而天下有道之人,无不清楚,小道安敢胡说?” 王弘毅听了这番话,终是对隐门有了初步认识,当下作欣喜状,说着:“原来如此!” 想了想,又说着:“汝门能助我之力,我之前许诺当是算数,过几日,你们陪我出行一次吧! 第九十章 赏赐(一) 第九十章 赏赐(一) 一个月的时间,转眼即逝。 说长不算长,说短也不短,至少已然足够宋涵将散落于各处的宋家人汇聚起来了。 眼见微风渐寒,一阵阵秋意,席卷整个蜀地。 傍晚,晚霞给大地渡上一层彩色,马蹄声,在文阳府街道上,由远及近。 一辆马车缓缓驰来。 “道长,七宝阁到了。”赶车的车夫下得车来,恭敬的撩起帘子,说着。 先下来的是一个不超过十五岁的道童,后面紧接着便有一个保养得当,看起来有些仙风道骨,四十出头的中年道士,两个人全身虽是着着道袍,但上乘质地袍子,以及淡淡脱俗气质,显然非是普通道观出身。 这地方虽然离城中心不太远,并不是什么繁华地段,远远看去,也不过是一条只算普通街道罢了。 眼前这家店铺前,却人来人往,显是生意甚好。 这家店铺与周围寻常店铺不同,是隐藏于一座庄园内,需进入其中,方可消费。 在这店铺前,种着不少稀有植物花卉,周围更是被一圈花草树木包围着,不少花儿此时开的正盛,远远便能闻到幽香阵阵,花草树木互相陪衬,显得十分奇特雅致,更点缀得这店铺仿佛城镇中的一隐世仙境一样。 中年道士一抬头,就见竹门上挂着个木制仿古牌子,上书“七宝阁”三个大字,字体遒美健秀,显是出自大家手笔。 再看下去,道士和小童,都是眼睛一亮。又见甬路弯曲,尽数是碎石铺路,一直延伸至深处。给人一种寻觅仙境之感。 “师父,这地方有些意思。”道童忍不住眨着眼睛,闪着光芒。 中年道士却不理会他,径自向里步去,进了门,踏着羊肠小路向里,走出不到三百米,便见到一座极大的水塘,出现在小路旁,这有几亩地大小,里面水色清澈,水面上,荷花正自盛开,极是美丽。 在水上还有几处凉亭悬水而建,不少客人正在那里赏花说话,偶尔有几句话语隐约入耳,不过园子,大多时间,很是安静。 这时候,一名青衣小帽伙计出现在二人面前,躬身行礼,笑容满面问道:“哟,两位道长,不知您是用饭、住店、还是采买东西?” “哦?我们初来此处,你先说来听听。”中年道士微笑说着。 伙计应声,讲解的说着:“本店是宋家在文阳长定两郡新开的第一家店铺,内共分七处,分别是饮食、居住、书斋、衣庄、戏楼、采买场、当铺。以一号至七号阁命名,价格公道,童叟无欺。面向普通客人的是普通店面,身份尊贵喜静的客人,可事先预定单间。不知道两位道长想去哪里消费,可有预订?” “这个可算是预订之物?”中年道士从袖中取出一物,给伙计看。 伙计一见,笑意又平添几分。“原来是三号阁的贵客,请您随我这边来。” 于是,二人不再多言,随伙计向前走。 没走出几步,忽然,旁边路上响起一阵脚步声。 随后,有人惊讶的叫出声来:“成鹤道长?” “宋老先生?您怎在这里?”中年道士被突如其来的呼唤声吸引得转过头去,就见一位华服老者,正站在不远处,惊讶的看着自己。 说完这话,成鹤倒先笑了:“看我说的,这里是您的产业,您在这里出现也不奇怪。” “成鹤道长,您怎么会突然来到此地?莫非……是那边出了事情?” 宋涵的关切并非作伪,倒让成鹤轻轻一笑,摇头说着:“倒非如此,只是来这里与朋友见上一面而已。顺便来看看宋家主新开的店铺……说来,这里倒是出乎我的意料,很是雅致。” 成鹤点评说着。 “您此次过来,可否住上几日?上次匆匆一别,还未与道长好生聊过。”宋涵邀请的说着:“若您不赶时间,我这便让伙计给您安排一处住所,不会有外人打扰。” 见宋涵如此热情,成鹤又的确需停留两日,便应下了。 成鹤先告辞,去会朋友,而宋涵在与其分别后向着后面行去。 穿过几条走廊,在第三号阁的第十个院落前,他停下来,随即,步入院落。 正北方一共是五间房子,只有中间的大门是敞开,宋涵一走进去,便看见一青年人背对自己站在那里,欣赏着墙上字画。 “让张先生久等了。”宋涵微笑的说着。 张攸之回过身,朝他一拱手,恭敬说着:“哪里的话,是我来的太早了。” 这所大屋子很是别致,满是书卷之气,看起来不似酒楼独院,倒似是大家子弟的会客室。 墙上有一些画作诗文,地上窗边摆放着花木盆栽,中央矗立着直达屋顶的书架,书籍陈列着不少。 中间有一张精致玉石桌,已有伙计进来上茶与水果点心。宋涵吩咐说着:“我与客人闲聊一会,外人不得入内。” “是,小人知道了。” 张攸之微笑着,双眸微垂,没有说话。 他也是初次来到这里,初来时也忍不住被这园林布置所惊讶。 这所谓的七宝阁,实际上就是宋家在文阳府的总铺,并且和宋家的大宅是相连,这七宝阁与其说是商业兴隆,不如说是一种蜀地经营中心。 大量从东北,江南,甚至西方国度的商品,云集于此处,使文阳府顿时繁荣了许多,也使王弘毅获得了大量便宜的商品,特别是有关军队的商品。 张攸之眯了眯眼,对宋家的魄力平添了几分佩服,先不说效果如何,但这种不惜代价为王弘毅服务的态度很明确。 宋家在成都府店铺,不曾真正交道,不得而知。 不过现在建在文阳长定两郡内的店铺,却个个开的热火朝天。 一个月内,宋家便有十三家店铺于两郡重新开张,这还不是最重要的事。 “张先生,这是老夫这几日收上来消息,不知是否对你有用。”冲怀里掏出一叠纸卷,宋涵递给张攸之。 张攸之接在手中,随手翻开几份,便小心收起,随即笑的说着:“这些郡县收集上来的资料,对将军定会有所帮助。” “那便好。”宋涵点头,宋家已与王弘毅紧紧联系在一起,在收集情报上,自是不遗余力。 二人又闲谈一会,张攸之起身告辞。 他这次过来,就是来取情报。出得大门,上了马车,坐在马车内,将情报一一看一遍,心里暗暗感慨。 实是没想到,宋家一事,竟隐约成为蜀地局势不稳的导火索。 之前矛盾没有爆发的各藩以及领地内的世家,都彼此将提防提到表面,增兵守卫这且不说,连带着藩镇的贸易往来,也开始被严密监控。 将手中情报小心装好,张攸之暗自叹一声:“看来战争不远了。” 这一日到来,必将引起血海一片,尸体成山。 可这一日,却不可避免。 天下之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不可能一直这样下去。 藩镇割据已有一段岁月,这样下去对天下之势并无益处。 马车缓缓而行,张攸之在心里思索着天下之势。在赶回将军府的途中,马车经过了一所道观。 听到外面传来喧闹声,张攸之从车窗向外看了一眼。 “先停一下,我要过去看看。”眼见已到此处,在道观门前,张攸之叫停了马车,从马车上下来,朝道观那边走去。 此时,道观门口处正热闹着。 工人们在忙碌干活,而参与监督的官吏几人在讨论事情。 “见过张大人。”几个正在门前查看施工情况的小官吏,听到脚步声转头去看,立刻脸色微变。他们却是识得张攸之的,见他走过来,忙躬身见礼。 “免礼。”张攸之淡淡说着,目光却只看向远处,看过门前工人忙来忙去,一架大门已被抬过来将要安上。 看这情形,应是即将完工了,张攸之问着:“还有几日方能完工?” 被询问小吏忙回答:“禀大人,还有两日左右,便可完工。” “恩,加紧赶一下进度,完工后,报与我知。”张攸之说着,目光落在道观上,仔细观察着。 话说,通玄和平真拜见了将军后,对于隐门在这件事的赏赐,就迅速发下。 城中一家荒废许久的道观,赐给了通玄和平真,并且拨了一千两白银作为修缮费用,而通玄和平真更是卖力,主持修缮着道观。 赏赐当然不仅仅是这一千两,过了十日,城外统计完毕的千亩的地契,拨到了道观的名下。 千亩量田,许建道观,赐白银千两,总数加起来,就是王弘毅许诺赏赐的千金。 眼前,单是道观的面积,就有着十亩大小,这已经非常大了,要知道,节度使府总体面积,也只有十五亩左右。 道观一面在建造,一面已经种下竹根,等候来年成竹林,就知道这时节能不能种活,若是能,必也是幽静。 根据情报,不少道观隐秘的送来了银两,支持着建设,看这情况,道观建成后,必会成为一处上地。 耳边传来小官吏恭敬应声,张攸之点点头,迈步返回向自己马车走去。 第九十章 赏赐(二) 第九十章 赏赐(二) 几天后,蜀地再降大雨,这场雨,一直下了三天。 大雨遮天盖地下个不停,其中还夹杂着少量冰雹,打得人脸生疼,若无事情,许多人都宁愿在这种天气里呆在屋里,不出去。 王弘毅少息了片刻,懒洋洋地睁开眼,一侧目就看见赵婉坐在旁边的软塌上,手里绣着花,所谓的养移气居移体,这二年来调养得不错,赵婉丰满了许多,脸色红润健康,眉眼之间越安发透出几分安详,一双明眸,竟仿佛柔得滴出水来。 外面雨声很响,哪怕是隔着窗,还是隐隐约约能听到哗啦啦声响。夹杂着的,是下人们的忙碌声。 王弘毅叹了口气,半坐起身。 这一个月的工夫转眼而过,进入了十月,文阳长定两郡情形,却与以往又有了不同。 宋家的势力虽然在成都府受到一番打击,宋涵、宋恒以及宋子烨的平安无事,也代表着宋家根本的无事。 死去的七十一人,根本不会动摇宋家根基,倒让宋氏全力依附于王弘毅了。 并且,前些日子,荆州大将张范直带着心腹和家人,总计百口,赶到了文阳府,王弘毅大喜,立刻任命为水师都尉,先训练五百人。 可以说,一切战争的准备,都基本上完成了。 王弘毅凝视着自己顶上的云气,只见一鼎厚实了许多,上面花纹和文字古朴,而丝丝白气继续进入鼎中,转化成淡青色的气运。 只是鼎中气运,还是在五分之四左右徘徊着,这已经是二郡的极限了,看来基本上消化完毕,是时候进攻了。 王弘毅这一觉,睡得很是舒服,几日辛苦,一扫而光。 赵婉正自绣花,一见自家夫君醒了,忙命人打来温水,给他净面。 王弘毅伸着手,让侍女给自己拾掇妥当,觉得屋子里有些气闷,随手半开了窗子,窗外雨势已渐小,看样子只一会便会雨过天晴。 赵婉见状,命侍女将一盏冰梅汤端过来,走到王弘毅身旁:“睡一觉,想必已是解了乏,这里有些冰梅汤,夫君是否喝一碗?” “这天气,只怕晴天后,要起风了。”看一眼旁边已盛好那碗汤,他走到桌前,品了一碗。 将空碗放下,他方叹的说着:“你的手艺不错。” 见此,赵婉浮现出微笑,心情很好。 夫妻二人又闲聊一会,就见素儿急匆匆从前院走过来。 这时候他们才发现,外面雨已停了。 素儿此时表情有些复杂,通禀进来,素儿笑嘻嘻向赵婉告声罪,对王弘毅说:“表哥,道观有些事,素儿要禀报您,与通玄平真有关,他们在前面大厅等候您。只是不好来这后院,让小妹前来禀告。” 赵婉忙对王弘毅说:“夫君,既然有事,你去忙你的大事,等会我去拜见婆婆。” “也好!”王弘毅见此,起身向外走去,素儿跟上。 此时,雨水才停,走廊上挂着风铃不时被吹动,铃声清越,走廊栏杆角上,各站一个侍卫。 二人向前走,王弘毅就问着:“我见你似乎有些心事,可否与我说一说?” 素儿吐吐舌头,笑说着:“只是前几日连绵大雨,呆的有些闷罢了,多谢表哥关心,素儿没什么事。” 见此,王弘毅自是不再多问,转移话题:“没事便好,平真他们寻我,可是为道观之事?” 这二人虽非门派联络人,有些事情,却可作为转达者,这一点,王弘毅自是了解。 “正是,听下面回报,道观已修缮妥当,他们有事情想请求表哥恩准,于是急匆匆过来了。”素儿说着。 王弘毅却陷入沉思中。要说,这道观本就是他们所建,此时来寻自己,会为了何事? “莫非是与所供神灵有关?”这念头一起,王弘毅越想,越是这回事,当下就去了大厅,才到里面,就见二人行礼。 “都起来吧!”王弘毅开口说话,态度温和:“看茶!” 两人起身坐下,又有着丫鬟看茶,这时,通玄看了一眼,心中暗叹,王弘毅的气相,越发稳固深藏了。 “主公,我二人师门中,所供神灵,少为人知,怕恐遭物议,想在您这里先备个案。”平真恭敬说着。 其实历代统治者,对淫祀极为反感,视之洪水猛兽、祸乱之源。 《逸周害·命訓》探察其根由,论曰:极祸则民鬼,民鬼则淫祭,淫祭则罢家……福莫大于行义,祸莫大于淫祭! 按照王弘毅的角度来说,所谓的淫祀,就是资格不足的鬼神,谁祭祀它们,不但没有好处,反而时时和吸血鬼一样,吸取气运,自然祭祀的人就破家破财了。 情况严重的,一方祭祀的鬼神,能吸取一方气运,导致此地繁荣凭空减低几成,这一想就使统治者非常反感,因此儒家正统,以摧毁这些鬼神庙宇为责任。 但是出于统治者的需要,又不能罢黜万神,独尊一帝,因此就形成了虽然上位者反感,又不肯完全禁断的矛盾。 这事情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民间所供庙宇内,多为小神,数量繁多,来历各有不同,大多数不为当权者承认,不过这不要紧,只要所在地当权者不刻意取缔、清理,便已是恩典。 因此,想设一个几乎没有人知道的神灵,与王弘毅说明,是很有必要。 得到他的允许,这神便在这两郡内合理化了。 不要小看王弘毅这态度,只是一个不反对的态度,已足可以给予这神灵不少运道上支持,要不,怎么会有这话,叫做金口玉言口含天宪。 说的是天子一开口,随口封个神灵,就可实现成真,定远将军虽非天子,在这两郡之内,却也是主人,因此得王弘毅准许,助力不小。 王弘毅先没有回答,眉头微锁,喝着茶,通玄和平真,不禁悄悄交换了一下目光。 这事对王弘毅来说,本不算小事,不过不是册封神灵,只是允许一个新神在两郡内享受香火,这事又是隐门所提,他自是不便反对。 稍微思索,王弘毅便应下来,王弘毅语调平缓:“本镇就亲自去看看,算是庆贺……” 平真、通玄顺利完成师门所托,自是欣喜告退。 这时,王弘毅不知想到什么事,对着尚未离开的素儿说着:“素儿,到时候,你也一起前往吧。” “是,表哥。”素儿应声说着,表面平静,内心是一阵起伏。 今天她有些反常,实是因为一股熟悉的气息,在文阳府城出现了,这股气息,使她想到一个人。 一个轰破她的元神,又给予她扶龙廷机会的人——真人。 真人的气息,为何会在文阳府城内出现? 王弘毅随意说出话语,让素儿更是寻思,她是龙气所化这事情,并未与王弘毅提及——还未到时候,不想早些暴露身份。 只是,不知道王弘毅是否已有察觉…… 次日,王弘毅带着素儿,来到建成的道观前。 王弘毅看了看,这道观有个山门,通上去到正殿大院。 神道左右,一色都是不足合抱粗的松树,树冠都不很高,移植了过来吧,就不知道能不能种活。 王弘毅望着正殿,点了点头,气势宏伟,往里走了几步,眉头一皱,明显感觉到,一种若隐若现力量波动,在前面大殿内出现。 看来对方供奉的神,的确有些意思,他这样想着,向大殿走去。 一进大殿,便感觉到一股神力,正在殿内波动着。 王弘毅抬头便向上面供奉的神像看去,这一看,大吃一惊。 只见道骨仙风的神像上,外面是一股灰黑色的气光,本来这样一看,必是邪神之流,可是仔细一看,又见里面一股金色之光。 这是怎么回事? 王弘毅诧异,却是不明白,大凡有灵之神,一般也是红、金二色,红色为低阶,金色为高阶。 若是黑色绝大部分是祸端之流,这神像上显现出两种截然相反力量,王弘毅实在有些惊讶。 王弘毅身旁跟进来的素儿,同样感应到殿内力量波动,抬头看到了上面的神像,眼眸里闪过复杂的神色。 真人? 这道观里供奉的是真人? 垂下双眸,掩盖住她眼底惊骇,她在心里开始思索,作为天生的龙气之神,她明白其中关键,姑且不说神像上的诡异景象,单说这设置神像的规格,以及此时出现真人之身,就说明了一切。 “陨落了?”几十年前,真人依现世之力而横扫,鬼神无不俯首,连自己是汲水所化的龙气也被击破,可现在,这人已经灰灰,变成鬼神。 若论位阶,此时素儿最多还差半阶,若是论力量,已经在之上。 想到这里,素儿浮现出一丝冷笑,握着小拳,就欲有所动作,但是转念一想,又放了下去。 姑且不说隐门背后,单是论到前途,此时依靠王弘毅,前途远在此神之上。 想了想,就也上了一香。 “世事而移,你当年击破我神,是一罪,但是指点我投靠潜龙,是一功,现在功过相抵,你我恩怨,随这一支香而散,以后各不相干!” 默默祷告片刻,素儿只觉得心中一松,跟随着王弘毅离开。 两人都没有看见,稍片刻,神像上,灰黑气中,有一小片随之消失。 “哎!”一声普通人听不见的叹息,在殿中回响,寥寥寂寞,甚至带着一丝凄凉。 第九十一章 神道(一) 第九十一章 神道(一) 回去后,王弘毅先去看望老夫人,赵婉也在这里。 老夫人见了他回来,就吩咐开饭,又问着:“听闻城里又建了个道观,和你岳父有些关系?” “是,不过这神是新建,来历不明,母亲你就别去拜了,捐些款子可以。”王弘毅说着,坐了下来。 没一会,菜就送上来了,一盘腰片炒,一盘宫爆鸡丁,一碗鸡汤,热腾腾泛着香味,王弘毅嗅了一下,不禁赞的说:“好, 不错!” 老夫人笑了笑:“既然说好,我儿就多吃些!” 王弘毅和大家一起用餐,边说边吃,十分融洽,饭后,又见老夫人拿出一卷画来,说着:“这是你亲家送来的画,给我庆寿用,你看看这是什么?” 王弘毅听了,拿到桌上展开,却是一幅《仕女赏月图》。 只见一仕女,侧身而立,面向左方,细腰长袍,衣长曳地,下摆向前后分张,衣上饰卷曲的云纹图案,仕女脑后挽垂髻,两手向前伸出,合掌作揖。仕女上面,是一轮明月,端是精美,画卷虽然保养的非常不错,却有些发黄,画儿押着密密麻麻印章,这是历代收藏的人的印记,显见是一幅极为名贵的古画。 王弘毅不禁问着:“这是谁的手笔?” 老夫人想了想,说:“据送的人说,是前朝大家纪道之的画。” 王弘毅笑了笑:“儿子不善鉴别,不过宋家送来,想必是真迹,盛世古董,乱世黄金,这画现在不值很多,若是到了和平盛世,只怕五千两都不止。” 又想了想,说着:“这是宋家的心意,就收起来,我们家内库在这方面的确不多,以后要收藏积累才是。” 就算日后成王成帝,内库丰满也不是一代二代的事。 说了这话,王弘毅就有事,吩咐了素儿一起跟去。 到了书房,王弘毅就吩咐的说着:“国之大事,在祀与戎,你对正祀和淫祀怎么看?” 素儿活过来,继承了肉体的记忆,这阵子又读了些书,当下就想了想:“总是有益无益吧?” 心中暗想,自己对王弘毅就有益。 王弘毅听了,扑哧一笑,说着:“你这话虽然粗,却也说中了些,但是还要多读书,特别是礼典。” 王弘毅说着,执笔在纸上写着:“历代册封过的,一般都是正祀,哪怕是前朝,前前朝所封,这是第一点原则。” “第二点,就是强者为王,久受香火,或者上古真神,有大能者,多半不能罢黜,只要此神不明着倡言造乱,就不宜废除。” 说到这里,王弘毅自失的一笑,一切政治都是实力为根基,神道也不例外。 素儿却没有多少心思,很是以为然,说着:“表哥说的原本就是正理。” 王弘毅又说着:“《礼记》谓:非其所祭而祭之,名曰淫祀,淫祀无福。又道,夫圣王之制祭祀也,法施于民则祀之,以死勤事则祀之,以劳定国则祀之,能御大菑则祀之,能捍大患则祀之。” “这有几个意思,也是以后神道的规范。” “第一,就是淫祀无福,民间祭祀本是为了求福,但是他们不知道不少鬼神不能赐福,因此不能祭祀——若是不能赐予福分者,就是非祭。” 说简单点,就是按照气运的道理,只有低位向高位祭祀,没有高位向低位祭祀的道理。 大部分鬼神,层次比人类低,根本没有庇护或者赐福的力量,人类祭祀时,人本身气运就向低处流了,这些鬼神和吸血鬼一样吸取气运,却无力反惠,因此谁信了就会破家,甚至身死,这就是必须去掉淫祭。 素儿心里直跳,她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却不想王弘毅对此一清二楚。 “道德经云:修之于身,其德乃真。修之于家,其德乃余。修之于乡,其德乃长。修之于邦,其德乃丰。 修之于天下,其德乃普。此言甚是大善,立神道可借鉴于此。” “人死之鬼,是阴灵,最多只能庇护一家一户,因此除了子孙祭祀外,不许公祭。” “神力显红色,能庇护一乡一县,并且能不扰民,就是县级允许的正祀,但是县令不许公祭,以免高祭低,流失气运,国家也只给予县级封号,封号与神力相当,才是正祭,加恩有损朝廷气运。” 简单的说,如果神力原本只有县级,朝廷加封更高的封号,就等于拿朝廷的气运来提升鬼神的阶级,王弘毅岂肯作这事? “神力红中带黄,才可出县,不然就是越格,有损民运,不可提倡。” 王弘毅当然清楚,神祇为了扩大自己的实力,提高自己的阶级,都希望挣脱“祭不越望”的束缚,到外地建立行祠。 所谓的“祭不越望”,就是祭祀的鬼神不许超过所在范围,这限制了信仰世界神灵传播的可能性。 但是对于实力低微的神灵,大面积扩大信仰,就等于是淫祭,因为它根本没有这样高的神格来影响这样大的范围,所以祭祀时,大部分是索取,很少能反还恩典。 这种行为是有损民运,而损失的民运,事实上也损失了朝廷的气运。 听到这里,素儿不由一阵莫名的恐怖,心悸得卜卜直跳,额上也渗出一层细细的冷汗,一阵慌乱不能自持,脸色变得异常苍自,细白的手指握紧。 她想不到王弘毅对这个理解的这样透彻,她自己的神力,也就是红中带黄,按照这标准,勉强可出县流传。 “若是色泽金黄,灵验很多者,可由郡县祭祀,列为郡级正祀,有大功者,才可立为省级正祀。” “这是从神力的角度上看,列为各级正祀的最初标准,但是朝廷自有贬褒。” “祭者,礼也,或者风调雨顺有功一方,或者代表忠,孝,节,义,仁的鬼神,或者执司阴阳者,可由各级官府每岁亲祭,以潜移默化传播道德,辅助官府治民。” 说到这里,王弘毅一笑:“比方说,汲水龙女若是能调整风雨,就是有功一方,每岁就可由县令亲祭。” 素儿听着,才擦干的冷汗,又渗出,不知道王弘毅是何意。 王弘毅又说着:“神人共治,阴阳相济,才可善政,这事实在非同小可。不过,对于淫祀,历朝历代绝大多数帝王都是持反对态度,并严加禁止。” “大燕成帝即位后,丞相上奏:所祠凡六百八十三所,其二百八所应礼,及疑无明文,可奉祠如故。其余四百七十五所不应礼,或重复,请皆罢。成帝曰可。” “大纪皇朝禁断淫祀,奸宄逃窜,诏诸郡国山川不在祀典者勿祠。大楚武帝建德三年五月,禁诸淫祀,非祀典所载者,尽除之。” “此等都是正理。”说到这里,见素儿面如土色,王弘毅就说着:“这些事现在只是说说,若我能为蜀王,就有名分和地位治之。” “现在你只要观察郡内鬼神,列出名单,以后自然有用处。” 素儿听了,心中又是惶恐,又是欢喜,只得应着:“诺!” 这是正本清源的大事,若是王弘毅能统一蜀中,又委托她办理这事,她的权柄就遍于蜀中鬼神界,若能成功,她就同时有功鬼神界、民间、蜀王小朝廷,必因此事而提升位格,汲水元神必可长成,说不定还可以吞并周围的分支,隐隐成为蜀中大龙神。 至于治之于天下,她想都不敢想。 正事说完,王弘毅让仆人去搬了小炭炉来。 王弘毅静静,只等着茶壶里的水沸,水沸初丝丝大响,过会响声消退,水面涌泉连珠,这时素儿就上前,提起茶壶,将水注入早已放置茶叶的茶盏里,她又盖上盏盖,盏盖有一小孔,可以透出淡淡茶香来。 王弘毅静静的拿过,先闻了闻,素儿见了,受到了这肉体的影响,看上去,见王弘毅额面如镜,发黑如漆,眸如寒星,心中暗想:“听闻大燕太祖固是威仪不测,但是却也没有这等风度气质。” 王弘毅却在沉思,二郡的气运差不多就到顶了,当然开发的余地也有些,但是就算开发到极点,也不过一个从四品的气运。 自己若是能夺取东益州六郡,似乎就可再改变一下名号了,毕竟定远将军这名号不太适宜了。 人臣的话,一州之官,是州牧或者刺史、武将或是宣威将军之类,但是作为人主,这些官号就不适宜了。 应该以爵称之。 称王是想都不想,王气是紫气,最起码要得了深紫之气称王才适宜,淡紫也可以,但是就有些勉强了。 青气是公器之气,国公就是深青之气,这公不是什么杂牌郡公县公,都必须以历史上的国号才是正宗。 蜀地就是蜀国公,这已经是建国立制。 杂牌公最多是淡青。 但是国号之侯,实际上也是淡青,按照现在王弘毅的情况,夺取了东益州六郡,就可称蜀侯了,若是能统一蜀地,就可称蜀国公。 至于王号,还是这话,必须有着紫气才可称,不然就不但没有好处,反而有些坏处。 寻思着,却说着:“据说王洁庭自现在已经有八个月,还有一个多月就可出产,你去看看,回来禀告我。” 素儿应着:“是,我明天就去探望。” 王弘毅便未再说话,只是慢慢品茗,静过这段时光。 第九十一章 神道(二) 第九十一章 神道(二) 十一月初,秋意愈浓,天气骤冷。 即便是蜀地这种地方,在进入十一月后,温度也会下降。 将军府早早便准备出过冬物件,再过几天,便会一一发下去。纵然府中种的绿植较多,在进入秋季后,府中依旧萧索气息渐起。 王弘毅此时身着一件厚袍,站在府邸小路上,望着不远处已开始凋零树木,目光似在注视着它们,心里却在想着另一件事。 “这里,还有那边,树木有死坏的,找人把它们收拾干净。”淡淡看一眼跟在身边负责这几院的副管家,王弘毅语气平淡,却带有提醒意味说道:“莫要觉得老夫人好糊弄,就在这几个月偷懒,将军府里可不养偷懒的仆人。” “小的知晓了,小的这便让人去收拾!”被王弘毅这番话说的脸色发白,副管家连连点头说着。 见此,王弘毅没再多说什么。 这府邸管家的事,都是后宅女人的事,虽说这几个月,宋心悠因有了身子而暂时交出管家权,但他直接出面处罚仆人,却也不必。 有些偷懒耍滑,还是待她重新掌家时,由她去发落吧。 “恩,知晓便好,你先退下吧。”挥手打发掉副管家,王弘毅站在那里,继续发起呆来。 他继续思索刚才心里所想,没有意外的话,只怕这一两个月,宋心悠就要临产了吧? 过年时,自己就有了后裔了,这个认知,让他的身体微微哆嗦起来,这种感觉不仅仅来自于自己,更来自某种身体的反应。 “不过,心悠的身体是否已调养妥当了?还有胎儿的事,找来素儿问一下!”想到这里,王弘毅心里想着,走回书房,同时找来仆人,让他叫素儿到自己书房来。 书房内,书籍种类繁多,都是派人收集着。 王弘毅最喜看的,还是历史,以及一些经典。 王弘毅手持一本书卷,坐在桌案后面,低头看着。 没过太久,门外素儿就来了,过年了,她也十七岁了,青丝乌黑,眉目如画,穿一身罩坎肩的衣裙。 素儿来到王弘毅面前,在几步远距离处停下来。 先是恭敬的行礼,又恭敬问着:“表哥,您找我?” 王弘毅抬起头,目光落在素儿身上:“这时找你,没有耽误你的事吧?” “表哥的事,对素儿来说,就是最重要的事。”素儿直接了当的说着。 闻此王弘毅笑意愈浓,盯着她,片刻说着:“素儿,你这段时日辛苦了,若非有你,夫人只怕会遭不少罪。” 素儿在听到王弘毅说着这个后:“表哥,照顾夫人,这是素儿应该做的事情。夫人平日里待素儿很好,可没少疼素儿,现在素儿能为其解除些痛苦,这是素儿的荣幸。” 不得不说,素儿还是满会说话。 王弘毅听完,脸上笑意倒真了几分。 想到之前所想,又问着:“经过你这段时日的调理,她本来有些虚弱身体,已好了许多,依你来看,在临产那日,她可会有危险?这府邸可有什么不妥?” 说完,王弘毅便盯着素儿,等待她的回答,虽然他望气观看,府邸里已经干净之极,现在府第上空,已经隐隐有着赤气萦绕,论真的等级,当然和一些神灵还不能比,但是贵在凛冽阳刚,而且浩大。 龙气本是王制所化,最是讲究统治和杀戮,惟我独尊不容外法。 神灵也许能量层次高些,但一旦落入罗网,必会消磨掉——和数十万臣民的气对抗,又有多少道行法力可以消磨? 素儿立刻应着:“表哥,这几个月来,夫人的身体已是调养的很好了,肚中孩子更是非常康健,至于府第已经清理的干干净净,不会出现那种事,请表哥放心。” 宋心悠早已被调养身体很不错。 宋心悠自从在怀孕六月后,害喜情形越发严重,素儿在王弘毅允许下,常常陪伴在宋心悠。 这位表小姐的本事,宋心悠不得而知,可这照顾人却是极为了得,比宋心悠身边几位嫁人前精挑细选陪嫁过来的仆妇还要懂。 每一天清晨,素儿会陪着宋心悠缓缓散步一会,并且在饭前,都会给宋心悠送一杯甘甜醇美的泉水,不冷不热,正好入口,喝下之后,不知是不是心理原因,她总会觉得通体舒畅。 这是素儿特意寻来城中水质的水,对普通人的身体也是有一定好处,对宋心悠这种情况尤其好。 素儿是龙气所化,汲水河龙女,自是知道如何利用水来增加普通人的生机。 每天,她盯着宋心悠喝完水,才带着十五岁以下年纪的稚龄侍女去花园里采集花瓣,每一天新鲜露水,调制成花茶和凝香,给宋心悠来用。 宋心悠的仆妇佣人,却被责令禁止涂抹香料,务必保证每一天都清爽干净。 说起来,宋心悠也觉得有些奇怪,虽是些普通物件,可但凡经过这位小姑子之手,总会出现些意外效果来。 这位表小姐调制出来的羹粥,就是比别的人做的味道鲜美。 吃过精心搭配的早饭,素儿便会陪着宋心悠在主院内随意走走,或是陪着说说话,讲讲外面的趣闻。 这日子过得的确不错,宋心悠对素儿的感观,已从最初略有的敌视,到后来的淡然视之,变成现在的关系不错。 赵婉也是时不时的过来请安,与她聊一会,说说趣事,二人不可能真亲姐妹,但比起你死我活,已是强上太多,宋心悠很满意赵婉这种只做自己本分,不向外乱伸手的性情,许多事情上,也乐意表现出大度正室的模样。 “如此甚好!”听到素儿这番保证,想起报告,王弘毅心中微喜,说着。 “对了,你去看了王庭洁没有?”想到一个人,王弘毅目光转向西面方向,说着。 “表哥,昨天去了一次,据说是她上香了,没有碰到,今天我立刻就去。”素儿垂首说着。 她自然知道王弘毅关注的谁,肚子里的李家遗腹子。 见王弘毅没有其它话,素儿说了几句,就告退离开王弘毅书房。 出了书房,素儿就吩咐着仆人准备,片刻后,又请示了老夫人,老夫人心善,知道她探望王洁庭,叹息了下,吩咐带上一匹绸,一些银两。 素儿答应着,她带着丫鬟,上了一个马车,到了门口出示了令牌,就出门而去。 一刻时间,就到了梅花胡同,就寻到了一处住宅。 这住宅面积很大,环境很是雅致优美,却是当年李家购买装饰,李家族灭后,这住宅本是抄入,后来又赐还了。 到了住宅,敲了门,就有一个婆子出来:“谁呀?” “我是素儿,奉了老夫人的命,前来探望。”素儿很是聪明的说着。 见到素儿,知道来意,这个婆子看上去五十岁左右,带着她,来至主屋门前,赔笑的说着:“表小姐,大小姐便在里面,您进去吧!” 朝这婆子点点头,素儿进了主屋大厅。 这大厅装饰和李家在时一模一样,并无掉价,并且一股淡淡清香弥漫于鼻间,干净典雅,由于随时可能生了,王洁庭并没有迎接,只是躺在软塌上。 她周围还有几个丫鬟和婆子伺候着,经过这样长的时间,她们已经看不见敌意,只有认命了。 素儿有些佩服起王弘毅的胸襟。 她清楚,上次抄家,没有杀王洁庭带着的丫鬟和婆子是关键。 如果换上了其它丫鬟和婆子,别说暗中下毒手了,就是扣克和冷遇,关键时让她喝些凉水都可能出事。 就算大人没事,婴孩也保不住。 因此发派原本的丫鬟和婆子,这的确是非常大的宽容,有着她们,王洁庭和她的孩子才能活下来。 而维持开支的,又是一千亩地,这真有些泱泱主君风度。 不过,就算怀着李家遗腹子,她还是王弘毅的妹妹,也许血缘上没有,但是宗法上绝对是亲妹妹,如果当初杀了,是一回事,既然恕了,就不能让人说闲话。 素儿目光落在倚窗而坐的女人身上。 由于会见的是女人,又为了孩子,穿着宽松的衣服,肚子很大了,就算如此,容貌美丽,风鬟雾鬓,也是美女。 不过,这不是关键,关键是她身上虽然散了大半,依旧存在的那种让素儿非常敏感的贵气——哪怕她现在已经落魄至此! 见素儿进来,王洁庭淡淡看一眼,说着:“原来是表小姐,何事?” “大小姐,老夫人派我前来看看。”素儿轻轻走过去,在王洁庭身边坐下,静静的看着她。 后面丫鬟将礼物拿过来。 王洁庭淡淡的表示感谢:“多谢老夫了。” 说着,也并没有多少话说,不过素儿她来也不是来与对方聊天,只是观看下气色,在她的眼中,眼前女人的生机很旺盛,腹里孩子也一样,可见没有夭折或者死产的命——假如不陷害的话。 而且隐隐之间,还有着红气萦绕,这说明这孩子还有着龙脉的余气。 只一会工夫,素儿起身要告辞。 “怎么刚来,便要走了?”身后响起淡淡问话。 素儿回过身,笑盈盈说着:“我只是过来看看大小姐身体如何,见你很是康健,便放心了,我又要回去禀告老夫人了。” 见王洁庭平淡的表情,素儿又认真说着:“本来节度使想派产婆,老夫人听了,阻止了,这些银两,是给您花费,自己寻个好产婆,这生产,可是一关啊!” 说着,转身离去,只留下王洁庭若有所思的神色,这话就是说,王弘毅方面,没有在产婴时动手脚的打算。 第九十二章 产子(一) 第九十二章 产子(一) 十一月十二日,王弘毅照样起来,穿上宽袖长袍,头戴银冠,足踏木屐。 木屐,华夏传统的是两齿木底鞋,走起来路来吱吱作响,经过了三千年的改造,现在木屐已经发展到了二层。 夏天就无所谓,但是天冷了,就用内外二层,外层木底,内在用帛布,甚至类似于千层底一样保暖,已经能满足需要了。 当然普通百姓里面就裹着草编了。 洗完擦面,吃过草点,到前面大厅会见,这时天色有些阴沉,寒风徐徐,才走了一半,迎面一个侍卫上前,隔了几步就行礼:“将军,有事禀告。” 王弘毅停了下来,问着:“何事?” “将军,大小姐今天早晨,已经要临产了。”这侍卫报告的说着。 “哦?”王弘毅听了,心情很是复杂,怔了片刻,说着:“你去禀告老夫人和夫人,由她们处置。” “是,将军。” 半小时后,宋心悠坐在窗前,手里摆弄着婴儿衣裳,心思早飞远了。 自听说王洁庭临产,一直到现在,得来的消息,都只是在进行中。 抚摸下自己的小腹,宋心悠皱了下眉。 老夫人并没有派产婆去,只是派了人在外面照顾,同时传达消息,据说是王洁庭自己请的有经验的产婆,里面又有她的丫鬟和婆子照顾,宋心悠心中却有些忧虑。 这和感情深厚关系不大,只是同为即将临产孕妇的感觉。 “夫人,夫人……”侍女绿影匆匆进来,给宋心悠行礼后,脸色不太好看的说着:“夫人,大小姐怕是不太好了,从凌晨前开始,到现在孩子还没有生下来,据说是胎位不正,几个产婆都束手无策,怕是也没什么办法。大小姐一开始还嚷着要生孩子出来,后来,连力气都没有了,再这样下去,怕是……” 站着的兰姨愕然的瞪大眼,看向自己小姐,立刻斥责的说着:“胡说,这些话,也是你能说的?再乱说这些,撕烂了你的嘴。” 绿影吓的连忙垂首站好,不敢再多说一句了。 宋心悠一直低着头,抬起头时,脸色的确不太好看。 无论多尊贵的女人,这产子,特别是第一个孩子,就是鬼门关,她岂不产生同病相怜的感觉? 见自己贴身侍女的模样,心下一叹,压低声音问着:“你怎么知道?将军和老夫人都知道了吗?” 绿影点点头,轻言细语说着:“这件事,府里都知道了,自然早就惊动老夫人和将军了,老夫人顾不得了,派了府中好几个有经验的产婆和医官过去,不知道能否将人救回来……” 对此,宋心悠却是明白。 王弘毅与王洁庭是亲兄妹,虽之前的李家的事,所有人都知道,不会有兄慈妹恭,但基本的宗法规矩还是要有。 王洁庭死在难产,一尸二命,哪怕不是王弘毅动的手脚,也会有些人造谣出来。 王弘毅是何等聪明,怎会在这种事情上出纰漏? 即便真的要王洁庭死,也绝不会选择这种敏感时期,以后有的是机会。 这一点,宋心悠自然是明白。 就在这时,又一个婆子匆忙而过,外面雨点劈啪落下来,进来了,就行礼:“不好了,医官看了,说是要保小孩还是保大人,想别保孩子了,结果大小姐听了,不知道啥来的力气,拼命不肯,说拼了自己这条命,也要让孩子生下来,最多娘和孩子一起死。” 宋心悠听了这话,震得心中一悸,她很久没有说话,隔着玻璃望着晦暗下雨的天穹,许久,才幽幽说着:“哎,她也是个狠心的人。” 兰姨与绿影听着,连忙劝说,宋心悠却感同身受,说着:“我去看看大小姐。” “我的大小姐,这时可不能让咱的人靠近,您这也是怀着身子的人,若是她顺利产子,派人赏点东西过去还可以,现在她这个样子,万一沾染了晦气回来,对您对少主都是不利!您便是不为您着想,也该为孩子着想,再说,外面还下着雨呢!” 闻此,宋心悠只得作罢,抚摸着自己小腹。 前段时间,她还在暗想素儿是不是大惊小怪,对她衣食住行以及心情,控制得太过谨慎和严格。 现在看来,果然是要小心谨慎,女人产子,果然是鬼门关。 书房中,虞良博和张攸之在禀告。 “主公,统计都出来了,现在形成的格局是一年一麦一稻,今年的开垦也完成,各级正兵、精卒、上卒、甲士的赏田都已经发了下去,恩户都是万分感激将军的仁德。”张攸之说着。 王弘毅听了大喜,双眸炯炯,说着:“这还不够,令现在开始到过年,军队就轮流回家探亲,安排精卒、上卒、甲士的假期在新年之间,务必要使他们能亲身感受。” “将军思略高远,实是天赐英明!”张攸之听着,说着:“如此一来,军心就彻底稳了。” 虞良博也说着:“古人说,上下同欲者胜,这是制胜之道,将军先立于不败之地,以后攻伐,就是有道伐无道,没有不胜的道理。” 张攸之更是字字掷地有声:“主公,药过老过嫩都不行,新年一过,就是恰到好处,臣以为,明年就是大举用兵之时。” “说的有一定道理,不过来年还需要看情况演化。”王弘毅说到这里,顿了一顿,说着:“你们两人辛苦一年,官职太低了些,过了新年,都晋为正八品秘书郎吧!” 见两人磕头要推辞,王弘毅摆手阻了,皱眉缓缓说:“这提拔虽然快些,但是还是有规矩,来年若能一举拔了杜魏二镇,我就要建立中枢,这名分不能太低了。” 两人只得谢恩:“多谢将军。” 就在这时,外面有人禀告,要求见。 王弘毅唤着:“进来!” 进来的是婆子,她磕头说着:“将军,大小姐难产,到现在还没有生出,怕是要不行了!” 这消息并未带给王弘毅愉悦,他皱起眉来,让两人退下,就立刻吩咐的说着:“传素儿到我这里来。” 不一会,素儿来至书房门外。 “表哥。” “进来,我有事问你。” 王弘毅沉吟片刻,问着:“听闻你善于占卜,大小姐这次怎么样?” “是,表哥,您是二郡之主,若是您无意擦手,结果我已经占了,大小姐这次一定会产下孩子。” “是吗?这便好!”王弘毅这样说着,语气很是平淡。 王洁庭是幼凤命格,别说现在,就算是当了蜀王,也有一定意义,可就算这样,这一世众人的人生轨迹,已经越来越大。 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女,王弘毅想起了上一世素儿的传说。 可是,现在素儿是不是前世的素儿,这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老夫人,大小姐怕是不太好了……”自然有人将消息告之于老夫人:“医官想保了大人,她却拼命不肯,要死一起死。” 老夫人叹息了一下,没有说话。 “婆婆,您也莫着急,大小姐不会有事!”赵婉忙扶着老夫人坐好,温言安慰着。 在媳妇搀扶下重新坐下,老夫人叹息着:“说起来,也是个苦命的孩子,摊上这样的夫家,受了连累。” 但也仅是一声叹息,说到底,王洁庭,既不是自己女儿,又非自己儿媳,能予以关心已是难得,足可以说明老夫人心善了。 不过就在这时,又有一个婆子兴冲冲的赶过来:“老夫人,生了,一个男孩,母子都平安,撑过去了。” 老夫人顿时一喜,说着:“哎,祖宗庇护啊!” 这消息传给了宋心悠,她正在继续绣着,听了这话,吩咐:“派人送些补品过去。” 随后,宋心悠暗暗祈祷:“祖宗神灵庇护,我也能顺利产子。” 刚刚回到自己院中的赵婉,同样吩咐下人赏了东西过去。 在这件事上,将军府两位夫人态度一致。 书房,接到消息的王弘毅,眼眸中有些复杂,转过脸,随口说着:“素儿,你可愿同我一起过去一看?” 素儿知道,这不是询问,是命令,忙恭敬说着:“素儿愿往。” “那就走吧!” 令亲兵侍卫,乘马车而去,实际上这里距离不远,一刻时间后,就到了。 王弘毅当下令人将初生婴孩抱出来看一眼。 这时,王洁庭昏迷不醒,婆子犹豫了片刻,终不敢违抗,一个被裹得严实的婴孩,抱了出来。 王弘毅并没有接手去抱,只是凝神一看。 只见这婴孩初生,丝丝赤气,正在此子身上萦绕着。 望着此子,王弘毅半晌无言,前世今世的恩怨在心中萦绕着,想起十年囚禁,也想了十年不杀。 “我们回去吧!”半晌后,王弘毅开口说着,走了几步,想到此行意义,王弘毅吩咐一个近卫说着:“你这就去库房取些人参,一百两银子,赏给大小姐!” “诺。”近卫应着。 王弘毅不再多说什么,更未再此地停留片刻,转身离开。 第九十二章 产子(二) 第九十二章 产子(二) 外间的雨小了些,却起了风,打得窗上水珠淋漓流下。 咒禁司的院子,可没有玻璃,这风雨一打,明天又要把窗纸再糊一次了。 “来,今天我带来了二屉小笼包子,两只烧鸡!”通玄回来了,二人就在小桌上摊开,又取出一碟子花生米。 炭火小炉上,就把一壶酒放上,一碟子花生米。 通玄脱了身上外袍,挂在墙上,取来温着的酒,自斟了一杯饮了,顿觉一股暖流,不禁说着:“好酒!” 平真将油纸打开,笑着:“这酒的确不错……看过了小孩了?” 通玄先没有说话,就用手拈捏了一粒花生米放进嘴里,又撕了一只鸡腿。 这个世界的炼气士可没有一定吃素的规矩,就算是和尚也可用“净肉”。 吃用了几口,通玄微微一笑,说着:“看了,算了时辰,看了本命,这婴孩嘛,先天本命还是有着,只是这个年纪,十七八年后早过了天时,以后说不定可以混个伯侯,当官说不定可以郡州——谁说的准呢?” 平真没有说话,外头的雨淅淅沥沥在不住地下,打得瓦片作响,良久,平真又问着:“没有啥特殊了?” “没有,话说鬼神都是极聪明,这摆明了车马没啥多少机会,又有多少大福大德的人肯投这个胎?”通玄叹息一声,目光幽幽盯着烛火:“倒是将军夫人的胎儿,怕是有大德肯转这一世呢!” 平真吃惊看了一眼,说着:“哪如何是好?” 通玄默然良久,说着:“府中有龙女在,又有赤气笼罩,小德小灵是进不了,既如此,就看着吧,看到时候是怎么回事。” 平真喝着酒,吃着鸡,脸上泛起红晕,眸子闪着晶莹的光,又问着:“你就这样看好了王弘毅?” “不看好不行啊,这些时日,赤气不断凝聚,与府第之上,已经凝出狰狞赤虎之状,这是要动兵的预兆。” “我专程又去了杜镇,镇帅杜恭真虽然也是一方名将,但是还是白虎状,格局就低了一层,看样子不死就降,断无阻挡之理。” “魏存东呢?” “魏存东占有三郡,又有着蜀地首府,可是却反而透着黑气,黑赤虎形,这是大凶之兆啊!” “黑赤也未必一定是凶兆吧?” “黑灰或主造反,或主败衰,被这灰黑缠绕,必是横祸或者丧事的凶兆,其危危若朝露,已经很难改变了,若是预料的不差,不但此人会兵败而死,连族人也会诛连。” 平真咀嚼着通玄的话,叹的说着:“这样一来,东益州就定了?” “这是很粗浅的道理,东益州本身蜀地精华,一定了,西益州还能反抗,东西益州一得,龙剑狭窄之地安能抵抗?” 通玄说到这里,又说着:“我专修望气,现在王公周围,别看有些人不起眼,可都是怀荆山之玉,含灵蛇之珠,都是命世的文臣武将,现在羽翼已经初丰了,请拭目以待——三年内不平蜀地,我也不必预测了,你挖了我眸子去!” 平真站起身来,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叹的说着:“你说了我还不信吗?难怪你说要看看着胎儿的来历。” “对,这胎儿很关键,我等都是凡人,看不得天机,但是可以根据这个来观看,若王弘毅真有成鼎之望,这嫡长子转世必是不凡,反之也一样。” “师兄,对这些我不是很清楚,你说说。”平真连忙为通玄斟酒。 “紫青二色不太可能转世,它们都获得了正果,位于众神之上,要知道投胎转世,可是有隔世之迷。”通玄想了想,就说着:“最大可能是金光和赤光,这是一,其次就是光的强度,若是只如火球,就还不算大,若是如太阳一样彻照夜空数里数十里,就是大德了。” “太祖,母张氏,梦日坠于庭,生于洛阳,赤光绕室,体有金色,三日不变。既长,容貌雄伟,器度豁如,识者知其非常人——《燕史本纪》”平真略一点头,就读着,这实际上是本朝的太祖记录。 “子以父贵,父以子贵,都一样,都可以表现出气数,这等事我要记录下来,并且交给师门记录,这是大预兆,若真有红日投怀,我们必要倾全力扶龙廷了。” 通玄一面吃着,口中答着:“现在王公虽然羽翼初丰,不过能到卿相,仅有二人,再多几个就成气候了,甚至不必看婴孩就知道。” “不过,世子临产的日子靠近,周围多的是肮脏东西,它们也想靠近,沾染福气,可这怎么可能!” “那现在怎么办?”平真问着。 “没什么怎么办,先看着,别忘记了,府邸还有龙女呢?”通玄露出一丝微笑,说到这里,就闭口不语。 这半个月,将军府内很是平静,府邸里最忙碌的人,反倒是表小姐素儿。 她这几日一直在忙。 王弘毅交给她的任务,是清除掉府邸周围最近骤然多起来的脏东西。 作为咒禁博士,这事的确是她应负责的范畴。 几天忙下来,素儿的心情恶劣起来,实在是因为,这些脏东西来的数量太多,光靠几人这么清除,很难弄干净。 最后,她不得不忙着制造咒符,用这些来暂时压制府邸周围的阵阵骚动。 这一天,天刚蒙蒙亮,素儿推开木门,一阵冷风袭来,她不仅不冷,精神一振。 外面刚刚从厨房回来,提了食盒的侍女茜儿冻的小脸发红,见素儿出来,就急忙迎上去:“表小姐,您这次又是几天没出门,这样可不行,身体总这么熬着,会出事。” “无事,你这小妮子,就不要为我担心了。我的事情,我自己明白!”素儿笑笑,温言打断了自家侍女的抱怨声。 由着茜儿扶着她回房,热水热毛巾舒舒服服地擦了脸,这才看向旁边的食盒。 “今天前面灶上做的是什么?”虽然自己手艺也不错,她多少有些疲倦,自是不想自己动手。 “是肉羹粥,小姐。”茜儿回答的说着:“要不要来一碗?最是暖胃了。您刚出来,暴饮暴食可是不好,还是先来一碗粥垫一垫吧。” 说着,已是小心翼翼的盛出一碗,又摆出几样小菜,给素儿端过去。 素儿小口小口地喝了,觉得胃里暖洋洋,倚在榻上,随手取过一杯泉水喝了下去。 泉水一入肚,立刻便有了些睡意,素儿歪在塌上,对旁边侍女吩咐说着:“我小睡一会,莫要叫我起来……” 见自家表小姐声音渐弱,侍女仆妇不约而同地放轻了脚步,落下帷幔,关好门窗,缓缓退了下去。 不知怎么回事,恍惚间,素儿从塌上起身,向外走去。 看向四周,发现所到之处,都是迷茫,更加看不到仆妇身影。 她皱下眉,下意识感觉不对,随即,就受到某种力量牵引,一直向前走去。 一直走到一处空旷地,她才停下脚步。 抬起头,在她的面前,天空中,出现了大片火烧云一般的霞光。 在火烧云之间,有一个太阳照耀着,这太阳赤红,照耀四方。 素儿在这个时候,意识不明,却未忘记自己身份,面对这个,不由一惊,不知是该前进,还是该后退。 只是眯起眼眸,紧紧盯着。 “汲水龙女,吾即将临世,日后,要蒙你多加照拂……”一个深沉声音,在耳边轰然炸开。 素儿捂住耳朵,连连后退几步。 再抬头时,这个太阳,已然变成一条红色的蛟龙,一对龙眸,此时正盯着她。 它的位格,在素儿之上,素儿连连后退。 “即将临世?莫非说的是……”素儿看着眼前的蛟龙,突然想到自己最近一直在忙碌着的事,心里忽然清明起来。 于是,眼前景象顿时消失不见,迷迷糊糊,她继续睡了过去,这一睡,就从日初升睡到了天将暮。 素儿再次睁开眼睛,起身沐浴更衣,吃过小点心填了肚子的时,平真和通玄二人,已在别院等候多时了。 两个人在等素儿发布着今天的任务。 “……今天与前两天一样,清除府邸中以及府邸周围的脏东西。”素儿品着茶,对面前二人说着:“这事,你们也清楚,夫人临产在望,虽然它们不可能转胎,但是也有不少麻烦。” “清除这些,对你们来说,并不难,二位想必不会将这种任务,当做寻常小事,对了,除了清除府邸周围脏乱力量,还有府邸西边,有几户人家,家里有着老人病着,依我看,实属不详。” “按照老夫人的吩咐,你们去帐上取五十两银子,让病人临时迁移出去。”说着,素儿就拿起了一张纸,这是去帐房的凭单。 “五十两?” 素儿看着平真和通玄的表情,奇怪说着:“怎么?太少了?” “没有……”恰恰相反,是惊奇居然花费这样多,将军府居然拿这些银钱来办这件事,而不是行政命令,平真与通玄在心里感慨着。 片刻后,通玄就已经回过神来,笑了笑:“我二人这就去办此事。表小姐还有其他吩咐吗?” “哦,没有,今天只这些任务。”素儿说着。 “我二人便先告退了。有事,表小姐再通知我们!”说着,平真和通玄退了下去。 第九十二章 产子(三) 第九十二章 产子(三) 老夫人高一脚低一脚在蔓荒无人的蓬蒿中穿行着,越过一段乱葬岗,这片乡土荒芜着,看不见多少人,灰蒙蒙。 她提着一个灯笼,这灯笼照亮了周围。 这时,似是下雨,她擦了擦满是雨水的前额向前眺望,遥遥隐隐,有着房屋。 她想避雨,就朝着这里走去,走近了,发觉是一个院子,面积很大,却是阒无人声,只是隐隐传出诵经之声。 她来到了门前,就想敲门,就在这时,突然之间,本来没有人的院子,一下子出现了数十个人,看起来都有些熟悉。 就见二人上前,老夫人突然之间一惊,怔怔看着,一人眉目非常熟悉,却是以前的丈夫,还有一人也有些熟悉,正是死去大帅。 大帅满面是笑,接过了灯笼,说着:“终于来了。” 就在这时,这灯笼发出刺眼的亮,徐徐升起,照的满院是光,老夫人忽然一阵眩晕,猛的一惊,片刻,才发觉自己躺在窗上。 外面的确在下雨,老夫人抬了一下头,还觉得晕眩,又卧倒闭目养神,暗自掂掇:刚才这梦是什么? 这时,还是半夜,绝大多数人早早入梦,不过贵家不一样,有着碧纱橱和“中间”。 碧纱橱,它分固定的,和活动的二种。 地球上宋代的女词人李清照《醉花阴》:佳节又重阳,玉枕纱橱,半夜凉初透。 碧纱橱固定的款式,就是隔沙门,也就是把房中隔出一小间来,用细微孔的青纱隔离,可以避蚊虫。 活动式就类似于帐篷,夏天张开摆在室内或园中,坐卧在里面,可避蚊蝇。 老夫人睡着碧纱橱,“中间”,还是卧室内,却是丫鬟和婆子所睡,非常靠近,一喊就可以有声音。 当下老夫人就喊了一声。 外面伺候的是一个丫鬟,她叫雪燕,还有一个是婆子,叫珍珠。 珍珠这人心地纯良,克尽职任,又年纪大了一些,睡的不安稳,听见声音,立刻醒来,悄悄进了碧纱橱,问着:“老夫人怎么还不安睡?” 老夫人就说着:“作了个梦,现在几时了?” 珍珠忙说着:“现在寅时呢,还没有到卯时,要不要我喊人伺候着?” 老夫人 连忙说着:“罢了,此刻夜还深,明日也不迟。” 说了几句,又命珍珠回去歇着。 不过老夫人就没有睡着,捱到天明,她起身穿衣,就吩咐的说着:“看素儿有没有醒了,醒了就叫到我这里来。” 这时,天虽然亮了,但是细雨朦胧,洒在了竹林中,素儿已经起来了。 素儿自领了咒禁博士的差事,就有了习惯,洗了脸,就让丫鬟撑着大雨伞,巡查着整个府邸。 外面的雨不大,但是趁着风,还不时落在脸上,凉丝丝的十分受用。 素儿似是很悠闲的散着步,不觉已经走了半路,此时刚刚天明,远处还看见灯笼,细雨在微风中丝丝落下,翘翅飞檐矗在空中,这时已经人影幢幢,来来往往都是干早活的仆人和丫鬟。 这些人,真是无知便是福,想到了昨天记的梦,素儿也痴了、怔了! 其实素儿平时睡觉,是没有梦,因为她本身就是神灵,能吸引着她,又上梦,自然豁然领悟,不必深思,就已经清楚,这是有一个强大神灵想转生。 凡沾染天地之运数出世,必会影响到相关之人,自己此时在这里,怕是不能避开了,和这王家的牵连,越来越深了,只是不知道,走到最后,是大福还是大祸…… 抬起头来,就看见赤气笼罩全府邸,赤气外,一般人看起来是暗淡的天色,这时看起来,是大团大团的黑气,在上空扭曲变形盘旋不去。 声声哀号,落在素儿耳中,旁人却听不到。 素儿抬起头,注视着它们,眉头皱着,很有些不太满意。 自夫人就要临产后,将军府上空出现的神鬼之气,就越发多起来,它们在等待着,加上这时,还没有称侯称公称王,没有百神庇护,无人顾及它们,越发凝聚的多起来。 当然,它们不敢靠近赤气,有一些不小心落下,就立刻被赤气本能的包围,只听滋滋数声,就被消灭。 “真是一群贪婪之辈,平时也就罢了,这时,怎么可能让你们继续在这里捣乱?这也是你们能窥探的?” 这些鬼神都是希望投胎,而享大福大运,可这时岂是这样简单? “表小姐,您说什么?” “哦!……没什么!”素儿一下子从幽思中唤返转来,方知自己已经到了老夫人的院子前,刚才竟然喃喃自语,快说了出来,自失一笑。 就在这时,珍珠正巧出来,看见了,惊喜的说着:“表小姐,您正好到这里?快进来,老夫人正想寻你说话呢!” “什么事?”素儿问着。 “老夫人没仔细说,似乎昨天作了什么梦!”珍珠就带路,当到了里面时,就看见一个丫鬟正跪在炕沿边,给老夫人捶背,有一搭没一搭说着闲话。 素儿进来,此时深秋,又下着雨,已经生了火,一进便觉得热烘烘,忙行礼:“老夫人,您可好?” 老夫人让丫鬟退下,呵呵笑的说着:“素儿来了,快坐下,我怎么不好,一直享着儿子的福气,寻你来,是为了件事,我昨天做了个梦!” 素儿笑了笑,欠身说着:“不知老夫人作了甚么梦?你有着表哥这个儿子,这梦必是吉利的,说出来让我也欢喜欢喜。” 老夫人笑的拍了她一下:“你就会说好话,我梦见孤零零一人,高一脚低一脚在蓬蒿中穿行着,还经过了一段乱葬岗,到了个院子,面积很大,一敲门,就一下子出现了数十个人,还有二个在前面,一个是我以前的亡夫,还有一人是老帅。” “老帅笑的接过我手中的灯笼,说着:终于来了。我记得这时灯笼突然之间升起,光亮的很,照的满院是光,我就醒来了,素儿你会解梦,你给我说说。” “这梦是吉梦,这就是所谓光照先人。”素儿一听,就露出了喜色,她娓娓道来,说着:“所谓的光宗耀祖,就是这个。” “大凡人得官位名声,就能透过幽冥,照到了地下的祖先身上,能解脱祖先的贫、寒、饥、病众苦。” “所以一人成事,祖先也得福,如今老夫人梦到带着灯笼去祖宅,又照耀满宅,这本是贵达之兆,表哥原本就已经富贵,这是进一步发达的预兆。” 这话说的,顿时使老夫人非常开心,立刻唤了人:“来,弄些早膳,今天一起用了,我们也说些话。” 素儿低下头,含笑不语,她很会讨好着老夫人,而老夫人对她也越来越宠爱。 早点后,素儿就告辞,向着宋心悠的院子行去。 “呀,雨变成了雪了,这可是好兆头!明年定然会有好年景!”一路向着院子而去,耳边时不时便会响起丫鬟的惊喜声。 到底是今冬第一场雪,下起来,格外的吸引人注意。 连身体变的臃肿、行动不变的宋心悠,此时也眯着眼眸,望着窗外落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素儿来至她身边时候,见到的便是这副景象。 “夫人,最近是否觉得身体有何不同?”来到宋心悠身旁站住,素儿陪着她看了一会儿雪,问着。 “呵呵,倒没啥不同,只是……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出来,我却能感觉的到。”宋心悠低下头,抚摸着小腹,面上带着母爱神光,说着。 这一层母性的神光,使素儿寂然。 来到这世间这样久,做的事情也总能尽善尽美,素儿还是无法体会到,这种被称为母爱的感情。 也许是因为,她一出世的时,就是自沸腾的水中,诞生出灵识吧! 转过,看着宋心悠美丽的侧脸,不可否认,这个女人很是美丽,此时带着母性的光辉,更是笑的幸福和期待。 素儿目光落在窗外飘荡下来的雪花上,想起了刚才的话。 的确,她没有母亲的预感,但是她从外面骚动的那些鬼神就可以知道,孩子出生就在很短时间了,不然它们没有这样激动。 “按照我的推算,临产便是这几日了,夫人,你可要多加注意些。”素儿提醒的说着,说到这里,嫣然一笑:“不过不要紧,这几天我都会看着您。” “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呢!” “肯定是男孩。”素儿回答的说着,心中暗想:“不然岂有红日托梦这一说?就不知道将军本身,有什么感应了。” 这时,王弘毅啥感应也没有,正在批阅着公文,累了,就休息一下。 不过,他也看见了赤气外的那些力量,在他的眼中,没有具体的鬼神形态,只有一团团一丝丝灰、黑、白的气,偶然也有些同样赤气的存在。 王弘毅看了看,不由皱眉,不过转眼之间,就展开眉,这些事在他看来,都是小事。 书房中,又煮着茶,弥漫着茶香,又嗅到一缕袅袅幽幽升空的香气,他哑然一笑,继续批阅着公文。 第九十二章 产子(四) 第九十二章 产子(四) 书房。 一阵声音,外面传报,水师第一都尉张范直,前来拜见。 王弘毅一时没言语,外面的雪片片打在了玻璃上,片刻,王弘毅说着:“进来。” “臣张范直拜见主公。”转眼之间,一个男子进来磕头。 王弘毅只微睨了一眼,就笑的说着:“起来,坐着。” 张范直再起身,坐了下来,虽然只坐了小半屁股,却挺着笔直。 王弘毅这才仔细打量张范直。 说实话,第一次会见,有些失望,虽然经过了打理,但是脸色憔悴,使王弘毅简直怀疑是不是找错了人。 现在看来,似乎脱胎换骨,年纪三十,身躯又高又壮,黑红脸膛,留着髭须,浓眉大眼,精满气足,王弘毅就笑着:“好一条水军壮士,你水师练的怎么样了?” “禀大帅,挑选水师的苗子不好挑,费了老大工夫,不过现在已经差不多了,待到明年,就可用兵了。”张范直爽快的说着。 虽然只有一卫,但是他却是长官,这几个月来,当真是满身精力,精神振奋,又找回了当年纵横大江的豪气和本事。 “明年,水师再扩二卫,达到三卫,你好生练兵,话说,以后遇到了荆州水师,你打不打?” 现在荆州水师大都督邓平原,日后可是占领着整个荆州,胆敢称楚王的存在。 按照原本历史,邓平原上任第二年,就爆发了武陵之战,开始制霸荆州,不过,他的水军大将张范直,可是被自己拉来了。 仔细观看着张范直,只见此人金黄色的本命气,却也不算很高,可惜的是,前世自己囚禁,获得的消息实在不多,不知道这人是不是邓平原的重要大将,是不是起关键性作用,如果是,只怕邓平原运数会受到影响。 当然,王弘毅也清楚,命格和才能并不等同,比如薛远之才,就不是县令能局限,可他的命格连县令都当不到。 “臣现在是主公的臣,主公要我打哪里就打哪里。”这时,张范直听了这话,立刻应着,乱世割据,哪有不打的? 王弘毅听了,哈哈大笑,片刻后顿着,说着:“好生干,若你练兵练的不错,第一任水师都督就是你了。” “谢大帅!”张范直起身磕头说着。 顿了一顿,王弘毅示意此人可以退下了。 想了想,王弘毅吩咐的说着:“现在雪很大,据说有些流民,我去看看粥场的情况怎么样了。” 本来府中已经没有流民了,但是到了冬天,有几批外地郡县来的流民,一时间没有能安置,只得吩咐先建粥场,过段时间再一一安排户籍和田地。 此时,宋心悠的院子,经过这段时间修整,有九间房屋,打扫的干净,又培植了些花卉,现在越发幽美。 宋心悠还是和素儿,与往常一样,在院子周围散步,几个丫鬟伺候着。 走了一会,扶着到了石墩上,天寒,不能直接上去坐,用棉垫垫上,请了坐了,她笑了笑,指着一处:“这是什么梅?” 一棵小树上,树枝上开着花,开起来宛然一顶顶桂冠,阵阵幽香袭来。 素儿穿着长裙,梳着耳朵髻,就近前细看,见朵朵红色,踌躇说着:“这个——是樱梅吧!” 宋心悠轻笑的说着:“可能,书载此梅紫略带些不安的说着。 素儿见此,把梅花递给了她,安抚的说着:“府邸里这样多经验老道的产婆,夫人还担心什么?莫要去多想,夫人这次定能平安产下一个白白胖胖的娃娃。” 说着,笑嘻嘻的打量着宋心悠的肚子,眼眸里惊讶之色一闪而过。 府第上空的赤色,有些就丝丝渗透到了宋心悠腹部,此子果然承赤气而生。 “借你吉言,希望真能如此!”宋心悠笑笑,闻了闻梅花的香气,还想说,却突然脸色一变。 “怎么了?”素儿一惊。 “肚子疼了。”只是片刻,宋心悠立刻冷汗冒在额上。 “快把夫人抬到房里,夫人,您先忍着点,我这就叫她们过来!”素儿顿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起身连忙叫人。 一时间,院子忙着一团,连忙将宋心悠抬到房中。 “什么?媳妇要临盆了?”听到这消息,老夫人和赵婉正坐在一起闲聊,立刻,两人就站起身来。 老夫人站起时太急了些,脑袋一晕,险些摔倒。 “婆婆!”赵婉忙上前几步,将老夫人搀扶住。 “你再说一遍,到底是怎么回事?”荷桂连忙扶着老夫人,问着。 “夫人肚子痛,怕是要生了,表小姐已经喊了医官。”这丫鬟小心翼翼的回答的说着。 “快,快去!”老夫人立刻说着,命着立刻过去。 出了门,外面就是一片雪,雪地上只有一些稀稀疏疏的脚印,飞舞的雪花就像是一簇簇从天上撒下来的银屑。 这时,却没有任何人欣赏,老夫人一行人,来到了院中前。 到了里面,就看见院里人来人往。 有的婆子在烧着水,有的先准备着桶,还有将药炉启用,老夫人一路进来,就看见了人群中的素儿。 素儿见老夫人一行人到来,忙上前行礼。 老夫人点点头,说着:“这时行啥礼,情况怎么样,里面医师在看吗?” 素儿说着:“老夫人,您莫要慌乱,已请了两名医师进去,看看是不是喜事。” 老夫人心里又是欢喜,又是担忧,想了想,又说着:“怎么产婆还没有来,快,派人催促一下。” 十二月,雪落梅开这一天,将军府内平静许久的气氛,被轰然打破,人来人往间,这种焦虑和期待,弥漫开来。 “医官,我家媳妇怎么样了?”医官从里面出来,久候多时的老夫人,忙站起身,走上前,焦急询问着。 “老夫人,夫人并无大碍,只是即将临产……还请找来产婆,速速进去。”医官擦一把汗,说着。 “这就到临产了?”虽觉得比预计的要快上几日,老夫人却是顾不得,忙对已被叫来的几名产婆说着:“你们几个速速进去,记住,若是母子平安,有你们的好处,若是出了纰漏,你们知道后果。” 老夫人这吩咐,让面前几名产婆身体一哆嗦,随即恭敬应声,快步走进房间去。 房间里,一声高过一声的喊声,响了起来。 老夫人开始在外面候着,过了一会,精力上跟不上,显出疲倦。 “老夫人,这里有我们,您回去休息一下,有什么事,我们会去禀告你!”荷桂搀扶着老夫人,劝着的说着。 “儿子呢?这时怎么还不回来?”老夫人气哼哼说着。 赵婉不敢吭声,荷桂小声说着:“将军,去了城南巡查,不过,已派人去找将军了。只怕过一会便能到。” “那我就等他回来再去休息。”老太太说着。 无奈之下,荷桂只得命人抬来一张软塌,让老夫人在上面歇息。 这时,王弘毅坐在马车内,观看着情况。 往年这时,贫民都会出现冻饿而死,自接任将军,战争平息,分田到户,这种现象渐渐少了,却还有。 加上今年冬天涌入的流民,数目也是不少。 王弘毅已吩咐开了粥场,务必要让这些人安然度过寒冬,来年,就是农夫,就是士兵。 “将军,前面有个粥场,是否行驶过去?”车夫在前面询问的说着。 车厢内传来王弘毅声音:“行过去,莫要靠的太近,我只看一看。” “诺。”依照王弘毅的吩咐,马车在粥棚不远处停下。 从车窗向外看去,只见粥棚前,倒是挺热闹。 这粥棚建在空地上,有二亩大,空场上尽是雪,一个巡检带着十几个衙役,站在粥棚左右,持着铁尺,一个个都是表情严肃,盯着粥棚。 粥棚前,站着男女老幼都有,排着队等粥,每人一大碗,每个人脸上虽未带笑意,但至少生气尚在,王弘毅看了一会,便吩咐说着:“不错,回去吧!” 就在这时,王弘毅猛的一惊,突然之间向着节度使府看去,只见肉眼看不见的一轮红日,猛的从天而降,落在了节度使府中。 节度使府第中,赤气勃发,宛然火发于房,远着数里都可以看见。 王弘毅一怔,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随即立刻下令说着:“速速回府!” 马车再次动起来,速度比来时快上一倍,在返回途中,遇到一队前来寻他的人。 “主上!”外面的声音,让王弘毅推开车门,探出头来。 “什么事?”王弘毅问着。 “主上,夫人今日临产,老夫人让我叫您回去!”一个家仆恭敬的回答的说着。 “知道了。”王弘毅这时反而平静了下来,吩咐车夫继续向前。 红日投怀,赤光绕室。 想到这里,王弘毅浮现出冷笑。 第九十三章 瑞雪(一) 第九十三章 瑞雪(一) 回到府邸,已能感受到焦虑气氛,王弘毅直接命令马车行进府去。 在主院门前停下,他大踏步走进去。 同时问着:“素儿在里面?” “将军,在院子外面!”有丫鬟立刻回答的说着。 “那去把平真和通玄二人找来!”王弘毅吩咐的说着。 “是!”这丫鬟得令而去,她会通知近卫,而近卫又会通知外面,不需担心。 这时下着雪,进了院子,立在石阶前定了定神,凝视片刻,移步而来,就看见了素儿在院子的外围。 王弘毅过去,问着:“情况怎么样?你怎么不进去?” “表哥,按照规矩,我不允许入房,表哥,老夫人等着很长时间了,是不是让她先回去休息一下?” 此时靠近着产房的屋子,除了婆子和丫鬟,还有老夫人和赵婉。 素儿是未婚少女,按照传统,不得入内。 王弘毅身影一出现,荷桂放下心来,府里有个主事,心里有主心骨,她忙对老夫人说着:“老夫人,将军回来了。” 老夫人顿时精神一震,回过头来,对着王弘毅说着:“儿啊,你回来了,媳妇正在里面呢!” 王弘毅这时,猛的产生一种预感,当下笑的说着:“您怎么脸色有些白?快快休息下,医官,过来看看。” 医师过来,只是一看,稍加检查,就对王弘毅说着:“老夫人精神太过紧张了,在这里只怕歇息不好,还是在别院等候消息吧!” 这时,房中已经弥漫着浓烈的药香,王弘毅知道老夫人担心媳妇和孙子,想了想,对着荷桂说着:“这里我来安排,你扶老夫人回去,让老夫人歇息。” “是,将军。”荷桂得令,就要命丫鬟搀扶老夫人,就在这时,只听里面猛的传来了婴孩的哭声。 老夫人顿时就大喜:“生了?” 却不肯离开了。 这时,婆子不断的出入,把一桶桶热水进去,忙了一刻时间,就有婆子出来:“恭喜,恭喜,是个世子,母子平安啊!” 老夫人顿时大喜,连声说着:“祖宗庇护,祖宗庇护!” 婆子又说着:“虽然生了,房里还污秽的很,还是等收拾干净了再见吧!” 王弘毅听了,露出喜色,说着:“很好,你们产婆每个赏银五两,府地每人赏钱五百,医官继续关注伺候着,也赏银五两。” “是!”婆子和医官应着。 这时,正赶来的通玄和平真,在路上,停住了脚步。 这时,已经是下午,雪花继续一片片落下,走廊有着灯笼映着,地下已积了二寸厚的雪,脚踩上去咯咕作响。 通玄停住了脚步,在灯笼的烛光中,眸子浮现出异光,片刻后,才说着:“哎,红日投怀,赤气绕室,这是标准的异相啊,看来,真的是赤帝子了。” “那怎么样回话?” “有着龙女在,我们就照实回,红日投怀就不必说了,赤光萦绕于室,这可以说嘛!”通玄说着。 就在这时,又有一个丫鬟过来,见了通玄和平真,就说着:“两位大人,将军叫您到书房等候。” 通玄和平真应着,转身而去。 话说回到书房,王弘毅觉得又冷又饿,命生了火,上了膳,才用着,通玄和平真两人就到了。 到了里面,通玄就磕头说着:“恭喜将军,恭喜将军得了贵子,我等远远就能看见,红光冲天,宛然火焰,这是大贵之相啊!” 这话正合王弘毅的心意,话说出生的征兆也有等级,红日投怀就太过显贵,这红光冲天,宛然火焰,就差不多了。 当下王弘毅就笑的说着:“哦,果有此事?” “却是如此,若是不实,可斩我之头!”通玄说着。 王弘毅哈哈而笑,过了片刻,又说着:“甚善,你们两人各赏十两银子。” 这时,又有一丫鬟撑着伞掩盖,婆子抱着胎儿过来,喜着:“将军,您看,世子睡的多乖,刚才吃了第一顿奶。” 胎儿进来,在外人看来没有什么,但是在王弘毅和通玄看来,却见这胎儿体有金色,外放着赤光。 通玄顿时变色,盯着,喃喃自语。 这等情况,和宋太祖的记录差不多,实际上地球上的记录,真正能当上统一王朝的大帝,多半是赤光。 而按照望气的等级,一些皇帝的记录更是吓人,但是偏偏都是杂牌皇帝。 吴大帝孙权:“父孙坚……冢上数有光怪,云气五色,上属于天,曼延数里。众皆往观视。父老相谓曰:是非凡气,孙氏其兴矣!” 梁武帝萧衍:“皇妣张氏尝梦抱日,已而有娠,遂产帝。帝生而有异光,状貌殊特,日角龙颜,重岳虎顾,舌文八字,项有浮光,身映日无影,两骻骈骨,项上隆起,有文在右手曰‘武’。帝为儿时,能蹈空而行……所居室中,常若云气,人或遇者,体辄肃然。” 在王弘毅看来,云气五色是有着,可这是真天子气,必须当到了亿万众生之主才有的气运,任凭谁来历再大,也不可能有这气,有这气也不会下降凡世了。 蹈空而行,是神灵不能牢固入胎,泄露出来吧,这是大悲剧啊,必失气运,至于肉体飞行作梦去吧! 越是杂牌皇帝,越是注意和夸张自身所谓先天根基,结果不注意自己人道才德,反而成了江淹和方仲永,只能割据一方。 人道之事,首在于人事,王弘毅说真的,还真是不觉得有太大惊讶,这只能说明先天根基不错,但现在王弘毅的气运,就已经远在这胎儿之上。 哪怕这征兆是天子的征兆。 王弘毅也不理会,逗了几下说着:“过会我就去看夫人,你们好生伺候着。” 他心里清楚,现在胎儿神光赫赫,云气萦绕,实际并非好事,这是神灵入胎,胎儿不正,容纳不了,泄露出去。 情况好的话,三天后神元根基内敛,就不会出现异相了,所以历史上,都记载着数日而消退。 王弘毅当然清楚这不算什么,但古人却信之不疑,地球《史记》记载的上古五帝,包括汉太祖刘邦都有异相,以后历代史书都记载不疑。 这只能使这个孩子一出生就负着一些人望,王弘毅笑着摇了摇头,将孩子交回,让婆子带着回去。 等她出去,王弘毅好整以暇,端着茶盏抿了一口,徐徐放下,说着:“你们既已经知道,就帮我通知文武众官,我过会就去见夫人。” 通玄和平真就已经被洗脑了,这时凭空多出许多敬畏,立刻应着:“是!” 目光低垂,不敢直视,倒退出去,让王弘毅不由失笑。 等了会,王弘毅就出门去,到了门口,就见得荷桂亲自伺候着。 “夫人情况怎么样?” “将军,刚才老夫人先看过,已经换了干净的房,刚才夫人喝了些粥,医官行了针,开了方子,情况不错,我就出来让将军知道。””荷桂跟着王弘毅,露出了喜色:“将军,您终于有了儿子了,府邸上下都放心了。” 说着,就到了门口,为王弘毅开了门,见他进去连忙关上,现在天寒,产妇可受不得风,更受不得寒。 小阁里有三个丫鬟一个婆子,医官正巧出去,王弘毅看了一眼,凑近了床。 床上,宋心悠脸色苍白,枕头附近就放着婴孩,王弘毅知道她没有睡着,上前温语轻言说:“这会子怎样?” “没事,就是累了。”宋心悠低弱的声音和耳语一样,却带着喜悦:“妾身不辜负您,终于为您生了儿子……” 王弘毅点头说着:“是啊,为了我,为了王家立了大功……你不用说话,睡吧,我陪着你呢!” 说着,握着她的手。 宋心悠熬了这样长时间,早已经筋疲力尽,需要的就是丈夫的安慰,这时听了这话,顿时心里一松,没有几分钟,就沉沉入睡。 王弘毅没有立刻起身,等了半个时辰,见的确睡沉了,才抽身离开。 才从房里出来下阶,就有人急着过来,禀告的说着:“将军,城里的大人知道消息后,立刻赶过来庆贺,现在都在书房侧厅里等候呢!” 王弘毅听了,立在石阶上定了定神,仰着脸凝视天空,就移步向书房侧厅而去,才到了书房侧厅,里面的人就一起拜下:“恭喜主公,恭喜主公。” 王弘毅一眼望去,见城里的近的人,都来了,甚至里面还有着自己岳父宋涵。 王弘毅现在还没有称王称公,不敢当如此大礼,连忙扶起岳父,说着:“不敢当,不敢当……众位都起来吧!” “现在主公有了世子,我等就更是心中欢喜,特来相贺。” 后裔问题非常关键,有了,整个集团就有了继承人,臣子奋斗的功勋才可延续,不然就没有任何意义。 只见宋涵都红光满面,显是极欢喜,现在他的女儿的孩子,就是嫡长子,这宋王二家的联系就更紧密了。 虞良博就说着:“世子诞生是大喜事,快近新年又是大喜事,双喜临门啊,原本各将各县各府就要拜见述职,不如就一起办个欢宴——满月宴。” 王弘毅听了,大喜,说着:“不错,就是如此,我还要赏全军酒食,为世子贺!” 接着,众人就纷纷发表意见,一时热闹起来。 王弘毅含笑听着,这时,内外雪景,白茫茫一片,真的好大的瑞雪。 第九十三章 瑞雪(二) 第九十三章 瑞雪(二) 文阳府城,新年过后,渐渐从寒冷气候中解冻出来,街道两旁,树枝处窜起的浅浅嫩绿,显示着春的到来。 转眼三月,这段时间,蜀地难得太平下来,在有心人眼中,这却是最后的平静。 虽说如此,但是早晨起来,还是蒙上一层薄薄的白霜。 “难得的太平日子,怕是不多了!”一套新宅子,距离将军府邸不过几条街距离。 这宅子并不大,也就是五间房,却很雅致。 天微微下着冷雨,雨丝和线一样落下,卢愈披着一件黑外袍,在走廊上静静站着,凝视着远处。 卢愈姿容俊雅,眉目清朗,风度翩翩,在他不远处有一张木桌,上面摆着茶具。 “先生,已然可以了。”一个少年,认真将烹制好茶壶放置于桌上,对着卢愈说着,这个少年十五岁左右,有着温润明净的笑容,让人一见心喜。 “恩,便让我来品一品,有无长进。”卢愈回过头欣然一笑,步过去,在桌旁坐下来。 春意虽在,寒意尚浓,修长手掌搭住茶壶,端起在杯内显出一条热气白线,就见杯中茶水翠绿,香气浓郁,卢愈脸上带出淡淡微笑。 “恩,似乎不错。”卢愈轻声说着,端起茶杯,在唇边轻轻抿了一口。 眼眸微微闭上,片刻将茶杯重新放置于桌上,目光转向少年:“甘醇爽口,不过,稍浓了些,这气息再淡上少许,已算佳品。” 见少年表示受教,卢愈不再说这个茶,桌几上,有着一叠书稿,还有笔墨纸砚。 卢愈取过一卷书稿,上面字迹清峻脱俗,却是前代茶人的《孟堂小记》,话说,孟劭也算是一代茶人,只是到底不能形成着一套体系和思想,不过其中有些经验可以借鉴,不泛深意。 卢愈翻看阅读,不时喝着茶,感觉这文词随意洒脱,文词清丽,意态殷殷,当下研究着,遇到了好段子,更是拍案叫绝。 卢愈现在还不能说是茶道大师,不过根基已经有了,由于来往于文阳府和竹楼,有些不方便,前段时日,王弘毅赐下了一个府第。 享受,王弘毅做的极为低调,却很周到,这所宅第在外人看来,很是普通,卢愈只过来一次,就在冬日搬进来。 实是环境幽雅,措施齐备,隐隐有着一宅隐大城的感觉。 卢愈是茶棋名士,不会自虐,有这样享受,自不会弃之不用。 搬来后,王弘毅也不过是每隔半个月,才来找他品品茶下下棋,平时又来往无白丁,日子过的很是悠哉。 “先生,您说,这位将军,是什么意思呢?只是过来找您下下棋品品茶,除此一概不问,实是令人费解。”少年沉默片刻,见先生不理睬自己,于是,自己开口说着。 听到这话,卢愈笑了,笑声低沉,带着特有的磁性。 “先生,我说的不对吗?”见自家先生在笑话自己,少年略带委屈的看过来。 “不,你说的很对,他的确这样做了。”卢愈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微笑着说着,又取出了一张棋盘,在下着棋。 见卢愈注意力放在棋盘上,少年有些郁闷,不过少年懂规矩,只是不出声,等着卢愈的下文。 果然片刻后,将棋盘推开,卢愈活动下手脚,继续说着:“我是一个喜欢茶棋的人,将军知道后,因此就以茶棋之友待之。” “先生这话我就不敢认同了。”少年皱起眉,思索片刻,说着:“将军这人,看起来不是这样淡泊啊!” “人心怎么这样简单,雄图大业未必就没有闲情逸致。” “先生的话,乱局即将开始?”少年说这话的时候,目光落在桌案上那盘被推得乱成一团的棋子,虽是问句,却似乎已不用回答了。 “是啊,乱局就要开始了呢,蜀地这边,或许会先乱起来吧!”卢愈又开始重新摆弄棋盘,修长手指一枚枚将棋子重新摆好,头也不抬的说着。 少年站立在他身旁,面现若有所思神情。 转头看到这副情景,卢愈轻笑的说着:“小小年纪,莫多想,不管怎么说,你家先生我不过是一烹茶下棋的人,陪我下盘棋,让我看看你棋艺有无长进。” 少年依言坐下,开始与其拼较起来。 红泽镇。 宽大的大厅外面,寂静无声,侍卫踏着甬道缓步来往,眼睛巡视四周。 前面,有着穿甲严整,小心警戒的士兵,使这大厅受到着保护。 已经不知道第几次了,成都府派来的信使,再一次到来。 厅外侍卫一个个严肃着面容,耳朵却在听着里面动静,果然,没过多久,一个人便狼狈不堪被推出来。 衣冠已是有些歪斜,带着点狼狈,即使这样,这位信使还在怒吼着:“请转告杜大帅,若不能应允我家主公,势必会给杜镇带来一场灭顶之灾,请不要认为在下是在危言耸听,我所说的都是善意劝告。若是杜大帅还是一意孤行,后果不堪设想。” “若是你在这样喋喋不休,只怕后果如何尚不知晓,你这项上人头却是要保不住了。”跟在后面的将领显然已是不耐烦了,冷哼一声,说着。 信使脚步一顿,冷哧的说着:“莫非,你们想斩杀信使?” “不,斩杀信使非我等所为,可我可不保证,你出了城,不会遭到土匪的攻击。”这个将领冷笑着靠近他,轻声说着。 这一招,比什么都灵,很快信使阴沉着脸向外快步走去,不再多说什么。 马车在外面停着,有几名士卒保卫着,其实不过是做做样子,杜恭真是一代名将,又是在红泽镇的范围,真想对信使怎么样,几个士卒又能起什么作用? 信使上了马车后,马车很快动起来,飞快消失在拐角处。 “我呸!”冲着马车离去方向,恶狠狠啐一口,这个将领转身回返大厅。 大厅内,杜恭真整个人躺靠在大背椅上,表情阴沉,心情显然极为不好。 “人走了?”见心腹爱将从外面步入,杜恭真淡淡的问着。 “是,主公,走了!”将领恭敬回答的说着。 “哼,区区信使都敢如此嚣张,真欺我镇无人啊!”这种感觉,真使人不愉快,杜恭真咬着牙笑着。 这笑容,在此时面孔上,显的有些狰狞,两个月内,连派三个信使劝降,口气越来越激烈,使这个老将终于心中怒火不可压制。 “魏存东若是想战,就便战好了!”看一眼站在面前,神情恭敬的爱将,杜恭真淡淡吩咐说着:“下次还有成都府的信使,直接斩杀,不必带到我面前了。” “末将遵命!”这爱将顿时应着,终于不必再看这种信使的嘴脸了,从大厅里出来,走到庭院内,呼吸几口新鲜空气,这将一直板着的脸上,终于现出轻松之色来。 “这多好,要打便打,不打便停。本就不是复杂事情,何必想太多呢?真是,有学问的人,就是事多。”望着外面灰蒙蒙天空,这将很是困惑的说着,心情愉悦起来。 对于一个识字不多,年轻气盛的武将来说,这样纠缠实在是让他困惑和恼火,走了几步,这个典型的牙将突然之间一拍脑袋。 “呀,主公既然已经下了决心,刚才这个家伙,就这样放回去,岂不是太过便宜了?这些鸟信使的嘴脸,真是让我不喜啊!” 自言自语着,已来至前面的大厅,不远处,就是士兵,这些士兵巡查着,面孔上无一不露出久战留下来的深深烙印,这就是杜恭真一手训练出来,依之柱石的牙兵。 不过,这些牙兵在窃窃私语: “这些人远道跑来,就是为了劝大帅投降?” “可不,已经来了三批了,据说一次比一次傲慢!” “这里面必有什么缘故。” “别瞎说!流言蜚语可要砍脑袋呀!这些事不是我们能管着!” 这些话被这个牙将听见了,喝着:“哎,你们几个过来!有工夫在这里闲扯,不如跟我出去,砍了这些家伙。” 几个牙兵面面相觑,应着:“是!” 片刻后,牙兵翻身上了马,簇拥着牙将奔驰了出去。 此时,城外,信使也满脸怒火:“这个匹夫,还不识时务,强项着不肯投降,回去一定要给大帅好好说着。” 想到这里,不由咬牙切齿。 就在这时,后面远远传来马蹄声,他眉头皱了皱:“怎么回事……这匹夫改变了主意了?” 随后马蹄声越来越清晰,几个士兵面色一变,信使越发眉宇深锁:“过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话未完毕,就见十数骑已经冲到了面前,为首的,就是那个桀骜的年轻牙将,正一脸冷笑的看着自己。 信使胸中一阵恶闷,不过他是聪明人,闻到了不好的气息,说着:“你们干什么,不怕杜大帅怪罪吗?” 这牙将狞笑着,翻身下马,只听“钪”的一声,抽出了长刀,长刀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顿时使这信使胆寒心裂,惊喝出声:“你想干什么,两军相争不斩来……” 话还没有落,只见这牙将就猛的将长刀一扎,“噗”的一声,长刀就从这个信使的肚子上猛的穿过,从背后穿了过去。 熟练的抽出长刀,鲜血飞溅,只听这牙将说着:“什么鸟使者,老子忍了很久了,让你知道啥叫透心凉!” 这使者滚在地上,手还拼命抬了抬,却说不出话来,一口血喷出,气绝身亡。 第九十四章 出兵(一) 第九十四章 出兵(一) 文阳府城,将军府。 筮者取四十九根筮草作为卜筮之用。 素儿面前,此时摆放着占卜所用筮草,她表情平静的盯着眼前散落于桌面的筮草,不知出神在想什么。 等她醒过神时,外面已是天蒙蒙亮了。 想到天亮之后,不适宜再进行占卜,她不再犹豫,一双纤纤玉手,快速取起众筮草,一一重新排列。 这是她继承自这具身体的本事,虽然龙气困在凡人躯体内,但是龙气和天赋结合,产生的连她也惊讶的占卜造诣。 这其实已经非常接近所谓“神机兆於动”,只不过话虽如此,但是在深浅之间,大有文章! 就算如此,这个收获,却令她很是满意。 一双玉手,拈散筮草的速度,着实惊人。只片刻工夫,筮草便已被重新洗过。 上面一道道诡异符号,如同鬼画符,除去熟知此术者,旁人便是看个清楚,亦是不会明白此中意思。 “乱局?”混乱中掉出筮草,被素儿取在手心,放在眼前定睛观看。 “还真是令人期待的乱局,只是不知道这乱字,从何而起呢?”自言自语的同时,双手再次快速运动起来,一张张筮草在手指间仿佛流淌着,再过一会,又一个格局就掉落出来了。 素儿依旧取在手心,认真观看,这次却是笑起来。 她已从占卜中得到自己想知道的内容,除此却被她刻意忽略掉。 “呀,不用我去提醒表哥,这消息,也会很快传到他手里吧?”将手中筮草放回到混乱成一团的筮草中,素儿站起身,朝着窗外看去。 天边已渐渐有亮色出现,看样子,似是要天明了。 作为一个人类,观看朝阳已不是第一次,这一次,她的眼眸里,带着淡淡的期待。 对龙女来说,人类和平和战争都不需要,重要的是人道龙气能集中到王弘毅的周围,凝聚出庞大的气运。 如此,她才能借得气运,凝聚出龙之元神,想到这里,她浮现出微笑。 与小女人的清丽可爱不同,内心身处,她早已厌倦暴风雨来临前的寂静,她渴望冲上九霄,撒下暴雨雷电的一刻。 只是,以她微不足道的蛟龙,并且还是蛟龙的幼形,离此相差太远了。 “表哥若要冲上九霄,亦是要走一条漫长之路呢。”她轻声叹息着说,慢慢将身体蜷缩成一团昏昏睡去。 长夜虽过,天明尚早,在这天明之前,先安睡一会吧。 三月初三,黎明未来,在即将天明之时,一场小雨光临蜀地。 作为蜀地中部地域的文阳府城,被这场小雨倾洒的清朗,街道干干净净尘埃不染。 王弘毅梳洗完毕,步出房间,见到的便是雨雾弥漫的景象,在这种天气下,他是有些慵懒情绪。 本来想着上午去卢愈新宅拜访一翻,顺便平静下心情,让自己得以放松。 可现在这情形怕是暂时无法出门。 王弘毅心里清楚,卢愈这人看似不羁,实极有品位,在某些方面计较颇多。 待雨过天晴再说。 就是这样被小雨光顾的早晨,成都府魏府内,却有一股杀意,在肆虐着。 “真是该死。”死死盯着铺躺在自己面前的那具尸体,魏存东的忍耐神经,终于咯的绷断。 屡次交涉,都不能使杜镇投降,这一次对方甚至杀死自己派去的信使,这便等于扇了自己重重一记耳光。 一时之间,魏存东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意,令几个逃回来护卫,更加颤抖着伏在地上。 他们不这样,魏存东还想不起他们的事情来,这一表现,魏存东立刻记起,面前这几人,正是自己派出去保护信使的士卒。 他们无事归来,却给自己带回来一具血肉模糊尸体,倒不是他们很厉害,相反,杀了信使,那个牙将让这几人带着尸体回去,这就是示威啊,怎能不让魏存东怒火冲冠? “很好,本帅派给你们的任务是信使,你们还不知罪吗?”冷冷看着眼前几人,魏存东一双眼眸已是眯起。 这是他每次杀人前,习惯性举动。 这几个士卒见此,已是磕头如捣米,魏存东却懒的再理会,对左右人喝着:“将他们几人拖下去。斩。” “诺!”顿时十几名侍从扑上来,将这几人按住,直拖下去。 “大帅,饶命啊!大帅,是他们人多势众,小的阻挡不了啊!” “大帅,小的知罪了,请饶小的一命,小的愿将功赎罪!” 求饶声、发誓声,渐行渐远,最后听不到了。 魏存东却连正眼亦不曾再看,这些人充其量不过是士兵,是分担他怒火的炮灰,就是需用人,在魏府里,死士有的是,又何必非用他们? “哼,既是自寻死路,那便怪不得我不讲情面了。”目光再次落在地上那具尸体上,魏存东再不曾看过去一眼。 “将这死尸拖出去……好生掩埋,他的家里,给送去五十两纹银。”这个信使不但没有带来满意的答复,反而使自己颜面扫地,本想扔出去了事,可魏存东到底是几十年的藩帅,作事的分寸,心里还是清楚。 虽然厌恶的看尸体一眼,就变幻表情,和蔼的吩咐下去。 直到尸体被拖下去,他方吩咐左右人等:“去,给本帅找来本城内都指挥使以上将官,让他们统统去议事厅候着,本帅有事情宣布。” “诺。”左右侍从得此命令,立刻有几人出去传令去了。 都指挥使距离并不远,半小时后,十数个将领,已经急匆匆赶到。待一应将军在议事厅坐定,魏存东从外面缓缓步入。 众将慌乱起身,行礼,却见魏存东坐到主位:“这次找你们来,本帅是有一件事情,要在这里宣布。” 魏存东目光扫过在场众人,语气中稍顿一下,继续说:“本帅已决定,马上起兵,攻打杜镇。” “诺!”在场的都指挥使已经听说了杀使的事,对这个结论毫不意外,都应声说着。 之后就是点将和步骤任务。 魏存东当几十年的镇帅,对这套当然熟悉之极,发号施令完毕,说着:“汝等立刻回去调集兵马,三日后,本镇率兵三万,进击红泽!” “是!”众将应诺,鱼贯退下,魏存东则展开地图,望着上面标注的红泽镇,片刻,目光又落在距离杜镇不远的文阳长定两郡,露出一丝冷笑。 这场雨,在蜀地一直下了三天,到第三天,方雨过天晴。 王弘毅这三天,除了处理公务,以及在后宅逗弄会儿子,就是在书房里查阅着一些资料,秘密作些部署。 雨停了,就乘坐马车,来至几条街外的卢府。 恰好卢愈在家,正独自与棋盘纠缠,王弘毅的到来,让他很是高兴。 “将军,您来的正好,请与卢某下上几盘。”迎出门来的卢愈一边与王弘毅向里走,一边很是开怀的说着。 “哦,又有新的心得了?”王弘毅微笑着,应了下来,只不过,他有条件:“只有棋,无好茶,却不是待客之道。” “我一猜将军到访,便是冲着卢某藏着的几味名茶,也罢,拿出来些,与将军共品。”卢愈哈哈笑的说着。 二人说笑着,已来至后院,外面阴寒,自是不适宜露天博弈。 偏厅早早收拾,倒似是专待王弘毅到来一般,见此,王弘毅只得摇头一笑。 “卢某献丑了。”棋盘已然摆好,卢愈却是亲自上阵,开始烹茶。待茶香四溢之时,二人已在桌前坐定,各执一子,博弈始起。 你来我往间,时间过的飞快。等着二人觉出饿来,已至午时。卢愈忙吩咐下人去备饭菜,而他,则继续与王弘毅喝茶下棋。 不一会,饭菜便已做好。卢愈这才一脸尽兴的从椅上起身,与王弘毅一同用餐。 正在这时候,外面有急促脚步声传来。 “主上,十三司求见。”守候在外面的亲兵,正在外面说着,听其声音,是有急事。 王弘毅冲卢愈说着:“卢先生,请容我出去一会,实在是失礼了。” “公务要紧,将军请去便可。”卢愈放下棋子,平静的说着。 王弘毅站起身向外面走去,出得门来,果然便见亲兵带着一个十三司的百户在外面台阶上正守候着。 一见王弘毅从里面出来,这位十三司的百户立刻迎过来,轻声说着:“主上,刚收到情报,成都府那边已然有动静了。” “哦?事情到底如何?你莫要着急,且详细讲来。”听到这话,王弘毅双眸顿时眯起,说着。 表情虽然平静,看的出,他非常关注魏存东一举一动。 十三司的百户便将刚刚得来情报,说与王弘毅听了:“大人,今天早晨,成都发兵三万,号称五万,已经进击红泽镇。” 听了这消息,王弘毅并没有意外。并无这条,但是演化到了现在,还依靠着固定的历史记忆,那就是扯谈了。 屡次交涉,都不能使杜镇投降,魏存东终于忍耐不住,举兵攻打杜镇,起兵便是三万。 “是时候了!”王弘毅将折扇一拍,令着:“立刻回府,召集众将议事。” 第九十四章 出兵(二) 第九十四章 出兵(二) 随着两镇的动员和交锋,蜀地气氛越发紧张。 相比下,文阳府城平静如昔,除城门前加派了甲兵,出入城受到限制,除此丝毫不曾影响到城中繁荣和来往。 街道行人来来往往,大小店铺依旧顾客盈门,刻意忽略一些人脸上忧虑的话,这里和从前并无差别。 出摊儿的小贩纷纷排列着,其中一处钱大嫂的馄饨摊位上,最是人多,是因为馅鲜美而扎实,这时,几个临时的桌上,到处是客人。 就在这时,只听着一阵马蹄声,十数骑拥着一将就奔驰而去。 “又有一批了,今日有三批了吧?” “四批了,不知发生什么事。” “别管了,这不是咱能管的事!” 早起做些营生的百姓,看到这一幕,不在少数,议论纷纷。 这时摊位上,平真正在钱大嫂摊位上吃着馄饨,就见得一队骑兵而过,平真转过头,向着骑兵离去方向,久久出神。 “客官,这是您要的小菜。”钱大嫂热情周到的将两碟葱片和酱摆了上去。 “哦。”平真这方回过神来,匆匆将一大碗馄饨吃完,将十几枚小钱放置在桌案上,平真大步向着与离去方向截然不同的方向行去。 一直行出半里路,周围民居渐少,一座宅子出现在面前。 这民宅看起来,与周围民宅并无区别,门从里关着,在平真一推之下,无声而开。 民宅有五间房,院中一棵大树,枝叶已然长出嫩芽,树冠遮盖住三分之一院落。阳光透过枝叶斑斓投下,使得院落中,光线略暗。 即便如此,平真还是一眼便看到站于树下一人,脸上顿时现出恭敬之色,上前几步,向这人行一礼:“元真师叔,您怎么这样早便到了?” 树下这人中年道士元真,人很清瘦,两道漆黑的眉下,眸子一闪之间,使不敢正视。 元真此时目光转向他,面容上带出淡淡微笑:“本来跟着商队进来,这几日城门查的很紧,若非凑巧碰到一支商队入城,只怕还要费不少周折——你来的很快啊!” “是,弟子本就在城中,自然无须费周折!”平真说着。 “局面已是越发严峻了,平真,说说你最近收获吧。一会我会将这些消息,一一回传给师门,请他们决定接下来行动。”元真说着,不再说客套话,直接问着。 平真点点头,说着:“蜀地此时焦点是红泽镇。魏存东已然发兵五万,直达红泽镇,前几日双方已交过手,红泽镇一方处于劣势,只怕再过段时日,魏存东率兵攻到红泽城下亦非不可能之事。” 平真思及见闻,说着:“师叔,我在街上就见到众将匆匆行过,城中看似平静,但我也是王公的官员,已经知道一些消息,在本城中,王公已经屡次调集兵马,并且多次召集会议,根据我知道的消息,一切都已经准备好,随时可以开拔,是已经下了决心必要时介入战争,三家会战的局面,已经不可避免。” “三家会战的局面不可避免,看来距离东益州统一,不会太远了。”听着平真汇报,元真淡淡说着。 语气里只有平淡,并没有多少情绪。 这等炼气士,早已过了儿女情长、贪财好权的阶段,甚至忧国忧民都渐渐消去,或许从一开始,这些有慧根的人,就从未关注过这些。 对于炼气士来说,道统的延续,修行的进步,这些事远要比世俗来的重要。 平真又问着:“师叔,您说此战如何?” 元真想了想,说着:“在成都,我方已经用堪舆之术观了魏存东的祖庙,也观察了气运,魏存东祖庙上,已经有着白气凝聚成白虎,高踞于上。” “什么,这难道是魏家气运兴隆,基业稳固的吉兆?”平真立刻吃了一惊,问着。 “平真,你喜怒形于色,已经受到了王弘毅气运影响,你要深知,只能借其气运,不可为其所迷,就如棋手在棋外,若是心依附着一方,就落入罗网了!”元真淡淡的沉声说着。 平真一惊,退后几步,说着:“是我虚妄了。” “恩,你明白就好,不过这并不代表着魏家气运兴隆,基业稳固,魏存东得祖运而起,夺取三郡,先前已经观过,气运消耗大半,这时白虎出庙,所谓回光反照,将尽之时必更炽烈,就看这关怎么样过了。” “若是魏存东能胜,一统东益州,消耗的气运不但可以弥补,还可扎实根基,其子或有蜀王之份,不过冲出蜀地绝无可能。” “若王弘毅得胜,也必可一统东益州,以后就是潜龙出渊,见龙在田了。” 平真听了,已豁然而通。 “王弘毅实力和气运不错,从前几次战役已能看出,不过我们还需把消息先传回师门,请师门有准备和决断,以能应对突发事端。至于你,短时间内先不要轻举妄动,待师门有明确命令再说。”说着,元真转过身向房间内走去。 平真朝背影行一礼,应了声“诺”,就离开了。 隐山,青莲池畔。 青莲池依旧,只有一半的水面,小小荷池内,水纹波动,荷花摇曳。 青莲四瓣洁白无垢,第五瓣花瓣缩小了一倍,不过已经恢复了生机,只等修养了。 此时,出现在掌门和长老面前的真人神灵,真人身上射出金光,一点点瓦解着黑虫侵蚀,看起来,情况有所好转。 见此,众人都是欢喜。 “真人,您看起来有所好转,真是不错!”知道真人此时变化,与文阳府庙宇神像有关,更与帮助王弘毅所得气运有关,这让在场几人不禁感叹,区区凡人,竟能影响他们这些修炼者如此之深。 “此举实属无奈,只不过,结果却之前预料更佳,附近城中有着进香,吾尽力而为,因此被称灵验,香火渐渐而盛。” “上次红日投怀,王弘毅得此子,的确气运大盛,汝等在修行之余,应不遗余力协助掌门,以达成隐门延续道统之目的。”真人缓慢开口,说着。 说着,真人身上黑气再次暴涨,只得结束这次交谈:“神人幽途,多言伤德,此次交谈就到此,门中诸事便交付与汝等了,随着以后我渐渐转化成神灵,这交谈机会,也渐渐转少了,你们好之为之!” 随后,神灵消去了,几乎同时,池水又微不足道的缩小一线,这是消耗。 与此同时,又有人上前敲门:“掌门,长老,山下的信鸽传信已经到来。” “进来。”掌门说着。 一人送来了一卷纸,先送给了掌门。 掌门手掌摊开,仔细看过上面书写内容,又一一转给长老,长老都看完了,这纸焚烧,在空中消去。 “各位,此战决定着蜀地龙气的走向,各位有何看法,吉凶如何?” 一个长老微微睁开眼:“魏存东白虎成相,是作最后一搏,但是回光返照必不可持久,此战必败。” 又一长老冷笑,说着:“未必,魏存东若能夺取红泽郡,就已经占有四郡,气运大涨,未必是回光返照,说不定是背水一战,延长气运。” “魏存东其寿不长了,就算这次胜了,又怎么样,能一举击破王弘毅?若不能,等他死了,其子上位,照样不足制之,王弘毅必可举兵攻略。”一个长老争论的说着。 “可是消息上称,王弘毅已经屡次调集兵马,并且多次召集会议,随时可以开拔,是已经下了决心必要时介入战争,三家会战的局面,已经不可避免,而不是避敌锋芒。” “三家会战的局面不可避免的话,此劫吉凶难料,祸福相依,成败得失,一线之差,王弘毅还是太年轻了啊!” “现在这情况,我等如何处置?还请掌门决断。”又一人说着。 “凡事既有起始,便须践行,更要善终,善始善终者虽败犹有余根,吾辈中人,凡事但求心安,尽人事便了!”掌门淡淡的说着 众长老心中均不由一怔,不想掌门这次旗帜鲜明。 掌门淡淡一笑,又说着:“不过局面发展到现在,我们已经无力介入,就静观其变吧!” 众长老听了,也只得应着:“诺!” 不由都把目光转向了红泽镇,这时,天下大势,已比闭关修行来的重要了。 文阳府城,将军府邸 敏感察觉到时局变动。 “已然占卜三日,皆是不可解乱局。真是……契机到底在哪里?”推开面前占卜物件,素儿终于站起身,推开房间门,步到院中来。 抬头观望天色,只见文阳府上空,红气翻滚,直冲天空,这是主事者将战之象,看来表哥又将出兵了。 素儿咬住唇沉思片刻,打消了打探消息的念头。 现在自己,刚刚进入到王弘毅亲信范畴,在这种事情上尚无话语权。 且从天象及卦象来看,表哥出征并无大厄,就算有失也应该不会动摇根本,既如此她无须多言,还是守住自己本分要紧。 思至此,她迈步向着咒禁师别院走去,已有几日未曾去那里处理公务,搜寻天赋小童的事情,至今还未有着落,随着王弘毅领地越来越大,只有三人的咒禁师部门,实是太过简单,她需加紧搜寻培养,方能在未来,为表哥出得一份力。 这也是扩大自己影响的一部分! 第九十五章 决意(一) 第九十五章 决意(一) 红泽城。 大火的噼噼啪啪声,杀声,呐喊声,人喊马嘶,直冲天空,却是短暂的交锋。 此时,城上,军队排列整齐在此待命,寂然无声。 一处城墙,杜恭真居中而立,周围的大将都站在他的左右,聚精会神遥看着魏存东的战阵。 杜恭真眸子精光一闪,以沉着的表情,看了下去,这时,城门打开,己方军队已经入得城中,敌军也不追赶。 远处,战鼓敲响。 此时太阳升上中天,普照大地,在地平线上,一支支军队已经不断出现,进入了城前的空地上。 军容鼎盛,旌旗似海,根据最新的情报,加上厢兵,已经增到四万人,这简直是人山人海。 这时,号角声大起。 只见数百攻城车,开始向着红泽镇移动,这攻城车实际上是一个大木柱,上面有着木顶,蒙上兽皮和草席,能防御沸水甚至一般弓箭。 掩护着攻城车,是楼车,楼车开始推进,高塔一样同样向前,周围跟着一群群步兵。 楼车高数丈,高度与墙头相当,不但可以把整个城头笼罩在箭矢的射程内,当拍贴城墙时,士兵还可直接跨上墙头,攻入城内去,等于是加强版的云梯。 再后面,是上百个投石车,在士兵的推动下,徐徐前进。 而这些攻城利器一出现,杜恭真脸色大变,这些攻城利器,连坚城都可攻克,不是一日二日具备,可见这几年来,魏存东一直在储备着。 由于几次早已经劝降不果,因此也不废话,过了片刻,战鼓震天。 “杀!” 一声命令,数万人一起呐喊,潮水一样,猛的发起攻击。 顿时,箭雨笼罩天地,扑着下去。 文阳府节度使府 虞良博匆忙进了侧厅,里面空空,只有只有几个文吏在整理文卷,见他进来都行礼,虞良博就问着:“张秘书郎呢?” 张攸之和虞良博,在新年时,都晋升到八品秘书郎。 “大人,主公召见,已经去了书房,进去时候说,虞来了,也请进去,主公一起召见……”没说完,虞良博就点了点头,转身出去。 到书房只有几步路,虞良博赶过去,一个近卫火长,见了,连忙行礼:“大人,主公在内,主公说了,你来了,就立刻请进。” 虞良博略点头致意,就上前敲了敲门,听到里面王弘毅的声音:“虞良博么?快进来吧!” “是!”虞良博高声答应了一声,一步跨进去,书房中还是比外面暗些,略定了定神,就看了上去。 只见王弘毅坐在靠墙处书桌上,面前桌上堆得都是公文,放着笔砚。 这房中现在不止张攸之一人了,李刚、王彦、虞昭、李显这几个文官都在。 虞良博连忙行礼。 “虞良博你起来吧,先坐下。”王弘毅在阅读着一文件,过了片刻,才抬起头,说着:“信鸽百里传信,魏存东出兵四万,锐不可当,连克二县,现在已经攻到了红泽镇了,进行攻防战。” “根据所见情报,魏存东有数百攻城车、楼车、投石机这些攻城利器,连坚城都可攻克,实是让人触目惊心。” 此时虞良博细看,王弘毅目光炯炯,脸色肃穆,又说着:“各位,现在如何处置,大家都说说意见。” 在这种时候,必须召集老臣重臣商议。 李刚沉吟半晌,稳重的说着:“臣以为,目前我镇的实力,尚未足大举干涉这等战局,宜广积粮,稳基业,红泽镇城高墙厚,杜恭真又收兵一处,有万兵,就算魏存东能攻下,也必元气大伤了。” 虞昭闻言却微笑的说着:“李大人此策是固本培元,的确不失为治国良策,但若是坐看,错失了良机,这魏存东吞食了红泽镇,岂会停留,必会趁此大胜伐我,就算消耗甚大,可坐拥四郡,粮草兵员又增数成,今年不伐,来年必伐,这如何是好?臣建议,先坐山观虎斗,再出兵逼退魏存东。” 王彦轻咳一声,说着:“虞大人所说甚是,只是坐山观虎斗也要把握分寸,杜恭真虽激于血气,与魏存东作战,但是我们一味坐山观虎斗,此人未必就不降魏存东了。” 在场的人说完,张攸之就一拱手,从容说着:“臣以为,此战必出兵,依目前的情况来看,若不出兵,红泽镇或破或降,绝无生理。” “魏存东占有三郡,又得成都首府,本是已经占了大半,再得红泽镇,就大势已成,我镇就风雨飘零,岌岌可危,故必出战也!” “杜恭真是大将,老而弥辣,性格刚烈,这从魏存东劝降逼之,而悍然杀使可见,若我们坐山观虎斗心思太过,只怕杜恭真厌恶我镇,比魏存东更多,反而逼到反面,就算万一降了我们,也是日后祸端。” “再说,主公要治蜀中,治统有二,一是王,二是霸,主公自立定远将军,这王道此时行不了,唯有行霸道,这霸道就是以堂堂正正之师,一举击破魏存东,如此,蜀中东益州,谁敢不服?东益州已服,西益州岂能争锋?” 虞良博皱眉,说着:“可是我军只有二万,魏存东却有四万,如何才能以弱胜强?” 在场的人都是真正的治政人才,深知以弱胜强这事,多是诡道,并不能在战略层次上孤注一掷。 “红泽府城高墙厚,有兵一万,就算有攻城利器,也必有折损,杜恭真向我们求援,就是暗示臣服,也必是他损失巨大的时候,我等只要在他在求援时,立刻出兵就可。” 张攸之就一拱手,真是从容潇洒,英风四流:“此时,魏存东虽有四万,必折损一万,而长途攻城战,全军必是劳累。” “此时决战,敌虽有三万,却是疲惫之军,我军只有二万,却是好整余暇,这从军队上说,实际上是平局。” “可魏存东已老,垂垂老朽,我主英明神武,如日东升,岂能不胜?” “不过,我等只是参谋,是战是和,还请主公决断!” 听了这话,王弘毅却是大喜,这样多人,只有张攸之说中了心思。不禁大起怜爱敬慕之心,果然不愧是军师之才。 是的,王弘毅知道历史,再过二年魏存东就要不行了,如果拖着待变,也可统一蜀中,可是,这第一就被人看作趁人之危,是蜀中无大将,猴子称大王,很难能使蜀中上下心服。 第二就是这样拖下去,就会失去二年最宝贵的战略时间,如果这时拖延,他重生又有什么意义?完全走了李承业的老路。 要迅速治理蜀中,必有此一战。 当年以堂堂正正之师,一举击破吕济,至于阵斩大将,压的镇内哑声,奠定了统治的基础,现在自己也必要以堂堂之师击破魏存东。 当然,和上次吕济一样,所谓的以堂堂之师击破魏存东,并不是以弱胜强,最起码综合因素上削弱魏存东到平等甚至反而弱方的地步,才可决战。 当下哈哈一笑,说着:“我意已决,杜恭真向我求援,我就立刻起兵,汝等立刻安排粮道,凑集医士,作好一切准备。” 见王弘毅已经作出了决策,又获得了在场多数的支持,众人一起应诺:“是!” 片刻后,数批侍从匆匆走过,传令去了。 此时,素儿正在花园中查看,见到三月了,许多花卉的枝干,都发出了新都没有来过此地的重地。 到了门口,门口警卫的近侍,想必已被吩咐过,见她到来,躬身行礼,并未阻拦。 素儿却没有错过他们眼底一闪而过的讶然,显然作为一个少女,来到这种军政重地,她还是头一个。 议事厅外,是一圈高墙围着,院里一片平坦,连棵草都未有,以免有着外人趁着草木来潜入。 房外修缮,更是简单明朗,让人一见便会心生肃然,杀着一股肃穆甚至杀气。 一个近侍正在厅前等候,见她到来,眼睛一亮,走过来说着:“表小姐,主上正在里面等候于您,请您随小的到这边来。” 说着,将她引到一旁的房间。 非是正厅,这在素儿意料中,她不动声色,随其走过去。 第九十五章 决意(二) 第九十五章 决意(二) 这时天色已是黄昏,一片笼罩在灰暗的天穹下。 这侧厅已经燃起蜡烛,照着侧厅里一片光明。 “见过表哥!”一进房间,素儿就看见王弘毅正背对自己,面墙而立,墙上悬挂着多副名人字画,王弘毅显然正在欣赏画作。 她的声音,让王弘毅转过身来。 “不必多礼,坐,我有事情要与你商量。”王弘毅见她来到,一指座位,说着。 素儿不是扭捏的人,闻言走过去,坐下来。 王弘毅在不远处坐下,不待素儿询问,他开口说着:“素儿,这次让你过来,所议之事,与政务有些关系,也与术法有些关联……此事之前不曾有人做过,素儿你是否愿意去做?” “表哥吩咐的事,小妹当然万死不辞。”素儿不加犹豫说着。 “没这样严重,表妹可否知晓,一般来说,战死之亡灵,所去之处?”王弘毅摆了摆手,盯住素儿,问着。 素儿没想到王弘毅会问出这个问题,她怔了一下,说着:“……大地之内,隐含冥土,这冥土不仅是战死的亡灵,一般人亡故后,也会投入冥界,不入冥土者都会魂飞魄散,据我所知,轮回之事,几是虚妄,多半是灵魂碎片——就算是完整的灵魂,也很难保持自我,多半会被同化。” “下降冥土者,又以生前所作所为,会有种种不同待遇……表哥问此事是?”素儿考虑着话语,说着。 “是这样,我想在文阳府城建立一座陵园,专门祭祀我军战死之亡灵,凡战死者,都可将名字记录在陵园中,享用百姓香火,这建设所选之地,以及陵园筑建,需你来协助,不知素可否愿意负责此事?” “普通士卒也可入内吗?”素儿呆滞片刻,问着。 “按照军制,战死沙场者,唯将军设棺木运回本土,又由朝廷,现在就是我镇来议谥号加封,这是都指挥使的级别。” “都指挥使以下,就地掩埋,本镇欲各地设陵园,以后战死者就统一入陵园,进入者,以军级和军功大小来加以区分。”王弘毅答的说着。 素儿还是头一次听说,有藩帅愿为区区士卒和下级军官这样谋划,哪怕只是收买人心,此举也是前人所不敢想做不到的事。 “表哥之举……令素儿实在不知该如何言说,但素儿愿为此事之成功而谋划一番。”素儿几乎是不加思索说着。 此事无论如何去想,都是好事,她断无拒绝的道理。 “如此就好,此事就由表妹去做,先由表妹带人查看文阳府境内,是否有建造此祀的合适地点,查探到这地,素儿你只需报与我知道就可,我自会派人前去处理。”王弘毅说着。 不过他心里当然清楚,这设建陵园还罢了,若是统一设制对战死者的封号,就等于支持一笔巨大的气数。 现在还不是时候,但是打败了魏存东,拥有东益州六郡百万军民,自加魏侯,就差不多是时候了。 战死者应该不超过一万,这笔开支还支付的起。 素儿应下,见此,王弘毅准其告退。 出得房间,向外行去,素儿先是紧锁眉思考着,片刻后,又展开。 不管怎么样,这次任务已经有了份量,这代表着,表哥对自己信任程度已在加深,同时自己介入潜龙的气运程度也在加深。 这个认知,让素儿浮现出微笑,只是这种情况是从何开始的呢? 素儿隐约觉得,这是最近一段时日方好转,却想不通到底为何会有此变化,索性便不去想了。 即便是龙气所化,她也不会知道,前段时间,在王弘毅面前自刎的李承业,与她自己前世有着何等纠缠。 这一世,她不再是深受蜀王恩宠的爱妃,她是王家表小姐,咒禁博士素儿。 “咦?”几个将领正从外面步入,与她擦肩而过,见议事厅这地,居然有少女步出,都忍不住面现出讶色。 直到素儿走远,他们问侍卫:“此女为何人?” “大人,她是咒禁博士大人。”侍卫回答的说着。 “咒禁博士?这就不是王家的表小姐吗?”几个将领闻言,互相对视一眼,很是默契的不再追问。 议事厅内,很快便集结起众将来。 丁虎臣、张允信、赫义、贺益、刘果、左籍、王羽、孙资、宋继善、何胜、柴嘉、贺仲、顾许、樊流海。 燕山都指挥使陆忠成也在,由于上次李承业造反,名义上李承业属于燕山都,因此指挥使陆忠成受到些牵连,虽然没有贬职,但是增兵无望,上次并没有出现。 而文官中,李刚、王彦、虞昭、李显、张攸之、虞良博都到至厅中。 中间位置处,王弘毅安然就坐。 “诸位,请就坐。” “谢主公赐座!”待王弘毅坐下示意后,文武二班就坐。 “诸位,新接到情报,成都魏存东已与红泽镇杜恭真交战,目前双方在位于红泽城外僵持,红泽郡与我文阳长定两郡相接,若纵容魏存东占领此地,会对我文阳长定两郡造成极大威胁。” “依我之意,魏存东攻红泽镇,我军就要作好准备,随时等候我发兵的命令,断不能让魏存东得逞。”王弘毅说着,摊开简制地图,指出目前两军所在位置,并陈述利害,说出自己决定。 一听有仗要打,在场诸将面露兴奋。 “主公,魏存东好大的威风,我们却也不怕,主公,上次末将就打的不痛快,这一次请您务必交给末将当先锋。”贺益立刻站起来,说着。上次去接着宋涵,他错过了加封和阅兵,心中很是遗憾。 虽然回来后,贺益就立刻成为了五百骑兵的骑将,同样是五品武将,但是却更要表现着自己。 “贺将军,再这次先锋,交给我吧!”赫义这时起身,对着王弘毅隆重的跪下:“臣有大罪,蒙将军赦免,才得保全,请将军给我一次机会,任我当先锋。” 这时,赫义拥有四卫,编制虽然没有满,却有着二千五百人,的确想建立功勋,彻底改变在王弘毅心目中地位。 周围几个大将,都想抢夺先锋,此时见了赫义这个态度,立刻闭口不说,王弘毅心里却很是高兴。 部属好战,总要比临阵溃逃来的好,并且这老将赫义这个态度,就是要表明心迹建立功勋了。 这是好事,政治上非常有意义,因此虽然几人都想争夺,但立刻毫不犹豫的回答的说着:“赫将军请起,有将军当先锋,必可旗开得胜。” 就把这事定下了,对于别人,只得稍加安抚,闻言,众将只得应诺,连贺益也不和赫义争夺先锋。 “诸位,此战必须胜利,魏存东是大敌,先锋之外,也大有可为,众位不可懈怠,回去整军吧!” “诺!”各大将都应诺,会议才散,都急匆匆回去部署。 王弘毅令张攸之和虞良博下去准备事宜,自己亲自出门,前往纸甲司。 纸甲司是新建之部,正九品司长是宋家的同族子侄,名宋继善,是个认真做事的人。 王弘毅来至纸甲司时,此人正与下属于库房亲自查点纸甲数量,闻说主公到来,忙出去迎接。 于是远远,王弘毅便看见一个身材微胖的青年人跑出来向自己行礼。 “臣宋继善,见过主公。” “宋继善,边走边说吧。”不想在门外讨论事情,王弘毅迈步向里走去。宋继善忙起身,应了声“诺”,跟在其后。 “宋继善,我且问你,二万套纸甲,是否已准备就绪?”行进纸甲司后,王弘毅直接开口问着。 “主公,现在库房内,已有二万二千套纸甲,下官已点过数目。”宋继善小心翼翼,又带着点自豪说着。 “那好,带我这便前去一观。”王弘毅说着。 “诺。”宋继善闻王弘毅此言,立刻起身在前带路。 纸甲司库房建的是一片高大房间,通风甚好。 纵然纸甲上涂料很多,随意挑选一间入内,王弘毅并未感觉到异样味道。 “取下那件。”指着前面一件纸甲,王弘毅说着。 “诺。”宋继善亲自动手,将王弘毅所要纸甲取下,送于王弘毅面前。 王弘毅见后,认真查看,只见纸甲厚实坚固,的确是做工精良。 王弘毅很是满意点点头,将纸甲交与别人,又查看几件纸甲,个个令其满意。 “你做的甚好。”王弘毅先是夸奖一句,随即吩咐宋继善:“你将二万套纸甲发下去,按各都人数发布,三天内,务必发到每一个都指挥手中。” “是,臣应命。” 步出纸甲司,一阵清风吹过,王弘毅在原地沉吟片刻,对一个随从说着:“你这就前往七宝阁,让他们在午时前,给我送来几样小菜,送至我书房,依旧是往常菜色。你可听明白了?” “小的明白。” “那便去吧。” “诺。”一骑飞快离开。 王弘毅说着:“回府。” 午时之前,果然有七宝阁主事,亲自带伙计前来送餐,果然很是明白。 将食盒置于桌上,王弘毅令伙计退出书房,只留下这个主事,以及王从门,在自己面前垂首而立。 “宋远,有一事,需你等去做。” 这个主事忙恭敬说着:“请将军吩咐,宋远万死不辞。” “你配合着王从门的十三司,让宋家的人,密切注意成都与红泽镇的动态,战场已然戒严,普通斥候难以过去。但此事对你等来说,应该不是难事吧?” “请将军放心,宋远定会办好此事。”作为宋家分支,同时是宋涵亲信,宋远自是知晓眼前之人对宋家重要性,极为恭敬。 见此,王弘毅很是满意,挥手令其退下。 随后,又命人请来平真和通玄二人。 “你们也和十三司配合,观察情报。现在乱局已起,普通斥候恐怕难以搜集情报,二位道观和信众甚多,还请多加观察,配合十三司,报与我知。” 闻此,平真、通玄二人都应着:“将军放心,我等在蜀中上百道观,都会查看情报,报给王大人和将军知道。” 王弘毅听了,微微一笑。 孙子兵法有云:夫战首在用间,现在有此严密和扎根的系统,这一举一动,都不会逃过王弘毅的眼睛。 第九十六章 合围(一) 第九十六章 合围(一) 红泽郡有四县,靠近着魏存东的是九槐县和平县,靠近着王弘毅的是六子县和长寿县。 六子县县城外五十里坡。 此时,虽冬去春来,夜里依旧寒冷。 天上一轮月高高挂起,月色不显,只有昏暗余辉洒落下来。 魏存东用兵,当然是老到,在攻下了阻挡在道路上的九槐县后,又派一先锋,绕过红泽城,攻打六子县,使王弘毅不能直接出兵来援。 或者说,魏存东希望王弘毅来,但是不希望他突然之间袭击,打下这六子县,王弘毅的举动就非常清楚,不可能突出奇兵,与红泽城来个内应外合。 只是,六子县虽然只是一座县城,但是建造还是相当得力,和太素县差不多,和王弘毅不一样,杜镇是军政合一,这六子县都指挥使杨歧,就是把这六子县当成自己的基地,岂肯轻易交出。 哪怕被主君杜恭真抽去一卫,县城里只有千人,但是他还是召集县里青壮,拼命抵抗。 三日过去,六千大军未将其攻克,城下军营内,焦虑情绪渐渐蔓延开来。 主营房内,魏存东所属先锋官蒋恭心情烦躁,正不断在营房内走动着。 他的谋士刚刚出去,空气中弥漫着的鲜血气息,让蒋恭根本无法入睡。 这时,帐篷门被人掀开,谋士黄和玉走进来。 “受伤士兵安置的如何了?”蒋恭沉声问着。 黄和玉说着:“已安置妥当,今日死伤者过多,再这样耗下去,对战事不利……” 他的话还未说完,蒋恭已然怒了,说着:“本将自是知道后果,但眼前的骨头太硬,实是不好啃咬,已是连攻三日,区区一座县城,区区千人,竟将我六千士兵阻挡于城下,实在是令人无可奈何。你说本将该如何做?” 黄和玉闻言,沉默下来。 都指挥使杨歧显是有所准备,城中滚木、硬石、烫油、弓弩,一应俱全,下面叫阵,他们一概不理,你攻城,他们进行回击。 虽说六子县也有人员伤亡,可比起自己,守城自然具有优势。 “刚刚得到消息,大帅听闻三日攻打六子县不下,已经率部向这里赶来,明日便可抵达此地,若实在不成,只好待大军到来,再思行动了。”黄和玉沉默片刻后,提议的说着。 蒋恭却不甘心,咬牙说着:“大帅到来之时,我蒋恭还不曾攻下此城,那以后便休想在大帅面前有一席之地了。不成,必须赶在明日之前,将此城攻下。黄和玉,你这便去叫来军中所有斥候,将他们放出去,仔细给我寻找这城可攻之处,若能发现者,我蒋恭重赏!” “是,将军。”黄和玉无奈,只得出去。 来至外面,唤来军中所有斥候,黄和玉将蒋恭意思转达。 一时间,这些斥候也是无可奈何。 “将军脾气,你等想必自是知晓,若是此战无胜,只怕你们都难有命回去。你们这就去打探一番,看是否有其他办法攻占下这座小城。”黄和玉说完,挥手令他们下去。 却见一名斥候,在其他斥候走后,仍留在原处,黄和玉不禁皱眉呵斥:“你为何不听令?” “大人,我有一法入城!” “哦?说说看。”黄和玉听了,带着一丝兴趣问着。 “大人。”这名斥候看上去很是矮小平凡,二十岁左右,是因身形敏捷、又做过商贾,方被选入斥候队伍。 他上前一步,低声回禀的说着:“黄大人,小的有姻亲,在眼前这座城池内久居,知道此城有一暗道可连通城内外……” “竟有此事?”闻言,黄和玉大喜,可转念一想,又复怀疑:“既然如此,你为何不早一些告与我知?” 这斥候声音转小说着:“小的这亲戚本是做倒卖货物活计,此暗道便是他运货之路,地方狭窄,密道更是复杂难走,再加上多年未曾联系,怕事情有变,所以……” “好了,你能将此事说出,就是大功一件,待我去禀报将军,事成之后,少不得你的荣华富贵。”说完,黄和玉便询问密道方位。 这斥候描述了一下,又说密道入口隐蔽难找,需他亲自带领方能寻到位置。 闻言,黄和玉只得先行回报蒋恭。 “你说有密道可从城外通入城内?”蒋恭得知此事,面现惊讶,随即大喜:“若能从道派人进入城中,打开城门,攻下此城指日可待也。只是可恨这厮,竟然到此时方报与我知。” 想到这几日着急上火,蒋恭眼眸里不禁闪过愤恨之色:“真是可杀!” 黄和玉在一旁劝的说着:“将军,此时要以大局为重,杀了此人只怕会耽误大事。” “哼,他倒是好算计,为了升官,到这时才说出此事,哼,事成后再斩了这厮!”想到明日便是大帅到来之日,蒋恭冷笑的说着。 这夜,一到半夜,周围渐渐雾气弥漫,大雾而起,三米外不见人影。 蒋恭大喜,派人进行夜袭,先锋自是这个斥候和一队精兵,约好以火光为信,蒋恭将他们派出,便做好入城准备。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蒋恭从初时耐心等待,到后来面现烦躁之色,情绪已极为恶劣。 “将军,这情况不对啊,是不是埋伏呢?”谋士黄和玉这时,皱着眉说着。 蒋恭大怒,斥责说着:“若是埋伏,你先前为何不说,这时来乱我军心,还不退下!” 见蒋恭这样,黄和玉只得叹一口气,退了下去。 半个时辰,火光终在城头出现。 虽然周遭有着微薄雾气弥漫,依然可见一闪火光。 “他们成功了,入城!”见状蒋恭大喜,一挥手,命令军队前进。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他自是不愿放弃此次立功机会,不再犹豫的,率领五百人,先行冲杀。 来至城下时,果见城门大开,立刻便在将军率领下,冲杀进去。 可蒋恭率部入城,却立刻察觉到不对劲来。 “周围太过安静,情形不太对啊!” 即便是先头一个队,解决掉了城门守军,可此时入城的大动静,总遇到抵挡才对,再到前面一看,却猛的发觉有墙在前面拦着,看样子是临时建造,高不过三米,却已经把这五百人夹在中间,和馅饼一样了。 “不好,中埋伏了!快撤出去!”再怎么样,蒋恭总是一员大将,立刻醒悟,喝的说着,忙拨马,准备掉转马头,撤出城去。 这时,身后城门猛的闭合,周围墙上杀声立起,伏兵各持弓弩,瞄准着。 “不好!”面对这个情况,蒋恭立刻知道不妙,在这时,却猛的看到,被派出去这个斥候,正在对方人群中冲他冷笑。 “射!”几乎同时,六子县都指挥使杨歧猛的发令! 只听“噗噗”声音连发,数百支箭猛的齐射。 “鼠辈……”蒋恭只来得及怒吼一声,就被乱箭射成刺猬坠马身亡。 “杀,杀光一个不留!”其实按照人数来说,陷进来的人就有五百,和县里还剩的七百人相差不大,可是一个是有准备,并且设计了陷阱,一个是扎入陷阱,完全不可同日而言。 只见数百支箭猛的齐射,在密集的城门空地上,就倒下了上百人。 其它士兵冲到墙上,却一时爬不上去。 城墙上,箭如雨下,这五百人竟然丝毫没有反抗力量,噗噗不断受死。 等五百士卒全数射杀后,这斥候来至蒋恭尸首前,冷笑的说着:“将军大人,以你性格,真当事成之后,会重赏与我?哼,只怕,会杀之后快吧。” 此人原本的打算,就是投降红泽军引诱敌将,可叹蒋恭立功心切,来不及细想,中此埋伏,丧生于此。 城外,黄和玉已察觉到事情不妙,可初时还报有侥幸心理,直到蒋恭尸体被人高高吊于城门前,雾气中,黄和玉终是一叹,率所剩成都军返回营地。 魏存东率部次日早上到达此地,见到的就是这一支残兵败将。 “蠢货!竟然这么轻易便中了对方埋伏,他到底是如何想的?”听完事情原委,魏存东大怒。 “他是个蠢货,莫非,连你也是个蠢的不成?身为谋士,却不能为主将分忧,留你何用?” 说完,魏存东对左右亲卫说:“拉下去,枭首示众。” “诺。”立刻有人上前,拖起黄和玉便走。 黄和玉却是不再求饶,他早知自己此命休矣,却不敢逃去,只因自己是成都大户出身,家中老小妻儿俱在,他死是小,连累家小是大。 因此,自愿受死。 片刻后,黄和玉的人头,被砍下挂起,魏存东心中怒火方稍有缓解,当下发号施令,连夜攻城。 魏存东与蒋恭自是不同,这次带的兵不多,只有四千,不过汇集了原本的兵力,也有八千,又带着攻城器具。 这六子县城,在一天一夜直攻下,终被攻破。 城破后,杀尽城中守城之人,其中就有着六子县都指挥使杨歧,以及不知名的那个斥候,因此这人到底是谁家主使,实在难说。 第九十六章 合围(二) 第九十六章 合围(二) 六子县。 一个小队,十余人,正在一条隐蔽小路上穿行着,虽然人数不多,却都是精锐。 虽然身着普通军服,坐下战马都是上等良驹。 为首一人,看着六子县,良久才感慨出声:“真是未想到,这魏老贼竟这样坚持,连老本都搬出来……看来这次他对红泽镇是势在必得了。” “队正,标下愿到前面一探情况。”这时,有一人主动请缨:“看看还能不能和以前暗子联系上。” “尉昌,小心为上。”这队正点头应允了。 尉昌一蹬马肚,催马朝着六子县方向行去。 而这一个小队,就在附近偏僻处等候,这时不能生火,众人都取出马袋中的干粮,干粮是炒米肉干之类。 就算临时休息,放着马吃草吃水,还是随时警惕着。 时光飞快流逝,转眼之间,就是二个时辰了,终于尉昌身影从前方出现,一人一马,快速来至众人面前。 “队正,还是联系上了,六子县现在有兵三千,旧制二都之兵!”尉昌翻身下马,将自己探得情况说出:“现在强迫着百姓修城,已经差不多修完了。” “既是这样,回去一人报信,除此继续行进。”队正点头,下达命令:“尉昌,你既是探察人,就由你回去。” “诺!”尉昌应着,这是军令。 再休息了片刻,这支探察队向着红泽城飞速行去。 红泽城,浓烟滚滚,杀声鼎盛,这声音就算数里外都可以看见,无数人通过云梯和箭楼扑上去,又不断落下来,在城下变成一团团碎肉,血花飞溅。 又一波海潮一样的攻击停止了。 只是,站在红泽城想外看,整个城外密密麻麻的遍布着旌旗招展军队,退下去的敌兵,在一箭之外整理兵员和武器,随军的匠人丁丁当当正在组装和修复攻城车和云梯。 前阵喧嚣,后阵巍然不动,沉静淡漠,一看就知道魏存东治兵有方。 此时,红泽城内已是忙乱成一团。 刚刚结束一场战斗,伤兵正在被人救治着。 不时有人死去,呻吟声、惨叫声,在城楼上,不绝于耳。 死去的士兵,被拖下去进行焚烧,现在已经不是冬日,任由尸体堆积腐烂,不但会打击士气,更会带来瘟疫。 杜恭真的族侄杜冉,在城头巡视一番后,面色阴沉着回到大厅,寻一座位,将身体抛了上去。 这几日连连争战,双方死伤惨重,杜冉虽是一员猛将,但是面对着成都主将魏存东,还是压力极大,手上的一千五百人,就在数日之间,已经折损了二成。 再这样下去,不出一个月,就可能支撑不住了。 “不知叔叔有何对策?”想到大帅杜恭真,杜冉心情稍稍平复一些。 端起放置茶盏,仰头便饮,其中茶水早便凉掉,此时谁还顾得这许多?嘴里起的热泡,早就让他火气大增。 这时,即便喝上一杯琼浆玉液,也不能品出美妙滋味,这个凉茶,却稍稍平复这股躁动之火。 就在这时,有人进来禀报,说是大帅要会见,杜冉一听,立刻松下一口气,追问着:“大帅现在何处?” “已朝这边而来。”这人回答的说着。 在这人说完这话后,杜冉已是奔出去。 一脸倦色的杜恭真在护卫簇拥下,正从外面进来,看见杜冉的同时,目光注意到杜冉受伤的左臂。 “冉儿,你受伤了?”看情形,伤的不轻。 “是,今日成都军攻城时,被敌军不小心钻了个眼。”杜冉轻描淡写的说着。 知道自己这个族侄总是冲锋在前,绝不贪生怕死,这数日抵抗进攻有力,不逊色于宿将,杜恭真虽未多说什么,脸上已带出满意之色。 “既已受伤,你就休整一下!”杜恭真安慰说着。 听到这话,杜冉立刻说着:“叔叔,侄儿这点伤不算什么,还能为叔叔排忧解难。” 语气甚是认真。 杜恭真有儿子,二个儿子在杜恭真看来,都有些平庸,甚至有些软弱,这不是和平时代,下一代镇帅的接班人,不一定会继承。 杜冉一直对这个位置有着热诚,加上他与杜恭真是嫡近亲,自身又有些才能,要表现出忠诚时,杜冉从不吝啬。 杜恭真对此很喜欢,一直认为此子对自己忠心耿耿,未来可作为自己子嗣的左膀右臂来培养,丝毫不觉得,这勇将,会在自己面前有什么心眼。 听到杜冉的这番话,杜恭真难得露出一丝笑意来:“你还要在叔叔面前逞强不成?只是让你歇息两日,这城池防御,可是一场持久战,上阵的大将,不会一直这样耗着?总有个轮替,你就是休息吧!” 听叔叔这样说,杜冉方不再坚持,他恭谨的行礼:“是,我听叔父的令。” 望着杜冉离去背影,杜恭真就算在这时,也难得欣慰的露出一丝微笑。 “你们几个,都随我进来,和我说说这里的情况。”这时,附近防区的大将,已接到消息,来到厅前。 扫视他们一眼,杜恭真率先朝厅内走去。 日头已然落西,有仆人步入大厅,将灯火点燃,又上了茶水退去。 因是商量军务,大厅周围由亲卫防御,无人可靠近此处。 大厅内,众将在下面立着,谋主朱信,在杜恭真下方就座。 首先,众将将此地战况,一一说明。 “大帅,我手下的一都兵,现在战死战伤四百零七人。” “大帅,我都战死三百十三人,预先准备的石弹已经消耗三分之一。” “大帅,我镇的城墙是重点攻击区,虽修补,但是已经多处出现裂缝,还请大帅派人修补。” “城中一万守军,已死伤二千……这仗实是激烈啊!”杜恭真手指肚磨着杯盏,心里快速盘算起己方有多大取得胜算。 片刻,他说着:“汝等不必焦急,我会从百姓中征集壮丁,补充兵力,你们退下吧!” “诺!”在场的人虽然知道新征集的壮丁,远比不上原本士兵,但是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只得应着。 等群将退下,殿中就剩余二个人。 朱信先要行礼告辞,当下便要告辞,杜恭真摆手说着:“且不要去,现在这里无人,你就说说吧,这情况怎么样办?” 朱信这位首席谋士,听了,沉吟了片刻,说着:“主公,非是我灭自己士气,这次成都已经下了血本,虽折损五千还是坚持打下去,看这情况,只凭本镇一方力量,恐怕难以长久守住红泽城。” 听了这话,杜恭真坐不住,猛的大怒,本想呵斥,不过心中一动,又生生把半截话吞回肚里。 朱信跟了他二十年了,向来把握本分,小心翼翼,若不是情况真的危机,断不会如此,而且这也是赤胆之言。 “其它藩镇的联系怎么样?”杜恭真脸上已经完全阴沉下来,浓眉横着,眸子幽幽扫视着朱信。 朱信心里格了一下,瞬间加了一分小心,就算几十年君臣,到底是君臣,欠身说着:“主公,并不顺利,现在东益州就是三家藩镇,要使成都猜忌,一就是西益州……主公知道,西益州虽也有三家藩镇,却是人口稀小,又有夷族要弹压,实在不可能出兵牵制成都。” “至于龙剑,本地狭小,有关而少人,未必肯作这事。”朱信还要继续说,杜恭真一口打断了,说着:“别说了!” 冷笑一声:“看来这时难以作为了。” 杜恭真带着冷笑,语气却十分平静:“现在成都势大,这些人能不落井下石,已属不易了。” “你说说有何良策吧!”见朱信欲言又止,杜恭真明白的说着:“此时关键时,无论你说什么,我都可恕你无罪,说吧,到这时,还有何良策可解之围?” “主公,或许可考虑,与文阳郡结盟。对方与魏存东还是敌对……”朱信犹豫一番,终是张口说着。 他当然知道,这结盟是假,臣服是真,果然,本来一副平静表情的杜恭真,猛地一拍桌案,冷哼的说着:“休要跟我提起这个王弘毅!我现在有此处境,他亦有份!” 见大帅暴怒,朱信再不敢多言。 想到自己适才所说,杜恭真有些烦躁的挥挥手:“罢了罢了,你先且退下,容我再思量一下。” 朱信告退,偌大房间内,只剩下杜恭真一人在厅内闭目养神。 片刻后,一记茶盏摔地声,从厅内传出。 以后几日,战事依旧,每一日,攻城守城,不知疲倦,双方展开殊死搏斗。 魏存东采取的方法很是简单和残酷,就是以三分之一正兵,驱使着厢兵攻城,凡是敢后退者斩。 一万厢兵几乎死伤完毕,又调来一万厢兵,等这一万厢兵打的差不多,距离魏存东攻打红泽城,已有半月。 城头大旗支离破碎,黑黑一片魏军,在越来越急促的鼓点中,奔涌向上冲,冲撞在城墙上一刹那,“轰”的一声,战斗又爆发了。 “放!”上面一声号令,一片矢雨落下,并且还有着大小不一的石块,猛的在人群中砸下,飞溅出血色的浪花。 可更多的人群,在鼓声中,前赴后继的冲击。 “轰”,又一块飞石,轰砸在城墙上,将一片兵士,击的血肉横飞。 魏存东和杜恭真的用兵,都精准老到,几乎是默契有秩序的消磨着生命和时间。 第九十七章 举师(一) 第九十七章 举师(一) 红泽镇城民,在士兵的驱使下,逐渐习惯用长矛,将蚁附攀城的敌军顶刺下去。 就算如此,由于骨干的损失,危机不断蔓延。 轰的一声,又一个石块崩碎炸开,将数个守城的人打的血肉模糊,几乎同时,云梯上的敌兵已经有数处,爬到了城墙上。 “杀!”杜冉瞪着一片暗红的视野,鼓起余气,率着亲兵亲自扑上去。 两队人狠狠冲撞在一起,顿时掀起血花,在这种拼杀的关头,刺斩劈戳无所不用其极,就算身有盔甲,还是不时被刀刺挂着,飞溅出鲜血。 杜冉素有勇力,就算在这时,还是锐不可挡,所到之处,刀光一片,顿时扫倒一片,最后一将一个敌兵,狠狠踢飞出城,惨叫着摔做肉饼。 就在这时,敌军再度潮水一样的退了下去。 杜冉眼前的压力一空,杜冉大口大口喘息,怀顾四周,只见自己这一都一千五百人,已经损失了一半,原本的亲兵营,上百人现在只剩寥寥三十,个个伤痕累累强自支撑。 浓烟滚滚,杀声渐停,只见横错交抵的敌尸在脚下堆成个小坡,流动的血汇集成了溪流,向远处蔓延。 红泽镇不好过,魏存东更不好过,已经有一万五千人阵亡在城下了,虽然大部分是驱赶的厢兵。 不过,现在谁都骑虎难下。 突然前面一分,一队穿着皮甲的士兵,他们还算完整,拥戴着一人。 却是杜恭真,他脸色肃穆,巡查着四周,看见了侄子满身是血,喘息着,支着刀稍加休息,周围全是尸体。 就问着:“情况怎么样?” 杜冉张了嗓子,却乌咽难成声,这时,有人递了水囊,喝了几大口,才缓过气来:“叔父,不要紧,还能撑下去,不过人不多了。” 一千五百人,现在只有五六百人还在城墙上,个个疲倦着躺在墙面上,连大帅来都无法使他们动弹。 杜恭真扫看着,什么都没有说,不得不去正视之前谋主朱信提出的问题。 就在这时,阵前一人策马前来,举旗招摇,显是信使。 杜恭真沉着脸,让人用吊篮把这人吊了上来,片刻后,一封信就到了手上。 “送来这等东西,来人将信使拖下去,枭首示众!”看完书信,杜恭真心中怒火,燃烧得比上一次更加旺盛:“魏老贼,便是此城化为乌有,也休想我拱手送与你手中!” 恶狠狠撕碎手中书信,耳边传来信使渐远的呼喊声。 “主公,这次魏存东不惜代价攻打红泽城,只怕再守十天,就要守不住了。到时,再无翻身可能。主公,在此时,你必须要做一个抉择,方能自救。”赶过来的朱信,在杜恭真回到大厅时,又一次劝言。 “你要让我投降魏贼?”杜恭真眯起眼眸,面带杀气的问着。 这时,外面一片片黑色的乌云遮满了天空,阴霾密布,片刻后,雨点汇成一片,劈啪的打了下来。 这时,已经是四月了。 这时,天上一个闪电,旋即大厅里不复晦暗,紧接着便是炸雷声,朱信在雷雨声中语调显得从容:“大帅,我跟你二十年,到这时,实是有话要说。” 杜恭真心中大怒,气得手脚冰凉,心里顿起了杀机,反而定住了心,一笑说着:“朱先生你算无遗策,总要教于我,说吧!” 朱信看了杜恭真一眼,顿时从神色上,意识到自己处在很大危险中,他是极聪明的人,知道这时不可退让,几乎连想也不想,说着:“臣遵命!” 拱手施礼,说着:“成都三郡,是沃野数百里,就算如此,魏存东调五万兵,已经倾了全力。” “围攻半月,折损一万余,可以说,厢兵已经全部完了,就算是正兵也损失不少,这等损失,就算是魏存东数十年的威信,要压下也不可能了。” “现在红泽镇已经被包围,虽然围三阙一,似乎可以出去,实际上依城守还可,一旦出城,我等还有四五千残兵,只怕一日都支持不了,毫无退路可言……” “大帅,就算守城,我们四千,还能支持多少时间?魏存东损失如此巨大,一旦破城,大帅你能降不?其家能免不?” “就算是我等,又能免祸不?臣可以断言——魏存东一旦破城,必纵兵屠城,以激士气,以安抚将士,我等无一能活!” 这里屠城,并不是全部屠杀的意思,是指纵兵大掠,当然烧杀也有,百姓要死上无数,但是大户更是无一而存。 朱信的话,描绘出这可怕的画卷,杜恭真心底冒出一股不可抵御的寒意,仔细思量,朱信的话,都是自己日日思虑的问题。 杜恭真心知朱信说的句句是实情,杀朱信“以警军心”的念头淡了下去,但他福威自用已经成了习惯,要使他投降,这是千难万难,思量半晌,咳嗽一声,阴沉问着:“朱信,那你说怎么办?” 朱信苦笑一下,说着:“此时只怕只有三条路由您来选择了,第一条就是出降魏存东,将红泽镇拱手相让,但是刚才说了,这条路,很难保住性命,只怕事后还是要被杀,并且连子孙也不可保。” 说到子孙时,杜恭真眉宇连连跳了跳。 和魏存东作对十数年,他深知朱信的话,有着六七成可能,特别是在这个情况下,他咬着牙问着:“第二呢?” “第二,就是还是刚才的话,现在魏存东围三阙一,虽然是虚放生路,但是大帅如果率领亲骑,带着诸公子突围,也有几分可逃亡,但是这样一来,就是彻底放弃基业,再无翻身之日,若能逃过成都军追杀,可在蜀地外隐姓埋名……” 见杜恭真皱了下眉,朱信继续说着:“……第二条路不行,便只有第三条路了,与文阳郡的王弘毅联手,邀请着王弘毅出兵。” “现在靠近着王弘毅的六子县和长寿县中,六子县已经失陷,长寿县虽然没有失陷,但是却没有任何意义,王弘毅若率二万人,这长寿县又能抵抗几日?说不定还不战而降,这是已经注定失去的,不必可惜。” “大帅亲笔信一封,邀请王弘毅入得郡中,这长寿县和六子县,就作为报酬,给了王弘毅,到时候,王弘毅二万兵兵逼而来,魏存东又岂敢全力攻城,这就形成三家平衡。” “到时候,或战或和,就算降一方,也有着资本,于名于实,对您皆最有益。”朱信最后诚恳说着。 杜恭真闻言,陷入沉默中,良久,方开口说着:“你说的有理,持我亲笔信,派人与王弘毅联系吧。” 三日后,文阳府书房 王弘毅接到了信使带的亲笔信,只是看了看,就交给了张攸之和虞良博。 两人都看了书信,放下书信,虞良博就说着:“主公,此是天赐良机,可以一战了。” 声音不高,说得斩钉截铁,两人都是心中一凛。 “战是可战了,长寿县一信就可夺下,但六子县已经被魏存东截下,六子县有兵三千,我们有二个问题。”张攸之双眉锁在一起,凝神想着:“首先,就是知道我们出兵后,魏存东必令六子县拼死抵抗,以拦截去路,又必会全力攻城。我们能不能在红泽城被攻破前攻下六子县?” “六子县被攻破,如果我们打的辛苦,那我们锐气就失,就不能以精壮破疲惫,到时候就陷入苦战了。” 王弘毅听了,一笑,心潮翻滚。 二郡的淡青气,本来达到了五分之四就到顶了,这时,淡青色气运在翻滚,在顶上一波波着运转,这是发展的预兆。 王弘毅度步而行,前世几十年恩怨和风雨一下子涌上心头。 前世记得李承业出兵时,和杜恭真很是打了一仗,胜了,而魏存东那时垂老,卧床不起,眼睁睁看着几个儿子争位。 打胜了杜恭真,进逼成都,魏存东无力再战,结果轻松扫过,据说结果是杜恭真被杀,魏存东在成都破后才活了二年。 这奠定了蜀王的基础,以后二年,西益和龙剑都一一降伏。 现在自己举二郡兵出征,若是能一举破了魏存东,就能凌驾前世李承业之上,因为这是堂堂正正举兵决战获胜。 以后趁此,必可横扫蜀中,并且腾出时间来争取发展,以挽回气数。 终于要走到事实上的蜀王地位了,王弘毅只觉得心里都在沸腾,满腔又是悲凉,又是欢喜,只是怔着不出声。 片刻后,王弘毅终于说着:“打破六子县的事,本镇自有主张,必可一日破城,不会折损士气,更不会疲惫将士,到时,魏存东连攻半月,全军疲惫,此所谓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者,我出精兵二万,以精锐休整之师,必可一举破魏,成功之机,就于今日。吾意已决,更无他疑,传我命令,立刻举兵!” “是!”在场的二人,顿时应着。 这时,风雨劈啪打下,二人传令出门,见此情况,都披了油衣,急步消失在雨幕之中。 第九十七章 举师(二) 第九十七章 举师(二) 四月初,蜀地温暖,一天一个模样。 此时,天气渐渐转暖,干枯树枝还未落尽,嫩绿枝桠已然长出,街上冬日里躲懒的商家,已振作精神,开始向着新一年目标进发。 寻常些的商贩,已经错三落五地搭起席棚,耍把式,测字卜卦,喧闹连天,还有一声声叫卖声,各地的零嘴美食,逗引得客人留步驻足。 这会晌午时分,雨过天晴,文阳府城临北城一条街道,多家酒楼上已开始生意繁忙。 这二年来,由于二郡太平,商业渐渐繁荣。 只见一处酒楼,门口有着两只铜狮子、内部雅致的一座两层楼上,同样正是人来人往的时候。 酒香、饭菜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诱人之极。 二楼临窗雅座。 桌上摆放着几样小菜和一盏酒,一些菜式,都是经过极为精心烹制,味道鲜美,价格也昂贵。 这桌只有二人,此时正在对坐着品酒食菜,正是宋涵和宋恒。 宋涵显是在想着事,悠哉执杯淡饮,目光悠远的望着窗外。 宋恒坐于对面,闷头喝酒。 “二弟,你看,他们已过来了。”这时,一直望着窗外的宋涵忽然开口说着。 同时,仿佛是为应和他这番话一样,外面就是一阵喧哗。 “要出城了吗?”宋恒闻言,手上顿时一顿,将手中杯盏放置于桌上,扭头便向外面看去。 因所处位置极佳,只是向下一望,就可将街道上景致一览无余。 本来行人往来的街道上,此时却已被一队士卒肃清,路中央一片空阔,在一阵呵斥声中,行人都纷纷避往两面。 不远处,马蹄声和脚步声,渐渐声音响亮起来。 再次入目的,就是行进而过的将士。 只见一队枪兵列阵,人人神情严肃,将长枪持靠在肩上,腰板挺直,目不斜视,踏步而行,又身着金漆,在阳光下威风凛凛,惹得围观百姓轻呼。 后面一队是刀兵,同样腰板挺直,目不斜视,踏步而行,只听脚步整齐,丝毫不乱。 从酒楼上看去,一片将士,每百人一旗,可所谓旗帜连绵,旗帜下,密密麻麻的将兵,兵过一万,无边无沿。 就算直接从府中出来的,只有五千大军,也是非同小可,首尾相连,一眼望不到底。 显然,对文阳军,有着此威风,百姓还是极为欣慰及自豪,不时发出欢呼。 宋涵和宋恒站在城楼上远远眺望,队伍中,有将军受到拥戴,纵马行过,看了一会,却未见到定远将军王弘毅。 想到王弘毅的特殊身份,显然不会轻易暴露在众人面前。二人不再刻意搜寻。 这时,同样有着许多人,在各个要点,凝视着滚滚前进的大军。 宋涵仔细看着旗号,良久,出声说着:“除了黑衣卫,义从军新建的四都,各有千人,都已经出动了。” “大哥,这次出发,必和成都军对阵,真让魏老贼占据红泽,对文阳长定两郡来说,绝对是一场灾难。”宋恒继续端起杯盏品过一口,说着:“就不知道这次胜负如何了。” 宋涵抚着自己胡须,有些担忧的说着:“观看其军,魏存东虽是大将,也不及我女婿,只是我女婿的兵,只有二万,据说这次魏存东出动了四万,情况不知道怎么样。” 这情况有识之士都明白,必须经历一场恶战,但只要获得胜利,这牺牲是必须,慈不掌兵,很简单的道理。 “大哥,若是将军能获胜,魏存东杀我宋家七十一口,这仇怨就可在这一次得到解决,我必请诛其九族!” “九族未必,三族是必须!”宋涵冷笑的说着。 参与到这次的情报搜集,他们心中甚是清楚,红泽镇的守军支撑不了几日了。 对于杜恭真和王弘毅之间达成的协议,他们并不清楚,不过相对于王弘毅此次势力可能会有的增长,二人其实更关心,却是这次决战的胜负。 灭门之仇,不共戴天。 这话在他们这等大族子弟眼中尤其遵循着。 “大哥,人数上,成都军的确多了一些,但久战损失也很大,文阳军实力甚是强悍,或许,这一次,将军真能替我宋家报此血海深仇吧!” 在灭门惨案死去那七十一人内,有他宋恒二名庶子、几名妾室,对魏存东,他之仇恨,丝毫不比身为家主的大哥宋涵来的少。 宋涵想的更久远些:“是,王弘毅果是一代英豪,只几年时间,将这文阳郡经营的铁桶一样,又吞噬掉了长定郡,灭掉了李氏一族,再给他几年时间,这蜀地未必不会收归其手。这次战役,若无意外,更要告诫宋家上下,暂且收起其它如何心思,只管一门心思辅助于他,有悠儿母子在,难道还怕宋氏不能再次崛起吗?” “悠儿那边自是令人放心的,只是……”宋恒想到那位越来越阴沉的亲侄,幽幽叹一口气。心中有话,却不太好说出口。 宋涵听出二弟意思,叹的说着:“二弟,吾儿的事,我已想好了。前段时日来,他做的的确有些过分,现在已有所收敛,这方面是不必太过担忧,灭门时,他房里的人,都被波及,也该为其择一贤淑闺秀结亲,你可打探一番,看一看蜀地有无可与其相配之女子。” “请大哥放心,小弟定会办妥此事。”宋恒也觉得自己亲侄要收养心性了,曾经还觉得资质不错,可最近一两年,越发不堪。 这样下去,宋氏一族还有什么将来可言? 实在不行,就放弃他,让他多娶些妻妾,多生些子孙,尽早培养下一代。 二日后,长寿县远方的地平线腾起浓密的烟尘。 长寿县都指挥使韩亮立在城墙的高处,向下看去,只见一片骑兵向着县城奔来。这些骑兵身着盔甲,举着一个猎猎飞舞的旗帜大旗。 骑兵到了城外,巡查片刻,就肃然列阵,又有数骑回报,过了片刻,只见一片片红色的旗帜不断云集,每旗是一营,五营一卫,卫旗更是高昂。 只见号角不断响起,不断有着营卫列阵而行,缓缓向城头逼来,又在不远处集中。 如此威势,韩亮不由变色,可以听到身旁将官们粗重的喘气声。 军队在距县城五百米处停下,这时,一块块方阵已经密密麻麻,勉强费力清点,就知道在万人以上,其中一面巨大的红色大旗,上面有着王字,分外吸引人。 从城头看去,旗帜下,密密麻麻全是身着红衣的王镇之兵,闪亮的兵刃在阳光的射映下发出夺目的光芒。 二万大军,首尾相连,就算立在高处,也只是勉强看见尾处。 都指挥使韩亮站在城楼上眺望,看到巨大的赤色“王”字大旗,就知道是王弘毅率兵亲征了。 自王弘毅知道自己已经获得火德气运,就令人用赤旗,并且按照朱元璋的情况,一样明制战衣,规定着凡是战衣,必着红色。 朱元璋承火德后,规定军色赤红,王弘毅也是如此,以应气运。 事实上,此时大军前行,望气凝看,赤气萦绕,冲天而起,正是火德之军。 此时,在王弘毅的身前,众将肃立,丁虎臣、张允信、赫义、何胜、樊流海等等大将,都在左右。 在这些人的身后,又是密密麻麻的精锐护卫。 众将一起凝视着县城,仔细看着上面的旗号。 良久,王弘毅出声说着:“信使何在?” 这时,杜恭真的信使连忙出列,说着:“将军,外臣在。” “汝主既已请我救援,这县就是本镇所有,你快快去持信劝说,立刻出来见礼,不然,半个时辰后,我就领军攻打。” “是,将军,小臣这就去。”说着,这个信使出去,片刻后,到了城前喊话。 “父将,现在如何是好?”这时,一个少年军官低声对着都指挥使韩亮说着,这韩亮冷哼了一声,对于主君出卖自己很是不快。 杜恭真虽然没有说让韩亮臣服,但是这长寿县是他的根基,让出,就等于让出基业,这时冷哼了一声,凝神看去。 韩亮身披重甲,年四十左右,顾盼之间满是煞气。 周围是数个身材壮实的牙兵,他们稳稳在周围巡查着,身上的铁叶在阳光下闪着冰冷的光。 只见数里大营,密密麻麻,下面又有着自己主君的信使,冷笑后,又露出了凝重的神态,终于叹了一声,说着:“开关出城吧!” “父将!”这少年军官有些不甘心的喊着,这以后可都是他的基业啊! “哎,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大帅已经抽去了我一卫,这城里只有一千人,这一千人,如何是这二万人的对手?若是攻破,我父子违抗主君的命令,断无生路。”都指挥使韩亮叹息一声,语气里也带着不甘。 听了这话,少年军官只得无语。 片刻之后,只见城门大开,一行人涌了出来,为首的,就是都指挥使韩亮,他终于还是献城出降了。 看见这样的情况,无论是信使,还是王弘毅这方,都是舒了口气。 第九十八章 悬首(一) 第九十八章 悬首(一) 长寿县县衙,本是都指挥使韩亮的官衙,现在却被王弘毅占领。 官衙中人来人往,却鸦雀无声,只见到处是个个肃立的侍卫,而在远处,传来了马的声声长嘶。 王弘毅站在一株老桑树下,缓缓直到主厅,话说春夏多雨,片刻后,雨点又落了下来,外面里面都看不清楚。 大厅里,有着蜡烛一一点亮,隔着门,外面朦胧成了一片。 在众人目光注视下,王弘毅上了主座,而众将以及携带的文官都一起再次见礼,连新降的韩亮也是行礼。 “这次去,就是打大仗,所以这后勤这要道绝对不能疏忽,虞良博!”王弘毅稍微拔高了声音,说着。 “臣在!”虞良博连忙应声出列。 “你立刻担任长寿县县令,我给你两个卫,一个是调来的厢兵,还有就是韩亮手下的一个卫,负责调度粮草和安全,不能有丝毫大意。”王弘毅说着:“韩亮,你随我军一起去前线。” 一听这话,虞良博应着:“诺!” 而韩亮顿时一盆冷水从头顶上淋了下去,他脸色苍白,牙齿咬着咯咯响,他没有想到王弘毅一进来就削他的兵权,还夺了他的县令位置。 见这个神色,王弘毅冷笑,说着:“韩亮,你不服吗?” “哼,主公只要我配合你,却没有说要我降你,这夺的是我杜镇的兵,我不服。”韩亮跪在地上,却是不服。 王弘毅眼中火光一闪,平淡的一笑:“杜公被围,四万魏军攻城,真是旦夕不保,杜公写信而来,让本镇不胜感怀,本镇尊杜公之威名,特此率兵二万,来救杜公。” 这话说的娓娓道来,却顿时使在场的人背若芒刺。 “本来忠贞之将,本应率军救主,你因此带让你带兵前去,又以长寿县为后勤,不得不防备,留你一卫也是因为熟悉本县情况,以迅速成事。” “不想你狼子野心,置主以不顾,一心只想着福威自用,你这等人,本镇容不得,杜公也容不得,本镇就将你就地正法在此,以谢杜公,你可有怨言?”说到这里,王弘毅冷笑一声。 谁也没想到王弘毅一入城,就要将都指挥使韩亮就地正法。 一时间众将都惊呆了。 “拖出去,就在我大旗下行刑,砍了此獠脑袋悬首示众!”王弘毅不等众人醒悟,就怒喝的说着。 亲兵立刻应命,数人一拥而上,就架起韩亮往厅外拖着。 韩亮此时才清醒过来,拼命挣扎着,喊着:“你敢,我长寿都,不会这样放过你的……” 叫声惨烈,已经远远拖了出去,到了厅外,突然之间,一声惨叫高了许多,然后喊声突然中断。 过了片刻,一个亲兵拉着一个血淋淋的头颅进来:“将军,已经斩了!” “拉下去悬首示众,特别是长寿都,若有反抗,格杀勿论。”王弘毅冷冷的说着:“贺益何在?” “末将在!” “你亲自率领骑兵,悬首于众军,特别是长寿都,若有反抗,格杀勿论,由你镇压!” “末将领命!”贺益大声说着,踏步而出。 众将个个面面相觑,不敢多话,这杀的是韩亮,实际上何不是威慑众将呢? 稍等片刻,远处传来了喧闹,又迅速变成了隐隐的杀声,王弘毅度步而行,含笑听着,丝毫不以为意,继续说着:“虞良博,你为县令,粮草务必用好,我事先已经吩咐宋家暗中购买粮食,结合去年的丰收,这二万军,打上三个月还有,你要保持着时刻敞通。” 虞良博只得应是。 张攸之却是深锁眉宇,却说着:“主公,杀了韩亮事小,只是杜恭真的信使还在,若是让杜恭真得知了,就麻烦了,疑我们之心必盛。” “不要紧,现在时局演化到现在,杜恭真本人的意见,已经不重要了。”王弘毅思虑的说着,眸子在蜡烛下发光,声音不高,却是异常清晰。 “杜魏两镇的厮杀比我想象的还激烈,目前魏军已折损二万厢兵,五千正兵,当然,死的人没有这样多,一半是伤兵,但这二万五千人已经不能作战了。” “杜镇损失也很大,根据情报的汇集,我判断城里正兵已经不满五千了,而且都是伤痕累累,这样的情况下,杜恭真能选择的余地很小。” “主公说的是怕魏存东清算吗?” “恩,损失这样大,不能不给个交代。”王弘毅说着:“不过,也不能逼的太紧,这韩亮其实愿意跟随,我就还有任命,自个找死就算了。” “明后二天,我们在长寿县修整,第三日再出兵。” “第三日才出兵的话,又要攻下六子县,只怕杜恭真,未必能撑许多日。” “不必担心,这六子县,我只要半日就可攻破。”王弘毅胸有成竹的说着,这“霹雳车”,已建有五辆,实是攻城利器。 张攸之见主公胸有成竹,心知主公必有所持,当下只得应命。 这时,外面杀声已平,片刻后,满身是血的贺益进来,禀告的说着:“长寿都二卫,一卫没有动,还有一卫有着韩亮的儿子,见了首级要反,被我杀了,连同敢于骚动的一百余人。” “杀的好!”王弘毅用欣赏的目光盯着贺益,点头笑的说着。 长寿县这边讨论暂且不说,红泽镇,已经得知王弘毅出兵,杜恭真松一口气同时,却又有些不甘。 可这又有什么办法? 不请王弘毅出兵,就要投降魏老贼,相比之下,还是王弘毅容易接受。 杜恭真将此决定对族侄杜冉讲出后,杜冉心中却腾起极大不满。 在杜冉看来,红泽镇下一任继承人,自己的可能性极大,那自己便可以说是这个藩镇未来主人。 还不等自己继承,就被告知这里很快便会易主,这让杜冉很不甘心。 杜恭真话音一落,杜冉思量片刻,有了想法,说着:“叔父,小侄有一建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杜恭真看向他,沉声说着:“你我叔侄无须客套,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 “诺。”杜冉恭敬应声,一双眸子闪烁生光,一躬身说着:“可是这王弘毅领兵二万前来,那大哥怎么办呢……” 这大哥就是杜恭真的长子杜善,表面上,杜冉一直恭谨有加,因此直接用杜善的名义。 “嗯,可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杜恭真按捺着心中焦躁,缓缓迈着方步,说着。 杜冉却说着:“我刚去见了军营,这魏军也损失不小,但是毕竟还有二万五千的正兵,而王弘毅也有二万,这时最好是坐山观虎斗,让两镇决战,若是损失巨大,叔父就可游刃有余处置了。” 听完杜冉计划,杜恭真沉默片刻。 “你是说以城中动乱为由,静等两军开战,待局势稳定下来再做定夺?” 坐守渔翁之利吗? 杜恭真垂下眼眸,掩饰住自己的波动。 杜冉所提建议,的确令他很是心动,同时有些疑惑,在他印象中,这位亲侄一直都是勇将,难道之前一直看错了? 而杜冉却显然未想到叔父会因此对自己产生疑心。 “恩,你提的建议甚好,容我安排一下。”沉思片刻后,杜恭真同意了这个建议。 拱手将基业交与外人,他心里又怎会甘愿? 不到最后时刻,杜恭真不会痛下决心,这也算是他的执着。 更远处,此时,一处城外的空地,已经人声鼎沸。 王弘毅已经明确,这将叫“褒忠祠”,而素儿也选了地点。 在设计中,每县每府,都有着褒忠祠,地点就是选择着一些适宜的地点,这都是由咒禁司来处理,当然以后说不定由风水司来处理。 按照设计,正祠主体建筑,只有一个巨大石牌,上面雕刻着战死将士的名字,这石碑巨大,可容纳千个名字绰绰有余。 若是容纳不下,就会建新的褒忠祠。 就具体这第一个褒忠祠来说,位于一处小山,分成二处,前面是正祠,和地球上烈士碑有些不一样的是,这褒忠碑,是建立在堂中,受百姓香火。 后面的山坡是坟场,按照军制,为了避免瘟疫,卫将以下都会就地掩埋或者焚烧,带着骨灰回去。 在这里,不得不说一下,就是王弘毅早有远谋,已经发派了将士身份牌,日后战死,只要对照着铁牌,就知道姓名、职称、还有着家属地点。 因此可以焚烧着,一一把骨灰和铁牌放到盒子内,运回去,这个正祠后面的山坡,就是埋葬骨灰的地点。 当然,这也是抚恤的证据。 “大人,开工吗?”这时,就有人问着,这工程实际上不大,就一个主体建筑,以及一块石碑,上百人一起动工,十天就足够了。 “开工吧,各府各县,都要建立,等将军凯旋,这战死将士都要用到。”素儿吩咐的说着,她已经马不停蹄的在各府各县,都规划了地点。 “是!”众人应着。 顿时,几个工匠,已经开始挖土,并且以酒水浇灌,这就是祭祀,说明现在就动土开工了。 第九十八章 悬首(二) 第九十八章 悬首(二) “轰” 红泽城,密密麻麻都是攻城的正兵,投石机以烧红的石块,猛的抛了上去。 “轰”的一声炸开,硝烟四起,血肉横飞。 “射!”箭矢飞蝗一样在空中交换着。 “擂石准备,放!” 擂石从城上抛下,重重的往云梯上砸去,一片惨叫声。 “金汁准备!”这时,大批的人,都抬着大锅,里面烧的都是沸滚的粪汁,恶臭冲天,只是现在这些守城的人,都完全不顾。 他们个个伤痕累累,眸子里充满着血丝,只见一声令下:“放” 上百锅沸滚的粪汁,如一道道瀑布一样倾下,几乎瞬间,下面传来了一批惨绝人寰的叫声。 就这一下,数百个云梯上攀爬的敌兵,顿时发出惨烈的嚎叫,在上面还可,直接自云梯上摔了下去,在下面的人,被沸滚粪汁浇灌,全身嗤嗤冒烟,有几个脸上顿时化开,连里面的白骨都看得见。 这些人滚在地上惨叫着。 一声号角,敌兵潮水一样退了下去,又一波攻击,被抵抗了下去。 杜冉在城墙口站了起来,喘息着,凝视着天上的东升的太阳,阳光灿烂,洒在了城上,城上他的周围,只有寥寥三四百人了。 第一次,他涌现出无比的恐惧,一种奇妙的预感,使他突然之间明白,如果再没有援兵,红泽城城破之日,指日可待,只怕连明天的朝阳,都未必能看见。 临时建造的观台上,主将魏存东凝视着红泽城,在城上,破烂的军旗在飘舞着,红泽城的抵抗非常坚决,但是在名将眼中,已经穷途末路了。 左右巍然肃立,魏存东虽老,此时爪牙还没有褪去锋利。 “不肯降吗?”转首面向一个谋士,说着。 “正是,杜恭真此人怕是知道就算投降,也难以幸免。”这谋士随口说着。 “是吗?”魏存东叹息了一声,并没有否认,又问着:“王弘毅在何处?” “主公,三个时辰前,也就是凌晨时间,接到消息,已经抵达到了六子县前。” “哼,王弘毅小儿,兵贵神速却也不晓,打破六子县,又要几日,而这红泽城,还能抵抗几日?” “老夫得此红泽城,就有红泽郡大半,就算,你就算夺了长寿和六子二县又如何?”说到这里,又吩咐的说着:“城破就在今日,调善武都上。” 旗牌官得令出去。 几乎同时,六子县的门口,大军云集,二万大军满布于野,赤气直冲云宵。 而在六子县上,指挥使张士明正凝视下面,心中也是胆战心惊,不过,想起才接到的情报,又心中一定。 大帅明确传令,只要能坚持一天一夜,就是胜利。 二万大军的确是非常强大,但是以六子县来说,城厚墙高,沟河护城,易守难攻,就算只有兵三千,这一天一夜,撑起来也不是难事。 想到这里,指挥使张士明心中大定。 这时,张攸之有些担忧,上前说着:“主公,最近情报,红泽城撑不了多少时间了,若是再有拖延的话。” 王弘毅凝视着城上,冷笑一声,说着:“无妨,我说半日破城就是半日破城,说不定还不用半日。” 说着,就对一个专门的人说着:“霹雳车的情况怎么样?” “将军,五车都在,只是体积巨大,只能拆了运行,现在还在组装中。”这个官低头应着说。 “还要多少时间?”王弘毅问着。 这官露出迟疑的神色,就在这时,远处有一旗挥舞,顿时大喜:“主公,组装完成了。” “传我命令,推上去,轰掉城墙,全体赏金十两!”王弘毅森然说着。 这时众目睽睽之下,五座高十米的霹雳车,已经组装了出来,并且按照命令,推了上去,这霹雳车以大木为架,结合部用金属件联接。 炮架上横置可以转动的炮轴,固定在轴上的长杆称为“稍”,起杠杆作用,上面足有五十条炮索。 每条炮索由1人拉曳,因此霹雳车足有五十人来拉动,这正巧是一队,一车一个队正。 这时,指挥使张士明站在城墙上,也看见了,只见专门有五十人垫着滚木,又用上百人一起拉纤,将一种高大的机器拉到城前。 看着足有二百人伺候着一辆怪车,喊着口号将它拖到阵前,指挥使张士明猛的浮现出了一种不祥的预感,问着:“这是何物?” “看这模样,似乎是投石机,可为何如此巨大?”有人稍微识货点,迟疑着问着。 这时,只见阵前,这五辆巨车已经到位,却在城前二百米处停了下来。 霹雳车虽然没有传说中的回回炮强大,可投半吨巨石,射程高达300米,但是也达到了射程200米,可投500斤的巨石。 只见一行人,吆喝着,将巨石从小滚车上卸下来,就装到了霹雳车上。 这时,六子县上,已经人人看清了用意,指挥使张士明顿时面无人色,喃喃的说着:“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投石机……不可能!” 这时,五个霹雳车,瞄准员来回度测距离和射线。 指挥的官员,也是冷汗淋漓,终于一声令下:“发射!” 这时,连王弘毅都闭住了呼吸,看了上去,只见霹雳车,拉着炮索嗤嗤作响,五颗巨大的石弹,飞了出去。 上午阳光灿烂,数万人闭息而看。 “轰!”只发出一声巨响,五颗巨石,有二颗巨石偏了,一颗越过了城墙,落到了城中,一颗没有命中城墙,落到了城墙下面,强大的推动力,使落下的那颗炸开,变成无数飞石。 可这时,谁也没有心情看,只见余下的三颗巨石,落在城墙上,轰的一声,在场的人,都感受到城墙一动,至于在巨石附近的士兵,顿时全部变成肉沫,连哼一声也没有。 硝烟散去,六子县的县城,并没有立刻倒塌,但是明显一个凹洞,显示了强大的威力,这使指挥使张士明顿时脸色铁青。 “将军,怎么办?”一人受不了,顿时说着。 话才落下,只听“噗”的一声,一把长剑就刺入他的身内,飞溅出一片血花。 抽出长剑,张士明眼光迅速掠过左右亲将,双目厉芒闪动,喝着:“就算敌军有攻城利器,我等久受大帅之恩,只有战死,从没有投降,谁敢动摇者吾先斩之!” 众将听了这话,只得轰然应诺,决意死战。 就在这时,又连连“轰!”“轰!”巨响,只见一片重点打击的城墙,在十数发的重点打击下,猛的一震,然后在漫天沙尘碎石中,“轰”然倒下。 正在呐喊着将领一齐滚倒地上,失去了应有的仪态。 在场的众人,都是目定口呆,惊了片刻,城外大军一时喝采,震耳欲聋,冲上了天空。 “杀,杀进城去。”王弘毅毫不迟疑的发出了命令。 随着命令,战鼓敲响,一下接一下。 一都都的军队,潮水一样移动,向着缺口而去,而在这时,霹雳车并没有休息,它们艰难的移动着方向,又向着一处城墙而去。 “放!”又有着巨石飞上了天空,转眼,就是“轰隆”的声音。 军旗飞舞,又有着其它的军队,沿着缺口冲了进去。 顿时,城中杀声四起。 三个缺口,二万大军,对付在城中已经三千人,这胜是肯定胜了。 只听城中杀声四起,只听着城内烈火滚滚,倒也未必是王弘毅的军队,而有些是敌军自己放的火,火焰中,不时有着喊杀声,以及惨叫声,进行着激烈的肉搏战。 动了下,王弘毅看着张攸之,说着:“现在如何?” 张攸之被着这场景惊呆了,他从来没有想到,六子县这样的城,竟然一刻时间就攻破了,听了这话,才缓过神来,躬身回答:“主公,现在这情况,只是垂死挣扎,二万大军洗城,只需要一个时辰,就可洗的干净。” “不能这样说,我大军不能拖延,一个时辰后,命令大军召集,我留给你一个卫,任命你当这六子县的县令,你给我看好家。” “主公放心,一个时辰后,城中就算有零星敌人,也只有数十亡命之徒,主公给我六百人,我都拿不下,这实是无能之极。” “嗯,你准备怎么办?” “主公,一个时辰后,无非就是零星敌人依着固垒抵抗,到时候只要划分出各个区,又令百姓救火,到时候,就不会出什么差子。请主公放心!” 王弘毅再次“嗯”了一声,这方法虽然简单,却很是有效,抬头看了看天色,又笑的说着:“近来新兵甚多,虽然经过训练,却未经历苦战,现在这一洗城,就是一次大磨练,又不至于使他们疲惫,命令后面厢兵,立刻提供饮食,一个时辰后全军归集,中午用餐后,直接向红泽镇进发。” “对了,红泽城的反应怎么样?” “主公,杜恭真无非是依城观看我军和魏存东决战,可是我军大胜,气势如虹,正好一股和魏存东决战,只要打跨之,杜恭真必降,就算不降,主公有此攻城利器,明日之红泽城,就是今日之六子县!” 王弘毅听了,哈哈大笑,随之下达命令:“听我命令,厢兵造饭,骑兵立刻前去刺探情况!” “诺!”军营内顿时忙碌着。 第九十九章 此世虎牢(一) 第九十九章 此世虎牢(一) 一架架云梯竖起,城上已经连箭雨的都没有了,此起彼落声音中,大团大团的金汤就倒了下去。 却是城中箭矢将尽,只得拼死驱使百姓熬煮粪便倾倒。 虽然每逢金汤倒下,一片雾气,惨叫声陆续不绝,但是却使下面的人都看到了破城就在眼前。 “杀!”杜冉怒吼着,又杀了一个爬上来的魏镇兵,鲜血飞溅中,他激烈的喘息着,突然之间觉得身上力气全部消失。 周围的一切都模糊了,他试图再从年轻的身体内压榨出一丝力量,但是极度衰弱的身体,再也榨不出一丝力量。 “难道自己终于不行了?不,我还要当大帅,当大帅!”杜冉怒吼着。 这时,这时,远处猛的传来鼓声,一声声击在声音中。 随着这鼓声,魏镇兵突然产生着“哗然”,接着,就迅速在魏镇兵中传播出来,攻势顿时停止,片刻,潮水一样的退了下去。 城上残存的士卒,看了上去,突然之间爆发出喊声:“援军,是王大帅的援军!” 杜冉听着,不知道突然之间哪来的力气,猛的扑到城墙上一看,只见地平线上,一条赤色出现在远处。 中间是一个巨大旗帜,上面满是赤色,又有一个王字,周围环着数十个红色的方阵,缓慢而坚定的前进着。 几乎同时,观台上的魏存东,正默默凝看着城头,这高台并没有城高,自然无法第一时间看见变故。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激烈的警号,非常促短,一声连着一声,魏存东眉宇深锁:“怎么回事?” 周围众将都是面色一变,凝视着看去,魏存东说着:“谁去看看是何情况?” 话未完毕,就见信骑冲乱着护卫,到了台下就翻滚下来:“王镇二万大军,已经压了上来……” “怎么回事,不是早晨时分还才到六子县吗?现在才午后时分,怎么就开了?张士明是死了,还是降了?”魏存东胸中一阵恶闷,惊怒的说着。 由不得他不郁闷,六子县虽小,但是如果组织得力,别说二万,就是十万也不可能一日而破,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虽说如此,不过魏存东是名将,立刻传出号令:“回军,整旗,列阵。” 在古代以步兵和骑兵组成的冷兵器战争中,一直是用“鸣金收兵”和“击鼓进兵”来发号施令。 果然,命令一下,有人立刻敲响了钲。 钲形似钟而狭长,有柄,击之发声,音色清脆悠扬,余音浑厚辽远,远穿透力强,两军交战的时候,人喊马嘶,厮杀声不断,这时钲声,即使在激烈的拼斗中,士兵也能听到。 这就是鸣金收兵,鸣金是军队作为统一的军事调度的信号,军令如山,必须执行,不执行军令要受到严厉的惩罚。 几乎同时,远处鼓声一声又一声,一下接一下,直敲进心里去——王弘毅立刻命人敲响了战鼓。 王弘毅军中,有战车十辆,每车有一大鼓,此时奋斗敲鼓,声镇全场。 魏存东是名将,自然遍有警哨游骑,可是有着六子县拦截,又关注战场,因此直到三里,才发觉。 魏存东胸中继续恶闷,闷在心中,喉咙口咸咸,好悬要吐出血来。 这实际上就是半度而击,无论是战略上还是战术上。 战略上,攻城二十天,诸军都疲,战术上,城破在望,众军准备入城,现在除了中军尚是完整,其它都已经散开了。 不过,到底是老兵,潮水一样的士兵,从攻城上退了下去,在将士的呵斥着,勉强归拢着,形成阵列。 王弘毅在高台上,看了上去,刚才他看见,远处城墙,浓烟滚滚,火舌飘舞,竖着的大旗不断频繁滚动,只看见士兵潮水一样返回,尘埃飞扬。 而魏存东的中军,稳固如山,王弘毅俯视着这一切,见得大批的旗子呼唤着,召集着退下去的散兵,各阵在激荡,宛如骇浪惊涛。 立刻发觉了杜镇这个情况,一种战争的明悟,浮现出来。 “这是虎牢之战!” 李世民的虎牢之战,窦军不能前进,多次作战不利,士气低落。 李世民得知,下令骑军直冲窦军,先破两翼,导致乱军冲破中军,又有步兵前后夹击,阵势大乱,唐军追击30里,俘获5万多人,窦建德受伤被俘。李世民回军洛阳,王世充就投降了。 想到这里,王弘毅奋声激呼:“吾将贺益何在!” “末将在!”听闻主君召唤,贺益大呼回应着,一种奇妙的预感,使他热血沸腾。 秦王命宇文士及将三百骑经建德阵,西驰而南,上戒之曰:“贼若不动,尔宜引归,动则引兵东出。” 王弘毅想到于此,于是命贺益:“汝率五百骑,绕阵而过,直刺两翼,敌若不动,你宜回归,不宜浪战,若是敌阵被冲散,汝驱敌兵破中阵。” 太宗谓之曰:“尔但前去,我自殿后。” 王弘毅也说着:“你只管前去,我为你殿后。” 贺益听令,喝着:末将领命! 说着,率着五百骑兵飞奔而出,避开中间,绕阵而过,直刺两翼。 这支骑兵有五百余,在贺益率领下,如尖刀一样,直扑而上,对于这骑兵的冲击,魏存东一看,就忍耐不住,几乎就要晕倒。 只见这支骑兵冲锋而出,就要攻到临时退下来,立足为稳的翼军,而魏镇中也不是没有能人,这时,一声怒吼,上百骑奋而出击。 “杀!”贺益奋力杀去,齐声暴喝,五百骑一起拔刀,雪亮刀光,耀花了一片,二股铁流,狠狠相撞,只见刀光起落错闪,喷薄爆溅鲜血,贺益锐不可挡,所到之处,纷纷斩杀。 一冲而过,贺益连杀十数人,他就是尖刀的最锋处,眼见交锋而过,上百骑顿时只有零星十几骑幸存,不由前阵稍稍站稳脚跟军士胆寒心裂。 “杀,杀进去。”贺益怒吼着,猛的冲入了人头涌动的敌阵。 长刀在狭小间隙中闪烁,划出了空中的弧线,数个头颅已经飞上了天空,鲜血飞溅,几乎同时,后面的骑兵猛的冲上去。 马匹长嘶,喊杀震天,马蹄声撼动整个战场,五百骑瞬间,以超过时速七十的速度,猛的冲入敌阵。 紧接着,是连续不断的肉体相撞的闷响,贺益手中百炼长刀,发出了低沉而尖锐的尖啸,血和肉喷溅着,就算是亡命的嘶吼,临死的惨叫也无法阻挡着这个男人的冲锋,一切敢于接近的敌人,都被斩杀。 五百骑兵从血肉的风雨中冲出来,每个人都面目全非,身上满是血肉。 贺益狂笑着,丢下手中长刀,就算是百炼长刀,在这样激烈的战斗中,也已经缺口处处了,此时,又抽出了一把新的长刀。 贺益高举长刀,怒吼着:“杀” 再次扭转马头,对着一个敌阵,进行第二次冲锋。 骑兵跟随着,和铁流一样继续冲锋,这冲锋,瞬间击垮了魏镇兵的心里脆弱的最后一道防线,才从残酷的攻城战中退下,本来已经疲惫不堪的魏镇兵终于崩溃了,失去了理智,他们丢下武器和盾牌,哭叫着四散奔逃,不顾一切的想要离开这个地方。 “驱赶着他们!”贺益明白主君的意图,怒吼着说着。 五百骑不急不慢的驱赶着这一块数百人,赶到了不远处的魏镇兵。 魏镇兵向自己人发箭了,里面不泛有着战场经验的人,知道自己的阵列一旦被冲散,就是崩溃之局。 哭喊声,惨号声,弩箭的唏嘘声,人体被打碎的闷响充斥着现场每个人的耳膜。 在这种可怕的情况下,这数百魏镇兵还着带着惨叫嗥叫,冲入了自己人的范围。 骑兵轰然在后面冲锋,瞬间飞入了稍纵即逝的狭窄缝隙,贯穿了敌阵,更大范围的魏镇兵崩溃了。 呐喊声,刀剑劈斩声,鲜血喷溅声……贺益突然之间感受到无比的快意,似乎自己的人生,本来就是这样冲锋着,驱赶着,又将前方敢于阻拦的士兵斩碎,穿透了敌人还想收缩的阵线,将其搅成了粉碎。 敌阵果动,秦王曰:“可击矣。” 王弘毅下达了命令:“冲阵!” 步兵奔滚如潮压过来,面对这样的洪水一样的攻击,顿时就形成了大局,魏存东只见如此,顿时“哇”的一声吐了口血,然后立刻令着:“中军徐徐而退。” 这种情况,就算是孙子在前,也没有办法扭转,只有乘着扩大的崩局,还没有延伸到中军中,中军主动后退。 魏存东附在马背上,向后退去,这二万精锐老军,花费了无数心血,现在却不得不舍弃了,就算是壮士断腕,也是心割如血。 又不得不主动撤退,身为老将,他清楚,现在情况是谁也扭转不了,在撤退中,他隐约想到,此一战,就算能回去,只怕最多收笼一万败军,怕是红泽镇就要落到此子手中了……这如何是好? 王弘毅凝视着战局,魏存东就此决定和指挥,就比窦建德强了,只要稍有迟疑,中军也必覆没在此。 第九十九章 此世虎牢(二) 第九十九章 此世虎牢(二) 杜恭真站在城墙上,目瞪口呆。 此时,城外到处是一堆堆的肉体,残肢断臂散了满地,尸体层层叠叠,满地是鲜血,一股股血腥味中,还传来一阵阵呻吟和哭泣声。 只见城外,魏存东中军五千人撤退,余部二万狼狈而逃,而王弘毅二万兵冲锋,不时高喊着:“跪起弃械者不杀。” 只见敌兵纷纷逃窜,原本攻城疲惫,逃不了的敌兵,只得纷纷投降。 看着城下王弘毅大胜,杜恭真脸色不但没有半点喜色,反而是铁青一片。 下面的士兵却没有领会这个意思,死里逃生,不由欢呼起来。 当然战场局部,还有着激烈的抵抗和厮杀声,有些牙兵牙将,心中悲愤,却并没有投降的打算。各人手持大刀长枪,拼死抵抗。 只是王镇军虽然在冲锋,但是还维持着单位,以长枪长刀猛攻,遇到反抗一时拿不下,就调弓箭手一排排射杀。 这些牙兵牙将,初时还凭着过人武勇作战,到了后来,更是被一一格杀。 再过了半个时辰,战场上渐渐沉寂下来,在高台上望去,大部分魏镇军或者已经逃亡,或者已经降了。 中军并没有参战,王弘毅不时看着红泽城,心意当然就是防备杜部。 现在和刚才又有不同,刚才是王弘毅以新锐之兵二万,而魏存东久战疲惫,又是攻城仓皇后撤,军心已乱,才可趁此重演“虎牢之战”。 现在王镇军大胜,而红泽城里只有数千疲兵伤兵,万无重演的可能,但是就算如此,王弘毅中军也坐镇不动。 现在大局已定,王弘毅才查看全场,只见战场上,还在战场上战斗的魏镇牙兵越来越少,多是浑身鲜血,徒劳拼斗。 王弘毅不动声色,只冷眼旁观。 樊流海这时上前,叹着:“经此一战,东益州大局已定了。” 此时按照地球时间,是下午三点左右,只见这连绵数里的战场上,尽是死尸、军旗、武器。 这时,将士在命令下,先将投降的士兵剥夺了武器,赶到了数处,分割管理着,看情况,也有一万。 一些将士追赶失去主人的战马,虽然战马不多,收集几百匹还是绰绰有余。 战场上又严加号令,令负伤的杜镇兵起身,负伤的杜镇兵,若是轻伤,都赶到一处,接受简单的治疗。 若是重伤者,就纷纷补刀,一一杀死。 樊流海看到此处,暗生怜悯之心,却也知道这是正常,这些重伤的士兵,很难治疗,只得这样处置。 樊流海定了定神,说着:“主公,依末将看,此战过后,魏存东元气大伤,但是还保留着一万左右根本,虽然进攻不足,但是防御还足,主公,我觉得先解决掉这个杜镇才是要紧。” 王弘毅眼中似乎并未看到杀戮清理的士兵,只向樊流海一笑,颇感兴趣的问着:“哦,你细细道来。” 樊流海敛住心神,沉声说着:“魏存东已经是老朽,听说多病,这战是他奋起大勇的最后一战,此役过后,精锐尽失,实力大损。依末将看,就算逃了回去,英名威信和军队都已经大失,再也难以压制和号令了,在这种情况下,主公若是现在攻击,说不定激起上下拼死一战,主公虽有利器,但成都府宽厚无比,只怕也难以轻易攻克。” “依你之见,是不要打成都了?” 樊流海断然回答:“正是!主公现在虽然大胜,根基还薄弱,这时应该立刻吞并红泽府,以治三郡,杜恭真和魏存东不一样,此人老当益壮,至少还有二十年可活,万万不可给他机会整顿。” “此时红泽城已经残破,里面疲惫伤残,不乘此使之臣服,又待何时呢?” 王弘毅听得他这一番剖析,几乎和心里想的完全相同,用欣赏的眼光瞥一眼这位大将,淡淡一笑,说着:“你说的没有错,不过稍有变故,霹雳车的威力,你觉得怎么样?” 樊流海当下想了想,说着:“霹雳车石落如雷霆,名副其实,县级城池可一鼓而下,郡级大城就要折腾数日,成都大城,虽有霹雳车,也不是一小段时间能轰开。” 这是实话,王弘毅听了,不由一笑,就说着:“此战得胜,贺益立了大功,我回去就正式将骑兵独立,称玄策军,他为第一任大将,正五品。” 说到此处,王弘毅又说着:“贺益为百人敌,能破军杀将,而在我看来,你却是万人敌,能率大军,之所以屡不见功,只是你出身低微,又有些李家牵连,我虽然已经破格提拔,却还不能名副其实。” 见樊流海又要说话,王弘毅摆了摆手,说着:“现在魏存东大败,必一路回成都,此时正是空虚时,你率你所部的一都二卫,领二辆霹雳车,先收复九槐县和平县,再将定原郡给我拿下,以后就不必再进攻了——你敢领此令乎?” 樊流海心中感激,他是极有天赋的人,自然知道,这时魏存东大败,必一路回成都,此时那是空虚,简直是无人。 收复九槐县和平县二县,只怕只要旗帜一到,立刻就降了。 定原郡有些麻烦,但是如果操作得当,也是极有把握,这是主公刻意栽培自己,让自己立功,以建立威望和功勋,当下就应着:“主公放心,我军士卒训练精勇,此时又是大胜,必可一卷而下。” 王弘毅大笑,就在这时,远处十数骑奔驰而来,却是贺益,只见他满身是血,却极是痛快,当真是天生勇将。 到了台前,翻身下马,行跪礼说着:“主公,末将不负使命。” 王弘毅一眼看去,就见得贺益顶上云气,已经变成了金黄色,正是五品大将之器,不由哈哈大笑,知道此战名动蜀中,有此突破也是正常,当下说着:“不错,你建此大功,我将黑衣卫骑兵独立,称玄甲卫,你为第一任大将,正五品,还受丁虎臣节制。” “是,谢主公。” “大战疲惫,下去休息吧!”这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左右,快接近黄昏,王弘毅又凝视着红泽城,说着:“看来今夜是不能入城了,也罢,令全军立刻扎营,务必在深夜前建成营寨。” “遵命。”主公有令,立刻传了下去,自然有厢兵立刻建扎营寨,并且开始烧锅造饭。 此时,整个战场已扫除干净,处理的井井有条。 营地先建主营,当下王弘毅就去了主帐,并且吩咐:“今夜设宴。” 才是一刻时间,就见得主帐已经建立,这主帐中忙碌着,到了半个时辰,已是入夜,外面的将兵还在建扎着营地,里面已经灯火通明,小臂一样蜡烛分布两排,有上百根,将大帐照的宛如白昼。 这时众将已经都上来了,他们个个洗过,换了衣服,又身甲胄,烛光下闪闪发光,真是济济一堂,各带威仪。 众人见王弘毅还没有来,就交头接耳闲聊,都露出了喜色,这次大胜,王镇已经崛起,他们也会水涨船高。 就在这时,侍卫拉长了声音赞礼:“定远将军到。” 众将赶紧起身行礼迎接,却只见王弘毅身着宽袖长袍,头戴金冠,上座说着:“各将请起,军情禀告过来。” 说话的,却不是众将,而是汇总的文官,只见一个九品文官行礼说着:”我军阵亡七百六十三人,伤一千二百。” 对这场大战,这折损并不大,各将都露出喜色,只听到王弘毅吩咐:“战死者检查铁牌和尸体,焚出骨灰运回,伤者治疗,敌兵尸体就地掩埋,不要变成瘟疫。” “是,俘虏魏阵将兵总计一万一千人。” 说到这里,王弘毅又指示的说着:“这一万人中,以后先分清级别,分别看管,不必先吸取入军。” “是,将军。”这文官应着,又说着:“至于具体斩首,还需数日才能理清。” 说到这里,顿了一顿,见王弘毅没有话说,又说着:“今统计出,得铁甲一百七十副,皮甲七百副,缴获刀枪一万八千把,步弓五百七十九副,战马一百五十三匹,还有死马一百几十匹,已经尽数抬进厢兵,割了吃肉。” 听到这话,众人都是大喜,这批武装,再补充点,就可武装二万人了。 不过和上次一样,这些缴获的盔甲、圆盾、刀枪,都需要修复,但是这就不是大事了。 等禀告完毕,赫义站了起来,说着:“主公,我等远程救援,大败魏存东,杜恭真这厮却到现在还没有出城迎接,实是可恨!” 王弘毅冷笑一声,说着:“杜恭真的确可恨,不过先不和他计较,明日他还不出城迎接,我们再计较不迟。今日饮宴,正是同喜,大家用些酒肉吧!” 众将纷纷称诺,片刻后,宴会就上了。 军中从简,大部分肉类都是马肉,虽然说马肉比较粗,但是实际上非常不错,在此大胜之时,吃着大块的马肉,分外舒服。 而在外面,此时营地已经扎好,各都将士回营后,都闻到了一阵阵饭菜肉食的香味,却是厢兵早早准备。 营地欢呼,大胜气氛升上天空。 第一百章 出降(一) 第一百章 出降(一) 时间推移到下午,话说红泽城,杜冉目瞪口呆的望着良久,本来还算英气的一张脸,因为连日战斗,无暇去修整,已是胡茬连连,还有几点血迹沾染在面颊处。 不仅是杜冉,红泽镇的众将,个个都已到了极限,二十日来紧张守城,无人敢有一丝一毫大意,连日下来早就疲倦不堪,再拖延一天的话,这红泽城就真守不住了。 就在这时,王弘毅援兵到了,大破魏存东,势如破竹,三万大军崩溃,二万大军追赶,这种情景,让城上众人目瞪口呆。 望着楼下局势,此时魏存东中军五千人撤退,余部二万狼狈而逃,而王弘毅二万兵冲锋,不时高喊着:“跪起弃械者不杀。” 杜冉恍如做梦,心中实是不敢相信。 事实就在眼前,溃败的成都军,丢盔弃甲四处奔逃,而身穿铠甲的王镇军不断追击,消灭敌人,鲜血在地上不断绽放蔓延开来,血腥气在空气中不断弥漫,这情景真是一场梦,也未免太过真实了。 “魏老贼的三万成都军,就这样被击败了?”沙哑着声音,杜冉许久方说出这一句话来。话说出口,却听不到属下回应。 他转过头,看向一旁,发现左右还存有的将士,一个个都和自己一般,脸上带着不敢置信神情,看着下面。 “将军,这王镇军,也未免太厉害了……”半天,离他最近卫将,结巴着说出话来。 魏存镇的三万正兵,是蜀中强兵,就这样一击而破,这实在太让人难以相信。 后面的话,卫将未再说出口,欲表达之意已很明白,这王镇军实力,实是出乎他们意料,能一举大破成都军,其实力之强,实是骇人。 当然,窦建德也是唐时潜龙,经营了十年的军队,却被李世民三百骑破之,这实际上是许多特殊因素造成的最大巧合。 只要给魏存东一个时辰,结果就完全不一样了。 望着城下溃逃的成都军,杜冉沉默片刻,再次开口:“城下战斗,一时不会结束,尔等在此驻守,不可轻举妄动,吾这便去见大帅。” 说完,吩咐身旁卫将暂时主持军务,他转身下城,询问着杜恭真的所在之处。 此时,红泽城大帅府,杜府上下,内心俱是焦虑不安。 城外局面,这些做奴仆的自不会知晓,但多日来成都军围攻红泽城,这事他们却是知道,一旦城池被成都军攻破,其余百姓或许还能有条活路,已与杜家成为一体的他们,却只有死路一条。 眼见着杜恭真脸色铁青,从城中返回,到了书房就躺着不说话,这些人心里自是七上八下,若是主心骨没了,他们的下场只怕不会太好。 显然他们担心的过早,杜恭真所在卧房内,随着府邸管家步入,很快便传来说话声:“杜冉在外面求见。” “让他进来!”杜恭真说着。 “叔父,战局有变,成都军已被王弘毅所率王镇军击败了!”才让着杜冉进来,就听见他劈啪的这句,语气里明显有着惊慌。 杜冉此时的心情很是微妙,对成都军败北感到松一口气,又对王镇军心生忌惮。 按叔侄之前打算,是希望文阳成都两军两败都伤,不能妄想坐收渔人之利,也可以因此维护些本钱,可眼下这情况,却实是出乎他们意料,让他们感到措手不及。 “慌什么?”杜恭真呵斥着。 杜冉一怔,连忙低头垂手站着,不时瞟一眼杜恭真。 杜恭真原本是个五十岁的中年人,方脸细眉带着威严,这时,眉宇深锁,在房间内沉思着。 “此处非说话之所,随我到书房去说。”杜恭真说着,又吩咐着杜冉:“看你这样子,辛苦了,先在这里洗了,换了新衣再来说话!” “是,叔父。”见到叔父这样镇静,似乎就有了主心骨,杜冉的慌张心情平复下来,连忙应着说着。 杜恭真在这时猛咳了几下。 杜冉这才发现,杜恭真面色难看,心下不安,忙说着:“叔父,您这身体……” “无碍。先去料理前面事情,这毛病,不过是一时气闷罢了。”杜恭真摆摆手,迈步向书房方向行去。 杜冉忙答应着,就连忙洗澡,怕叔父久等,匆忙洗了,就更衣,才一刻时间,就已经换好,向着大厅而去。 想起刚才叔父的步履有些发浮,杜冉对身旁管家悄声吩咐:“你让灶上去熬些去火的粥羹,一会让人送到书房。” “是。”管家知道接下来叔侄二人商量之事,非自己能知晓的,忙应声退下。 书房所在位置,距离杜恭真卧房仅两院之隔,步入后,就见到了杜恭真喝着茶,还是眉宇紧锁,听见了侄子前来,他说着:“坐!” 杜冉应命,找了张椅子坐了,这房间内摆设简单,却大气通畅,一张长条会议桌旁,摆放着十数把座椅。 此时,房间内,只他们叔侄二人。 在长条桌上,摆放有蜀地图。 杜恭真目光扫过后,长叹一声:“真是未想到,我杜恭真,竟会落到现在这般田地……” “叔父……” 见杜冉面现担忧之色,杜恭真苦笑着摆摆手:“只是感慨而已。冉儿,说说现在战局吧,我虽然看见和听到结果,但你是临阵的人,你再仔细说说——王弘毅所率王镇军大破成都军伤亡并不惨重?” “是,叔父,侄儿仔细想了,王弘毅举兵两万,攻打六子县时,本应该花上二三天才对!”杜冉回答的说着:“可是只有几个时辰就破了,这实在纳闷。” “就算如此,二万人赶到红泽城,与成都军在城外交战,按常理来说,就算一方得胜,也会损失巨大才是,可事实上王镇军损失并不惨重,势如破竹击溃成都军,我看折损最多千人,损失不大。” 这些话,都是杜恭真自己盘算了很多时间,这时,就沉思说着:“我记得,王弘毅半日前,还在攻打六子县,即便六子县再不堪一击,已不可能这么快就到达红泽城下,而能一举攻破魏存东,倒不稀罕。” “魏存东率军攻打我镇,已经有二十天,将士疲惫不堪,又才从城上撤下,一举破之并不算稀罕,关键是今天上午,王弘毅所率王镇军,到底是如何以如此神速攻破六子县,抵达此地,这是大问题。” 虽王弘毅来的晚,红泽城就可能落于魏存东之手,自杜氏一族会陷入灭顶之灾,但王镇军这样的战斗力和功绩,依旧令杜恭真很是戒备以及不是滋味。 杜冉其实也在好奇这件事,听叔父提起,他回答的说着:“这个小侄苦思冥想,就是不解,莫非是六子县的守将投降?” 就在这时,有人进来禀报,说是以前派出去信使,已归来。 “让其进来。”杜恭真说着:“此人一直跟随着左右,他必清楚里面关键。” 不一会,这信使已从外面步入大厅,先给杜恭真行礼,又给杜冉施礼。 “不必多礼了,王弘毅何以迅速攻破六子县,这个你可知晓?” “是,小臣奉命前去担任信使,全程观看六子县一役,已知道王镇军攻破六子县的关键所在。” “讲。”杜恭真沉声说着。 “臣出使后,一路到达文阳府,开始时极顺利,王弘毅一口答应出兵,第二天就正式出兵,臣也心中欢喜。” “到了长寿县,臣依信劝了韩将军开城迎接,不想王弘毅立刻变脸,杀了韩将军,吞并其部,还故意在长寿县停留二日。” 说到这里,杜恭真脸色不变,显是早已经知道,而杜冉怒声说着:“此人果是狼子野心!” 杜恭真摆了摆手,对信使说着:“说下去。” “是,到了六子县,已是到达长寿县的第三日上午,臣心急如焚,却见王弘毅推出五辆怪车,他们称之为霹雳车,这车需百人齐力使唤之,威力甚大,只是数批攻击,就将六子县城墙砸出一缺口。二万军卒一涌而入,不到一个时辰,六子县不仅被王镇军攻破,城中事务更是被王镇军全部接受,在王镇军离开之时,新任县令已带数百人,开始重建防御,将整个县城纳入自己管辖……” “之后,二万军折损不大,直扑这里,并且和魏镇决战。”信使很是详细的将自己得到内容,报告给二人听。 听到这消息,不仅杜冉惊愕骇然,杜恭真这等老将,也是被提到的那个威力巨大投石机震惊了。 “数批攻击,就将六子县城墙砸出一缺口。实是想不到,王弘毅手中竟有这利器,实是让人无法想像……”杜恭真喃喃说着。 六子县本是他的属县,他观看过几次,对防御有着直接了解,既然能数批就砸破六子县,那就算是红泽府,也抵抗不了多少时间。 要上百人才能动用的武器,还能被称为投石机吗? 何时,王弘毅手中有了这底牌? 杜恭真皱着眉,回想着自己与王弘毅之间的几次交锋,顿时产生着一些高深莫测的感觉来。 这才是最令他感到不安。 当然,现在实力已经完全显示,王弘毅从诛杀韩亮,就可以看出他对红泽镇的狼子野心了。 若是在之前,杜恭真必会大怒一战,可现在已经得罪了魏存东,再得罪王弘毅? 最关键的是,现在红泽城残破,将士也疲惫不堪,如是一直绷着,还可以抵抗几日,现在一下子松了下来,再想作战就难了。 杜恭真心中清楚,现在就算刀压到脖子上,这些疲惫的将士也爬不起来作战了。 “叔父,请先用些粥羹。”这时,杜冉在听到管家回禀后,对杜恭真说着。 “不,这时,哪还顾得上这些,我们再去观看城下的情况。”虽身体仍是发虚,杜恭真还是直接吩咐,前往城上观看。 第一百章 出降(二) 第一百章 出降(二) 这时夜色苍茫,云星横空。 茫茫天际之下,远处王镇军的营地格外显目。 三万人的大营,连绵数里,里面到处是篝火,夜下看去,一片赤红。 杜恭真站在城头,望着城下,一时陷入沉思。 他身旁的杜冉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却终因对方积威甚重,而勇气渐消,只站在一旁,不敢发一言。 对这位叔父,杜冉既敬且惧,纵然他有些野心,只要叔父还活着一日,他绝不敢有所造次。 顺着叔父目光,杜冉将目光落在连绵数里的大营上,这星光下,这点点营帐篝火,连成了一片,此起彼伏,浩瀚如海。 “士气高昂,实力强大!”杜冉有些贪婪的望着城下军队,若是这支军队是属于他,那他所想要拥有的一切,就必会唾手可得。 可惜,这样一支军队,是属于王弘毅,这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青年,夺去了所有同辈人的光辉。 这时,沉默中的杜恭真回过神来。 “冉儿,红泽城中,还有多少士兵?”盯着连绵数里的大营,杜恭真用沙哑着声音,低沉问着。 这声音很低,除身旁杜冉外,无第三人听到。 杜冉心中一动,看了上去,只见叔父眸子中,突然之间燃烧起一朵幽暗的火焰,却只能不甘不愿的回答的说着:“叔父,城中尚有三千余人。” “三千……哎!”这数目,令杜恭真眸子中幽火转眼熄灭,一闭眼,心里叹息,自己庞大的基业,已经在这次战役中灰飞烟灭。 “……现在士气如何?有多少可战之人?”杜恭真继续问着。 “叔父,城中士卒,休养几日,或能恢复士气和战力。”杜冉想了想说着:“至于现在可战的人,只怕三百都凑不起来。” 杜恭真听了,眼神黯淡下来,喟然叹息一声,仿佛用尽了气力,颓然说着:“兵无常法,战无常道,唉,三分人事,七分天命。” 说着杜恭真实际上已经凄然泪下,只是这时天暗,又在看着远处,久久没再言语。 即便不问,杜恭真是大将,岂不清楚,经过成都军这一番围攻,伤亡惨重,若一直不曾有援军来,或许这些士卒在与敌军殊死搏斗间,还能迸发出些残余斗志来。 可现在,援军到来,一举大破魏存东,底下士兵已经泄了气,松了劲,再战就难了。 杜恭真注视着下面连绵的大营,若自己还有一千可战之兵,自己就敢于搏一搏,夜袭大营,可是现在…… “叔父,您是否……决心迎王镇军入城?”在此情况下,杜冉自是想了解叔父会做出何等决定,这关系到自己未来存亡与否,以及杜氏一族命运,于是杜冉吞吞吐吐说着:“按事先约定,救援之后……” “容我再思量一下。若王弘毅派特使入城,你便说我病倒于塌,拖延一时,唉,容我再思量一下……”叹息着,杜恭真转身下城楼。杜冉跟了上去。 路过的城楼上,断肢负伤士卒,低声呻吟声,不断入耳,冲鼻血腥气,丝毫不曾令这位昔日名将蹙一下眉头。 “好生安置这些伤员,能救治的莫要放弃。”临下楼前,杜恭真转过身,对随自己到城楼石阶处的杜冉说着。 “请叔父放心,小侄已唤来城中医师,让他们取来库存金疮药,为这些士卒进行救治。”杜冉这点还是能保证,于是回着。 杜恭真点点头,现在急需回去,休息一下,同时思考一番接下来该做出何等决定。 城外战场,已被打扫干净,接下来,王弘毅必会虎视耽耽,现在如何是好? 下了城楼,坐进马车,晃晃悠悠的,杜恭真一时昏睡过去,马车猛地一停时,他方从睡梦中赫然惊醒。 “已经回来了?”从车窗口向外看去,显然已至大帅府,这时,入夜深了,更鼓声从远处隐隐传来,更增加了四周的宁静。 眼前的景象,却让他猛的皱起了眉。 五六个府邸仆人,极狼狈,正被士卒捆绑住,向府内拖去,门口住站定的管家,脸色阴沉着,很是难看。 杜恭真看了一眼,先没有吱声,下了马车,在廊下跺跺脚,自走进大厅,在椅上坐了,慢慢喝完了一杯茶,才说了声:“让管家进来。” “是!”自有亲兵跟随,听到命令后,立刻去传达着命令。 “大帅,您回来了。”片刻后,这管家进来,忙换上一张笑脸,过来行礼。 “他们是怎么回事?”杜恭真目光锁在管家脸上,沉声问着:“说吧,都用上了府上的亲兵了,这几人是怎么回事?这时,莫非……家中还出了叛逆不成?” 被杜恭真这目光一扫,管家背脊一寒,几乎瑟瑟发抖起来:“大帅,这几个奴才倒不是叛逆,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杜恭真便坐于椅上,冷冷问着,也难怪杜恭真会想到这上头来,此时局面纷乱,自然有所猜疑。 “他们担心怕事,想趁乱逃走!”管家垂首站在杜恭真面前,小心翼翼说着。 “逃走?”杜恭真是聪明之人,一转念明白了前因后果,不禁冷笑出声。 “呵呵,这等行为,还不算叛逆是什么?家主遇险,家仆不仅不思与杜家共存亡,反倒想溜之大吉,倒还真是忠仆啊。怎么,城外成都军溃败,文阳军胜而不退,他们这些奴才,就察觉出不好了?嘿嘿,这等敏锐,真是人才,人才啊!” 他冷笑着,自言自语,对面站立着的管家低着头,连目光都不敢与之相对。 “大帅,这几奴才如何处置……是否,是否仗毙……”直到杜恭真沉默许久后,管家方小心翼翼询问着。 身为杜家的管家,他对这一代杜家家主还是有些了解,知道这时杜恭真看似平静,实际上,已是处于发怒边缘,一个处理不好,只怕会连累到自身安危 仿佛根本看不见眼前之人小心翼翼模样,杜恭真转过身,随意的挥挥手:“交于你处置吧,这事府里都有规矩,你身为管家,自然知道怎么样办理,你且下去吧,叫他们在外面守着,吾若不唤,不得入内。” “是!”管家不顾头上一层冷汗,得到命令后,小心翼翼退出书房,将门关好。 出了门去,管家走到了走廊处,就有人迎接上来:“六爷。” “把这几个奴才乱棍打死!”管家阴沉着脸说着。 这时,已经是半夜,房里只有一支蜡烛,杜恭真沉默了许久。 刚才这几个逃奴的事,在往昔,杜恭真连问都不问,自然有下面的人处置,但在这时回来,遇到这事,却使他心中翻滚,此时他内心里,只是说不尽悲哀。 “王弘毅啊王弘毅,实是想不到,最后老夫会败到你手中……” 坐在桌案后,这股心中热火渐渐熄灭,心中就感觉到远惧,现在人心如此浮动,若是王弘毅攻城,已经泻了勇气的士兵,还能抵抗吗? 就算抵抗,又能维持几日呢? 自己已经老了,这时如果硬是违抗下去,杜家又会怎么样呢? 还有自己三个儿子,想到这里,他眸中火焰彻底熄灭,叹了口气:“来人!” 书房外面,亲兵和近侍一直都在原地站着。 眼见夜色越来越深,就有人想着让管家劝着休息,这时,突然之间听见传唤,下面的人忙掌灯进来。 杜恭真见有人进来,平静的说着:“你立刻去召见着洪礼来见我。” 洪礼就是信使,至于管家如何处置方才之事,杜恭真已无心去理会。 听了这话,立刻应着,出去,虽然这时已经深夜,这洪礼想必已经睡了,可是大帅叫人,就算睡了也要唤醒。 果然,没有多少时间,洪礼就来了:“大帅,你叫我?” 杜恭真语气沉重说着:“其它人出去,洪礼你过来一点。” 洪礼忙再行几步,靠近杜恭真跟前,听杜恭真说着:“你这次出使有功,可惜我不能给你什么了。” 洪礼见杜恭真表情诚挚,却有着英雄穷途的神态,心里一颤,热泪夺眶而出,哽咽着说着:“大帅,您提拔于我,古有明训,我是臣子,要什么赏赐呢?这是我的本分!” “唉!危难见忠臣……这事不必再提了,我想问问你,你熟悉王弘毅,这次本镇要如何是好呢?” “是,主公有夺蜀地甚至天下之志不?” “……天下,我还真没有想过,你想说些什么?不妨直接说。” “是,那臣就直言了,主公割据一郡,自然是基业,可是现在这情况,已经是难以独立了,主公你想想,您既然并非想夺取天下,那为了子孙计,只要保着杜家的富贵,是不是?” “哦?”杜恭真立刻明白了意思,听到这里,不由深深叹息一声。 “是,臣在想,天下总有一主,割据不是常事,既然现在藩镇不可保,那就投靠明主,主公,红泽镇不过一郡,而从龙早者,岂止一郡之官?”洪礼正要接着往下说,却见杜恭真站了起来,摆了摆手,便住了口。 杜恭真叹了口气:“说得好,可是王弘毅就是明主?” “就算未必是天下,也是蜀地了,魏存东一败,他年纪已大,回去只怕死期不远,他一死,如何对抗王弘毅?主公降了,这蜀地三州十八郡,总少不了主公一个郡将或者太守的位置。” 杜恭真听了,不由精神一震,觉得有道理。 只听洪礼又说:“至于天下明主,却是不知,不过并无大患,说句诛心的话,日后若有真主,王弘毅日后为蜀王,不可降,主公又何愁不官?” 杜恭真听完了,眼睛一亮,说着:“大善,明日一早,我就出降献城,看这王弘毅,如何待我!” 第一百零一章 听闻(一) 第一百零一章 听闻(一) 红泽镇。 中午时分,天阴沉下来,天空浓云重压,凉风袭来,突然一声沉雷,一道闪电落下,雨点就噼啪落了下来。 这时,二个人避雨,就靠在一处酒楼。 二个都很年轻,穿着灰色宽袖长袍,干净利落纤尘不染,一人就说着:“公子,这店不错,到了中午了,我们进去如何?” 被称为公子的还年轻些,笑的说着:“行!” 这二人,实际上是王弘毅和张攸之,王弘毅见楼下热闹嘈杂得不堪,不禁皱了皱眉头,说着:“这太乱了,我们上楼去!” 跑堂吆喝着:“客观,请上楼!” 跟着跑堂上楼来,见屏风相隔,有着雅座。 看起来,这生意不错,楼上楼下,人出人进,楼上八个雅座都用屏风隔起,但是说着话,唱着歌,很热闹。 到了雅座,点了几只五六只菜,上菜的速度很快,没有几分钟,跑堂就端着一大条盘热气腾腾的酒菜上来布席。 张攸之左右看着:“才几天,这红泽府就恢复了热闹了!” 说着举杯敬王弘毅,王弘毅一笑,吃了口菜,就听到隔壁雅间里有人在喝酒议论。 “听说现在杜大帅当了都指挥使?这不是降级了吗?”有人压低了声音,却还是很粗的嗓门说着。 “算是降级了,但总算还是正五品将军呢,这是为了保全杜家一族啊,才将红泽郡拱手让于定远将军。”有人回答的说着:“定远将军这里一都兵数是三千三百人,也不算少了。” “说的是,就当时这情况,不在次日出场献城,定远将军只需几日,就可攻下红泽城,只是双方皆会损失更大,杜帅这是明智之举。” “定远将军手下人才济济,你看,那个樊将军,兵锋所到之处,九槐县和平县立刻出降,带兵攻入定原郡,先破两县,再攻府城,使定原郡太守出降,嘿嘿,现在东益洲六郡,已经有四郡落在这定远将军手中了。” 这些都是好话,王弘毅听的面露喜色。 前一阵,王镇军安营扎寨,次日凌晨,杜恭真就亲自出城,愿意归降。 得到杜恭真归降的消息,王弘毅自是大喜,得一郡同时更得一大将。 当即表示,封杜恭真为一都大将。 半日后,清扫城中街道,红泽城城门大开,大军入内,控制了整个红泽郡,当下就忙碌着修复着城池。 三日后,所有战斗的尸体都已经掩埋,这时,樊流海以一千二百兵,说降了九槐县和平县,得兵六百,到了定原郡,先破两县,又得兵五百,等到了府城前,就有二千多人,自称先锋,狐假虎威,竟然使定原郡太守出降。 五日,定原郡和红泽郡就落到手中,王弘连连命令,提拔县令虞昭为定原郡太守,提拔原本朝廷监军胡策为红泽郡太守。 至于下面的县令,以及兵制,一一安排。 大军压着不动,到了这时候,就基本上四郡平定了,这时,才有时间出来透口气,也算是所谓的微服私访。 这时,又听一人低声儿说着:“就说个事儿,听说魏老帅快不行了。” “是不太行了,回去就站不起了,躺着不肯咽气,下面两个儿子还在争位呢!” “争来争去,只怕都便宜了定远将军。”有人不屑的说着。 “说起来,听说朝廷呵斥了定远将军?” “朝廷?哼哼,现在南方的小朝廷还有什么用,这圣旨更有什么用,找个奉诏的人都找不到。” “嘘,这话可不能说。”有人感觉到不安了,朝廷虽衰,但是一般人还是不敢乱说朝廷的坏话。 王弘毅听了,不由微笑。 大破魏存东,攻下定原郡后,经过战火洗礼的土地上,很快便恢复了生机,四郡内,根据命令,废除了关卡,商人可自由流通。 虞昭和胡策等人,本身是经验丰富的老官人,在治理领地方面,本就具备才能,这时更是尽心尽力。 不出半月,包括红泽郡在内,四郡内已经一片平定,不能说是安居乐业,但太平景象较之战前毫不逊色。 蜀地这次战役事情,当然被传到了帝都。 魏越听了沉默不语,最后得到消息,却是皇帝。 对于朝廷上下刻意瞒报此事,皇帝表现得很是无奈,只是吩咐下旨,对蜀地各参战藩镇,予以斥责,随后便回转内廷,继续享乐。 可这旨意到达蜀地后,仿佛石沉大海,声息皆无,的确,现在连找个奉诏的人都找不到了。 王弘毅手中掌握的十三司,借着宋家和隐门,开始向蜀地各郡蔓延。 这次大胜后,宋家和隐门更是积极,针对这些战役,宣扬王弘毅英明贤德之名,不必多说,大胜了魏存东后,明眼人都可以看出了王弘毅的前途,因此宣传格外得力,迅速蔓延整个蜀地。 刚才叫嚷的人,未必就不是一个棋子。 不过,王弘毅的军队的确纪律严明,所经之处,对百姓秋毫无犯,赢得百姓爱戴,有着新气象。 整个蜀地的局面更加地混乱了,到处都是议论此番战役的百姓、读书人、贵族子弟,酒楼茶馆,聚会争辩,虽后续战况一时传不到这些人耳中,先前那些情况,已足够他们茶余饭后一番讨论了。 哪怕是立场敌对的大族子弟或是掌权者,对王弘毅所表现出来的本事,也不得不给予承认。 战前,还有声音说王弘毅有现在成就不过是沾了父荫,此时也哑口无语。 当然,暗地里,有多少人磨碎钢牙,可真不好说。 听着旁边的人不再说话,王弘毅和张攸之相视一笑,吃完就下去。 出了门,从暖烘烘的酒楼出来,雨点打在脸上,全身一个抖擞激灵,精神一振。 “公子,这雨还是寒了点,等下,我去买伞。”张攸之觉得有几点雨珠落在脸上脖子里,抹一把脸,说着,就大步向不远一家店铺走去。 片刻后,又取了伞过来,王弘毅一笑,就撑起来了。 两人默默在雨中行走,这时,已经近了五月,带着伞不怕寒了。 风雨点点,使人怅怅,望着这一片被雨打的纤尘不染的街道,王弘毅说着:“你先再当一阵县令,等成都打下来了,我就自称魏侯,建官立制,建立中枢,你也可以调来了,真是缺不得你。” 张攸之走在这雨的世界里,原是也有些恍惚,不知身在何处,这一声话提醒了他,知道世事变迁,自己已经是正七品县令,又是年轻主君的谋主,顿时浑身一颤清醒过来,想了想,说着:“臣安敢将军如此盛赞,真是折杀我了……成都已经不足为患,主公稍等一些时日,等魏存东一死,就可顿时取之,之前正好扎实根基。” “你说的没有错,最近有不少人投靠,有的还是名士之流,我只有一个宗旨,我出仕时,也不过是队正,因此想出仕,这些名士,就要从令吏作起,当然事也不是绝对,比如说定原郡太守出降,我就不能免他的官,调到正五品平职,等以后还免不了他一个知府的官。” “不过宗旨却是定下来了,令吏是三吏之长,接近百姓,连这官也不想当,直接想作威作福,我还真不要。”说到这里,王弘毅的声音冷峻,语气却是惆怅。 “主公说的都是正理,只有或管民事,或忙府事,才能知道究竟,日后当了官,也有着根基,不被下面糊弄。”张攸之跟着叹的说着。 “说的没有错,就是这样。”王弘毅突然之间住了口,只见不远处,一处空地,虽然雨芒芒,设置的粥棚,依旧开着。 在文阳长定两郡,已经基本上没有流民了,都分配到各县各乡编制户籍开垦荒地,不过这里不对,这里才初定,大多数来粥棚食饭的,是因为战乱而流浪的荒民。 王弘毅下达命令,不希望自己领地内,出现饿死冻死,因此这些流民到此,能获得一碗吃食填抱肚皮。 在对流民安置上,王弘毅却并非一味纵容。 这时看上去,果然见到一批吏丁巡查着,若是不认识的新人,立刻登记。 这些流民可以日日就食,但是实际上每天,各县各乡都在安排着流民,登记入册,一批批领去开垦,以便他们可以自给自足。 不愿劳作,就会在几次后,立刻拿下,贬为奴隶,这等做法,已是极为仁义,任谁亦挑不出理来。 这时候,米粥香气已是弥漫于空中,上百名流民排队等候着,期待的目光,直望着粥棚内。 “主公,这就是您的恩德啊!”张攸之也看见了,叹息的说着:“一下子就活民数千。” “上位治政,这点不算什么功德,只是本分。”王弘毅摇头说着,顶上一鼎,发出空灵的鼎鸣,已经扩大了一级,变成了正四品的鼎器,比往常多上一倍的丝丝白气,涌入其中,又被转化成青气。 还是淡青色,占领了新鼎面积的三分之二,却已经比以前多了一倍的气运在内。 这就是占领四郡的结果。 第一百零一章 听闻(二) 第一百零一章 听闻(二) 青气,这是个人气运,总体气运,却见打下二郡之前,整个区域笼罩的还是白气,微带赤气,打下了二郡后,整体气运变成了淡赤色。 地球上,战国时齐国的邹衍,他宣称,每一个朝代都有与金木水火土五行相应的德,也就是来自“天意”的合法性依据。 《文选·魏都赋》李善注引曰:“邹子有终始五德,从所不胜,木德继之,金德次之, 火德次之,水德次之。” 到了宋代以后,五德始终说基本在官方中寿终正寝了。 这是五德始终说有着致命弱点,可是能够盛行千年,自然有着其中道理。 中国历史上,又有三统之说,概括的说就是黑、白、赤三统循环更迭。 王弘毅原本是地球上修士,自证自悟,此时凝视着这茫茫天地,赤气凝聚不散,不由哑然失笑。 五德三统种种争论不休之话题,说穿了一文不值。 前世王弘毅看过许多教授的论文,引经据典,考证清楚,可是本意一文不值,学者毕竟是学者,纸上谈兵,无论知识怎么样丰富,对这类事情,也难以真正体会真意,只能当工匠。 这和知识无关,只和实行相连。 在王弘毅看来,只有其内在力量才是唯一的根据——能凝赤气,就是现实中具备了崛起的力量。 凡自草莽起而大兴者,无不应火德,若有其它颜色,或国寿不长,或主兵败身死,罕有例外,若是原本是旧朝显贵,其德又有不同。 “王者受命,昭然明于天地之理,故必移居处,更称号,改正朔,易服色,以明天命……正朔改则天命显。” 王弘毅撑着伞,目光迷离,似是追忆,又似展望,心意渐渐而定。 时间推早一些时日 文阳府外,有施粥棚,只是只有将军府外空地上设有五个粥棚。 文阳长定两郡,已经基本上没有流民了,都分配到各县各乡编制户籍开垦荒地,但是前数日,红泽府大战,有些流民跑路到了文阳府。 由于人数不多,因此就由将军府施加恩惠。 此时,将军府石阶最高一层,站立着几人,为首是个年过四十风韵犹存的妇人,身上穿着配饰,显些有些低调,认真看去,却都非凡品。 看穿戴,这妇人不似主家,似是仆人,可丝绸衣裙通身气派,以及身后人的簇拥,却又令其身份扑朔迷离起来。 此人正是老夫人最得意的心腹——荷桂。 眼下,空地上,只见家丁排列,二百个设一粥棚,五个就是千人,千名流民排列着取食,粥插箸不倒。 这事,实际上是素儿提倡,说着:“表哥治政活民,自有公德,我们也可施粥建棚,这是私德,可为家宅祈福。” 老夫人听了大喜,就令设粥棚,由荷桂看管。 荷桂今非昔比,她的公公早已不再管事,被将军府养起来,将军特赐二百亩,十户佃户,也算是步入地主阶级。 她的丈夫,已经是八品官。 而荷桂作为老夫人身前心腹,将军眼里的半个家人,算的上是将军府内极特殊一个。 几个主家人,都不拿她当下人使唤,现在她管事不多,但无论哪一房哪一院,对她都要给些面子。 望着粥棚处人来人往,一下便想到前些年王家光景,真是恍如隔世。 “桂主事,您这话说的真在理,在这文阳府城里,谁不知道将军府的几位主家,都是是乐善好施,跟着这样的主家,我们这些也跟着沾光。” 一旁的仆人讨好的说着,荷桂听了抿嘴而笑,突然,她目光落在街道远处。 有数个骑兵,正策马朝这边奔驰而来,身上还插着小旗。 作为将军府的人,自是明白经常来往于府邸的传令兵衣着,一见这服饰,隔远了,也是看的出来。 “是传令使者,是将军大人有消息传回来了吧?”有个仆人惊呼的说着。 荷桂立刻从慵懒变的紧张起来。 这些年,她变的从容许多,对自家将军的事,她依旧是极为关心,原因很简单,一切富贵都依靠着将军,将军垮了,她家也完了。 “桂主事,小人几个,是传令来了,前来向府中回报前方消息,还请桂主事替小人向老夫人回禀一声。”这数骑行的极快,很快便来至面前,几人翻身下马,为首一个,有着火长标记的人,来到面前,恭敬说着。 凡是来往于将军府的人,对几位府中主事,必是认识,对此,荷桂也是明白,而眼前这人,她也有些印象,于是点头,说着:“你们到门房稍候,我这进去回禀老夫人。” 说着,她快步向内宅行去。 此时,一处走廊,过了洞门,就见到一处小院,沿榭亭栏杆。 在院中,别有幽情,正室房内,临窗有着桌几,桌几上有书籍茶具,设有椅子,椅子上都是半旧靠垫,老夫人、宋心悠、赵婉、素儿都在,说着闲话。伺候的媳妇丫鬟七八个,却连一声咳嗽不闻,不时捧上茶来。 此时春意正浓,真是个歇息的好时节。 只在这几人心中,都有着忧虑,王弘毅出征,她们都是牵挂。 老夫人过去好日子苦日子都过来了,性情沉稳。 谈到儿子时,只是淡淡,实际上只有一子的她,又可能不挂念?只不过是不想给这两位媳妇压力。 这时,素儿就说着:“将军必是大胜,有好消息来了。” 老夫人听了,忙说着:“素儿,怎么说?” 素儿抿嘴笑了,其实昨天,她就感受到府第内的气运发生变化,今天一来,就更是见得在场的三人,都是金黄之气直透明堂,气运大增,显是母以子贵,妻以夫贵,这无疑是王弘毅气运大增的结果。 现在气运大增,必是大胜,没有其它结果。 素儿一语未了,只听外面一阵脚步响,荷桂进来就禀告的说着:“老夫人,二位夫人,表小姐,前线有信使来了。” 这时,宋心悠和赵婉都是一惊,老夫人就倾身问着:“我儿怎么样?” “老夫人,前线信使我不敢问,刚得到消息,便赶到这边来了,让他进来禀告吧!”荷桂回话说着。 “把他唤……快叫他们到前厅说话。”老夫人看看面前的儿媳,这时,却是不好叫她们一同前去。 老夫人见儿子的将士没有关系,可这两位夫人去见,总有些不太妥当了。 “媳妇,我知道你们也想急着知晓消息,这事等我回来,再与你们说。”老夫人说着,站了起来。 “婆婆,我们知道。”虽然心急如焚,宋心悠和赵婉,还是同时回话说着。 老夫人见此,就自己前往前厅,接见前方的信使,到了前厅,才坐下,就吩咐的说着:“就叫他进来。” 有着这命令,片刻之后,一个火长就进来,到了里面,不敢多看,磕头说着:“贺喜老夫人,将军大胜,一举打败了魏存东,现在杜恭真已经降了,将军已经一举夺了红泽郡和定原郡。” 听了这话,老夫人顿时大喜。 虽然不太清楚外面的事,但老夫人也清楚,经过一战,儿子在蜀地势力会大增,安全会更有保障。 “来人,给赏五两!”老夫人立刻站了起来,说着。 这信使立刻磕头谢了,退了下去。 老夫人连忙回去,到了内间,就说着:“前方传来消息,我儿大胜,一举打败了魏存东,现在杜恭真已经降了,又夺了红泽郡和定原郡。” “啊,夫君安然无事,这就最好。”赵婉和宋心悠就想着。 宋心悠更是心中翻滚:“原本夫君出兵,能挫了敌锋就好,不想一举打败了魏存东,避降了杜恭真,夺了二郡。” “现在夫君有四郡之地,这东益州全地,就要得了。” 这时,又听说老夫人赞着素儿:“素儿,我就知道你有些异术,不想如此灵验,还真是了得了,真叫人越看越爱!” 素儿笑嘻嘻说着:“这是老夫人和表哥的福德气运,我只是能知道一二,却办不了什么事……您看世上哪有风水和算卦的人能富贵的?还要老夫人和表哥多疼我!” 这话说得众人都笑了。 老夫人略一沉思,说着:“这是大喜事,要发喜钱,府地上下一百多人,总要发些喜钱下去。” 说着看向宋心悠:“你来办办这个章程。” 宋心悠连忙说着:“这个媳妇我知道了。” 想了想,又问着:“那府内亲兵呢?” “府里上下一百多人是指家里人,这亲兵侍卫都是将军掌管,和我们妇人没有关系,不必赏钱了。”老夫人心里清楚,吩咐的说着。 素儿看见着这些,心里清楚,浮现出笑意,不过,转念之间,看了看赵婉,见腹中已经有丝丝赤气,心知又怀孕了,只是不知是男是女,这胎才初显,没有超过了一个月呢! 母慈妻贤,这的确有着蒸蒸日上的气象。 此刻风清气爽,夕阳西下,柔和洒落着金光,从窗中照了进来,素儿看着她们兴奋的表情,突然之间痴了。 第一百零二章 蜀龙(一) 第一百零二章 蜀龙(一) 内宅,主院。 一回到这里,宋心悠终忍耐不住喜色,就在院子里的椅子上坐了,仰面静静看着上空,默默的想着。 王弘毅大破魏存东,逼降杜恭真,夺取了红泽、定原两郡,这消息对其它妇人也许不知道分量,但是她却知道。 心里明白这次真的是大飞跃了。 “恭喜夫人,贺喜夫人,将军这次大获全胜,只怕过不了许久,奴婢便能称您为蜀王妃了!” 荷桂刚走,几个陪嫁过来的仆妇侍女便凑过来,嘴甜的奉承的说着。 听到她们所言,宋心悠眸子露出喜色,却故意板起脸,呵斥说着:“这等话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切不可出去乱说,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知道了,夫人!” “夫人,奴婢也就在您面前说说,这等话,自是不敢在外面乱说。”这几个仆妇丫鬟,忙笑嘻嘻应着,见她们这副模样,宋心悠只得摇摇头,不再追究。 这几个人,可不比一般仆人,都是从宋家带来,甚至在当小姐时,已经伺候了,短的有数年,长的有十几年,甚至她一生下来就抱着她了,是她的心腹,说的又只是些玩笑话,她提醒一两句后,自是不会再多说。 这些人在她身边呆的时日不短,个个都识字,有些聪慧,自是知晓什么可做,什么不可做。 “想必这些事情,这边知晓了,父亲该得到消息了。”宋心悠挥手令仆妇退去后,提笔想在一张纸卷上写。 可是笔到了纸上,就迟疑了,最后,将笔放置于一旁。 她本是想传消息给父亲叔父,想到父亲手里的人脉,宋心悠又打住了这念头。 她是将军府正妻,年轻轻轻便产下嫡长子,又与将军感情甚佳,在这种情况下,稳定现有一切,方是上策。 有些事,做与不做,意义不大,却极可能对夫妻感情有所影响,故除非必要事情,她甚少派人去联系父亲兄长。 这是在向王弘毅表明一个态度,无论在何等情况下,自己都已是王家的人,绝不会做出有损王家利益之事。 “夫人,少爷醒了,哭闹个不停,似是在寻您呢。”外面突然有仆妇小心翼翼说着。 宋心悠这方回过神来,想到自己那调皮幼子,面上浮现出温柔之色来。 “真是个顽皮孩子。”她轻叹着,站起身,向外步去。 “小少爷如今还在哭闹?” “是的,夫人,无论给他什么,都只是哭闹,和前几次情况一样呢。” “这孩子,算了,这晚上的喜宴,还有赏钱,你来帮我作个章程,等回说给我听听,若是没有问题,就批准执行了。”说话声渐远,只余桌案上不沾半点墨迹白纸,在窗口风的吹拂下,动了几下,又复于平静。 这时,宋家新宅,老管家正在与一人说话,随后老管家入府,那人继续在门外等待。 又过一会,老管家从门内返回,带着此人,再次步入府邸。 大门在里面人合力下缓缓关闭,街道两旁本就行人不多,自是无人注意到这景象。 “请随我到这边来。”老管家头也不回的对身后人说着,脚步加快许多,目的地直指大老爷书房。 身后那人静静无声,只是默默跟随着。 对此人,老管家还是有些印象,几次来到过这里,接待他不是大老爷,便是二老爷,可见,此人身份在奴仆中非同一般。 老管家领着人,偶尔说上一句话,就在前面默默带路,很快,二人就来到了宋涵的书房外面。 “大爷,人已带到。”老管家在外面恭敬说着。 “很好,你下去忙你的事去吧,让他一个人进来。”片刻后,里面传来宋涵声音。 “诺。”老管家应声,退出几步。 在离开前,给距离书房有段距离的几名护卫使个眼色,他们明白的点下头。老管家这方放心的离开。 老管家带的这人,年轻虽轻,很是沉稳,在宋涵吩咐过后,便推开门,步入书房。 此时书房内,只宋涵一人,其正于书案后就坐,执一书在手。 见他入内,宋涵淡淡点头,道:“回来了?” “见过主上。”青年一入书房,轻轻掩上房门,跪倒在地,给宋涵行礼。 宋涵说着:“起身吧,说说你这次收获。” “是,主上。”这人忙站起身,在距离宋涵不远不近一地方站定,将自己获知的前方情报,一五一十报告给宋涵听。 大意还是这个——王弘毅大破魏存东,逼降杜恭真,夺取了红泽、定原两郡。 听完之后,宋涵好一会没有出声。 只见他闭上双眼,倾听着,好一会,方猛地睁开双眸:“你且先退下吧,自去账房领三十两纹银赏。” “小的谢主上赏赐。”这人忙施礼谢恩,见宋涵似想独处,忙小心翼翼退出去。 两旁护卫见他走远,这方走近些书房,继续护卫。 不一会,书房内再次传出宋涵声音:“来人,去把二老爷请到我书房来。” “是,主上。”一名护卫在外面应声,脚步声渐远。 宋涵一人坐在书房内,脸上表情平静,心中极为振奋。 “真是未想到,竟能做到这一步。比我所想的,发展更快。”他自言自语着说着,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接下来沉默不语。 过了一会,外面脚步声渐响,书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又被人关上。 宋涵抬起头,看向有二弟宋恒说着:“二弟,有一个消息,为兄要告诉你。” 见自己兄长平静话语中,隐藏着激动之情,宋恒略皱下眉,随即恍然说着:“有定远将军的消息了?” 一柱香时间,足够宋涵将事情讲清楚,很显然,越讲,宋涵越是兴奋。之前被强压下的兴奋之情,在自家兄弟面前,无须掩饰。 “在短短不到一月内,先是大破魏存东,随后成功招降杜恭真,并且还攻下了定原郡……哈哈!这下我家女婿,必可一统蜀地了!”宋涵对此,甚是欢喜,说话之时,笑起来甚是开怀。 尤其是王弘毅此举,大破魏存东,魏存东就坚持不了多少时间,要替被斩杀七十一人宋家人报仇,就指日可遇,作为宋家家主,宋涵自是极为开怀。 宋恒看着宋涵坐不住在书房里转来转去,笑的说着:“大哥,说真的,上次见到你这副模样,应是娶亲之前吧,真是怀念啊,这么多年过去了……” 最近宋恒的心情很不错,不说自家生意,在文阳长定两郡开的火热无比,又得到王弘毅支持,可以说,在王弘毅统辖之下的领地上,商人中,就是宋家最为显贵了。 而且在成都时,为了避免魏存东猜忌,这商业机构不敢多显眼,现在就没有这个顾忌了,和分散在各地的宋家分支陆续取得联系,公开发展,经他们兄弟二人之手创建起来的商业机构,较之在成都府时不但恢复元气,还强了一些。 曾经有人劝说,这财富太显眼了,宋涵却说着:“吾宋家少插手军政却是正经,这钱财却是无妨,历代只有赏赐钱财,哪有我等外戚财多而抄没?” 现在听说大仇将报,自家女婿连连大胜,有望蜀地一统,这时,他的心情,自是非常不错。 宋涵却没工夫体会自家兄弟的幽默,突想到一事,皱眉说着:“对了,为兄亦听说一件事,朝廷下达了一道旨意,对定远将军进行了申斥,这事,会不会对定远将军有所影响?再怎么样,这毕竟是天子啊……” 看自家兄长关心则乱,宋恒叹了口气,敲了敲桌面,笑眯眯地说着:“大哥,你是一时欢喜,糊涂了,你我想到之事,定远将军会想不到吗?” “这时天下已乱,再乱上一程,又能如何?不过是群雄逐鹿而已,展看蜀中各郡,这道呵斥的旨意,还有谁能接旨?又或者说,他下这个旨意,又有谁能勤王事?” 宋涵听了,愕然地看着自家兄弟,醒了过来,这道理他岂不懂,只是一时欢喜,就糊涂了罢了,当下就哑然失笑,带着淡淡笑意,拿了块点心,小心放于口中,坐于一旁,咽起茶水来,不知怎么,心里便一松,在椅子上落座。 “你说的没错,为兄糊涂了,把皇帝看的太高了。”宋涵叹的说着:“现在大地各州争龙,各有牵制,只有蜀中封闭,没有任何牵制,只要有能统一的明主出现,就几乎没有任何悬念。” 宋恒一笑:“大哥,你刚才只是迷在其中,现在就明白了。” 说到这里,有些担忧的说着:“蜀地一统,称王容易,称帝难,不知道定远将军,是否能在大胜之后,依旧保有理智和进取之心?若是只满足蜀地称王,这以后的王业,终是不长。” 蜀地,地域广阔,经济条件优越而又相对封闭与独立的地理。 蜀地的经济实力,一直处于全国上游。 《蜀志》称:沃野千里,土壤膏腴,又有鱼盐铜银之利,浮水转漕之便。家有盐铜之利,户专山川之材,居给人足,以富相尚……” 蜀地有剑阁和汉中之守,夔门和三峡之险,易守难攻,可真因为这样,历代蜀王都被锁龙,不思进取,往往偏一隅自保。 说到这里,宋涵脸色凝重,说着:“这事大有可虑,这时先看看。” 第一百零二章 蜀龙(二) 第一百零二章 蜀龙(二) 文阳府,褒忠祠,天上下着薄薄的小雨。 一万大军云集于褒忠祠外,这是由于新的二郡需要军队镇压,但是就算一万,也是无边无际。 此时,褒忠祠前数里,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军人,同时布满了密集旗帜。 一万人列了一个大阵,静立不久,军阵中传出一阵巨大的呼啸:“吾主万胜!” 声音震耳欲聋,在山呼海啸的欢呼声中,一个大车缓缓越众前行。王弘毅身着定远将军的官服,在密集亲兵护拥下,来到阵前。 后面跟着诸多的大将,其中就有着杜恭真,风吹得大旗猎猎声响,片刻,整个军阵都沉默无声。 “传我命令,先上封号。”王弘毅喝着。 “遵命!” 这时,一行人迎了出来,为首的,竟然是素儿。 素儿此时穿着华丽的祭袍,后面跟着都是道士,只是都已经换上特制的祭袍,有着古风,都着玄色。 奉了命后,素儿亲自高举一个金字匾额,挂上了褒忠祠,这是王弘毅亲笔所书,然后依此而成的,虽然雨蒙蒙,金字还是熠熠生辉。 才挂上去,在王弘毅看上去,金字匾额顿时浮现出丝丝赤气,片刻就萦绕着整个褒忠祠上,只是却不浓,王弘毅观了,心中一松。 由于不是个个册封,只是册封一个褒忠祠,这气运消耗并不大。 “奉骨灰灵盒入内。” 这时,一千军人,各举一个骨灰盒,端正行礼入内,大军在外,而各将跟随着王弘毅入内。 这时殿中,碑已经建立,上面有上千个名字,已经雕刻上去。 不过这时,先回去里面,只见这大堂后面,是宽阔的山坡,微风微雨打过,山坡上一片碧绿,王弘毅不及细看,直上前去。 到了山坡,就听钟鼓,各按节律悠扬沉浑而奏。 素儿命着:“入土。” 这时,坑都已经挖好,上千军人都一一放入骨灰盒,盒子并不深,但是也入土了,又将着土掩上,并且有着小石碑立上。 在场的人都没有说话,一个时辰后,都完成了。 转到了大厅,这时,才祭祀着巨碑。 “将士为主征战,奋不顾身,杀身成仁,保卫百姓平安,凡牺牲者英魂,当受祭祀,以存英灵不泯,特降殊恩于斯等,今逢时日,谨遵今例。岁岁相祀。尚飨!”王弘毅亲自念着,亲自奉香。 香火才萦绕而上,突然之间,赤气大动,渗入地中,王弘毅看了上去,只见地下同样冒出丝丝白气,淡淡的,正在凝聚,笼罩着这碑上。 渐渐浓烈起来,化作一片白中透红的烟云,说也奇怪,这片烟云就在各个名字上存留,久久凝聚,并不散去。 王弘毅一看,就知道这地虽然算不了什么宝地,也是算得上一处好地,这下面就是地气,对英灵有利。 王弘毅看见的仅仅如此,在素儿和通玄眼中,只见巨碑凝聚着,上千人影显示出来,这些人影都支离破碎,身上染着鲜血,见得了王弘毅,都跪了上来。 然后就受了白红之气,只见有官职者,恢复威仪,无官职者,也恢复成壮年的模样,血痕去除。 只是气不多,上千人很慢,王弘毅就吩咐着:“今日众将兵祭拜。” “遵命。” 只见军令如山,一万人在外面整齐祭拜,只见庞大的赤气猛的涌入,本来这气猛烈无比,但是到了金字匾额时,却被迅速驯服,弥漫在整个褒忠祠。 完成了,时间也不早了,王弘毅不再观看结果,令大军归城,这时丝丝雨点把整个原野,都笼罩在内,天地之间一片迷离。 宏大的官方祭拜仪式后,香火不但没有停息,相反此时不论堂前还是山坡上,到处是香火缭绕。 古代最重祭祀,这英灵入土,涉及的家属也有万人,虽然留下着兵员控制,但是前往上香祭拜的百姓还是络绎不绝。 只见大凡百姓,都是先通过褒忠祠,来到了后山,在山坡密集的墓落群中,寻找着自己的家人,寻着了,先是落泪,然后祭拜,上香。 因此一时间,虽然有着丝丝雨点,却是到处香烟弥漫着。 一时间,哭喊声,祈祷声,连续不绝。 一个老夫妻,后面跟着一对年轻夫妻,正给其中一块坟地烧纸,烧完了,又珍而宝之拿出一张纸来。 “大儿啊,你战死沙场,但是你的封赏己经下来,有十两银子和十亩地,将军还给我家免税三年,你放心,二子已经结婚,生了孩子,会过继你一个,这是凭借,官府说烧给你看看。” 说着,就把这张副纸烧了,然后唤过身旁夫妻:“二子,你们给你大哥叩头!” 两年轻夫妻连忙磕头行礼。 坟场上,这家人又回到褒忠祠内,在这个大堂上,高高的石碑上,密密麻麻雕刻着名字,是战死将士的名字。 高碑耸立,带着威严,给人以极大冲击与震撼。 堂前主要是一鼎,香都投在其中,香火萦绕,还有着祭司的颂经,每个人都不由自主产生一种肃穆与敬畏的心情。 这时,人太多了,这家人不敢停留,稍行礼上香,就出去,出去后,就有着下一批的百姓涌入,又是上香叩拜。 上万百姓,祭拜磕头,直到黄昏,才渐渐平息,素儿和一行道士,都忙的手忙脚乱,饿的半死,这时才舒口气。 “咒禁博士,我观看了下,这褒忠祠,已经初步形成着冥殿了。” 素儿也去看了下。 只见一片灰蒙蒙的区域,许多地点都是枯枝败叶,唯有此处,格外明亮,隐隐可以看见着一片宫殿渐渐生起,虽然此片新开辟的冥宫还不完善,但是根基已经建立了。 阳世这褒忠祠,虽然巨大,却也只不过是五亩地,加上后面山坡,但是此时,在冥土已经开辟出了一个绵延数里的殿堂。 素儿却毫不意外,任何庙宇都这样,阳世中,区区一个灵牌,就会形成一个房子,若是阳世的一个庙宇,都会演化出一大片宫殿,上千战死灵魂,就可托庇于此处安息。 实际上战死的上千人,灵魂并没有完全这个数,有的就已经消散了,或者有其它去处,但是大部分还在,有五六百数,这些灵魂叩拜了恩典,由于都是军人,因此就开始重新组织起来。 素儿看了看,笑了笑,没有说话。 这等不算什么,若是专门为一人册封,这人就有着庙宇,有着香火,有着冥宫,甚至这些的不算什么,若是……素儿摇头,把这念头去掉。 这些灵魂其实不算什么,也没有直接加封,但是有了庙宇或者正祠,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接受着香火和祭祀。 别小看这点,实际上,许多野神求了几十年,上百年,都不可得。 这就是淫祀到庙食的区别。 比如说前朝的一个叫方元的人,在偏远之地当偏将,能保一方,后被贼将所杀,战殁后,乡人哭恸,立祠于山,有纪功碑。 但是这是家族及民间私建,属不合礼义而设置的祠庙,即世俗所称之“淫祠”。 当时将军庙,死而有灵,犯者立死,乡民崇禳,多杀生命,由于这是在偏远地区,因此杀生以祭,于蛮荒之地犹相沿未改。 依记述,当时私建阴兵,有着号称“乱萤夜杂阴兵火,杀气朝参古径云”的句子。 但是挣扎了三百年,直到本朝,才得以“赐立庙,赠乐器祭器以表之”,算是三百年修成正果。 但是更多的这类鬼神,想求一正祀不可。 素儿思略片刻,又说着:“将军首祭,所以才一块并到这文阳府的褒忠祠,以后必会慢慢归于各郡各县,毕竟入土为安嘛。各地的褒忠祠,都已经确定了?” 褒忠祠固然不必寻太好的风水宝地,也要是益地,这当然是平真和通玄他们的事了。 通玄一笑,说着:“文阳和长定二郡,已经都选了地址,各地方官都在建了,至于新得的二地,还需要我们去选择。” “恩,还有这褒忠祠,将军已经吩咐了,要立三级。” “第一级是县级,祠祝相当于司吏,有公服,第二级是郡级,相当于典吏,第三级是州级,相当于令吏。以上都归于咒禁司管辖。”素儿含着深意说着:“当然最好要是有能照看阴阳的人才能担任。” 通玄和平真顿时眼睛大亮,心中暗想:“全蜀十八郡一百零二县,就有着一百二十三个位置,这可是掌握蜀地三成以上的阴司大权。” 心中顿时图谋,素儿却是微微冷笑,知道这事不可能假手于人,这褒忠祠,实是蜀王甚至新朝在冥土的根基,岂能交给外人手中,最多短暂交出,等以后自己培养了,自然有人接替。 不过这事不必多说。 人主总理江山管辖鬼神,所以人主有水德,水者玄黑,指渊也,指就是人主对冥土的掌控权,当然一代人主毕竟根基浅薄,无法和千百年积蓄的冥土相比,但在运时,也极盛无比。 至于那些开国君主,更是受德承运,甚至可以“圣人当道,其鬼不神”,这是道德经“治大国,若烹小鲜。以道莅天下,其鬼不神”论述——更是权柄! 第一百零三章 论锁(一) 第一百零三章 论锁(一) 六子县,签押房。 张攸之看了一遍公文,满意的上了官印,小心合了起来,吩咐着官吏分派下去。 片刻,伸了一个懒腰,露出了微笑,嘘了一口气,看了一眼自鸣钟,这自鸣钟是西秦买卖来,又由宋家进贡,现在由主公赏赐下来。 这时,一个仆人呵腰小步进来,赔笑的说着:“老爷,您起得早,昨晚又睡得迟,这会是不是要上中膳了?” 这个世界,膳只是指“餐”,普通人家都可以用。 张攸之站起身来说着:“我先去看看叔父,和叔父一起用了。” 说着就出去,到了外面,就觉身上一凉,外面雨点朦胧,雨随着细风,飘飘洒洒,不时落到了服饰上。 张攸之才到了房中,就看见张敏之出来:“来,跟我走走。” 张敏之说着:“攸之,你现在对定远将军的看法怎么样?” 张攸之没有立刻接过话语,抬头望了望四周,向近处走廊中一处长凳走去,两人都坐下了,张攸之悠悠感叹:“定远将军这次大胜,蜀地大局就基本上决定了一半了,除非魏存东突然之间恢复到年轻时候。” “恩,这几年,我推算之术,越来越清晰,话说,古制天下分十三州,每州都有一道龙气,这蜀就是益州龙气。”张敏之说着。 “这益州龙气,如今渐渐凝聚,前阵子我曾经找了个机会,去观察了王弘毅二父的祖坟,发觉并无异样。” “但是家庙中,却暗含峥嵘,凝聚出若隐若现的幼龙,这就是蜀中幼龙凝聚,王弘毅身怀益州龙气,日后必能统一蜀地,并且争夺天下。” 张攸之怀顾四周,见四下无人,又低声问着:“叔父,你说说各州潜龙。” “自朝廷衰世以后,各地龙气纷起。各州各有蛟龙蠢动,欲逐天下,只是有的龙气未成,就已经夭折,有的可以崛起成长,与众龙争夺。” “我只见过四龙,蜀地龙气不说,秦地龙气也在勃发之中,甚是强盛,还有就是荆州龙气也在渐渐苏醒,至于交州龙气,虽然有着汉人经常开垦,但是胡夷之气太盛,因此龙气根基孱弱,不归正统。” “龙气之战,在于争分夺秒,先成长而吞噬邻龙,蜀地富裕,天下四分之一财富出于此中,但是蜀地有剑阁和汉中之守,夔门和三峡之险,易守难攻,可真因为这样,历代蜀王都被锁龙,不思进取,往往偏一隅自保。” “锁龙?”张攸之皱眉问着。 “这是堪舆上的说法,蜀地封闭,四周围困,其龙难出,因此一旦有人当上蜀王,往往受龙气影响,就算雄图大略,也难免滋生坐享之心,不思进取,就算初期影响不大,可龙气难出,因此出蜀争锋,仅蜀龙十分之二三之气,往往难敌邻龙,初战失利。” “一旦失利,困龙之势就成,龙气渗透,就算英雄也不思进取,再难突破,你素受定远将军重视,以后必要上书,既要出蜀,又要首战得胜,如此才能困龙破锁,得成大业。”张敏之说着。 张攸之听了,默默在心,世人都觉得他是谋主,实际上一半都是隐藏在幕后的张敏之加以指点支持,这次同样是战略方向。 “叔父,你有如此长,何不出仕?我想主公不会介意。” “哎,你有这个心,很好,可是我自己知道自己,原本就是平常之局,现在修法破运,已经不能富贵在身,而你先天有大富贵在身,我们合力,就可使你气运合于社稷,奠定我张家的富贵。” 听到张敏之之语,张攸之身子一动,很是感动。 “你现在已经为七品县令,按我的观察,这定远将军对你非常看重,你要当从龙谋主,务必小心慎重,切记切记,日后依我之见,张家少不了一个侯位。” 张攸之呵呵一笑,道:“多谢叔父教诲,现在大势未定,无需绝计,只有这统一蜀中后,我当争一争,务必使主公能破锁出蜀,吞并邻龙。” 张敏之点点头说着:“你身有气运,只要不跨越本分,不受主公龙气所忌讳,或者蜀龙被斩,其它的我都放心。” 张攸之躬身应着:“是!” 文阳府 王弘毅回军后,这时张攸之和虞良博都不在,处理事情就忙碌了许多,中午只吃了一点点心,批完了一批,就对窗发怔。 这时伺候的小吏不敢问,并排站在外面,不时用目光看着王弘毅。 “我现在知道秘书司还真是少不得。”许久,王弘毅才感叹一声,说着,接着,抿了抿嘴唇:“各郡推举的人,都在外面应着?” 小吏就说着:“是,都在外面应着,一半是从令吏当了一年,按资提拔上来,还有一半是特别推举的人才。” 说着,边偷睨王弘毅神色。 王弘毅听得认真,就立刻说着:“现在还没有科举,这推举就是人才来源,领他们上来吧,在侧厅里会见。” “是!”小吏应着。 王弘毅就直接去了侧殿,在中间的座位上端肃坐下。 没有多少时间,十几个人就一一过来拜见,跪了一大片。 王弘毅微笑的说着:“都起来吧!” 这时,领头的一个,是三十岁左右的人,恭恭敬敬捧着一个书册,说着:“将军,这是臣等的告身表。” “拿来吧!” “是!”这人答应一声,奉了上去。 王弘毅一一看过,都是些推举的人,都有些阅历和家世,知道这时不是细查的时候,微微笑的说着:“你等都是推举上来贤才,也都是派下去当了些时日令吏,以熟悉地方或者衙门事务,但是这点时间不算什么,要真正领会,还需要时日。” “是!”众人连连应着。 “这样吧,你们都进官为从九品登仕郎,具体的工作,等我们安排了发下去。”说到这里,王弘毅越发觉得中枢的建立迫在眉睫。 众人顿时大喜,磕头谢了,王弘毅目光一扫,看了上去,就见得各人本命之气。 十数人中,有三人是白气,这也无妨,就算是白气,也能当到正九品,现在只是从九品,没有大碍。 其它都是有淡红色和红色的气,唯有一个年轻人,顶上却是金黄之气,顿时使王弘毅少少一惊。 想了想,王弘毅就说着:“你们三人留下,其它都退下吧!” 手指而上,就是三个,二个是深红,一人是金黄,这三人都有些诧异,站着不动。 “名字再报一次吧!” “是,臣曾望,拜见主公。”既然当上了官,就有资格称王弘毅主公了,这人顶上本命气,是深红色。 “臣胡刍拜见主公。”这也是深红气,县令之才。 “臣张玉温拜见主公。”这人就是王弘毅特别重视的人,王弘毅仔细想想,似乎此人有些印象,一时间不及细想,不过就算不记得也没有关系,顶上本命气是假不了。 当下就说着:“你们三人,不必发到县里了,就以从九品登仕郎的身份,进我秘书司吧,不过,话说在前面。” “进我秘书司,都是事关军政要事,你们在这里当官,有几个规矩,第一不许结交大臣,有结党者杀。第二泄露军机,有泄露机密者杀无赦。第三不许议论是非,有私议者严厉处置——你们听明白了吗?”王弘毅脸上还带着一丝微笑,平平淡淡述说着,但是顿时使这三人,心里浮现出一阵寒意。 不过,秘书司就是小内阁,进去的人都会迅速提拔,这三人惊过之后,就是大喜,都磕头应着:“是,臣等不敢。我等参与机要,是将军莫大信任,岂敢见利忘义,以身家性命儿戏?” “你们知道就好,我只是嘱咐一句。”王弘毅带着微笑,转了话题:“你们这就下去,去帐房领五十两银子,别推辞,这是进秘书司都有的待遇,回去再领令牌和官服,明天就来——现在下去吧!” “遵命!”三人磕头出去。 等他们出去,王弘毅苦思冥想片刻,终于找出了一点前世印象。 张玉温据说是文艺甚高,在蜀王时出任知县。 张玉温勤政爱民,广兴水利,办了许多实事,县人都感德他,蜀王也很欣赏,赏赐钱五万。 现在看来,这人还不仅仅是知县,至少担任知府都可以,既然能治政一方,那以后再提拔上去就是了。 话说曾望、胡刍、张玉温三人,都是惊喜,奉命去领了银子,这沉甸甸的银子五十两,这帐房就笑的说着:“三位大人既然是在秘书司,那我们送到秘书司的院子就是了,明天大人派人拿着——没有人敢动手拿上一分一毫。” 曾望、胡刍、张玉温三人都同意了,出了节度使府,此时正是六月盛夏,骄阳当头,蝉鸣树静,家家都在乘凉歇晌。 三人沿街而行,见到前面有一家酒店,外面还放着瓜,曾望就笑的说着:“我们三人一起运气,以后又同在一处当差,不如就进去喝上一杯怎么样?” 二人都是喊好,于是一起进去。 第一百零三章 论锁(二) 第一百零三章 论锁(二) 文阳府热闹,此时的成都府,却是一片萧条之景。 自魏存东大败而归,整个成都府的民心便浮动起来。 世家大族纷纷警备应变,而商人纷纷聚拢资金准备外逃,即便是普通百姓之家,做好弃家逃亡的准备。 战争向来残酷,哪怕王弘毅以仁义之名闻名于世,事关合家安危,自是不由众人不小心谨慎对待。 普通小民都知,不久将来,成都府必会迎来一场恶战。 大帅府内,一个病者,正叹息的靠着塌枕,侧望窗外风景。 在他身旁,几名姿色上佳的侍女,小心翼翼举着芭蕉扇缓缓扇风,或是轻捶双腿,为他略驱酷热、缓解疲惫之感。 只是此人的身体情况显然不是甚好,侍女便是这般小心翼翼服侍着,依旧让他面色苍白汗水淋漓。 这是一种病弱的白,若在往常,是绝不会出现在身上,此人给人的气势,向来是强而冷酷的。 在蜀地提及魏存东,识得他的人,一般都会于脑海中闪现例如“上位者”“冷酷”“虎狮”之类形容。 此时身体虚弱、虚弱不堪的魏存东,却仿佛验证了那句古话——英雄老矣。 昔日赫赫名将,如今身上犀利之感尚存,却平添出几分萧索之意来。 刚刚吃过一场败仗,令他大受打击,连伤再病,连站起来亦是不能,只能勉强在每日午后,被人连人带塌的抬到树荫下,略吹吹风,消消暑气。 已是七月初,天气骤热,成都府这地方本就是湿热之地,这时节越发让人难耐起来,若是往常,倒还可以摆放上几盆存冰,来降温消暑。 可现在的身体情况,这么显然是不可行,只有自然之风,再加上侍女手中徐徐扇风,可让他稍舒服些。 魏存东半眯着双眸,气息有些不稳,这种感觉自这次倒下后,一日重过一日。 恍惚间,他有一种感觉,或许这一次自己真的挺不过去了。 会死吗? 魏存东在心里叹息着。 虽不肯承认,一日虚弱过一日的身体,却一直在提醒着他这一事实。 身旁年轻侍女的淡淡体香,随着轻风钻入鼻中,他的心却真如老了一般,再无半点波澜稍起。 “时也,运也,命也……”他再一次重复念着这一句。 这句话,他在书上多次读过,也以此嘲笑过曾经败在自己手上的敌人,而现在,却该送与自己了。 “去唤大公子过来……”他忽然有些话,欲对自己长子说一说,于是张张嘴,便这样说出来。 “主上,您说什么?”他声音有些小,旁边侍女一时未听清,于是略弯下身,恭敬的向他问着。 “去,唤……大公子到这边来。”魏存东喘息了一会,再次开口说。这次声音大些,周围几人都听到了。 “诺,奴婢这便去唤大公子前来。”适才问话那侍女轻轻应了声,迈步向院外行去。 几个侍女,在听闻魏存东吩咐后,却面现出忧虑之色来。 主上的情况,似是越来越糟糕了,莫非这成都府真的要变天了? 几名侍女互相对视一眼,其中一人悄悄退后几步,在魏存东不曾察觉情况下,转身离开,从侧门那里行了出去。 “你说什么?父亲唤了大哥去见他?”别院内,魏存东的次子魏谨皱起眉,心里有些发闷的在房间内来回走动着。 不得不说,魏谨外表英俊有神采,从魏存东身边走开的那名侍女,此时正站在他身旁,小心翼翼而又带着一丝爱慕的看着他,在这种目光注视下,魏谨很快稳住心神,转过身,对这侍女说:“秋兰,你且先回去,若让父亲知晓你来到这里,必会给你带来麻烦。你们几个对我的忠心,我已是知晓了,你回去便对她们几人说,若有一日我得了势,必不会亏待了你们几人。” “秋兰会将二少爷的话带给几位姐妹……那秋兰这便回去了,二少爷早做准备方好。”秋兰的侍女说完,出门离开。 “出来吧。”这时候,魏谨方对里间屋说着。 “哈哈,实是想不到,二爷您连大帅身边的人都被感召。”一个谋士这时从里间屋步出来,清俊面容上,带着几分调侃之意。 魏谨俊美面容上顿时浮现出几分不屑:“不过是几个侍女罢了,不值一提。” “二爷,以大帅如今身体情况来看,您也该早做些准备了。莫到了时候后悔……”谋士思及之前听到的消息,小心的提醒的说着。 魏谨只是冷着一张脸,想着之前听到的消息,转过身,对这个今年投靠来,却已经使他很重视的谋士说着:“这事,容我再仔细思良一下。对了,方先生,上次你曾提过你的一位出家师兄,说是能掐会算,有过人本领,若是可行的话,这几日便带我去拜会他一番,如何?” 见此,知魏谨心里还是犹豫不绝,谋士心中一声冷笑,却点点头说着:“二爷既有此令,我必遵之。” 他们这边说着话,魏存东的院子,大公子魏贤已被唤至身前。 “你们且先下去吧。”喘息着,魏存东挥挥手,命身旁侍女退下。 几人轻声称“诺”,退了下去。 “贤儿,为父这次唤你过来,是有事情,欲与你说。”在魏存东示意下,长公子魏贤动手,将其身体向上扶了下,魏存东勉强靠坐起来,沉声说着:“为父的身体,已是一日不如一日了,这成都府日后的担子,就要落于你身上,你不必推辞。” 阻止住长子欲说之话,魏存东继续说:“为父知道,你现在上去,难处很多,可换做他人,只怕你难能有性命,你的两位舅父,都是为父手下元老,有他们辅佐于你,只须几年,便可令成都府得以恢复元气,至于其他,到时候再说,若你能有所成就,再为为父报仇不迟。” “父亲,您的身体定会好起来,这成都府怎能离了您?”魏贤见父亲气息微弱,因从未见过这般示弱的父亲,一时惊慌失措,忍不住开口劝慰的说着。 “为父的身体,为父晓得……”魏存东何等样人,又岂会感觉不到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对于长子的话,只是闻之一笑。 “好了,为父手里,已写好继位令文,就在这里,你且收好。”从怀里颤巍巍取出一物,交到长子手中,魏存东仔细叮嘱道:“事关魏家存亡,切不可任性妄为。话说到这里,再无可说,你且下去吧,为父有些累了,要歇息了。” “父亲,请您放心,儿子定会努力保全魏家血脉,保住魏家基业,请您安心静养,早日康复。”接过布帛,魏贤眼圈微红,向父亲行过大礼后,方才退下。 待长子退下后,魏存东闭上双眸,只觉心下一松,眼皮重了下来。 “累……果然是累了啊。”此时,魏存东脑海里,快速闪过这一生所经历之事。 一件件快速闪过,最后停在红泽战役上。 战场上,青年大将威风凛凛,嘴角含笑望着自己,虽隔的甚远,仿佛这战场上只他们二人。 这张已有威严的年轻面孔上,有着居高临下的俯视。 王弘毅在俯视自己吗? 自己经营成都军数十年,终敌不过对方几年之力? 不甘心哪,实是不甘心哪…… 手掌微微握紧,松开,再次握紧,复松开,直至跌落下去…… 七月初三,成都府,魏存东,卒。 “魏存东已死?魏家长子三日后将举行继位大典?”成都府西郊外一道观内,观主手执着新得消息,微微皱起眉来。 “方虚这是怎么做的事?已至魏谨身边半年,还眼睁睁看着魏存东亡故,而让长子继位?” “师兄,这事怪不得方虚,魏存东次子虽刚愎自用,却不太好说动,方虚才到他身边半年,虽能说上话,尚不能左右其言行,这事,是咱们疏忽了。”一个道士显是和方虚关系不错,这时不忘替方虚说了几句公道话。 道士闻言,沉默片刻,方问着:“可有什么办法阻止其长子继位?此子虽无半点权威,却是有着名分,让他在成都府稳下来,只怕对王公一统蜀地不利。” “你我直接出面自是不成,这事,自是容不得方外人亲自动手。看是否能从魏谨身上下手,他自幼就比起兄长能干些,只是不敌他兄长受宠,这次其兄长被立为继承人,怕是他心中亦是不服吧?不如在煽动在这点上动些手脚,使其二子争位。” 观主点头,说着:“既是如此,便传消息给方虚,让他在这几日,运作一番,切不能让这次继位大典顺利进行。” “观主,这样我们介入太深了,再说,魏贤有着名分,而魏谨这人,我观其面相,却是有些福份的,不如我们暗中支持魏谨,拉拢些城中兵将,并且同时在里面安插我们的人,等王公大军一到,我们就可挟之反戈。”这道士想了想,说着。 “恩,你说的没有错,能破坏继位就破坏,不能,就以图后举。”观主冷笑的说着。 第一百零四章 继位(一) 第一百零四章 继位(一) 七月初七,魏存东长子魏贤举行继位大典。 细乐声起,几十个侍卫执仪仗,浩浩荡荡引到了大殿,在大石阶前,侍卫留下,只由两个亲兵跟随魏贤拾级上阶。 大典初时还算顺利,人群中,魏谨恭恭敬敬站在那里,垂首而立,目光低垂,令人看不出一点毛病。 本来还担心这魏家二公子在大典上闹出事端,这时不由自主松一口气。 “请镇北将军上座,接收金印和黄册。”负责此次大典的五品典仪官按规矩开口说着。 魏贤木着一张脸,在侍从拥戴簇拥下,身着簇新镇北将军服,顺着台阶,向上走去,就要在主座落座。 “还请大公子止步!”在这时候,一个负责礼仪的官员突然站出来,开口说着。 听了这话,在场众人都向他看过去,看清是谁后,知晓内情都在心里一叹,本以为不会出现的兄弟争权之事,还是发生了。 步出官员行列,一脸严肃表情的这个官员,正是二公子一派的心腹官员,他的官职,隶属于礼官,按理说这种大典上,他本无话语权,当着一应宾客,即便是他的上司,那个适才开口说话的五品典仪官,只是沉下脸,冷冷说道:“肖大人,你逾矩了。这等大典之上,岂容你七品参仪放肆?” 说这话的时候,五品典仪官的目光扫过下面人群中的一角,发现二公子正面无表情看向自己,不禁微微皱起眉来。 典仪官谈不上是长公子一派,但是还是支持大公子,这场典礼如果被破坏,成都府就会陷入纷争中,给风雨飘零的成都政权带来更多危机,所以必须保持进行。 这也是许多人的共识。 “上官大人,您误会了。下官并无他意,只是觉得今日大典有些不合乎律法常理,既便是要受罚,仍要提出疑义。”姓肖的官员听到上司呵斥,竟然丝毫不惧,硬是顶了回去,一副大义凛然模样。 “放肆!这时,岂容你来放肆?来人!送肖大人出去!”眼见在场众人皆鸦雀无声的看着这场闹剧,典仪官的心里便是一冷,参加大典的官吏,多半是属中立,这时,怕是不会上来阻拦,只有自己说话了,听完肖姓官员所言,他冷冷的回答的说着。 “上官大人……” “且慢……” 却在这时候,有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上官大人看一眼步出人群的魏家二公子魏谨,又转头看向同样喝止自己的大公子魏贤。 心里多少有些不情愿,至少自己辅佐的大公子的话,还是要听。 上官大人只得沉默下来,退后几步,等着二人发话。 “肖参仪有话要说,就让他说好了。这等肃穆时,因某些原因出了纰漏,不是美事。肖参仪,你有话就直说吧!”魏家大公子魏贤盯着面前的二弟看了一会,目光转向肖参仪,缓缓开口说着。 “大哥说的甚是,肖大人,有话请讲。”魏谨随即接口说着。 兄弟二人看上去甚是默契,二人因境遇有所不同,关系其实是很冷淡,对此,外界早有所耳闻,见到这等场面,众人心里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个个面无表情,怕出现什么兵变之事,自己反受了牵连。 肖参仪此时,已清了清喉咙,朗声说着:“大公子,下官并非对您有所不满,只是就事论事。接下来,若有冒犯,还请大公子海涵。” 魏贤冷冷的看向他,示意他继续。 肖参仪这方继续说道:“既然如此,那下官便冒犯了。对于大公子接任大帅一职,下官有三点疑问。第一,听闻在大帅去世前,只召见过大公子您,这事可属实?” “确有此事。” “第二,大公子手上虽有大帅遗令,最近月余,大帅一直卧病在床,这印章若是被人盗用,也未尝不可能……” “放肆!你这是在怀疑大公子手中遗令的真实性吗?”旁边有人呵斥的说着。 “下官早已说过,这只是下官的质疑……还有一点,按成都府习俗,父丧,子需七日后方可沿位,不知大公子为何匆忙继位?”说到这里,肖参仪意正严词说着:“这等继位大事,臣等既忠于大帅,就要分个清楚,不可有丝毫淆惑。” “二弟,这也是你想知道的吗?”听到这里,魏贤冷冷一笑,不看肖参仪,反看向站在不远处的二弟魏谨。 魏谨在众人面前,恭恭敬敬的向兄长行了一礼,淡淡的说着:“大哥,小弟自是相信您,但这事事关我魏家宗庙,还需您做出一个解释来。” “呵呵……”不知为什么,大公子魏贤突然苦笑两声:“二弟,既然如此,那请父亲其余几份遗令了。” 其余几份遗令? 听到这话,魏谨心里便是一突,一种不安感,突然从心而发。 为何得来情报中,父亲死前只留给大哥一份遗令……莫非父亲还有后招? 想到父亲生前作为,魏谨额头有冷汗冒出来。 这时,在大公子示意下,有几人从官员队伍里走出来。 看到他们,魏谨瞳孔猛地一缩。 出来的,并非他之前所想的,大公子的亲族,出来的几人,都是平时跟随在魏东存身边的心腹和重臣。 看来父亲真的留了遗令在他们手中? 其实就算是没有遗令,这几位重臣一站出来,大局就定了。 失算,这次,真是失算了。 “大公子,您终于想通了。”对这个新主,几位老臣老将行礼,随之一人站出来,冲着在场众人说着。 “既然事情已到这地步,那程某就在此说明,依赖主公信任,于半年前,与我五人密话,授予一事。在我五人手中,各有一份大帅生前所书遗令,早在半年前,大帅便已决意立大公子为继承人,并提出他去世,最多三日大公子必须继承帅位,不得延误时日。并令新主,封大帅次子魏谨为井城县令……” “井城县令?我不信……”一直表现谦和有礼的魏谨在听到这责任命后,终忍不住崩溃的出声。 明明自己才是最优秀的魏家子孙,为何父亲大人只看得这个大哥? 不甘心哪! 这程指挥使冷笑一声,突的提高了声音:“来人啊,把这肖贼拉下去。” 猛的上来二个亲兵,一语不发,先打掉了肖参仪的官帽,然后就拉下去,肖参仪顿时大惊:“饶命啊,二公子,救命啊!” 拉出去片刻,一声惨叫,喊声顿时中断,整个殿堂顿时鸦雀无声,魏谨顿时脸色苍白,握紧了拳。 得知此事时,王弘毅正在后院逗着自己孩子,听闻张玉温在书房等候自己,只得不舍的放下孩子,来至书房。 “主公,属下刚得到消息,魏存东已死。”见王弘毅进来,刚关好门,张玉温将刚获知情报,告知与王弘毅。 “何时的事情?”听到这消息,王弘毅倒并无多少意外,以魏存东那情况,的确活不长久。 “三日前的事情。”张玉温说着。 “三日前,他的儿子已继位?是哪个?”想到之前情报中提到的魏存东二子,王弘毅问的说着。 “是长子魏贤。” “长子继承帅位啊!”王弘毅记得情报中写的明白,魏存东二子里,长子性情温吞,却很得魏存东喜爱,次子性情倒随其父,只是在家族中地位更低些,却在成都府有些自己势力,本以为魏存东一死,夺得帅位的会是其次子。 “这么说,魏存东在生前做了部署?” “情报上只提到,魏存东在生前立下几份隐令,分别在长子及几位心腹手中,并且吩咐新帅册封二公子为井城县令……”张玉温回答的说着。 “井城县令?呵呵,这魏存东对次子倒的确狠了些,据说此县处于边缘,和土著相连,人口不多,又常遭邻郡掠夺。不过这份遗令怕是不会轻易被取出来的吧?应是这位二公子做了些什么,才令致使这等遭遇……”手指敲击着桌案,王弘毅笑的说着。 “是,您亲看,不过据说二子事后哭喊求饶,没有立刻赶着上任,还在成都城!” “萧墙之乱吗?”在看过张玉温递过来的情报内容后,王弘毅这样想着。 寻思了片刻,对一旁的张玉温问着:“你对此有何看法——出兵的话。” 自然想考察下此人的才能。 “主公,此时出兵成都府,胜算十成,损失也不低。成都府是蜀地首城,城高墙厚,无论防御或是实力,不可小视。” “魏存东新死,余威还在,成都府上下有内乱之向,却尚未成形,此时出兵,他们必会同仇敌忾,给我军造成不必要折损。” “并且这时长途跋涉前往成都府,并非上选。纸甲透气性虽比寻常铠甲要好,但在这雨水多的时节,会造成一定的战斗力下降。” 说到这里,张玉温建议道:“不如休整两月,两月后再举兵进攻成都府。” “你说的还可以。”王弘毅微笑的说着,这正合心意,事实上,早就知道魏存东已死,曾经据高楼,远远望气。 本来凝聚在成都的白中透红的气运,已经渐渐散去,但是还没有散尽。 实际上,王弘毅已经派人潜入成都府,不但是制造事端,挑拨魏家兄弟,增大他们之间矛盾,而且也开始接触和拉拢成都官员。 第一百零四章 继位(二) 第一百零四章 继位(二) 九月,成都府街道上,行人渐渐多起来。 七八月的燥热天气,于此时已然消失不见,换之是爽凉之感。 两旁树木,枝悠说着,这吏是他的侄子裴信。 “太守大人!文阳的定远将军,带着二万军,直扑阳乐郡来了!”裴信急的说着。 “定远将军来了又如何……”裴成炎依旧慢悠悠说着,却突然停下动作:“你说谁来了?” “定远将军!定远将军带着二万军,朝阳乐郡方向来了!” 重复的话,顿时让裴成炎顿时一惊,连手里的杯盏落地,都是不知,他猛的立起来,厉声说着:“此事当真?若有虚假,军法处置。” “大人,叔父,这事怎敢谎报啊!文阳大军已离城不足三十里了!”裴信带着哭腔说着。 听到这话,裴成炎脸色苍白,在房间里徘徊着,但是还是力持镇静:“城中还有多少兵?” “大人,城中原本有三都兵,但是给大帅当初抽去了二都,现在只有一都了。”裴信说着。 “还不快去召集大将,议怎么样抵抗?”裴成炎就吩咐的说着,见着裴信不动,皱眉说着:“你有什么想法?” 裴信突然之间扑在地上,跪地叩头,哽咽说着:“现在城里只有一都兵,只有一千五百人,这一千五百人,如何抵抗着二万大军?” “住口,一千五百就不能抵抗了?古来都有千人守上几个月的!”裴成炎大怒,呵斥的说着:“别让我再听见这无君无父的话,还不下去!” “叔父,你想想,现在大帅已死,新主软弱,叔父,我知道你受了大帅的恩,想报君,可是这一千兵怎么抵抗,再说,王弘毅大军一到,豪门大户各有异心,难道不会集众开门?” “叔父,你敢杀尽城中豪门收其私兵,以抵抗几个月吗?”说到这里,裴信号泣之声顿时拉高,充满着房间:“若不如此,只怕三日都不到,这些豪门就要拿我们裴家的人头来献城!” “叔父,你要为我们裴家满门想想啊!” 听了这话,裴成炎心里猛地一悸,刹那间脸色煞白。 第一百零五章 明悟(一) 第一百零五章 明悟(一) 阳乐郡。 一眼看不到边的定远军,纯红旗号密密麻麻,迎风飘舞。 中间,有一个巨大的车驾,几杆巨大的帅旗挺立着,周边护卫尽是精锐。 “主公,先锋就交给我吧!”这时,赫义第一个站出来。 众将不由暗骂了声:“老不死的!” 连忙又喊着:“主公,这先锋交给我吧!” 正在争相请命之中,突然前阵传来警号。 众将一时哑声,和王弘毅一起,看向远处,只听哐啷有声,高大的城门缓缓大开,不由面面相觑。 片刻后,就听马踏声响,数骑飞奔而出,手挥赤旗,高喊起来。 “阳乐郡降了?”王弘毅怔了下,醒悟过来,吩咐的说着:“让他过来。” 片刻之后,信使数人已经奔出,其实这信使就是裴信,到了大军云集处,数人翻身下马,直奔中军。 片刻后,裴信就跪在了面前。 “你是说裴知府和都指挥使薛刚愿降?” “是,我等愿降。”裴信立刻应的说着,毫不犹豫。 王弘毅凝视的看着,只见这人年轻很轻,一身九品官袍,身长六尺,一双眸子幽黑发亮,让人印象深刻,不由多留了几眼,就见着此子顶上一根赤红之气。 看了一眼也就罢了,说着:“既是如此,裴知府和薛刚深明大义,弃暗投明,本镇很是欣慰,令上下官员,还任原职,记录在我镇官体中。” 裴信顿时大喜,磕头改口说着:“臣领命,这就回去禀告。” 说着,这人再行礼,转身出去,片刻后,又奔骑回去,入城不说。 众将面面相觑,不由都有些泻气。 下面实在没有太多的技术含量和值得浓墨重彩,片刻后,城门大开,一行人全部出来,站在一处的是郡内各级官员。 还有一片黑压压的是军队,由一将带领。 这时,却下起雨来,雨水不大,细雨蒙蒙,当王弘毅到达时,官员和将领,轰然一声齐刷刷的跪倒在地,哪怕地上已经湿漉漉。 行礼后,出降中立出一人,又唱出名来,按照身份的高低。 “诸位首举义帜,弃暗投明,当为世人表率,在本镇内,官任原职吧!”王弘毅在车马上,说着。 不过王弘毅还不亲自入内,一挥手,丁虎臣立刻率领着黑衣卫步军,开始进入城内,沿途检查,并且看守关卡。 这是防备假降,要知道,历史上多的是假降,一旦骗入城中,关上射杀可是经常的把戏,在接管一切,完全掌握局势之前,都容不得丝毫的松懈。 不过这谁都理解,因此裴成炎和薛刚都很识趣,没有丝毫阻挡,此时,只有只有大队人马沿街行进沉重的脚步声。 秋雨中,在阳乐郡,自然不会有什么百姓挑浆引食夹道欢迎的情形,各家各户,都是门户禁闭,不敢出来,隐隐露头的人家,已经是大胆了。 片刻后,各个要害地点,都已经站了上去,街道上更是三丈一哨五长一列,个个肃容而立,作出警备。 见此情况,王弘毅很是欣慰,这才定神打量着。 裴成炎和薛刚都是有着金黄本命气,顶上云气翻滚,显是新陈代谢,现在又趋于稳定,王弘毅就笑的说着:“两位请起……这位是薛将军?” “罪将不敢!”薛刚起身,保持着谦卑和恭敬的姿态,转身喝着:“众儿郎,还不参拜定远将军?” 一千五百人,顿时半跪行军礼,拜的说着:“拜见将军。” 令行禁止,顿时让王弘毅对他的评价又高了几分,魏存东为一代枭雄,手下还真有不少将才啊! 王弘毅转念说着:“裴知府。” “主公有何吩咐?”裴成炎闻声一振,立刻恭身听令。 “你为知府,这时初降,说不定些亡命趁机掠夺,你率官员安抚,我给你一营兵,临时组成巡城队,纠检不法,敢有乘机私掠烧奸淫,斩立决!”这其实是非常正常的入城规矩。 “同时,二万大军住宿,你也配合安排一下。” 裴成炎怔了一下,面上闪过喜色,深深看了王弘毅一眼,躬身应命。 之后,大军云集,不断入城,直到五千人进去了,这时王弘毅才举兵入城。 第一时间,原本的太守府,被清洗,原本人员被迅速赶出去,士兵和随军人员密密麻麻,涌入府邸。 太守府规模很大,王弘毅习惯性到了书房,推开窗口,就能看见不远处的大厅,还有着结满了黯红色苔藓的城墙。 这时,王弘毅早就脱了盔甲,坐了凳儿,又有人端了洗脚水,亲兵跪在地下撩着热水洗脚,这一洗,就舒服了。 张玉温伴随着,他官职卑微,这时才上前贺喜:“贺喜主公,阳乐郡不战而降,主公又得了一郡,东益州就只有成都没有下来了。” 顿了一顿,又说着:“成都虽是固城大城,可是臣以为,魏存东已死,魏贤虽然已经继位,却威信权威都无,下面文武谁能真正听从号令?” “孤城不可守,阳乐郡不战而降,对成都打击甚大,我看主公只要兵围成都,城中豪门大户,甚至文武都要想着办法投降了。” “你这话,就说的透彻了,这威望这事真是不可思议。”王弘毅带着冷冷的微笑,幽幽的说着:“若是魏存东活着,虽然身体不行,但是就是能镇的住局面,断无投靠这理。” 说着,王弘毅穿上袜子,又套到了二齿木屐上,起身在地上散步,觉得身体一松,又叹的说:“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说的真是,但是真依我的看法,还是人心呐!” 张玉温听了这话在思量,连忙说着:“是,‘智者不惑,勇者不惧,适者有寿,仁者无敌’,这话说的实在,孟子也说,‘仁者无敌,王请勿疑’,主公就是施仁,所以才有出降这事,这都是主公的德行啊!” 听了这话,知道是奉承,也是这人心里所想,王弘毅眉头一舒,心头大为快意,哈哈一笑,不过,他说的本意不是这个。 人道之事,在于集人,首先自然是强弱。 王弘毅杀陈翔、斩吕济、诛李家、灭柳镇,降杜恭真,败魏存东,数年之间一连串大胜,足可见器量,现在拥有四郡,实力已经远远凌驾于上,这实力对比,表现在外,就是王弘毅威严和气数越来越盛,因此阳乐郡不战而降。 其次就是有没有核心的骨干,历史上,虽然不利,但是战到最后一息的人,多的是,王弘毅相信,魏存东没有死的话,说不定就是数万军围困数月还是克之不下,而不是现在成都人人惶恐,思图出路。 想到这里,暗暗凝视着顶上气运,只见自入城后,就有一大团白气涌入,震动着鼎都在嗡嗡作响。 不过到底容纳得下,才过了一个时辰,就渐渐平息,只见鼎里已经有五分之四,白气在翻滚着,渐渐同化成淡青色。 余下的白气,还在不断渗过来,速度就慢了。 这时,王弘毅悠悠踱着,脸上泛出微笑:“现在大军休息三日,先去成都散布阳乐郡已降的消息,使其发酵,三日后举兵前去,才可顺利获得果实……你现在是秘书处的人,这里的事你要多操心,有什么消息,立刻通知我!” 王弘毅说一句,张玉温便躬身答应一声“是”,未了说着:“这时差不多要摆好宴会了,主公是不是可以过去了?” 王弘毅说着:“这就过去吧!” 这时,已经是黄昏时分,伸欠着筋骨,在亲兵带领下,前去大厅,这处甚是精美,中间池水假山,横穿一条小溪,活水绕廊穿房而去。 这时,大厅里,已经摆了数十席,上面已经盛放着各色菜肴,还有着各种各样的酒,这宴既是庆功,也是安抚,实在是少不得,王弘毅只得前来。 到了里面,等候的降官降将,以及原本带的众将,多身着官服,见了,都磕头:“臣等拜见定远将军。” “起来吧,不必多礼。”王弘毅扫看了一眼,吩咐的说着:“都入座吧!” 王弘毅先入座,各人都入座,这是古席,一般身份高的,都是一人一座,稍低些的二人一席。 当众官众将纷纷落座后,就有仆人上酒,众人纷纷起身高声说着:“臣等举杯祝主公万胜,愿主公开得太平。” “此志还需众位共勉!”王弘毅的酒几次检过当然无毒,这时也笑着举杯,一口饮尽,放下了酒杯,扫了眼众人,只见裴成炎放下酒杯,眸子清明,风度翩然,心中突然有着明悟。 《陋室铭》: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可以调素琴,阅金经。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孔子云:“何陋之有?” 自己再进一步,就是蜀侯,这不是“谈笑有鸿儒,来往无白丁”,是“谈笑多将相,来往皆命才”。 裴成炎这等都是命世之才,怀有气数的人,以后就是满目都是了。 想到这里,看过明堂高柱,远处巡兵密麻,灯华交错,再远处,星空之上,无数星光一片灿烂。 一时间,胸中开阔,似将这星空都容下。 第一百零五章 明悟(二) 第一百零五章 明悟(二) 成都府。 魏家别宅内,魏谨正在房间内躺着,在身旁,几个少女捶腿的捶腿,揉肩的揉肩。 魏谨的心情显然很是不好,闭目过了一会,猛地睁开眼睛,一脚踢开了右脚边正给他捶腿的少女,冷声说着:“用这么大力气,你想捶死我吗?” “二公子,奴婢错了,奴婢错了,请二公子息怒!”这个侍女吓的连忙伏在地上,连声求饶。 魏谨本想命人将她直接拖下去,多年来隐忍功夫,到底让他慢慢平复下心情,挥挥手,魏谨不耐烦的说着:“罢了罢了,你下去吧,换秋兰进来。” “是,二公子!”侍女见二公子并未惩罚自己,很是感激的应声说着。 她出去后,不一会,一个姿色更佳的少女,从外面步进来,打扮的很是低调,钗环裙袄,却显是符合这位二公子喜好。 “秋兰见过二公子。”盈盈下拜着,少女垂首轻声说着。 “你们几个且先下去,这里留下秋兰服侍便好。若非本公子传唤,闲杂人等,谁敢在这段时日饶了本公子兴致,后果你们是知晓的……”后面的话,魏谨未说,在场的人自是明白。 要说,魏存东这两位公子,在笼络人心方面,自是有些手段,虽权威不够,至少,在日常起居方面,风评尚可,不至于臭名昭著。 即便魏谨这样平日里以风流儒雅自居者,对下人有着生杀大权,若是惹到了他头上,虽然不至于死,但是家法的鞭子也是让人心惊胆战。 并且这个时代,奴仆死上几个,不会对名声有太大的影响。 因只订过一门亲事,还尚未完婚,在魏家次子府邸,只是些通房暖床侍女,妾室尚无一房,因此谁能得到魏谨宠爱,便很可能会有出人头第的一日。 因此对这新来很是得宠的秋兰,原本服侍魏谨的众女,自是极为排斥,可架不住人家得宠。 见其打扮的楚楚可怜,一现身便得到公子关注,众女目光若是能杀人,此时,秋兰此时早死去上百次了。 “诺。”虽有些不甘愿,既然主上吩咐下来,只得照办,诸少女出去时,都嫉妒愤恨的瞥一眼面前这少女,秋兰嘴角含笑,却只是低头不去理会,令那些女子只得愤愤离去,不出所料的话,今夜定会有不少人难以入眠。 “过来。”待侍女走出去,魏谨朝对少女勾勾手指,秋兰立刻走过来,蜷缩进他怀里。 “公子,您都有一个月未见秋兰了,莫非是把人家忘了?”秋兰很是轻柔的问着。 “呵,怎么会呢。”魏谨笑了笑,说着:“还不是那边盯的紧,前段时日是在为父亲守孝嘛,自然要做个好孝子了。怎么,一个月不见,便想本公子了?” “公子您竟然笑话人家……”秋兰还想说什么,可这时候,却有人,从里间步进来。 “嘘!在那边呆好,不该看的莫看,不该听的莫听……”魏谨的笑脸却在这时,瞬间消失,换之的是淡淡的冷笑。 “秋兰明白了。”见此情形,秋兰很是识相的从魏谨怀里下来,恭敬回答的说着,再无适才媚态。 “这就好,你在这里守着,莫要让人进来……” “请公子放心,秋兰定会办好公子吩咐之事。”秋兰连忙回答的说着。 见此,魏谨重新露出微笑,眼见着魏谨与里间的人,向里面步去,秋兰只得在外间守起夜来。 “此女可信?我没有记错的话,她之前是老帅身边侍女吧?”走到内间,方虚有些不放心,低声问着。 “自己房中,未必便可靠,她这样反倒可以左右。”魏谨淡淡的说着:“我房中的侍女,有些是别人手中的棋子,现在反是父亲身边常用的人,来的背景清白……先生便请放心吧,这事我也有数!” “既然如此,我就放心了,前次主公说要见一见道长看相,我这就引见了。”二人说着话,从密道,向宅外行去。 这宅,魏谨只买的现房,其中密道,自是前主人所建,而买此宅,就是这方先生出的主意。 对此,魏谨不是不曾怀疑过,曾经派人仔细调查过。 不过,事情并没有疑点,这方虚是本城的一个中等家世的子弟,在成都生活了几代,来历清白,不是外面来的人,和自己接触,也是自己碰上去。 这宅子原本是成都的一个官员所有,生性谨慎,这个密道是便于逃亡之用。 魏谨这放下一半疑心,这等人,在成都府是有,并不罕见。 密道出口,位于离住宅三百米处一小院中,从密道一出来,这就先见到了自己府邸的护卫,魏谨就是心中一定。 “主公,是不是要请道长进来?”方虚问着。 “请吧!”魏谨一弹袍角,笑的说着。 片刻,一个道士沿着石子甬道闲步进来,魏谨看着这道士,面如冠玉,目若朗星,一身青色道服,宽大飘逸,步履健捷,手里摇着一把羽毛扇,的确有些仙风道骨,魏谨上下打量着,不由暗暗喝彩。 “成鹤道长!”方虚一见此人,立刻施了一礼。 “贫道成鹤,见过魏公子。”在魏谨打量对方时,成鹤打量了魏谨一番,只是片刻,就收回了目光,微笑着上前行一礼。 “久闻道长大名,魏谨此来,是来看相求吉凶。”对面前这道有了不错的观感,魏谨说话还是相对客气。 方虚在一旁见了,心下一松。 三人就进了屋,分了主宾坐了,喝了几口茶,成鹤默默注视魏谨良久,心中一叹,口中却说着:“公子面相不错,山根气正,土星明亮,原本是大有福气的相,只是……” 魏谨一皱眉,问着:“只是怎么样?” 成鹤泰然自若,再注视了一眼,突然叹的说着:“只是面相是个人,而天地发杀机,却是大势,我观公子本来神形都在,本是富贵中人,但是却被这血光一冲,只怕立刻有着大祸。” 魏谨心中一惊,问着:“何祸之有?” “这我就看不出了,但是我观就在七日之内,公子祖德隆厚,也许有着转机。”成鹤叹的说着。 “转机何在?”魏谨皱眉问着。 “改换门径!” 魏谨先是一惊,猛的勃然变色,“砰”地一声重重击案:“说,你究竟是谁派来的?竟然说此蛊惑人心之语,不怕我杀了你吗?” 一时,厅中静得针落地都听得见,成鹤却是不惊,微笑着再喝一口水。 见此情况,魏谨霍地起身,格格一笑,说着:“看这样子,你是谁的说客?改换门径?看来不是我的大哥——是王弘毅的人?” 说着,手已经抽到了长剑上,只听“钪”的一声,长剑已经出来三寸,露出了丝丝的寒光:“好妖道,敢在这里蛊惑人心,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头硬,还是我的剑利。” 成鹤也不躲闪,笑的说着:“自然是公子的剑利,不过,公子一剑下来,我固是身首二处,只怕公子也讨不了好。” 说着,成鹤又淡然一笑:“魏公子,贫道是方外人,又岂会在这等事上欺瞒于你?只怕你尚被蒙在鼓里,昨日,王镇军大军到了阳乐郡,裴成炎和薛刚,出城投降,已不费一兵一卒,将阳乐郡收于囊中,成都府已然成一孤城了!” “什么?这不可能,城里没有丝毫消息,而且裴成炎和薛刚久受我父大恩,怎么会这样就叛了?”这消息落下,顿时魏谨脸白苍白,他是聪明人,这阳乐郡一降的意义,他岂不明白。 但是转念,又猛站起身,冷冷看着道士,喝问说着:“这种情况,你从何处知晓?” 成鹤摇头说着:“贫道早便与公子说了,莫要问贫道是谁,重要的是,贫道将这消息说与公子你说了,而城中,得到此情报,有十数人,又有谁告知给公子?” “天命无亲,惟德是辅,这本是气数,你想想,这阳乐郡也算是城高墙厚,这裴成炎和薛刚也算是久受老帅大恩,可是大军一到,立刻降了。” “现在王镇军卷四郡之兵,攻来成都,又有着巨石机,再加上你兄长才登位,权威不足,你想想,能抵御不?” “你父杀宋家满门,城破后,岂不复仇?你兄必死无疑,魏公子若再不思退路,改换门径,只怕真有性命之忧……” 魏谨听到这里,醒过神来,冷笑的看了看成鹤和方虚,说着:“好一个道长,好一个方先生。” 这二人的用意以及来历,他已猜到了。 不过此时,虽然咬牙切齿,魏谨心中已是一团乱麻,杀机浮现出来,又渐渐消退下去,这时杀了这二人,无疑是彻底得罪了背后。 魏谨怔了片刻,翕动一下嘴唇,起身出来,说着:“方先生,你和道长认识,可以多聊些,我先回去了。” 说着,就又进了密道离开,随从也自离开。 见了离开,方虚叹的说着:“道长,这人疑心很重,我表面受到尊重,实际上一直不得信任,现在更是疑心了。” “这等贵家公子,用人都要数年十数年,哪能轻易信任?不过无妨,这本是顺应大势,是阳谋,他就算心里明白,也不要紧。”成鹤却笑眯眯的说着。 “那刚才相面的事?”方虚听了,出口问着。 “说的是实话,其实魏家有祖脉之力,又治政数十年,可以称得上祖德隆厚,但是去年以来,赤气横扫,却是硬生生削灭了大半。” “不过总算还有些余德,有着一线生机,就看魏谨能不能抓住了。”成鹤说到这里,也不由一叹。 第一百零六章 献城(一) 第一百零六章 献城(一) 魏谨顺密道原路返回。 到了大厅,魏谨立刻召见了一个自己的亲将,问着:“文阳军攻克下阳乐郡之事,你可知晓?” “不知道。” “去查查,现在有没有人知道。”魏谨冷冷的说着,这亲将地位不高,但是和军中不少将领有着关系,不可小看。 “诺。”见着亲兵出去,魏谨沉着脸,没有说话。 这几天,连着几场雨,秋风有寒,到了黄昏时,亲将已经回来了, 魏谨等候到现在,上下打量一眼,就问着:“情况怎么样?” “公子,我透过了几个关系,开始时谁也不说,只是和我打哈哈,我抓着一个实在人,逼着没有办法,才说上面指挥使大人已经知道了,怕动摇军心,就是不能说……对公子您也不能说。” 说到这里,亲将看了一眼魏谨,魏谨脸色平静,想了想,又说着:“这是正理,避免动摇军心!” “可是我回来时,却发觉上午时还是绝密的消息,已经传的四处都是,现在城里人心惶惶了。” 听了这话,魏谨全身一震,目光像结了冰,凝视着窗外,谁也猜不着现在他想的是什么,良久,才带着杀意一字一句说着:“好个方贼子!” 魏谨片刻后,才平静了心情,又看了一眼,知道这个牙将,是自己弄了好多关系,才跟着自己,消息必不止这些,又说着:“既然消息已经泄露,你再去打听下,到底将军和校尉们怎么样想。” 说到这个,不等回答,魏谨已经自己打了个寒颤,又止住了他的离开,隔窗眺望,花园中花草已经开始变黄,一群群鸟在盘旋。 许久,才叹息一声,说着:“我这些年,对你怎么样,你也清楚,城里只怕不行了,你如果念着情分,就告诉我他们的真实想法——我现在还能干什么?给大哥告密去?这有什么用?” “我只想知道一下情况,也好为自己图些后路。” 听了这话,这牙将犹豫了一下,想了想,这些年的确公子对自己不错,不得不不作些报答,因此就含糊的说着:“这个,我也不清楚,不过,似乎不太好呢!” 这不太好三个字入耳魏谨身子一晃才坐稳了,脸色变得异常苍白,他出身于藩镇,岂不知道这含义? 牙将反戈或者叛逆,在这时只是常事。 痴痴思量半晌,才说着:“知道了,你也不必再问了,回去找到方虚方先生,就说晚上,我欲与他商量一事,请他务必到来。” 第二日,二万大军已经包围了成都,而在成都不远处的一个镇子上,驻扎着王镇军的指挥中心。 “报!成都府城有消息传出!” “讲。” “已经将消息全部传播而出,成都已经大起骚乱了,和我们联系的官员甚至牙将,都有不错的回应。” “魏存东次子魏谨有意归降我军。” 将得到情报听完,负责与成都府隐门联系的宋金成,心中大喜。 他本是宋氏分支一员,出身不高不低,若不出意外,前半生会是宋家一处产业主事,后半生或许养着几个娃娃,继续培养他们,有着百亩田地,再自己攒个小庄子,一家人和和美美的生活。 去年的一场变故,让他同时失去父母双亲,今年刚满二十的他,新婚妻子在那场变故中死去,而害得他家破人亡,正是成都府老帅魏存东。 恰好那时候随商队远行的他,留得一条命来,现在全部用心都放在报仇上。 因其有着不错天赋,又很是可靠忠心,王弘毅选其做了联络成都府方面的主事。 听着面前属下的汇报完,宋金山年轻面容上浮现出喜悦之色。 “这件事你做的甚好,下去领赏去吧。”宋金山满意的对属下说着,打发掉此人,宋金山起身,从自己房子出来,向着大厅走去。 “金山,你来所为何事?”得到通禀后,王弘毅在镇大厅内接见了他。 “主公,属下刚刚得到消息,魏存东次子魏谨有意归降我军。”宋金山表情复杂的说着,不知道是啥味道。 “竟真策反了他?”这消息让王弘毅很是振奋,不过自是不会如此轻易放下心来:“将具体内容,详细讲来。” “诺。” 一柱香时辰后,大厅内,只剩下王弘毅一人,他思索着之前听到情报,一一做出分析。 “表哥,你有事找我?”这时,门一开,素儿从外面步进来,本来女子不能随军,不过素儿正巧到新得的各郡考察地理,就同样住在镇大厅,这里是靠近着成都的一个镇,离成都只有五里了。 王弘毅点点头,示意对方在自己面前坐下。 “唤你过来,是想请你占上一卦。” “哦?表哥对这场战役并无信心?”素儿挑下眉,有些困惑。 王弘毅摇摇头,说着:“非是如此,只是有一个机会,可令文阳军少些折损,我想让你占卜一下,此法可行否。” 直接攻城,以现在的情况,不出一月,同样能攻下此城。 成都府城虽蜀地以坚固著称的城池,可现在人心纷乱,自己手中握有雷霆车,花费些时日,也能达到自己目的。 但能不费一兵一卒便能解决之事,他又何必非要折损些人马去做? 这等古城,出现些破损,修补起来,需人力财力,这些算下来,着实是一大笔费用。 “既是如此,请兄长静候一会,待小妹去取来占卜物件。”素儿轻声说着。 王弘毅点点头,素儿随即退出。 不一会,将物件取来的素儿在王弘毅面前重新坐下,方解释的说着:“虽不用这些,素儿同样能占卜,事关表哥之事,素儿自然要小心行事。” “这上面便是需你占卜之事,还请素儿费心了。”将之前得到情报,递过去。 接过情报,目光在上面一扫,素儿顿时明白了表哥占卜之意。 这等半夜献城之事,真真假假,实是不好推断到底是真降或是假降,以占卜来测凶吉,倒的确是个办法。 素儿顶着是咒禁博士之官职,在其位自然要忠其事。 纤纤玉手在占卜物件上流连几番,推算出来的结果,是吉,且是大吉。 “表哥,你所占之事,可依你所想去做。只不过……”回想适才占出的事情,素儿提醒的说着:“对方虽在这件事上乃是助力,但养虎终为患。” “素儿,这件事,我会仔细考虑。这次真是麻烦你了。你且下去歇息吧。”王弘毅微笑着的对她说着。 其实这次占卜,倒不是王弘毅把胜利寄托在鬼神身上,只是既然已经稳操胜眷,那顺便考察她的占卜到处有几分本事,也是当然。 既然已将该说的说了,素儿自不会再多费唇舌,这位表哥心思深沉厚重,怎么样处理更为妥当,想必比自己清楚了多。 想至此,素儿收拾起物件,起身向王弘毅行一礼,随后告退。 看着对方步出帐篷,回想着对方之前所言,王弘毅唇角露出了一丝微笑:“魏家次子吗?看来,还有些决断。” “来人。”片刻后,他冲外面轻唤一声。 立刻有护卫进来听令,王弘毅说着: “诺。” 夜幕,降临。 月色下,被文阳军围困的成都府,静寂无声,除了城头上巡逻士兵外,对方只围不攻的情形,使整天紧绷了一根弦的众人,终是疲惫了。 一道黑影,在城中隐蔽处穿行,最终来至守城副将之一张副将的宅第内。 而与此同时,魏家别院内,魏存东次子魏谨心情紧张的在房间内等待着。 因实是坐不住,便在房间内来回走动起来。 “主公,想必此时,张副将那里已开始准备了,您担心也是无益,若是今日不献城,明日文阳军开始攻城,双方便是不死不休了。”方虚在一旁劝慰的说着。 昨日,方虚又被唤回去,就知道这个公子有了决心了。 “方先生,你说,我这样作,定远将军真会网开一面?”魏谨有些不安的说着,若不是亲自考察了几个,暗中得知现在不但是官员,连牙将都准备合适的时候反戈,他岂会下这个决心? 这可是父亲打的基业啊! “定远将军是四郡之主,不出二年,就可一统蜀地,又岂会失信于你?”方虚安抚的说着,也是他心里话。 魏谨点点头,不再说话,坐回到座位处,继续等待。 这时,他的心腹护卫兵卒,已开始聚集起来。 自然是避着他人耳目进行的,只待文阳军进城,便在动乱之时,进行自保。 非是不信王弘毅为人,只是城乱之时,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说不定就给着乱兵或者贼兵杀了,说服自己献城,换取魏家存活下去,又岂能命丧于这时? 魏谨想到这里,不由叹了口气。 仅仅是兄弟不合,自是不会做出献城之事,可这几天的调查,很是清楚,在成都府现在是一座孤城情况,并且人心都散尽的时候,成都府守不了多少时日,而城破那一日,便是魏家灭族之时。 “父亲,非是我贪生怕死,只是现在已经没有办法了。” 片刻后,突然之间,外面猛的一阵喧哗。 “城破了,王镇军进城了!”有人在高喊着,听到这个声音,魏谨突然之间,垂下泪来。 第一百零六章 献城(二) 第一百零六章 献城(二) “轰”一声。 在夜空下,可以看见一条红色的长龙,气势汹汹的奔杀过来。 成都中,并非没有抵抗,只见一处,突然之间涌出一片士兵,进行着抵抗。 “你们这些背弃大帅的逆贼!”一将叫骂起来,看这情况,是才醒悟,立刻组织抵抗的大将:“你们必不得好死!” 只听箭声错起,刹那间一片惨号,十数个士兵应声而倒。 话说,成都城中现在一万兵,一直没有来得及完全修整,各都各卫都很混乱,因此才给了机会。 现在收到的效忠书已经有十七份,几乎占了成都军的三分之二,可在入城后,还是遇到了激烈抵抗。 杀到半夜,按照地球时间,已经是凌晨三点左右,成都四门和城中大部,都被王镇军控制,但是城中还有数部,汇集到了大帅府,拼死抵抗,王镇军伤亡很多,于是请命于王弘毅,想动用小型投石机。 王弘毅闻报,在黑衣卫的重重保护下,上了大帅府不远处观察,却见大帅府周围都是开阔地,别说居民房屋,就是树木也都被清除干净,城墙高耸坚固,怪不得仓促间难下。 这时,随军的张玉温禀告的说着:“主公,不可用巨石和火油,这虽是大帅府,实是蜀王宫,已经过三朝。” 蜀王宫初建,是郭弘所建,传承二代而亡,但是王宫并没有焚烧,其后王宫被封存,到了百年后,太宗之子蜀王陈信入主,以后传承五代。 中间又短暂割据,有蜀王谢择称王,一代就亡。 到了本朝大燕,太祖四子封燕王,入主其中,但是才当了十一年,就被太宗削去爵位,赐死,以后宫殿就封存了,作为行宫。 魏存东入住后,住入其中,启动了一半。 这王宫经过历代修整,实花费了无数财富和心血,被焚烧了实在太可惜。 这些记载,王弘毅自是知道,此时凝视着蜀王宫,只见蜀王宫上空,还残余着白气,隐隐有着虎形,可惜已经完全不成气候。 再仔细辨认,却感受到了一丝丝细微不可见的青气在弥漫着,感受了下,也许里面有前朝残余,更多的,还是地面。 王弘毅突然之间想起了一个传说,据说当年郭弘建时,占据了绝佳的位置。 成都有一条隐龙,此宫就建立在上面,风水非常的好,现在看来,其言不虚,王弘毅很是满意。 这时,张玉温又奏告的说:“据降将说,现在拼死抵抗的,除了帅卫,还有着铁文和程抚两将,尚有兵二千人。” “告诉降将降兵,要想戴罪立功,就给我把这些扫清了,还有,告诉他们,这成都以后是我的首府,趁机掠夺的,想想要不要脑袋了。”王弘毅观察片刻,浮出一丝冷笑,说着。 说着,就自己退到了一里外的一处新夺的大酒楼,这酒楼非常有名,有五层,能居高临下看着大片区域,这时就被临时征用了。 王弘毅劳累了一夜,亲兵正在铺榻,从窗口望去,只见远一点杀声四起,这些降将降兵受到命令,不得已,只得攻打着蜀王宫,一时间,惨叫声,呼唤声,杀声,密集在一处,在王宫入口处,各种各样伏尸集合在一起。 王宫在血战,城中的清扫也在继续,不时有着零星的杀声。 “主公,现在大局已定,您就休息一下,天亮了还有许多事呢!”张玉温这时,劝的说着。 略动了动身子,王弘毅点了点头,明天的确有许多事,接见降将降官,安抚大户,确定制度,这时必须休息一会。 这一睡下去,等到醒来时,就觉得房子里有着亮光,起身一看,只见天渐渐破晓,淡青色的天空镶嵌着几颗残星,云彩似是浸了血,显出淡淡的红色。 下面的杀声已经平了,清晨的空气沁着微微的芳馨,王弘毅起身洗脸,用毛巾擦过,这时,张玉温就进来行礼。 “情况怎么样了?”王弘毅问着。 “禀主公,蜀王宫破了,樊将军着人封了王宫,又擒了魏贤和铁文,程抚战死了。其它众将各官都已经安抚。” 王弘毅叹了口气,说着:“依我之心,魏贤初就位,并无恶迹,是可以免死,只是魏存东倒行逆施,留下大祸,我也免不得,传我的命令,不必见了,将魏存东的三族全部拿下,立刻抄斩,唯魏存东次子魏谨献城有功,免死,其家不在诛连之列——叫他来见我吧!” 张玉温心中凛然,应着:“遵命!” 魏谨早就等候着,王弘毅才用了点早点,就听着禀告:“魏谨求见。” 魏谨进来,张玉温不由眼睛一亮,只见魏谨显是一夜没睡,眼有着淡淡的红肿,只是这时一身月白色宽袖长袍,发黑如漆、面如明月,就算在落难之时,还是有着气质令人一见忘俗。 魏谨进来,就磕头说着:“罪臣拜见将军。” 王弘毅矜持地一笑,坐在了椅子上,仔细打量,只见此时这人顶上,一根金黄色本命气,就算城破,还些金黄气不散,化为一小片一小片不甘心散去。 王弘毅又沉吟了一下,说着:“你献城有功,我自有赏赐,不过你父魏存东诛我岳父家七十三口,这罪不能不罚……我已令将魏存东的三族全部拿下,立刻抄斩,唯你免死,其家不在诛连之列——汝可服否?” 虽然早有准备,但是听到这个消息,魏谨还是如雷轰顶,听了这话,哽咽不能自控,磕头说着:“不敢,臣谢将军大恩。” 这话语言颤抖,如泣如诉,张玉温心中起栗,却不敢说话。 王弘毅也有所感,叹了口气,说着:“斩后,你去收尸,还有,你父之前委任你为井城县令?” “是!”魏谨哽咽着,应声说着。 “我有成都城,原本宗庙中魏家灵牌,要尽快迁出,你要在今天就办好这事,你父既然委任你为井城县令,我也维持着原命,你明日就迁出,去井城当县令吧!”王弘毅最后摆了摆手,说着。 “臣受命。”魏谨哽咽,再次磕头说着。 这一受命,只见顶上原本残余的金黄色,在片刻之间,就化成了一片赤红云气,并且同时,由王弘毅体制内的白气,顿时涌入。 只是一分钟,他顶上云气,就变了县令的赤红云气,并且还比一般县令多出一半,想必只要自己不加削减,这县令还是能当的很稳当。 魏谨退出大门后,三魂若失七魄不全,夜梦游魂一样出了门,被凉风一激,神志才清醒了些。 有一小车,自家马夫还在不安的等待着,见了出来,不由露出喜色。 魏谨怅然长叹一声,上车坐了,说着:“回去吧,有许多事要办呢!” 车夫一声吆喝,马车动了,眼前的街道几乎没有行人,只听蹄踏在道路上的声音,这本是寻常的景色,魏谨生活了十数年,从没有觉得它耐看。 现在,此时看着城市,却突然觉得它十分美丽,可惜的是,从今天开始,这城市,已经不属于魏家所有了。 不过,魏家终于还是保全了,虽然只有自己这一脉活下来,可依旧是保全了,并且还被派往原封地担任县令。 就这样结果,也是不错了,魏谨嘴角喊着笑意,眼泪扑簌的落下来,只是贪婪的看着这一切。 魏谨出去半个时辰,王弘毅出行到王宫。 此时已是上午。 半夜的战斗,结束了,现在成都中,除了个别零星散于民间还没有彻底消灭,整个城市已经落在了王弘毅手中。 战场打扫的很是干净,街道上偶尔可见一些血迹,诉说着战斗的残酷。 往昔行人繁茂的街道上,无一条街道上有行人行走。 家家关门闭户,偶尔有一双眼睛透过缝隙看向路过军队,很快又会缩了回去,王弘毅在街道上行着,感受着顶上云气翻滚。 放眼看去,成都上空,原本是白里透红的云气,这白里透红云气,现在却被一股强烈的赤气所侵入,每时每刻,都在旋转着,吞噬和同化着。 原本郡县云气很少,转化并不需要多少就,可这个千年古城的气运,深沉厚实,这时才明显看出了这吞噬转化的过程。 而这时,王弘毅注意到,自己大鼎,在上面无声的轰鸣着,云气缭绕,吞云吐雾,隐隐主持着赤气进行同化和吞噬。 随着同化,整个赤气越来越膨胀,并且以成都为中心,不断蔓延出去。 王弘毅突然之间有着明悟。 当自己的气运,完全吞噬了成都气运,并且覆盖整个东益州,使之笼罩一片赤气的时候,就是自己称侯建国的时候了。 上古分封的诸侯国,虽然爵位仅仅是侯,但是实际上就是国家,称国侯后,王弘毅就可自称“孤”,又称各臣为“卿”,并且建立国家体制。 看这时间,并不远,最多还有一个月。 古云:唯名和器,不可授人。 只有在称侯建国后,才能名正言顺的建立中枢,建立体制,这有一个先后秩序。 第一百零七章 预备(一) 第一百零七章 预备(一) 丁虎臣穿着盔甲,率降官迎王弘毅于王宫城门。 诸将和降官跪拜行礼,而王弘毅又安抚了数句,最后,众将以及成都府太守陈达才得以跟随入内。 这片蜀王宫,是保存很完整的王宫,占地88亩,分为中、东、西、三路建筑,由严格的轴线贯穿着、多进宫殿组成。 总体上说,有着亲政殿为核心的外宫,又有着众后宫,建筑布局规整、工艺精良、楼阁交错,充分体现了王家辉煌富贵的风范。 王弘毅入宫后首先的去处,自然是亲政殿。 亲政殿说是殿,实际上是一片宫殿形成的大殿,这殿甚是巨大,可容千人,中间是一个高台,有五阶,上面是一个高高的王座。 魏存东虽然得了成都,但是才只有三郡,却不敢动用这个,现在王弘毅自然没有顾忌,吩咐的说着:“将这殿清扫处理,要修补的就要修补,其它也是一样。” 顿了一顿,又问着:“这宫人数怎么样?有无宦官?” 这时,一个宦官上来磕头,说着:“将军,原本魏家有奴仆三百余人,小人名唤俞忠,我等原本是蜀行宫的宦官,现在只有寥寥十几人了。” 王弘毅说着:“俞忠,你既是宦官,就先由你来行使宫内,检查众人,清白者留下,余下都放还回去。” 这宦官俞忠是大燕皇宫的人,后来得罪了上司发配到了蜀行宫,魏存东又没有资格建国,蹉跎了十数年,现在终于有了机会,顿时磕头谢恩。 王弘毅深知,宫中具体事物,外人不知,而且帝王家的规矩,外人也难以知道,既然有十数个宦官,自然要充分利用起来,模仿着建立一套后宫规矩。 而且,王弘毅并不认为女官制度要比宦官制度好,甚至认为,女官和宦官相互制衡,这是对的,但是假如废除宦官制度,以女官代替,实是愚不可及。 王宫内部之事,是国家机密,宦官已经阉割,并且终身不得出宫,自然无妨,但是如果用了女官,却还有着想念,到时候勾结外臣,私结夫妻,说不定还私下养子,岂不是祸端? 如是一概禁绝,又太严酷。 虽然王宫封存,并且有的地点年久失修,但是诸人观赏王宫后,还是被奢华浩大的建筑所震惊。 王弘毅见了,很是高兴,这些修整下,就是一座不错的宫殿。 巡视宫中并不仅是为了满足王弘毅个人的兴趣,巡完之后,王弘毅到了一处原本魏家生活的区域。 这处雅致,处于一个人造湖旁边,这湖不过亩许见方,一道走廊,长数百步,直通入其中,王弘毅进去,张目四顾,只见身处一间大书室中。 这房间数丈见方,极是清幽雅致,一排紫檀书橱,满满的书籍,还悬一管玉箫。 窗下面一张大桌几,眼角忽觉波光撩乱,转目看去,就是湖泊,此时此时朝阳照耀,阳光直映入室中来。 王弘毅到了里面入座了,才吩咐着大家休息。 王弘毅此时气运满满,脸上晶莹生光,真个目如明星面如满月,见众人坐了,才仔细打量着一个中年人。 成都府太守陈达,看起来四十岁左右,广额瘦颊身材清灌,穿着官袍,此时这人顶上,一团金黄带着淡青的气运,只是看起来这团气运摇摆不定,有着丝丝消退的迹象。 王弘毅对陈达说着:“我昨天忙着,没有见面,今日一看,还是不错,你见果断弃暗投明,也略有薄功,我任你为朝奉大夫,兼着处理着这成都安抚工作。” 话才一落,太守陈达的淡青色气运顿时消失,但是一团金黄气却稳固了下来,这人起身磕头说着:“谢将军。” 朝奉大夫是正五品,不过成都城太守虽然是知府级,却是蜀地首府,照例加一品,是正四品,这算是减品而用了。 不过作为降臣,手上又没有兵,这待遇已经不错了。 陈达离座谢恩,辞出去,王弘毅望着他的背影,吩咐说着:“把窗口打开。” 有人立刻上前,将窗口打开,风一吹,都觉得丝丝清爽阵阵入心,都注目王弘毅,王弘毅这才沉吟着说着:“这次降官也就罢了,陈达减一品任命,其它文官也是同样,减一品任用。” 张玉温听了,立刻应着,将这道命令润色写了出来。 王弘毅又问着:“这次开城门,除了魏谨,谁出力最大?” “是张祥,他是副都指挥使。”丁虎臣说着。 “哎,既然有功,任都指挥使同知,毕竟我方一都,有三千三百人,不是一千五百人,给他保留三卫,若是再有功,提拔成都指挥使。”王弘毅吩咐的说着。 张玉温听了,同样将这道命令润色写了出来。 王弘毅想了想,令说:“其它降将,原本都指挥使,全部贬为卫将,令在一周内整编完毕,归于各都名下,以充实全都,不足之处,招募充足!” 顿了一顿,又问着:“现在我镇有十四个都了?” 丁虎臣应着:“是,如果连新降的薛刚和张祥也各立一都,就是十六个都了。” “薛刚和张祥都是三卫,先不立旗号,十四个都,我就立下名号。” “长策、沙成、燕山,还是原本都号。”王弘毅度步而行,想着,随口说着:“刘果、左籍、王羽、孙资四人,原本是我义从军卫将,分别赐广武都、振武都、宣武都、兴武都四都。” 刘果是广武都指挥使,左籍是振武都指挥使,王羽是宣武都指挥使,孙资是兴武都指挥使。 丁虎臣和张玉温都听着,张玉温又将这道命令,润色成文。 王弘毅又吩咐的说着:“张毅、何胜、柴嘉、贺仲,分别是飞熊都、豹韬都,永清都、黑狮都。” “顾许领文阳都的名号。” “樊流海嘛,赐龙骧都。” “黑衣卫改名为羽林军,骑二卫,步三卫,丁虎臣,你都指挥使,你不要当了,你以后当兵司郎中,羽林军指挥使由贺益担任。” 丁虎臣一惊,不知所说何事。 王弘毅笑了笑,说着:“本镇既已全领东益州,自然要新的名分,我已经决定,稍后就自领蜀侯,建国立制。” “蜀侯之下,设六司,吏、户、礼、兵、刑、工,你就担任第一任兵司郎中,你回去把兵司的架子建起来。” 丁虎臣和张玉温恍然大悟,按照原本规矩,王和帝有六部,蜀侯就只能称司了,这自然只能当兵司郎中。 丁虎臣虽然有些不舍军营生活,却还是磕头应着:“诺,臣这就去办。” 这时,这些命令都已经润色完成,王弘毅取了定远将军的金印押了,又吩咐张玉温说着:“你的任务也很重,第一要帮我刻制六司金印和官服,以及我的蜀侯玉玺。” 蜀侯如果独立建国立制,所用就是“玺”了。 “还有原本蜀王宗庙,必须清理,请祖先入内,天子七庙,王五庙,诸侯三庙,我就先启三庙就是了。” 二人都是聆听,应着。 “还有,我为蜀侯,虽是自领,群臣上表劝进,以及礼仪,都要严格的办理,张玉温,听闻你素来对礼仪有着学问,这事你如办好,就是有功。”王弘毅说着。 张玉温行礼,忙答应一声:“是!” “老夫人和夫人必须全部迁移到成都,这也是一件事。”王弘毅度步想着说着,叹了口气,说着:“秘书司还要扩大,这以后再说吧。” “还有,我的近卫正式改名为虎贲卫,由甘厚任第一任统领,人数设为六百。” 就在这时,贺益求见。 “传!”王弘毅说着。 “主公,魏家和二族所在宅第,都被围住,我等已经进府砍杀,杀一百七十六人。”片刻后贺益上来,说着,身上还带了几点血迹。 王弘毅看了看血迹,问着:“可有反抗,我方可有伤亡?” 贺益回答的说着:“有,二家还有不少私卫,又有着弩弓,因此有着抵抗,尽数砍杀后,我军阵亡十七人,伤了二十一人,这些尸体,事后交给魏谨收尸,财产由文吏统计,完成后交给主公处置。” 提到死去的士兵,这大将兴奋之情,略有消减,又说着:“魏谨前来,已经带人,领命请求搬迁宗庙。” 闻此,王弘毅说着:“他不必前来见我了,让他直接去宗庙,在今天宫门关闭前,就把所有神主牌全部迁移出去,过时不候。” “得令!”贺益应的说着。 想了想,王弘毅又令的说着:“传令咒禁博士,立刻清理王宫,主持宗庙搬迁准备。” 这本是礼部的事,但是现在礼部或者说礼司还没有建立,再说涉及神秘主义,自然就由素儿来担任了。 一连串命令传达出去,王弘毅这才舒了口气。 顶上,四品之鼎已经完全充满,只是还没有尽数化成淡青色的气运,而王宫、成都、甚至整个东益州,还没有完全转化。 转化完毕之日,就是建国称侯的吉日。 第一百零七章 预备(二) 第一百零七章 预备(二) 转眼,就是九月底了,接连几场大雨下来,天气就明显凉了。 此时街道上,已经完全恢复以前的繁华,家家户户都出门作生意讨生活 这时,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公子,穿件灰色长袍,脚穿着一双二齿木屐,不算奢侈,干净利落。 青年带着数个跟随在街道上走着,沿街而行,只见道路两面,到处是街道和胡同,各处店铺林立。 肉铺行、珠宝店、成衣行、玉石行、茶行、绣行、棺材铺子、满满都是,而在街道上,川流不息间人群扰攘来往。 这青年看着,叹的说着:“又恢复了繁华了啊!” “少主,王镇军的军纪不错,此城又不是硬攻下来,安抚又算得上得力,所以才半个月,就已经又恢复了往昔了。 这公子听了,点了点头,成都的消息他也知道,当初就是第一个一天一夜有着杀戮,以后就很少有了,在在血腥散去后,百姓自然不再恐惧了。 秋意渐浓,歇了几天的店铺大多重新开门营业。 一行人继续走着,眼前突然之间开朗,街面一下子变得开阔。 大街从中直直延伸出去,有十米宽,都是青石条铺路面,人影往返,热闹依旧,只是多了不少马车,行人也没有落魄的感觉,一望可知,这是富人贵人往来的去处。 这公子进去,就看见几个巡丁迎面扫看几眼,又过去了。 不远处,就有家丝绸店。 夏秋转变,大户人家,大多要添些合适衣裳,就算是普通百姓,家里稍微富足,也会置办一两件新衣裳。 这公子就说着:“我们过去看看。” 这丝绸店,竟然也分楼上楼下,人出人进很是热闹,公子进去一看,就清楚了,原来下面是一般的缎料,也有着斜纹绸,上面却是更高精绸了。 静静看了片刻,这公子有所领悟,这些大户子弟,大约是前些时日太过压抑,现在余惊过去,花钱更是如流水一样,仿佛是借着销金之举,来庆贺劫后余生。 等了一会,终于,店里人客散去不少,掌柜松了口气,眼下大堂内,只有几位一同来的客人,在挑选绸缎了。 看这几人穿着,看样子是大族子弟出身,虽然衣服算不上等,却显得英华内敛,若非是掌柜的这般阅人无数之人,怕是看不出他这点不同。 这中间的公子,不是寻常大户家的子弟,要好生招待着。 只是在成都待了这些年,不敢说对所有大户子弟都认识,但是有名望的大户子弟,都打过交道,却未见过这人,莫非是外地的客人? 思量着,掌柜对面前这几人身份,有些不好确定了。 正想着,见中间的公子,放下手里一份彩缎,说着:“这份要了!” “多谢客官,三两四钱银子。”掌柜说着,露出一丝喜色。 公子让人包了,却又问着:“适才过去的车队,掌柜可认识?” 他的声音略带些沙哑,虽是询问,自然带上一种威严,一听他问话,掌柜在心里立刻一凛,这人绝对不是普通人。 听了询问,掌柜看向店铺外面,正见几辆车从自己店铺前经过。 和载人马车不同,过去的几辆车,拉着的物件是木材,且是很是珍贵的木材。= 掌柜的注目了两眼,说着:“客官问着人了,过去的车队,这几日往返几趟在这条街上,听说是宋家的车队,给王宫运合适的木材。” 顿了一顿,又说着:“听说是建宗庙用着。” 这些都不是可保密的,不过说了后,掌柜就不再多说了。 “宋家?”公子怔了一下,面上颜色不变,又点了几匹选中的缎子,让掌柜包好,就带着随从出门。 马车行去,关上车门,公子皱眉:“有着靠山,宋家还真是实力不减反增,采买贵重木材,修建宗庙,这也是应有之题。” 话没说完,心里却是一叹,这次出行来成都府,的确有些冒险。 这里才结束战事不久,不过想像中的萧条景象,却并未出现在他的面前,这让他心下凛然。 “少主,我们是出城,还是在城中留宿?”眼见这天有些迟暮,一个侍从靠近马车车窗,在外面低声问着。 “找家客店吧,难得来到这里,自然要多看看,还有,让我们在城中的人,上门和我联系。” “是!” 就在这时,马车经过了王宫的区域,经过的街道不甚长,只有一刻光景,可是就这一刻光景,就能看见着王宫的南墙。 南墙有着沿岗,一批批士兵在巡查着,远处,一重重宫殿,隐现在其中,说不出的肃穆闳深,令人凛凛敬畏。 看到这个,这个公子不由苦笑,找了家酒店住了。 这店是有着院子的酒店,前楼酒店,后楼客房,先是上了二楼雅座,这里有七八个八仙桌都用屏风隔起。 点了几只菜,转眼就端过一个数个,鲤鱼、焖鸡、爆香菇、五香花生米、清酱烧豆腐,散发着淡淡清香,勾人馋涎欲滴。 公子吃了一碗米饭,放下筷子下去,这时,早有跟班,将客房弄出来了。 一行人进了里面,见满院铺的是清砖,院子里还几棵银杏树,粗可怀抱,树冠高大,而屋内。 伙计麻利的开门点灯,公子一看,见里面的确算得上干净,一尘不染,心中很是满意,等伙计打洗脸、烫脚水,给公子洗了脚,公子随手赏了个银角,说着:“等会我有客人要来,你引着进来。” “是,公子。”伙计满脸是笑,拿着出去了。 没有多少时间,天色黑了下来,一轮明月渐渐升起,透过树影,将柔和的月光洒落下来了,公子趿了鞋,在院子里散步,仰头望月。 这时,一个跟班走过来,低声说着:“少主,人来了。” 公子进了屋,才进去,就见引来的一个中年人磕头行礼。 公子淡淡的说着:“起来吧,不必拘礼,把情况给我说说!” 凝神看去,只见这人是个中年人,听了这话,应着:“是!” 顿了顿,才说着:“少主,城中成都兵变,王弘毅进城,据说将所有的降官降将都贬低一品使用。” 公子听了,问着:“有怨言吗?” “说完全没有是不可能,不过作为降将降官,这待遇已经不错了,小人没有打听到有真正大的怨气,都听令调遣官职,遍卫入都。” 公子微微挪动了一下身子,又问着:“还有别的消息吗?” “王弘毅召集众多工匠,对蜀王宫进行启封修复,本来这也是正常,但是后来小人打听到,不是启用部分,而是完全按照王宫的规格,全部启动着。” 闻听此事,公子心下一惊。 王弘毅欲将此宫,收归所有,莫非就是想称王建制? 当下就问着:“莫非此人要称王?” “称王没有,我打听刺探着消息,终于得了个准,据说王弘毅,要称侯——蜀侯!” “蜀侯!”这公子眼睛中一丝寒光闪过,脸色已是变得铁青。 要知蜀地甚至天下藩镇间的战役,并不少见,可即便是互相争斗,或是吞下领地,基本上都是要先向朝廷递表,才名正言顺将新地纳入自己范围。 王弘毅自封官职不算稀罕,勉强还算是臣子,这次要自称蜀侯,就是铁了心了。 想到了宗庙的事,公子又问着:“宗庙呢?” “小人就要说这事,小人打听到,宋家运输着贵重木材,已经将宗庙全部修整,原本旧神主全部迁出,王家的三代祖先都已经迎入了三庙,就等着大祭了。” 公子举杯呷了口茶,目光霍地一跳,盯了这人一眼没言声,心中沉思。 “王弘毅自称蜀侯,修建诸侯三庙,果是反心甚至不加掩盖了,这明显建国称制的迹象,看来此人野心很大,可是观看着蜀地,现在已经一统东益州,蜀地根本无人可制,照此情形下去,一统蜀地就这几年了。” “父帅实际上也有志于秦地,只是秦地藩镇众多,多有强镇,却是迟了半步,只怕蜀地一统,这秦地却还真的难以统一。” 公子沉思片刻,又问着:“这王弘毅如此不加掩饰,那蜀中必是都知,有何议论?” “少主,王弘毅这一番举动后,蜀地不少人,都对此事议论纷纷,有些人对此举很是不满,称之无君无父,但是真正追查下去,议论的人大部分是平常士子,而大户大族,或者是沉默,或者是赞同。” “当然,也有人歌功颂德,说蜀地战乱已久,有明主一统蜀地,结束藩镇割据,实是大势所向。”这人仔细说着。 “总体而言呢?”公子问着。 “少主,总体而言,只能说大局已定,不过少主,随着封侯大典的靠近,城中盘查日紧,少主还是不要多留,明日就出城吧,若是停留三日以上,必被监查。”这人这时劝的说着。 公子一皱眉,转眼展开,说着:“你说的不错,你继续留在此地,留意这段时日成都府情况,我明早就会离开。” 千金之子不坐堂,这道理几岁起,便被告知了。 这些情报,和自家性命,以及家族利益比起来,不值一提。 而且收集情报,又不是自己应该作的事,又何必浪费时间,并且冒着危险? 等这人退下去后,这公子出了门,又在院子中度步,看着天上的明月,不过半个月,这成都,这东益州,就平定了,这王弘毅果然是英雄,若有可能,真想与此人见上一面…… 不过,这一日,终不会太久。 眼下这情况,蜀地一统之日,怕是不会太远了,当然,我秦地也不会落后,到时候,自然有机会见面。 公子握住了手,眸子一片寒光。 第一百零八章 建国称侯(一) 第一百零八章 建国称侯(一) 十月,秋高气爽,丰收之季节。 在这时,蜀地再次迎来一件大事,将本来丰收带来喜悦,冲的一干二净。 文阳府的城北,下午一家茶馆里,几个茶客玩着纸牌。 话说,纸牌游戏,在唐朝就有,只是终没有扑克牌这样流行,这个世界的纸牌,却很成熟,是平时一大快事。 “哎,你们听说没有?”一个茶客说着:“成都府出大事了!” “成都府?不是才被将军占领了?这次又出了啥事?”还有一个茶客正在喝茶,听了这话,扑哧一下。 一直半躺在竹椅上闭目养神的一个老茶客听了,坐了起来,说着:“你还不知道?定远将军要称蜀侯了,这行为,怕是有大祸啊!” “大祸?我看未必,蜀中各镇大帅,早就打来打去,苦的还不是我们,将军能平定下去,未必不是我们蜀地的福气……” 这时,一个读书人听的很不舒服,怒的说着:“可是私称蜀侯,就是谋反,朝廷必发大兵。” 这时,一个中年人,长着小眼睛,听了这话,不屑的一笑,说着:“朝廷?现在老荆州那里都连场大战,大都督邓平原,攻打武陵,将武陵郡打下来了,这可是私斗,朝廷连这个也不管,能管到我们蜀地?” 这时,店主跑来说着:“哎呀,各位客官,别说了,这等事,不是我们说的,对了,张二,这里炭火使完了,你顺便买些回来。” 张二起身大声说着:“知道了,我这就去!” 成都宋府,这时又有着丝丝秋雨。 今日是发下宋家原地产的日子,这本是喜事,只是宋涵和宋恒却不胜悲事,走在了空荡荡的旧宅中,就想起了当年的七十三口。 满满缅怀,一件一件想去,不时垂泪,到了后花园,只见这时儿的面上不说,心里就是不快,现在将军马上就要当蜀侯了,以后称王称帝未可知道……你这不快,不就是日后的祸根吗?积少成多,这些事多干了,再多的福气和情分都要没有了。” 宋涵呵斥的说,话还没有说完,宋恒就如醍醐灌顶一样明白了。 君臣之中,实际上最宝贵的不是功劳,而是情分,有着情分君臣就能善始善终,没有情分就是伴君如伴虎。 果然,就听着宋涵继续说着:“将军已经诛了三族,为我宋家报了仇,这事以后就不要多说了,以后遇到这事,就说——大仇已报,不复再念。” 宋恒回过神来,说着:“受教了,大哥说的是!” 二人正说着,听雨点转密,啪啦的打下来,宋恒又问着:“将军这次称蜀侯,是不是早了点?” “早有早的好,晚有晚的妙,再说,是称蜀侯,而不是蜀王,就留有余地,而且,蜀中和别的地方不同。” “别的地方,四通八达,藩镇众多,失了大义名分,就给人口舌,诸镇围攻,因此不得不尊大义,但是蜀中封闭,只要占了优势,朝廷就干预不了,现在将军称蜀侯,因地制宜的来说,却是极妙,有此名分,才能早早统一蜀地,日后才能出蜀争夺天下,若是现在不定名分,到那时,就迟了。”宋涵说着。 宋恒听了,点了点头。 蜀王宫。 张攸之和虞良博应命,都进了一处巨大的书房,见到了王弘毅,都行大礼。 王弘毅这时穿了一件米色宽袖长袍,顶上戴着一顶金冠,见两人进来,显得很随和,适意站起来走动几步,打量着说着:“都很精神嘛,听说你们都很辛苦,处理县政到深夜才休息。” 张攸之和虞良博见王弘毅神态从容亲切,不由都心中松了口气,说着:“主公,臣等都年轻,不碍事,为报效主公,这点苦不算什么。” “还是要注意。”王弘毅一笑,没有立刻上座,从案上抽出拆出的几封折子,递给他们,说着:“你们看看。” 态度一如以前,两人彻底放心了,取了折子看了,一看,就变色:“这等狂徒!” 这些折子是一些地方上的读书人上书,对王弘毅自称蜀侯的事,或者劝说,或者大骂。 王弘毅却回到座位上,心平气和的端茶一啜,说着:“也没有什么,他们说的都是君臣之道,都是正理,只是却不知时务,不知天命,不必多理。” 王弘毅要自称蜀侯时,就已料到,这蜀地必有些人不满。 再怎么样动荡,大燕二百年,效忠皇帝的人总是有,自称蜀侯,欲将蜀地一统,在有些人眼中,自然和造反无异。 可这些人是少数,藩镇割据五十年了,能对皇帝有忠心的人,不会太多。 随声附和者,不过是些墙头草,只要自己事业蒸蒸日上,治理有术,这些质疑声,自会渐渐消逝。 虞良博定了定神,也知道这次称蜀侯,惊讶者有之,赞叹者有之,唾弃者有之,欲前来投奔者有之,但是还是说着:“主公,这些议论,不可不理,若是给人串通了,形成了声势,就不好了。” 张攸之也说着:“臣附议,这种事还是不能任由他们。” 王弘毅笑了笑,说着:“我三日后就称蜀侯,称蜀侯后,就有着名分,如果再有人串通不满,再搜捕也不迟……这事先放着,这次召你们回来,就是有事。” “秘书司不好听,我已经下令改了秘文阁,你们还是回来当秘文阁侍讲,还是正七品,你们升的已经很快,这次就不加封了。” 张攸之和虞良博磕头说着:“臣等入仕不过二年,就已经七品正职,心里想着,都很惶恐,恐遭物议,主公给我们留有余地,这是臣等福气。” “依我心意,你们本要在县令上干上一整年,可是现在中枢初建,少不得,也就罢了,你们今天就在秘文阁办差,帮我处理些事。”王弘毅说着。 “我已经命李刚担任吏司郎中,王彦担任户司朗中,虞昭担任礼司朗中,胡策担任刑司朗中,李显担任工司郎中,丁虎臣担任兵司郎中,都是五品平调,不过现在只是代理,等我登位后,正式发布,你们的职司也是一样。” 张攸之和虞良博,听了,心里一阵激动,这就是建国立制了,不想才二年时间,主公就能建国立制,眼见天下纷乱,但是能建国立制者,少之又少,若能抢着先机,王图霸业就在眼前。 王弘毅见两人神态,又笑的说着:“本州六郡,六个太守,都要考虑,现在只有二个人选,一个就是陈达,还有一个裴成炎,都是降官,还有四个人选,你们有着什么意见?” 这事张攸之不说,虽然没有明确分工,但是张攸之主要负责军情上,而虞良博负责内政上的处理,张攸之自然不愿意给王弘毅留下不快的印象。 虞良博沉吟的说着:“正定县由于陆炎战死,因此大帅收回,任命了傅廷为知县,傅廷担任县令很久了,资历厚实,以臣见,可以提拔。” 这是很公允的意见,丝毫不带成见,王弘毅想了想,觉得不错。 “还有赖同玉和薛远,早早跟随主公,也有着提拔的理由。” 王弘毅听了这话,默默的沉吟,他其实并没有忘记自己的老臣,赖同玉不用担心,提拔成太守可以,可是薛远的命格,能担任太守? 沉吟了片刻,说着:“傅廷可为太守,等以后礼司考虑怎么样分配,赖同玉和薛远提拔一品,都为六品府丞,代理二郡公务,若是能治政,再提拔也不迟,至于柴茂森,提拔为县令。” “还有二个府,以后再考虑……我们再说军情,老荆州,大都督邓平原,将武陵郡打下来了,现在已经有着二郡了。”说到这里,王弘毅有些担忧。 大都督邓平原,可是占领着整个荆州,称楚王的潜龙,按照原本历史,垂正十三年,邓平原就爆发了武陵之战,开始制霸荆州。 本以为水军大将张范直被自己拉来了,会延期,不想只迟了一个月,还是爆发了。 按照原本历史,获得了二郡,邓平原就不发不可收拾了,唯一可喜的是,荆州和朝廷接壤,朝廷和魏越都不允许他快速统一,牵制很大。 就算这样,这也是危险的信号。 王弘毅说到这里,发觉泄了点底,又说着:“秦地也一样,郭文通现在拥有三郡,气势很大啊!” 张攸之问着:“主公可是为日后担忧?” 心中却是欢喜,蜀中出龙,一就是荆州,二就是秦川,现在主公注意,就说明有着雄图大志,以前担心的锁龙,似乎影响不大。 王弘毅自失的一笑,说着:“今天你们来,我就多说了,这事以后再说,先把三日后鼎礼完成吧!” 第一百零八章 建国称侯(二) 第一百零八章 建国称侯(二) 垂正十三年十月十七日。 成都府迎来王弘毅的蜀侯就任大典。 王弘毅下令,此次就任蜀侯,不准备动静过大。但这一日,天还未亮,街上便人潮汹涌,张灯结彩。 彩灯之物,都是店铺老板们准备,一朝天子一朝臣,改朝换代之时,虽然以他们的身份,谈不上站队,但这些事,多做无害就是了,若是大家都张灯结彩,唯有自己不干,被官府盯上就不好了。 王宫中,王弘毅穿着冕服。 冕服,主要由冕冠、上衣、下裳、靴组成,并且加上蔽膝、绶、佩等配件。 按照古制,这是大夫以上的礼冠与服饰。 冕服等级从高到低分为六种,主要以冕冠上“旒”的数量、长度与衣、裳上装饰的“章纹”种类、个数等内容相区别。 天子十二旒冕冠,十二章。 王九旒冕冠,九章。 公七旒冕冠,七章。 侯五旒冕冠,五章。 王弘毅特制的冕服,就是五旒冕冠五章,却和传统的不一样,上衣是红色,下裳是玄色,中间又有着白色配件。 俞忠等数个太监,看了,都是眼睛发亮。 一切齐整,俞忠大声说着:“吉时到,启驾了,乘舆侍候!” 顿时细乐声起,几十个人奏乐尾随于后,侍卫太监执仪仗前导,浩浩荡荡出行,直到了大殿内。 在奏乐中,王弘毅坐到殿上正中的宝座上,龙座又宽又高,端坐中间,既觉得尊贵庄严,又觉得高处不寒,有着孤家寡人的滋味。 这时,殿中乐声大作,这和路引不一样,乐师各按方位,以黄钟、大吕、应钟等等为主,又以萧、笙、琴和声,编钟铜磬相伴,庄严隆重。 等乐声平息,虞昭设定担任礼司朗中,这时站了出来,脸色庄重,向前一步,向王弘毅行礼,又恭恭敬敬接过俞忠捧着的金册,大声说着:“传令!” 这时,所有文武大臣,数十人,都黑鸦鸦一片跪下,一齐叩下头去:“臣等听令!” 虞昭提足了精神,平息了一下自己急促的呼吸,打开金册朗声读着:“天下崩乱,蜀中战乱,盖闻明主应运而出,以拨乱反正,定远将军王弘毅,崛起文阳,长戟十万,铁骑千群,宜承天受运,就任蜀侯,建国立制,以造太平。” 群臣磕头下去:“臣等拜见蜀侯!” 虽然没有山喊千岁或者万岁,但是还是声震大殿,直冲上空,就在刹那间,王弘毅只觉得鼎猛的轰鸣,于殿上发出大响,这声音悠远深沉,却不是凡人能够听见。 突然之间,整个东益州七十万军民弥漫的白气,云层一样涌来,只见风云呼啸,却又有光明弥漫其中。 鼎器轰鸣着,承纳着气运,瞬间,就突破到了深青色。 而几乎同时,只见王弘毅身上,出现一大团白光,这白光丝丝下垂,就形成了一个白色华盖。 其次,又有着红色光团落下,丝丝下垂,又形成了一个红色华盖。 片刻,黄色光团落下,丝丝下垂,又形成了一个黄色华盖。 下面是一层青色华盖,只是却只有一半。 有着三层半的华盖,王弘毅又见地上猛的冲出一层玄色,与身上一合,化成一片黑色的华盖。 自此,黑、白、红、黄、青五色凝聚。 几乎同时,原本束缚王弘毅的浩然正气,瞬间崩溃了一大块,却被五色所化,又被鼎器吸取。 王弘毅伸出右手,缓缓的抚摸着王座,只见浩然之气只剩一半,已经掩盖不住它本身灵魂,一大团月光,清清彻彻,凝照在五气中。 再看下去,只见殿内众臣,都俯首称臣,将自身的气运贡献给自己。 王弘毅生出明悟,知道这时称蜀侯,却是正巧撞中了关窍。 万物都有一个过程,白手起家,筚路蓝缕,根基就不稳,就很难获得气运。 地球上,秦朝是水德,水德就是玄色,按照王弘毅的实践,这指的是鬼神之气,王弘毅很是纳闷,这色实际上不宜于阳世。 人有黑气,就近于冥世,国寿不长,并且日后朝廷,的确没有谁继玄黑色。 现在突然之间明白了。 秦朝颠覆先王之制,罢分封,称皇帝,就是开创者,可是既是开创,就没有任何根基,所以是最下一层颜色——黑色。 也因此三世而亡。 汉继秦制,有着秦朝开路,继承之,早期也是黑色,但是随之化成火德。 再以后历朝,有着秦汉的沉淀,皇帝之道,已经成功建立,在世界中定下根基,后者都是继承,自然不需从头再来。 就王弘毅自己来说,他在蜀地,又称蜀侯,就是继承了冥冥中的蜀地根基,一下子就根基稳固了。 历代造反者,不明此理,往往或者异地称王,或者弄出“都广王”、“大丹王”、“大胜王”、“大顺王”之类。 这种新王名号,不是不可以,但就是插在地下的树枝,要成长,先要生根。 可是生根必须有着时间和气运,群雄争霸,一点一滴气运,都要用在争霸上,哪有余力和时间塑造根基,所以观看气运,这些王是黑色,好听点叫水德,不好听就是草头王,基本上都是必败的命运。 纵观地球和这个世界的历史,能成事者,大部分起初封号,都是继承上古一国,立刻气运深扎,根基稳固。 王弘毅在蜀地称蜀侯,就继承了上古蜀国的国统,扎下根来,省的大把时间和气运。 并且臣和君不同。 原本定远将军,还是臣格,因此只能凝出单色来——白、红、黄、青、紫。 或者最多是二色之间的杂色! 就算是位极人臣,官居一品,礼绝百官,也只能凝出紫气来。 而唯有君,也就是整个体系的拥有者,才能同时拥有着五气甚至七彩,现在王弘毅正式称蜀侯,就是确定了君格,拥有整个东益州,把它化成私有,因此凝聚出五色来。 但是这还不是天子气,甚至还不是王气,王气的话,必有紫色在内。 这些变化和思考,实际上短短一刻,殿中山喊参拜后,就寂静了下来,然后就是虞昭宣读建立国制,并且任命各司长官人选,各郡县长官人选。 严肃的声音,一字一句的响彻殿中。 几乎同时,成都城外一山之上,通玄平真站在山上。 此时碧空一片,阳光照耀,极目远望,千里在眼。 “通玄师兄,你是否已感应到什么?”平真问着:“现在是白日,有无影响。” “平真师弟,有些影响,待我细观。”通玄凝感着气运,面色肃然,在他的眼中,只见整个千里大州,云气涌集到成都,在成都上空翻滚。 片刻后,通玄惊的说着:“云气如叠嶂,巍然而立,发于四方,郁郁而冲,城门之郭,华盖之起云中,这就是典文中的兴王之气啊!” 话还没有落下,只见赤气凝聚不散,丝丝红线迅速从成都扩散,这扩散的速度如此快速,没有几小时,就布满了虚空,扩散到了六郡。 “国制国法已立了!”通玄叹息一声说着,这丝丝红线,就是法网,就是制度,节制百万军民。 再过片刻,只见全州云气,都化成了赤色,笼罩在上空,又有地下玄黑之气,与红色一阴一阳,相互纠缠运转。 “蜀侯已经获得了大地承认,蜀中龙气已经凝聚在他身上了,蜀中潜龙已定,再也无法扭转了。” 虽说如此,但是气运到底没有平尽。 只见成都一处,又放光明,在通玄的眼中,似乎见大地开了口,红光照耀而入,弥漫一方。 “这是册封先祖,确定宗庙了,王遵之还真有些福气,受此大运,死后也为诸侯,灵威赫赫,冥王都不可管辖。”通玄又说着,这对应的时候,就是王弘毅分封百官后,又回去祭祀先祖,确定封号。 两人都没有说话,静静的等待着,日出日后,直到夜色苍茫,云星横空。 茫茫天际,星斗密布,这时,整个气运才稳定下来,红黑之气,在天地之间运转,包容着整个六郡。 “气运和位格已经稳定了,我们回去吧,把这事禀告给师门。”通玄说着。 平真也和他一路下去,就问着:“师兄,蜀中潜龙已定,再也无法扭转了?难道西益州和龙剑,就不能出潜龙了?” “严格的说,是可以出,可哪怕现在就有人一统西益州或者龙剑,也不是正统,必须打败了王弘毅,才可夺得蜀龙的地位。” “可是这怎么可能,一步先,步步先,王弘毅已经一统东益州,又获得蜀龙的承认,气运大增,西益州和龙剑,根本来不及凝聚气运,必被统一。” “天下各州,龙气沸腾,但是凝聚成形者,蜀地抢先一步,杨州魏越此人有龙虎之姿,有奇骨,眼有紫眸,但却和旧朝纠缠不休,虽然大权掌握,但是还是权臣,受朝廷所累,无法建鼎立制,虽然实力最强,只怕数年后,却只能为人嫁衣。” “唯一可惜的是,我们没有一开始就扶助王弘毅,得的气运只怕不会很多吧!”说到这里,通玄有些黯然。 第一百零九章 流民谢恩(一) 第一百零九章 流民谢恩(一) 垂正十四年十二月。 昨天下了一场雨,下到中间就变成了雪,北风吹了一夜,天气变得寒冷。 早上时分,王弘毅起身,就发觉了这一片:“哦,下雪了?” 拉开了门,就见一片雪白,缩回去,吩咐的说着:“上膳吧,就用碗混沌好了。” “是!”速度很快,片刻,一个侍女就端着一碗混沌上来了。 现在宫中太监不多,大部分是侍女,但是领班的都是太监,十几个剩余的太监,立刻个个都当上了内官。 馄饨不错,王弘毅吃得鲜美,吃完就立刻命着:“去秘文阁。” 当了蜀侯,就有着乘舆,上去后,到了外面,扑面一阵风,只见屋檐下挂了雪,放眼看去,整个宫殿就蒙在雪中。 王宫分内宫和外宫,外宫实际上是办公的地点,内外以银禁门为界,银禁以南为外朝,以北为内廷。 外宫以亲政殿为中心,是蜀王举行朝会的地方,两翼有四个小殿,现在秘文阁就占据其一。 六司更在外面办公。 到了秘文阁,王弘毅进去,就觉得暖烘烘的,雪光映着玻璃,照得通明,这里面是专门地面上有着暖坑取温的设备。 这还是王弘毅想出来主意,就是把暖坑扩大化,变成整个地基,这时在侧室生火,炎势内流,一堂尽温。 王弘毅进去,就发觉张攸之、虞良博、张玉温都在,脸色都不是很好,见了王弘毅,连忙起身行礼:“主公了。” “你们怎么了?”王弘毅坐到自己的位置上,问着。 虞良博一躬身说着:“主公,今日早晨出来,却是为流民担忧。” “流民?现在还有流民?”王弘毅就有些脸色不好,登位后,一方面进行着各方面筹办工作,一方面也同时命清点流民,一一分配到各郡县开垦,现在怎么还有流民? “主公,不是我们东益州,主公登位,六郡一统,西益州震恐,到处拉丁收粮,又有着山间族袭击,导致百姓大量流出逃亡,现在到成都附近的,足有三千流民。”虞良博脸色不是很好,说着:“臣刚才过来,路上就见了不少。” 王弘毅皱眉想了想,问着:“西益州只有二镇吧?” “是,西益州有七郡,看比我们还多了一郡,但是只有越山郡和永昌郡,汉人人口很多,其它建山、越成、庆河、广宁都汉族人口不多,至于定南郡,连太守也没有了,逃亡甚众。” 王弘毅皱眉想了想,又问着:“听说山间族,最近百年日益强大?” 张攸之一躬身,说着:“是,山间族日益强大,山间族原本是土著,后来有着逃避赋役而入山的汉人混合,因此能种植谷物,常常自铸兵甲,现在已经成了气候,建山、越成、庆河、广宁四郡,时常受到袭击,才无法建镇。越山郡和永昌郡两镇,也因此难以成长。” 王弘毅原本不在意,听了介绍,却立刻严峻了起来。 等到张攸之拿出一份资料,介绍的说着,更是脸色阴沉,原来,山间族现在已经分布极广,建立各个“部族”,已经成了气候,西益州因此残破。 王弘毅一听这介绍,就想起了山越族,这可是孙吴政权的心腹之患。 汉建安三年,袁术遣人激动山越,大合兵众,图谋共攻孙策,反为孙策讨破。 建安五年分遣诸将镇抚山越。 建安八年,孙权西征黄祖,正待破城之时,山越复起,严重威胁孙吴后方,迫使孙权撤兵。 建安九年,派吕范平鄱阳,程普讨乐安,太史慈领海昏,以黄盖、韩当、周泰、吕蒙等充任山越活动最频繁地区的县令长,悉平各地山越。 但是直到建安二十二年,陆逊征讨会稽、丹阳、新都三郡的山越,将俘获之人强者为兵,羸者补为民户,得精卒数万人。 吴嘉禾三年,孙权拜诸葛恪为抚越将军,领丹阳太守,诸葛恪移书相邻四郡,令各保疆界,然后分兵扼诸险要之地,将山越分割包围,只修缮藩篱,不与交锋,待其谷物将熟,纵兵掠夺,以饥饿迫使山越出山求活。 诸葛恪将其中精壮四万人选为兵士,余者迁至平地充作编户。 前后三十年,山越就牵制了孙吴政权大量精力,导致了多次后方出乱,不得不错失良机回师,王弘毅顿时高度重视,心想别和孙吴一样,被这山间族牵制了大量实力,这样话,还怎么争夺天下? 就在这时,虞良博又说着:“成都府已经请示,是不是按惯例修建粥棚?” 王弘毅心中沉吟刚才的问题,一时未决,就说着:“当然,不仅仅要按惯例修建粥棚,还要立刻建棚,地上铺草铺席,有棚总比在街道上强,每一屋安置十人,还有,令排队维持秩序,妇女、小孩、老人先喝……你先出去传令,中午时分,孤和你等出宫,去见见流民到底怎么样了。” “是!”三人立刻应着。 王弘毅心中本来不觉得西益州有啥困难,现在却觉得很棘手。 西益州只要有三十万山间族,就会成了整个益州的心腹之患,暂时平定已经很困难,想长期统治更难。 这西益州,也许不但不能增长力量,反会牵制不少力量。 那是不是先平龙剑? 王弘毅思考着战略布局,心中迟疑不定,有着心思,转眼之间,就是中午,王弘坚匆忙用了中膳,就立刻换了便衣出去。 虽说是便衣,实际上数十虎贲卫和几个侍卫都跟着。 才到了街上,就听见远处隐隐有锣声,靠近了,才听清看清了,是一批衙丁在敲着锣:“流民听着,蜀侯设有粥棚,开棚供棚,快快前去西场。” 边喊边敲锣,一路愈喊愈远。 听了这话,原本不知道猫在哪里躲暖的流民,突然之间涌现出来,这些流民都是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不过至少倒毙的饥民与无人掩埋的累累白骨,还没有看见。 王弘毅皱眉不语,脸色铁青,说着:“跟上去。” 西场有二里路,一路赶过去,就看见了粥棚,只见这西场,有着五亩大的一块空地,现在满是雪水泥浆。 一个八品官,带着衙役站在粥棚,腰里别长刀,维持着秩序。 到了空地,看的更清楚了,这些流民个个衣衫褴褛,饿的皮包骨头,一些妇女身上的衣服破烂,露出了里面黑呼呼的肌肤,但是眼中只有麻木,只有眼前的粥棚了。 流民中很多人,己经饿得奄奄一息,看他们的样子,王弘毅怔住了,没有说话,有不忍卒睹之感。 “施粥了,施粥了!”这时,有人敲着锣声说着。 顿时,人人拿着破碗,个个靠近着,不过有着衙役维持秩序,还算整齐。 排队中,流民在寒风中不住颤抖,又有小孩饥寒的哭喊,声音哀哀,有气无力,其状之惨,让人不忍目睹。 张玉温看出了王弘毅心事,上前去看了看,过会回来,说着:“主公,粥还不错,粥不算稀,我看了下,没有沙子,不过多少有点霉味儿。” 王弘毅回过神来,脸色稍微转好,说着:“只要不算稀,只要没有沙子就行,有点霉味儿那是旧米——旧米就旧米,能活命就行。” 说话之间,队伍已经排好了,的确按照吩咐,先令妇女和老人排队。 听着这些命令,流民中起了一阵骚动,一些青壮蠢蠢欲动,不过看着衙兵虎视耽耽,自然就不敢动弹。 妇女牵着孩童,端着破碗排队,一般来说,这种流民,老人、妇女、孩子这种弱者,向来都是第一个被放弃的对象,饿极了甚至还有变成食物的危险。 此时成都府,却第一个排队领粥。 看着舀到碗中的米粥,她们个个泪水盈盈,忙喂着孩子,又大口大口吃着。 一个老人领了粥,突然之间跪下,哭喊着说着:“敢问谁家施粥,我就是做牛做马,也无以为报。” 有着他带头,立刻立时跪倒一片人。 这时八品官见了,高喝着:“我家主公蜀侯,知你们衣食无着,特此下令施粥,你等要谢,就磕谢蜀侯大恩!” 顿时,老者磕头谢恩:“谢蜀侯,蜀侯万岁,万岁,万万岁!” 有着人首喊,顿时数千人一起山喊,声震着上空,这八品官哭笑不得,蜀侯还不是皇帝,还没有这样的谢恩,不过这些流民又懂得什么? 看到这样的情况,如果在七八品时,王弘毅也许会获得好处,但是此时,身有七十万军民之气,这点山喊影响不了,甚至连顶上青气和伞盖,都没有丝毫动弹。 气运没有动,但是心动了,王弘毅长长叹息:“民生困苦如此,孤岂能坐看呢?” 按照现在的情况,西益州典型是个鸡肋,攻打下来,只怕陷入了山间族的泥坑中,相反,攻下龙剑,就可获得气数。 但是此时,看着这些饿得奄奄一息的人,对着粥棚磕头谢恩,王弘毅长长叹息,觉得自己别无选择。 第一百十一章 流民谢恩(下) 第一百十一章 流民谢恩(下) 雪片在半空中,落得又急又快。 虞昭年纪大了,赶到了秘文阁,身上已经落了一身雪。 一个太监连忙行礼,拂去了雪,虞昭脱掉大氅交给王信,听王弘毅的声音:“虞昭?进来吧!” “是!”虞昭答应了一声,一步跨进去,就觉得全身一暖,略定了定神,就伏地叩头行礼:“臣拜见蜀侯!” 说罢,抬起头来,只见王弘毅坐在桌几后面,桌上堆得都是奏折,周围李刚、王彦、胡策、李显、丁虎臣、张攸之、虞良博,甚至张玉温都在。 “起来,先坐下再论事!”王弘毅看了看对面窗口院中雪花,出了一阵神,转过脸,对着丁虎臣说着:“你先说说兵部的情况。” “是,主公,按照吩咐,总共有二万降兵,全部都分配到各更卒营,现在六郡都建了更卒营,臣亲自去看了,训练的很刻苦,不合格的都淘汰下去,现在二万兵中,有兵一万二千算是合格,其它都分配到县里当衙役或者厢兵。” 丁虎臣说着:“按照主公的吩咐,杀过人的士兵,不能随意解甲归田,总有个差事。” 说到这里,虞昭心有戚戚焉,这类杀过人,职业的牙兵,除了打仗什么也不会,若是放任归到地方,必是祸端。 丁虎臣又禀着:“按制,现在兵员是五万二千,这次更卒营集训补充完毕,全军是四万二千,还差一万补满。” 王弘毅点了点头,说着:“先把这些补入军队,还有一万慢慢来……开垦也需要人手啊!” 想了想,又问着:“现在开垦情况怎么样?” 王彦虽然是叔父,还欠身说着:“主公,这三个月,只是粗步统计了新得三郡的户籍和土地,明年春来又要主持分田和开垦,预计全部工作,还需要在秋收时全部完成——主公,东益州可养民二百万,现在人口荒芜,才七十万,有的是地。” “虞昭,你们礼司,情况怎么样?” “主公,我先建了铸印局和官衣局,这是铸造内外官员印信和官服,现在已经基本完成,对于各官的调整和设制,在摸索着情况,一旦完成,臣将请示主公喻令,加以确定,还有,各地推举和入仕人选,总计一百六十人,主公若是许可,就让他们入仕,转到吏司管辖。” “工司呢?”王弘毅又问着。 李显起身行礼说着:“纸甲司改成纸甲局,人数已经扩大到三百人,这每年纸甲都可出一万五,已足军需。” “臣请两事,一就是度量衡,一就是铸钱,臣已经带来了母钱,您请观看。”说着,李显就拿出一钱来。 拿了这钱,只见这钱黄灿灿明闪闪,当下笑了:“就用这个。” “主公,可是这钱是铜六铅四,出的钱金黄,民间自然接受,可以这个出品,只怕朝廷铸钱赚的不多,民间也会收集这钱熔化了再铸铜器,只怕以后铜矿铜产不敷使用。”李显很认真的说着:“以臣愚见,制钱还用遗法,铜五铅五,成色也不算差,民间来往都方便。” 这是大政,李显熟知内情,说的很明白。 王弘毅想了想,说着:“铜五铅五,成色也不算差,却也显不出成绩,蜀中铜多,用铜六铅四也不碍事,却能迅速流通,再说,这和气数相连,凡盛世太平国运隆昌,制钱的成色就好,分量就重。到了民生凋蔽烽烟四起时候,钱就轻薄,不能单看耗费。” “蜀中安定,是要多方面,钱就是很大一方面,钱厚实,百姓就安定,外地也很愿意和我们交易,这影响的方方面面就大了,我们不能因小失大。” 蜀中多金银铜,记得地球上,清朝王弘毅朝,还是四川铸钱为国之重部。 而且,铜钱的问题,困扰着众朝上千年,实际上解决的方法很简单,就是贸易顺差。 当大量白银和黄金流入中土,就可制专门银元和金元来流通,特别是银元,这使铜钱的需要大幅度降低。 一个银元价值一两,相当于一千钱,事实上一旦进入太平盛世,一个银元已经可以充当货币,并不算太大。 王弘毅心中自然有主张,这些日子他已经摸清楚了这个世界的时代脉络,这时大概处于地球上宋明之间。 许多穿越者一开始就搞什么海贸,却不想想有二大难题。 第一就是航海技术,第二就是想贸易,必须是有着贸易国——三国时和谁去作生意? 现在西秦虽然崩乱,但是西秦大陆列国已经发展出来,因此只要夺下南方,一开发,立刻财源滚滚,宋朝一年有2000万贯海关收入,现在也不难。 还有一件事,是度量衡,王弘毅却还是稍微修改了下,原本就是五百克是一斤,却令十两一斤,而不是十六两,又十钱一两。 现在一丈等于十尺,一尺等于十寸,王弘毅查看了下,大概估计这个时代的一尺,就等于35厘米左右,因此就直接三尺一米,多了个“米”出来了。 这是为了他自己的习惯。 李显小心翼翼禀告的说着:“可是开矿需要众多人手,主公,现在开垦都来不及,哪有这样多铜工?” 王弘毅仔细听着,一笑说着:“所以才要和大家商量西益州的事——张攸之,你说说情况。” “是,西益州有越山郡和永昌郡二镇,其中关键是永昌镇,有兵一万,是西益州重镇,其藩帅钱庆复刚愎自用,以为一万兵就可抵御大军,越山郡有兵六千,实不足为患,至于建山、越成、庆河、广宁、定南众郡,一缴就可平定,唯汉族人口不多,山间族势大,却很难治理。” “历来这类问题,平定易,治理难。”王弘毅问着:“众位有何意见?” 丁虎臣就躬身说着:“依臣之见,这事很容易,无非就是剿字,杀,杀的怕了,就自然服了。” 王弘毅听了含笑不语。 李刚就有不同意见:“山间族有三十万,如何杀得?宜以良将直接担任山间族最繁忙的地区担任县令,又以郡守统筹之,又打又拉,自可平定。” 这就是打和抚的方法了。 “臣反对,这方法是好,但是却要使我镇大半军力牵制在西益州,这绝对不行。”虞昭立刻表示反对。 王弘毅又问着:“张攸之,你呢?” “刚才听闻三位大人,都有道理,臣觉得,先以大军威慑,令各保疆界,然后分兵扼诸险要之地,将山间分割包围,其间只修缮藩篱,不与交锋。待谷物将熟,纵兵掠夺,以饥饿迫使山间出山求活,自可收笼所用。”张攸之说着。 这方法综合了上面的意见,众人顿时暗骂,这时却一起看向王弘毅,求其决断。 王弘毅这些日子盘算已经很长时间,又回忆着历史上地球上怎么样处置,这时,已经决定乾坤独断了,站了起来,说着:“现在是垂正十四年冬了,再过一个月,就是垂正十五年了,孤想到这里,心中就不安啊!” 说到这里,长长叹息,不等大家回话,又说着:“山间族依阻深地,心腹未平,难以图远,可是秦川和荆州两地都有着大变故,强敌在崛起,孤虽然抢先了一步,夺了些先机,可是如是在山间族上浪费二三年,只怕什么事都作不了,这又岂是孤的大愿?” 这时,王弘毅目光炯炯,此时殿外的雪下小了一点,还是纷纷而下,显着英武挺拔。 虞昭等臣,是第一次听闻着王弘毅坦露心声,望眼天下,也都被激得热血澎湃,一起起身说着:“主公有此志,正是万民之幸也!” 还想再说,却又被王弘毅截住了:“你们的意见都不错,但是这西益州平定,包括山间族,都必须一年!” “嘶!”这话使众臣都倒抽一口气。 平西益州一年,谁也不怕,可是平山间族,都必须一年内,这就太让人震惊了。 王弘毅喝了一口茶,对众人一笑,说着:“你们也许看来,是孤操之过急了,不过如果用兵数万,用时数年,这以后也不用打了。” “非常之时用非常手段,孤已经有了主张,我说几点让你们听着。” 说到这里,众人都站不住,一起起身跪下聆听。 “第一,明年春一开,我就率大军出征,一举平了西益州。” 这话说了,众人却没有意见。 “其次,沿途中,若有山间族出兵相碍,孤的意见很简单,打败之,其部落男丁车轮以上,全部罚到铜山银山为奴。” “李显你听着,这些战奴,只管折磨,孤要他们干活不过三年,三年后,就算没有死,也要全部杀了。” 听到这里,众臣都不由不安挪动了一***子,李显更是震惊的抬起头来,想说话,但是一眼看见王弘毅脸笼青气,狠狠的盯来,猛的想起当年老帅诛田纪,就不由心中一寒,磕头应着:“是!” “你们不要觉得我狠,这些人留不得,孤如果有着数十年,大可从容同化之,但是孤没有时间,所以留不得。” 第一百十二章 胡无人(上) 第一百十二章 胡无人(上) “凡是族内祭司,老者,识字者,全部格杀勿论,唯有女人和一轮之下的孩子,发配到有功之将士家为奴——不是田多人少嘛,又缺少耕牛,有不少将士有了上百亩地却耕不了多少,就由家奴干嘛。” “没有前来攻打的山间族,也要听从号令,出男丁为兵,孤要把他们迁移到平原,并且让他们父兄战死,至少在一代内,这是国策!”王弘毅说着,他说就是美国的国策。 矗立于巨石之上美国国父华盛顿指示:印第安人如果出现在白人定居点附近,那整个国家就会泛滥成灾,甚至被摧毁了……在印第安人居留地,被有效摧毁前,不要听取任何和平的建议” 杰弗逊指示:在战争中,印第安人会消灭我们中的某些人,但我们会消灭他们全部……美国人必须追求灭绝印第安人或者将他们驱赶到我们不去的地方! 林肯下令绞死了大批印地安人的神职人员和政治领袖。 罗斯福说:“死的印第安人,就是好印第安人!” 印第安人灭绝,根本上解决了少数民族的问题,美国有2500万印地安人,到19世纪末只剩24万人,濒临灭绝。 “无论是杀,是奴,是战死,孤既负天命,就有责任在一代人内,消灭山间族,使其合并入汉族。”王弘毅最后总结的说着:“才能不辜负万民的期望啊!” 说完后,侧厅一片寂静,张攸之首先伏地叩头朗声说着:“主公英明,这时无论是安抚,还是德政,还是以夷制夷,都不是根本,更不是良策。” “山间族若是汉人,却是无妨,现在山间势大,隐隐已有联合之势,这时若不一举灭之,就是心腹未平,难以图远,必趁他们没有真正联合,没有出得山间王时,一举灭之!” “主公说的极有道理,这三十万山间族中,真正骨干不过五万,只要能把这五万男丁,一举或诛灭,或贬为奴隶,或发为兵户,就能使西益州安稳如山,主公有此大志,臣敢不努力效命,继之以死!” 王弘毅听了,不胜慨叹,喟然说着:“你果知我心,现在此时,断没有劳师数年,糜饷百万的道理,这事不必议了,我已有决断。” 宗教和政治领袖,必须全部诛杀,一个不留,连医生也不能,因为医生往往有着宗教意义,兼任祭司。 这一代山间族男人必须杀掉,然后才能迅速融和到汉族中去。 顿了一顿,又说着:“孤非只用霸道,这女人小孩,分散留在汉户大海,只要数年,都只说汉语了,因此下一代就可提拔成佃户,第三代就可解放为平民……这是孤以后的恩典。” “你们不要怕,也不要乱想!”说到这里,王弘毅看了众人一眼,目光注视着殿外,笑着说着:“孤如此作,自知有伤德望,但是为了社稷和万民,还是必行这事,这些责任,自然由孤和社稷来担当,你们不要怕。” 众人听着侃侃而言,背若芒刺,不过既谈不上羞愧耻辱,又谈不上喜悦。 唯一幸亏的事,藩镇五十年,杀来杀去,百里无人也看的多了,倒也不觉得太可怕,只是见王弘毅自承责任,谁也不敢安位坐立,都跪了下去俯首谢罪。 “不必跪,都起来!”王弘毅说着。 这时,丁虎臣已经想了明白,沉着高声说着:“臣伺候先帅已经十数年,深知先帅有志于此社稷,主公又是明主,臣辅助主公,心里欢喜。” “不过,臣本是将军,这事主公不能干,请臣让主公去,只要主公给我二万大军,臣就有把握在一年内按照主公办法,平了这西益州!” 王弘毅看看丁虎臣,满意地点头笑了:“很好,愿意替孤分忧,你是父帅的老将,我哪有不放心的道理?” 仔细又想了想,又徐徐说着:“你有这个心,孤哪有不愿意?虽然你是兵司侍中,但是也可以领兵嘛!” “具体的,我还要想想——”王弘毅顿了一下,叹的说着:“仁德和霸道,其实只一念之差,有道才有德,可道又需要时间来建立,有时不行霸道不行,哎,你们都退下吧,春来还有二个月,有的是时间来揣摩。” “是,臣等告退。” 众人退出,王弘毅看自鸣钟,站起身来,准备回到里面。 这时,雨停了,便在这时,一阵杂乱脚步声,由远及近。 片刻,一个婆子的欢喜声,虽不大,却在这寂静之时,唬人一跳:“侯爷,大喜啊,大喜事啊!” 王弘毅被这声音吓了一跳,看了上去,见一个婆子上来磕头,就不由问着:“你这是什么规矩?又有什么事了?” “侯爷,赵夫人刚才检查,怀了喜脉了。” 王弘毅一听,顿时大喜:“什么,甚好,才有决断,就有喜事,看来天助我也!” 几乎同时,午后时分,同样有着一个婆子赶到了。 “夫人,有大事!” 正在主屋绣花的宋心悠,被这声音吓了一跳,手上的刺绣针,一下扎了手指肚一下,一颗血珠滚出来,恰好染了已完成多半的刺绣的边上。 宋心悠一低头,看着这件打发时间的刺绣成了残品,不由叹了口气。 “你们几个小声点,什么这样慌乱?没有规矩,没上没下,这样会扰到夫人,你们知道吗?” 兰姨看了夫人一眼,对着奔进来传信的婆子发怒的说着。 这几人是陪嫁过来的,是宋心悠的心腹,自是不比寻常下人,这时被兰姨呵斥,只得低头认错,却并不恐惧。 “说吧,到底出了何事?这般大呼小叫?若是为些小事,便这般慌乱,倒让别人看了咱们院的笑话去。”宋心悠这时已将手里物件搁置到一旁,有些无奈的问着她们。能让她们如此激动,怕不会是小事。 “哼,若是说不出个道理来,只凭你们扰了夫人,便等着受罚吧!你们几个至少守夜是跑不掉!”兰姨说着。 为首的婆子,和夫人和兰姨都是熟悉,这时丝毫不理会兰姨的吓唬,只压低了声音:“夫人,这次真是大事!适才我们几个去前面催几样鲜果,正好看到医官从二夫人的院里出来,一打听,却说是怀了喜脉了。” “哦?怎么回事?你们慢慢说来。”听到事关怀孕,宋心悠认真起来,示意将外面守住,以防闲杂人入内,而她做出倾听状。 “夫人,是这样,我们摸了摸底,医官也不隐瞒,二夫人的确怀孕了,已经有二个月了。” “此事当真?”宋心悠听了一怔,脸上现出沉思的表情,却没有露出声色。 既然连这几个婆子都知道的事,怕就是事实了。 那这事是真了? 王弘毅称了蜀侯,这家的地位,就有着翻天覆地变化。 这事产生,自家地位,又会有什么影响? 不过,王弘毅的态度很明确,这赵婉号称平妻,却是兼洮,这事,她还是清楚,宋心悠这里沉思着,婆子丫鬟听罢,却个个面面相觑。 夫人地位上涨,自然她们也跟着上涨,夫人地位若是动摇,她们也没有丝毫好处。 “你们先莫要议论此事,此事虽说是在前面听到,真假尚未可知,祸从口出,莫要再议论了。”心中虽思量着,宋心悠平静的说着,及时遏制住这种议论。 “这事我们自是知道,绝不会乱说!”丫鬟和婆子保证着的说着。 其实,哪用她们出去说,这事早在外面传开了。 很快,就有老夫人派人过来,说是有事要与宋心悠说,请她去那边院落。 平日在自己院落,宋心悠穿戴甚是随意。 听说婆婆唤自己过去,忙让周围仆妇手脚麻利地给自己梳了个简单的发式,穿好衣服,急急在两个丫鬟跟随下,前往老夫人院落。 老夫人喜静,院落内布置的清雅平淡,透着一股雍容。 平日,宋心悠早起晚至的请安,自是对这里很是熟悉,今日一踏入院落,就感觉到气氛很是不同。 一股喜气,在这里蔓延开来。 宋心悠进了主屋,见老夫人正在丫鬟簇拥下,坐在软座上,笑的很是慈祥,而赵婉已经到了,被伺候着坐着。 一看见这情况,宋心悠就清楚,这怀孕的事,大概不假,这时,唇角上的笑意,反而暖上几许。 “婆婆。”宋心悠只作不知,先行礼说着。 “是媳妇来了,来,你们几个快给媳妇看座,我有话要与两个媳妇说。” 老夫人一吩咐,周围自是动起来,片刻宋心悠已在老夫人身旁坐下。 “婆婆,您这样严肃,莫非有什么事关夫君?”见此,宋心悠在老夫人面前,还是笑吟吟的说着。 “你说的不错,我要说的正是与毅儿有关,当然,更是和婉儿有关,刚才医官禀告了我,说是婉儿怀了孕,已经有两个月,不错,我王家又要开枝散露出一丝笑容,说着。 “呵呵,今日唤你过来,就是告诉你,既然婉儿怀孕,有些她管的事,不必管了,自是由你来主持,你怕是要辛苦一阵了。” “请婆婆放心,这家事,我定会办的妥当。”从婆婆口中听到这事,宋心悠忙应声说着,顿了一顿,又说着:“夫君胸怀大志,身负六郡之望,我身为女子,必会管好内院,让夫君无后顾之忧,还请婆婆放心。” 第一百十二章 胡无人(下) 第一百十二章 胡无人(下) 决策后,王弘毅第二天凌晨,不知道为什么,又出了宫一次。 雪还是连绵着下着,虽是不大,在外面待久了,却是寒风入骨。 粥棚的木棚里,早就开始安置流民,王弘毅看了,地上铺着的是稻草,里面人挤人,倒也不会太冷。 看着街道上冻死的流民日趋减少,王弘毅吐出一口浊气,心中自失的一笑。 这决策是依民主美国六代皇帝国策——按照古话说,就是“奋六世之余烈,杀印第安人而清宇内,吞众州而通御奴,履至尊而制全球!” 王弘毅自失的是,明明历史证明这是正本清源的上策,自己还有些不安。 以前自己以为早已经能“依道而行,身怀大德”,想不到这时要真的按道而行,却还是不安。 “回去吧!”王弘毅率先掉转马头,同时说着,反正该看的,已是看到,宫里还有不少事务需他去处理,早回去方是正理。 “诺!”随行的虎贲卫再瞥一眼流民,应了声,在这雪地上,掉转马头。 一行人向着来时的路返回,只是一路上谁都未说话。 流民的状况,让这些人心里发闷,仿佛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面色沉着的同时,连这天气也觉得越发寒冷了。 回宫时,王弘毅早将所骑马匹交给身旁护卫,坐上乘舆,向着宫中而去。 “主上,是回内宫,还是前往外宫?”在进入王宫大门后,有侍卫问着。 王弘毅不加思索的说着:“去秘书阁。” “是!”乘舆未行入内宫,直接向南面行去。 亲政殿此时除了驻守护卫以及一些侍从外,别无外人,乘舆直接在门前落下,早有太监跑过来行礼,开门。 话说,自然有罪人,或者一些人,愿意阉割入宫,才三个月,就多了数十人。 王宫内太监数量不多,此处还是安排了几个,这些伺候的太监,年纪不大,一步入秘书阁,淡淡热气便扑面而来,门在身后闭合,阻挡住身后寒气。 在王弘毅身旁服侍着的太监,是这里的主事。 王弘毅在他服侍下,脱下外套,又换上一双暖且舒适的靴子,开口问着:“肚子有些饿了,命人上早膳,几样家常菜就可以了!” “是,主上!”王弘毅吩咐下来,太监自是不敢耽搁,忙出去准备。 王弘毅已坐到书桌前,执起一份文书,仔细批阅起来,放下时,王弘毅已经有些饿了。 这时,太监和几个丫鬟,从外面步进来。 有一张桌,正是为在这里用膳忙碌的诸人准备的,不用王弘毅吩咐,太监让几个丫鬟将几样精致小菜摆放于方桌上,同时放好的还有一大碗米饭,一碗汤,一双银箸,并且还有一小壶温好的酒,以及一只小小银制酒杯。 “主上,膳已备好了。”挥手令几个丫鬟退下后,太监走到王弘毅身旁,低声回复的说着。 “恩。”王弘毅点下头,将手里文书放好,步下几阶台阶,来至方桌前。 太监忙拉开坐椅,服侍王弘毅坐好。又小心翼翼替王弘毅倒上酒,这方低眉顺眼的站到一旁。 与其他诸侯不同,王弘毅在吃食上,虽有些讲究,却并不奢侈。平日用膳,够吃就可,只求好吃,不讲什么排场。 只看他此时所用的几样菜色,便可看的出这一点。 这碗汤,是翡翠清汤,加些馄饨,吃一口,极是鲜美,却又口味不重。 吃罢,太监上前,将桌案收拾妥当,端着杯盏空碟出去,王弘毅坐回书案前,又发起呆来。 不知何时,太监再次端着两套茶盏进来,先服侍着王弘毅漱过口,再上了食用的清茶。 待他再次进来时,王弘毅叫住了他。“过来替孤磨墨。” “是!” 边看着手里书卷,王弘毅突然问着:“俞六,你是如何进宫做的内侍?” 宫中原本十数个太监,大部分跟了俞姓。 这太监微微一愣,却很快回答的说着:“主上,奴婢是因为家里边闹灾,逃荒时候家里饿的不成,又恰好遇到有人在收幼童,被家里人换了些吃食。后来,又辗转几道手,方被卖进宫做了内侍。” “后来跟着俞公公一起来到这蜀王宫,一呆就是十几年,以前冬天连口热饭也没有吃,现在总算跟了主上,有了些好日子。”说着,这俞六就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太监没有主子,什么也不是。 王弘毅叹了口气,自是知晓,这太监,大多身世可怜。 “你的爹娘卖了你换吃食,你恨不恨他们?”他想了想,问着。 俞六摇摇头,说着:“主上,奴婢并不怨恨他们。这也是为生计所迫,实是没法子的事,若不是当初卖了奴婢,那就是一家老小死在一处,卖了奴婢,好歹奴婢和他们都能活下来……闹起灾荒兵难来,那真是可怕极了,死人到处皆是,人吃人都是寻常,易子而食也不是未遇到过,他们只是将奴婢卖了而已,这已是极心疼奴婢了。更何况,他们还为奴婢寻了个活命的机会……” 说到这里,俞六一直显得讨喜的脸上,现出一抹哀伤来。 随即,经过了正规宫廷训练的俞六,立刻意识到自己身处何地,面前的又是何人,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面色发白的说着:“奴婢有失体统,请主上处罚。” “免了,是孤让你说的这些,与你无关,起来吧。”王弘毅淡淡的说着,其实心里很满意,如果不是这些太监,哪能短时间弄出一套完备的宫廷规矩? 俞六这才小心翼翼站起身,立于一旁,不敢再多说什么。 今日俞六的失态,已是难得,在这宫里待了几十年,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已经是刻入骨髓。 若非今日被提起当年伤心事,他不会如此情感外露。 这般想着,见王弘毅又向外走去,他连忙跟上。 王弘毅在秘书阁门前,停下步来,转过头,对他说:“外面雪停了,告之于孤。” 俞六忙垂首应着:“诺。” 王弘毅随即从他身边行过,又返回里间。 俞六不太明白这位主上在想什么,但身为奴才,自是主上吩咐什么,他便去做什么。 于是跑到外面,对几个丫鬟吩咐下去,又连忙返回里间,继续服侍王弘毅。 雪下的时辰并不长,只一会又停了。 天空有渐晴之象,得到太监禀报的王弘毅在书案前伸下腰,这方站起身来。 “传令下去,调一百虎贲卫,随孤出去。顺便备一套便服给孤。” “诺。”俞六闻此,领令下去。 王弘毅坐上乘舆来至宫门前时,百名虎贲卫已是身着便装,骑马在门前等候着了。 王弘毅身着便服,包裹的很是严实,又是轻便的马装,牵过自己的马匹,翻身上马,淡淡的说着:“尔等便随孤出城巡视。” “诺!” 带着这上百骑,王弘毅一马当先,从宫门处向着城外行去。因随从带有令牌,虽未报上自己身份,城门处依旧无人阻拦。 这上百虎贲卫的营正,却是周荣,是王弘毅亲自提拔起来,算是栽培的心腹。 开始时,周荣还不以为意,百骑快马,虽是雪地也可行三十里每小时,一个时辰后,竟然奔出了六十里,已经到了成都边缘地带。 过了越明县不久,这时一路向着西益州的方向而去,就催马来至王弘毅身旁,询问:“主公,东益州虽已平定,可西益州却***不断,您是千金之躯,怎可亲自冒险?若是您信的过微臣,微臣愿带一队人,去探查西益州情况。” 显是发现了王弘毅意图,周荣欲劝回王弘毅。 “呵呵,你如何发现的?”王弘毅随口问道,马匹速度略有减慢。 “主公,这已经快过了边境,微臣还不知道,就是死罪了。”周荣说着。 “孤只是打算在边境处巡视一番,并不打算前往西益州,一旦遭遇情况,不是还有你等吗?怎么,一百虎贲卫,不能护孤周全吗?” 这话一出,本还打算规劝的周荣立刻神色一凛,正声说着:“我等愿誓死护主公周全!” 见此,王弘毅脸色缓下来,说着:“还等什么?走。” 一行人,向着边境而去。 开始时,路上流民还有着一群群,可越往边境那边去,流民渐渐已是见不到了。 王弘毅脸色,却不见好转,反倒越发难看下来,只因流民虽渐少,地上冻尸,却越来越多。 初时路边倒着的尸体只有几具,到后来几乎路边随处可见尸体,都是衣衫褴褛,骨瘦如柴。 看看一旁周荣等人,都面带不忍之色。 王弘毅一声不吭,只是问着:“这越明县县令是谁?” “是原本降官卫充德。” 王弘毅没有说话,这情况,明显是越明县县令办的不错,导致着现在靠近成都死者很少,靠近边境死者很多,可以嘉许。 这时,周荣第二次拦截住,说着:“主公,你不能再前行了。” 王弘毅一声不吭,勒住了马,叹了口气,这时几乎快到边境处了,凝看着半刻,终于叹息了一声,说着:“回去吧!” 心中想着怎么样回去看看这县令,若是可取,自然提拔。 第一百十三章 定心(上) 第一百十三章 定心(上) 王弘毅正要回去,突然之间“咦”的一声,前面有一群人,向着这边跑来。 说是跑,其实不过是走的稍快些。 “过去看看。”王弘毅说完,一马当先行了过去,待周荣等人跟上去时,王弘毅已在那群人面前勒住了马。 王弘毅目光扫过这些人,发现他们一个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有些妇女混在其中,却瘦的看不出一点姿容来。 在王弘毅和众虎贲卫出现在面前时,这些流民都已停下脚步,一个个吓的浑身颤抖,有的女子甚至低声哭泣起来。 王弘毅目光落在领头汉子身上,见表现的好一些,王弘毅皱眉问着:“你们是从西益州那边过来的?” 他看的出,这群人是一个地方出来,互相搀扶抱团,看起来很是熟络,此时更是以这汉子为首围成一团,目光中满是恐惧及警惕。 “大人,我们是从那边过来的……”看着眼前出现的这些骑兵,流民面现惊恐之色,为首汉子其实也是如此。 只是身后就是乡亲族人,这汉子在王弘毅问话之后,站直身体回了话。 “后面有人追赶你们?”看看这些人表情,身上一些伤,王弘毅随即猜测的说着。 谁知这一问,流民中的几个女子哭的越发惨烈起来,王弘毅示意汉子继续回答,这中年人惨笑的说着:“大人,山间族袭击,冬天杀人抢粮,说是要过冬……有一支特别凶悍,一直在杀人,我们是拼命逃出来,这些都是同村的村民和族人,我们的村子已被毁掉了,只求能在东益州谋个活路。” 说到这里,这七尺汉子望向王弘毅,哭了起来。 王弘毅听着凄楚的哭声,先是沉默着,片刻转过头对周荣说着:“既是如此,你们过去,越明县应该就设有小规模的粥棚,你们可赶去接受救济,再去成都,自然有人接应,周荣,给些干粮,让他们能走到越明县。” 骑兵几十里只需要半个时辰,但是这些人起码需要一天一夜。 虎贲卫出行,每人随身带有干粮,为的是应付突发情况。 周荣听到吩咐,将自己随身带的干粮扔给了汉子,百骑见此,也多是如此。 骑兵带的是干粮,是米炒细研为细末,容易消化,还有着肉干混合。 这些干粮不算少,这群不过六七十人,步行一日的话,这些干粮勉强足够食用到达越明县了。 这汉子怔怔的接过,突然之间,“啪”的一声跪在雪地上:“这位大人,我们断粮一天了,谢大人,谢大人!” “好了,咱们继续前进吧!”见此,王弘毅淡淡说着,不去看那些流民伏在地上痛哭感谢的模样,王弘毅一声吆喝,带人继续向边境奔去。 这一路上,再未遇到流民,血腥气息,却渐渐浓烈起来。 “准备战斗,前面可能会遇到敌人。”见王弘毅并无撤退打算,周荣只好回过身,对身后的虎贲卫吩咐的说着。 众人应了声诺,越发提高警惕。 又行了几里路,已边境,却只看到十几具还流着血的尸体,并未与敌人相遇。 “主公,已到边境,再往那边去,是西益州地界了, 咱们不能向前了。”周荣这时上前,再次说着。 “怎么,怕了?”王弘毅转头看向他,似笑非笑的说着。 周荣一张面皮,顿时涨成赤红,他翻身下马,磕头说着:“我等探马前去,万死不辞,但是主公岂可冒险,再向前,微臣不敢奉命!” 王弘毅见了,一怔,片刻苦笑,说着:“倒似孤一意孤行了,算了,回去吧!” 周荣听了,暗暗松了口气,朝后面一挥手,立刻跟上。 这次王弘毅放慢马速,只在不远处转了一圈。 “回去吧。”看见了这边的荒芜土地,王弘毅心中已对西益州的情形,有所了解。 与东吴情况相比,他这里的情形,似乎更棘手一些,若是让山间派再继续肆虐下去,只怕日后欲夺取西益州,会更加难办。 这些山间族,对百姓很是残暴,只看这一路走来,地上流民尸体,便能一见端倪。 这时,周荣催马来至他身旁,低声说着:“主公,有一队骑兵,朝这边过来了。” 此时在边境地带,刚过境线,到了东益州地界,随行众虎贲卫还是甚是小心。 这队骑兵离的虽远,马蹄踏地声响,却被队伍里老手察觉。 “派几人过去探查下情况,看看对方有多少人。”闻此,王弘毅勒住马,吩咐的说着。 “诺。”周荣应声,来至众虎贲卫前,选出几个斥候,派了出去。 王弘毅在一旁看着,暗暗点头。 这周荣年轻尚轻,行事老练,可以提拔。 自己军队里将领不少,有半数多是降将,不一定真的忠于自己,有一些年纪又着实不小了,以后征战厮杀,少不得用人,是时候多栽培一些人了。 这些想法,只在王弘毅脑海里一转,便被压了下去,此时他要处理,是眼前的这些敌兵,本来,这事可以不管,但是这些西益兵,对山间无能,却时刻窥探着自己,实是可恶之极。 周荣选派的几人,极是谨慎,用布包着马蹄,归来时已经将情况打探清楚,却并未被对方发觉。 “这么说,对方有三十人,都是骑兵哨兵?附近未发觉有大股敌军?”王弘毅摸着下巴,问着。 “主公,正是如此。”周荣应着。 “而且这股哨兵正朝这边而来?”王弘毅又问着。 “是。”周荣答着。 “那便好,传孤命令,在此等候,消灭这股敌军哨兵!” “诺!” 接着,王弘毅带着这上百虎贲卫,在一处雪林等候,但是周荣却拼死不肯让王弘毅上阵,王弘毅只得带十数人在背后看着。 没有一会,敌骑已奔驰到前。 很显然,这股骑兵并未想到,面前会突然出现一股倍于自己的敌人。 “你们几个在这里保护主公,其余人随我杀敌!”周荣指派十几人在王弘毅身边保护,带着八十人冲过去。 王弘毅不会真的冲过去战斗,在十几人保护下,退到不远处空地上观战。 只见随着一片马蹄声,两队骑兵迅速相遇,立刻厮杀了起来。 短短百余人厮杀,却有着千军的惨烈,王弘毅隔着一片空地遥遥对望,彼此的骑兵在旷野上拼杀着。 本以为以虎贲卫实力,杀死这股敌人,会很容易,但眼前的结果,却让王弘毅皱起了眉来。 潮水一样的攻击,鲜血飞溅在雪地上,可是这股敌人,所骑马匹虽比不上虎贲卫,却算的上是战马,手里武器是锋利长刀,厮杀起来,很是骁勇。 不过虽然说这样,一刻时间后,三十骑全部斩杀,但是自己方面也有着七八人阵亡,又有着十数人负伤。 虽取得胜利,王弘毅见此,脸色很是沉重。 周荣显然也有着同样想法,回来后,一张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 “周荣,依你所见,对方战斗力如何?”返回的路上,王弘毅沉默许久,问着。 “主公,以这股敌人来看,对方显然战斗力很强,惯于马上战斗,出手狠辣,尤胜在冲杀上。” “的确如此,敌人很强啊。”王弘毅叹的说着:“看来孤小看了这西益州的藩镇了。” “主公也不必过于忧虑,这些骑兵战斗力虽强,未必有许多,我怀疑是敌方精锐刺探军情,而且性情残暴,所到之处,不得民心,再说,主公拥有着六郡,敌方只有一郡,无论怎么样都不可能对抗。”周荣说着。 “你倒是知道的不少。”王弘毅看他一眼,说着。 “请主公恕罪。”周荣忙说着。 “呵呵,你太过谨慎了,多看看书,多了解些周边情况,并非坏事,继续努力,莫让孤失望。” 由于战了一场,王弘毅不肯带着伤兵回成都——这样寒冷的冬天,伤兵非死不可。 因此去了越明县。 由于先有骑兵过去,因此当王弘毅到时,一个三十多岁的县令带着人已经在门口迎接,看见了,连忙拜倒。 王弘毅微笑的说着:“起来吧,我们进城。” 到了城里,卫充德领路,果然看见了一二百个流民,在县衙门口的空地粥棚,王弘毅看了,更是微笑不语,凝视着卫充德。 只见卫充德顶上云气淡黄,却是可以担任着六品官,王弘毅稍有些遗憾,却也不怎么样,吩咐着立刻救治着伤兵,又说着:“卫充德,你的县令当的还不错。” 卫充德见的世面不少,深得人情世故,一笑说着:“主公,我为县令,就是这县里的父母官,就要办点实事,这上是报答主公大恩,下算是给儿孙积阴德罢了。” 王弘毅默默的点头,没有说话,不知道为啥,在看了这些,听了这句话后,自己心里隐隐不安,似乎一下子去掉了,再也没有杂念和恐惧。 卫充德为县令,就是县令的责任,自己为东益州之主,有着自己的责任。 彼此英雄,我之敌寇,我之英雄,彼之敌寇,这美国对付印第安人的煌煌大道,不知道也罢,知道了就断无不行之理。 第一百十三章 定心(下) 第一百十三章 定心(下) 三日后,王弘毅回到了成都。 到了王宫门前,王弘毅翻身下马,将马交到一旁人手中,在宫人服侍下,上得乘舆,进宫去了。 “主上,虞大人和张大人此时已在秘书阁候着,说是要求见于您。”坐着乘舆向里走,本想直接回内宫,却有一个太监从南面跑来,在乘舆前禀报的说着。 “那先去秘书阁吧。”王弘毅沉吟片刻说着。 此时天色已有些黑下来,可进了秘书阁,王弘毅见到的两张脸,比天色更黑。 王弘毅一见虞良博、张攸之这模样,心下就明白了。 “主公,臣听说,您带着百人,去边境巡视去了?”虞良博开口问着。 “恩,已经回来了……路上还遇到一股敌军哨兵,将其消灭掉了。”话一说出口,便见两位臣子脸色越发难看了。 “主公,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您是怎么样的身份,怎可做此冒险之事?若是出些事情,让臣等如何自处?”张攸之跪在地上,顿首说着。 “下次孤会注意。”见二人都是一副后怕的表情,王弘毅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说着:“这次巡视,孤发现,敌军的战斗力还算骁勇,孤甚至怀疑山间族和藩镇有着部分合作的关系,若不解决,西益州迟早会成为心腹之患。” 王弘毅将所遇情况说了,虞良博和张攸之皱起眉来。 王弘毅又吩咐的说着:“虽然大略已定,但是具体怎么样攻略,还要有着计划……你们就在这二个月内,完成吧!” 顿了一顿,又笑的说着:“现在就不必动工了,快新年了啊,你们都过了年再说吧!” 这个世界官员实行“旬假”制度,即一旬(十天)休息一日,一年三十六旬,可休三十六天。 此外朝廷还规定:而新年有假七日。 这些法度很符合王弘毅的习惯,因此才如此说。 “是!”二人都应命的说着。 时光过的非常快,转眼,就是新年一月,此时穿着厚服,会觉得寒冷。 这些,却只限于普通百姓,对于大族子弟或是官宦人家来说,这些不是问题,一件披风或者斗篷,就可挡住刺骨寒风。 新年时,整个成都府都被整顿得安定,毕竟这是蜀侯的第一个新年,就算是流民,在收到免费发下的一些简单食物后,露出感恩模样。 过去月余,平静气氛围绕在成都府以及整个东益州境内。 各州期待的益州内乱并未发生,新年时虽有一股骑兵由西益州侵入边境,很快便被打回去,西益州显然无力骚扰被统一的东益州。 王弘毅称侯后到新年的四月中,表面看来动作不大,却是在加强着内部建设,按照王弘毅的预计,整个一套中枢班子、地方班子、加上推荐人才的合理梯度,都必须花费一年的时间。 当然,有些事可以同步进行。 “甘厚,你觉得现在东益州实力怎么样?与天下各州相比,有什么特点?你大可随意说说,无论你说什么,孤都不会怪你。”一行人慢慢纵马行在街上,望着左右店铺,冰雪中缓步行走的路人,王弘毅转过头,询问身边陪自己出王宫巡视的侍卫首脑甘厚。 周荣上次带着王弘毅出行,受到了呵斥,虽然王弘毅也无法直接干预,现在出王宫巡视,王弘毅都会选派甘厚来带队随行。 王弘毅问的随意,甘厚却谨慎的思索片刻,因此时其余侍卫与二人拉开一小段距离,因此,他方敢低声回答的说着:“主公,微臣是粗人,对益州局势并不清楚,但从微臣自己所见所闻来看,东益州在主公手中,只短短数月,已恢复一些元气,只要今年二次丰收后,一切都上了正规,毕竟东益州再无战乱了。” “东益州恢复过来,在各州面前,能有自保之本。而能攻克西益州,古益州一统,逐鹿天下也做得。” “你还有些见识,却说的圆滑些了。罢了,不说此事了,去前面看看。”听过甘厚所说,王弘毅暗暗点头。 其实益州经过了几次大规模的战争,特别是数十年前造反的事,整个州的实力已经大幅度下降。 经过了修养,现在整州人口也不过是七十万,就算一统西益州和龙剑,也最多一百五十万,实力只能算中等。 甘厚思路清晰,不比一般牙将,只会拼杀,有些将领才能,只是性格过于谨慎了。 说起话来,虽不敢蒙骗自己,处处小心翼翼。 这等人,也难做出偏差之事,也算是有失有得的性情吧! 王弘毅的话,让甘厚暗自松一口气,见王弘毅骑马朝新建流民区方向行去,他跟上去。 侍卫一直与二人保持不远不近距离,一行人浩浩荡荡来至王弘毅此次巡视的目的地——东城十二区——流民营。 成都府在王弘毅接手后,便命人以东西南北城划分此城,每城设置十区,每一区,都有一个九品主事负责。 而区之下建坊,每一区设置至少十坊,每一坊下面又建里,十户为一里,设有里长,户籍制度在王弘毅管辖下,变的极为严明。 这样做的好处显而易见,治安变好了不说,连各州府派到此地的探子抓到不少,不过目前都是些小鱼。 东城十二区就的流民营,滞留此地的二千流民而规划,官府供给食物,以工代酬,干活的都是流民自己,建设进度却出奇之快。 望着眼前已初建规模的流民营,王弘毅很是满意的点点头。 这流民营在以后,会陆续被各郡县抽去,但是营地本身不会拆除,可以当成军营,也可以变成工坊。 见甘厚面现惊讶之色,王弘毅问着:“你觉得,别州可仿效成都府?” “主公,仿效虽不难,执行起来却不易。”甘厚回答的说着。 王弘毅点点头,甘厚这番话,虞良博他们说过,只不过,说的更详细罢了。 别的州府之主,严格的说,比王弘毅根基更深,但弊端也深,譬如,他们需各大家族支持,所属势力更是错综复杂,反不如王弘毅这般突然崛起之势力,可在攻克某座城池后,以强悍实力,大刀阔斧改革。 只是,这情形,有利有弊。 单是水师这一块,别的州府都能在各大家族支持下获得援助,而王弘毅却要一兵一卒自己来建,已过去一年,基地的水师,只涨到千余人左右,再无增长可能。 王弘毅看过报告后,决定前往水师基地一趟,巡查一下这支水师战斗力如何。无法从数量上增长,提高其战斗水准方是上策。 “甘厚,选一队骑兵,明日随孤出趟远门。”准备之事自是交给手下人去做,向甘厚交代过后,王弘毅便不再去想此事。 次日一早,王弘毅出宫,这时不再是便服,在甘厚陪同下,由三百骑护卫,走的却是陆路。 现在东益州被平定下来,只要不出边境,以这三百侍卫,绝对能护王弘毅周全,这一路行的顺利。 来至汲水县城外,王弘毅勒住马,凝视着远处已越发坚固城墙,片刻后催马向前面水师基地行去。 水师基地所建之处,离汲水县城并不远,毗邻河道,只一年,基地已建的算得上牢固。 从外面看就是一座小城池,防御严格,出入只有士卒。 “来者何人!”早在王弘毅带人向着基地行去时,被对方哨兵发现。 他们来到门外,就有数十人在墙上喝喊着。 “我是从成都府而来,请你们首领张范直出来,他识得我等身份。”王弘毅自不会在这等情形开口,与那些哨兵对话的,就成了甘厚。 “那你们在下面等着!”上面的人向下面喊过话后,就暂时陷入沉寂。 不一会,上面再次有人探头下来,这次却是熟人,来的正是张范直,他正很是郁闷的打量下面来人,忽然一眼看到队伍中一人,面色顿时大变。 “快!快将吊桥放下!”张范直慌忙吩咐的说着。 见此,士兵过去放吊桥开门,王弘毅在甘厚保护下,行进水师基地。 “主公,微臣没想到您会前来,让您在外面久候,实是……”张范直是火爆脾气,却并非蠢笨,在王弘毅面前,是很有分寸,迎出来跪拜行礼。 “这事怎能怪你,又未提前通知与你。”王弘毅微笑的说着:“孤此次前来,是来看一看你的训练情况,这水师现在被训练的如何?” “主公,我军已经多次淘汰后,满了一千五百人,都是善战之士!”张范直一提及自己训练的水师,立刻眉飞色舞,介绍的说着。 见这样,王弘毅并不在意。 张范直一旦涉及到水师,就立刻非常严格认真,对这样的人,王弘毅很是欣赏。 二人边走边谈,行出很长一段路,来至议事厅。 而在此之前,王弘毅一路上见到不少场地,一入议事厅,很是感兴趣的说着:“你这里布置的不错,实是未想到,不过年许未见,这里就翻天覆地,有着这样的变化。适才路过几个场地,是训练之所吧?” “主公说的不错,这几处都是训练水师士卒所建。”张范直说着。 “实战可是在河道上进行?不曾扰民吧?” “请主公放心,附近渔民都在其他河段捕鱼,便是有附近,也会获得相应补偿,不会影响到附近百姓。” “如此便好。”闻此,王弘毅满意的点点头。 “不知主公何时观看实战?微臣好下去安排。”张范直犹豫一下,终是问的说着。 王弘毅笑着摆摆手:“不必刻意安排,这两日你训练之前告之于孤便可。” 第一百十四章 水贼(上) 第一百十四章 水贼(上) “是,主公,臣便在实战训练时,请您一观。”张范直闻此,松一口气,这样一来,省得自己打乱这段时日训练计划了。 正说话间,外面突然响起一阵骚乱声。 王弘毅一怔,张范直更是一惊,谢罪说着:“臣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王弘毅许可后,张范直匆忙推门出去,片刻张范直从外面走进来面容上带着有些轻松的笑意。 “主公,是基地的几个营正,准备让我过去观看几营水师士兵比拼。” “比拼?”王弘毅不解的看向张范直。 “是这样,主公,军中训练,本是辛苦,又没有战事,因此臣在训练之余,也会进行各营比武,这可检查漏洞,排出名次,也有益检拔人才。”张范直忙解释的说着。 “是这样?”王弘毅眼中顿时升起兴味之意:“介意孤与你一同前往一观否?” 这种已经类似于现代的比武了。 “这是臣的荣幸。只不过都是些粗陋汉子比试,怕有污视听!”张范直犹豫一下,说着,在这种营地比赛中,粗话不计其数。 “怎么会!”王弘毅笑的说着:“左右今日无事,索性过去一观。甘厚,你且让随行的先去歇息,只留下十几人便可。” “是,主公。”甘厚垂首说着。 这里是王弘毅统辖境内,又身处军营之中,自是不必再跟随着三百人,只留下十数人随行就已经足够。 见王弘毅并不疲惫,张范直本欲劝其先行歇息之语,顿时吞咽回去。 “甘大人,我这就命人去给诸位安排住处。若有何要求,只需和他们明说便是。”张范直对甘厚说着。 后者微笑的说着:“便有劳张大人了。” “都是主公的臣子,何必客气。”张范直说着,步出议事厅,在外面唤来一个后勤官,令带甘厚诸人下去安排。 在带王弘毅前往比拼场地前,张范直已命人准备好众人住处,又吩咐人在场地内备好茶点,以供王弘毅食用,这才陪着王弘毅向空地行去。 水师所在基地,占用的是汲水县城外的大片荒地,在原有基础上,更是扩建两倍,平日纵是不出去实战训练,在营地内出操演练,地方也是足够。 水师共有五营,每营战斗方面,各有优势,平日里便总是较着劲。 只是战斗稀少,只得从日常比拼中来较量。 “这里是演武所在?建的不错。”来至一个空地,只见此处周边一圈设有看台,中间是大片空地,站在高处,对整片场地可谓是一览无余。 王弘毅在张范直陪同下,在看台一处坐下,等全军士兵山喊跪拜行礼后,王弘毅看着下面士卒,兴致不低的说着。 “主公,说是水师,平时也在陆地训练,现在天寒风寒,水中不宜多战……比拼的第一场,就是体术。”张范直解释的说着。 “体术?”王弘毅点点头,这是赤手空拳之术,虽少见血腥,却见得身体素质和功夫,是军队的基础。 跟随的侍从,也甚感兴趣的看了下去。 很快众人被下面场地中的比拼吸引注意,最先出场是一批身材魁梧汉子。看的出,他们身手不错,在王弘毅和甘厚眼中,只是合格。 最后这几人中,一个身材最为魁梧有力者,赢得胜利。 这种单纯以力搏斗之术,让王弘毅有些失望。 随后出场的几个,身手灵活敏捷,出手狠辣,很有些不同。 王弘毅眼睛一亮,扭头问张范直:“这几人身手,与先前诸人略有不同……只是,看他们出手,并不犹豫,是见过血,你从何处招来?” “主公,跟随臣来的只有数十人,现在都安排在各船各营,大部分水兵都是新招募,虽然经过训练,只是合格,这几人是水贼出身,新投靠而来,见过血,出手与一般正兵不同。”张范直说着:“水贼有狠力而无军纪体术,新兵有军纪体术而少有狠力,结合起来就是精兵了。” “水贼?”闻言,王弘毅越发仔细看向场中,果见这几人出手动脚,一着一势简练狠准,毫不犹豫,的确非寻常士卒可比。 这几人算是不错,论实力功夫未必较经过训练的正兵强悍,但骨头里带出的狠辣,却是难以训练出来,这让王弘毅关注起来。 “这些人,在水师中人数多不多?”王弘毅问着。 张范直明白王弘毅所言何意,心思一转下,回答的说着:“益州水贼甚少,这几人是从荆州流亡到这里,被臣招收,与他们一起还有一批,加起来不过百数!” “可惜了。”王弘毅叹的说着。 战争并不是种田,不能等益州完全统一再打,现在东益州离秦地隔了龙剑,而荆州却还没有统一,这时就算骚扰,能拖延统一,也是大善。 正兵训练,不过是基本功,在拼杀上还有欠缺,有时还不如这些刀口上讨生活的人。 虽军纪和武术差些,老兵的狠辣却让王弘毅很是欣赏。 欲培养出这种水师,绝非易事,正思索此事,王弘毅错过了一旁张范直听后若有所思的眼神。 之后比拼,王弘毅又看一会,再无兴趣。 “主公,若是乏了,请歇息,明日上午,水师将进行实战,您到时候自可一观。”张范直见此,劝的说着。 王弘毅点点头,说着:“如此,明日再观。你不必跟随了,由甘厚陪孤前往住处就可。” “臣遵命。”张范直跪在地上行礼。 一直到王弘毅远去,张范直这才起身,并且收回目光,自言自语:“以今日情形来看,对水贼出身之人,主公倒是未有厌烦之意……” 目光落到场中,张范直坐在那里,陷入沉思。 “甘厚,你觉得他们身手如何?”一路上,甘厚在前面引路,王弘毅在护卫保护下,紧随其后,很快,便来至暂时住处,这里算的上是整个基地内最整洁舒适之所,附近院落住下的是王弘毅所带侍卫,甘厚被安排与王弘毅同一套院子,只是甘厚睡在最外间,而王弘毅被安置在主屋大间。 一进来,王弘毅在士兵抬过热水后,进行了一番洗漱,出来后,见到甘厚,问起甘厚观战后想法。 “主公是指那几个水贼?身手灵活,想必熟悉甲板,若是在水上,只怕更是如鱼得水。”甘厚回答的说着。 “可惜,只有几人而已。”王弘毅说着:“水师不比步兵,在甲板上作战,还真需要这些水贼呢!” 步军中,王弘毅根本不需要武艺杰出,但是不明军纪的人,宁可用老实的农民转化出来的士兵,但是在水师问题上,别无选择。 “以张大人之能,就是寻常百姓为军,也不会实力过差。”甘厚很是中肯的评价的说着。 “你说的不错,单看拳脚已是不错,只看明日水上演练如何了。”王弘毅收起心思,等待明日水师练。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早早便有勤快兵卒端来洗漱用水,王弘毅随意整理一番,简单用过早膳后,出得门来。 这时,有人过来相请。 在十数个护卫陪同下,王弘毅来至基地外面。 “主公,臣已为您备好了马匹。”张范直站在外面,一身戎装,恭敬地说着。 王弘毅看看眼前肃穆景象,点点头:“出发吧。” “是,主公。”张范直随即指挥水军行去。 河道离此并不远,只一会,便已行至。 早备好一应战船,船上士卒已准备妥当。 张范直早命人在高坡为王弘毅摆好坐椅,随即在王弘毅示意下,张范直发出命令,演练开始。 对阵的,共有两方阵营。 这两方阵营,每一方,各有两营士卒,五百人。 一千人,除一营在基地驻守外,都参与进演练中来。 河道本是平静,在演练开始后,两方船只纷纷有秩序的拼杀起来,只是过了一会,就陷入纷乱中,看似混乱,王弘毅在高坡观战,看出些门道来,暗暗点头。 因只是演练,双方士卒所用武器,都是木刀,刃处涂有染料,一旦命中目标,便会留下痕迹。 因此一番战斗过后,不少人“阵亡”、“负伤”,不得不说,张范直有些才能,演练两方,进退有度。 “水师统算起来,有多少士卒?”演练结束后,王弘毅问着,今天看起来,很是满意。 张范直见王弘毅并无不满之意,心下略安:“主公,水师共有一千五百人。” “一千五百人……益州再无可招之人?” 张范直苦笑了下:“主公,水军需是青壮且习水性,现在能有一千五百人,已属不易,不似荆州等地,有水师众多。” “益州无此水兵,如何是好?”王弘毅皱眉说着。 未想到对方有什么办法,却意外听到张范直禀告:“主公,此地无水师,可以外求,臣在荆州认识一人,手底下有千人,都是水上豪杰,只是他们是水贼出身……若是主公您愿意招降他们,臣愿前往劝说。” “有这事?”王弘毅闻言大喜,当即说着:“孤向来用人不论出身,只要有才就可,你去劝说,此人真来投奔,孤定会重用,绝不会亏待于他。” 现在水师缺乏,王弘毅自是愿意招降,在他的心目中,只要再有千余,凑足了三千,就可自上游而下,掠夺荆州,混乱大局,拖延荆州统一的时间。 只要达成这目的,水贼有何不可? 第一百十四章 水贼(下) 第一百十四章 水贼(下) 益州六郡,赤气笼罩。 顶上从三品的鼎器中,一层深色青气翻滚着,似乎深色青气是古代标准,按照现在标准来说,就是蓝色。 身上华盖,五色中,青色有着大半。 经过了数个月,只见气运已经平稳,丝丝白气时时渗入,只是这时,气运已经非常大,一眼看去,周身三丈都是翻滚的气运。 王弘毅突然之间想起了地球上释迦牟尼涅盘前的记录:一丈二。 就算是以释迦牟尼之能,活的时候,没有经过数千年的积累,气运也不如一州之首。 更何况天下之主? 想到这里,王弘毅只一笑,离开水师向成都府返回路上,王弘毅的心情很好,观看气运平稳,就清楚可以用兵了。 “甘厚,你去将王从门叫来,让他直接到秘文阁来!”返回成都,到了王宫门前,王弘毅就直接吩咐的说着。 “是,主公。”甘厚忙应声而去。 王弘毅直接坐上乘舆,行至秘文阁,到了里面,就有太监连忙打了水,洗澡换衣,等出来,就是一身轻松,端起杯盏,轻轻抿了一口。 “臣王从门求见!”这时,有着声音传入。 “进来。”王弘毅说着。 片刻,王从门进来,行礼,王弘毅就说着:“起来吧,十三司的情况怎么样?” “主公,六郡的部署都安排下去了,龙剑、秦川在通过商人安插,荆州方面已经有一个百户过去。” 十三司的设计,完全是王弘毅照搬锦衣卫和厂卫。 十三司目前的品级是正七品,王从门就是正七品,其官品正式名字是“锦衣直指御史”,下面负责具体工作的是百户。 每个郡设一个百户,法定编制是105人,负责刺探当地情报,包括官员。 每个县看其重要性,设一个总旗或者小旗,总旗掌30人,小旗掌10人,普通情报人员,称“番子”,外围连正式编制也没有的人员称“小役”。 其实锦衣卫历朝都有,按照地球上说法,汉朝汉武帝时设置司隶校尉、绣衣直指御史,而曹操设立规模更大的“校事”、“典校”,正式确定了这个机构在历朝政府中的地位。 南北朝时“侯官”、唐时“内卫”,明朝的“锦衣卫”实际上都是一回事。 “派去荆州的百户,可有什么情报传回来?”王弘毅直接问着。 王从门是十三司的锦衣直指御史,同时负责传递情报汇总,每三日,各郡县传回情报甚多,都上递给王弘毅,自是不合情理。 情报汇报是这样。 第一,所有情报都必须整理,交到宫内存档处,这是考察情报有没有扣下的依据。 其次就是王从门负责在这些情报中挑拣出重要,汇总在一起禀报上来,交给秘文阁,由张攸之再提炼禀告。 但是王从门本身有着特奏之权,可以绕过张攸之。 王弘毅对荆州很是重视,自十三司成立以来,便有百户被派去那里。 这段时日传回情报,王从门自是清楚,听王弘毅问起,恭敬回答的说着:“主公,荆州中,江陵、武陵两郡,已落到了郑平原手中,郑平原赏赐三万两白银给水军,更是提拔了不少水师将领,除此之外,却无甚大动静了,似是修整。” 王弘毅听过之后,沉默了片刻,手指轻轻敲了几下,问着:“关于荆州水贼,获知情报有多少?” 王从门回答的说着:“主公,荆州水贼数目不少,与官府刻意为敌者却不多,他们大多盘踞江河缝隙处,各自互不相从,平日只掠夺过往商船,偶然是荆州大户,对本地侵扰不多,由于百户情报集中在郑平原处,其它情报就不清楚了。” “荆州水师未曾招揽过他们?”王弘毅默不作声听完,才问着。 王从门应着:“主公,荆州水军甚多,水贼大多由流民罪民组成,这些人怎能被官府所容?就是有意招揽,也不会太过重视,充其先驱就是了,因此被官府招揽的水贼,少之又少。” 王弘毅皱额沉吟,明白这事说到底,是益州和荆州的区别,益州水师少,所以连水贼也要,荆州有着强悍的正规水师,要这水贼何用? “最近一段时日,令人密切注意荆州情况,事关水师的情报,一律递上来,还有,张范直招揽水贼,具体情况密切关注。” “是,主公。”王从门恭敬应声。 这时,有人进来禀报:“虞良博和张攸之两位大人在外求见。” 王从门忙躬身说着:“主公,臣先告退了。” “恩,你且退下吧。”王弘毅点点头,同时对护卫说着:“请!” 王从门小心翼翼退下,与虞良博和张攸之走个对脸,三人点头一笑,擦肩而过。 “你们都坐下说话吧!”王弘毅见他们进来,就让他们坐下:“虞良博,你先说!” 虞良博就禀告的说着:“是,各郡春来开垦,都在进行,新来的流民已经分派了下去,六司运转都顺当。” “臣要禀告的是河运,我们以宋家为牵头,去荆州甚至扬州买粮,各郡的河口还可,就是郑平原控制的江陵和武陵两郡,设的关卡很严,虽然谈不上全数扣押,但是却要额外交钱,每船就要交二十两银子,单是这项,就要支出上万两银子。” 虞良博胸有成竹,详述各处内政,说了有一刻时间。 王弘毅默不作声听完,东益州沃野千里,实际上不缺粮,但是才平定,到了明年才真正不缺粮,现在大举用兵,以后又要安抚西益州,这粮食缺口就大了。 “现在粮食缺口是多少?” “主公,算上一年西益州免税,缺粮五十万石,现在买粮成本,一两银子才购得四石米,算上运费关卡,一两银子只有二石,这就是二十五万两银子。”说到这里,虞良博都不由咋舌。 王弘毅现在金矿产出一年就是一万两,折合十万两银子,还有十五万两缺口,至于赋税方面,是用在正常军政上,不可能挪用。 王弘毅想了想,就说着:“魏家抄家有三十万两银子,我给了一半给户司,其它的银子就全部出了吧!” 王弘毅转脸看向张攸之,问着:“军政方面有什么动静?” 张攸之一笑,说着:“根据汇总上来的情报,各都情况都不错,各正兵分田到户,又有着赏赐,都稳了,粮库上如果不是为了安抚西益州的百姓,这军粮也不少了。” “攻打西益州,臣这方面已经制了计划,您请看。”说着,就取出了一卷文件,交给了王弘毅,口中还简单说明。 “西益州再破,也是一州,主公亲征是必然,主公率领三万大军,连破越山、永昌二镇,是第一目标。” “建山、越成、庆河、广宁四郡,传缴而定就可,臣等参赞军机,觉得定南郡现在不取为佳。” “主公定了西益州,依主公之计,拜丁大人为征蛮将军,统建山、越成、庆河、广宁四郡,进行绞杀。” 说穿了,这计划考虑的很周密,蜀侯初建,这时不能有着将军功高震主,因此攻下西益州,必须是王弘毅亲征。 但是第二阶段是苦活,也是脏活,自然不能由王弘毅干。 心中想着,遂笑的说着:“如果遇到山间族大举进攻呢?” 张攸之一拱,说着:“山间族的事,怕的不是战,而是不战,如果躲在山里,才是难事,如果集五万兵出战,一举击败,全数俘虏为奴,这山间族的问题就解决了。” “不过只怕没有这样好事,主公先前说了八旗,臣深受领悟,参赞计划中,就有这条,这山间有族六十支,大的上万人,小的数千人,不可能齐心,臣以为,有着投靠来的山间部落,就要立为八旗,并且重重的赏!” 八旗,王弘毅已经说了些内容,这时翻阅,果然有着一条,王弘毅皱眉,问着:“重赏?” “是,臣以为,主公要一年就决,是指一年内就使山间族无力影响两州。” “主公出兵,沿途中有山间族出兵,当然打败之,其部落男丁车轮以上,全部罚到铜山银山为奴。” “大胜后,有山间族投靠,就有着内应,这首先就是迁移到城中,立为八旗,其次就是赏赐钱粮,再次就是攻打山间族后,令这八旗执行,杀尽男子,使其染满山间族的鲜血,并且,一半财富和女人,都赏给他们。” 听到这里,虞良博不由不安挪动了一下身子,震惊的抬起头来。 王弘毅听到这里,先没有说话,这时天色已经暗下来,王弘毅又命太监掌上灯来。 灯光下,王弘毅打量着两人,只见张攸之和虞良博,都是气度恢宏举止安详,不禁暗暗想着:“去年见到,不过是才子,现在城府气运愈深,算得上是名臣的稚形了。” 然后才问着:“赏一半财富和女人?不怕尾大不掉吗?” 意思就是这新建的山间八旗,获得了大量财富和人手,强盛起来反而成为更大祸端。 第一百十五章 计定(上) 第一百十五章 计定(上) “主公,关键还是男丁,您令将一族男丁除不足车轮者全数杀了,或者全数贬到金矿之地,这真是煌煌大道,神来之笔。” “这些山间八旗,手染无数山间族的鲜血,已经不可能在原地立足,只要不能吞并同族男丁扩大兵力,赏赐些女人和财富,又有什么要紧?” “这八旗越打下去,死的男丁越多,等再无实力可言,主公随时可以抄族,不过臣觉得,还是将这些功臣迁移到东益州,赐汉姓,赏田宅,如此才能够不寒后来山间新八旗的心。” “这些老八旗虽然死了些男丁,却家有田宅美人,和以前在山上苦日子岂不是天上地下?新八旗一旦立旗,就可带他们参观,坚其心思。” 八旗制度,到了张攸之手上,就玩的火候更足了,这八旗仅仅是八个战斗部落。 或者说山间奸组成的回乡团。 这八个部落配合着蜀军围剿,杀光男丁,取一半女人和财富,等自家男丁折损的差不多了,就给田给宅给财富,去成都等地安置。 山间族三十六部,有着内奸带路党这样一搞,就算有些能逃到了山里深处,也不成气候了,王弘毅大喜,说着:“善!” 却是张攸之根据王弘毅的战略思路,设计的具体战策。 沉吟片刻,又说着:“这策最关键就是找到第一个投靠的部落,加以重赏,以竖立山间奸的榜样……这事现在就要接触和联系。” 张攸之又说着:“是,其实山间族总共才三十万人,只要有着内应,解决起来很快,再说,郡县只要修整,山间族还能攻城不成?派文官修城,安抚百姓,派精兵设堡断绝贸易和交通,山里只要几年就可以逼死一半。” 这还是各保疆界,分兵扼诸险要之地,将山间分割包围的战术,王弘毅笑了:“你这些章程不错,和我的意思一样,只要杀光了这些山间族在平原的据点,山里就不足为患,历代都证明,山里养不活人,山里是能活,不能养众,就算有人,山里条件也只能养几百口,呆上几百年几千年,还是这个数字。” 地球上曾经研究,山里一个山寨,最高的人口数字是五百,多了就养不活,而且山里适宜立寨的土地不多。 能繁衍几十万几百万,都不是山里人,是下山占领平原地。 历史上东吴时的山越族,就是占了大量平原才繁衍起来,所以只要杀光平原上的人,逼回山里,不用围剿,十年内自动死上一半! 王弘毅不再想这个问题,顿了一顿,又说着:“荆州方面,我想招揽些水贼,并且派张范直接应,你们觉得如何?” 这其实就是练兵加掠夺,并且尽量减慢荆州的统一。 两人都没有异意,说着:“主公甚善!” 这话题说完,王弘毅又开口问着:“看你们二人刚才进来的情况,有什么急事?” 虞良博犹豫一下,说着:“臣和张大人,匆忙求见主公,是有一事要禀报与您。此事虽对益州威胁不大,若处理不当,会授人与柄。” 说着,将一长条锦盒递交到王弘毅手中。 “这里是何物?莫非是朝廷下达的圣旨不成?”王弘毅神色略显古怪问着。 虞良博苦笑的说着:“主公猜的不错,正是朝廷下的旨意。” “主公,算起来,这已是朝廷给您下的第三道旨意。只不过这次却是承认您益州之主,朝廷已察觉天下乱局无可避免,您又已平定东益州,索性顺水推舟……只是旨意,还册封您为太保,还是想让您去金陵参与朝政。”张攸之端庄的说着。 “这道旨意,还是抱有一丝希望,希望你和几十年前张大将军一样,还是能去金陵!”虞良博说着。 王弘毅展开旨意,只见这这一卷圣旨,全长三尺,宽一尺,用的是金黄色绢丝,两边执手之中,是两条对称的飞龙,中间有“奉而敕命”四字阴文篆书。 圣旨自有神圣不可侵犯的威严,不过这是由国运决定的,在王弘毅眼中,圣旨上还有着一团金色的云气,丝丝弥漫。 展开一看,里面的话看都没有仔细看,只看到下面落款和印鉴。 这次,不是“敕命之宝”的私印,而是“朝命正玺”。 “朝命正玺”,是太祖建朝后所雕刻,上面是“大燕受命,镇国之玺”。 在二年前,这气数还能影响王弘毅,现在却毫不在乎,略看一遍,便丢弃到桌子上,冷笑的说着:“一相情愿,还想让孤去金陵?别说是太保一职了,就是封我为王,也没有丝毫意义。” 王弘毅此时,对朝廷半点敬畏都无,冷笑的说着:“无视就可,朝廷已经根本不足为患。” 起身度步而行:“这是个闹剧,朝廷盛时,谁敢不从,但是现在衰退已久,大权又把持的权臣手中,还想靠着一纸圣旨生杀予夺,已经不能用可笑来形容了。” “主公说的是,朝廷到了这地步,谁也没法子了,想到燕太祖当年提三尺剑,横扫天下,群雄臣服,现在真是恍然一梦。”虞良博说罢又是叹息。 王弘毅深知他们还有更深的话,只是难以说明,这就不是臣子能说的话,他就笑的说着:“自大燕迁都,就已经是衰退,虽然名臣良将层出不穷,几次整顿政事,却屡次失败,就算一时好转,也是昙花一现,这实际上就是气数了,到了现在,更是病入膏肓,已经无药可救了。” 王弘毅说着,两人都在思量,却不敢多说话了。 王弘毅见此,一挥手说着:“你们别怕,三百年兴衰,孤岂会不明白?也没有什么忌讳的,孤现在,就要打出个稳稳的万里江山,等打下江山,再考虑这个国家运数的问题……!” 说到这里,王弘毅双眸闪着精光,脸上甚至有着潮红,起身徘徊,说着:“这历朝历代都难办的事,在孤来说,却是易事。” 说到这里,王弘毅觉得自己说过头了,悠悠踱着,脸上微笑:“这些事以后再说,你们先立个章程,最近有着不少人投靠,今年等我大军平定,可以安排去西益州。敢于去西益州,能干事的人,都加上一笔资历,不敢去的,自然按照中平来处理。” 虞良博低头想了想,说着:“主公说的不错,要想快速提拔,自然要见智见忠又见勇,这西益州,是磨练人的地方!” “孤也是这个意思,这里的事,你们要多操心。”王弘毅说着,两人就起身躬身应着“是”。 王弘毅说罢,挥手说着:“天不早了,你们下去吧,明天你们再进来。” “是!”两人向王弘毅施礼,躬身步退出秘文阁。 虞良博和张攸之立刻应声,依令行事。 这时天晚了,二人说了些话,告辞出去,一同走出偏殿,沿滴水檐向大门,两人不约而同放慢了步伐,久久都没有说话。 “按照你的办法,平定西益州,就牵制不大了,只是这计似乎有些……”虞良博吐了一口气,说着。 “晤,我知道,这策是绝户计,主公于我必有褒扬。但我也知道种祸不浅。”张攸之咬着唇叹的说着:“主公提拔我于布衣,委我军机,我只能鞠躬尽瘁,唯以主公大业为根本,至于为此折了阴德,种下大祸,我不能顾及了。” 虞良博沉默良久,没有说话。 出了门,一阵风掠过,迎面的马车车夫迎接上来。 话说,二人退出,王弘毅看看自鸣钟,现在是七点了,伸欠身子,活动下筋骨,就从门口出来。 才出来,就有着乘舆起驾,进入内宫。 一进内宫,只听着后面有着高喊。 “下钱粮了!”一个太监站在门前,向着南方高声吆喊着。 “上锁!”随着侍卫的一声传喊,各门缓缓关闭。 这个太监一扭头,依旧侍立门广场上,又向北高呼:“灯火小心!” 王宫各门的太监和宫女,此起彼伏的回应:“小心灯火!” 这时,各宫门一一落锁。 王宫自然要禁卫,每天的宫门启闭和关防事宜,由太监掌管。 一般来说,每天太阳落山,皇宫各门都要关门上锁,称之为“下钱粮”,而拿钥匙开门,称为“请钱粮”。 当然,这还是依着王弘毅,现在虽然已经入夜,但是王弘毅没有回来,自然不可能关闭宫门。 出入宫禁,有一套严格的制度,也幸亏有着原本皇宫的大太监,才记的清楚,一一复制出来。 王弘毅乘舆,沿着环廊前进,内宫现在几个常住的房间,都是大玻璃窗,挂着蝉翼纱,这就是西秦的产品了。 王弘毅东宫住着宋心悠,西宫住着赵婉,还有一处北宫是老夫人居住。 虽然晚了,可这时还是去北宫,这片宫殿,一片有二十间,老夫人平素爱热闹,在这里养着鹦鹉,还有猫狗。 到了殿前,就有早等候的侍女和太监,一眼瞧见王弘毅进来,忙上前行礼。 “起来吧!”王弘毅点头,对着一个女官问着:“老夫人用过膳了吗?” “老夫人今天还是和两位夫人一起用膳,进得很香,说菜不错,赵夫人虽然有些反应,还是用了些,现在都在休息呢!” 王弘毅大喜,有着母亲在里面,许多事不用操心,就笑的说:“这不错!” 说着,就进去。 第一百十五章 计定(下) 第一百十五章 计定(下) 这时,咒禁司 咒禁司终于不再是小猫二三只了,这些日子,已经有一些有着灵力的十三四岁的小孩被接了过来,人数超过三十。 当然,这些小孩能真正成才,只怕十分之一都没有,不过一期期多的是。 素儿和通玄平真三个,等待着。 片刻后,一个秘文阁的从九品官员过来了,这人定了定神,举起一卷喻令:“蜀侯有令!” 素儿、通玄、平真三个,跪了下来。 秘文阁官员展开喻令,这一卷格式实际上和圣旨差不多,长三尺,宽一尺,用的却是赤色绢丝,在素儿和通玄眼中,上面一团赤色的云气,丝丝弥漫。 “汝等忠于职守,建各郡县褒忠祠有功,特将咒禁司提拔一品,咒禁博士正八品,咒禁师正九品,咒禁士等同令吏,咒禁学徒等同典吏,此令!” 下面落款印鉴,却是“承运蜀侯”,三人顿时磕头应着:“是!” 话才落下,丝丝白气就弥漫在各人身上,素儿原本是正九品,现在是正八品,得的气运倍增一倍有余,通玄和平真是从九品,这时变成正九品,气运也增五成。 三人都露出了一丝喜色,这品级就是能获得的给养,并且抬高一级后,这衙门能干的事情,就很多了。 不过素儿居于内宫,获得的气运不仅仅这个。 素儿卷起这命,放到堂中供养,转身就说着:“通玄,蜀侯关注着荆州,你这次也跟着去看看,看看荆州有何人物。” 通玄听了,略一躬身,笑了笑:“敢不从命?” 素儿点了点头,说着:“我司和十三司有些联系,这次十三司派人跟着张范直去荆州,你也随从而去……对了,这张范直是什么人物?相过面不?” 通玄仰脸想了想,说着:“这将面相不错,位可至都督,是个将才,不用疑心!” 素儿不再多说,起身离去。 三日后,明确获得命令,肩负着招安和考察重任的张范直,出得成都府,向荆州方向行去。 随行还有一支商队,商队是宋家的人,但是里面自然有着十三司的人,随行的,还有着通玄。 一路上,顺利通行,乘船沿河而下。 荆州人杰地灵,物产丰富,历史悠久,文化灿烂,自古就有文化之邦、鱼米之乡的美誉,船只直行而下,就到了江陵。 江陵长期为楚国国都“郢”,又长期作为荆州的治所而存在,常以“荆州”专称江陵。 楚,或者荆州龙气所在,就是江陵。 一靠上岸,只见这时,巨大的码头很是繁荣。 不过才靠上岸,几个巡兵就迎面过来,叫着站住。 巡兵队长,看上去三十多岁,长着胡子,用目光锐利的上下看着一行人,喊着:“站住,你们是什么人,哪家商会的?” “将爷!”为首的商队队长,忙迎上去,嘻嘻笑的说着:“我们是北福老行,专门做茶的生意,准备去扬州……路过贵方宝地,住一宿就走……我们商会早在这里登记过,这是路引——请爷验过。” 巡兵队长验看了路引证件,上面有三次印记,却不把路引还着,翻来翻去看着。 商队队长不慌不忙,从腰里掏出一串钱递给巡兵队长,笑的说着:“船上都运了点货,大半却是空着,回来时进茶和茶砖……这点意思孝敬您和诸位吃杯茶,要是不放心,跟我们进船再细查。” “你晓事。”巡兵队长把这串钱掂了掂,对巡兵笑的说着:“是正经商人,咱们再去别的地方!” 说罢带着人就去了。 张范直一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城市,露出一个苦笑,见巡兵远去了,才带着人,往前一路熟练的而去。 找了一家中等店铺“朱楼”客栈,这店楼上客房,楼下酒店,人出人进,八仙桌上是酒客,卖唱儿、豁拳,闹烘烘乱嘈嘈。 一行人跟着小二到楼上住屋,租了四间。 通玄、张范直、还有商队的正经队长,一起集了,简单商量了一下。 “张大人,到了江陵了,本地有家钱纪商行,是小商行,不引人注意,你现在就是这个商队请的镖主,这十三司的人,是您护卫,等会就有人和您联系,您且切记。”商队队长说着:“我只能在这里停留一天,明天就去杨州。” “我不打紧,这里也有着我的接应人。”通玄低声说着。 商队队长点了点头,捧出一个盒子,只见里面饺子一样密行排列,都是白花花的银元宝,晶晶滢滢闪闪烁烁耀人眼目。 “每个元宝十两,一盒是一百两,按照事先的吩咐,请各拿一半。” 又取出二个盒子,打开,只见里面一根根金黄色的金条:“张大人,这是主公交给你的黄金,三百两黄金!” 张范直都在瞬间,有些直了眼,三百两黄金,就是三千两银子。 张范直一直在水师,和水贼打交道,深知水贼的生活很苦。水贼抢劫都是拿命拼,有的能抢,有的不能抢,收入来源不过是抢一些商船的货物变卖后换些钱财,问题是,抢劫的财物,不得不忍受到黑市商人的盘剥,只能卖出三成价格左右。 综合下来,普通水贼就是混口饭吃,小头领一年也弄个十几贯钱,一年下来也只有几千贯赢利,拿这三百两黄金当见面礼,已经非常重了。 张范直拿起了金子,说着:“这里是我原本家乡,我熟的很,你们放心。” 通玄收下了五十两银子,沉甸甸,也笑的说着:“有这点钱,也足够了,这江陵还是很繁华嘛!” “江陵南临长江,北依汉水,西控巴蜀,南通湘粤,是七省通衢,怎么不繁华?这实在是少有之地,只是关卡很重。”商会队长叹的说着:“这都是为了打仗,建水师,建大军,哪个不耗费钱?” “哼,这些关卡,早被当地豪族大户掌控,所获款项,能有一半落到大都督府,就算不错了,若非如此,我们也不会如此轻易,就可穿行无阻。”张范直却是熟悉人,冷笑的说着。 冷笑后,又想起了武陵之战,并且知道江陵、武陵两郡,已落到了郑平原手中,郑平原赏赐三万两白银给水军,更是提拔了不少水师将领。 荆州水师情况,他又岂会不知? 这次荆州水师大胜原由,只有一个,就是自己昔日旧友,被大都督重新起用了。 这情形下,自己去做说客,怕是效果甚威。 原本只是君子之交,这些朋友昔日处境不比自己强上多少,现在重新上位,各为其主,怕是很难再被劝说弃官而走了。 但是张范直相信,郑平原起用一些寒门人才不假,但是不可能把豪族大户子弟全部排挤掉,因此位置有限,并且可一不可二。 “郑平原的确是英雄,但是只有我主才是真主,主公简拔人才不拘一格,爱民如子,推行仁政!我们这些人在外面奔波久了,越发觉得这样!”这时,随行的十三司的百户,笑的说着。 “你说的不错。”张范直想到自己昔日在荆州遭遇,对此很是赞同。 自己知道的人才,肯定不会全部被郑平原起用,总有一些人才会埋没,这时都可以请到蜀军中去。 张范直心中有团火,这次不仅完成主公所托,更要规劝一些还不得志的昔日旧友弃暗投明。 不过,他也深知郑平原厉害,不敢打草惊蛇,对着随行十三司百户说着:“这里不能轻易下手,我给你一份名单,你派人暗暗打听这名单上的消息,把提拔的,和没有提拔的,都标记一下。” 说着,拿出了一卷纸来,上面有三十个名字。 “张都督放心,这名单只需要七天,必会全部调查清楚。”十三司百户拿过,一扫眼,就说着。 “恩,不过我们先要去洞明湖,郑平原还是很厉害,不能打草惊蛇,等我们招揽了水军,回程再一举接触,然后回师。”张范直还是很精明的说着。 此次张范直欲招揽的,就是洞明湖的水贼。 水贼首领邢大海,与他有着一些情谊,关系甚好,前去劝说,有七八分把握,得了这水贼,就有千人左右。 随行的十三司百户,只管一路护送,并且暗中监督,至于张范直此次任务怎么样完成,却与他们无关,他们自是不用理会。 当下,三人分成三路,各自告辞出去,各自执行自己的任务。 等张范直和通玄离开,商会队长松了口气,出去吩咐,小二听了吩咐,忙上忙下替他打水洗面洗脚。 商会队长洗了,收拾停当,这才下楼吃饭。 几个商会的人,就包了一桌,一个人看见满堂说笑叫闹,这才笑对队长说着:“他们终于离开了,说实际,每次和这些人同行,都全身不自在。” 队长也苦笑一声,说着:“没办法,谁叫我们东家有命令呢?这里不必多说了,免的露了口风!” “说的也是!”其它几个人,不禁一笑,待要再说,跑堂的端着一大条盘热气腾腾的酒菜上来布席了,当下就不再说了,一人举杯笑的说着:“不过总算成了,来,我敬您一杯!” 说着举杯敬队长,队长一口喝了,也伸箸夹菜,心里的确觉得轻松。 第一百十六章 水师(上) 第一百十六章 水师(上) 通玄第二天起来,去了东来桥。 东来桥有个土地庙,据说土地能增福施财,因此每年三月庙会时,早早的就有商家赶来,搭起席棚,围着这座土地庙连绵起市。 几百米内,耍戏的,打拳的、测字的、评话的……喧嚣连天,香客似蚁。 通玄也就随便走走,柳拂春风,天气渐暖,走了几步,见得河边却也有几株桃花,粉红开着,很是好看。 看了一会,就有着蒙蒙的细雨下了起来。 通玄见下雨,正巧约定的东来桥,就在眼前,就转入桥下可以挡雨之处,欣赏着,雨下在河里,景致更妙,见得一只船冒雨而来。 这船不大,将近河岸,舱中坐着一个人,船尾棚上有两个仆人,船头上放着一担食盒,将到岸边,这人就令泊船,带领仆人,走上岸来。 通玄看这人,只见穿着长袖宽衫,有着三绺髭须,大概三十岁左右,走到门口,与通玄举一见面,就作了个揖,问着:“你想必就是道长了?” 通玄说着:“正是。” 这人就立刻笑了,说着:“总算接上了,我还怕错过了人,我是夏元甲。” 夏元甲说着,就吩咐仆人:“你们整下桌,我和道长一起用。” 通玄也不谦让,就上了船,仆人在棚子中摆了一张桌子,捧出食盒,有着一只烤鸡,又有着一条鱼,还有着蔬菜,并且还斟上茶来。 原来这夏元甲,就是隐门在荆州的信户,喝了些酒,夏元甲就问着:“不知道长这次来,有何贵干?” 这些信户,小事能帮忙,大事却不可能,通玄就说着:“只想远远见上大都督一面。” 夏元甲听了,就笑的说:“这事还是能帮着,道长放心。” 通玄听了也笑了,没有多说话,一起用餐。 这时,洞明湖,水面白雾缭绕,寒意还是不散,几艘小船在湖面快速穿行,丝毫不为雾气所扰。 一眼望不到边的大湖,堪比江河,却以湖命名。 两面环山,山势高峻,当地百姓都知道,这洞明湖深处岛屿,有着千百水贼,盘踞在此,围剿不易。 不过,这些水贼深知关系,知道若是打劫了附近,就失了根本,因此平素不打地方,只截过往船队。 过往船队到底不是本地人,就算报官也很少有人得力追查,因此太平无事。 附近百姓,因这股水贼向来只劫外地船队,又有不少自家子弟入伙,算是贼民勾结,形成了气候。 “这里就是洞明湖?还真是好地方。”初到此地的十三司人员,对周围美景很是赞叹。 这里盘踞着水贼,周边风景却很是秀丽怡人,垂柳依依,青草尖尖,水气扑鼻,一呼吸就带着淡淡青草气息。 “张都督,到了此地,接下来我们做些什么?”随行十三司百户低声问着。 目光落到湖面,张范直说着:“邢大海落脚于湖对面的山下,有船过来,坐船过去就可,接下来我一人过去就可以了,你们在这里等我消息。” 百户自不能让他一人前去,他有着保护,也有着监督的任务,说着:“张都督,你一人过去不成,在这里出了什么差池,下官这条命也交代在这里了。就是不能多带随从,也要有人陪同,下官愿随您一同过去。” “既然这样的话,那就你我二个人过去。其余人在此等候消息!”张范直吩咐的说着。 “诺。”众人应声。 张范直就朝着一处洞明湖的据点而去,这个百户就跟了过去。 洞明湖周围,自然有这股水贼的眼线和据点,张范直只是一说,就有人立刻明白,上船去报告去了。 话说邢大海在岛屿中的寨子中巡查着,眼见这岛不大,就三四平方公里,却也有着几十条船,有着一千余汉子。 新年过去,就打算派出些人劫些财物回来过春,这时,就有人进来禀报:“大当家,有人在岸边要求见您,您看……” “是什么人?想来入寨见我,又是什么事?”邢大海问着。 “大当家,那人说叫张范直,还有一个,应是他的随从。” “张范直张大哥?他来了洞明湖?快快有请。”一听着这名号,邢大海喜形于色,立刻吩咐的说着。 一条快船,就奉了命,很快就出去了。 半小时后,这快船就回来了,有二人随着水贼进来,为首的正是张范直。 邢大海一见,哈哈笑着迎上去:“张大哥,不瞒你说,去年年底,兄弟我去了城里寻过你,却扑了空,听人说,你是突然之间离开,全家都搬迁了,心里挂念,不知这段时日,你去了何处?可有了新落脚处?” “邢兄弟,你知道,前几年,我在江州城中受到了什么待遇,去年有幸遇到主公蜀侯,蒙他赏识,在东益州当上了都督,继续操练水师,当时走的匆忙,未能和兄弟说一声,是我的错。”张范直叹口气,直接了当的说着。 “大哥当上了都督了?”邢大海顿时一惊,眸子里就露出了羡慕的神色,想了想,说着:“我在这里就听说蜀侯是了不起的大人物,只几年工夫,就平定东益州六郡,大哥能在他手下谋个前程,当上都督,说起来,实在让人羡慕!” 一听这话,张范直就知道有戏,笑了笑,先问着:“来时路上,我听说前几个月,荆州水军大败敌军,打下了武陵城,这里面情况你知道不?里面有没有程祥甫?现在当到了什么官了?” 邢大海说到这个,就满脸怒色,哼的一声:“是有程祥甫,我本与他们不太熟悉,若非担心大哥你,也懒的打探他们的情况。” “上次接上了关系,这程祥甫还是当了副卫将,也委托了我弄些情报,我念在当年有些关系,又和大哥你同僚一番,就帮了忙,结果却是招之既来,呼之既去。今日用你说些好话,明日用罢一脚踢开,什么也没有获得,反而折损了些弟兄,想来就不爽快!” 邢大海怒的说着:“还要我当个队正这个窝囊小官,做起来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当这水贼来的畅快!” 显然,这邢大海也曾经和荆州水师接上线,不过区区一个队正,就只有五十人,一条船,怎么可能同意? 手下兄弟上千,姑且不说实力,总要弄个照顾吧? 丢了兄弟去当官,这跟了十几年的兄弟怎么办? “兄弟说的这话,在过去几十年,当水贼也无不可,毕竟乱世嘛,谁也顾不上你,只是现在眼下这情况,你还不清楚?” “这天下轮不到我们粗人说,可是用不了十年,这荆州只怕就要被平定,到时,兄弟你有千人的水贼,怎容于世?怕是早被这荆州新主派人围剿了。” “这里可不是穷乡僻壤,是商道附近,若真有人剿灭,你这千人,又怎抵挡的住?就是再多些人,又能抵挡到几时?” 听着张范直的话,邢大海顿时怔住了,仔细思索,觉得张范直所言,的确是这样,不过这人差不多明白了张范直的意思,就嚷着:“大哥你说,小弟怎么办,难道去投奔那个大都督?上次有着程祥甫的关系,也只弄个队正,现在得罪了程祥甫,只怕就是小弟我愿去投奔,也只是自投罗网。” “大都督和程祥甫,能容得我手下千人,可不一定能容得小弟,这可是有先例,先前投奔过去的几股水贼,都被编入水军,里面的大当家,死的死,贬的贬,没有一个有好果子吃!” 张范直见此,就也直接说着:“你觉得我家主公蜀侯怎么样?” 邢大海虽然早有预料,还是身体一震,问着:“大哥,你是说让小弟带人去投奔蜀侯?” 这想来,还真是个好买卖。 蜀侯已经是一州之主,又年轻,投靠这人,封妻荫子,也是风光的事? 邢大海野心不大,否则不会在这洞明湖一待就是十多年了。 “蜀侯能要咱这小小水贼吗?” 想到荆州被招安水贼,入了水师,都被制得服服帖帖,大当家二当家,不但没有赢得富贵,手下弟兄被拆分七零八落,手中无权无人,随时被人找个因子,就被砍头。 就算识趣,靠上了某个大族,也净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一想到这些,邢大海刚热起来的一颗心,就骤冷下去。 张范直见邢大海面色变幻,忽而欣喜,忽而阴沉,知其所想,长叹一口气:“你的顾虑,我自是知晓,不过蜀侯用人不论出身,有才者有德者,都可用之,你的担心,实是不必。” “我这次来,就是奉了蜀侯之令,劝说你与我一起操练水军,在这方面,你是有才能得以施展,你手下弟兄也能搏一个前程,总比在这里当水贼强吧?” “蜀侯主动派我来劝说你,就是对你重视,你又何必担心,自己会落那些人的后尘?再说,再说,现在水师都督就是我,难道你还怕我对你不利?” 听了这话,邢大海顿时被打动了,的确,自己不相信蜀侯,总相信张范直,再说蜀侯派人请自己,单是这诚意,就已经足够了。 “大哥,你不用多说了,我不相信别人,难道还不相信你?我这就带着兄弟跟你去蜀地当官兵去!” 第一百十六章 水师(下) 第一百十六章 水师(下) 长乐观信众很多,香火很旺。 通玄正和里面的道长一起,在下着棋。 下棋的地点,是在后面静院,院中植着大树,景致颇佳,片刻后,突然之间,一行人进来。 为首一人看见下棋,“咦”的一声过来,负手观棋。 通玄下着一子,心中却是一惊,眸光一闪,只见金黄色的云气,就弥漫而来,充满着整个院子。 通玄神态安详,注视了棋局一眼,突然仰天大笑:“道长,这次我可赢你三子了。” 对面的道长意示不信,俯首继续数子,不多不少,黑棋比白棋多了三个子,不由自失地一笑,抬起看见了背后的人,一惊,忙站起来:“简慢贵人了,请坐,看茶!” 这人就笑的说着:“无妨!” 低头又看了看棋局,笑的说着:“这位先生棋艺不错啊,来,我也和你来一局。” 说着,就坐到对面去了。 通玄“哦”了一声,名正言顺的打量了对方几眼,又低头将棋子拨到两只碗中,说着:“你执黑还是执白?” “执白吧!”这人说着。 通玄笑意淡淡,上前执着黑子,开始落棋。 后面一个侍从跟上,张着嘴想说话,被这人制止,再后面二人面面相觑,只得等待着。 眼前的青年,二十四五岁,头戴银冠,身穿月色长袖宽衫,面色如皎月,鼻梁高挺,天庭饱满。 一看之下,通玄表面不露声色,实际上大惊。 只见这人的金色云气,结成一层华盖,一层层的云气,时时流动垂下,又氤氲升腾,仔细看去,还能看见里面隐含着一丝紫气,若隐若现。 再看其面相,凤目蚕眉,耳轮如珠,天庭饱满,几乎找不出什么破相。 通玄心中暗叹,天下大乱,果是蛟龙四起。 李承业的相也是不错,和这人一比,就差了一等,并且李承业得的是地龙,由大地承气上升而成为根基。 这人却是天授,命格极贵,内含紫气。 又想起了王弘毅,王弘毅初时,无论是天命地运都不过平常,现在却凝聚出五色华盖,凝出赤色鸿运,这叫人真是难以度测天意。 “蛟龙入水,唯欠江海。”通玄立刻有所明悟,知道眼前的人是谁,必是郑平原无疑——拥有二郡就有这气相,再得几郡还得了? 此时,通玄却是纠结着一件事,那就是这要不要报告给素儿(王弘毅)。 每个人的命数是最大的秘密,炼气士一旦泄露给敌人,就等于是不死不休,如果王弘毅能把这人灭了,不但没有罪,还有大功,获得大量气运,但是王弘毅如果失败了,就有大罪孽,折损的气运只怕可以危及隐门的生存。 在外人看来,通玄看了一眼,就凝神在棋盘上,下手又稳又狠,却是全神贯注在上面,几个侍卫见了,不由暗中松了口气。 郑平原自己,开始时,气定神闲,姿态很是优雅。 但是随着五十子落下,郑平原不由额上渗出细汗来,不禁叹的说着:“这位先生下的好棋。” 凝神看上棋盘,危然端坐,却是当成对手,认真拼杀着,杀到半路,更是连连擦汗,使侍从不由怒视。 通玄只当没有看见,继续下棋,到了一百十七子时,郑平原凝视棋局,久久不落子,片刻,将手里棋子搁在棋盘一角,轻叹一声:“这局我输了。” 通玄就问着:“棋盘尚大,只到中盘,何以早早认输?” 郑平原就笑的说:“这处已受重挫,这棋再下下去也无趣,我不喜劣势已定,还胡搅蛮缠。” 又说着:“今日兴尽,改日再弈。” 起身告辞。 通玄礼貌的站起来,凝神一看,突然之间一惊,只见本来金黄色的伞盖,氤氲升腾,突然之间,却少了一块,变成了一个空洞。 这空洞一出现,气运就在流失,不过片刻后,紫气一闪,其它金黄色就弥补上去,片刻后,窟窿弥补上了,但是整个伞盖顿时薄了三成。 怎么回事? 通玄定定的看着这人远去,心中诧异莫名。 几乎同时,张范直兴冲冲的出去,跟着几十人一起上了船。 “张大哥,就这几个人?”邢大海几步紧走,到了张范直面前打了个招呼,看上去,虽然人不少,但是正经的,就五六个人。 现在张范直是水师都督,如果没有意外的话,邢大海去了,就是手下,又是大哥又是上司,总给点礼节。 张范直笑的说着:“就这几个老兄弟愿意跟着我们去蜀州了。” 说罢转脸说着:“快开船吧,刚才接几个兄弟家属时,给认识我的人盯上了,不过又要报告上去,时间还来得及。” 邢大海就吩咐的说着:“开船,我们立刻赶路。” 说着,三五条船,就开了出去。 才开了出去,几个带刀的人就赶到了码头。 为首的一个见船离开,猛的拍脚:“该死,给他跑了。” “是张范直吗?” “是这厮,这厮横行霸道,当卫将时,随意打人,后来贬到了队正,本是大都督的磨练,不想这人狼心狗肺,一转身就叛了。”这个小官咬着牙说着:“这次又偷偷摸摸来,又想拉大都督的墙角!” 如果张范直在,应该模糊的记得,这小官就是被他当街打的一个。 益州成都 春雨一直下着,各项出兵的准备,都已经准备妥当了。 王弘毅稍微轻松些,就把一些功课拿来学习。 前世王弘毅十三年读书绘画,自然有些根基,这时重新拿起,这几天就绘成了《桃花三春图》。 张墨作画花费工夫,这画是小山,笼罩着薄雾,蜿蜒曲折,连绵起伏,山间一道清泉从岩缝中飞流直下,一波三叠,流水潺潺,沿途都是桃树,开着遍山的花,显得春意甚浓,生趣盎然。 王弘毅自己的角度上看,这画荡漾着清新的气息,饱含着活泼的生机,洋溢着喜悦的情绪,景致空明净洁,幽趣万千。 当下就弄出了承命蜀侯的印记按上,自觉得这水平谈不上绝顶,也是第一流了。 王弘毅绘了,心情很不错,就和赵婉一起散步。 赵婉怀孕,四个月满了,就快进入第五个月,这时午后,小雨不断,王弘毅打着一把油纸伞,给她撑着,一起散步。 赵婉非常喜欢《桃花三春图》,这时伸手轻轻碰触桃花,定了神。 成都温暖,这桃花就开了,只见茂密柔嫩的枝条,一片片桃花就喷涌而出,粉红着,鲜亮耀目不可方物。 赵婉小心拢起花条在手中,仔细看着,只见这一蕊蕊的桃花,粉红粉红,挤满了整个枝丫,俏丽妩媚,有的迎风初绽,嫣然含笑;有的含苞待放,半藏半露;更多的是白毛茸茸的微吐红点的小花苞。 纤细手指与花瓣相映,王弘毅凝视着赵婉许久没有言语。 片刻后,王弘毅伸手,轻轻握住赵婉这只手,赵婉微微一惊,本能的想挣扎了一下,随即醒悟,反握住王弘毅的手,微微颤抖着。 “这接连几天雨,有些春有些寒,你身子骨要紧,就别在外面多呆了。”王弘毅握了片刻,这才说着。 赵婉浑身一颤,“恩”的一声应着,松开了手。 王弘毅这才步行而去,到了一处假山,心中一怔,刚才握着手时,就觉得气运一震,这时仔细看,就见原本只有三分之一的青色华盖,一下子快速增长,增长到了一半。 “咦,这是何事?”王弘毅到了现在的位置,气运宏大,冬夏时命人救治流民,活了三千人,这气运只是略有增长——甚至看不出来。 现在这明显的增长,这就非常难说了,到底哪一部分有了突破? 心中沉思着,就一件件想着。 最近发生的事,仔细翻来翻去想着,除了西益州的事,似乎也没有别的有这个可能。 可是西益州计略已定,要增长也不是现在。 真是苦思冥想而不可得,就这样沉思着去了秘文阁,里面的人纷纷行礼,这时太监早已候在门口,见他脚上鞋子都湿了,请了安,就打上一盆热腾腾的水,给王弘毅泡脚,伏身洗脚,细细按摩。 这按摩却是有一手,王弘毅觉得很舒服,心中还是沉思着,突然之间灵光一闪,莫非是荆州水贼的事? 张范直现在已经成功说降了? 可是就算说降了,这荆州水贼千把人,有这样的运数? 这时洗完了脚,王弘毅穿上新鞋,站住了身子,心中纳闷。 可以说,王弘毅到现在地步,集这样大的气运,一没有祖荫,二没有地龙,三没有天命,靠的就是集众,这是一条就算草根也能走的路。 杀人夺运,说的是杀人后,有这个位置和机会,但杀人后什么也不管,那是连一丝一分气运也没有。 这一丝一分气数,全部是集人而来。 按照王弘毅现在的情况,若是有一万水师,说不定可以抵得上这青色华盖的增长,可是区区一千,还是水贼,怎么想都不可能。 除非,这里有着关系气数的名将。 想到这里,眼睛一亮,莫非这个水贼头子,还是甘宁之流的人物,甚至更上不成? 顿时就决定一旦接到消息,立刻接见张范直,以及他带来的水贼头目。 第一百十七章 威灵侯(上) 第一百十七章 威灵侯(上) 汲水县龙女庙 周吏是龙女庙的庙祝,这日,将庙清扫干净了,只见庙里的长明灯,散发柔和晕黄光芒,照的满堂都明。 周吏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子,小院子很干净,这时是用餐的时间了。 家里人不多,周母,妻子,还有二个孩子,都等着,见了他回来,就一起笑着,要用餐了,案上有四个菜:一条鱼、豆腐、鲤鱼、豆芽、咸菜汤。 晚餐静悄悄,有一种温馨,外面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这是三月的春雨。 周吏扫看着这家,心里非常满意。 以前自己家里贫寒,但是随着汲水县的发展,龙女庙也香火旺盛,庙祝的家境也随之转好了,这是让他欣慰的变化。 等吃完了饭,就入夜了,他躺在床上,就休息了。 迷糊中,突然之间听见外面有着敲门的声音,周吏就披着衣服起来,到了门口开门。 门就是一个官吏,穿着明显是官服,却有些不识,周吏大惊,行礼问着:“这位大人,深夜前来,有什么事?” 官吏微微还礼,说着:“威灵侯要见龙女,就请你代为禀告一声吧!” 周吏很是奇怪,却没有听说这位侯爷,问着:“请问贵主是谁,怎么要我禀告。” 这官吏不耐烦,说着:“龙女所在不是我们能进去,你只需庙里默祈就可。” 周吏突然之间,清醒了,知道这官吏不是凡人,是鬼神,于是就入庙祈祷着。 蜀王宫 时已至三月,只见王宫之中,赤气已经浓郁不散,所谓的气运深藏,这就象征着权力与财富…… 内宫的侍卫、太监、女官,都形成了制度,现在法网已建了。 宋心悠的宫中,已经配制了六个太监,三十左右的侍女,这宫首先是一座大门,用一块青石镂刻而成,有一座正殿,又有着五十间房,中间种植了不少奇花异卉。 这时,黄昏时分,日影西斜,照得一片明媚,小楼有屋,林木如荫,小桥流水……真个贵重。 小殿中,宋心悠正和素儿在内品茶闲谈。 蜀侯夫人的位爵加身,素儿凝神看去,宋心悠顶上就凝聚着一团金黄,而身上又发出了淡淡的金光。 个人要修炼到这种程度,不知道要多少悟性和修行,但对她来说,只是位爵加身罢了,不修自成。 素儿淡淡叹息,所以久扶龙廷的儒家官员,才藐视的说着:“道士和尚卑贱,不宜立于庙堂。” 这不仅仅是世俗的权贵,也是气运和德行。 素儿的叹息和郁闷,显然取悦了对面的宋心悠,宋心悠露出一抹笑意:“听说最近,有不少夫人求见老夫人?这成都府的大族年轻人,不知道有多少想求娶你呢?这样多青年才俊,你看上哪个?” 素儿过年也是十七了,这年纪足够嫁人了。 “夫人,您还是饶了我吧!”素儿微微笑着:“我是不可能嫁给外人。” 顿了一顿,又说着:“其实夫人你应该知道一些,我就不多说了。” 见素儿这样说,宋心悠心中一惊,她在宫中,无论是老夫人,还是赵婉,都能看的清楚,唯有这个少女,却始终看不清。 但是有点非常清楚,就是王弘毅对她,有着特殊的关注,她敏锐的觉察到,这甚至无关于女色。 可这点更让她有些挫折感。 王弘毅贵为蜀侯,后宫自然不止二个女人,素儿如果仅仅是女色上,那她心里虽然有些酸溜溜,却也觉得正常。 可她现在这情况,却不正常,总觉得她隐藏在面纱中。 宋心悠听了,就转移了话题。 在她示意下,早有宫女捧上绣品,说些绣品的事。 黄昏时,素儿从宋心悠处出来,回到自己住处,这处宫殿面积不大,布置甚是雅致,宫女不多,十人左右,都是能干本分的丫鬟。 见她归来,有人准备好晚膳热水,食罢之后,洗漱一番,就到寝室躺下。 白天劳累,夜晚也就睡的安稳。 夜深人静,龙气所化的素儿,默默吸纳着月华。 她的身体周围,淡淡金色笼罩一层。 她近来发现,自己力量增长的越发快速,这是王弘毅顺利夺得蜀地潜龙,气运相关联的她,得到好处很多,当然,也和龙女庙的香火旺盛有关。 这具身体慢慢与体内龙气合于一起,闭目内观,可见丝丝金华,在体内游走,增长丝丝元神。 虽有种种危险,前途依旧坎坷,但是只要王弘毅能继续向前,就没有不可战胜的麻烦。 闭上双目,素儿冥想着,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之间,察觉到了什么,她双目睁开,有寒光闪过。 话说周吏祈祷后,片刻后,突然之间,远处一团金光就弥漫着,这金光迅速飞到,落在庙前面。 仔细一看,这车非常巨大,由着四只白马拉着,只是车厢前,只有二个丫鬟,丫鬟都明眸皓齿,十七八岁,身上佩戴着华美的首饰,穿着丝绸衣裙。 这官吏就向着车厢行礼,车厢就打开了,见得一个少女,一身盛装,绾发成髻,宝珠闪耀,发丝垂下几丝,增添了几分妩媚。 稍一动作,环佩叮当,裙摆拖地,身上发出了淡金色的光。 周吏走近一看,原来就是庙里祭祀的龙女,连忙磕头。 这龙女自是素儿了,只听着这官吏行礼说着:“威灵侯宫殿初成,还请龙女去参宴。” “威灵侯有召,自然拜见。”素儿说着,顿了一顿,又说着:“周吏,你既然恰奉其事,也跟来吧!” 难得有着这机会,能使凡人知晓大能,她自然不会放过。 周吏来不及思考着,只见一辆马车,突然之间诡异的出现,并且停靠在庙门外,车前两匹看似普通白马,却如泥胎一般,纹丝不动,察觉不到丝毫生气,并且左右有着数个将兵伺候着。 而外庙此时看起来,黑漆漆一片。 周吏心里又惊又喜,看着面前这辆马车,车轮上有火焰闪烁,车身通体黑亮,式样却很是奢华。 周吏不再抗拒,走过去进入马车之中。 仔细查看,内部与世间马车并无区别,内部奢侈,坐起来很是舒服。 周吏突然之间明白,这马车本是以贵客之礼邀请龙女,现在龙女自己有着马车,就便宜了自己了。 “请坐稳,要走了。”周吏上了这辆马车,官吏就坐到前面,这时候开口说着。 随后,马车行动起来。 周吏一进入马车,将窗帘掀起少许,这时,只见外面忽地一黑。 在他看不到的马车外面,马车车轮已是幻化成火焰形状,两匹白马,此时嘶鸣一声,飞快驰起。 看不出马车行的多快,坐在车内的周吏却看到外面景象流光一样向后逐渐拉伸。 风声在耳边呼啸,却无风吹进,看来这马车倒的确不错。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方缓慢了下来。 周吏却看不到城池,四周昏暗不明,只有一盏灯,在前面忽隐忽现。 马车向着亮光方向行去,行出一段路程后,灯光不见,而围渐渐恢复些光亮,眼前有些许人影,仿佛忽然出现,顺着一条道路,在朝一个方向行去。 这些人影几乎辨不出容貌五官来,只隐约能辨出是男是女,形态模糊,而前面马车显是不同,金光淡然。 渐渐黑影越来越多,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跟的越来越近。 这些魂魄,相貌凶恶,有的面目青紫肿胀,有的脖颈折断耷拉着脑袋,还有些满身血污的,一个个奇形怪状,恐怖非常。 跟在后面,慢慢的聚过来,时不时发出的叫声,配上这周围昏暗静悄悄的环境,实是有些恐怖。 周吏突然之间明白,这就是冥土了,吓的不由颤抖,却见随行官吏笑的说着:“无妨,这些不敢上来。” 果然,这些恶鬼虽然在远处徘徊,却见马车黑色火焰,不敢上前,周吏这时,才少许安心下来。 再到远处,就有一个鬼神来至前面马车的面前,恭敬问着:“不知哪家神圣,来到此地?” 这鬼神形态并不模糊,形质坚固。 “我是汲水龙女,应威灵侯之邀来此。”马车内,素儿回答的说着:“这是我的庙祝,让他见识一下。” “原来您是威灵侯所请贵客,您没有关系,您带的这生魂,请带上这腰牌,生魂在城中不能停留多久,恐沾染过多阴气,就是有此物在身,只能在城中待上一日,这一点,请您切记。” 这鬼神听了素儿解释,很是负责的将一物递给周吏,并讲解了一番。 周吏道谢。 两个马车,在其指点下,向前行去,这时,向上看去,是昏暗的夜色,两个马车沿着道路,缓步向着前面行去。 渐渐,道路两旁景象清晰,周吏已辨别出,所在之处,是一条街道上,光亮虽还是比较昏暗,却比刚才要亮了不少,周围景象清晰起来。 这时周围,有着房屋住户,街道商铺,看上去与人世间无异,街道上是“人”来“人”往,这些“人”已经和真人相似了。 第一百十七章 威灵侯(下) 第一百十七章 威灵侯(下) 随着光映照在身上,前面马车上的官吏,轮廓渐渐清晰起来。 见着马车,这些“人”,纷纷避让。 只见前面一辆马车,这时车身闪烁着三米金光,非常耀眼,就算离的甚远的“人”,也能感觉到这马车上的光辉,岂有不远避的道理。 这官吏这时,似乎心情很好,就指点的说着:“你看,这些都是在冥土,死后魂魄在干扰下维持住不离散的鬼魂,有着前途,因此都很警心,都怕冲撞了神灵。” 周吏这时大胆的问着:“难道还有不能维持形态的?” “不是还有,是大部分,大部分鬼寿都不长,就算维持住,随时间流逝,魂体还是可能会不断流失,渐渐变的残缺不完整,最后只剩下执念。”官吏叹的说着:“一旦有强大鬼神出现,它们躲避不及,招惹到对方,很可能的下场,就是消失于冥土。” “我等能有机会修到鬼吏,甚至阴官阴将者,都是生前积德,或者是修士,死后灵魂力量强大。” “可是若死后有皇封,立刻超脱在外,具备真形,让人羡慕。”官吏羡慕的说着。 不过这个官吏,运气不错,已经被威灵侯收为府中长吏,有此境遇,日后自然有前途,今天这是他初次为威灵侯办事,自然要作的漂亮。 具备真形,就是肉体消失后的圣凡区别,不至于消散。 “前面可是素儿表小姐?”马车在前行,突听前方有人呼唤,却不是龙女身份,而是世俗的表小姐身份,这时抬头去看,只见街道前面,奔驰前来的是兵将。 这些兵将,个个神形凝重,一将到了马车前,翻身下跪:“威灵侯座下黑衣卫指挥使,臣傅礼,拜见表小姐。” 行的是家礼。 “哦,原来是你!”素儿点了点头,这将既然前来,应是迎接并且带路,想必是威灵侯的旧将。 威灵侯被册封为侯,死而有灵,自然能集旧部——前提是还没有消亡掉。 果然,接下来就听此将说着:“冥土,对生魂影响颇大,表小姐虽是龙神,躯体还是生人,此地不宜久留,请随吾速去宫见侯爷,事情妥当后,末将立刻送表小姐回去!” 这将做了一个“请”的姿态,素儿点头,令马车跟上。 周吏不由震惊,看着左右,随从官吏低声说着:“这将是威灵侯的旧将,据说生前是黑衣卫指挥使,很受信任,后来为威灵侯战死,威灵侯到此,就收为将军,招揽旧部,又建旧制。” 一路上,这官吏讲了些冥土事,倒让周吏开了些眼界。 周吏才知道,不是所有人都能保持自我魂魄不消散,但是有着坚定信念的人,往往容易保持,其中就有着军魂。 官吏更是低声说着:“杀身成仁的军魂,主公若得大气运,甚至可以使它们依附气运,而在阳世的军旗上伴随出征,大旗集千百军魂,自有号召将士之力,能使其前赴后继,所向披靡。” 周吏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大旗威严所在。 骑兵拥戴着马车,在街道上飞驰而过,片刻后,却猛的见一束光柱照耀而下,周吏昂首看上去,只见光柱中,显现出无数画面。 长河滚滚,群山巍巍,平原大地,其中却有无数黎民众生,渔夫洒下渔网,农人挥舞镰刀,商客赶马行车,士子临风读书…… 这光照耀而下,这片冥土一扫昏暗,明亮如阳世,就是带着红色。 马车奔驰其中,光照了上来,周吏就觉得身上一暖,所有阴寒顿时消去。 远处,一个巍峨的宫殿,足足有数里之大,使人顿觉得豁然,光照着这片区域,照耀在殿檐上,反射出华丽的光芒,让人觉得耀眼的绚烂。 宫殿的地面,甚至结成了一片片大理石,清风拂过,不远处的清泉汩汩涌出,碧绿的树木围绕宫殿,一切都是这样宁静安详。 “威灵侯受宗庙祭祀,龙气光照冥土,所以成一片福地,什么叫光宗耀祖,这就是了。”官吏羡慕的说着。 周吏惊着:“这就是光宗耀祖?那一般官员呢?” “一般官员也有,所以叫光耀门径,死后祖宗都受到恩泽,只是没有这样宏大罢了。”官吏说着,顿了一顿,又说着:“到了。” 说着,就下车而去,周吏也下车,仔细一看,只见殿柱是用白玉,台阶是青玉砌成,奇丽幽深。 片刻后,素儿也出来,这时,宫门大开,一个穿着冕服的人出来,后面跟着一群侍女和侍卫,撑着华盖,拿着旗子,举着令牌。 说来也奇怪,一见到这驾过来,周吏就不由自主的心生恐惧,跪了下来。 素儿在宫殿门口,见着越行越近,这一行“人”凝聚的浩浩荡荡威势,不由让她心中也感到一阵震撼。 这人赫然就是王遵之。 素儿此时心情,有些复杂,这人却是识得,并无深交,不过此人身份极特殊,纵然只见过几次面,素儿对他印象甚深,一眼看到就立即认了出来。 不过此时王遵之,三缕美髯,细长双眸,年纪看起来,年轻十几岁,四十左右,一身冕服,却是以玄色为主,看起来与王弘毅穿着冕服极相似,只是看起来更加华丽。 唯一和活人有些区别的是,他的脸上,有着黑白相间的纹路,有点类似法相,身上有着力场一样的威压。 到了门口,这人停步不前,后面跟随的鬼神都是站立,一动不动,静气伺候着,整个宫殿门前,顿时寂静无声。 而素儿上前,行礼:“素儿拜见威灵侯,拜见姑父。” 王遵之打量着发出淡淡金光的素儿,笑的说着:“请起!” 又转着看向周吏,说着:“这不是人世间来的人吗?” 周吏回答说:“是。” 就向王遵之行礼,王遵之笑的点了点头,对周吏说着:“冥中宫殿幽深,既然有缘,就一起进来吧!” 周吏又磕头谢了。 这时,又有奏乐,一行人回去,这宫殿和阳世没有区别,周吏好一会儿才镇定下来。 到了一处宫殿,王遵之就说着:“宫殿落成,我很欢喜,难得有来往,希望让我稍尽点情意。” 说着,就吩咐摆宴。 片刻后,宴会就摆上了,殿内甚至吹着微微的暖风,并且有着乐师吹奏着音乐,上百个倩丽丫鬟,身上佩戴着首饰,美丽动人。 有着一些宾客进来,其中一个向素儿点头致意,这人目似点漆,面如冠玉,口角带着微笑,头上戴明珠冠,身上笼罩着红色的光气,却是李承业。 素儿不由一惊,王遵之就笑的说着:“这是我女婿!” 素儿起身上前,行礼,李承业也很有礼貌的回礼,却没有说话。 王遵之对周吏说着:“难得你是生魂,也有缘来此,也安排座位吧!” 周吏谦让地表示不敢当,坐到了后面,而那个迎接的官吏,也因此同坐在一席。 喝了几杯酒,王遵之感慨的说着:“孤未曾想到会有今日,孤初来冥土时,虽因在世之时做过一方镇帅,有些气数照应,一时也并不难过,但是还是挂念着毅儿,不知道他在阳世可能坐稳位置。” “孤未想到,毅儿竟如此有出息,他在阳世蒸蒸日上,照于我地的光明日日升起,现在他当上了蜀侯,封祖祭宗,使孤在冥土气数大增,这威灵侯的爵位,自天而降,落在孤身上,这才明白敕封的意义和力量,难怪古人都重视谥号。” “这次难得有机会,请你过来,便是想让你替孤给几句话毅儿,让他不必挂念,孤在地下生活的不错,实是比在世之时还要快活,不过这等冥福,还是阳世基业之导致,毅儿有此际遇,恰逢天运改换,当效法燕太祖,提三尺剑,开创太平。” “孤知毅儿不日远征西益州,吾儿壮哉,吾等祖宗,必在冥土观看,为其助威。” 素儿听到这里,说着:“为何姑父不直接告之表哥?而是由我捎话与他?” 却见王遵之摇摇头,说着:“他现在是蜀侯,一方诸侯,气运之盛,非鬼神能靠近,吾曾试过,但连吾亦不能靠近其身,一般冥神更难接近,你是龙神,却可活在世上,由你捎话过去,是无奈之举。” 这只是小事一件,素儿自是伏首应允。 王遵之闻言大喜,又连连举杯,请宾客一起喝酒,在这过程中,素儿注意到,李承业虽然含着微笑,却一字没有说,有时抬起头来,还能看见,这脖子上一道血痕。 欢愉易过,不知何时,殿中本是光明,却又飘过来一片雾气,王遵之见此,只得无奈说着:“你们来到此地,本请你们多多做客,但此地不宜久留,恐过了时辰,对你们的魂魄都是有损,孤这令人送你们回去!” 说罢,就有大将出来,说着:“请表小姐上车,末将送您回去!” “有劳了。”向王遵之告别,素儿上得马车,而周吏也同样上了一辆马车,随后,马车再次动起来。 这次,比来的更快,从光明区域出来,只见外面突的一黑,又来到了昏暗的区域,马蹄声中,马车飞一样的传过,到了一片区域时,前面的金光一转,却是去了别处。 到了别处,后面马车继续前进,行出一段路程后,周围渐渐恢复些光亮,再过一段,抬头望,月朗云疏,月光洒在地上,如有霜雪,正是秉烛夜游之良辰。 片刻,马车停下,让着周吏出来。 “庙宇已到,吾此番任务已是完成,前面你自识路,你一直向前行,直接入身,不可耽搁,吾不方便再送,就此告辞。”官吏这时说着。 周吏***,就见马车远去,转眼不见,这时回首,走了几步,就知道为什么,就到了自己房间中,果见自己肉身躺于床塌上,还没有来得及想着,一股吸引力就吸了过来。 周吏“啊”的一声,猛的醒来,这时房间内已经隐隐有着光亮,起身穿着鞋子,推开了窗口。 只见东方殷红的朝霞浸染了天空, 于是,周吏守着朝霞,凝视着天空,万籁俱寂的黎明,轻轻吹过的清风,世间万物,此时此刻,似乎只有自己现在。 想起昨日之事,一瞬间感触喷涌,百感交集,不知身在何处。 却闻着鸡鸣声,划破寂静,片刻,朝阳的阳光,从朝霞照射下来,宛然无数金色的瀑布滚滚而下。 第一百十八章 收房(上) 第一百十八章 收房(上) 一轮红日缓缓升起,白云在朝阳照耀下化成多彩霞云,成都府街道上行人多了起来,人来车往,马儿低鸣,不会有人想到,就在昨日,在他们不知道的地域内,刚刚结束一场短暂欢宴。 王宫一座宫殿内,素儿眼皮微动两下,随之睁开,醒过来的她,并未直接起身,平躺在塌上,回忆昨晚之事。 一幕幕在脑海中闪过一遍,她这才轻叹一口气。 “来人。”素儿纤纤玉手扶着床榻坐起,向外面轻唤的说着,她虽然现在还是八品咒禁博士,但是又是表小姐的身份,这待遇比八品官还高,在王宫中有一席之地。 “表小姐,有何吩咐,可是要伺候您起来?”管事听到呼唤,小心翼翼从外面步入内殿,恭敬的在离素儿几步远处站定,目光垂下来不去直视床塌,声音保持在不高不低的音调问着。 后宫女官,是太监内官的辅助,按照大燕制度,最高只有五品,称“尚仪”,辅助皇后管理所有宫里大事,负责分发俸禄,分配宫女。 这连皇帝和太后都没有,皇帝和太后,又称“尚事”,从五品,是太后和皇帝的贴身侍女。 以下还有正六品“尚宫”,是妃级以上的娘娘身边的人,掌握着一宫中宫女的权利。 从六品,就是“司宫”,这是辅助尚宫,或者是小宫殿的主事。 正七品,就是“领司”,这是各具体部门的管事。 从七品称“奉司”,主一件事。 正八品称“主事”,从八品称“管事”。 正九品称“领班”,从九品称“长记”。 按照内宫的制度,从七品起,各铸印给之,简单的说,就是有官印,有着文件记录,这是权力,也是责任。 蜀王宫仿燕制,只是比照蜀侯,现在最高称“领司”,只有七品,属于宋心悠所有。 王弘毅、老夫人身边的女官称“奉司”,赵婉的女官都不得不称“主事”,素儿的女官就只有“管事”了。 并且这些女官都是有俸禄,按照王弘毅的命令,俸禄一半寄给家人,一半由当事人收起来,赏赐不在其中。 “恩。”素儿显得比往常更平淡,只淡淡应了一声,就在床榻上想起事情来,看起来很是漫不经心。 管事忙转过身,冲外面一招手,立刻有几个侍女从外面走进来,手捧着几套衣裳,在素儿面面垂首站立。 “这套吧!”素儿只是随意指了一个托盘,这个侍女留下,其它侍女手捧衣裳退出,剩下侍女,再加上管事,一同替素儿穿戴起来。 素儿换好衣裳,又有人捧着温水、洗漱之物,服侍她清洁面容。 下面,就是梳理她长发,和一般人不一样,素儿不必特别打理,就柔顺黑亮,在管事巧手之下,梳起秀丽发鬓。 “表小姐真是天生丽质,无论梳什么发鬓,都是好看的很。”替素儿打理头发的管事,是跟在她身边几年的婆子,当年就是王家的人,现在也算是出息了。 在管事服侍下,镜中少女面容柔和,说着:“是你的手艺好罢了。” “用早膳吧!”素儿说着,这时,她已经把前因后果想了清楚,作好了汇报的准备。 “表小姐稍等片刻,这就去叫人准备。” 素儿简单的用了些,放下箸子,又用清水漱过口,起身向外走去。 王弘毅这时,在秘文阁中,穿一件灰袍,到了自己书房。 虞良博、张攸之、张玉温这时都行礼,王弘毅就笑的说着:“不必多礼,说说现在的大要吧!” “是,其实也没啥可说,最近开垦荒地,各郡县都忙着开垦,六司都已经能为主公分忧了。”虞良博顿了一顿,说着:“三十万石粮,都已经屯积清点,还有二十万石,预计在六月前完成。” 王弘毅点了点头,说着:“已经不错了……军情呢?” “兵司发来消息,我整理了一下,各军营现在都已经修整完毕,饷银、军械、医营,都已经准备好了。”张攸之鞠躬的说着。 “医营的情况怎么样?”王弘毅问着。 “按主公吩咐,每县必设一医官,每卫必设一医官,都执行下去,只是太医司、少医司、惠医司,还没有这样多医官。” 王弘毅听了,笑了笑,说着:“大燕设太医令正五品,我觉得很好,只是太医司只为宫廷和朝官治病,这就太狭窄了。” “这州中设少医司,正七品,县里中设惠医司,正七品,也是为百官和百姓医治嘛,军中也要有相应单位。” 王弘毅对官位和品级看的很重,每品每级都有着相应的气运支出,虚于人事只会导致浪费,但是有些必要的方面,却不吝官位。 医官制,虽然前面有些渊源,却是王弘毅独创,现在已经推行下去,实际上就是建立初级医校和医生资格论证。 医分四等,第一是学徒,按照王弘毅要求,能消毒,能包扎,知道简单的医理,能紧急抢救就是,实际上就是护士。 不过这个时代不可能用女人当护士,王弘毅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 散医就是能以方子治人,审查宽松,但是如果治死了人,就会免去行医资格。 成医,按照未来体制,将和最下级司吏相当,长医是和典吏相当,上医就相当于令吏了,上面还有一级,就是医官,必是名声传播善医者才可担任。 在大统一政权下,要想推动医制,就必须加官,这是无可奈何的事,也是王弘毅第一时间就清楚的事。 王弘毅听了,伸手按按,示意他们都坐下,说着:“还有什么事?” “主公,水师都督张范直,已经回来,带着数人求见。”张玉温处理这些拜见的事,这时禀告的说着。 王弘毅顿时一喜,却不动声色,说着:“让他们候会,过半个时辰让他们进来拜见。” 当下又说了几件事,渐渐用了小半个时辰。 王弘毅讨论完毕,稍微休息了会,张玉温又见时间差不多了,就请示。 “有几个人?” “有五六个人,臣以前,让张范直带上那个邢大海就行。”张玉温恭谨的说着,他现在已经是正九品,秘文阁提拔起来,的确非常快。 王弘毅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张范直带着一人,进来叩头。 王弘毅随意坐在靠窗椅子上,徐徐说着:“起来吧,这就是邢大海?” “是,臣在荆州时,就结识的朋友,虽然落于草寇,当了水贼,却不伤民,并且能征善战,这次连家眷,带来了三千多人,臣看了,有八百就是可用的水兵……船也有,一下子就能多上一卫。” 邢大海自进了书房,就觉得一股压力和威严,不敢多说,只是低着头。 王弘毅也不以为意,看了看,微微皱眉,这邢大海顶上有些气运,拥有三千多人嘛,可是却也不是想象中的人。 虽然知道才能和气运有关联,却不是一回事,历史上多的是“才高命薄”,但是看见这人本命气运才是红色,也不由有些失望。 王弘毅虽然有些失望,却也不露丝毫,说着:“你就是邢大海?” “是,小人就是。”邢大海连连磕头,说着。 “你能弃暗投明,就是好事,孤封你为副卫将,你帮着张范直把你带来的人训练出来,孤就提拔你为卫将。” 这官比原本想的低了一些,邢大海却被某种力量所慑,磕头应着:“是!” 王弘毅点点头,又问些了情况,正准备着让他们推下,突然之间心中一动,问着:“这次,还带着其它人?” “是,主公,臣从荆州水师中,拉了五个兄弟,都是水师中的熟手,能带着兵,臣想着以后充为队正和营正,现在在门外候着。” “既然来了,孤也就见上一见。”王弘毅漫不经心的说着。 “诺!” 片刻后,五个人都进来磕头,王弘毅一扫而过,眼皮就猛的跳了一跳,不过这时他养气工夫就渐渐深了,除了这跳了一跳,没有多少表情。 在王弘毅眼中,这五人中,四个有着红色本命气,其中一个竟然有着淡青色的本命气。 别看淡青色和金黄色有区别,但是差这一级,情况就完全不一样。 一个是能作方面大军的总帅,能独当一面,一个就只能当下面的将军。 下面一一报上名来,王弘毅就记下了这个名字:“是吕肃海?只是年轻了些,看上去才十七八岁吧?” 王弘毅暗中想着,就笑的吩咐:“看上去都是勇士,都当营正吧!” 众人连忙磕头谢恩,张范直也是,不过心中就觉得奇怪。 这五人都当营正? 主公一向不插手水师,怎么就直接下了任命? 而且里面二个还是少年,一下子当营正实在太快了吧?这可是正九品官了,邢大海带三千人归降,也只有副卫将。 张范直咀嚼着王弘毅的话,觉得里面有点玄机,却一时揣摩不透,但是主公金口已开,自然只得服从,只能算这几个人运气了。 王弘毅见这表情,没有说话,说了几句,就让他们退下。 心中却是大快,刚才这些人谢恩时,王弘毅明显感受到鼎气一动,增长的青色华盖,就稳定了下来。 第一百十八章 收房(下) 第一百十八章 收房(下) 王弘毅见张范直一行人退出,就伸个懒腰站起身子踱步,想起刚才张范直欢喜又有些迷惑的表情,就不禁一笑。 这表现出对张范直的信任,是一回事,提拔良将又是一回事。 王弘毅深知,就算是名将潜力,但也不能过于提拔,这十七八岁的少年,提拔太快不是好事。 不过也不能压着,没有条件就算是真龙也只得蹉跎,何况是他? 这次提拔为营正,营正就已经管四条船了,有什么才能也可以显示了,简单的说,就是舞台已经有了,就看他有多少本事了。 有功绩有本事,以后自然可以提拔下去了,有这气运,只要不故意压着,总能提拔上去了。 而这时,一人就过来禀告:“主上,咒禁博士求见。” 王弘毅听了,就想起一事,笑的问着:“听说现在求娶素儿的人很多?” “是,不少大族的子弟,都想和主公结亲。”虞良博就笑的说着。 现在王弘毅声势日大,嫡系却一无姐妹二无女儿,正妻早就被占了,至于送女儿当妾,总有些迟疑——王弘毅还不是帝王,这名声不好听。 现在有个表妹,却也是结亲的合适对象。 听到这里,王弘毅眯了眯眼眸,笑的说着:“你们啊,到你们门下说客的人也不少吧?” 话说的清淡,张攸之却是心中一惊,想起了叔父的话:“你们处于秘文阁,目前看来就几乎是中枢,你有缘进入其中,自然是日后显贵,这也和你命数相同,不过既然秘文阁是上命出入,中枢号令之地,几近于宰相,第一就是慎密。一旦泄秘,只怕情分就淡了,以后再多功劳也是福祸不测了。” 张攸之顿时觉得轻慢了,回顾自己和那些人交往情形,一边听着王弘毅言语,听王弘毅突然问到,大悟之下忙行礼回答:“说客是不少,不过这既是主公的家事,臣又是秘文阁的人,臣想着,为此臣者,第一就是慎密,臣安敢多言?多言必失,只是不能明着拒绝罢了。” 这话一说,虞良博和张玉温顿时领悟,心中大凛。 “这话得了大臣体。”王弘毅听了,立刻心中欣悦,叹的说着,顿了一顿,又说着:“既然她想见我,那我就出去一下,在这里说私事不好。” 说到这里,王弘毅抬手起身说着。 在场的人,就俯伏行礼,王弘毅摆了摆手,让他们起来,走到了门口,这时,一股带着春意的凉风吹来,顿时激得王弘毅浑身一个抖擞,精神大震。 话说上午议事,虽然不算沉闷,却也冗长,这时清风徐来,疲倦一扫净尽。 随行的太监领班和侍卫跟上,又去了一个厅子,王弘毅举步上阶,到了里面,发觉里面很干净,厅内陈设并不奢华,除了一张檀木桌,几张茶几靠椅之外别无长物,就是没有烧炭,有些凉意。 有太监连忙要吩咐,这时,王弘毅叫住了他:“慢着,不用了,孤也只是坐会,吩咐上茶就可以了,让表小姐进来吧!” “是!”这太监恭谨应着,退了出去。 王弘毅坐着,就静想着。 早有消息,各家族夫人,都想着办法入宫说情,各说着自家子侄好处,若非这事实在有不少人感兴趣,他怕还不会察觉此事。 为了联姻之利,这可以理解,可是这些人莫非真以为,自己会将素儿嫁出去不成? 想想也是,十五岁的素儿,现在十七岁了,又不是血亲,有着表小姐的名义,自己想收的话,早就收了。 现在不收,这些人就以为是专门收养了结亲用着,这才一窝蜂的上来。 如果是其它表妹,这也罢了,王弘毅这事不管,有老夫人和宋心悠就成——女眷家事都是正妻管着,这是她有着权利。 日后自己成了皇帝,她就是皇后,更是有金册金玺,金玺一般是每朝世袭,上面雕刻着“皇后之宝”。 理论上皇后可以处置后宫所有人员,包括各级妃子,这就是所谓的“统驭六宫”了,而且一般来讲皇帝也不能干涉皇后对后宫的处置。 当然事实上皇后不可能真正对有封号的妃子胡乱处置,这话说远了,意思是女眷的事,都是由老夫人和宋心悠处置。 可是素儿不同,这些年来,外人不知素儿本事,他却是再清楚不过,这种奇女子,怎能放给外人? 可是素儿年纪的确大了,十七了,再过一年就要有人说闲话了。 正在这时,又有太监禀告:“表小姐求见。” 王弘毅沉吟片刻,说着:“传!” 片刻,素儿就进来,行礼。 王弘毅笑的说着:“不必多礼!” 这时,说话间就有女官斟茶过来,王弘毅微笑着点点头,捧过茶吹吹浮沫,又让素儿坐下接了。 素儿笑笑,也不喝茶,不绕弯,直接将昨夜之事,讲与王弘毅知晓:“……姑父的意思,就是让表哥不必念着他,他在下面,过的一切都好。” 才听了几句,王弘毅就敛去笑容,仔细的听着。 “……姑父让素儿所带的话就是这些。素儿一路上所见所闻,姑父的确在冥土过的不错,对了,在姑父府邸,素儿还见到一人。”说罢,素儿看向对面男子:“是李承业,他未曾与我说话,不过确是他无疑!” 听到这里,王弘毅终是沉默下来,一切听完后,更是锁着眉深思。 素儿垂首问着:“表哥可还有什么要问?” 王弘毅这才抬起头,看向面前少女,许久,才问着:“这样说,素儿你就是汲水龙女?” 王弘毅的目光稍显复杂,前世记忆中,这个女子的确非比寻常,身世甚是神秘,可竟是汲水龙女,这还是让他吃了一惊。 心思翻滚,种种前世传言而出。 李承业的妻子王洁庭对蜀王李承业建立霸业起了很大的作用,这已经是过去了。 其二就是素儿。 素儿对占卜问卦之事十分精通,原本历史上,就是蜀王李承业的妃子,几次占卜都算准了吉凶。 只是后来蜀王与秦王厮杀,元气大伤,胡人铁骑三十万入侵,素儿辞别出外拜天,一会儿就气绝而死,不过据说王洁庭曾经梦见素儿抚着蜀王的两个儿子说:“倘若你们有不测之祸,我当在阴间保祐你们。” 原来竟是汲水龙女。 现在想来,真是这样,岂不是在二人见面前,就已经把命运牵扯起来? 想到当日自己重修汲水龙女庙,重祭龙女之事,又想起自己曾经想寻找着素儿,就恍如昨日。 素儿现在已打算将自己真实身份,一并说出来,这是经过了深思熟虑。 她的身份是大杀器,现在王弘毅身边的奇能异士还不多,她的身份只有隐门知道,并且隐门还和她合作,一时没有说破的意思。 可是随着王弘毅王业渐成,凝集而来的异人必不断增长,到时再被人揭发,只怕立刻是大祸。 任何人,都会思考着,她潜伏在左右,是何用意。 因此这次借着王遵之的事,提前说出,最大的恶果也不过遣返,最好的事就是从此简在帝心。 所以见王弘毅目光落到自己身上,她只是微微一笑,并不隐瞒:“素儿的确是汲水龙女,管理着汲水河附近地域数百里风雨。” “只是素儿年幼,只在百年前才诞生出灵识,这数十年杀伐四起、收成不好,祭祀和香火就少,我就在水下宫殿沉睡许久。” “表哥收复汲水县,蒙得恩典,庙宇得以重建,祭祀得以恢复,我方得以从沉睡中清醒过来,却是感激之极,只是神人相隔,无以图报。” “恰逢有女落水,魂魄离身,身体还有生气,故素儿才得以人身在世间行走,想着报答着大恩,就投奔老夫人,蒙老夫人恩典,收留到今。” 说到这里,素儿下拜:“对这些素儿多有隐瞒,实是怕惊扰到表哥。现在借姑父之事,得以表明身份。望表哥能谅解素儿之前隐瞒之过,若无法接受素儿身份,素儿叩谢离开就是!” 厅内一时安静下来。 王弘毅听见这等幽通之事,无论先一件后一件都是大事,咀嚼了好一会意味,眸子凝视外面的花园,片刻后,心就定了下来。 在厅内,王弘毅开口说话了,语调显得从容安详:“为政者涉及鬼神是个忌讳,不过万法通幽,岂能一格拘之?你存着报恩的心,就是有德,既然你今天能直爽说出,我又有什么计较的呢?” 素儿跪在地上,仰面凝视着王弘毅,一颗心就放下了大半。 又听着王弘毅说着:“你能通玄问吉凶,这是好事,不过这事不宜外传,除了我之外,别人什么也不能说。” 素儿怔了一下,拜着:“多谢表哥恩典。” 王弘毅又说着:“素儿既已向孤道明实情,之前之事,自是不必再提,你在王家这些年,并未伤害府中一人,对王家有着恩情,老夫人更是对你很是喜爱,早当你是王家人了,不过,你现在身份很尴尬,既然这样,你就嫁入王家,为我家女人吧!” 第一百十九章 侧室(上) 第一百十九章 侧室(上) 要是别的女子,就算是天姿国色,王弘毅不会太过注意。 只不过,素儿不同,前世,李承业就因有她在侧而统一益州,若非他得意忘形,不听良言,就是再进一步,也不是不可能之事。 素儿死后更是护得李家子嗣周全,可谓忠心一片。 听得素儿真身是龙神,更与王弘毅自身气运相连,价值更上一层,这等女子,又怎能让她嫁与他人? 素儿早有准备,王弘毅这番话,并未让她有半点惊讶。 王弘毅刚说完,素儿又在他面前盈盈下拜:“此事就依表哥之令!” 却是落落大方,只是脸上有丝红晕。 王弘毅听了,不由哈哈大笑。 素儿就又说着:“我和二夫人相约了赏花,这就告退!” 王弘毅点了点头,让她而去。 虽说素儿身份非是凡人,但现在既已经合了女身,就是女人,王弘毅此时却已下定决心,纳其入门。 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素儿都是不可能嫁与外人的,留在王家不嫁,又不是事。 只这段时日来看,外面各大家族打探素儿婚事的情况,欲与王家联姻者,怕是不说益州各大家族都在行列,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不早将这事定下来,只怕耳边还不得安宁。 索性一劳永逸,绝了他们的念想。 想到这里,王弘毅唤来一个侍从,令其传唤礼司郎中虞昭。 侍从出去后,王弘毅重新在桌案后坐下,手指习惯性轻轻扣打桌沿。 在王弘毅心中,宋心悠自是正妻,位置牢固,因性情家世的缘故,管理后宫很是妥当,若无大事断无废除之理。 赵婉对自己一心一意,能守规矩,是称职侧室。 除她们二人,王弘毅现在连妾室都无一人,早在建制封侯时,就被礼司郎中虞昭上书过此事,因王弘毅当时忙于政务,就驳了回去。 由于宋心悠产子,赵婉又有怀孕,想必是此,群臣短时间内,不曾再提起过此事。 纳素儿为妾室,却是适合。 正想着,已有侍从在殿外回禀的说着:“启禀主上,礼司郎中虞大人求见。” “准其入殿。”王弘毅停下手上动作,说着。 很快身着官服的虞昭从外面步入,一进来就先行一礼,口中说:“臣虞昭见过主公!” “免礼。”王弘毅说罢,看向随虞昭入内的几个侍女,立刻有人牵引虞昭就坐。 侍女上得茶点水果,退到殿外,这样,既不会听到殿内商谈,又可在里面人提高音量时,进入服侍。 因是被主公传唤至此,虞昭现在还不知晓所为何事,自是先开口问:“主公,您使人传唤臣至此,可是有事情吩咐?” 王弘毅想了想说着:“有一事要询问你,你是礼司郎中,此事询问你,自是恰当!” 听王弘毅这么一说,虞昭心中不禁浮现出一念:莫非,又是要举行典礼?可最近并未有需此的事情发生…… “请主公明示。”虞昭起身,向着王弘毅一拱手,说着。 “坐下!”王弘毅笑着让其入坐,将事情说出:“其实,只是孤的家事,孤欲纳素儿为侧室,不知道这事筹备,是不是通过礼司?” “素儿表小姐?”听到王弘毅的话,虞昭只是微微一怔,就很快收敛了情绪,回答的说着。 “按照正礼,主公娶正妻,封众子,都由礼司筹办,若是侧室,这就是主公的家事了,礼司可以部分参与,选其吉时。” 意思实际上是,王弘毅你还不是帝王,这是家事,又不是正妻,一般没有礼司出面的道理。 王弘毅明白了,点了点头。 “主公无事情吩咐,臣这就下去准备。”又询问王弘毅一些要求,随后虞昭告退。 直到对方离开,王弘毅方站起身来。 “主上,是否用给您备舆?”太监小跑过来,小心翼翼问着。 王弘毅点点头:“去吧,孤要回内宫一趟。” “既是如此,奴婢这就出去准备。”太监一直在殿前服侍着,见王弘毅点头,他忙小跑着出去准备乘舆。 王弘毅走出殿时,乘舆已被抬到面前。 抬头去望,红日当空,阳光灿烂正是灿烂时,低下头时,已有少许眩然,坐上乘舆,王弘毅吩咐了一声:“回内宫主院” 就在舆中闭目养神起来。 素儿所说的冥土,在这一刻不断在脑海中闪过,即便不是亲自所见,听到王遵之生活的不错,在冥土甚有威仪,让王弘毅甚感欣慰。 只不过,素儿提到,在冥土王遵之里,还见到了李承业,乍闻此人消息时,王弘毅实是心中一惊,说不出的心情复杂。 只不过现在人鬼异途,谅想此人也无能作怪,倒无甚利害冲突,只要对方不妨碍到自己就行了。 想到这里,又凝看着自己,只见自己一身浩然正气,已经薄了一半,上次升级时,缺口处月光照耀,现在却还是封闭着,只是这身浩然正气的壳,已经隐隐透出月光了。 前世实证,身如满月,是指以身为中心,圆光大成,圆坨坨,光灼灼,身成混圆,生生不息,根据实践,是可悬于身后,元神现满月状,满月比人可大上五倍到十倍左右,就是一个巨大的月亮,人在其中,大放光明,这叫举座显身,如满月轮。 前世搜索了一下,十四祖龙树菩萨 祖为说佛性义,众闻,悉回初心。复于座,现身如满月轮。众中有迦那提婆曰:“此是尊者,现佛性体相,以示我等。” 后付法于迦那提婆已,入月轮三昧,广现神变,凝然示寂。 这说法就很类似,只是这经说的不仔细,可是就算此位,也不过是阴质,而龙气自金气而上,就已经超过了许多了。 圣人当道,其鬼不神,这皇帝的龙气,紫而返白,单从力量上说,真是神佛辟易,众佛也只是金色,唯眼睛是青色……据说只有药师佛是全身青色,连佛祖也只是紫金,并且还有一个专用词——阎浮檀金色! 阎浮檀金,梵名jambu -dvi^pa ,巴利名jambu-di^pa 之音译。 阎浮是恒河的七大支流之一,阎浮檀金意思是流经阎浮树间之河流,所产的沙金,此金色泽赤黄,又带着紫气,为金中最高贵者,后世对佛祖金身描述多用此语,檀金色,代表着最高贵地位。 实际上就是紫金的色泽! 想着这里,乘舆平稳的被抬到内宫,在主院前落下。 “主上,已至主院了。”随行侍从轻声说着。 王弘毅这方睁开双目,扫视周围,果然已至主院门前。早有人进去禀报,在王弘毅步下乘舆后,院门处已有仆妇行礼问安。 王弘毅微微点头,直接大步行入主院。 在石阶上,宋心悠已经接到了消息,立于上面,微笑望着他。 “夫君这时回到内宫,可是少见,可是今日前面无事?又或是找妾身有事?”宋心悠笑盈盈问着。 “夫人实是聪明,确有一事,为夫欲与你说。”王弘毅笑笑,说着。 见虽带笑容,说的认真,宋心悠遣散周围,只令一个侍女摆上茶点,便让她退下。 “夫君,说吧!”宋心悠说着。 “这事……”看着面前宋心悠,王弘毅犹豫一下,将之前决定之事与她说了。 宋心悠作为府中女主人,这事,自是要事先与她打过招呼,直接略过她,就是给她难堪,就是削她的权,王弘毅两世为人,这些事还是懂得。 听到夫君说出的事情,宋心悠心中一惊,心里酸涩,再联想到之前素儿所说话,其实那时就隐隐有了些猜测,只是未想到来的如此之快罢了。 她并未失态,只是淡淡说着:“这事,妾身会协助礼司来筹备,请夫君放心。” 王弘毅欲说些什么,却无从说起。 其实,在世为人,对女色王弘毅并不怎么样热衷,但有些事,却是没有办法避免,不仅仅如此,王弘毅无论是从哪方面考虑,开国皇帝多子多孙,是必然的事。 说了几句,听见响动,王弘毅就站起身,说着:“你是后宫之主,孤就是特意来和你说说,现在天色不晚,孤还要去处理公事!” 接着,又说着:“这事由你和老夫人说说。” 宋心悠默默点头,起身相送,等王弘毅离开后,拿起杯子,手哆嗦了一下,怀中的水溅出一点,她才意识到茶凉了,当下吩咐着:“茶凉了,还不下去重沏?” 见丫鬟匆忙去,又吩咐的说:“别了,我现在就去老夫人那里!” 说着,就过去,随行女官太监忙不迭跑过来,簇拥着过去,穿过了游廊,沿途所见满都是妙鬓倩妆的女官和侍女,见了她,都退到两侧让路。 片刻,就到了老夫人处,宋心悠徐步走着,已听里面几个女人说话声,还有着老夫人欢快的声音。 宋心悠叹了口气,疾走几步进来,笑的说着:“婆婆今日怎么这样高兴?” 却见赵婉和素儿都在,素儿脸色平静,见了她行一礼,宋心悠按捺住心情,又说着:“婆婆,今日我向您贺喜呢!” 老夫人一怔,问着:“何喜之有?” “今日夫君已有喻令,要娶素儿入房……多了一个妹妹,岂不是好事?”宋心悠说着。 老夫人听了,怔了片刻,似乎没有听出别的意思,拍手笑着:“果然是好事,这下素儿真的是自家人了。” ———— 恢复了定时发布,求推荐票啊,推荐票 第一百十九章 侧室(下) 第一百十九章 侧室(下) 西益州,十八里镇。 一缕缕炊烟,在残破小镇的某一处,冉冉升起,隔的稍远些,还能看到,这多少让刚遭过兵祸没几日、到处都是荒凉景象地方多出几分生机来。 本就不大的小镇,有着五百多户人家,一条宽敞街道,贯通东西,站在街道一头望去,几乎整个城镇景象皆能一览无余。 小镇外,本有着一道围墙,阻挡着外人的侵扰,此时这道围墙只剩下几处残壁,不大的镇门,已被捣碎,木门上的斑斑血迹,很是清晰。 小镇上本有着十数家店铺,十家已有九家关门。 普通民居散落在小镇各处,房屋院墙多有破损不说,更是个个关紧大门,紧张的气氛,从未在此地消散过。 偶尔有百姓在街道上行过,也是结伴而行,面带警惕之色。 小镇外一片良田,因兵匪横行荒废下来,现在只剩下大片荒地,长满了荒草,远处有山,再深处是野兽出没频繁的地界。 在这兵祸害人的时候,就是那野兽带来的恐惧,比不过三五大兵来的让人心慌。 因无田地可种,周边百姓常常去山上挖些野菜度日,兵祸来时,更是躲进大山去,方留下性命来。 深夜之寂静,在清晨到来时延续着。 随着远处不知名野兽的嘶鸣声,一轮红日从东边渐渐升起。 随清晨一同到来的,还有着阵阵清风,几缕炊烟升到半空,被风吹得四散开来,野菜的香气,让肚腹发空的人越发难忍下去。 耀眼的晨光将街道上尚未来得及清洗掉的斑斑血迹,映照得格外醒目。 一股血腥气息从前几日起,在这个区域的空气中蔓延着,毫无退却之意,此时愈显刺鼻起来。 十几具被人拖到镇西郊外,还来不及掩埋掉的尸体,更是记录着曾在这里发生过的惨烈之事。 一双二齿木屐从远处而来,在这些尸体前停下来。 顺着二齿木屐向上看,羽衣道服,清俊面容,高挽的发髻的道士赶了一夜路,略显疲倦的脸上,尚带着薄薄尘色。 道士微皱着眉,低头看着面前这些尸体,检查过无活口后,感应到周围的怨气,道士无奈的叹口气,自言自语:“可怜,可怜!” 只见他先是取出一点尘土,洒在了尸体上,又持咒口中念念有词,在他的眼中,随着神咒,十几道朦胧的黑影,从尸体一一拔起,形状与常人无异,目光迷茫的看向他。 道士见此,目光转向它们,继续下一段,冥土幽气已经敞开了。 “敢问恩公何人,我到了地下,感念恩公超拔之恩!”一道黑影扭曲着身形,开口说着。 “吾是隐山水镜,路过此地,帮你等只是顺手而已。”道士淡淡说着:“此地已非尔等久待之地,还是速速前往冥土要紧,这去吧!” 手一挥,一道光,从地面射出,招引之路。 十几道黑影明白过来,纷纷冲着道士拜了一拜,随光没入地下,水镜一直望着它们消逝,这才再次踏上征途。 这次蜀侯要征西益州,十三司和隐门联手派遣不少人刺探军情,水镜就是其中之一,他受师门遍巡各地,这一路上所见所闻,让他心生感慨。 若非前方有炊烟升起,水镜真要以为,这又是一个被屠尽的小镇了。 “就算未被杀光,剩不得几人了!”走在街上,望着路边几处血迹,水镜叹了口气,继续向前行去。 西益州此时早已是萧条一片。 兵祸暂时息止,百姓生活苦不堪言。 一路走来,凡是城镇村庄,所遇百姓无不面带贫苦,边境处增加了巡逻士兵,这些百姓是想逃难去东益州难上加难。 这些,却不是水镜能去管辖,遇到几起灭族惨事,他所做的也只能是尽力救下几人。 所谓的修行人怕牵动因果,虽非完全错误,但根本不是这个,只是对世俗无能为力,纵有武功和法术,又能只身一剑当得几兵,救得几人? 就算这样,水镜行走于路上,一路所见所闻,让他生出悲怜来:“世道乱,苦的还是百姓。” 据说有人曾经作诗(不必深究来源):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 山河表里潼关路。 望西都,意踌躇。 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在此时水镜看来,这也许在才艺上的确才情深厚,可本质是扯谈。 亡,百姓苦当然是,兴,百姓只是劳累,哪有这处处横尸,十里无人,宛然鬼域? 再将路遇的几具幼童身体埋葬,将魂魄送去冥土,水镜提高速度,想早些赶回师门,以作汇报。 西益州局势虽乱,道士和尚却来去还算自由。 因方外之人,不受户籍限制,就算是西益州兵将,不能阻归去之意。 水镜一路行来,路过关卡时,还算顺利。 水镜顺着一条小路快行时,听见前方传来一阵女子呼救声。 水镜暗叹口气,西益州所见所闻,让他明白前方发生了什么事,犹豫了片刻,还是朝这个方向奔去。 片刻,景象映入眼帘。 只见五个牙兵中,二个牙兵,已经抓住了一个女子,她正发髻凌乱的拼命挣扎着。 一个士兵用力一撕,只听一声脆音,雪白的肌肤已经露出,还有一个,看样子是伍长,对着不远处,殴打着一个青年的牙兵说着:“你们快点解决了他!” “不要啊!不要啊!”女子听了这话,猛的挣开束缚,向青年跑去,被伍长一把拉了回来。 听了伍长的命令,一个牙兵狞笑着,猛的抽出了长刀。 刀光雪亮,这场面,让水镜重重叹一口气,向前奔去,喊着:“住手!” “道士,少管闲事,快滚!”见有一个道士出现面前,这几个牙兵一惊,伍长怒吼的说着。 水镜耻于和这些人说话,也知道言辞无用,宽大袍袖一挥,十几个纸人落下,但是才落下,只听“蓬”的一声,变幻出了十数个兵甲。 这十几个天兵,身材魁梧高大,手持长刀,一步步向着他们走去。 见此异像,包括男女在内,都是傻了眼。 伍长最先醒过神来,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开手中的人,说着:“撤!” 有这异术,虽然未必不能破,但是又何必呢? 水镜立在原地,不去理会,见牙兵远去,望向留下来的这对男女,温言说着:“此处不宜久留,还是速速离开吧!” 说着,手一挥,十几纸人再次回到他手中,本人快步向前,转眼消失不见。 “夫君,我们不是遇到神仙了吧?”眼见这一幕,好一会,女子才缓过神来,对受了几处轻伤的男子说着。 “娘子,定是神仙来救我们,他说的不错,咱们快些离开这里,万一这些兵将再回来,可就麻烦了。”男子虽被适才景象惊住,却没忘这是什么地方,拉着女子就走,到家后焚香祈祷,自是不必再说。 被人说成是神仙之流的水镜,此时却已穿行过十八里镇,在路上快速行走。 手心的汗渍,暴露出紧张心情。 其实水镜洒出的纸人只是唬人,幻术罢了,这五人不走,他也无可奈何,这次没有带上天驱武士,自己动手的话,未必能胜过这五个牙兵。 只是这五人被纸人唬住,并未过多纠缠,这对彼此都是好事。 水镜心下感慨,脚下越发加快,只求快些回到师门。 同时,幽谷中隐山青莲池畔,三尺圆池,此时水深八寸,中间一朵青莲,半开着,有五瓣,一瓣略有卷黄色。 十数人凝神看着,只见池中不时泛起泡泡,这是增长的表现。 又有一道人对掌门禀告着:“昨日观气,西益州弥漫着灰黑之气,此是万民之怨,东益州赤气弥漫,越发厚实,气运确定,再也无法扭转了,这次蜀侯出征,必有胜无败,这益州可安享太平!” 无论怎么样述说,所谓的“王”,在这时就有着意义,一方面灰黑气冲天,百里尸横,宛然鬼域,一方面开垦荒地,修养民生,这一对比,意义就大了。 难怪开国皇帝,有着亿万气数加身。 一个长老听了很是高兴,语气平淡,却有一丝掩盖不住的兴奋:“掌门,自从东益州被蜀侯平定,青莲池中气运渐渐恢复,实是一大幸事!” “是,掌门,自王公称蜀侯,并且下喻令明褒我门后,从冥土传来消息,吾门在冥土修士,都受到一丝法则眷顾。看来,扶持蜀侯之举,开始为吾道统增加气数了!”又一长老说着。 修行人并非无欲,只是所欲之事与凡人不同,法则眷顾,哪怕只是丝毫,足令修士欣喜不已。 掌门在听闻此事,表情柔和,叹的说着:“可惜的是,我们先前错误,没有得到从龙首扶之功,不然气运何至增长十倍?” “汝等切不可掉以轻心,需知这天下龙战,稍有疏突,就是一败涂地,我们现在,已与蜀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虽然不是绝对不可扯清,但是在弥补之前,更要小心应对,不可将道统毁于吾等之手。” 说到这里,掌门心中一叹,他已经接到龙女纳为侧室的消息,心中大是羡慕,不想自己如此绸缪,却便宜了此女。 “是,掌门!”众人连声应是! 第一百二十章 结盟(上) 第一百二十章 结盟(上) 几日后掌门住所传来通玄的声音:“掌门,通玄已回山门,向您复命。” “进来吧。”片刻后,里面有声音传出。 通玄略整下衣襟,推开面前门木,向小楼内步去。 环视一周,一楼厅内无人。 “上来说吧,吾在楼上。”掌门的声音适时响起。 通玄这方顺木阶而上,一直来到掌门声音来处,一房间门外。 门不动自开,通玄随后步入,在他步入房间后,门再次合上。 房间内除地上蒲团外再无一物,此时蒲团上盘坐一老道,须发皆白,面容不老,身带缥缈气质,仿佛传说中的真人,随风能飞去一般。 “通玄见过掌门。”一见此人,通玄忙躬身行礼,对方早在他进来时,便已睁开眼来,此时,更是露出一抹微笑。 “坐下说。”掌门手一挥,在他对面不远处空地上,凭空多出一蒲团来。 通玄再次行礼过后,小心翼翼盘坐在其上。 “说说吧,交代你去接近郑平原一事,可有什么进展。”掌门看向通玄,片刻后直接问着。 通玄自是不敢隐瞒,顿首说着:“掌门,按照您的吩咐,弟子找机会接近郑平原,先是通过信众和一家道观联系上,知道每月都要上香一次,因此,得以在道观住下。期间弟子找到机会,面对面观看,并且与他对弈。” “汝观气运如何?”掌门问着。 “云气金色,结成华盖,氤氲升腾,隐含紫气,再看其面相,凤目蚕眉,耳轮如珠,天庭饱满,几乎找不出什么破相。”通玄认真的回答的说着,连一字都没有修改,都是本心看见着。 “天授?”掌门皱眉,问着。 “是!”通玄回答。 掌门不语,起身徘徊,这可不是好消息,天授大命者,最要紧的,就是给点阳光就灿烂,给点雨露即泛滥。 可以这样来说,这类天有大命者,你给他一百两,他就能凭着这一百两银子赚一万两银子,或者拉出一支队伍来。 诚然,真龙紫气是天子龙气的最高层次,上接紫薇帝星,在此基础上再减一等,就要说到五彩霞光。 紫气本是王者之气,随着宿主与生俱来,一朝获得基业,就飞龙在田,从此飞黄腾达无可限量。 这无疑使隐门掌门心里沉甸甸。 “不过,他的棋艺不算很好,下得一百二十一子时,就露出败相,他因此就中断了下棋,匆匆离开。” “你是说,他中道而废?”闻此,一直垂下的眉,突的扬起,掌门的脸上现出淡淡讶然和惊喜来。 “正是,郑平原只下到第一百二十一子,就起身离开,虽然有些劣势,不过再下去或许能抓住机会也未可知。”通玄说着。 “果然有得有失,人无完人啊!”掌门叹的说着。 通玄本是有些猜测:“掌门是说此人性格?” “正是性格!”不等通玄将话说完,掌门说着:“此人虽然得天独厚,但是却缺了韧性,你看历代太祖,都坚韧不拔,郑平原中途而废,就说明他不是真龙。”掌门摇头说着:“大业途上,哪有不遇坚险的,在争夺天下之中,一旦不利就退却,无疑大败,上天再大气运加身也难以成事。” “这样说,师门之前担忧不会出现?”通玄犹豫下,问着。 “虽然郑平原看来并非真龙,但天下之争,变数甚多,他自然会影响真龙诞生,只不过威胁,没有想象中那样大罢了。”掌门说到这里,目光深邃,沉思片刻,有了决断。 望向对面的通玄:“此事蜀侯应尚不知晓,你回成都府后,就将郑平原的情况,报告给他知晓。” “弟子明白。”通玄凛然应下,这就等于加大了投资,押上了宝。 “路上可见到战乱情况?” 通玄点头,表情很是不忍:“掌门,各州各郡百姓都苦不堪言,弟子一路行来,见到太多凄苦之景。” “辅佐明君统一天下,才得气数眷顾,只因天下一统,百姓方能安居乐业,人道才能继续发展。” 掌门一番话,让通玄沉默下来。 “既回山门,在这里待上两日再回去。顺便去你师父那里,听听他有没有要与你们师兄弟交待。”掌门不再多说,只是淡淡说着。 “是,掌门。” “下去吧。” “诺。” 直到通玄出去,地上多出那个蒲团方一闪,消失不见,大门在通玄身后关闭。 小楼内,一股气息,突然而至。 “真人。”望着眼前突然出现的金色人影,掌门起身行礼。 “不必多礼。” 金色人影身上,似乎又有些变化。 看出所想,真人淡淡的说着:“这段时日,吾渐渐炼化污垢,不过要想净除,实非一朝一日。” “蜀侯能平定东益州,又得龙剑,一举将整个蜀地全数拿下,就是潜龙完整之时,那时才可洗净以前。” “尔等辅佐于他,务必小心慎重,不可三心两意,现在潜龙已成,不至大局已败,为别龙所斩,不可随意动摇。” 掌门顿首:“谢真人教诲。” 往昔青莲遭难,真人被芜秽所缠,门人连连遭到鬼神袭击,门内可说是一片低迷。 辅佐王弘毅后,道统得以巩固,气运渐渐回升,身为隐山掌门,自是欣喜。 “郑平原的情况,你作的很对,此人并非真龙,当然不排除改易性格,可是改易性格,需要大变才行,现在江山争霸,只要一败,就可能再无挽回机会了。”真人说着。 如果王弘毅听了,必引为知己。 历代太祖,少年时没有成气候时,也许小有挫折,但一旦起运,基本上没有大败,别的不说,地球上刘邦、刘秀、李世民、赵匡胤、朱元璋、甚至还有一位,都是如此。 而起运后,只要一次大败,霸业就崩解——曹操何等人物,赤壁一战失败,不但有生之年无法统一,而且还给了晋代魏的机会。 司马懿为什么能崛起,还不是天下没有能统一,而魏又不肯罢休,给司马懿掌兵掌权的机会,而其子司马昭率军伐蜀,灭蜀之战,胜利后称晋王,虽不久去世,但其子司马炎继立后于265年建立晋朝,是为晋武帝,定都洛阳,史称西晋。 赵匡胤一生征战,战无不胜,奠定了宋朝的根基,后早死,其弟赵匡义继位,即位后,于太平兴国三年(978年)收吴越,次年灭北汉,这等英雄,却在攻辽北伐失利,因此一蹶不振,导致整个宋朝三百年气数的衰退。 可以说,一旦起运,只要一败就会非常危险,如果此人性格再不坚韧,更是一败涂地,断无真龙之位。 因此真人才如此断言。 “是,通玄这两日就会赶回成都府面见蜀侯,会向他告之郑平原的情况。”掌门回答的说着。 “如此便好,吾将去拜访威灵侯,结下善缘!”真人点点头,消散于空气中。 见此,掌门又是一拜。 片刻,冥土一辆飞速行驶的马车中,一人猛地睁开双眸,面上带出一丝笑意来。 “主上,威灵侯宫殿已至。”马车在停下后,仆人在外面恭敬说着。 真人走下马车,抬头去看,不远处一座巍峨宫殿,足有数里之大,顶上有光柱,时不时扫过宫殿,使这一片区域光亮无比,而光芒照在殿顶,更是反射出华丽光芒,整个宫殿给人一种绚烂之感。 宫殿前的地面石阶,都是大理石铺成,不远处有清泉涌水,碧绿树木围绕宫殿生长,一切都显得安静祥和,和之前路上所见所闻不同。 向前走去,只一会,便有侍从现出身影,向来人躬身行礼。 “吾本是隐山真人,前来拜会威灵侯,请通禀一声。”真人说着。 侍从见其金光罩体,虽有淡淡秽气,却知非凡人,自是不敢拒绝,忙进去通禀。 不一会,有一个穿着冕服之人,从里面走出来。在其身后,跟着一群侍女、侍卫,撑着华盖,拿着旗子、令牌。 走近些能看出为首三缕美髯,双眸细长,面带微笑。 “不知真人从何而来?”王遵之不知眼前神灵是谁,不过这神灵若是去掉污秽,只怕神光比自己更是玄妙。 这是一种直感。 修的真人,与册封的威灵侯,谁更尊贵,不好比较。 严格的说,修炼所得玄妙些,册封所得强大些,不过目前处于同一档次,却是不争之事实。 在冥土才是真正讲求实力,一切都以实力来划分,王遵之对眼前的神灵,还是很是客气,毕竟初册封,是结识人脉的时候。 真人微微一笑:“吾从隐山而来,死而有灵,在世间多蒙蜀侯照顾,此番路过贵府,若不前来拜会一番,实是说不过去。” 知是义子在世间识得之人,王遵之安下心来,请对方入内就坐。 宫殿内,歌舞升平,酒席间,二人却只谈论些与风月无关之事。 “侯爷,吾的门派,在冥土有些门人,有些实力,侯爷若能照顾一二,想必也能为侯爷作些事。” “真人言重了,王某不过是一个小小威灵侯,根基浅薄,谈不上照顾二字。不过来贵派门人若是前来,当迎门欢迎。”王遵之生前是大帅,这招揽人才,凝聚势力,只是他本分的事。 有人投靠,自然不会拒绝。 得到王遵之的应诺,真人只觉此次未有白来一趟,之后,二人把酒甚欢。 单章再次求推荐票,上推荐榜啊 单章再次求推荐票,上推荐榜啊() 看了看推荐榜,很苦恼啊,14000票。 这情况可不行,总要到中段才容易被人看见。 哎,气运之争,不出血怎么行! 若能加6000票,我就多更一章! 说话算数,从现在起,每周都是这样,今年到12月底,一直算数,求大家继续鼎力支持! 第一百二十章 结盟(下) 第一百二十章 结盟(下) 就在这时,虚空中光辉笼罩着宫殿,突然之间,一卷喻令悬浮在半空中展开,虽只有三尺长度,却字字绽放着金光,这些金色文字,不过百来个,凭空出现,猛的化成了一面赤色旗帜。 旗帜招摇,一个“王”字闪烁着金光,赤气直冲,噼啪之间闪烁着雷光。 王遵之猛的站起,凝看这旗帜。 王弘毅举兵了。 就在这时,宫殿里猛的浮现出上千“将士”,都抬头看向这大旗。 “汝等敢去自去!”王遵之站起来,大喝的说着。 “谢侯爷!”上千将士,有一半谢恩,化为幽光,直冲上去。 赤气弥漫,敢于上去者,都如入油锅,嘶声惨叫起来,但是片刻之后,就分出结果,只见三百将士,迅速转变,化成三百英灵。 赤旗转眼化成一条赤蛟,蜿蜒之间,直奔上去:“征西益州,就在此时!” 见此,真人叹息,坐上马车,离开威灵侯住所,前往冥土深处。 一路上,所遇鬼神甚多,这些鬼神对金光笼罩的马车退避三舍,直到来至冥土少见的一座小岛,马车从半空落下,在一处空地上停驻下来。 这小岛也生光明,繁花如草,不受冥土苦。 “见过真人。”一群“人”,在马车前浮现出来,向着马车中走出真人行礼。 真人看向他们点点头。 手一挥,一道光芒,从掌心散出,落于众“人”身上。 “此青莲气运,对你等修行有益,可巩固形体。你等已在世间陨落,安心于此地修行,多想无益。冥土虽不比世间,千百年来,本门修士开辟此地为修行之所,使你等不至于沦落在外,你等不应辜负本门前辈苦心。” “真人教训的是,吾等自当遵从真人教诲。”众“人”皆俯首应着。 真人满意的点点头,对前面站立的男子说:“云阳,你在此地辈分最高,修行最久,要勤加修炼,早日修得鬼仙之位,好开辟冥土府邸,或接受香火祭祀!” “还有,威灵侯根基已定,汝等可以去加入幕府为将为官,也算是一门出路,这由你们自择。” “是,真人。”这人拱手称是。 真人又叮嘱些事情,转身上得马车,马车随即离开,在上空略旋片刻,驶车之马便踏空而去。 几乎同时, 王弘毅到了高台上。 只见军容鼎盛,旌旗似海的四万蜀军,近处,又有着羽林军和虎贲卫。 上千骑兵排列整齐,等候在外。 此时太阳升上中天,普照大地,映得锋芒生辉,更添杀伐的气氛。 高台上,众将个个披甲,在下面排成整整齐齐的队列,丁虎臣禀告的说着:“主公,时辰己到。” 王弘毅说着:“点卯吧。” 丁虎臣应着:“末将领命。” 丁虎臣打开册子,高声点将,一个个将军应声领命,最后丁虎臣向王弘毅禀报:“主公,我方连辅兵在内,出征四万一千,全员到达。” 此时,赤气弥漫,王弘毅抽出自己的利剑,斜斜前指,几乎同时,大旗挥舞,数里都可见。 这时,四万大军一起拜下,呐喊声如春雷一样滚过大地:“吾主万胜,万胜,万万胜!” 王弘毅听着这些,等三喊过后,令着:“出征。” 之前都有着命令,因此,一个又一个方阵,整齐出征,到了中路,王弘毅的中军也持旗出行,身后是大队整齐行进的后军。 一处山崖。 一行人站在了山崖上,他们身上都有着泥泞,显是匆忙之间爬上山来,但是个个气度沉凝,其中一个中年人,更是渊停岳峙。 这中年人羽衣星冠,凝神看了下去。 只见一都都的蜀军潮水一样涌过,一望无边的旗海,在微风中飘扬,其中一面巨大的金字赤旗子格外吸引人。 在中年人的眼中,只见以旗帜为中心,一股龙气盘旋而上,直立数十丈。 龙气之下,密密麻麻全部是穿着赤甲的士兵,这次出征,已经全数穿着纸甲,这些纸甲的都涂以红漆,光彩耀目,显得阵容严整,威武雄壮,他们的兵器在阳光的射映下发出夺目的光芒。 人说兵过一万,无边无沿,四万大军更是连绵三十里。 “真强军也,真雄主也!”中年人观看许久,叹的说着。 “道师,我郭家军也不逊色。”一人说着。 “这个当然,只是这王弘毅却已经割据一州,再给他发展下去,实是不堪设想。”被称道师的人不以为意,说着。 “这个的确是!”这人说着,眸光一闪:“现在如何是好?” “西益州有越山郡和永昌郡二镇,永昌镇有兵一万,就看钱庆复能不能抵御,抵御不住的话……”道师沉吟着说着:“那就只有联系山间,许之重利,看能不能集众谋反,把这王弘毅拖上二年。” “是,道师说的是,我等既受大将军派遣,自然应命,请道师发令就是了。”这人说着,显是这支队伍的实际掌控者。 道师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看向了下面奔驰的大军。 三月春温花开,已经感受不到寒气,又不炎热,成都大军四万人,行军效果不错,到了接近黄昏时,大军已经赶到了越明县。 县令卫充德,第一时间就迎接过来,王弘毅先没有多说,只是思考着行军,由于完全是精锐之师,又第一日出行,体力充满,因此一天竟然赶到了越明县。 不过大军最忌快速行军,后世所谓的游击战完全是找死,因此决定明天最多只行五十里,看看时近傍晚,就吩咐的说着:“中军进县,其它各营在县外安营扎寨!” 军令传下,各都都是应命,立时先划分各个区域,挖出壕沟,这壕沟就是天然的营区分界线。 可以说,小说里什么半夜摸进去在这种制度下全部是扯谈,别说各都了,就是各卫各营都有着壕沟分界线。 划定了壕沟,军士取出帐篷,分布扎下,又挖掘排水沟与公共厕所。 再对着周围树木砍伐,扎以木墙,这些训练多次,有条不紊,四万人一起动手,实际上很快,到太阳完全落下之前,一座完善的营地,就出现在众人眼前。 一旦入夜,军营就不许串门了,违令者斩,唯有王弘毅可通行,这时领着虎贲卫巡查大营。 各都扎营严谨,将士士气不错,并且炊烟袅袅,一个个锅灶搭起,有着烤热的干粮,还有肉干汤,伙食不错。 王弘毅还到停放霹雳车的后勤营传了一下,检查了下,并无错误,这些都有骡马拉着,一旦到了地方就可迅速组装起来。 转了一转后,王弘毅很是满意,这才对着一直伺候的卫充德说着:“不错,进城吧!” 卫充德等到现在,才算结束,应着:“是!” 不过蜀军可以休息,永昌镇钱庆复却是大怒。 永昌郡一处小厅处,这时只听“啪”的一声,众人一齐向里面看去,全身一颤,面面相觑,都是面色灰白。 蜀军出行,并没有掩盖消息,也不可能掩盖消息,自然迅速送到了这里,这无疑是大不好的消息。 片刻,钱庆复出来,沉声命令:“立刻召集众将议事!” 钱庆复说完这道命令,环视众人,众人都“啪”的一声跪下,只听到大帅从牙齿缝中吐出了话:“全城戒严,从今日起,有私下议论者杀,有敢擅自行动者杀,有敢动摇军心者杀,有敢不从令者杀,有敢贻误战机者杀!” “诺!”众人都是应着。 片刻,一匹匹传令兵,从府中奔出,传达着召集众将的命令。 传令兵口气严厉,军情紧张,众将纷纷来到大帅府。 这时,大帅府,已经站满了披甲的牙兵守卫,个个杀气腾腾。 到了里面,灯火通明,蜡烛两排上百根,照的宛如白昼,众将济济一堂,个个身披甲胄,烛光下闪闪发光,满是杀气,却都是沉默不语。 片刻后,卫士拉长了声音:“大帅到!” 众将赶紧行礼,一时间甲胄碰撞声不绝入耳,跪了下来。 “起来吧!”钱庆复进来,没有入座,就沉声说着:“刚才,本帅得到成都传来的敌情谍报,王贼率正兵三万,辅兵一万,总计四万大军,由王贼亲自带领,己经由成都到了越明县,明天就可直入我镇!” 各将都是吸了一口冷气,三万正兵,一万辅军,个个不由脸色发白。 钱庆复环顾左右,沉声说着:“这是本镇危难之际,惟有尽忠尽职,才有一线之生机,你等也可保其富贵!” 钱庆复看着众将说着:“收集粮草,除船口县,余者粮草全部转移,不让王贼得到一颗粮食!” “大军集中,除船口县驻扎一都以试探其实力,其它全部收集到永昌城!” 钱庆复此时一一发布命令,任何人都没有反对余地,众将都知道,这时敢有不从者,就是立刻斩首的命运,都跪下应着:“诺!” 心中却是不安,王弘毅出兵四万,而自己却只有一万,据说还有一种破石机,能摧坚城,这仗怎么样打呢? 第一百二十一章 半日城(上) 第一百二十一章 半日城(上) 当天夜里,蜀军已至边境的情报,同样传到船口县县令手中。 年过五十的县令费炎,虽武将出身,可接到情报后,手还是哆嗦起来。 “四万蜀军,这攻打过来,我如何才守得住县城?这不是要逼死老夫?不成,赶紧派人向郡城搬救兵,这样打下去,船口县不出三日,就会落到敌方手中!”费炎脸色苍白,正因为他曾经是武将出身,才清楚知道四万大军,是什么含义! 只有书生才崇拜“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就如从没有赚到一百万元的人,很难真正理解十亿元的含义一样。 一阵风袭来,激得费炎打个寒噤,县衙檐下铜铃互相撞击,发出清脆响声,放眼看去,夜色已蒙在夜幕中。 费炎叹了口气,将情报出示给幕僚,问着:“现在如何是好?” 幕僚看了,一个个脸色苍白,片刻后,一个幕僚说着:“大人,我们船口县城浅兵少,只有五百兵,怎么抵御这四万大军?” 听了这话,又一个幕僚不禁说着:“大人,或者赶快求援,或者是……” 说到这里,闭口不说,仔细观察着费炎的表情。 费炎哪有不知道意思,还有条路就是投降,心中一阵恍惚,片刻神思才定住,说着:“是啊,总要先去向大帅求援,看大帅怎么样说……” 这口气立刻使幕僚露出了喜色,正常人都不会有着几百一千对抗四万大军的心思——那是找死。 “大人!郡城那边派人过来了!”这时,突有一个仆人从外面进来,禀报的说着。 费炎一怔,忙说着:“快请他进来!” 不用他去请,几人从外面大步流星走入。 为首的一人,三十岁左右,坚毅刚毅,费炎一见就认出来,正是钱庆复的心腹侍卫亲将邹成元。 心中暗暗叫苦,忙拱手说着:“这不是邹校尉,不知您过来是……” “主公命令你,在此全力阻挡蜀军,至少坚持三日,三日后若是守不住县城,可撤退到郡城来。”邹成元就直接向主座上一坐,向着在场诸人说着。 “县城能搜集的粮食,全部集中向郡城运。来不及运送,城破前,全部销毁掉。总之主公让你等守在这里三日,三日一过,守不住就算了。”邹成元长脸,一对眼窝微微下陷,严峻的面孔上极少表情,说这话时,肌肉不易觉察地***了一下,说完,又绷紧了嘴唇。 费炎低着头想了想,抿着嘴沉吟片刻,说:“县城的粮可以调去,可现在没有人手运走了,再说城中情况你也知晓,县城里只有五百兵,这如何挡的住蜀军四万大军三日,还要分兵运粮,这未免太难了些……” 邹成元眸子中闪着精光:“你先莫急,主公已料到你这里情况,我此番过来,不仅是来运些粮草回去,更为你带来二卫精锐,这些人今日就留在城中,归你统帅,连同你县城里的五百人,加起来就是一千五百,有这坚固的城池在内,总能让你守过三日吧?” 邹成元似笑非笑的说着。 厅内一片沉静,费炎想了想,深深透了一口气:“既然这样,我就奉命就是,不过要留下五日粮,这五日粮都不留,这个仗就没法打了。” 邹成元对此,却只是扯扯嘴角,同意了,随后不再停留,立刻喝令运着县里粮草出行,忙了半夜,连夜离开船口县。 费炎无可奈何,只得应着,等人一走,几个幕僚就接上去了:“大人,怎么办?” “打吧,这二卫兵,多半是得罪人,才到这里,可他们的身家都在府城,想降是绝不可能的事,先打吧,哎!”费炎说着。 当夜久久不能入眠的,不仅仅是这位船口县县令费炎,还有远在百里外的蜀军主帅王弘毅。 站在城上,望着远处黑压压一片,王弘毅不知在想些什么。 在他身旁,是数十个戒备森严的虎贲卫,一个个目不斜视的站在那里,下面就算有动物经过也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夜风有些凉,三月春至,白夜温差有些大,只在城头站了一会,王弘毅转身下楼,一入房间,便有下人送来夜宵食用。 喝了几口热粥,暖了下脾胃,王弘毅倒头便睡,次日一早醒来,随行的几个内侍,小心翼翼的服侍他穿衣洗漱。 来至中军帐时,各将在此等候一会。 王弘毅在主位上就座,目光扫视眼前众人。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平定西益州这一仗,就是用兵之时!不过,眼下只是攻打一座县城,用不着全军进发,孤派一将先锋,前去开辟道路,将船口县城攻占下来。尔等谁愿前往?” “主公,请将这次任务,交与老夫!”不等众将反应过来,一***步出列。 王弘毅定睛看去,出列的是大将杜恭真。 此时杜恭真头发花白,英姿不退,只往面前一站,立显出大将的气度和风范,想必是大半年过去,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王弘毅就不等别人了,点点头:“既是主动请缨,依你就是。杜恭真听令!” “末将在!” “孤命你为先锋,待探明情况后,由霹雳营配合行动,攻下船口县!不得违令!” “末将遵命!” “其余部将,在城中备战,随时听孤号令!” “是!” 杜恭真率领一都,前往永昌郡的船口县,这可是满编制的三千三百人,他治军得当,同时派出探子在前面打探情况。 不到半日,永昌郡的船口县情况,就被杜恭真摸清了。 船口县县城不小,城高沟深,向来便是易守而难攻之地。 此县本就因地处边境地带,而戒备森严,蜀军大军压境,船口县城城门早便禁止百姓出入,吊桥高高悬起。 “传我命令,向船口县方向行军!”得此消息后,杜恭真并不在意,命令部队前进。 杜恭真初降时,从一方藩帅变成降将,当然失落了许多,可以说,如果当时王弘毅就用他,的确有些心理上疙瘩。 不过,时间转眼就是大半年,人是非常适应的动物,这大半年,什么事也想明白了,再说他也是聪明人。 并且王弘毅一统东益州,声势和以前不可同日而言,杜恭真就渐渐转变了心思,把自己定位在臣子上,一地诸侯不成,从龙之臣也不错。 自己并非是王弘毅嫡系,杜恭真深明政治原理,知道要怎么样向王弘毅表达忠心。 有这样想法,杜恭真自是不再缩在家中,主动请缨,当着先锋。 这船口县,三千三百人硬攻不下,还有霹雳营,有着这“霹雳车”攻破城墙,一鼓作气将县城攻占下来,对他这样大将来说,自是不难。 所做的不是立功,只是向王弘毅表明自己态度,这就是站队。 当然,王弘毅也清楚,一见他站出来,立刻同意了。 东益州的先锋,就这样浩浩荡荡进入永昌郡境内。 这次攻打永昌郡,杜家也是有自己一支骑兵,论人数和地位,当然无法与羽林军精锐相提并论。 不过作为投降的藩帅,文阳都保有一支二百骑的亲兵。 半日后,大军进入船口县境内,就少见抵抗,不过进入船口县,就和岗哨发生了激烈的冲突,碰到过几股。 杀了几人,又把抓到几人一问,原来永昌郡早知蜀军进犯,想着兵力分散不足以抵挡来军,索性便将边缘区域的兵力和物力,全部集中在船口县城内,将船口县城当做一大屏障,依次来试图阻挡蜀军前进步伐。 杜恭真听了这说法,未免冷笑,只凭一座小小县城,就想挡住这浩荡大军,这实在是一种笑话。 “问问,如今船口县城内,有多少守军。”杜恭真问着。 一旁早有行刑,用着手段,从抓住的敌方士兵口中撬出消息来。 “将军,前方县城里,只有一千五百守军!”行刑的队长得到情报后,向着杜恭真回禀说着。 “旧制一都兵?”杜恭真闻听此言,冷笑几声,钱庆复的打算,又怎会猜不出来? “看来,说什么这里做一屏障,不过是虚张声势,想必是拿这县城来估计一下我军的实力,不过我军堂堂正正,就是摧锋于正锐,主公派我出战,也是这个意思,既然这样,就不用迟疑,这县城挡了道,就直接打开攻下来便是!” “传我命令,先放弩箭,将劝降书信一一射入,令一个时辰内给予答复,同时包围船口县城,霹雳车组装,准备作战!” “是,将军!”一排弓手在城下站好,随一声号令,数百封劝降书,在几番射击下,被射入城中。 杜恭真高踞马上,远远眺看着县城。 这时,三千三百人,加上二百骑兵,一个霹雳营,都在县城外列阵,静待着县城的答复过来。 一个时辰,就是霹雳车组装的时间,这完全不浪费任何时间。 这时正是清晨,城外刮起一阵阵风,吹得大旗猎猎作响,三千三百人,都是文阳府的精锐老兵,军阵森严,兵气迫人。 ———— 达到六千,本日三更,这是第一更! 第一百二十一章 半日城(下) 第一百二十一章 半日城(下) 阳光渐渐推移,旗帜下,密密麻麻的都是身着赤甲的蜀兵。 兵过一万无边无沿,就算只有三千三的大军,排列周期,首尾相连,也让人畏惧,当然最让费炎恐惧的是,这一个时辰,各兵将方阵列阵,竟然丝毫不动,这就是典型的强军了。 费炎站在城楼上远远眺望,看到一面巨大的旗帜,这上面有着“杜”字,他敢肯定,这是原本的文阳镇大帅杜恭真。 没想到第一战,为了一个县城,文阳镇大帅杜恭真都出动了。 几乎同时,杜恭真也在凝看着县城,上面也列着兵将。 当朝阳到了一定时候,杜恭真看着县城,眼中燃起怒火,冷笑的说着:“我杜恭真领兵二十年,这区区小城,也敢阻挡!” 众将听了,都相顾而笑,士气高涨。 “咚!咚!咚!”鼓声敲响,三千三百人,除了中军,缓缓上前,就这缓步上前,杀气就弥漫整个战场。 战鼓擂动,大军踏着节奏向前,片刻后,县城愈奔愈近,城上披挂的军人都清晰可见,不少兵手执长弓,准备射击。 到二百步,战鼓停止,这是射程外了。 这时杜恭真高踞马上,身形高大,全身批甲,后有着红披风,面容深沉,不露喜怒,显是进入了大将的状态,这时喝令:“霹雳车上前上前!” 两辆霹雳车,缓而稳定推进,进入离县城二百步之处。 杜恭真传令:“预备!” 霹雳车缓慢的装上了巨石,五百人伺候着两架霹雳车。 “砸,给我砸出一道豁口来!”杜恭真冷冷说着。 “得令!” 命令一下,上百个士兵一起发力,霹雳车猛的轰鸣,一块巨石,“轰”的一声,在空中化出一道弧形,直接砸了过去。 这时霹雳车的操作,已经不是生手,只听“轰”的一声,巨石就准确的落到了城墙上,这一声巨响,宛然春雷,整个城墙就摇了一下,泥沙飞起一大片。 “砸出条裂缝了!”离所砸之处很远的人,大叫着。 费炎顿时脸色苍白,虽然早就听说了霹雳车的力量,但是却没有想着这样强大,只见被砸的地方,早没有活人了,只剩下血泥一片。 “再放!” “轰!”又一声串震天动地的巨响,二块巨石,一块砸在原本城墙附近,尘土飞扬同时,原本裂缝增大,碎石呼啦啦的落下,县城城墙上,顿时出现一个大豁口来。 一块落的稍微远些,落到了一处高楼,顿时在漫天沙尘碎石中,这高楼“轰然”倒下,看见这些,三千三百的蜀兵,顿时一齐喝采,震耳欲聋,冲天而起。 费炎心乱如麻,脑袋里却一片空白,不知道如何是好,一时反而听不到任何声息,周围似乎正在上演无声的默剧。 就在这时,“轰”的一声,这片城墙终于承受不住,一片轰然而倒,露出了十数米的缺口出来。 杜恭真顿时下令敲响了战鼓,一种有规律鼓声,一下接一下,直敲进敌我心里。 蜀军潮水一样移动,向着城墙推进,片刻,杀声顿起,大批蜀军,顺着这道缺口,冲杀进去。 “快,快阻止他们进城!” “挡不住啊!他们已经杀进来了!” “不许退,给我冲上去,拦住他们!” “杀啊!” 杀意沸腾的战场上,两支军队彼此厮杀着。 虽然钱家新派的二卫中,有悍战之兵,组成血肉的长城,拚死顽抗,但是大部分士兵都是惊慌失措、斗志大失。 一千五百军和三千五百人,只差一倍多些,也可一战,但是人心就是这样微妙,有着依城而守的心理,看着霹雳车只是一刻时间,就将县城轰开,顿时大部分守军顿时就如轰去了斗志一样。 杜恭真骑在马上,扫视城门周围情况,冷笑几声。 “情况如何?”他这话是问的刚刚返回的部将。 “大帅,城门守军全部灭杀,敌军退到两条街外据点而守,是否尽数剿灭,还是招降了?”这部将就问着。 在之前,杜恭真当然要招降,可这时,心态却不一样,这是他为王弘毅的第一战,这时招降了,岂不是显不出他的功勋? 再说,虽然没有后悔,可是杜恭真心中,也弊了口气。 “招降已经有了,这等人却胆敢拒绝,实是死不足惜,先将城门守住,免得有人给咱们圈在里面,各卫给我继续追击,将一切抵抗碾碎!”杜恭真阴狠的说着。 “诺!”一面军旗挥舞,发出了残酷的命令,肃杀之气,在城池中蔓延开来。 相比之前的巨石攻击,杜恭真这时军队的做法,更是单方面屠杀。 “呵,真是令人怀念的胜利。”自归顺王弘毅以来,杜恭真首次率军出战,哪怕,对手对于他来说,根本不值一提,他还是感到了那种纵横沙场的兴奋和快意。 这快意,甚至使他高喊着:“儿郎,随本将杀啊!” 手中马刀高举,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昔日名将在这一刻,重振雄风。 在他的带领下,杜家军势如破竹,只是半个时辰不到,就几乎取得了战役胜利。 只不过,对方还在抵抗。 “若是猜的不错,船口县县令便在那群人之中了。”锐利目光盯住混战的一处据点,杜恭真冷冷哼的说着。 由于曾经派出使者,求降不果,此时,同样年过半百的船口县县令费炎,眼睛都红了,什么斯文,什么官体,此时都被他抛于脑后。 久违的长刀,被他抄在了手里,官袍被他高高挽起,狰狞着督促着还余的守军进行拼死反击,寻找着机会突围。 因前抵挡了一会,换取了时间,此时,已在下人牵过战马过来后翻身上马,不再一开始一样狼狈,却难得的并未选择单人逃亡。 这时,还纠集着二百兵,都是县城里难得的精锐,更是他多年来培养的班底。 虽称不上武力高超,对他很是忠心。 和调度过来的二卫不同,这二百人,是只听从自己号令的亲卫。 城破前,焦心不已,翻来覆去,辗转难眠,可现在敌人攻破城池杀进来,并且还拒绝投降,反倒冷静下来。 县令是百里侯,能上位都有自己的根基和见识,船口县眼看便守不住了,如果连点心腹兵也没有,回去肯定是死! 跟随了钱庆复多年,他性格残酷翻脸无情,自己没守住县城,多年基业没了不说,再不带点兵回去,就立刻是拉出去斩首。 就算不回去,单个突围也无处存身! 想到这里,费炎面容狰狞,手上长刀出动,找回了当年的感觉,不过纵是武将出身,年纪已老,砍翻一名敌军同时,他的身上也挂了彩。 鲜血迸流,不远处,又传来几声惨叫。 不用去看,熟悉的声音已告诉他,又几名亲卫被人杀死了。 “大人,县城怕是真守不住了,您还是赶紧离开吧!”离他最近的亲卫一面替他挡住攻击,一面规劝着。 只不过,他的劝告丝毫不起作用,眼前的男人已经杀的有些急眼了。 “大人!快走……啊!”一支尚带颤抖的弩箭,直接灭杀掉了那个人后面的劝说。 又一人翻身落马,扑通一声,砸起一片尘埃来。 船口县县令来不及去看地上的尸体,又有几人重伤落地,眼见便活不成了。他的心也在这一刻紧紧一缩。 这时,一小股骑兵忽从外围冲杀进来,令船口县县令松一口气的是,这股骑兵非是敌军,而是县城里的一名队正及他的十数个骑兵。 这名队正是县令一手提拔起来的,很是忠诚,眼见着主公受难,他拼命冲杀过来,盔甲上沾满血迹。 一方面阻击着敌方士卒,一方面命令其余人,保护主公离开。 看到此时此地的情景,费炎知道,自己不可能带着这二百人突围了,再留下来,只是白白送命,只得一咬牙,在这十数骑的保护下,向着外面突围出去。 这一片区域围攻的敌军并不多,在又损失五六人代价下,十骑终于冲出包围。 “将军,大鱼跑了!”一直望着那边情况的人开口说着。 勒马站在一旁的杜恭真冷冷一笑:“他跑不掉。” 很快,几声惨叫从对方逃亡的方向传来,验证了杜恭真这句话。 又过一会,杜恭真适才派出去的一小队杜家军从那边步行出来,身后几人还牵着几匹战马,其中一匹战马上横挂着一人,一箭穿心而过,眼见已是死掉了。 看其衣着,正是逃亡而去的船口县县令费炎! “将军,东面已清除干净。” “将军,吾军已控制城中局面。” “将军,县衙已占领,正在城中搜找余孽。” 望着眼前景象,杜恭真露出一抹难得笑容:“尔等做的不错。不过主公有令,不得扰民,不得违背军纪,此事需传达下去,有违抗者,莫怪老夫不讲多年情份。” 顿了一顿,又说着:“给我统计战果!” 一刻时间后,结果出来了:“我军阵亡一百七十人,斩首九百五十,俘虏五百。” 杜恭真又吩咐的说着:“将此消息,速传给主公,告之主公知道,我等恭迎大军前来入城!” “诺!”有信使应着,数骑奔驰而出。 —————— 第二更,还有一更 第一百二十二章 英雄气(上) 第一百二十二章 英雄气(上) 越明县 这时大军还没有出行,却是有些缘故。 虞良博和张攸之进得了县衙,这时县衙内,都布满了亲兵,才到了一处庭院,就见得太监迎接上来,急行礼说着:“主上请二位进去!” 到了厅外,就见得几个侍卫带刀立在门口,却也不阻挡。 到了里面,只见一个年轻人,正九品官袍,正是张玉温。 虞良博和张攸之进来后,就叩头行礼,然后自己起身,一看下去,只见迎门一张宽阔的桌几上,满是卷案,王弘毅靠着椅子上而坐,桌几上,摆着一只碗,里面有些米,煮熟了,吃得还剩一半,微微冒着热气。 王弘毅吩咐着二人:“一起坐了说话!” 又命:“给上茶!” 王弘毅说完,又说着:“前方信使传来消息,杜恭真半天就破了船口县,孤本是欣喜,但下面的报告却让孤心里很不是滋味。” “船口县一个县城,城中只有二百石粮,而百姓的粮食都被搜刮,有不少人已经饿着一天没有吃东西了。” “幸亏破的早,若是迟缓几天,全城的百姓,岂不是饿死?”说到这里,王弘毅脸色苍白,冷笑的说着:“孤也知道,两兵相争,用不得仁慈,可这钱庆复丧心病狂以致如此,还是超出我的预料。” “不仅仅是船口县,孤已经知道,钱庆复下令强集粮草,粮草全部转移到府城,使百姓挣扎在死亡线上,听闻这个消息,孤之愤懑悲哀难以描述!” 又指着这盘米,说着:“这是才运来仓米,刚才在本县的流民吃了,都山喊万岁……这呼唤,孤当不起,当不起啊!” “说实际,这米都带着霉味,是陈仓的米,孤吃不惯,吃着肚子翻腾,不过孤还是强迫自己吃了半碗……”说到这里,王弘毅一声叹息:“孤有私心,孤的粮食也有限,新米必须用得军粮,不过已经令着旧米全部清库而出,有三十万石,将沿途发放下去。” “等大军平定永昌郡,就可将集中的粮食分派下去,若有不足,再从军库中提取,就算春耕来不及,总要补种一次粮,再赶上冬小麦种植,就能度过难关了。” “主公,您此念此心,就是尧舜之道!”虞良博听得,鼻子一酸,已坠下泪来,拭泪平静的说着:“我愿君王心,化作光明烛,不照罗绮庭,偏照破亡屋,今日我主有此心,臣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说着,起身,匍伏在地,深深磕头下去。 张攸之心情沉重,却恨恨的说着:“给粮旧米,也是不得已,可是清仓而出,就有人以为我们无粮,已经有人煽风点火,屯积粮食,动摇粮市,其心可诛。” 王弘毅听了点头,说着:“这就是我们要议的事,话说去年到现在,一共购粮五十万石,就是为了这个。” “若是先前没有准备,这西益州百姓,是救还是不救?” “若是救了,东益州粮食不足,再给这些别有用心的商人一搅合,就顿时大乱,怕立刻有沸腾之祸。” “靠兵,平是可以平下来,但是孤的仁德只怕都没有了,这内外交迫,怕不是无意,是有心人为之啊!” 张攸之就深深叩头,说着:“臣愿领命,督查益州这事,谁敢在这节骨眼上屯粮***,臣愿担恶名。” 王弘毅听了,点点头说:“百姓都以草根和树皮为食了,孤既承天命,敢不惶恐,这事我是必办了,我已经令杜恭真再作先锋,连连破县,还有,以前沿途县令都要迅速委任,哪怕是代理,这样才能把粮食分派下去……哎,吾民生计艰难,能快一分就是一分!” 说到这里,悲悯之情溢于言表,句句出于真情,听得在场的人,心里都一阵悲悯,无不磕头说着:“臣等应命!” “孤知道,这些事,未必寻常。”王弘毅思量着,语气已经渐渐森严:“孤命十三司巡查监督,张攸之,你就负责这事,我知道你是卧虎,小事不拘,遇大事杀伐决断一丝不苟,孤就用你这点,给你全权处理这事。” “至于山间族的联系,让王从门亲自和我汇报,你就不必管了,这粮食大局是大事,你优先处理。” 张攸之再次磕头,应着:“诺!” “虞良博你和吏司一起处理着官吏的调动,务必迅速把攻下各县的班子建起来,而能百姓分派到粮食,并且组织补耕。” “之前曾经分派下去磨练的那批人,都可以调动起用了,各升一级,委派下去,表现不错的,可以就地破格提拔。” “张玉温,你在秘文阁行走也有半年了,孤就委派你具体监督发派粮食,商人不管,就这三十万石旧米,你务必要分派下去。” “孤给你全权,在这非常之时,若还有人趁机营私作弊,你就斩了他,孤给你三百亲兵临时调遣!” 虞良博和张玉温也一起磕头应是。 胜利消息同时传给了钱庆复。 “什么?一日不到,船口县就被蜀军攻下?而且攻城的还并非是王贼的嫡系?”消息传到永昌郡城时,钱庆复失手打落一只杯盏,手紧紧按住桌面,整个人都猛站起来。 虽早便料到船口县阻挡不住蜀军进攻,可这样轻易就被攻破,蜀军所展示出的实力,仍让他感到心悸。 站在钱庆复对面的还有几人。 正是前来此地,与钱庆复商量事务的心腹,钱庆复听到这个消息时,他们在一旁听的真切,此时都面色很是难看。 “蜀军的实力竟如此了得?看来,传说不虚……”军师许进皱起眉,想了想,目光抬起:“主公,臣之前曾听闻,当日王弘毅带兵攻打红泽镇时,用过一样武器,这武器应是投石机之类的武器,只不过,威力却比投石机更加强大,能将厚重城墙轰出豁口,然后可直接杀入城去。” “此武器需不少于百个士卒共同使用,之前还以为这只是传说,有太过于夸大,如今看来,却应是真的了。” “真是如此的话,郡城的城墙,就是比船口县城的坚固,也挡不住巨石几天几夜的轰击。许进,莫非此战吾等只能战败不成?”钱庆复虽知投降王弘毅便能保住性命,或许能如杜恭真一样,保住族人同时,还能拥有一定权势富贵。 不过钱庆复到底心存侥幸,或者是在这纷乱的西益州呆久了,野心也更大了。他绝不甘心蛰伏于任何人之下! “主公,守城不成,不守便是。”许进呵呵一笑:“臣若是未记错的话,在郡城的路上,有着一片山峡,那里是个伏击的好地方。” “你是说,山峡据关伏击,果然是个好主意,这就使这武器派不上用途。”钱庆复本来焦躁的心情,稍稍平复下来。 不过,对于他们来说,以一万对四万,依旧没有胜算。 何况蜀军实力强悍。 “蜀军此次出征,有四万人,我等即便是选择山峡据关而战,可以一万士卒对阵四万士卒,实力相差悬殊。王贼毕竟是平定了东益州的人物,不可小看!”钱庆复喃喃说着,目光落到桌上的一张地图上。 在上面,标注着山林地带的大片区域内,有着重重标记。 “论起战斗凶狠,性情凶残来,山间族应是个很符合这一特点……”钱庆复垂下头,目光深深的凝视着地图。 在这一刻,他想到了一个办法,虽有些冒险,却的确是个不错的主意。 在他思索之时,周围的这些人,大气不敢出一下,等待着他的决定。 “若是聘请山间族出兵,助我等退敌的话,会增加几成胜算?”钱庆复猛地抬头,目光扫视众人:“你们觉得呢?” “主公,山间族战斗力不弱,性情残暴凶狠,但他们生性狡猾,让他们掺合进这场战役,只怕前面驱狼,后面便直接进虎了!”许进犹豫下,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自己这位主公,这一旦引得山间族入内,后患无穷! 钱庆复冷哼一声。 这一点,钱庆复又岂会不知? 只不过,在这时,破釜沉舟一战即将开始,他又能做出什么其他选择? 面上表情瞬间变的狰狞,钱庆复沉声说:“既已到了这地步,还去理会这些做甚,我这写一封书信,派人送往山间族部落,聘请山间族出兵便是!” 说着,钱庆复沉静下来,自顾自吐露心事:“当年本帅只是小兵一个,屡有斩获,火长庸懦无能,却极嫉妒,几次想陷害本帅,遇到相士,也说我庸碌无为,注定不得好死,无甚富贵可享!” “本帅心里不信,听了也觉得愤懑,恰逢那时,这火长逼的紧,结果本帅一怒趁在战场上,把他杀了。” “杀了之后,本帅反而晋升为火长,我心里欢喜,以后屡次战事,不断晋升,当上了营正,却由于出身太低,曲意奉迎也无法获得大帅欢喜,几次生死之战,终于让本镇悟得,这上下罗网,盘根错节,若是逢迎,就永不得脱,不能有一日快意。” “哈哈,本帅悟破后,发誓要为自己以刀斩尽一切,所以本帅杀得上司和大帅,尽夺其基业,那些文官,那些权谋,那些规矩,在遇到刀锋时,都不值一笑!” “本镇纵横十数年,广收美女,多行杀戮,人多说我颠狂,我却知我心,不枉我以身家性命做赌注,换一生尽情尽意,上天待我不薄矣!” “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这王弘毅想夺我基业要我头颅,这可以,我引贼入民,乱其西益州,看他如何拿下。” 说到这里,不理众人瞠目结舌,昂天大笑,满腔快意之气。 第一百二十二章 英雄气(下) 第一百二十二章 英雄气(下) 西益州,山林地带。 灰色的地表,一片片的在平原地带展现,远处的高山上有着浓郁的绿色。 道士抬头望一眼远处高低起伏的山脉,面上的表情古怪而略显自嘲。 这情绪流露,只是转瞬即逝。 很快,道士恢复淡然的神态。 和道士一起上得这个小山岗,还有一个牵马的少年,年纪十六七岁,稚气未脱的面孔,一双大眼炯炯有神,时不时的会望着周围警惕的注意着。 身材魁梧,双腿修长有力,只站在那里,如同一头准备进攻的豹,充满野性之美。 即便这样优秀的少年,和他站在一起,道士却还是让人别不开目光,明明只是瘦弱身躯,在宽大道袍映衬下,却有几分飘然出尘。 从外表看不出道士的真实年纪,也许是二十余岁,也许已是三十而立,更有可能是四十五十却外表年轻的怪人。 大概是此时道士望着远处山脉发呆时间过长些了,跟在他身旁的少年向导转过头,欲开口说些什么。 可他的目光一落在道士的身上,被对方此时的姿态吸引住,瞬间现出迷茫神色来。 如同野兽般的本能,让他知道这个看似瘦弱的道士,其实是个很危险人物,对于本能,少年向来是信服,这一次,却难得迟疑起来。 在部落里,自己可是很强壮的勇士! 听大长老说,十年前遇到这家伙时,这家伙就是这个模样,现在过去十年,对方非但未有一点衰老痕迹,反显得气质越发超凡脱俗起来,仿佛真的能长生不老一样。 虽说十年前的事,少年并不很清楚,想必大长老这样威严的人,也没必要说这种假话,并且看长老谈起此人时,略带恭敬姿态,显然是带有一种对待祭司的态度。 祭司吗? 卡萨有些迷茫的眯起眼眸,他是山间族最强大的战士之一,不到几年,已在部落里赢得少年勇士美名,可这样的自己,还是不太明白长老的想法…… 这时,才发觉自己出神许久,卡萨不满的再次眯起眼眸,盯着道士,声音清冷的提醒着:“道长,再不走,天黑之前便来不及赶回部落了。” “呵呵,都怪贫道看的入了神,既是如此,那便走吧。”道士似是永远都不生气,永远都是一副笑意。 卡萨眉头皱起的更紧,对方笑的和蔼,可他内心深处依旧一阵畏惧。 这该死的感觉! 少年翻身上马,向着下面冲去,水镜摇摇头,知道这少年不太喜欢自己,却不在乎。 他这次与山间族井山部落联系,不过是因为这部落的大长老,与自己有些交情,师门那边的命令一下来,他想到了这层关系。 于是百里迢迢赶过来,前往这山间族井山部落。 不过旧识派来接他的少年,显然很是排外,在他婉拒同乘一骑,而选择步行跟随对方返回部落后,对方的态度虽有转变,却显然越发对他警惕起来。 还真是只幼兽。 水镜这样想着的同时,双腿几个纵跃,跟上了对方。 卡萨不用转头去看,就知道对方跟上来。 “道长,过了前面山门,便是井山部了。”沉默许久,在行出一段路后,卡萨忽然开口说着。 水镜闲庭漫步一样在侧应声:“恩,这所在倒是隐蔽。” “这几年局势越发动荡,长老带族人迁移至此,此地更宜于部落生存。” 少年的话,让水镜再次点头。 所以他能与井山部落大长老有些交情,不仅因井山部落是山间族最大的部落,更因为井山部落的族人虽然野蛮残忍,更比其他山间族部落多出几分自知之明来。 “请道长在此稍候,卡萨这进去,告之长老您来的消息。”冲水镜说完,少年骑马行进山谷,转眼不见了踪影。 观察着周围情形,水镜更同时理顺自己思路。 身为隐门弟子,水镜在世间行走,自是将师门利益放在最前面,此行来井山部落,叙旧是次要,他首先要做的便是动摇井山部落军心,令其归降王弘毅。 “道长!”正想着,山谷入口那里,一群人急匆匆出来,为首的老者面带惊喜,一见到水镜身影,便急走过来。 “道长!上次您突然离去,让萨曲来不及招待您,这次来至部落新的居住地,定要多住上几日方成!” 老者威严的气势,在水镜面前却不觉间矮上一截。 水镜微笑点头同时,看向萨曲身后,发现井山部落中的这些人,无论是熟悉的,或是不熟悉的,对萨曲决定毫无异议,个个恭敬的站在萨曲后面。 从这情形来看,当年地位还不甚牢固的萨曲,大长老的地位如今已是极为稳当了。 “快,传我命令,将部落里最好的酒取出来,还有,准备上好的素食,我要招待道长!”萨曲转过头,吩咐的说着。 又热情的对水镜说:“道长,这里风大,不如先进部落如何?” 水镜点头应着。 进入山谷后,走了很长一段路,小路蜿蜒,在山谷之中,阳光几乎照不进来,空气中,弥漫着的是腐败气息。 当眼前豁然开朗之时,水镜忍不住眯起眼眸,心下有着小小惊讶。 不得不说,井山部落所选这处地方很是不错,不光是地形佳,风水也不错,当然风水是相对,这弥漫的戾(疫)气,对这类野神大是有利。 当水镜将这看法说出来后,萨曲嘿嘿笑了:“道长,不瞒您说,此地是我选的,当初听您讲过一些风水,萨曲虽记得不多,却和本家的祖神法术印证,增长了不少,这地善养祖神,能生养,选了此地做部落新居地,部落连打几次胜仗,还吞并了附近几个小部落,哈哈,果然是个宝地!” “不过,风水虽好,压不住天煞之气。贫道算的不错,井山部落近日将有大难临头,大长老小心谨慎方是。”水镜沉默片刻,说着。 这话让萨曲吓了一跳。 换做他人,萨曲自是不信。 不仅仅如此,轻者当即让人拖下去惩罚一番,重者立刻杀了。 可说这番话,却是被他当做大祭司一样的水镜,这让萨曲心下惊疑不已。 “大长老,酒宴已备好了。”几名族人走过来,回禀萨曲,这让他回过神来。 “道长,请。”酒席宴上,萨曲几次欲问此事,却被水镜岔开话题,正自惊疑时,有族人进来禀报,说是永昌郡的大帅派使臣来求见大长老。 “道长,您先在这里慢慢食用,萨曲去去便回。”萨曲说完,起身出去。 足足半个时辰后,萨曲回来,脸色很是怪异。 “道长,您之前说,井山部落将会大难临头?可有特指之事?此事关系着井山部落上下近万人的生死,请道长明言。”萨曲很是诚恳的请求。 水镜却并未说下去,深知这等大事,最好就是若有若无,一旦强求,就露了形迹,当下就说着:“贫道只是见天煞之气大盛,长老部落,近来是不是所产战士日多,但是婴孩夭折也多?而且贵神必需求血食更多?” 萨曲听了,不由变色,的确,最近祖神日益贪食血食,本来一月一祭,现在改成十日一祭,而且婴孩很容易夭折,虽然获得的回报就是能活下来的婴孩都很强壮,能成为勇士,但是代价实在高昂。 “至于具体上的事,贫道不清楚,只觉得这气大盛,恐给部落带来灭顶之灾,大长老需要谨慎对待就是,其余贫道不便再说了。”水镜含糊的说着,话虽说的模糊,反倒让人将信将疑。 萨曲听完这话,脸色越发难看,宴席上陪着水镜闲聊一会,显然心不在焉。 之后,水镜又在此地停留半日,告辞离去,并无丝毫说到王弘毅和钱庆复的事,萨曲殷勤挽留,还未留住,说是要去采药,不能久留。 望着这身影薄烟一样消逝在山下,萨曲苍老的面孔上,只剩下疑惑和狰狞之色。 “大长老,这汉人的话,您不信吗?”卡萨站在大长老身旁,很是不解的问着,在旁边看了一会了。 若是相信,萨曲不会任由这人离开了,可说不信,明显大长老情绪起伏颇大,实是不明白,大长老到底是怎么想着。 萨曲叹一口气,扭头看向身侧的健壮少年:“不是信不信的问题,卡萨,汉人的首脑钱庆复派使者来与我部商谈出兵的事,给出的条件太过诱人,能使我族获得一大块平原,即便明知有风险,但有五成把握,也要赌上一把。” “而且不单是我们,附近三个部落,都已应下钱庆复这事,我部不去吃这块肥肉,其余部落趁机壮大起来,等待我部的还是灭顶之灾,在这苍茫大地上,强者生存,弱者死去,这就是生存。” “山间族战士向来骁勇,没有人能战胜我族!”萨曲说到这里,语气渐渐坚定,这山谷虽好,能出勇士,却的确有着婴孩夭折的毛病,只有占领着更多平原地,才能和汉人一样,不断繁衍壮大族人! 到时候,山谷产生勇士,平原繁衍部落,就可以更上一步了! ———————— 昨天推荐到21000,达到了要求,更新三章 若本周推荐到26000,我再补一章! 请假一章 请假一章() 买了四千的手提,前一阵生病时买的,现在坏了,才一个月不到,难道是二手换新的? 心中郁闷,今天一章明天补上。 并且明天一早就去问罪。 再次抱歉 再次抱歉() 那台买了才一周的手提电脑还在扯皮,毛病不断,我已经不纠缠了,委托给家人处理,我自己明天上午就去买新电脑,弥补更新 实在抱歉 第一百二十三章 破关(上) 第一百二十三章 破关(上) 三日后,山峡处据点。 一片肃杀气息,在两军前弥漫开来。相隔本有数里,这据点有一个特点,就是高一些,虽然不是太高,却也不是投石机能砸到。 原因很简单,巨石抛的高度不到,有过抛物的经验都清楚。 蜀军停了下来。 “果然不出主公所料,钱庆复在此阻击!” “钱庆复选在这地方对决,莫非认为除了巨石机,我军一无是处了?” 蜀军阵营里,大将围在王弘毅周围,对永昌军在此据点设关,并没有丝毫意外。 王弘毅冷冷望着远处据点上的永昌军,沉吟着,将目光投向其它山峡。 只见嶙峋的山峰交错纵横,蜿蜒拦截在前面,中间一个缓口,却被敌人占领了,远处可以看见,四月的山岭,绿嫩的舒展着枝叶。 凝看着壁立山峰和绵延的山陵,王弘毅问着:“除这山峡,其它地点能翻过去吗?” “主公,这些山峡都是无人地,看似近,却折腾起来有上百里,里面疫气毒虫甚多,如果深入无人森林翻过去,只怕折损更多,再说,听闻敌方已经有山间族加入了。”张玉温说着。 他负责放粮,可是现在只攻下二县,这处理起来就快了,现在还能随军。 “主公,这关据甚险,投石机巨石向上砸不上,攻下的话,损失会不小。”丁虎臣忧心忡忡的说着。 “主公,这还是小事,听闻山间族已经开始进发,现在还是只有几支响应,若是时间拖的长了,大批山间族见有利可图……”樊流海的角度却不一样,忧心的说着:“这还罢了,主公可以一网打尽,可是在这里拖的时间长了,只怕影响了主公天下大计。” 这就是角度和视角不同了,一个展望天下,一个只考虑着兵员损失。 山间族集中起来,有七八万兵,这还罢了,如果通过这次产生了“联合”的意识,这就很可怕了。 地球上五胡乱华,就是由于各部产生了共同攻略中原的“意识”。 相比一网打尽的效益,这个共同意识才是心腹大患,硬是要选择,宁可选择各个击破,不使其产生共同意识。 王弘毅沉吟着,据点上,就有了动作。 城上永昌军呐喊着,旗帜挥舞,拥戴着一人上前。 “是钱庆复来了!” “哦,是王弘毅亲征了?” 两方面都发觉了对方,城墙上,钱庆复扶着城墙,看着数里外的蜀军阵营,唇边带着一抹冷笑。 蜀军四万人到达城下。 从城墙上看去,一片红色旗帜海洋,其中一面巨大的战车格外吸引人注意。 这巨大战车是一个高台,最高处高三层左右,能居高临下,观看整个战局。 周围全部是旗帜,旗帜下,密密麻麻的都是身着红色盔甲的蜀兵,阳光射映,兵器发出夺目的光芒。 四万大军,组成十数个方阵,就算钱庆复站在城楼上远远眺望,也看不到边。 钱庆复凝视着,仔细看着蜀兵的旗号。 良久,出声说着:“听闻现在王弘毅改制,一都三千三百人,看上去的确不错。” 王弘毅改制,一火十人设一火长,五十人一队,设队正,一营百人设一营正,一卫五营加上后勤和亲卫总计六百。 一都五卫加上其它机构总计三千三百人。 一都三千三,看旗帜,这起码有十个都,果然四万人就是四万人,没有虚数。 这时,帅车缓缓而行,来到据点前,停留在城墙一里处,一动不动的停留在那里。 旗帜下,王弘毅一身金甲,他坐在高台上,仔细向城头上观看。 在他的身旁,仪态肃然的大将侍立,使王弘毅更加威严和肃穆,任何人都可感受到这种威仪,在这些人的身后,又是密密麻麻的精锐护卫。 钱庆复看着良久,见城下蜀军威武肃穆,不由叹的说着:“原本以为这小儿只是侥幸,看这阵列,的确不同凡响。” “不过,我有此山峡,你要死多少人才能攻下呢?”钱庆复冷笑的想着。 “大帅,山间族井山部落已到了。”这时,一个近臣来到他身边,恭敬说着,这个消息,让钱庆复露出一丝微笑。 “呵呵,附近山间四大部落都已到齐了?”钱庆复转过身去,反身看见远处黑压压一片,问着。 “是,井山、火狼、天佑、胡山四族都来了,每族联兵有八千人。”近臣禀告的说着,掩盖了忧色。 八千山间族战士,这已经是非常庞大的兵力了,并且这据点也达到了最大容纳度。 并非所有关卡都能容纳万兵以上。 “王弘毅,你莫要带兵四万,攻下船口县,就觉得占了上风,现在胜负未分,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我要看看,你要如何打下这个据点,哼,真的到了鱼死网破之时,这片战场,就便做了你我三方埋葬之所吧,也算是我们都为王先驱,哈哈!”钱庆复摸了摸有些苍老的面孔,冷笑的想着。 有山间族助兵,再加上据点,二万对四万,王弘毅折损一半,也是可能,那王弘毅基本上损失掉数年时间,争夺天下将极为艰难。 这样的话,三方都等于是同归于尽。 连他自己都未察觉到,自己表情中,搀杂了多少失望、兴奋、报复的复杂情绪。 “大长老,火狼、天佑、胡山三族,都带人来了,看起来都带了族中大半勇士,我不明白,他们平日里不是和钱庆复这个汉人经常争斗吗?为什么现在带了这样多人来助阵?”卡萨看向身旁的大长老。 十几岁的少年,虽然勇武,力擒野牛,赤手杀虎,以战斗闻名井山部落,论起心思来,实是再简单不过。 转头看一眼自己最喜欢的族内少年,萨曲一时也有些无语,思索片刻,觉得还是告诉这个孩子一些生存之道为好。 “卡萨,你要永远记住,没有任何一只狼是不喜吃肉!这永昌郡,就是一块大肥肉,我们几个部落,要发展,只有占领平原,这可是汉人的领地!” 说实在,萨曲有些佩服钱庆复,只怕钱庆复心里明白,引着山间族下山,会带来什么结果。 即便如此,钱庆复还是抛出肥肉,引来一群恶狼与虎争食,这后果虽有可能是钱庆复搏得一线生机,更多的可能是被虎狼撕扯成碎末。 只这股狠劲,让萨曲很是欣赏,对部落首脑来说,这就是首脑的素质。 “真是狼一样的男人。”沉声吐出这句评价,萨曲不再说话,一支支部落,不断的进入关卡,并且开始重新分配着防区。 “大长老,钱庆复传来命令,让井山部落向右翼的火狼部落靠拢,共同负责西南一块!”这时,一个和钱庆复联系的族人赶了上来,低声说着。 “哼。”萨曲望着钱庆复的中军阵营,知道还有两部也分到侧部,两军就要交战,这是催促他们按照计划进入防区,抵抗蜀军的进攻。 萨曲朝族人做出一个手势,井山部落的人,不断涌了上去,向着城墙上火狼部落靠拢过去。 虽是靠拢,两部落之间还是有一段距离。 所谓的山间族,实际上这时还是一个泛称,就算同为山间族,各部落之间战斗从未间断过,相互之间的关系并不友好。 靠的过近,只怕井山部落尚未出手,火狼部落的人就会亮出武器了。 到达了位置,萨曲向下看了下去,只见阳光下,红色的一片海洋,当蜀军旗帜翻滚,朝这面缓步进过来的时候,大军的肃杀之气,展现出来。 一波波肃杀气息,秋风扫叶一样,让萨曲整个人都僵直在城墙上。 萨曲是祭司,有着野兽一样本能,以及灵觉,此时,萨曲感觉受到了一种可怕的威胁,这威胁就来自于下面的蜀军。 虽然蜀军行进一段路后停下来,整支军队凝聚的军气,已经蒸腾而上,丝丝赤气冒出,越来越多,越来越浓,聚而不散,凝成一只老虎,盘踞在上。 仿佛下意识,萨曲对两军做了对比,结果让他越发不安。 “蜀军果然很强。”按计划行事,萨曲的心里一边思索着,突然之间,想起了道长的话,莫非,此事要应到蜀军身上不成? 其实若是普通人,反而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有灵觉的人才会觉得更多更强的压力,并且导致着变化。 想至此,萨曲忙吩咐下去,令族人时刻保持警惕,并且召集了一小批人秘密准备。 井山部落的不安暂且不说,王弘毅已经看见了蜂拥而上的敌兵,问着左右:“这是山间族的人了?” “是,根据之前的情报,据说有几个山间部落响应了钱庆复,出兵了,具体的情报不是很清楚,但是看这样子,数目不小啊!”张玉温看着,说着:“这样的话,攻下这关口,只怕损失很大。” 王弘毅没有回答,看着下面,迎着王弘毅目光,是一排排站的笔直的蜀军,他们紧握着手中的长枪长刀,密密麻麻。 看着这一片片军队,王弘毅猛地抽出自己的长剑,大喝:“必胜!” “吾主万胜!万胜!万万胜!”。 响应着,排山到海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响砌了整个平原,而在据点上的人,无论山间还是永昌军,都起了骚动。 ———— 本日第一更 第一百二十三章 破关(下) 第一百二十三章 破关(下) “主公,持您的十三司令牌的道人求见。”这时,有着近卫报告的说着。 王弘毅沉默片刻,吩咐的说着:“让他进来。” 片刻后,一个道士被带了上来,王弘毅冷眼看上去,只见对方羽衣星冠,看起来颇有几分道骨仙风,年纪四十左右,手里摇着一把羽毛扇。 见到王弘毅,他先是深深一礼,随即禀明自己身份及来意:“蜀侯,贫道水镜,是平真和通玄的同门,此次过来,是来向蜀侯禀明一事。” “与眼下有关?”挑起眉,王弘毅审看着他,冷冷问着,见面后,发现这个水镜身上,隐隐现出一片淡金色,与平真通玄很是相近,却更是深厚。 “蜀侯说的不错,正是与眼下这一仗有关,贫道先向蜀侯禀告一下情况。”水镜又一躬身,淡淡说着。 王弘毅看了看水镜,略一沉吟,说着:“讲来。” “这次总共有井山、火狼、天佑、胡山四部响应着钱庆复出兵,井山部出兵二千八百人,火狼部出兵二千二百,天佑和胡山各出兵二千,还有些零星小部,加起来一千,总计八千人。” “钱庆复的狼子野心,蜀侯不会不知,这等引狼入室之流,实是可诛,贫道是有一个少死人的法子,禀告于蜀侯!”水镜语气诚恳的说着。 “还请水镜道长明言。”王弘毅说着。 这时,水镜说着:“井山、火狼、天佑、胡山四部,贫道长年采药,十数年间却和井山部有些来往和影响。” 倒并非是预算,只是井山部作为大部,被隐门注意而已! 水镜将自己在井山部落所作所为简单讲出,随后又指出井山部落所在:“你看,这就是井山部,只要条件和机会合适,贫道愿说动它反戈投靠蜀侯。” “这有些意思。”听完水镜一番话,王弘毅顿时眯起眼眸,顺水镜所指方向望去,同时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片刻后,又哈哈一笑,问着:“和井山部也罢了,水镜道长怎么知晓其它三部这些情报?难道是通了术数,有着神通不成?” 水镜摇着羽扇款款说着:“我只是世代和这些山间族有些来往,所以知道情况,并非是神通导致。” “不过,贫道自幼生有异秉,长投明师,通达幽径,却也的确有些小术。” 王弘毅听罢仰天大笑,周围众人无不悚然,却听到王弘毅止笑说着:“汝有何神通?能知此战胜负否?” 平真通玄虽然一直在咒禁司,却不受重用,至少隐门不是很满意,这次出动的水镜,才是这一辈的高手,这次已经准备不惜代价来博得重视了。 水镜听了,默默注视王弘毅良久,又观看着两面。 只见王弘毅处,赤柱直立数十丈,在上翻滚着,灵眼就近而看,似乎有着炽热感,而对方二股黑灰气纠缠升起,也有十数丈。 这情况而看,王弘毅此战必胜,却也损失不小,正想着,突然之间,赤气柱中,一道强烈光华腾升而起,仿如电光,划过天际,射向灰气气柱,猛的击中,灰气气柱猛烈摇晃,立刻分崩离析。 水镜目睹此这气兆,心知气在事先,不禁心神震撼,喃喃暗想:“咦,本想这是拉锯战,虽最后获胜,却也损失不小,不料突出奇光,外红内白,炽亮无比,这主立刻攻破之兆!” 就在水镜心神震撼时,又突发觉自己还在蜀侯面前,顿时打了个寒噤,说着:“不敢,蜀侯承运受命,既然下令要看看贫道的小术,贫道自应命。” “蜀侯承运受命,赤气如旗冲天而起,蜀侯必可在三日内攻破此关。”水镜把原本的话吞下,却改口这样说着。 当然,这奇光就隐瞒不说了。 王弘毅听了,说着:“大善,道长献信有功,事后必有赏赐,先退下吧!” 水镜听了,只得应着:“是!” 王弘毅见他离开,吩咐的说着:“大军列阵,进入最后准备!” 又吩咐的说着:“派信使喊话。” “诺!”左右应着说着。 鼓声连绵响起,一都都的蜀兵继续靠拢,慢慢的在关卡前汇成一片,肃然列阵。 片刻,数骑策马向关卡而去,奔到城墙百步的距离,停了下来。 信使对城墙高呼:“城上听着,我奉蜀侯之令告知尔等,我蜀侯承运受命,势必一统蜀中,安定百姓,蜀侯重贤重能,不吝封赏,尔等如愿率部归附,蜀侯还留原职,既往不咎,这是蜀侯一片爱才爱兵之心,尔等要知晓明白,胆敢顽抗,我蜀军攻进关卡,必玉石俱焚,到那时,悔之晚矣!” 听信使一说,城上诸兵将都是看向钱庆复,钱庆复大怒,喝着:“我是大燕节度使,尔等自立蜀侯,却是叛逆,岂能屈身以侍?想招降我,死了这条心吧!告诉王家小儿,有本事攻城就来吧,全城上下,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钱庆复年五十,声音还是和洪钟一样,远远传扬开去,城上城下都是听得清清楚楚。 信使听得大怒,也不多话,调转马匹回去,回去禀告着王弘毅,王弘毅也冷哼一声:“不到黄河心不死啊,来人,上霹雳车。” 只见大营前列,五架霹雳车推车上前。 樊流海见了,不由上前:“主公,这霹雳车虽是厉害,却不能抛高,只怕对这山峡据点无效!” 王弘毅一哂,说着:“这个我岂会不知?只是此法有伤天和,不愿意多杀伤,才给予劝降,现在里面或是贼子,或是蛮人,既然不降,倒也没啥可惜,他想要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就成全他们!” “传我命令,上油弹!”说到这里,王弘毅脸上就蒙上一层青气:“油弹只有百斤,却可直上据点!” 油弹说来简单,就是大陶器,内装油料和导火火药,王弘毅实验过,一个专门的陶弹,能装五十斤油,里面含有多种成分,虽然不会爆炸,但是落地时,就破开,油火飞溅,并且激烈的燃烧。 这场景很不人道,飞溅到人身上全身是火,在古代的环境下,伤者都几乎不可能活下来,哀号使人感觉身在地狱。 在地球上,这类燃烧弹被国际禁止。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王弘毅也不愿意使用,原因很简单,这杀伤力太强了,并且敌人很容易学会。 不过这时顾不得。 只见负责霹雳车的士兵,吱呀呀的推车上前,五十只油弹从后面牛车上小心翼翼的卸下来,利用巧劲将油弹装上了雷霆车发射架。 计算了距离,油弹上点上了导火索,在滋滋声中,指挥霹雳车的校尉,冷着一张面孔,发令:“听我号令——放!” 一声轻响,五个油弹凭空飞出,三个油弹命中城头,二个油弹砸在城墙上,只听“轰”的一声,猛的火焰飞起,这使得城上的人,顿时大乱。 “听我号令——放!” 这时火焰还不大,可是霹雳车立刻又发令,顿时,又有一批油弹落了上去,这下全数命中,只是片刻,就升腾出大批火焰,在火焰中,数十个人全身是火,挣扎着呼唤着,场景惨不忍睹,虽然实际上伤亡不大,但威慑力,却比十倍以上死亡更让人胆寒。 “听我号令——放!” “轰!”第三批油弹落下,这时城上大乱。 “轰!”的一声,一个油弹在井山部落中炸开,火焰飞溅,十数个人呼唤着挣扎着,全身是火。 “大长老,你没有事吧?”离的远一些,这一幕看的很是清楚,连井山部落以勇敢著称的少年勇士卡萨顿时脸色苍白,直将指尖握进掌心,连忙扑了上去。 萨曲安然无恙,却惊呆了,手忍不住颤抖起来。 城上本来就有木结构,在说话之间,就焚烧了起来。 “大长老,怎么办?” “快撤!”萨曲立刻醒悟过来,嘶声喊着:“谁敢拦截,杀!” 受到了命令,井山部落原本有些准备,立刻应着,但是钱庆复早有吩咐,有督战队拦截,一时间,杀了起来。 这些,王弘毅却不清楚,也不在意,并不急于破关,继续令着油弹一发发上去,到处纵火,不到半个时辰,整个关口,就笼罩在冲天大火中,显然是无可挽救了。 蜀军列阵在一里处,凡有有挣扎逃出大火的敌军,就用乱箭射杀,在一里半时,中军军上,王弘毅望去,城上大火如在眼前,热气源源不断的扑进来,一里内都感觉到炽热的火舌。 这时,关卡内,浓烟直上,隐见烈焰,方圆数里内,覆盖着浓厚的烟火,时虽当午,春日灿烂,在黑烟遮蔽下,一片昏暗。 火焰燃烧、楼阁倒塌、伤者惨呼、不时爆炸声,如果仔细观看,还能看见无数人影在火焰中挣扎,整个场面几如修罗场一样。 不少蜀兵不忍视睹,连忙低下了头去。 略动了动身子,王弘毅见油弹射尽,看着张玉温,说着:“这火起码要烧上一天一夜,幸亏是春天,树木水分大,应该不至于变成山林大火,传令全军扎营,等待火焰烧尽,再进军不迟!” 张玉温躬身回答:“诺!” 顿了顿,又说着:“水镜道士求见,愿为信使招降井山部。” 王弘毅沉吟片刻,说着:“不必见面了,让他自去招降井山部。” 张玉温又躬身回答:“诺!” ———— 今天第二更 今天四更,求推荐票 今天四更,求推荐票() 上午拿到了新电脑,连忙工作,补上章节,今天必会四更,求3000推荐票,上推荐榜。 按照计算,21号欠二章(一章是由于5000票加更),22号欠二章,23号本来就有二章,满五千票又要更一章,总共是七章。 头晕啊,如果有一万推荐票,又加一章呢! 今天四更,弥补上二更,明天再是四更,后天上成都,尽量保证二更,差的等去成都年会后在本月内全数弥补上。 第一百二十四章 气短(上) 第一百二十四章 气短(上) 一时,天色已是黄昏,山川都笼罩在阴沉的天穹下。 此时,远处据点的火焰,还是通明,不消多时,豆大的雨点,随着凉风飘落,雨水一落下,众人顿觉得一下子进入清凉世界,说不出的爽快。 蜀军的军营已经扎成,中军有着了望塔,张玉温上去,看着大营,只见四万大军的军营绵延不尽,有十里之远。 在雨点下了后,远处山峡关卡中的火焰还在燃烧着,丝丝雨点落下就被蒸发,但是张玉温还是松了口气。 只要这场雨落下,并且下得半夜,到了明天早晨,火就灭了。 “不知道钱庆复死了没有?”看了看,只见营地都已经扎了灯笼,就下了去,到了营帐外,无需通报,进去了。 这时,营帐内已经是灯火阑珊。 王弘毅见他进来,吩咐的说着:“用饭吧,饭后还有些话说。” “是!”张玉温作为近臣,有着饭菜,这营帐内的饭菜,自然不是筵席,也不聚桌吃,有资格的,每人一小几,桌几上有三个碟子——米饭,一菜,一汤! 没有酒,军中不许饮酒,虽然说王弘毅可以拿着一壶自斟,但是也没有。 吃着,张玉温看了一眼,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暗暗震撼。 王弘毅桌上,不过多了一道菜,以示区别,式样和自己一模一样,很明显,如果不是要划分出君臣区别,甚至这道菜也不需要。 王弘毅现在是蜀侯,眼见这西益州举日可下,到时候就驾御二州十三郡。 王弘毅声势已成、权威日重,君臣明定,而其人虽然年轻,却坚毅果决,深沉厚重,确实是人主之象,这种情况绝对不是故意示廉而招揽人心,却还能和将士一样同食,这真是了不起。 张玉温心中暗想:“蜀侯果然有天下之志也!” 心中更发谨慎敬重。 饭菜吃完,又上着茶水随意用。 王弘毅命人撤席,正容问着:“外面雨下的怎么样?” 张玉温躬身答着:“雨下的正是时候,如果下了一夜雨,明天就什么都熄灭了。” 这时,一阵凉风在营帐缝隙里掠过,外面雨点转大,打在了营帐上,劈啪作响,接着隐隐约约亮了几下,就传来沉雷滚动声。 在一明一灭的电闪中,王弘毅看了一眼外面,笑着:“看来不用多问了,下雨好,不要考虑山火蔓延!” 顿了一顿,又带着轻松的口吻说着:“你说钱庆复死了没有?” 张玉温想了想,沉吟着说着:“主公,这事我也不明白。不过钱庆复毕竟是一方镇帅,再加上油弹看似猛烈,实际上烧到火旺还有一段时间,除非倒霉被立刻命中,应该死不了。” 王弘毅说着:“钱庆复死不死,已经无关重要了,明日我就进军,一举横扫,他的下场已经注定了。” 说着,站了起来,转了几圈,叹的说着:“实际上这人是英雄。” 张玉温心里一紧,起身庄重说着:“主公,此话臣不敢苟同,这人弑主一路而上,刻薄寡恩,横征暴敛,这时又引着蛮人入内,实是罪无可赦,是乱臣贼子,怎么是英雄?” 王弘毅一听就笑了,说着:“你说的不错,他是乱臣贼子,也是枭雄。” 王弘毅也觉得自己刚才说漏了口,自己是人主,一举一动一话都有影响,不能随便说,因此改口称枭雄。 沉吟了片刻,说着:“这人的资料,我反复看过,据说出身只是小兵,作战勇猛,屡有斩获,一路晋升到营正,后来几次弑主,清洗郡内,当上了大帅。” “主公,这人文才武略都有些,可惜是居心不正,心田坏了,就无药可救,再多才能也只是助纣为虐。”张玉温欠声庄重说着。 王弘毅被他打断,只得住口,苦笑一声,没有继续下去。 不过就资料来说,王弘毅还是有些爱惜,也许是因为处境差不多的缘故。 钱庆复自小兵一路上爬,这过程何其难,王弘毅是深刻体会到。 地球上,中国历史上只有刘邦和朱元璋二人是草根崛起,连红朝的太祖都不算。 红朝太祖背后有国际,有大国,有组织,力量岂是区区一个世家可比喻,算不上草根崛起。 而刘邦和朱元璋能崛起,刘邦就是秦朝诛灭六国,又设郡县制,不但将六国贵族打倒,甚至本国贵族都扫荡大半,才有崛起的机会。 朱元璋是元朝扫荡中原,儒为九等,南人卑微,前面又有红巾军为王先驱,才有着问鼎机会。 除之千年大变,草根上位性微乎其微,这是有原因。 比如说钱庆复,出身低微,上位可能微乎其微,唯一的办法就是这条杀路,不走这条路,他早就是以士兵身份死了十数年了。 如果王弘毅和他一样出身,要想成事,只怕过程中这些事都少不了,可一旦有着,就伤了德——这个世界这个时代的规则秩序形成的德! 王弘毅不再思考这个问题,反正就算心里有些同感,钱庆复也是必须死。 转过头来问着:“现在粮库的情况怎么样?到底多少粮食能用?” “臣已经查看过,数目对得上!”张玉温一欠身,说着:“船口县发下去三万石粮食,山鹿县发下四万石,现在还有着二个县一个郡,只要钱庆复不丧心病狂,一把火把粮食烧了,就不需要多少粮食了。” 这时说话,雨点噼啪落下,一行人还在雨中找了家已经破旧的村子,这村子里原本就没有多少人了。 萨曲坐在一处庙中,心里翻腾,双眸炯炯,听着屋外沙沙的雨声时紧时慢。 片刻,就见得了有人进来。 “怎么,清点了?” “大长老,出来时二千八百族人,现在只有一千五!”这人哭喊着的说着。 萨曲知道损失不少,想不到这样多,顿时一阵晕眩,不由怒的说着:“我早就吩咐立刻走,为什么还会损失这样多人?” “大长老,我们第一个撤退,结果钱庆复这个汉人就对我们动手,被拦截着,撤不出去,死了不少人了。” 萨曲一个激灵,顿时明白了,自己第一个撤退,钱庆复自然容不得,进行镇压,一方面是战死,一方面是被拦截着,退不出去烧死。 二千八百都是族中壮丁,现在一下子死了一千三百,全族男子几乎少了三分之一,这对部落来说,是沉重的打击! 萨曲喘着气,问着:“其它几部呢?” “他们退的慢些,死了不少人,火狼部和我们一起冲出去的,我看起码死掉一半。” “还好,还好!”萨曲喃喃的说着,这是好事,如果自己折了这样多勇士,对方却损失不大的话,自己部落就危险了。 这时,赤红的篝火光下,卡萨犹豫了一下,手中多出一物来,来至萨曲身前。 “大长老,这是那个水镜临行时吩咐我交给你,本来我不想交,现在……”卡萨上前,说着。 “信?”萨曲看着卡萨手中物件,心下一颤,接了过来。 随后被拆开,其中的内容,让浏览一遍的老者脸色顿时变幻不定。 “大长老,这汉人留给您的信上说了什么?”见大长老脸色很是难看,又看着这书信,卡萨被气氛感染,问着。 “无事。”将信快速收起,萨曲望向远处,眼神复杂起来。 几乎同时,一支兵马在雨中继续跋涉着,雨水啪啦着打下去,四月天气还凉,各人被淋着雨,被夜风一吹,浑身发抖。 一道闪电落下,钱庆复上得一个丘陵,回首看去,只见本来上关口的八千大军,一下子就少了一大半,后面稀落的跟着二千人,个个此时将士疲敝。 看着闪电落下,轰然一声,钱庆复突然之间捶胸顿足:“上天……你就是这样对待我?父母被杀,大哥战死,二哥绞死,我长子被刺杀,现在你又要收我了?” “上天,我不服啊!”虽然杀戮决断,靠着杀路突破命格,但是付出的代价也非常多,这时大败,积郁了十多年的郁闷愤恨,开闸潮水一样,在凄厉的呼号中倾泻出来。 几个亲将面面相觑,这时,却也不劝,钱庆复哭喊了片刻,突然之间看见这些人的表现,心中就是一凛。 他是何等人物,立刻敏锐的感觉到了危险。 钱庆复当下就说着:“大家都累了,我也是疲乏的很,我记得前面十里,就有个村子,我们到了就扎营。” 却不想着连夜奔回城中了。 这时,周围的人应命,一起向前。 军队虽然在上前,钱庆复伏身马上,不时看着后面的亲将亲兵,心中的怒火混淆着一丝丝恐惧一阵阵的升起来。 钱庆复心中知道,自己能把持大帅位,靠的就是杀戮决断和积威,很少有着真正恩典可言,现在自己大败,又有着蜀军进逼,只怕众将都起了心思。 可是现在,又不能和以前一样,找个理由就斩。 这时军心已乱,再这样,非哗变不可,冰冷的小雨不住打在脸上,却是丝毫未觉,满脸阴沉,心中既是不安,又是恐惧。 ———— 第三更 第一百二十四章 气短(下) 第一百二十四章 气短(下) 四月十三晚,城中城外都已经宁静,但是血腥和尸体,使这个夜晚,显得特别的森冷和凄凉。 城中一片黑暗,只有几个人家有着灯火。 不远的蜀军大营,却多有火光升腾,天空映成了一片红。 对比之下,更显出区别。 钱庆复站在城上,望着这一切,心中苍凉。 三日前,火烧了关口后,第一天蜀军没有进发,第二天出动,今天才围上。 据说第一天将关中尸体全部收敛埋葬,得了不少人赞美。 扯蛋,烧死了这样多人,就一个埋葬,就有着仁德? 钱庆复冷笑着,心中却越发悲凉,如果是自己干了,只怕刻薄好杀的帽子早就扣了上来吧? 钱庆复始终不解为什么有这个区别。 难道就因为自己仅仅是军户出身? 自小胆大狠辣,能征善战,才能从低贱的军户一跃成火长,营正,卫将,一步步走到现在。 就算是弑主,可是别人没有看见他的才能和努力? 眼下只是一场失败,先前的一切都付诸东流! 当然,这二天时间,也给他一丝机会,回去后,由于郡内还有二千亲兵,因此总算把不稳的军心压了下去。 可是蜀军一到,钱庆复立刻感觉到这弹压就不稳了。 此时转过身向着下面走去。 行过的走廊,就有着手持武器的士兵看管着一群百姓。 这些百姓,面带惶恐之色,有男有女,在士兵看管下,不敢发出声音,却是严令拉上来搬运石块的百姓。 不去看那些百姓的恐惧表情,钱庆复阴沉着面孔,顺石阶下去来至城楼监管房。 这里赫然成为钱庆复临时歇息所,他刚在椅上坐下,就有人来至门外。 “主上,许先生求见。”侍卫在外面禀报的说着。 许先生许进,是钱庆复的心腹谋士,是钱庆复最宠爱的三夫人的胞弟,向来是在永昌郡内是重要人物。 钱庆复听说是他到来,就说着:“让他进来吧。” “是,主上。” 不一会,有一消瘦男子从外面走入,就算在这时,还有几分风流潇洒,只是一双眼睛布满了血丝,黯淡无光。 一进来,许进先是朝坐上的钱庆复恭恭敬敬行了一礼,一脸忧色的说着:“主公,永昌城已被大军困住,听闻城中守军骚乱不断,只是昨夜,就有一百多人逃走,再这样下去,恐怕军心大乱,主公,您早做定夺才好。” “哦?军心大乱吗?”钱庆复重复着这一句,抬头盯住许进,看了一会。 就这一会,只看得许进冷汗直冒,钱庆复收回目光,淡淡的说着:“那依你所言,该如何才能扭转局面?” 许进干笑两声,不过想起城内情况,犹豫了下,壮着胆子劝的说:“主公,依小人之见,这仗是不能再打下去了。这一时蛰伏,其实算不得什么,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眼下永昌郡已是在蜀军的掌控中,只这座郡城,也守不得几日了,若是再耗下去,不仅城中百姓恐生叛意,便是城下的王弘毅也不会再容得主公您。不如,主公先假意归降于王弘毅,暗地里慢慢恢复实力,来日有了机会,再谋东山再起也不迟……” “你的意思,是在劝我归降王弘毅?”钱庆复目光冷冷的盯着许进。 许进忙说着:“主公,只是假意归降,有朝一日时机到了,您还可再谋东山再起啊!” 钱庆复却显然是不想再听下去,猛地站起身,冲外面喝着:“来人。” “主上!”听得动静,几名全副武装侍卫从外面进来。 钱庆复一指对面已吓得面色发白的谋士:“将他拖出去,斩!” “是,主上!”几名侍卫不由分说,上来拖起许进便向外走。 “主公,您不能这样啊!主公!许进在你身边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主公,便是不看在许进为您奔波多年的份上,看在家姐的情分上,请主公饶许进一命啊!主公……”许进被拖出去后,喊声越来越远。 直到声音再听不到,钱庆复方阴沉着脸,重新坐下。 端起茶盏,刚喝一口,就忍不住啪的扔落在地。 “主上!”听到里面声响,立刻又有人进入,却见主上面色阴沉的坐在那里。 “退下。”钱庆复抬眼看着进来的侍卫,说着。 “诺。”侍卫见主上无事,恭敬的倒退而出。 “等一下,让傅信到这里见我。”钱庆复突然说着,傅信是心腹爱将,一手提拔,可所谓忠心耿耿。 “是,主上。”侍卫闻言,应声而退。 不一会,一个三十岁左右的武将从外面迈步进来,在门口处停下来:“末将傅信,见过主公。” “与我一同到城头上一观吧。”钱庆复站起身,向外走去,在经过傅信身边时,说着。 “诺。”傅信恭敬的跟在钱庆复身后向城头走去。 当来至城头,望着下面的大军,钱庆复忍不住抚上自己身上的伤口,暗叹一口气。 对于城中军心不稳的事,他其实洞如观火。 之前兵败险些丧命,虽是逃回城中,却大势已去,就算有着亲兵弹压,也无济于事了。 “真到城破时,就让这永昌郡城与我钱庆复陪葬,断不能落到王弘毅手中。”他暗暗想着说着。 “傅信。”片刻,钱庆复喝着。 “末将在。” “前几日让你准备的东西,可都准备妥当?”钱庆复看向身旁心腹,问着。 “主公,已准备妥当了。”傅信脸色微变,却恭敬的回着。 钱庆复点点头,脸色阴沉不定:“那好,今日午夜,按我之前吩咐的进行。” “可是,主公,如今城池尚在,这样做……”闻言,傅信脸色大变。 “怎么,我兵败至此,连你都要背叛与我不成?”钱庆复沉下脸,说着。 傅信立刻跪倒在地:“末将不敢。” “那便按我吩咐的去做。”钱庆复厉声说着。 “……诺!” 永昌郡城外,连绵大营,望上去壮观。 此时夜幕深沉,各个营帐内已油灯已经熄灭。 唯有主营帐中,灯火通明,桌上满是文件,在塌前摆放着几卷书,王弘毅此时正半躺在塌上,翻阅着书。 只看了一会,就觉困倦,随手置在一边,躺下后,稍微闭目养神。 这时,有侍从将晚膳给他送进来。 王弘毅看着地上摆放的几样饭菜,食欲不振。 “只留下这两样就可!”王弘毅只留下其中两样,余下都让侍从端了出去。 勉强将饭菜食罢,侍从进来收拾妥当,王弘毅起身,走出营帐。 “主上!”外面的人见他出来,恭敬行礼。 王弘毅摆摆手,令他们不必拘束,各司其事。 而他立在账前,望着永昌郡城方向,微微出神,距离上次战役,已过去三日,现在永昌郡已经基本上落在手中。 永昌郡城虽然还有四千敌军,可是根据情报,这已经是不堪一击,只怕明日一攻,一天都撑不下来。 若非是希望更好的得城,今天就攻了。 “情况如何了?”这时,一道人影来至王弘毅面前,王弘毅淡淡问着。 “主公,许进已被钱庆复斩首,劝降已告失败。”黑影回答的说着。 “那按计划行事,策反那几个官将献城归降。”王弘毅说着。 “诺。”黑影悄然退下。 不过,在王弘毅思考片刻,再次将目光投向永昌郡城方向时,眸子猛地睁大,只见城中一处,火光冒起,冲天而起。 “哈哈哈哈……”郡守府邸燃起大火,钱庆复站在府邸一处小楼中,望着城中情景,笑声凄凉。 “傅信,连你都背叛了我!”望着城中并没有出现预定的大火,特别是粮仓方面,钱庆复疯狂的大笑着:“不过我至少能烧着这府邸。” 钱庆复大笑着,大步走入火海,顿时,火焰升腾,将他点着,似个火人,这人却丝毫不觉得痛一样,在火中还是哈哈而笑,直到变成了一团焦骨。 这府邸焚烧,周围的民居更是大乱,哭喊声和惨叫声连绵,到处是奔跑逃亡的百姓,也有着趁机掠夺的士卒。 火光冲天,仿佛人间地狱。 傅信闭眼,长叹一声:“大帅,不是我不跟你走,这实在荒唐,城中数万百姓,数千儿郎,还想活命呢!” 别说是焚城了,就是把粮仓全部烧了,自己执行的人,一个都活不了,这粮仓可是集中了全郡大部分粮食。 至于焚烧整个城市,这钱庆复实在疯了,不可能有谁,到了这地步,还有这个控制力,谁也不可能。 纣王商朝六百年天下,到了这地步也只能焚个鹿台! 默默看了片刻,转脸对着伺候在身边的军将说着:“迅去打开城门,迎蜀侯入城!” 王弘毅这时一直看着城中变化,一刻时间后,就接到了消息。 “什么?钱庆复***了?傅信率兵出城投降?” 永昌郡城出现这变故,对蜀军来说,这自是入城的好时机。 当下王弘毅不再迟疑,立刻令:“命丁虎臣率一都入城,令降将傅信配合,控制城内,不许掠夺,并且灭火。” 王弘毅自己,甚至大部分军队,都不会进入城中。 太危险了,只有等待明日一早,才是进城的时候。 ———— 四更完毕 第一百二十五章 初建八旗(上) 第一百二十五章 初建八旗(上) 王弘毅站在了高台上,眉头深锁,看着城内。 上百个近卫静静护在左右,不知不觉,几个时辰过去。 其间不断有斥候飞马禀报城中的战况。 钱庆复再次被明确死亡,降将傅信也很配合,但是终有些军队不受控制,当然,最可恶的还是山间族的几个小族,这几个小族来的慢,结果倒没有损失多少,这时就在城中肆虐了起来。 这部加上反抗的残余部队,有一千余人,已经被丁虎臣分割包围,有一个百人队不惜性命冲击出来,终被丁虎臣所阻,并且包围消灭。 就算在城外,还能听见远远的杀声,以及城中的火焰。 随着时间的推移,天渐渐破晓,淡青色的天空镶嵌着几颗残星,大地朦朦胧胧,如同笼罩着银灰色的轻纱,片刻后,一个斥候飞马而来,给王弘毅报告了一个好消息:永昌郡城已完全被控制在手里,城中现有永昌军,都弃械投降,丁虎臣和降将傅信,在城门口等待。 王弘毅听了,喃喃叹息:“一将成名,万骨枯!” 不过,已经打下了永昌郡,这永昌郡一下,越山郡虽有着六千人,却绝对不可能抵抗,一缴就可平定。 甚至说不定不消几天,越山郡节度使程用功,就会前来献印。 西益州有七郡,看比我们还多了一郡,越山郡和永昌郡一降,建山、越成、庆河、广宁都会落入手中。 就是时候派丁虎臣去定南郡当平蛮将军。 唯汉族人口不多,山间族势大,这时就要排上日程了。 王弘毅缓缓环视将士,对他们士气感到满意,这才是一支能征善战的军队。 环视半晌,王弘毅吩咐:“进城!” “诺!” 大军向着城内而去,自有军队先入城,等中军到了城门,虎贲卫整列向前,形成着一个保护区域。 城门处,三丈一哨五长一列,站地都是丁虎臣派遣的军兵。 见王弘毅过来,黑压压一片人群,轰然一声齐刷刷的跪倒在地:“我等罪官(将)拜见蜀侯!” 这时,正巧太阳腾空而起,金黄色的光辉洒了下来,透过点点金色,映出一缕一缕的透明的淡紫色的薄光。 可以看见,城门口除此,清静冷寂,王弘毅淡淡一笑,这些人都算是降官,甚至算是献城有功,这时不好多问,说着:“起来吧!” 降迎的人群又各自按照身份的高低,唱出名字,并且奉上旗帜、长刀,户册之类象征性的事物,也难得他们在一晚上,能找出来。 收下后,大军进入城中,沿街露出墙头的民居中,当然也有人家,个个门户禁闭,不敢出来,随着大队的行进,道道金光,错落在街道上。 只是越向里走,王弘毅的脸色越是难看,到最后,队伍更是直接停下来,这时倒不是开始时个个门户禁闭了,大批百姓出现在眼前。 因为火光还在燃烧,虽有不少人在救火,却难以将火势控制下来,这些失去了家园的百姓,哭喊着。 看到这满目凄惨之状,又看见有些埋下的火种,王弘毅心头仿佛被某种东西狠狠撞击了一下,怒气随即升起。 钱庆复竟想拖着满城百姓赴死,真是混账之极,原本一点同情立刻消失不见。 “传令下去,众军速速扑灭城中大火,并且救助百姓!”王弘毅随即下达命令。 “诺!”几个侍卫拿着令牌,前去传达命令。 掌权者,真的可不顾百姓生死?向上攀爬,只为自家子孙挣得荣耀光辉,世代繁衍,尊贵无尽,这些外,真的不重要? 看着火光中哭喊的百姓,失去家园亲人而痛哭流涕的男男***,王弘毅只觉得自己心里发沉。 自己已经不是普通人,自家霸业和子孙繁衍,自然是必须,可更重要的是,就是承担历史和民族给予的天命。 这句熟悉的套话,在这个位置,真是让他回味无尽。 上天已经给了他足够的铺垫,拥有再来一次的机会,更有着慈母贤妻美妾幼子,王弘毅看着这一切。 除了完成前世夙愿,奋起争夺天下,身为王者,也有着难以退却的责任。 让自己治下的百姓不再有饥荒之苦,不再受战乱侵扰,不再妻离子散,这就是自己的基础责任。 其次是开荒,扩大利益圈。 王弘毅眼睛紧紧盯着眼前的一切,这样想着,这时,当然不可能有着所谓的心念一动,顿悟,导致着气运大变。 只见鼎器在气运中运转着,丝丝白气变浓,又迅速在鼎中化成青气,从昨天开始,到现在,鼎器内从三品容器渐渐充满,等西益七郡纳入后,就是正三品容器。 假如这容器再充足,青气就到顶了,下一步就是透出紫气,就可望进位王者了。 现在看来,整个古益州经过大乱,元气大伤,只怕未必能支持着自己进入真正王者的行列。 不过,可以当上蜀国公。 王弘毅感此变化,心下自是欢喜。 “主公,您没事吧?”将领看着王弘毅勒马沉思片刻,表情不太寻常,关切问着。 王弘毅这时醒过神来,说着:“孤没事。” 又指着街上那些死难百姓,淡淡说着:“扑灭了城中大火,就立刻让人把这些尸体好好埋葬吧!” “诺。” 王弘毅望着眼前惨烈景象,叹息感慨:“钱庆复丧心病狂啊!” 不愿再去多想,转过头,仔细看了看四周的地势。 只见目前所处的这条街道,甚是宽敞,在平日里定是繁华地段。 只可惜此时,街道两旁店铺,多为大火所毁,逃出来的百姓,脸上身上,不是血迹便是墨色,看起来惨不忍睹。 在城中火光冲天的情况下,有些大户,主动派出人手协助蜀军扑灭大火。 王弘毅目前所处,能看到一群青壮在一老者指挥下,极力扑灭街侧大火。 将领顺着王弘毅的目光看去,一见这群人的作为,同样有些惊讶。 “派人过去帮忙。”王弘毅看了一会,对身边的人说着:“还有,记下这人的名字,以及在这时帮忙的人家。” 不管是真心,还是奉承,这善行是实在,政治讲究实行,不和宗教一样讲究所谓的看心不看行。 “是,主公。”这人应着。 既是王弘毅吩咐,亲军不敢怠慢,就有一营上前救援,加上原本士兵,以及百姓,大火渐渐被扑灭。 王弘毅盯着这群人一直到扑灭了附近大火,说着:“城池财物被毁只是一时,民心所向方是根本。” “蜀侯说的是。”这时,远一点区域,传来应和声。 王弘毅看去,就见之前求见的道士水镜,正立于不远处,笑眯眯的看着自己,却不上来,他深知这时有着警卫区域,妄自跑上来只有被射杀的结果。 “原来是水镜!”王弘毅在马上略一点头,吩咐左右:“让他过来。” “蜀侯这话,实在是有道理,钱庆复若是明白此理,今日不会遭此身死之事。”水镜说着,来至王弘毅马前。 王弘毅问着:“水镜道长怎会在此?” “蜀侯令我招降着山间井山一族,我不辱使命,已经完成,只是归来时,见三日不到,蜀侯已破永昌城,实是可贺。” “只是望见城中火光,又是可悲可叹!”水镜眼望远处尚未扑灭的火光,说着:“已经失败,却还要行这滔天恶事,不但祸在阴司,还祸及家族。” 这时,有将领过来复命。 王弘毅吩咐下去,令维持城中秩序,巡查着城内情况。 听闻郡守府邸的大火被扑灭,王弘毅转头说:“道长若是无其他事情,一同前去一观吧。” “正有此意。”水镜淡淡笑的说着。 这时,永昌城内大火,大部分被扑灭。 沿途所过,某些角落,犹如鬼蜮,往昔人声如织的街道,空无一人,偶然阴暗中有些人影浮动。 几户人家,门都开着,黑洞洞的大口,裂开着,却更显的凄凉。 虽然当初满街的尸骨都已经被收拾过了,集中到一处,但还可以看见大片的血迹,偶然有些地方,还能看见刀斧的疮痍,以及一些还没有来得及集中的尸体。 一行人来至黑漆漆一片的郡守府邸前,这时大半已成焦碳,只有木头还在冒着烟气。 王弘毅勒住马,有人过来行礼:“禀报主上,郡守府无一人生还,已抓住几人,说是亲见钱庆复走进郡守府***。” “哦?将那几人带过来。” “诺。”说话间,几个降兵,被推搡到王弘毅马前。 “你们亲眼所见,钱庆复***身亡?”王弘毅在马上问着。 “回将军,确是如此,大帅好像疯癫了一样,先杀了自己家人,又直冲进火海!” 虽不识得面前青年是谁,这几个士兵看的出,面前的是个大官,眼下城池已破,自己几人更成了对方俘虏,欲保命就要乖巧行事。 王弘毅问什么,他们就答什么,将想知道的问罢,王弘毅让人将这几名士兵带下去。 “好一处凶险之地。”望着眼前的府邸,水镜说着。 王弘毅扭头看他一眼,转过头,同样看向面前已被扑灭了大火,却成为废墟一片的郡守府。 第一百二十五章 初建八旗(下) 第一百二十五章 初建八旗(下) “道长说的,可是这府邸?” 水镜点头:“正是此地本是大吉之地,只可惜,住在此地的人,心术不正,杀人过多,现在怨气充满,反让这吉地成了大凶之地。” 王弘毅凝神看去,的确见得黑气萦绕不散:“莫非人的心术,还能使吉地转凶不成?” “心术不正,寻常百姓无甚影响,就是作奸犯科,也不能危害到地气,而当权者残暴不仁,祸害的就是一郡百姓。” “钱庆复杀人如麻,特别是这次焚烧,都算到了钱庆复头上,钱庆复平日,鬼神拿他没办法,可一死,全郡全城的冤气都缠上来了。” “这地生前是宝地一处,在府邸之人都葬身于此后,又被这满郡怨气纠缠,污染了地气,就成了大凶之地。” “再建新府,切记不可在此地重建,此地改做庙宇,来压制凶气为上!” “既是如此,那劳烦道长师门,在此地建一庙宇,你看如何?”王弘毅这一番长篇大论听下来,就微微一笑,说着。 水镜微笑行礼:“水镜便在此替师门谢过蜀侯了。” 又说着:“井山部萨曲就在城外等候,蜀侯是否召见?” 王弘毅想了想,就说着:“召他过来吧!” 虽然节度使府被焚烧了,但是整个永昌城,自然有大宅。 原本钱庆复的心腹谋士许进,是钱庆复最宠爱的三夫人的胞弟,自家就修得了好宅,王弘毅进去,就见到了高墙,还看见了大殿。 只见正殿五间,大门三重,后殿三间,梁栋、斗拱、檐角用彩色绘饰,门窗仿柱用黑漆油饰,门上有金漆兽面锡环。 穿过二门,还能看见一个园林,有着走廊连接。 张玉温就说着:“这是公侯式样,这许进实是大胆,竟建此宅。” 王弘毅看了也很满意,笑着:“为王先驱,这也算是一种,他生平十数年积蓄修建,自然有福德深厚者入住。” 入了一处小厅,仔细看了看,很是满意,才吩咐下人上了茶,就远远看见水镜带着几人进来。 王弘毅只看了一眼,没有吱声,自走进大厅,在椅上坐了,慢慢喝完了一杯茶,才说了声:“让他们进来吧!” 片刻,水镜和一个老者进来,这老者就向前行大礼,伏身在地,叽哩咕噜说了几句山间语,又用汉语高声说着:“小人萨曲拜见蜀侯!” 接下去,又是一片山间语。 王弘毅看着,只见这老者实际上年纪不过五十,面色黝黑,有着两道浓眉,这时萨曲也看了一眼王弘毅,在他的眼中,王弘毅身上一片五彩霞光,又放出青光,照的满室满堂都是,心中大是敬畏。 却不知王弘毅若能成太祖位,光场甚至可以笼罩全城。 这时,水镜翻译的说着:“他说,尊贵的蜀侯,你是大地的主宰,井山部愿向你献上八十只羊,五十头牛,以表示敬畏和臣服。” 王弘毅听了,不由哈哈大笑,目光紧紧地盯着萨曲,笑着说:“你既要臣服,孤也接受了,但是却要按照我的制度来。” 水镜一怔,也用着山间语说了几句,萨曲也是一怔,飞快看了王弘毅一眼,磕头用汉语说着:“是,请蜀侯下令。” 王弘毅再看了一眼,就说着:“一家出一兵,或者数兵,以十兵为一火,五火为一队,五队再加亲兵,每三百人为一牛录,设佐领一人,每五个牛录为一甲喇,设甲喇一人,三个甲喇一旗,旗主又称都统,你以后就按制编制。” 本来八旗制度,五个甲喇是一固山(旗),可是这样编制的话,一个完整的甲喇,就有一千五百人,五个就有八千人,这太庞大了,必须压制到三个。 “天道数九,孤就用八,以后山间有八旗,称山间八旗,孤可提供武器和盐,还有茶,甚至可以有条件允许你们在平原居住。” “你等既投靠孤,当立血誓。” 水镜听了,有些惊色,当下叽哩咕噜说着山间语,毕竟萨曲只是简单了解几句汉语,这长篇大论,却是不清楚。 这话虽然不多,内涵很多,水镜叽哩咕噜说着山间语,说了小半个时辰,萨曲才终于明白了,当下“扑通”一声双膝跪倒,说着:“谢蜀侯……” 下面又是叽哩咕噜的山间语,水镜翻译的说着:“萨曲以祖神起誓,发誓效忠于你。” 王弘毅走近萨曲,目光变得咄咄逼人:“孤不要这个,孤要的,是实在的血誓,你率这旗,给我灭了和你旗男丁一样多的野族,孤就相信你。” 又说着:“你为我的臣部,我要分得战利品一半,你杀得野族二户,我就在平原里给你一户土地,你俘虏的人,也要交给我一半!” “若不答应,我立刻起兵,先灭了你山井部!” 若是之前,这威胁萨曲不怕,可现在见得王弘毅有兵四万,又能投射天火,顿时他的声音就透着巨大的压力,萨曲的身材被震得浑身一颤,紧皱眉头思索着,半晌,突然大声说着:“这条件我答应了!” 话说到这里,王弘毅就觉得差不多了,吩咐水镜:“还有些事,你和他慢慢的说。” 顿了一顿,又说着:“孤要建山间八旗,还有七个名单,水镜你能联系上,就是大功……你们退下吧!” 等水镜和萨曲退下,张玉温就急急说着:“主公,这八旗制度虽然简单,却组织严密,如果这样组建,只怕日后尾大不掉。” 王弘毅冷笑的说着:“不要紧,野山间族有三十万,我不可能一一围剿,只用委托这些八旗。” “八旗编制看似不少,但是全部到顶的编制,却也只有四成左右,这样打下去,死的都是山间族人。这世界上的事,说穿了,就是人,人死就是损元气。” “可是野山间虽然人数众多,却是乌合之众,只剩四成,却是精锐,只怕……” “汝不要担心,所以我要战利品一半,但是这还不是重点,重点却是消耗。” “我建八旗,会立军制,规定下级对上级,无论多高地位,都要自称奴才,称上级为主子,上级可随意打骂,甚至生杀予夺。” “并且旗主是全旗主子,但是见到了平蛮将军和孤,就要自称奴才,称我为主子,这是铁规。” “山间旗兵,杀两户山间族,可赐平原一宅一田,杀五户,就赐城中宅院,杀十户,获得平蛮将军许可,就出旗赐姓,这就是抬举,从此之后就不是奴才,是我堂堂汉民,以前旧籍就管不了。” “杀二十户,就是勇士,如果不再旗内继续升官,那孤为了爱惜勇士,许其十年后出旗赏爵。” “并且规定旗主只任十年,十年一到必须卸任,然后论杀了多少山间族的战功,来赏赐爵位,受赏之时,就赏汉姓,脱离山间族。” “这样的话,旗主十年内如果庸碌无为,卸任后只怕贫寒度日都不可得,要想十年后成大户,甚至贵族,不怕以前得罪的旗内旗外的人报复,就要满山满野杀山间族。” “想不杀都不行,正因为军规森严,生杀予夺,所以十年一到,谁不想当下一代旗主?再怎么样笼络手下也无济于事。” “再说,想当旗主,想得富贵,就要更加努力捕杀旧族。 十年任期,赐爵赏田,是大杀器,王弘毅可是知道地球历史上八旗腐化的速度。 “那若是山间族杀尽呢?”张玉温听着,仔细想了想,这十年退休制,就把山间族的英豪都堵死了。 就算是英雄豪杰,想崛起也要十年,这十年刚好淋漓尽致的发挥一个人的才能。 本来按照规律,十年后,威望权力才能都达到顶峰,可以跨越制度发挥影响力,这时却退休享福,就断绝了进一步成长的可能。 简单的说,按照这制度,凡是磨练出来的八旗英雄,一旦有成,就是退休之时。 当下,心中佩服到了极点,却还是寻思说着。 王弘毅大笑,说着:“山间族杀尽了,就去别的战场,照样有军功可得,可以靠军功安享富贵,不过这样就没有补充了,什么时候连八旗的人都凑不起来了,就是解散之时——到时我自有恩旨,仁慈的全部赏于汉人身份。” 张玉温恍然大悟,这实际上就是不断消耗,当然回报也丰厚,对个人来说,这是坦途的前途。 但是对于民族来说,这就是消磨的方法——人死了十之七八,其它的人都享着富贵,变换成汉人,这民族就完了。 张玉温就起身,磕头说着:“主公英明神武,发前人未发,不过据臣看,这不仅仅是山间族,凡是异族都可以用,这是臣的一点想法。” 王弘毅听了笑而不答,起身打了个哈欠,说:“今天累了,有事明天再说,我想过几天,这西益州的各郡反应,都要出来了。” 不过实际上张玉温说中了心事,以后不但是山间八旗,凡是异族,都可以用这八旗。 什么草胡八旗,日本八旗,东南亚八旗,欧洲八旗,西秦八旗……都可以。 在这制度下,王弘毅决意把八旗制度,推广全世界。 心中暗暗得意,历代对异族都没有啥办法,往往分不清民族和个人的关系,但是王弘毅却洞察本质,分析阴阳,游刃有余。 王弘毅的政策核心就是一句话:真心实意的厚赏八旗,军爵军赏绝不吝啬,而不是过河拆桥,不是权术,是诚意,是铁律。 凡是能杀同族的人,都加以厚赏,使其金玉满堂,爵高位重,并且保其延年益寿,子孙繁衍,代代同荣,绝不事后清算。 王弘毅不由期待起征讨异族的时候,高喊一声:“不拘一格得英雄,能杀同胞必富贵。” 富贵于个人,恩泽于家族,刻薄于民族,这就是八旗之道。 第一百二十六章 归顺(上) 第一百二十六章 归顺(上) 越山郡,节度使府邸 这几日,府内仆人心下不安。 要知越山郡现任节度使程有功,是前任节度使的庶子,幼年虽颇波折,继位后却政绩不错,这样一人,本该是大富大贵命格,偏偏现在五十,只有长子程怀志长到成年,其它子女都是幼年夭折。 好在所剩这一子甚为聪慧,让程有功很是欣慰。 程怀志现年十八,生得模样俊秀,有些才华,出身显赫,莫说是越山郡,便是在西益州也是有名的翩翩佳公子。 偏偏这几日,程怀志与父亲程有功在政务上起了分歧。府中气氛一日较一日紧张,连带着仆人皆大气不敢出一声。 “志儿,东益州实力,你不知晓,此事休要再提!”议事厅内,程有功猛地一拍身侧桌案,对眼前倔起来的儿子颇为无奈。 要知西益州共有永昌、越山、建山、越成、庆河、广宁几郡。 其中以永昌郡太守钱庆复实力最强,拥兵上万,在整个西益州,算是霸主地位。 这样的一个人,却在短短数日内,被王弘毅逼得身死城破,可见东益州之主王弘毅拥有之实力是何等强横! 越山郡和永昌郡之间,只一山之隔,郡内虽有六千精锐兵卒,却比不上永昌郡的兵力强横。 连拥兵上万的永昌郡都被成都军攻占下来,西益州最跋扈的钱庆复更是落得一个***而死的下场,自己带人奋死抵挡,又能拖得几日? 程用功年轻时算得上是合格的将军,虽比不上钱庆复是从军户一路攀爬到现在位置的枭雄,身为家中庶子,却因上有两位嫡出兄长,一出生,不怎么受父亲重视,可他却甚是聪颖,小时候懂得藏拙,长大获得一方后,出征骁勇,管理辖地更是认真,相比下,两位嫡出兄长却性情急虐,远不如他来的稳重,最后节度使之位,终究是落到了他的头上。 继位后道路不是一帆风顺,先是遭遇族人挑衅、兄长暗中下绊,又遇周边势力趁势侵扰,凭着一腔血气,以及之前培植的亲信、人脉,终究是稳定了越山郡政局,使越山郡不至于在掌权者新旧交替之时遭遇灭顶之灾。 即便他继位以来,不曾扩大过领地,但至少保住了父辈的基业不被动摇。 这样一个人,自然不会是个蠢人。 程用功也是见识过永昌军实力,这样一支军队,在东益军的攻势下,不过数日便溃不成军,虽说其中也有着山间族倒戈之缘故,但能说明东益州实力。 程有功不认为自己有本事能与王弘毅为敌。 可此时,局势却迫得他不得不去想个法子,毕竟永昌郡之后,就轮到越山郡了。 “怕是越山郡倾全郡之兵,阻挡不住东益州的军队……”回想着细作回禀的消息,主座上中等身形的男子,忍不住叹息的说着。 “父亲,请您给儿子一支人马,儿子愿做先锋,与东益州的军队战斗!”被父亲斥责过后,程怀志很不服气,此时又见父亲一副颓然,越发脸色难看,不禁再次出声,握拳请战。 “志儿,此事不是儿戏,你且莫要胡来!”程有功呵斥的说着。 “父亲!”程怀志握紧了拳,对这青年来说,这越山郡就是程家的基业,以后自己继承,怎么可以现在放弃? “少爷,老爷此时心情不好,您继续顶撞下去,只怕越发惹怒了老爷,还是等老爷心情平静下来,再商量此事吧!”见父子二人再次对峙起来,站在一旁的管家忙走近程怀志,低声说着。 青年抬起头,见上座的男子以手拄头,脸色确是有些难看,终是将管家的话听进去。 “父亲,是儿子太过急躁了。看父亲脸色似是不太好,还是早早歇息,儿子明日再来拜见父亲。”程怀志恢复恭敬姿态,说着。 程有功挥挥手,令其退下。 待程怀志从议事厅走出来,一张年轻的面孔,早便布满了不甘之色。 “管家,你说,我刚才说的不对吗?越山郡数十年来,都是程家基业,怎能轻易落到外人手里?便是父亲同意,从我这里,亦是不会同意的!” “少爷,老爷这也是没办法,要知道东益州现在之主是王弘毅,此人掌控六郡,不,现在是七郡了,在他手下败北的名将不少。” “永昌郡的钱庆复是不世枭雄,同样栽到了王弘毅的手中,这样的一个人率领军队打上来,又怎么抵抗?” “更不用说,东益军的手里,有着一种攻城之物,就是再厚重坚固的城墙,也阻挡不住这巨石机的轰击,一旦城破,程家又怎么办?难道和这钱家一样被灭族?” 跟出来的这位管家,常年跟在程家家主身边,见识不同寻常奴仆,听少主发着牢骚,就好言相劝说着。 偏偏年少不服人,青年不听还好,听罢后,反倒激起斗志,冷笑:“听闻这王弘毅比我年长几岁而已,他能做的事情,本少爷一样能做得!我便不信,他竟是生得三头六臂不成!” 说罢,大步向外走去。 “少爷!”管家见此欲追上去。 却听得身后忽然传来苍老无奈的声音:“算了,由他去吧!” 管家回过头,见之前还在厅内坐着的家主程用功此时正立于他的身后,一脸的落寞。 “老爷!” 程用功叹的说着:“虽说吾儿年纪与王弘毅差不了几岁,但比之却是差得远了。莫说是与王弘毅相比,就是昔日兵败而死的李家公子,比他都强上许多,偏偏吾儿在这西益州被人向来捧的高了,总觉得高人一等,这样下去,程家基业交与他手中,在这大乱之时,不是好事,倒不如……” 眼望永昌郡城方向,程用功叹息一声。 “老爷,那少爷他……” 程用功说着:“他此时正是不听劝的时候,让他自己一个人静静也好。” 说罢,步履略有些蹒跚的走回主屋。 这一刻,他尚想不到,他的独子,将有何等惊人之举。 “老爷,不好了!少爷他、他拿了您的兵符,带着一营骑兵,出城去了!” 临近午时,管家神色慌张的奔入,向他禀报了这个消息。 程用功腾的站起来:“志儿他定是前往边境去了!快,快派人去追!” “是!”而当追兵追出城时,程怀志率领的骑兵,早已向着边境的荣昌县奔去。 走的却是一条近路。 “父亲一定会认为,我走的是陆路,可我偏偏从水路过去。”前日准备好的大船,连人带马的一营士兵上去后,很快扬帆而行。 一营骑兵百人,是程怀志能够调遣的最大兵力,再多就肯定调不动了。 当然程怀志也没有彻底变成白痴,他想法就是去刺探军情,看看这蜀侯军到底有多强,下次自然可以以此来改变父亲想法。 顺着河道而行,顺流而下,不出半日可至越山郡的边境。甚至越过荣昌县,邻近永昌郡的所在。 “我倒要看看,父亲口中的东益军,有什么了不起!”站在船头,程怀志冷着面孔想着。 “少爷,过了前面那道上岗,再往那边去,便是永昌郡的地界了。”不知过了多久,身旁有副将提醒着。 只见前面岸边,四周一片平坦,东南面有一座高高耸起的丘陵,丘陵并不高,勉强可以遮住人的视线。 程怀志一见到那座丘陵,便立马看中了。 “在这里靠岸,留下一小队在此等候,其余人,随我前去探查情况。”程怀志熟读兵法,这时发的命令,还是很有章法。 “诺!”当下众人奉命上岸,因战马早上了马嚼,因此并不会发出声音。 丘陵看着很近,赶过去却足足用了半柱香时间。 而当程怀志站在上面,向远望去,远处的永昌郡城几乎可见,而城外连绵军营,让他脸色微变。 之前只是听说数万大军如何如何,现在亲眼见到军营,方知这数万是何等概念,这是连绵数里的大营。 可很快,他的眼睛猛地睁大。 一阵震天的马蹄声,划破了周围的宁静,程怀志眼睁睁看着,一大群黑点,由远及近,直扑了过来。 开始时还怀有侥幸,片刻后,就发觉这一大股骑兵,就是朝自己这方驰来! “怎么回事?他们怎么会发觉?”事到临头,程怀志顿时脑海里一片空白。 “少主,怎么办?”营正问着,却不听到回答,片刻后,才发觉程怀志呆怔着,这营正不由怒吼着:“快,快退!” 就在这时,骑兵已经靠近着,呼啸声已经清晰入耳。 下一刻,厮杀声,怒吼声,连绵不绝。 三个时辰后,永昌城 “什么?巡营抓住一小股骑兵?”王弘毅听着手下来的回报,愕然问着:“问出是哪里来的骑兵?” “回主上,这股骑兵初时不开口,后进行刑讯,从几人口中问出,率领这股骑兵的是越山郡节度使独子程怀志,此次他前来永昌郡,是因不服主上威名,前来一探究竟。谁知,却被巡营发觉,杀了二十几人,其它都擒了。” “哈哈,竟会有这等事!”闻此,王弘毅先是一怔,随即哈哈大笑,又问着:“那这公子有没有负伤?” “没有,只是吓呆了。” “哈哈,去,派人给越山郡的程用功送信,就说他家公子跑到东益军的营地来了,让他派些人,将他家公子接回去。”王弘毅笑的说着。 这小子简直是胡扯,让王弘毅不由产生一种“围观”的感觉。 有这样的儿子,实在让人同情。 侍卫应诺退出。 第一百二十六章 归顺(下) 第一百二十六章 归顺(下) 等侍卫出去,张玉温却笑的说着:“主公,这是天赐良机,想必不日就会收到好消息了。” 王弘毅也点了点头,说着:“的确是这样,原本越山郡就要降了,这次更是推了一把了,不过程有功有这样的儿子,实在是……” 降了,就是臣子,王弘毅实在不好说臣子的坏话,说到这里就停了。 次日下午,就有着消息传回。 让王弘毅略有些惊讶的是,随信使回来还有程有功一行人。 “程有功亲自来了?” 王弘毅自是不会闭门不见:“请他到大厅来。” “诺。” 不一会,几个官吏,陪着一人,从外面步入。 “越山郡节度使程有功,见过蜀侯。”为首之人一进营帐,恭敬的行一大礼,这就是一个态度,对此王弘毅对其来意已经确定了。 “来人,上茶。” “蜀侯客气了。” “程公此番前来,莫非是来接程公子?其实程公实不必亲自前来。程公子一切安好,正在侧厅歇息。”几人入座后,王弘毅先是命人上些茶点,语气平和的说着。 听闻爱子无事,程有功心下一松,说:“不瞒蜀侯,程某此番前来,接犬子回去只是小事,本意却是前来拜见蜀侯。” “蜀侯受运承命,程某安敢相抗?奉上越山郡的节度使大印,以及郡内官员兵卒花名册,还请蜀侯过目。” 程有功说着,给随他前来的官吏使个眼色。 这几人忙从随身包裹中,取出装有大印的锦盒以及几叠纸册。 王弘毅自是不可能让他们亲自送到自己面前,自有侍卫走过去,接过这几样东西。 几样物件,被轻轻摆放于王弘毅面前的桌案之上。 王弘毅低头看了看桌案上的东西,并未直接去动,看向程有功:“不敢,孤何德可能,受用如此呢?” 程有功朝上座的王弘毅一拱手,苦笑说着:“蜀侯,早在您率领大军攻下永昌郡时,程某已起了献城的念头。只不过,越山郡毕竟是程某父辈留下来的基业,做出这等决定,实是不太容易,故方拖延至今。” “只是现在程某已有觉悟,在此乱世,与其让治下百姓受战乱之苦,再遭兵祸,不如交给明主去治理。若能因此让越山郡百姓受益,想必就是程某祖先地下有知,也会体谅程某此番决定。” “蜀侯受运承命,还能为了越山郡百姓,接受此印吧!” 不得不说,程有功这番话,说的很是诚恳。 王弘毅心里很满意,能主动献印投降,这已经是非常不错的站队。 说到这里,王弘毅不再矫情,哈哈一笑:“程卿能如此深明大义,实是让孤钦佩,免了一场兵祸,我军进入越山郡,绝不会对郡内百姓进行侵扰,更不会对程家私宅私产有所染指。” 王弘毅想了想,又说着:“卿既投靠于我,我制却是文武分开,你想任都指挥使,还是越山郡太守?” 称呼都变了。 听到这话,程有功立刻跪在地上,行君臣大礼:“臣愿为太守,为主***抚一方。” “善!”王弘毅大喜,安抚一番,吩咐摆宴。 面前的花名册和大印,只翻看几页,令侍卫收起来。 不到一柱香时间,十几个丫鬟侍女依次入厅,开始设宴,王弘毅就说着:“程卿,请汝儿过来,一同入席,你看如何?” 程有功行礼说着:“臣尊主***排便是。” “你去请程公子到这边来,说是我的命令。”王弘毅转脸对身旁的一名侍卫说着,身边的侍卫,军中大多识得,派一人过去,自是不会有人阻拦不放人。 “诺。”这侍卫恭敬应声,转身走出大厅。 出得大厅,这名侍卫一路向北,走过几个房间,在一处房间前停下,这房门前有几个士兵看守,见到来人是蜀侯身前的侍卫,躬身行礼:“见过大人。” “程公子在里面一切安好吧?”侍卫问着。 “大人,程公子一切安好。” “蜀侯有令,让我带程公子到前面主营帐,你等随我一同送他过去。”这个侍卫吩咐的说着。 “诺。”几名士卒同时应着。 掀开门,里面青年猛抬起头,坐在椅上,怒视着他们。 侍卫视而不见,淡淡的说着:“程公子,蜀侯有请,请随我一起去吧。” “哼,去就去。”程怀志本是坐在椅上,听到这话,猛地站起来。 虽脸色也有些难看,程家嫡子的名头,却让他硬撑着,走出来。 侍卫在前面引路,几名士卒在后面押解。 来至大厅,侍卫停下脚步,对着里面恭敬说着:“蜀侯,人已带到。” 很快传来王弘毅的声音:“请程公子入帐。” “进去吧,程公子。”见程怀志停下不走,后面的士卒只得轻轻推了一把。 程怀志进来后,就猛的看一人,顿时惊着:“父亲!” 仔细打量着,发觉儿子只是衣服上有些狼狈,却没有受刑的迹象,顿时心中一松,却开口斥责说着:“孽子,看你干的好事,还不向主公陪罪?” 一听到这“主公”二个字,程怀志就雷霆击中一样,立刻呆了。 见儿子这样的态度,程有功真想上去给自己儿子一巴掌,又喝着:“还不行礼?” 赶过来献印投降,就定下了君臣名分,这时儿子如果顶撞,就算现在不追究,迟早程家就有大祸。 程怀志虽然年轻,毕竟不是白痴,被父亲一喝,终于明白了,委屈的跪下行礼。 王弘毅见程怀志这样情绪外露,却也不介意,这小子在他眼中无能的很,再说年轻嘛,很容易理解,笑对着程有功说着:“这是喜色,一同入宴吧!” 这时,众将纷纷前来,见此情况,纷纷相互见礼,又恭喜着王弘毅,一时间,气氛热闹了起来。 程怀志其实不傻,只不过是初见父亲,情绪失控,此时已明白自己处境,接下来,只闷头喝酒食饭。 酒席过后,被人安置在一处院落,与父亲一起歇息时,程怀志从父亲口中,得知内情。 “吾儿,你要知晓,唯有这样,方能保住程家基业。英雄不一定非以成败来论,识实务者是英雄。” “蜀侯是东益州之主,平定西益州是一两年内就可实现,或者所需时日更短,益州一统,蜀侯就有了逐鹿天下之本,到时争一争无上之位也无不可。我等与蜀侯为敌,只是自取灭亡。”程有功见程怀志面色灰败,在一旁说着。 见程怀志沉默,似是将这番话听进去,程有功轻轻叹一口气。 想到明日一早,要与东益军一同回去,将越山郡献出去,程有功的心情自是复杂。 不过……转过头,看向帐内爱子,只要程家老幼尚在,一时丢了基业又有什么关系? 血脉传承下去,程家便不会断根。 一夜无话,次日天方亮,东益军便启程,赶赴越山郡。 因有程家父子协助,越山郡的接收事宜进行的甚为顺利,六千军队都接受着改编。 王弘毅正式封程有功越山郡太守,正五品,对程家产业,予与保护。 虽说丢了越山郡一郡管辖之权,程家免去了灭族之祸,并且还以官身继续生涯,到底是祸是福,实是不好评说。 这次兵不血刃便取下越山郡消息一传出,立刻引来西益州一片哗然。 “实是想不到,程有功竟然献印投降!他既开了此先河,吾等不照此行事,岂不是自寻死路?”建山郡太守府内,自得到此消息,气氛紧张,后宅书房,一个底气十足的声音时不时传出来,显是恨极。 越成郡城内的护卫军,同样严阵以待,太守府邸却哭声一片。 自消息传来,越成太守的几房妻妾哭劝自家夫君投降,越成太守知道她们是各自娘家派来做说客,更知以自己如今实力,与东益军对上,只是寻死,而他宁死不降,与自家有着亲族联系的越成郡几大家族,都难逃劫难,所以大族出身的几房妻妾,苦求他归降,在这内忧外患之下,实是难熬。 而同一时间,庆河、广宁的太守,都遇到这样那样难题,不过他们的兵力更小,遇到的困难更多,却没有多少犹豫,立刻派人献郡。 王弘毅也不含糊,同样任命为五品知府,令他们安抚人心,度过这段时间。 最终,越成郡不得不顺应天意,派人前来投降。 王弘毅一一派人整顿军队,进行改编,并且基本上都任命原来官吏治政,以维护稳定,不过同时,发出命令,任命丁虎臣为平蛮将军,改编降军二都,总计七千人,进行着益州下一步的计划。 井山部受命改编成旗,萨曲为第一任旗主,配合着平蛮将军丁虎臣行事。 四月底,整个西益州,都落到了王弘毅的掌握之中,东西两益,自此一统,这消息传递出去,顿时轰传天下。 明眼人都能看出,一统东西益州,龙剑再也无法抵抗,天下十三古州,就有一州之地,要完全落在一人手中。 ———— 四更完 二天四更,总计八章,求25日的推荐票 二天四更,总计八章,求25日的推荐票() 睡觉前求25日的推荐票,上推荐榜,明天带着手提电脑出行,争取还能两更,虽然路途很少有时间。 第一百二十七章 放粮(上) 第一百二十七章 放粮(上) 时值五月初,正是不冷不热,气候最是宜人之时。 往年这时候,东益州各府郡,无论是大家族里的年轻男女,还是平民百姓里的少男少女,都会择一风和日丽时候外出踏青。这几乎已成了益州的传统之一。 正是风和日丽的时候,英俊少年、美丽小姐行在湖边水畔,偶然一见,众里寻他千百度,猛一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虽说民心尚古,这才子佳人的故事,却最为年轻男女喜欢。 衣袂翩翩,乱花迷眼,正是此理。 马车、牛车,在街上往来不断。各类庙会,更是层出不穷。不少平日里出不得门的大家闺秀,更是趁着逛庙会的时候透一透气,赏玩一番外面景色,同时也成为别人眼中风景。 与东益州毗邻的西益州,却因战乱不断,各族之间摩擦从未中止过诸多缘由,致使百姓流离失所。 越是在这春夏交替时节,灾荒便愈多。 越山郡情形尚好一些,前节度使程有功为人谨慎,继任以来,以守业为主,越山郡内土地贫乏、山地居多,所产粮食只勉强够境内百姓温饱,反倒让周边几郡看不上眼。 今年的五月,却因几郡同时归顺蜀侯王弘毅,境内情况与往昔大为不同。 五月三日,永昌郡,王家镇。 “……各位乡亲父老,都停下来,停下来!听我说!当今世上,灾患不断,蜀侯仁义,知西益州百姓疾苦不堪,特拨下粮米,分发给各位。” “从今日起,由乡老带领,按民册发粮,没有个册的登记就可,三日内,王家镇的粮米在镇东头的广场上按户籍发放,过时不侯,各位乡亲父老速速前往!速速前往啊!” 镇内大街上,几个年轻士兵正手持着铜锣,一边敲打着吸引百姓聚拢过来,一边大声喊着话。 身形瘦消的百姓慢慢聚拢过来,有的没听清,向身旁的人问:“他们在说些啥?啥?发放粮食?” “发放粮食?此事竟是真的?” 百姓们乍听此消息时,先是不信,待士兵再三保证之后,都是大喜。纷纷赶回家,取盛米之物。 几个身着普通百姓服饰却气质不俗的人站在街旁,观看着这一幕,却不像其他人那般奔跑回家。 “三日之内,粮米能否全部发放下去?”一个戴着斗篷的男子,望着眼前面色枯黄的众百姓,问身旁的人:“能不能趁此清点民册?” “请主公放心,西益州几郡的救济工作,都派人下去监督了,发放粮米找的是当地的官吏来办,而几郡的粥棚,是由官府和大户一起来做,三日之内,各地将会同时进行救济,永昌、越山两郡,每一镇为一站,由镇长负责按名册核对户籍发放粮米,定不会出什么纰漏。”斗篷男子身旁一人恭敬回的说着:“趁此,必会对各郡实际人口进行一次大整理。 这才是统治的用意,既得了仁慈,又清点了户籍。 斗篷男子闻言“恩”了一声,这时候已有百姓向广场方向行去,斗篷男子也转身向着镇东头广场方向走去。 “跟上。”除跟在他身边的几人外,人群中更有十几个身着各色服饰的青年,小心翼翼跟上去。 这些人外表看起来很是普通,举手投足,却很是轻盈,双足落地,更是无声无息。高手在此地出现,定能辨别出来,眼前这十几人,不是普通人。 他们出现的地方,是永昌郡王家镇这处遭遇战乱并不算严重的地方,虽因战祸波及致使地里颗粒无收,村镇内百姓逃荒者并不算多,大多百姓还是留下来,在这里勉强有着些许生机。往来商贾也是偶尔有之。有生面孔出现,并不会被人注意。 从官府贴出公告并派人出来敲锣通知始,不到半个时辰,得到消息的百姓,便已一传十,十传百,使得整座小镇都沸腾起来。 民舍内时而奔出一两个手持器皿、布袋的百姓,人群都奔向镇东头的空地广场。 王家镇的镇东头广场,只是一片空旷之地,面积倒是极大,却是寸草不生。当百姓们赶至此地时,负责发放粮米的官吏已在一桌案后坐下。 一旁维持秩序的,是临时从大户借调过来的护院,以及这一片区域的税丁。当聚集百姓已黑压压一片看不到边时,官吏站起身,宣布放米开始。 此镇百姓,只要户籍上有名,每一户可得半石粮,半石粮再混以野菜,熬成稀粥来食,便是一个月也是能过。 因上一季庄稼颗粒无收,百姓家中便是有些存粮,也是熬不到下一季收成,而有了这些发放的米粮,便不成问题了。 “主公,看来,永昌郡的米粮发放很是得力,户籍清点秩序了然,您既是已见过,便不用再忧心了吧?” 之前那群人,站在人群后面的高地望着眼前一幕,其中一人暗吁一口气,对着身旁的人说。 在他身旁站立的斗篷男闻言,却沉默了好一会,方说着:“永昌、越山两郡,灾情、兵祸虽说严重,却比其他几郡情况好得多。不知其他几郡现下情况如何?” 与此同时,庆河郡,郡城内,人流攒动。 “真是想不到,庆河郡城的难民,竟有这么多,比永昌、越山两郡还要严重。” 张攸之坐在马车内,掀开布帘一角向外看去,只见外面等待施米的百姓,大多衣衫褴褛、面黄饥瘦,他们在士兵的监督下,尚算有序的排着队。 将布帘放下,张攸之叹:“若非来到这里亲眼一观,实是想不到,偌大一座郡城,竟有如此多难民,真不知前任郡守是如何治理此地的……” 这时,有马蹄声,由远及近。 随后,外面响起了一片问安之声:“见过陈队正。” 张攸之不用再看,已知来者是谁。 “陈队正,可查清这些难民从何而来了?”张攸之在马车内问。 “大人,属下已然查明,这些难民,非是郡城内居民,大多是从附近村镇逃难至此的,因庆河郡连年灾荒匪患,郡内许多地方都成了荒村,田地也是荒芜起来,唯有这郡城内尚算安定,又时有大户出来施粥救济,于是难民便有不少拖儿带女赶过来,聚集于此。” 闻此,张攸之不由回想起适才见闻,叹:“幸好主公想的周全,在永昌、越山两郡按户籍来发放粮米,而在其余几郡每日设立粥棚救济。若是庆河郡也按户籍救济,便会出现麻烦了。” 这时,外面护卫请示:“大人,这边的灾民已是越聚越多,是否先离开此处?” “恩,这次过来,除巡看粥棚外,还有其他两件事要巡看……先在城中巡视一周,随后赶赴永和县城。” “诺。”马车随即重新动起来。 庆河郡永和县,是之前遭遇匪患、灾荒最严重地区,几乎已到路上满是伏尸的地步。 张攸之此次在几郡巡视,除巡看救济之事外,还有遏制瘟疫发生以及整顿街貌任务。 “大人,过了前面石碑,便是永和县地界了。”马车行了一段路后,车外的人提醒的说着。 张攸之已有些疲倦之意,叹一口气,在马车内吩咐:“让车行得慢些。” “是,大人。”行驶的马车,随即速度渐缓。 而从车帘向外望去,路两旁仍是荒芜一片,但已看不到死人尸体。 行出一段路后,便见路边野地里,有一群人正在空地上焚烧着什么。 “他们这是在做什么?可是在焚烧死尸?”张攸之蹙眉道。 跟在一旁的一个骑兵忙回:“正是,大人。不过,他们焚烧的都是些无主死尸,统一葬在一片坟场,也算是让那些人有个容身之处。” “原来如此。”张攸之看了一会,命令马车继续行进。 整个永和县,百废待兴,经过一番修整,县城看起来已比之前强上许多。 本来堆积在街头巷尾的垃圾,也有专人清理干净。 若是其他掌权者,便是命人清扫街道,也不过是为了整洁好看而已。王弘毅却是更为了遏制瘟疫横行。 “再过些时日,天气便将热起来,若是再晚些时候处理这些垃圾、死尸,瘟疫只怕也会再起。还是主公英明,早早便想到此事。”巡看过永和县情形后,张攸之对王弘毅的钦佩,增加不是一点半点。 永和县去年便有瘟疫蔓延,死人甚多,今年也到了瘟疫蔓延之期,若是不及早遏制萌芽,只怕又会使得庆和郡再起灾患。王弘毅提出的整顿之法,很是细致,条条款款,俱表得明白。 看到眼前整洁景象,张攸之不得不佩服自家主公,竟能想出如此有效之法。 当日,张攸之坐着马车返回庆河郡城,在城中太守府邸歇息。 刚食过晚饭,正要休息,一随行护卫在门外道:“大人,永昌郡城那边来人了。” “永昌郡城?可是主公派的人?”闻此,张攸之不得不起身,略整下衣冠:“请他进来。” 片刻后,一个传令兵步入房间,单膝跪倒:“张大人,奉侯爷命令,命您明日一早,便返回永昌郡城,侯爷在临时蜀侯府邸等着您。” ———— 赶到成都晚上十点,在酒店完成一章 第一百二十七章 放粮(下) 第一百二十七章 放粮(下) 永昌郡.临时蜀侯府邸 已拥有东西益州的男子,此时正坐于桌案之后。在他面前,摆放着西益州几郡的户籍实测账目。 “还真是个烂摊子啊,西益州竟有半数以上田地荒芜,无人耕种,其中更是大多为肥沃良田……”随后扔开一本卷册,王弘毅以手扶额,觉得任务艰巨。 再过几月,怕是连冬小麦也是来不及播种了。 东西益州,最大的悲剧,就是几十年前史龙节作乱,卷席蜀中,朝廷派大军围剿,杀得数百里内,十室九空。 蜀地百里萧条,人烟断绝,菁华之地,几同废土,只有在府城附近,才见到一些人烟和尚存的村落。 现在整个东益州,也只有七十万人,西益州统计出来,三十万人,当然这些人口都指汉人,并且有着户籍,算是在册的基本的国家赋税人口。 实际人口当然不止如此,并不包括户主家中未成年子女以及大量附属的关系的奴婢佃客之流。 并且佃客多为主家所隐匿虚报。 不过就算如此,也可以看出当年大乱的悲惨。 龙剑人口不多,加上汉中,估计也不过三十万人,这就出现了地多人少的情况,也是下一步工作的重点。 蜀中物产丰富,锦、单丝罗、麻、蔗糖、酒、纸都丰富。 并且蜀中大量产铜,天府之国并不是假说。 不过蜀中一旦恢复和平,立刻就能产出大量物资,别的不说,粮食自给绰绰有余,并且还能运输。 乱世之中最有用不是金银财物,不是土地房屋,而是粮食。 王弘毅对此有清楚的认识,在要自己努力恢复生产,就可积累出王霸天下的本钱,当然,还是要人口。 “来人!”他抬起头,冲着外面叫了一声。 “主上,有何吩咐?”听到声音,从外面步入一人,面向着他,恭敬说着。 “吩咐灶上,多熬些提神的参汤,先端上来一盏,其余的备着一会用。”揉了揉太阳穴,王弘毅自觉这几日是休想睡的过早了。、 入主西益州时日不多,太多事情需要他去处理,若是休息,怕是要等开垦补耕之后了。 “诺。”服侍的人退了下去。 王弘毅又翻阅了一会账目,随即见账册放下,起身走至窗前,猛地推开木窗。一阵混杂青草气息的清风,迎面拂来,胸闷的感觉,这方感觉好些。 因在西益州有着许多事处理,王弘毅便在永昌郡城的许进府暂住下来。许进府甚多违制之处,并且新建没有多少时间,各处看起来还甚是崭新,现在都便宜了王弘毅。 暂时设为书房的房间,建于水上,推开木窗,正对着一池清水,水上荷花盛开,离的近些,甚至探手便可触碰到。 不过此时看起来景色怡人的所在,在数日前,却是府邸旧仆闻之色变的鬼地。 “真是可怜人,到处都是。”想到前几日,被赶到这里的素儿超度的妇人魂魄,王弘毅叹息出声。 话音刚落,有轻柔女声在他后面说:“其实这妇人之前不过是失足落水,倒无甚冤情,只不过是新婚不久便遭此灾祸,心有不甘罢了。早一日超度,说不定,便能早一日解脱苦厄,对她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素儿,你来了?”闻听此言,王弘毅转过身去,正好见着素儿,笑盈盈的端着参汤站在桌案旁,正望着他。 几日不见,素儿气象大变。 紫裳明裙,满脸典雅恬静的神情,肌肤欺霜赛雪,轻轻撩动着王弘毅的心弦,更重要的是,原本王弘毅眼中红黄色的气,似乎又有些变化。 按照大燕体制,皇后超品,四正妃正一品(贵妃、淑妃、德妃、贤妃),又有着九妃正二品,九妃之下无定额。 王弘毅创业之主,蜀侯处于最高顶点,不过目前实际上相当于从三品。 宋心悠就享受着一份正四品的气数,而赵婉其次,有正五品的气运,素儿再次,有着正六品,这气运是每天都有固定的一份。 若是普通人,就会潜移默化的改变人,这就是居移气养移体了,一般来说,半年就有明显的变化。 对修炼到能利用气运的人来说,这就是每天的道德,可转化成功德法力。 将盛着参汤的碗盏轻置于桌上,素儿向他说道:“只是正好在路上碰到送参汤的下人,于是直接将它端过来了。这些事,两位姐姐在此,也是会拿来。” 说话同时,玉手拈起碗盖,用着汤勺,轻轻的搅动几下,抬头:“夫君,趁热喝了吧。不过此物虽是提神,却不宜过量。再忙这作息也是要注意。” “只是这几日忙而已,过些时日便会好了。”王弘毅走过去,坐下喝了几口,望着眼前佳人,问:“素儿,在这里可住的习惯?听说这府邸很不安生,除了这书房前的小湖,其他几个宅院也是不太安生,现在可曾发觉?” “就是有些鬼怪之类,有夫君在此,他们也是不敢接近此地。夫君是蜀侯,且正是兴盛时,就是冥土鬼仙,也是不敢冒犯,何况是这些孤魂野鬼?”素儿淡淡一笑,说着。 “西益州境内,孤魂野鬼很多?”闻此言,王弘毅一挑眉。 素儿眼望窗外,叹着:“何止是多,简直是数之不清,这些年来,西益州枉死之人太多了,连年灾患,其实有一分是冤魂作祟的缘故。” “素儿可有化解之法?”王弘毅问着。 素儿摇摇头:“这些怨气已成气候,已有上百支鬼王,有些还是各蛮人供养的祖神,在西益州的冥土世界,已经成了割据之势。” “此去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王弘毅突然之间想到这句,他当然不会傻到念出,按照地球上的经验,这些鬼王各拥鬼兵百万千万(看时间积累),很难对付。 有的鬼王因此获得鬼帝的称号。 葛洪在《元始上真众仙记》和《枕中书》中记载了“五方鬼帝”,文称:东方鬼帝治桃止山,南方鬼帝治罗浮山,西方鬼帝治幡冢山,中央鬼帝治抱犊山;而北方鬼帝为张衡杨云,治罗酆山。 这就是冥土割据状态时的某个细节描述。 就算是阳世的开国君主,最多也只拥有百万英灵,再加上国朝气运,和它们火拼的话,最多是两败都伤,随时间推移,气运衰退,更是不行。 旌旗十万斩阎罗这事,实际上是不可操作,属于一种想法罢了。 王弘毅只是问着:“冥土情况,是不是各依区域?” 前世观看冥土,发觉是地球物质层延伸的世界,可以说,各地各州各国各大陆,都有自己的区域。 因此各个区域都有自己宗教,自己的地府,自己的冥神。 唯一民族和信仰扩大,导致一方冥土的范围也在扩大,可以说,阴司是与信仰和国家同步。 这个世界是不是一样呢? “夫君说的是,的确是这样。”素儿听了,惊讶的看了一眼,又说着:“现在这情况,无法快速改变,只有夫君赤气镇压了。” “赤气?” “正是,夫君承赤气,甚是尊贵,现在夫君已统西益州,随着夫君施政,这西益州渐渐黑气消,赤气生,只要东西益州的赤气融汇一处,就算是万千魂魄所化之怨气,也被镇压,至少对凡世影响不大了。” 王弘毅抓住素儿话中之意:“那赤气不能融汇,又会如何?” “那会使得局势动荡,政权不稳。”素儿沉声说着:“不过这多半是无德之君才有,夫君英明神武,根基深厚,却是不会有这事。” “以夫君本事,西益州局势稳定下来非是难事,只要百姓安居乐业,不再流离失所,赤气自然融汇得快,反之会有所失缺。”素儿随即又说着。 “这是民心所向了。”王弘毅目光落在桌案上的一摞账册上:“从历年田地产量和户籍来看,西益州境内的良田甚多,好生耕种,所产粮食足够境内百姓需用,若非是战争,只安心耕种,已足以使百姓富足了。” 藩镇割据,或者是战争,实是令人骇然,王弘毅算是亲身领会了。 “主上,张大人求见。”这时,有侍卫在门外禀报。 “夫君,既有人要求见夫君,那我便先去后宅了。”素儿虽是禁咒博士,民生政务却基本上不涉及,也不想过多接触,免得落一个后宅问政之嫌。 一听张攸之在外求见,起身告退。 王弘毅在后面说着:“你虽为我内宫之女,责任所在,也可以出去走走,不过要记得带上侍卫,现在局势虽已稳定下来,还要小心谨慎些方好。” “是,夫君。”素儿回头笑说着,又转过头,走了出去。 王弘毅待她走出门去,吩咐侍卫将张攸之带到书房来。 不一会,风尘仆仆的张攸之从外面走进来。 “攸之,出去这一趟,感觉如何?”令其在旁就座后,王弘毅问着。 张攸之接过仆人奉上的杯盏,置于一旁,先向王弘毅说着:“灾民甚多。幸好主公之前便决定开仓放粮,又请西益州内各大户出粮出力大建粥棚,否则只是这几日,便会饿死不少人了。可就算是这样,也不过是维持半月一月,若不能令百姓自给自足,迅速恢复生产,怕是官仓内的粮食所剩无几。” “攸之,找你回来,就是商量此事。”王弘毅拍了下面前摆放的账册:“这些都是往年账目,看过后,方知这西益州几年来,荒废了多少良田,这样下去可不成,有田不去种,等同于糟蹋粮米。趁着现下还不晚,孤决定在这西益州,组织进行开垦补耕,算是春夏之间的一季,结束了,还能赶上种冬小麦。” “请主公示下,需要臣做些什么。”张攸之立即从座位上起身,恭敬说着。 王弘毅道:“这本是虞良博、户司、还有着地方官的事,不过这事重大,你继续监督此事的进行,有什么事,你只管向孤呈报。” 张攸之闻言,自是无异议的接下了这个任务。 数日后,西益州各郡村镇,都贴出一份告示。 在西益州各郡,以工代赈,每日给劳作者提供饽饽咸菜管饱,每日还有一顿荤腥,比施粥处的饭食要强上许多,以此来招人开垦补耕官家田地。 而私田以赊借工具、牛马方式,协助田主补耕土地,无主之地若是有人开垦,将会归其所有。 诸多举措,使得整个西益州为之动员起来。 五月十六这一天,天气爽朗,王弘毅乘坐马车,在侍从护卫下,出得临时蜀侯府邸,向着城外行去。 在永昌郡城外,有一大片官家良田。 之前是钱庆复私人所有,王弘毅接手后,便将充做官田,所种粮食,都充入官仓,也是日后封赏之用。 当侍从提醒已至田时,马车停下,王弘毅从车上下来,望向右边。 大片已补耕过的农田,看起来空旷无比,左边也是如此。 “远处是什么山?”王弘毅目光掠过左侧田地,落到远处的山陵上。 绿色盎然,看起来倒是颇有生机。 “回侯爷,那里是永昌郡山峡的山脉,翻过这座山,便是越山郡的地界了。”有知道些内情的侍卫开口说着。 “走山路,经过这座山吗?”王弘毅笑道。“听说登上此山,可观西益州全景,不知是否属实。” 又望一眼远处山脉,王弘毅起了登山一观的念头,当下就吩咐着上山。 到了山顶,古木荫蔽,王弘毅居高临下,俯视着。 说能看见整个西益州当然是扯谈,但是观看百里这地,还是绰绰有余。 从山上向下看去,果见一团淡红色的气团,笼罩着下面的土地,从远处而看,一股更加浓厚的赤气,从东益州方向蔓延过来。 赤气渐渐弥漫,两团赤气相互触碰,融合到一起,结成一团。 王弘毅再观看着自己的气运,只见除了紫色,五色华盖已成,鼎更是扩大到正三品,丝丝白气入内,转化成纯青色的气运,不由叹然:“好一片江山。” 名号既不能提前,又不能落后,提前会导致气运不成,落后又会导致容纳不了,或者浪费。 已经决意回去后,就自称蜀国公。 ———— 宴后回到了酒店,就码字,四千字! 第一百二十八章 攻略(上) 第一百二十八章 攻略(上) “蜀侯大王是大地的主宰,在尊贵的蜀侯之神光普照下,我等族人,必将远离灾难,获得新生,而若不听蜀侯大王之令,势必致使灾祸重演,我等族人,将会遭遇灭顶之灾……” 井山部,不,或许现在应称做山井旗了,在这个山间八旗中实力最为强大的部落里,此时原部落长老萨曲,身着长长的华丽衣袍,站在一木石垒成的高台上,双手高举过头顶,脸上表情虔诚的歌颂着蜀侯的荣光、宣扬着蜀侯的威德。 面色黝黑的萨曲,虽年过五十,却体格健壮,平时能食几大碗饭,平日里也是同族人同吃同住,可自从成为暂代旗主后,情况便有些不同了。 用他的话说,蜀侯大王赐予他尊贵的地位,名贵的食物和华丽的衣裳,平日里,他要做出一个旗主的样子来。 或者说,久受汉人文明影响的他,认为是一次改革部落的机会,只要有机会,以后当上山间族大王也可以,反正汉人不可能长久统治这里,井山部若能统一山间,日后自然有机会更进一步。 对侍奉神灵,能看见鬼神的萨曲,时间观念和一般人不一样。 “你率这旗,给我灭了和你旗男丁一样多的野族,孤就相信你。”王弘毅当日是这般要求。 高台上的萨曲想到此,眸光火热的冲着下面族人说:“蜀侯大王已赐予我部山井旗之名,从此以后,我等不是野族,而是祖神庇佑的山间正统血脉!而那些野族,玷污山间血统,实在该杀!蜀侯大王恩德如苍苍蓝天,因我族人在此受苦,所以,给予我部族人武器以及盐的供应!” “……杀两户野族,可赐平原一宅一田,杀五户野族,就赐城中宅院,杀十户野族,获得平蛮将军许可,就出旗赐姓……” 说到这里,萨曲略微停顿一下,下面部落族人已小声议论起来。 “请问,大长老阁下,我们为何要去帮着外族来屠杀自己族人?山间勇士,何时变的这般懦弱,需要外人来指手画脚了?” 萨曲听到这道声音后,眼角不由得抽了一下,顺声音望去,一个大汉出列指责的说着。 这个人,萨曲自然是识得,汉巴特,是部落前任大长老之子,有着自己一小股势力,向来与自己不太对付,不过萨曲为了在部落族人面前显示宽容大度,一直不予理会。 想不到,今天这家伙又跳出来了。 “汉巴特,蜀侯大王是受祖神庇佑之人,是尊贵的神之使者,在大地之上,有着主宰之权,与他为敌,便是背叛祖神,莫非汉巴特你竟要为了几个野族出头,来做山井旗的叛徒吗?”这话说的极为严重,本来还气焰嚣张的汉巴特闻听此言,一下子脸色变得苍白。 “我当然不会背叛祖神……” 可他又实在找不出反驳萨曲的理由,萨曲是祭司,能解释神意,并且当日的天火,他也是亲眼见到了。 无奈之下,汉巴特只得愤愤的退回人群。 “山井是山间族的正统血统,不可与野族相提并论,这些低劣血统,只会玷污山间族威名,祖神也会为此蒙羞,所以部落勇士!准备出发!用他们的鲜血,来平息祖神的愤怒!用他们的鲜血,来庆祝祖神神光的照耀!” “祖神庇佑!祖神庇佑!”下面的部落青年们,都热血沸腾的高举一臂,大声赞扬着祖神的名字! 过了一会后,萨曲方举手,示意众人停下来。 直到再次安静下来,萨曲说:“蜀侯大王希望我部能猎杀与我部男丁一样多的野族,若是我等做不到,便会堕了山间勇士威名,你们说,这样的事情,能让它发生吗?!” “不能!不能!” “况且猎杀野族,不仅可以洗刷他们低劣血统带来的耻辱,更能获得蜀侯大王的赏赐,那是勇士们神勇的象征!华丽的衣裳,名贵的用具,美丽的女人,还有平原的房屋,多多的牛羊和牲畜,这些,都会被赏赐下来!大声告诉我,你们是否愿意为这些去战斗?!” “去战斗!去战斗!” “杀死野族!杀死野族!” “用他们的鲜血,来洗刷耻辱!” 在这样的热血气氛下,山井旗出动一千五百人,也就是一个甲喇的精锐,向着距离部落有着不到百里路程的野族聚集地而去。 所谓野族,其实只不过是萨曲编造出的理由,一个低劣血统就可以把其它部落贬低到奴隶的位置。 在他看来,未被编入山井的山间族,就是野族。 不被神明承认,那不是自己族人! 就算有着所谓的八旗,也只是汉人分化的伎俩,山井旗只要不断谈柄别部,自然可以居位第一,并且在汉人软弱后,就是山间王的开始! 山间一族本就是各部落,这时还没有形成统一的意识,部落之间经常发生战争,非部落成员,对待起来是可以极为残忍,因此,对于屠杀其余部落,山井旗众人并没有什么抵触情绪。 相反萨曲向他们说明的各种封赏,已让他们热血沸腾,恨不得马上猎下敌人头颅,来换取牛羊房屋! 不同部落之间的地域性很是强烈,不同部落成员,在无特定外交、交易等情况出现时,若是踏入另一部落领地,会遭到对方攻击。 这和野兽本能,是同样道理。当然女性是除外,即便是女性踏入其他部落领地,也是有极大可能会在不谨慎情况下,被其他部落男子掠走。 平日里,为争夺猎物、领地、女性等事物,不同部落之间,更是战斗不断。 因此,对于距离山井旗部落百里之内的其他部落,萨曲可谓了如指掌。 部落勇士为了出山和贸易,都通过马队,都会骑马,只不过部落里不能提供足够多马匹装备这一个甲喇的勇士。 而且一千多人骑马而行,少不得会惊动对方,自己部落距离对方那里不过六七十里路程,这还要算走大路的计算,若是走小路走山路,路程还可缩短些。 随身携带着干粮和水的山井旗众人,曾有过几次远行狩猎经验,因此走远路,并不是什么问题。 于是一千余人行了不到两日,终于来到远山部的地域。 “勇士,已经到了远山野族的地域内,一会五个牛录战士,按之前商量过的计划战斗,记住除了女人和小孩,其他人全部杀死!等战斗结束后,再去砍他们的头颅,以及清点战利品!都听清了没有?”萨曲压低声音说着。 对于要求杀死成年男子,实际上萨曲有些意见,如果能收编就更容易壮大实际的实力,不过也没有关系,大片的区域,只有山间人才能生存,汉人根本进不去,杀光了,下一代很快就可以开枝散闲的生活着,男人多半在清理狩猎后的工具,或是干着农活,女人是与孩子玩耍、准备食物,以及清洗衣物。 这些人手里是没有武器,因此在山井部攻入部落后,呈现出一边倒的局势。 领地内喊杀连天,部落里冒起数十股浓烟,烈焰腾奔而起,哭喊声到处都是,战斗如此顺利,甚至连萨曲都喜出望外。 “旗主,她们怎么办?”战斗结束后,有族人指着不远处被驱赶到一处的众多女性,多少带了点期待的问。 在山间族的传统里,俘虏来的女性,理当成为部落的新成员,谁擒到,便归谁所有。这样多女性俘虏,对部落发展可是很有力。 萨曲沉默一会,觉得现在不是翻脸或者扣克的时候:“蜀侯大王提供了我们盐和武器,我们才能获得如此胜利,俘虏的女性和小孩,有一半献给蜀侯大王。” 其他人听了,都有些心疼这些失去的战利品。 “将这些女性,选出一半容貌美丽,年轻健康,献给蜀侯大王。”萨曲随即下达命令。 随后幸存下来的女性,被分别驱赶着,赶回山井部落所在地。 远山部搜罗出来的战利品,全放在从圈棚里驱赶出来的牛马身上,肥硕的羊儿被战士用鞭子赶回自己部落。 死人的头颅,被砍下来,收集起来,这些将是猎杀野族的证明,因为山间族发髻与汉族不同,男人和女性也有所不同,很好分辨。 一把大火,在他们离开后,在远山部的部落所在地燃起。 只是清理掉战斗痕迹,因远山部落位于沟渠之间的空地上,本意是为水源考虑,可在此时,去为井山部杀人焚尸提供了条件。 就在井山部落取得第一场胜利之时,在距离此地数百里之外的一座山上,一个道士正步履轻盈的走在山路之上。 “翻过这座山,便应该到火狼部落的地界了吧?” 第一百二十八章 攻略(下) 第一百二十八章 攻略(下) 火狼部落 枝叶繁茂的大树下,幼童正在玩耍着。 这些身上只穿着短衫、腰上系着皮质带子,别着小匕首的孩子,虽然年纪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已经可以联手杀死一两只小兽。 山间族从来就没有弱小的人,哪怕只是一个幼童,艰难的生活,使弱小的存在,在这里,是存活不下去。 天生残废的孩子没有生存的机会。 而有潜力成为勇士的孩子,受到额外的照顾,以后勇士可以拥有部落里最好的住所,可以得到最美丽姑娘的亲睐。 但是这时,除了小孩,部落中陷入一片痛苦中,一下子损失一半战士,部落实力一下子变的艰难。 雨下着,水镜带着一人,踏步在山林中。 山半腰,沿途绿树青苔,很是湿滑,水镜看向四周,雨幕中,群山一望都青,俯仰之间,心旷神怡。 跟随的却是一个青年,冷冷的扫看着四周。 天驱武士,身披软甲,身带长刀,只要不是陷入包围,都可以杀出去,特别是火狼部落的这块。 不久后,一片灌木后,部落和水镜发生了联系。 “这里的部落还是认识我的,虽然没有山井部这样熟!”有着十数个勇士手持长矛虎视耽耽,水镜却对着天驱武士说着,让他不用太过紧张。 过了一阵子,过来了一个中年男子,有着一双幽黑的眉,皮肤粗拙,见了水镜,先是一怔,就笑的说着:“哎呀,原来是道长,快进来。” 出乎意料,火狼部落族人,对水镜的到来很是欢迎。 卡林部落族长对水镜很有些热情,让水镜不禁感叹大势在谈判时的筹码之重。 进了营帐,水镜就直接提出了此行的目的。 卡林只是一怔,没有动怒,沉默了一会,说:“原来道长来是为了这个?道长不怕我令勇士把你杀了吗?” “哼,我身边带着这个勇士,一人就可以杀你二十个,你如果下令,营帐里谁也活不了。”水镜说着,顿了一顿,又说着:“而且就算杀了我,又怎么样?蜀侯只要起兵,就可把你部落碾碎。” 说到这里,水镜深知这些部落的心理,虽然有些汉化,却非常畏惧鬼神,又说着:“而且你不怕天火吗?” 说到天火,营帐内的部落人都是变色,连族长也露出了畏惧。 族长沉默了片刻,说:“当日的天火,我亲眼所见,蜀侯的强大,确实不是火狼部落可抵抗。但这事要和族内长老和祭司商量。” 这事甚至要请示神灵。 “这是自然。”水镜微笑的说着,看着族长出去。 没有多少时间,外面就响起了敲鼓的声音,从缝隙看,就看见一头牛被拉了出来,这是杀牛祭神的典礼。 水镜不再观看,回到座位上闭目养神。 本以为,会拖上些时间,却未想到,到了黄昏时,火狼部落的族长再次请他过来,同意了投降蜀侯的事。 “不瞒道长,在昨夜我部已得到远山部族灭的消息,看来井山部已行动起来,他们有着蜀侯提供的盐巴和武器,已不是我部可抵抗。这样的人,我们不想与之为敌,蜀侯的强大,不是我部可比,我愿意归降蜀侯,不过希望蜀侯能给予我部同井山部一样的优待。”族长最后说着,对他来说,实际上井山部的威胁更加明显,没有王弘毅的支持,附近都会被吞并。 水镜自是答应下来。 这本就是王弘毅的计划,就是火狼部不要求,他也会这样安排,水镜说着:“蜀侯已经回成都,我们可以去拜见平蛮将军!” 继山井部后,火狼部成为王弘毅的第二旗。 山间八旗,已有两旗,山间族的野族灭杀战役,拉开了长期序幕。 五月,西益州被迫安静,无论是臣服于王弘毅,还是被他灭杀,又或是成为他手中的刀,总之西益州大局,算是全部掌握在王弘毅手中。 见西益州大体平定下来,王弘毅再留下来毫无意义,于是他下达命令,带军回着成都。 王弘毅出战后,成都的确有着一阵骚动,甚至有着战败的谣言,但是各司和成都太守府,都迅速动员,不仅仅是衙役,甚至动了军队。 军队以五人一伍,由一伍长带领,进行巡街,以维持街市秩序和夜禁,市场和店铺都被强令开业,十三司虎视耽耽,一些想屯积造谣的人立刻被拿下,斩首抄家,物资注入市场,让有些人心惶惶的居民稍稍安心了一些。 前线也不是没有胜利消息,但是却和谣言混淆在一起,使人不敢确定。 当王弘毅大军回师后,一切都安静了,大胜的消息被确定,迅速传播到整个蜀地,人心顿时就平了。 各军巡城一周,各回营地,渐渐一切恢复了正常。 一处酒楼,一行商人收回了视线。 “蜀侯果然大军回师了。”小厅内,几个商人正在窃窃私语。 “据说大军并无损失,还收降了一万降兵,这些降兵多半是收编,归于西益州各郡已经平蛮将军府,不过四万出征,还是四万回师,以前希望折损甚至大败,现在看来落空了。” “西益州闻风而降啊,真是太可惜了,只要一城城坚守,总能打上一年,死个上万人!” “这样抵抗的话,下场可是族灭,有几人愿意呢?”有人嗤笑的说着:“王弘毅对坚决抵抗的人,通常只有一个结果——族灭。” “商会那里回话了,目前无法有着更多动作,眼线盯的很紧,稍有动作就会被发觉,然后就是失踪,甚至直接抄家灭族。” 中间的一个中年人点点头,对于这个结果他并不意外,王弘毅对待敌人从不宽容,动不动就抄家灭族,商会是自己人没有错,但是在一步走错就灭族的情况下有所保守,这是人之常情。 无论几家背后是哪位诸侯,都不可能逼着商人或者刺探不顾性命。 “不过我们都看过了,蜀地是天府之国是没有错,不过经过了几十年前的大乱,人口不多是最大的问题,还有些法子可想。” “王弘毅现在能抽出来的,最多就是五万兵,现在各郡都需要足够驻军的存在,以慢慢巩固和消化这些地区,蜀内动兵还不要紧,出蜀的话,就很难了。” “更别说眼下还在推广大规模开荒,由于青壮劳力缺乏,妇女儿童都得劳作了,这情况下,大规模出蜀的可能性不大。”有人说着。 “问题是龙剑地区,这地狭人少,只要东西益统一,龙剑很难抵抗,大规模出蜀的可能性不大,但是本年内继续平定龙剑的可能性很大,大家别忘记了,四万军基本上没有损失。” “四万军没有多少损失是没有错,可是远征也很疲惫,我认为就在近期出战的可能性不大,再加上各种各样政务,总要有一段时间消化。” “就算这样,最多再迟缓半年吧,蜀地就要完全统一了。” “还有蜀地虽然人口被消耗了大半,却是号称天府之国,自古盛产丰富,非常丰沃,此外还有商路之利,听说现在蜀侯已经在令打通众商路,这不是好消息啊!” 这一点上,蜀侯作为君主,推行的很积极,天晓得,这位为什么有这个思想。 一时间,大厅内的人,纷纷出言讨论,不过消息很快总结出来:“不管怎么样,我们必须把消息迅速传递给主上,让他们决断。” 几乎同时,回到成都的过程波澜不惊,王弘毅沐浴净身,到宗庙祭告祖宗。 平定了西益州,是一大功绩,按照传统,王弘毅必须告祭宗庙。 首先是旗仗仪卫先出发,带了白牛白羊各一对,还有装在大盘中祭文,到了宗庙,王弘毅首先凝看,只见宗庙赤气隐隐,气相又和以前不同。 焚烧祭祀,宣读了祭文,王弘毅微微一笑,此时鼎器已经有着公器,青气却只有一大半,预料平定龙剑后,达到颠峰。 转身离开,王弘毅问着礼司:“各项称公的预备工作,怎么样了。” “主公,按照古礼,公以青玉玺,已经在雕刻中,其次是金册和冕服。” “冕服还是上红下玄,加到七章。”王弘毅指示的说着。 按照古法,天子十二章,为日、月、星、龙、山、华虫、火、宗彝、藻、粉米、黼、黻。 王九章,免去日月星,标志着不再受命于天。 公有七章。 想了想,又吩咐:“玉玺就雕刻蜀国公宝就行。” 有了这个,蜀侯金印就可退休了,并且估计这个玉玺也用不了多少时间,就会换上新的,不过除非失败,不然的话这些印玺都是帝业创建的见证,会一一封存保存在宗庙中。 按照王弘毅的想法,却要弄个王业百卷厅,把这些也放在里面。 歌七德,舞七德,圣人有祚垂无极。太祖意在陈王业,王业艰难示子孙。 实际上就是这意思。 这话说远了,这样吩咐下去后,礼司却还不肯行,说着:“主上,历代封侯封公,都追封三代,您却只有一代,这不符合礼法。” 王弘毅就说着:“这次追封一公一侯,其它你不必多问。” 这时礼司却还没有着明朝那些士大夫的无聊,只争大礼不争国本,听了这话,犹豫了片刻,却还没有多说。 其实王弘毅仅仅是作为穿越者的想法而已。 追封一公一侯,就是把肉体父亲或者继承关系都回报了,至于再上祖先,和他并无太大关系,间接恩泽就可。 有时,王弘毅对气运还是有些吝啬。 —————— 在机场等候时写的文,通知下,今天五点飞机,明天就会恢复正常,不过由于还有几百里车程,明天凌晨时的一章就来不及了。 虽说如此,还请读者能投推荐票,我会在凌晨时开个单章***,并且在明天更三章,时间在明天下午。 29日凌晨单章求推荐票 29日凌晨单章求推荐票() 机场回来,还有二百公里的大巴车,累的很,不过总算到家了,先开一个单章***,上推荐榜,明天开始还是五千票加更一章。 请读者能谅解,先帮我把书上推荐榜再说,明天估计是三章,我起床后就工作! 第一百二十七章 脱锁(上) 第一百二十七章 脱锁(上) 冬夏有雪,山高无云,说的就是浮白山脉。 《名山志》曾记载:“古有异山,名曰浮白,山容四季,高不可量,东至东海海滨,西至西山之尾,有仙人在此栖息,凡人不得近。” 说的同样是浮白山脉。 山容四季,就是在一座山脉之中,有着春、夏、秋、冬四季方有的景色,本不该在同时出现的各类植物,在这座山脉,都能茁壮生长。 山下百姓轻易不敢入山,他们深信在这深山之地,有着仙人居住,恐一时冒险,惹得仙人降罪。 而类似传说千百年来从未消失的根源,就在于在这片茫茫深山之地的确住着一群人。 只不过不是仙人,而只是一群隐居在此的修士罢了。 严格说起来,能驱使傀儡,能施展术法,能轻身跃地高来高去,在普通百姓眼中,的确算是神仙之流了。 这些修士自己却很是明白,距离仙道,他们还差着很远。 “师兄,是你落子了。”浮白山脉深处,一片桃花林中,有这样两个修士席地而坐。 在他们面前摆着装棋子的木盒棋盘,上面对弈的黑白棋子七零八落,显然已快要结束的时候了。 说话间,其中一人笑眯眯看一眼对面跪坐的面无表情的男子,手指拈着的黑子,落了下去。 “华光师弟,你太过心急了。”一对黑眸中有光一闪而过,修长手指拈着一枚白子落下。 一头漆黑长发散披于肩,柔顺无比,白瓷一样脸上,没有一丝一毫多余表情,漆黑双眸里,清冷无比,只薄唇微微抿着。 在这人的身上,萦绕着清冷的气场,就算是下棋博弈时,也是半点不染尘埃。 “嘿嘿,恒木师兄,这可未必。”华光说着。 二人的棋艺,相差并无太大的距离,只是棋艺这回事,只要相差一点,就会形成绝对优势。 只是半个时辰,棋盘上已出得结果来。 胜者自然是面无表情的恒木。只不过恒木显然并不打算放过对方,挑了下眉,示意对方接着再来一局。 “恒木师兄的棋艺,还是高我一层,华光实是自愧不如。”生就一对桃花眼的华光直接将棋子收入木盒里,对上师兄微冷眸光后,他笑眯眯说着。 对此次博弈胜败并不在乎。 “与我对弈,师兄便不觉无趣吗?听出去采买东西的管事说,这几年,外面又有几位棋艺圣手声名鹊起,难道师兄便不想与他们博弈一番?” 只是恒木闻听此言,却丝毫没有波动:“师弟,休要诳骗我带你一同下山。你上次下山,便惹下不少麻烦,十年内,你休想再跨出山门一步。” “与师兄你一同下山,这总可以吧?” “作为师父修炼,在山门暂代阁主之位的我,在师父出关前,不会下山。” 华光一听此话,苦下一张脸来:“师兄,便不能通融一二?” “除非你不怕瑞果师伯的惩罚。”恒木平淡的说着。 “这还是算了,真不知瑞果师伯哪只眼看出她的宝贝徒弟与我有私情,连我下山去会一会旧友,都会被她罚去闭关。咱们雪宫阁的弟子又非出家之人,找一两个凡间伴侣,又有什么关系?”华光的话带着些不满。 “欣儿不是很好吗?瑞果师伯的入室弟子,又出身名门,你又何不满意?”恒木突然说着:“她身有气运,若能转化,就是仙根宿力,根基比我们都深厚。” 华光拿过茶壶,又取过两只杯盏,倒了两杯清茶,递到对方面前一杯,自己取起一杯轻轻饮了一口,开口说着:“我为什么不满,难道师兄真的不知?” “虽然说有大气运者,真能转化定下仙神根基,前途不可限量,可茫茫世间,有几人能转化?前朝度化庆侯,固是千古佳话,可是前后花费多少时间和精力?” “这个欣儿资质平平,不过是因出身龙门,又与瑞果师伯有着血缘之亲,才被瑞果师伯收为入室弟子……只是资质平平也好说,只需用些名贵丹药,调养身体,再勤修苦练,也不是没有可能赶上,甚至转化气运为仙神根基,远超我等。” “只是入得我门,依自己出身高贵,不思修炼,每日只做些少女梦想,这样的女子,何能何德,能与我成为双修伴侣?” “她是魏大将军幺女,年纪又小,只十三四岁,怕是在家中娇惯久了,一时难以适应山中清修罢了,你总该给她些时日熟悉修士的生活。”恒木沉默了下,说着。 华光一直笑着的桃花眼渐渐带着冰寒:“莫非师兄硬是要撮合不成?我可不记得,阁主有权干涉门人双修人选。” “若是你真不愿,此事就罢,不过是师父闭关前过问的事。”恒木淡淡的说着。 华光眯起眼眸来:“师门这样重视魏大将军?就不怕他最后成不得事,反牵连了师门?我可听说别的几州,都有气运勃发之兆!” “……”对此,恒木实是无言反驳,严格的说,师门这次在世间选定的辅佐之主,能力和实力都算强悍。 只不过,成也朝廷败也朝廷,这魏越总迟迟无法突破最后一步,眼见时日蹉跎,各州潜龙渐起,掌控朝廷的弊端越来越暴露出来了。 “恒木,华光,关于魏大将军的事,却非简单几句便能概括清楚,来日方长,有些时候,一两巧合,就能改变既定之局,何必为眼前些许小事烦恼?”二人身后突然有人出声说着。 “师父!”两人看见来人,都恭敬起身,深深一礼。 “不必多礼。”走出来的男子,看上去有五十左右,很是温和的让二人起身,招呼他们重新坐下来。 “你二人的话,我已全听到了,华光你真不喜欣儿,我就替你回了瑞果,欣儿虽是瑞果入室弟子,修炼的还是基础,目前与你无法成为双修伴侣。不过她到底是魏大将军之女,你二人对她,不要冷眼以对。” “是,师父,弟子知晓了。”华光知道自己小动作被师父察觉到了,立刻回答的说着。 恒木关心之前的问题:“师父,魏大将军一直不肯自立,可有办法令其改变心意?” “此事是大燕龙气的反噬。”道人平淡的说着。 “魏越有龙虎之姿,有奇骨,眼有紫眸,命理贵不可言,可是有命,只是说他有这个资格,真的要成事还要气运,而他出身低微,除了天赐,别无气运。也许要耗时数十年,才成王侯之命。” “师门用了密法,用其发、血、八字结成印符,埋入大燕陵墓,窃取气运,又用平山印镇压气数,使携带着愤怒的气运纯化,为其所用,这使魏越气运勃发,迅速崛起,以成王侯。” 平山印! 两人顿时变色,各门都有根基,这平山印就是根基,平山印来源于浮白山脉,又经过炼化,色泽青色,能镇压气数,就算匹夫得之,也可封公封侯,何况魏越! 不过这样一来,就等于博上了根基之一,的确是再无后路可言了。 “只是有得有失,能速发,也必导致朝廷气运和魏越相连,一旦朝廷灭亡,魏越本身气运短时间内会折损大半,这就是气运相连的反噬。” “不过你师弟现下在魏大将军身边担任中年人之位,有他在,总能想到办法。”道人淡淡的说着。 “但愿如此。” 魏越府邸一院落内,两位中年人正面对而坐,神情淡漠。 “师兄,事情就是这样,我又寻机会,和大将军说过,但他不肯松口,我并未明说,以他才智,必听出我的话外之意,可是却默默拒绝了。” “师门派你我来此有十年,眼见朝廷动荡,大将军挟皇子登基称帝,掌握着朝廷大权,可却偏离了蛟龙之路。任由其这样下去,只怕即便权势滔天,也是锁链中的猛虎,等潜龙四起,为人嫁衣!” “此事的确令人苦恼,说起来大将军本事过人,又天生奇相,能下决心建制自立,就算一时气运折损,也可飞龙在天,可他偏偏在这件事上,始终无法下定决心。师弟,现在只能是静观其变了,我想若是迫不得已,师门会行霸道手段,激发气运,但是这样一来,就等于是杀鸡取卵了。” 二人说完,齐齐叹一口气,对此事很是苦恼。 朝廷大权已由大将军魏越掌握,魏越此人有龙虎之姿,有奇骨,眼有紫眸,这奇相,自然令蒙上一层神秘外衣。 只不过和普通百姓的以讹传讹不同,浮白山脉的修士,对魏越的奇相进行过卜算。 “此为龙虎之相,可成猛虎,可腾空为龙。”当日门中擅长相面之术的长老,在见过魏越之后,得到这等结论。 而门中修士瑞果更与魏家有着宗族血脉关系,这使得魏越与浮白山脉联系紧密起来。 修士都明白天意人事,诸多巧合凑在一起,使得浮白山脉下定决心,辅佐魏越。 其中自然不乏魏越本身命格才华的缘故。 第一百二十七章 脱锁(下) 第一百二十七章 脱锁(下) 命格是格局,就如地球上飞机船只车辆一样,各有妙用。 气运却是油火,再好的格局,没有气运却是白费。 不想当年为了添加油火,行这窃取气运之举,导致魏越的气运和朝廷结合的越来越深,已经成了两头一体的怪胎。 无需外人说明,魏越本身就能感受到这气运,所以他本能不肯改变。 一旦切开,在这时,只怕南朝朝廷固然立刻崩溃,可是魏越本身依靠着朝廷统治南方的大义,也立刻消去。 加上大燕二百年,自然有着忠诚之士,只怕立刻有人起兵反抗。 这大局说是损失一半已经算轻了。 可是现在不解决,潜龙各起,就是和大燕陪葬。 二人正在院落内叹息着,天空中,突然响起一阵鸟鸣之声。 “师兄,是雀鸟,师门又送信过来了。” “看看这次传达的是什么内容。” 雀鸟在二人头顶盘旋一阵后,将信丢下,振翅飞走。 二人不理会,打开信笺观看起来。 “师门又在催了,师兄你说,我们怎么办呢?” 行霸道激发气运,就可使平山印取出,这样的话,山门固是亏损,却也是止亏了,但是这是万不得已的事。 “再看看吧!”叹一口气,其中一人说着。 就在这时,魏越车架回府。 “周吉先生再次求见?”得到自家管家回禀后,魏越沉默下来。 周吉来找他,他自然知道是为了什么,可他还是无法下定决心。 话说到了魏越这地步,已经位极人臣,就算宰相也不如了,自然不单是“浮白山”的人投靠,也有别的异人。 对气运也有些别的途径的理解。 不过对于现实的霸主来说,这事可听可信不可全信。 从现实的政治角度,这时如果废了皇室,自然可以摆脱最后一重锁链,可是也会一下子失去大义,这南方各州各郡县,这拉拢的各军各镇,真的能听从号令? 大燕反扑,又是如何致命? 就算平了下来,又会杀多少人? 这军政一空的大清洗,是不是值得? 想到这里,魏越眸光越发沉静下来。 “将军,夫人今日亲自做了几样小菜,想请将军过去。”这时,管家突然开口说着。 魏越瞥他一眼:“本相没记错的话,今日并非初一十五,她让你给我传这话做甚?便是她忘了魏府规矩,莫非你这狗奴才也忘记了不成?” 在魏越府里,共有一位正妻,八位妾室,通房歌妓更是勤换不停,能被管家唤做“夫人”只有年近四十的正妻了。 作为育有多位子女的正妻,魏越虽不喜她渐老容颜,但给她每月二日的恩宠,对于性情阴郁的魏越来说,这已是他能做的极限,她还不知进退,他真会生气,让他生气,后果会很严重。 “将军,夫人请您过去用膳,只因有五小姐的书信和东西送过来了。”在魏越阴郁的目光注视下,管家谦卑的低垂着头,说着。 “欣儿的书信?”闻听此言,魏越的脸略显柔和下来。对于这个女儿,他还是很疼爱,更何况被自己远房堂姐带走后,已有两年多未见。 “既然是这样,晚上在正房那里过吧。” “小的这便派人去回禀夫人。”管家很是恭敬的说着,退了出去。 这一晚得知夫人与将军一起用膳过夜消息的众妾室,暗地狐疑。 这一晚,周吉回到自己府邸后,却并未过早去歇息。 周吉出面,旬纪后备,这二人是同住在府邸,这样的安排并非是节省,单纯是为商量事情方便。 府邸说是一座府邸,其实是两座府邸打通建成的,一人一块地域,不会起什么纷争。 在山门,就是这样生活,虽是生活在同一地方,却各有独立空间。 “这是门里送来的消息。”望着一天内第二次收到的门派信笺,周吉心情很是复杂。 和他有着同样想法,还有坐在他对面的师弟旬纪。 这份信笺,同样是雀鸟送来,刚送来不久,以至于到现在还被孤零零放置于桌面之上没有被打开看过。 “不用看也知道是什么内容。”周吉难得脸色沉下来:“莫非是门里的前辈占算到了什么,门里坐不住了?”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想到这里,周吉打开信笺看了一遍,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递交给旬纪。 “又一封催促的书信了,看来天下局势对我等不太妙。”眯着眼眸,周吉叹了口气:“大将军再不下定决心,门中长老,就要与大将军脱钩,同时物色新的人选来辅佐了。” “真到这一日,你我也是无可奈何。”旬纪微微叹息。 真到了这一日,不仅魏越可能会丧失师门的辅佐,他们二人可能被当作弃子放弃。 早在被派下山,并且由这两人将平山印埋下时,二人就已有觉悟。 更加不要说到了魏越身边,进行多次献计谋算,世间的气数,早已深深缠绕到他们,他们不可能再超脱于外了。 除非最后取得天下之势,或者至少成蛟龙,否则就是极大的反噬。 这绝不是他们想要的结果。 至于平山印,反而没有这样危急,平山印是浮白山脉之凝聚,又是死物,就算有滔天孽报,但只是削去百年灵性,等孽报过去,又会渐渐恢复,不会动摇根基。 可是人却没有这样强,再说师门可不单是这一个平山印来镇压气数! 想到这里,周吉的心情不是很好,在师弟回到自己院落后,他没有入睡,而是来至阁楼,望月出神。 次日一早,在食过早膳后独自出去行走。 因手段了得,平日里又很是低调,喜静喜独,因此周吉换上普通衣衫出去,并无人意外,也不会发觉。 街道上往来百姓,周围叫卖声音,仿佛都离他甚远。 淡淡的疏离感,让一些见他俊秀而有意张望的少女不敢上前。 周吉在街上闲逛一圈后,本想返回,突然想到,在这座城池的临东门里,有着一座道观,是浮白山的落脚点之一。 脚上下意识的向着那座道观行去,因离的不是很远,他只是步行前往。 眼前的道观看起来不是很大,不显眼。 正门前有十几阶石阶,顺石阶而上,叩打门扉,不一会有道童将门打开一条缝,探出头来。 “啊,是周大人!” 因为偶尔来过几次,道童一眼便认出来人是谁,稚嫩小脸上顿时浮现出恭敬。 谁说方外之人便能免俗了? 这些在红尘中讨生活,有几个能真的超脱? 周吉甚至想到自己的师门,已是外人眼中神仙之流的存在,不一样派出弟子,来辅佐世间潜龙,预谋一分天下之势? “吾来拜访观主,他可在?”周吉问着。 道童重重点了下头,清脆的童音很是悦耳:“观主正在茶室。” “带我前往吧。”知道对方不会拒绝,周吉直接说着。 “请周大人随小的来。”道童恭敬的在前面带路,周吉走在后面,在穿过一条长长甬路,又走过几个角门,茶室终是到了。 “观主,周大人来了。”道童在门口说着。 禁闭的门,从里面打开,飘散出来的淡淡茶香,让周吉神情柔和了少许。 “竟是周大人到了,快快请进。”观主很快现身,将周吉请进茶室。 门从里关好,观主的神情,越发显得谦卑起来。更是重新行礼:“外门弟子龚叙见过师叔……每三日汇报还没有到,您怎么亲自来了。” 很显然,这位外表看上去近五十的道士,是浮白山一位内门弟子收的记名徒弟。论起辈分来,理应叫周吉一声师叔。 “龚叙,说说其他州府最近一段时日的情况。”周吉坐下后,淡淡说着。 这观主不敢多问,于是亲自汇报的说着。 这本来只是日常功课,可在听到一道消息后,周吉的眼眸顿时睁大。 “龚叙,你之前说过的事情,再讲一次。”周吉沉声说着。 龚叙见平日里很是冷淡的师叔突然语调里有着兴奋,心下思考,嘴上认真重复着之前讲过的事情:“师叔要听,可是这益州王弘毅,欲自称蜀国公的事?此事已迅速传播,不过传到这里,稍慢了些,师叔不知道,也是正常,我也是才接到,才一个时辰。” “可有具体详情?”周吉问着。 闻听此言,龚叙去寻了书信,给周吉观看。 看完,周吉的脸上已不止是欣喜能表达的了,片刻,他合上,拍着大腿说着:“真是天助我也!” 所谓的困龙困虎,往往是无形中锁链,使人安顿,不想破釜沉舟,可是这往往必会导致悲惨的下场。 要知道,对一般人来说,只要气运凝聚成形,都是大富大贵,往往能保一世安康如意,但一旦涉及到天下争夺,身有潜龙之气,就未必是福了。 数龙相争,非死就伤,这就是天无二日的原理,就算是臣服,一主气运越来越盛,导致对别的潜龙的压力越来越大,君不见历代的确有着潜龙臣服的事,但是都事后难以善终,就算活下来也往往在担惊受怕中熬死。 不过现在魏越气运正旺,天时也没有过去,地利还在,这时如果下一贴猛药,惊醒了魏越,只怕立刻又是一番天地。 毕竟魏越终是雄主,真的闻到锋利杀气,必会醒悟。 第一百二十八章 天变(上) 第一百二十八章 天变(上) 魏府.主屋 刘氏小心翼翼的取过外套,给夫君披上,保养得宜的一张脸上,带着温顺的微笑。 “夫君,是否在这里用早膳?”服侍丈夫穿好衣裳,她轻声问着。 魏越随口应了一声,对于在哪里用早膳,他并不是很在意。 只不过……斜眼看了看正站在身旁的正妻刘氏,虽容貌保养得当,可到底是四十出头年纪,实在比不得几房妾室年轻貌美,连服侍他穿衣裳时的手劲,在他看来也是过于粗重些了。 “洗漱让她们几个服侍就好了,身为夫人,要有夫人的做派,不要什么都亲自做。”见有几个侍女端着洗漱用品进来,魏越淡淡开口说着。 刘氏的手一顿,不敢有丝毫异议,说着:“妾身这就去吩咐灶上去备早膳。” “恩。”依旧是随口应了一声,魏越半眯着眼眸,让年轻侍女服侍着自己。 刘氏似乎对此并不意外,出得门唤了仆妇侍女下去张罗,吩咐过后,她没直接回房,站在外厅继续指挥侍女。 虽说内房里留了年轻侍女服侍,魏越还给这位正妻脸面,即便喜爱美丽的侍女,也不会在妻子院内乱来。 刘氏知晓这是因为几位子女的缘故,即便如此,她已是很满足了。 直到魏越穿戴整齐从里间出来,刘氏方再次露出笑容,迎了上去,早膳被摆放在桌上,用过一些,魏越离开了。 到了宫前,就见殿前站满了官员。 魏越昂首而进,后面有侍卫两人,腰悬长刀,亦步亦趋,虽然到了殿门口,还是留在外面,但是却和内殿武士对上了眼。 君臣上了殿阶,有人高声喊着:“皇上入座,百官成礼!” 说完群臣跪了下去,魏越是第一个。 皇帝就吩咐:“给大司马看座。” 这时大殿香烟缭绕,庄重肃穆,帝座上的人,还是高居九重,垂裳治天下,魏越谢了,坐了,见得礼官出班唱仪,百官趋前跪拜。 魏越有着入朝不趋,剑履上殿,谒赞不名的特权。 话说古礼,臣见君须趋,即快步走。入朝不趋,上朝可不用快步走。 古人上殿不得佩剑,剑履上殿,即穿鞋佩剑直入殿堂。 臣拜君时由侍臣唱名,谒赞不名就不需要经过这个程序,这三条是一种特殊的礼遇。 这时,坐在大殿中,不知为何,突然少了平日里的得意,只觉得心情变差了许多,这种情绪出现,让他感到很是烦躁。 大察觉到心情不佳,参加朝会的官吏都小心翼翼。 唱班话音刚落,突有一个御史越班站出,跪下叩头,奏着:“皇上,昨日有大司马的家仆纵马奔驰,连踏十数人,死三人。” 这时,大家都是一惊,虽说是家仆,但打狗还需看主人,这人行径,显然是针对魏越。 皇帝沉吟不语。 礼部尚书却怒着:“大殿之上,这等小事拿上来干什么?是否另有其意!” 这御史磕头说着:“不仅仅是百姓,其中还踏死一官,是正八品功曹,这事虽小,但是朝廷百官自有体面,被贱奴所杀,岂不是以下犯上,臣子有责,只是就事论事,也非越位而言!” 听了这话,顿时让魏越大怒。 在以前,魏越在公开场合,还是很给皇帝面子,对于抨击自己的文官,也不是一味的镇压。 出来指责多半是容了,这也是为了招揽人心。 可在这时,魏越猛的大怒,心想:“自己安插羽翼多年,却总有一些忠燕之人冒出来,实是可恶。” 一怒之下,蓦地立起,向皇帝略行礼,就嘿嘿冷笑,说着:“汝是何人,敢作此言?来人啊!” 这一喝之下,顿时有着侍卫上前,应着:“在!” 这顿时让整个朝廷猛的一惊,虽然魏越掌握大权,但是平时也会守着规矩,为何现在就如此大怒,公然号令禁军? 只听魏越怒着:“将此獠杖毙!” “诺!”当庭,就有着禁军扑了上来,将这个御使拖下去,仗毙的地方离殿堂不远,寂静的大殿里众人,都听到了凄厉的叫喊,以及对魏越狼子野心的诅咒。 满堂百官,无人敢再出声,平日里不曾见过这些血腥场面的皇帝,吓的脸色发白,浑身颤抖。 片刻后,喊声越来越低,终是寂静。 一侍卫上前,禀告着:“大将军,已杖毙!” “哼!”魏越的心情这才略好转,憋着一股邪火的他,很快示意旁边太监宣布退朝。 站立在一旁的太监,甚至不去看座上的皇帝,直接按魏越吩咐,宣布退朝。 不去看那些官吏看着自己的目光,魏越率先大步流星的出得宫殿。 “大将军,这是外面新传回来的情报,请您过目。”回到府邸,有心腹将前段时日收集上来的情报,置于魏越面前。 魏大将军接过下人送过来的茶盏,里面是他平日里最爱的茶,轻轻品了一口,清香入喉,躁动的心方平复下来。 “这些都是?”目光扫了一眼面前的这些,魏越听不出情绪好坏的声音淡淡响起。 知道这几日大将军情绪反复无常,即便是他的心腹,也是小心应对着。 听他询问,忙恭敬说着:“是,大将军,这些是挑拣出来,涉及各州府的变动,不敢私下扣留,由大将军裁定!” “是这样。”随手翻开几份情报看了一下,魏越整个人透着一股懒洋洋味道:“只是些无用的情报罢了。这些本将早都知晓了,你还是拿下去……恩?” 手指翻过的一页,被魏越很快翻回来,面上的表情变的凝重起来。 “这份是……”他眼下看的这份情报,是来自于益州的情报,非是秘密:“王弘毅胆大如此,称侯不过半年,就又自称蜀国公?” 不是没察觉到天子的作用越来越小,天下局势已日趋动荡,各藩镇诸侯越发目无天子,益州王弘毅这样明目张胆,却还是少有。 魏越皱着眉,紧盯着眼前情报,脸上蒙上了深深的隐影,突然之间,他觉得自己找到不快的根源了。 朝廷权威日衰,自己就算当上第一权臣,又怎么样呢? “师弟,我已得到消息,益州王弘毅已自称蜀国公,这件事对我等有利。”府内,周吉对师弟旬枸提及了获知的消息,脸上带着轻松神情。 旬枸的见识,自是不比他低到哪里去,点头说着:“此事的确对我等有利,以大将军之性情,这一次,陈述利害于他,他必能下定决心。你一人去做得此事,我不随你一同去将军府了。” “师弟要去联络其他官吏不成?”周吉问着。 旬枸笑而不语。 周吉却知道这是默认:“既是如此,那一同出门吧。” “诺。”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出得大门,左右一分,各自离开。 向右边行去的,是周吉的马车,马车在路上行了一会,来至魏府门前。 门人对周吉已很是熟悉,见是他来了,有一人忙恭敬的跑上前,问:“周大人,您是来拜见大将军?” “大将军可在府中?”周吉点点头,问着。 “周大人,我家将军正在府中。” 周吉心下一松,让他很是欣慰。 “大将军,周大人在外求见。”书房里魏越正在闭目养神,听到有人禀报周吉来到,不禁睁开眼来。 先生来了? 正好有事要与他商量,魏越沉吟片刻,开口:“请他进来。” “诺。” 花园处,带周吉进来的门官,正引着这大人进来。 “这说来,这几日,大将军的心情,不是很好?”一进魏府,周吉就已经察觉到府邸气氛很压抑,造成这等现象出现的因由不用去猜,必是魏大将军。 “是,周大人,您一会进去,可要小心,已有几位大人在这几日遭到了将军斥责了。”门官见四下无人,低声提醒的说着。 周吉难得露出温和笑容:“多谢提醒。” “周大人,大将军请您过去。”这时,有管事走了过来。 门官见此,停了脚步,退下去,周吉跟在管事身后,向着书房里走去。 到了门口,管事停下来,对着门里说着:“大将军,周大人已带到了。” 里面传来魏越的回话:“请先生入内便是。你且退下。” “诺。”管事的应声,转过身,冲周吉一礼,退了下去。 门虚掩着,周吉直接推门而入,却见魏越正自己煮着茶,见他进来,招呼:“先生你来了,随便坐吧,一会茶煮好,你品一品滋味。” 说着,便自顾自的忙起来。 周吉知其喜好,寻了位置坐好,看着魏越自己煮茶。 外人绝难想的到,外形雄壮的魏越,会这些雅事如此热衷。 片刻,魏越将这茶煮成,虽味道不浓,淡淡香气更加撩人,周吉心情一定,单是此举,就知道大将军心已经动了。 大将军毕竟是大将军,再怎么样对这些雅事热衷,也不可能亲自煮茶,能亲自煮茶,十几年历史上只有数次,无一次不是有着大变。 再观色,仔细查察,心中猛地一震:“朝廷气数一衰,对魏越的困局就弱了。” 当下更是神情悠闲的品起了茶来。 第一百二十八章 天变(下) 第一百二十八章 天变(下) 室内茶香弥漫,静静寂寂。 一身宽袍的周吉,和身着便服的魏越对面而坐。 周吉手捧着茶盏,只静静饮茶,魏越的习惯他很清楚,在这种时候,还是不要出声,让魏越自己思考着。 魏越年近五十,身形雄壮,又加上生有异相,两鬓和胡须乌黑,紫眸炯炯有光,坐在那里颇有一种威凛的风范。 见此,周吉心中暗喜。 相交十数年,岂不知道此人的野心? 龙气相交,混淆成锁,深入气运,才使这人一时犹豫,本来担心现在局面演化,等朝廷瓦解时,各镇都成了气候,这时就算醒悟,也来不及了。 却有着王弘毅这等枭雄,公然自称蜀国公,又占领着蜀地大半,这无疑是公然撕下朝廷的最后一点气数。 并且这段时日,各地藩镇越发不把朝廷看在眼里,魏越自然有所触动。 若朝廷无用,魏越何择? 朝会时的情景,又一次在脑海里浮现,魏越眸光阴冷的注视着虚空一处,手里捧着的茶盏递送到唇边,静静的饮着。 直到杯盏中已无茶水,才停下。 “先生,欣儿在雪宫阁可还听话?有无劣迹传出来?”将杯盏重新放置回桌面,魏越目光落到对面男子身上,沉着声音问着:“若是欣儿在山上不听话,魏某少不得去一封书信,责骂她一番。” 周吉淡淡一笑:“小姐向来深得师门喜爱,相貌美丽,性格活泼,年纪虽小,聪颖过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这样在山上自是被长辈喜爱,又怎会做出什么事情来?都说大将军御下严格,在小姐身上竟也如此,却是周吉先前不知了。” “先生你是不知啊,欣儿这丫头,从小就被宠坏了,不知天高地厚,若非是被带离家门,我定会好好的管教她一番,这不过两年多,若是这样一个丫头成了大家闺秀,连我这做爹的都不会信。”魏越摇头叹着:“只希望这丫头莫要给我这做爹的惹出什么麻烦来才好。” 话虽是这么说,可魏越的脸上,却浮现出笑意来。 “大将军你说的太过严重了。”周吉笑着摇头。 他当然晓得这位小姐在山上做派怎么样,不过只是些许小事,无伤大雅,与笼络魏越来论,实是算不得什么了。 这事魏越不过是随口一说,很快转移了话题。 魏越和周吉交谈,一同喝过几盏茶,气氛变的越发平静下来。 “先生,与我对弈一局,如何?”魏越手痒起来,于是看向了周吉。 在自己心情烦躁时,周吉显示出的轻松淡然,让他很是受用。 此时的他,已将心情的阴郁压制了下去。 只不过对于现今天下局势,他还需要请教周吉一番。 至于之前周吉暗示之事,他已隐隐有了些动摇。 “周吉遵命就是。”周吉长身而起,微笑说着。 对弈之地,非是这里,而是在更静的一处雅间内, 魏越,天生勇武,天生异相,又掌兵权杀戮,私下却偏好这些雅事,棋艺、茶艺,不仅喜欢,更是擅长。 在他的府邸里,不仅有茶室,更有着一间布置雅致的棋室。 为了投其所好,他的几房美妾,多是擅长此道。 但这棋室,也是深谈的场所。 二人一前一后来至棋室门前,有仆人将门打开。 一进得门来,周吉看到了对面墙上的山水画——水墨山水,画中有二人对弈,是个雅物,很是应景。 有人忙前忙后的将棋盘及两个蒲团准备,二人面对面坐下来。 “先生,请。”魏越说着。 “大将军请。”周吉回礼,开始对弈。 水平相当,一盘棋下来,二人的额头都现出薄汗来。 “大将军,看您下棋,颇有雄主之风,都带杀伐之气,与您平日言行很是相合。只可惜,虎困于笼,若不挣脱,只有一败矣。”说着,周吉的一子直接落下。 棋盘上,胜负已分。 魏越脸色却突然沉下来,他的目光紧紧锁住棋盘,许久抬起头,看向对面沉静的中年人,这已经不是暗示,是明示了。 “先生,您这话或有深意?”魏越眸子一缩,闪出一道精光。 “然!”周吉这时已经完全不掩盖,微笑着将棋子一枚枚拈起放回去,这时不摊牌,耽误了大事,回去也是死字。 魏越也不催促,同样将棋子拈回。 “大将军,请问,此时,天子还有何用?”不知过了多久,周吉突然之间,说着。 这真是无声处显惊雷,瞬间,魏越手一抖,只听“啪”的一声,一颗棋子已经落在了地上了。 面前的棋盘重新开局,魏越不着急接着下棋,也不拿起棋,只是静静注视着周吉,一时间,整个气氛就凝固了。 这等大事,如不善解,周吉再多背景和功绩,也难逃一死! “天子何用?”魏越喃喃的重复着。 “君天下曰天子。”魏越淡淡的说,似是在解释天子之意,又似是在对自己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可是王土不在,王臣又何以率土呢,既无王土,又无诸侯听令,这天子有何用呢?”周吉目光突然炽炽,紧紧盯着魏越:“大将军何必左顾而言它?此时天子,对大将军,又有何益?” “先生何苦定要逼我做这逆臣?”魏越苦笑一声说着。 周吉清笑一笑,很是不以为然:“莫非大将军以为,自己做的是忠臣不成?猛虎在殿,威慑幼龙,生杀予夺,又岂是臣子之道?” 说的就是今日在朝的事。 魏越猛站起,一手握住剑柄,冷冷的说着:“先生此言过了!” “大将军,事到现在,您还在犹豫?”对魏越的杀意,周吉视若不见,只是微微笑着。 片刻后,魏越的手离开剑柄,重新坐回到蒲团上。 “魏某之前只是一时难以接受先生之言,请先生不要怪罪。” 周吉却知道,魏越不过是为人谨慎多疑,在试探自己罢了。 他轻叹一声,说着:“周吉一人生死,并不重要,现下天下大乱,王弘毅在益州自称蜀国公,东西益州已是一统,眼见就会统一蜀地称王。” “各州藩镇,同样不服朝廷,在此乱世,挟天子不能令诸侯,天子又有何用?大将军向来以天下苍生为己任,在这时,还要再拘泥于个人些许声名?” “先生所言,容魏某思量一番。”在往昔,魏越未必会听进去这话。 不知为何,王弘毅称公,无形中对他刺激很大,现在局面不同于往昔,以前保留天子,是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现在大家都视天子无物,又有什么用? 对他来说,现在朝廷,已不再是猛虎之翼,而成了累赘。 皇帝的旨意,不再有外镇听从,但在南朝本身来说,却还有影响力,朝廷上下,总有一些或者忠诚,或者想利用皇帝的人,盘根错节,除之不尽。 魏越思量着,眸子深沉。 周吉微微一笑,没有再次紧逼,能达到现在效果,已让他很是满意。 魏越能身达现在地位,绝不是一个缺乏决断的人,现在局势演化,王弘毅称公的事件说明,这朝廷再也无用了。 怎么样让自己更为有利,不用自己再去游说,魏大将军自会知晓。 当然,此时这两人当然不知道,前世由于温水煮青蛙,众镇正式称帝称公的时间大是推移,但是到了日后成了气候,魏越又不得不继续依靠朝廷,因为那时再废除朝廷就是自杀了。 现在这时间点上,魏越还是天下第一镇,天时未过,地利还在,年纪旺盛,这是一条精壮的潜龙,这时演化,就是不同了。 就在这时,突然之间,有人敲门:“大将军,宫中有密报!” 魏越一怔,站起来,出了门去,就有人靠上低声禀告着。 也许是老天在助一臂之力,周吉在房间内,就看见庭院中,魏越猛的大怒:“此子安敢如此?” 周吉等了片刻,就见魏越进来,怒着:“这小子,我看在先帝份上,扶辅登基,不想此子既恩将仇报,要想反噬于我!” 原来皇帝,不再是男童,平日里,魏越对小皇帝大体还算恭敬,至少在朝堂上,多少还是会给皇帝几分薄面。 但今日的事,却着实吓到了皇帝。 这等大逆的事都作出来,皇帝实在心中恐惧,再也欺骗不了自己,就想着绝境反攻。 只是魏越安插人手无孔不入,这秘密言语,才过了几个时辰,就传到了魏越耳朵里。 闻此,周吉心中大喜。 魏越如此说,已是表示了态度,他跪了下去:“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大将军能如此想,实是天下之福。” 每逢大事有静气,魏越听了,也不欢喜,长身而立,默默沉思,半晌不发一言。 周吉跪在地上,却不以为意,满怀期待,往昔遇到大事,魏越都是这样,必盘算深刻,才作决断,决断一出,就雷霆万钧! 片刻后,魏越忧色渐去,脸色平静。 周吉不由灼灼凝看,十数年来,每逢着这生死一线的情况,都最后有着这表情,而每一次,都会改变气运,掌握胜利! 就在此时,魏越哈哈一笑,气定神闲,似乎一切均在他计算中,说着:“先生请起,大事还需你来参赞!” 周吉心中大喜,磕头说着:“臣应命!” 第一百二十九章 赤蛟(上) 第一百二十九章 赤蛟(上) 六月七日.成都 实际上“殿”这种建筑是住不了人,是会客用,真正卧室面积不大,室内点着清香,凉风徐徐。 宋心悠伺候着穿衣,正是七章冕服。 穿完后,立时沉寂下来,只有一座金自鸣钟不慌不忙响着。 “夫人,婉儿这几日,就要生了?”王弘毅穿着衣服,轻声说着:“这内宫里的事,就全靠你张罗了。” 宋心悠笑着:“夫君,您就放心吧!” 现在后宫就三个女人,还是照顾来着,她深知王弘毅最见不得后宫暗算的事。 上次有人给赵婉用了凉饭,被查出来立刻就打死了。 只是这类事,以后只怕层出不穷,就算王弘毅也无法控制,不过,这还在于宋心悠,宋心悠能把持的住,这大事还是能控制。 王弘毅笑了笑,说着:“你管这些,还有些事,素儿会管着。” 正说着,太监进来了。 王弘毅问着:“预备好了么?” 这太监忙回话:“回国公的话,都预备好了。” 王弘毅起身说着:“那就启程吧!” 太监连忙跑出门,大声说着:“国公启程了,乘舆侍候!” 顿时细乐声起,这次和以前又不一样,前后有一百侍卫太监伺候,声势浩大,和以前不一样。 到了银安殿,这是朝会宫殿。 王弘毅坐乘舆而后,步进了大殿,坐在正中王座上,吩咐说着:“叫进来吧。” 顿时,钟磐清扬,发聋振聩,随着乐起,太监手捧拂尘徐徐而入,引着文武百官入内唱名参拜:“臣等拜见国公万安,万安!” 百官参拜完毕,殿中一片寂静。 王弘毅身着冕服,目似点漆,口带着微笑,头戴七旒冕冠,衣绘华虫、火、宗彝三章纹,裳绣藻、粉米、黼、黻四章纹,共七章。 双手轻轻扶膝正襟危坐,这正是东西益二州百万军民之主了。 望气术算是秘密,但是看相却广为流传,群臣下面就有王彦虞昭等人,这时看上去,王弘毅真是雍容从容,深沉刚毅,的确有着人主之相。 想起少年王弘毅在乡下营生,想起王弘毅十七岁出战,夜袭敌将挣扎求生,想起王遵之数十年辛苦,却局限于文阳郡一郡,这对比一来,真真是恍惚如梦。 王弘毅也心情复杂,坐在王座上,领有国公之器,王弘毅感受到,自己的鼎器越发深沉厚重。 不过,由侯到公,变化不大,经过这段日子的治政,法网已建,王弘毅的道,已经通过政治延伸到这东西二益州,这次升级,只是更能承载这百万军民之气运。 黑,白,红,黄,青,五色华盖。 鼎中气运沸腾,宛然沸水,占鼎器的三分之二,若是满了,就可由青生紫,进位于王。 王弘毅就问着:“孤自建国称公,不知各州反应怎么样?” 虞昭就上前说着:“一片寂静,这是主公威德所致。” 王弘毅笑着:“好一片寂静。” 其实是时日才短,还没有正式反应,就又说着:“现在国体已建,蜀地全境,还差龙剑一块尚未全功,不知如何平定?” 虞昭就起身出班,说着:“龙剑有武都、汉中、南郊、成阳四郡,包括锦竹关、剑阁、阳平关。” “主公大军所向,锦竹关、剑阁、阳平关等虽是关卡,却无腹心,必无以抵抗主公,实际上,主公此时一缴就可平定。” “唯武都和汉中,似要多花费些心思。” 武都郡,历代不一样,在上古是属于益州,却多次演化,时而从属秦地,时而又变换体制,武都镇也算是强藩。 汉中,美誉“汉家发祥地”,北倚秦岭、南屏大巴,中部是汉中盆地。由于其入蜀门户的特殊地理位置和南北交通要道,必是秦蜀二地激烈争夺的地区。 对于蜀地来说,汉中和江陵非常关键,必东据江陵,北守汉中,蜀地之险才称稳固,据江陵可全据巫山之险,守汉中可人据大巴山之险。其中汉中以其据地势之上游而尤为关键。 王弘毅听了,笑着:“那就先派使者前去招降,若是不听,再举兵战之,特别是汉中郡!” 说到这里,王弘毅只是微笑。 “此时虽然众州奋起,唯孤先登一步,无论兵指何方,都不算错!”王弘毅暗想着,虽然说汉中关系秦蜀两地,但是汉中易守难攻,得了汉中只是保证蜀地安全,对秦地影响虽然大,却还不如蜀地关键。 郭文通现在只有三郡,真的要插手,王弘毅毫不犹豫会狠狠打下去。 的确,历史上李承业和郭文通两败,便宜了胡人,但是这并不是说王弘毅会体谅大局让出汉中或者步步退让——大不了自己顶上去! 这时,虞昭就应命说着:“诺!” 金陵 朝中的周吉,此时却正在筹备。 自从魏越同意建制自立之事后,整个集团就忙起来。 同样朝堂上,魏越面对着的文官集团,也察觉到了朝廷***现的微妙变化,开始揣摩起上位者心思来。 大殿上,皇帝脸色难看的望着下面的众大臣,眼角余光扫过坐在一旁的大将军,身上的冷烈气息,让皇帝再次打了个寒战。 虽才算成年,皇帝并不傻,这两日魏大将军对自己的态度,已有了些变化,虽表面上看着并不明显,可皇帝本就是个敏感之人,自是察觉到了。 在面对他时,这位手握生杀大权的大将军,已动了杀意。 将身体向帝座上微微一缩,心中的畏惧感,让皇帝紧咬着下嘴唇,一声不吭。 下面的大臣,正抑扬顿挫的陈述着最近一段时日来的各地情况,其中内容让大殿上不少人都皱起了眉头。 皇帝一句未听进去,待身旁内侍呼唤他一声时,他方带着少许茫然的转过头去。 “陛下,若是无事,该退朝了。”内侍轻声提醒。 “啊。”皇帝努力稳定情绪,面无表情的冲着下面大臣:“众爱卿,还有何事禀告?” 下面鸦雀无声。 随后内侍宣布退朝。 在下得宝座,转身离开时,不远处站立的一名武将,引起了他的注意。皇帝余光看他一眼,仿佛不认识一样,离开大殿。 这一幕,却被魏越看在眼中,唇角忍不住挑起,带着一丝冷笑。 “陛下,张将军求见。”回到寝宫不久,一名小太监跑到皇帝身旁,轻声说道。 “让他到这里见朕。记住不得让其他人看到。”皇帝稚嫩的声音,带着少许威严。 “诺。”小太监悄悄跑了出去。 在这皇宫里,只有这名从小服侍他的小太监,是他的亲信,其他只可用,却不可信。 魏大将军到底有多大权势,皇帝并不知晓,他只知道,在皇宫之内,在朝堂之上,都没有自己说话的份。 不一会,一名穿着太监服侍的中年人,低眉顺眼的在方才内侍带领下,来至内殿。 离的近了,方看清,穿着内侍服饰,正是之前在殿内与皇帝互相对视的那名武将,此人这两年来,与皇帝私下有着接触,却是不为外人知晓。 “臣张兴年,见过陛下。” “免礼,平身。” 皇帝示意内侍到门口去,他有些迫不及待的轻声问:“张将军,事情办的如何了?” 张兴年恭敬回答:“请陛下放心,臣已与几位老大人联络上了,他们都对陛下如此处境感到担忧,不用多久,这几位昔日老大人,便会归来,为陛下您排忧解难。”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皇帝一听说,父皇重视的几位老臣将会支持自己,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下半个。 “魏大将军这些时日,总是给朕一种很不妙的感觉,张将军,朕这里有一道密旨,你且收好,若是哪一日朕连这皇宫也出不得半步,外人无法进来时,你便拿了这道密旨,带人来救朕,你可愿意?” “为陛下安危,臣万死不辞。”张兴年跪倒接旨。 直到送走张兴年,皇帝的心里,还抱有些许期待。 这期待在次日上朝之前,被面前的不速之客打破。 “大将军,你、你、你为何会在此地?” 望着眼前出现的人,皇帝真是被吓住了。 “陛下,臣这次前来,是追回了一样属于陛下的东西,特地送来给您的。”魏越看着眼前的皇帝,笑容温和的说着。 只不过,配合他的模样,这笑越发让皇帝害怕了。 “这东西为何会在你手上?”魏越掏出来的一物,在皇帝面前一晃,成功让这位少年皇帝白了脸。 魏越笑的和蔼:“陛下说的什么话,这东西自然是从窃贼手上取回来的。” “……” “陛下就不想知道,是从何人手中取回来的吗?” 皇帝还是不语,可身体却开始颤抖起来。 将那道旨意只用两只手,在皇帝面前轻轻撕成碎片,扔到地上,魏越淡淡的说着:“如此看来,这件东西,并不重要,既然如此,臣失手弄坏了它,陛下不会怪罪臣吧?” “朕……自然不会怪罪大将军。”皇帝沙哑着声音,说着。 “那就好。”魏越笑容越发温和:“不过,臣立下此功,陛下便不想给臣些封赏吗?” “大、大将军决定便是。”皇帝声音隐隐发抖的说着。 魏越很是满意的点点头,转身离开,声音却飘了回来:“那就请陛下速速穿戴好,本将军要的,自会有人交代陛下。” 说着,哈哈大笑,大步离去。 直到这时,皇帝方“扑通”一声,瘫倒在地。 “陛下,您起身了。”看上去很是陌生的脸孔,在眼前晃悠。 皇帝纹丝不动,被两名内侍直接抬起来。 周围的人,都不认识,之前的亲信小太监,早已不见了踪影,皇帝却不敢去问旁人他去了何处,连被人换上天子朝服,已是一副面色苍白的模样。 坐着乘舆,被人一直抬到殿前,路过众大臣时,果然不见了张兴年身影,无论是背叛,还是被抓,结果都一样。 深深的寒意,不由渗透到了心里。 月底求月票 月底求月票() 本月基本上没有求***,到了月底,还是求大家把剩余的***,都砸下来吧,也把名次前靠几名。 今天五更了,把许诺都更了,明天为了答谢读者,同样三更 第一百二十九章 赤蛟(下) 第一百二十九章 赤蛟(下) “陛下,您无异议,奴婢宣旨了。”大殿上,一脸谦卑的内侍在皇帝耳边轻声说着。 “朕无异议。”皇帝垂下眼眸,轻声说着。 太监出来,展开圣旨站定,一本正经说:“圣旨下,满朝跪听!” 这时,魏越领着全朝文武跪下,喊着“臣等恭聆圣谕!” 太监徐徐展开读着:“奉天承运,皇帝制曰:魏越明政爱良,忠勤公能,内外臣工所同仰,特晋宰相,爵吴国公,许开郡国,吴郡为之邑,钦此!” 皇帝静听太监琅琅颂读,只觉得胸中气血涌动,五内俱沸,宰相兼大司马,就是军政正式一把手。 再晋爵吴国公,这就是获得了建国的名分,而朝廷南迁后,实际地盘就是古杨州,算下来就是吴越之地,这吴国公,岂不是让神器授人? 虽然没有赐九锡,封王,但是连吴郡都给了,也差不多了,想到这里,心中涌出无数的委屈、痛苦、无奈、恐惧…… 硬是忍着哽咽,不能成语。 “奴婢在这里恭喜吴国公了。”当宣读完圣旨,册封魏越为吴国公,内侍将圣旨交给魏越,谦卑的说着。 魏越高兴的接过圣旨,列于百官之前,向上座的皇帝谢恩。 “谢皇上。”这时吴国公魏越,满意磕头起身,反正这跪拜也没有几次了,自他下定决心,已过去三日,这三日来,魏越将准备事情办的妥当。 皇帝苍白着脸望着下面,勉强令他们平身。 魏越此时站起来,站于前列,看向群臣。 下面列立两旁的文武大臣,大多数人都是知道发生什么事,这时见魏越威仪赫赫,面显紫气,个个心神浮荡,几乎不能自制,都行礼:“恭喜相国,恭喜吴国公。” 不去看那些大臣围绕在魏越周围,皇帝在内侍提醒下,回转内宫。 “恭喜吴国公,这就可以建国立制了。”走出朝堂,周吉迎接着魏越,笑吟吟的朝魏越一拱手。 魏越摇头笑笑,沉声说着:“先生笑话魏某不成?只是国公而已,何喜之有?”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不过是篡权的第一步罢了。 魏越前面出发,周吉和旬枸跟随着其后。 “师兄,此事报与师父,相信老人家知晓后,会十分欣慰。”旬枸坐在马车上,对同车的师兄说着。 周吉不置可否,旬枸见此,就知这是同意了。 回到府邸,本想直接去后院,让雀鸟送信,府门前聚集的一溜马车,及等在门外的诸位大人,让二人只得将此事暂放一旁。 夜深沉,吴国公府,却是灯火通明。 大堂广排宴席,大批朝臣都参与,开怀畅饮。 魏越意气飞扬,接受各人举杯轮番敬贺,等酒过三巡,魏越就清声说着:“孤蒙皇上恩典,准建公国,按制,孤设官制。” 说着,魏越就站了出来,展开一张文书,这时,宴会宾客,都跪了下去。 魏越任命李思贤为邑相,这实际上就是未来宰相,又任周吉、陶庚、郭明之为参论,再任命六司员外郎和都事官。 又任命大将邓国达、徐和海为都督。 任命郭子明为帐前亲军都都指挥使,任命王古德、钱遇忠、邓张彪、华胜、陆仲玉、陈本云都为都指挥使,顿时,到场的宾客,个个兴高采烈,叩首听命。 公国建立,就等于是建立新的中枢,个个欢喜。 “……以大将军,不,吴国公之能,受此尊位实是理所当然,现在天下大乱,唯有吴国公才能为天下苍生着想,压制住天下之乱……”李思贤受了邑相,带着群臣磕头谢恩,又很是严肃的表态说着。 对于邑相的一番话语,群臣纷纷附议。 有些人眼睛一亮,来到宾客的,并非完全是嫡系,有些人就是前来打探情报。 并非是魏越亲信嫡系,太过重要之事,他们都是事后才知道,这本就让他们感到无奈,今日殿上的突然事件,更是让他们感到恐慌。 能跻身于朝堂之上,有几个蠢笨? 就是没有治国平天下的才华,但钻营察言观色,却是非常精通,现在却个个心里有熟,个个高声喊着,惟恐不让人听见自己的依附。 看此情况,周吉淡淡一笑。 宴后,群臣告退出去,整个国公府就安静了下来,周吉却没有走,被人唤了过会吴国公还要说话。 片刻,引到出内宅,这片花园有着一带蜿蜒溪水,转过一处,眼前辖然开朗,一片开阔花园,溪水流淌,以石板桥花径小路相通,布局错落有致。 南面流淌的小溪汇集成一个湖泊,看起来碧幽深暗,三条板桥在中间汇合,形成着一座小亭,匾额上写着“见莲亭”三个字。 周吉到了,先和吴国公见了礼,就站在岸边留连观景,觉得心旷神怡,片刻,几个重要人物都来了,一起欣赏着,花香伴着微风阵阵送来,清幽爽心。 片刻,魏越笑的问着:“物随事移,情依事转,这里漂亮是漂亮,就是太清静了,不能久呆。” 说着,转过头来问着:“我们进亭子说话。” “是!”各人都是心情愉快,说笑着过桥,到了亭子中,这时,正巧远处有些音乐,各人都凝神静听,笙篁丝弦之声绰约细若游丝,让人心旷神怡。 片刻,魏越就问着:“你说什么是时候了?” 之前没有决断,自然迟疑,现在一旦决断,就雷厉风行了。 周吉就笑的说着:“主公,您原本就是大司马,大都督内外诸军事、现在加宰相和吴国公,步伐并不快,以您的根基,只要七日,就可气运稳固,坐稳了位置。” “七日后,您就可以加吴王,赐九锡、假黄钺、使持节、综理万机,不过这步上去,再上一步就必须等待一段时间了。” “七日我还是等的起,就不知道这内外反应怎么样?”魏越叹了口气,说着。 这时,远一点的军师府内,有一只小雀鸟,飞向高空。向着远方飞去,虽是鸟类模样,却速度惊人,身形甚小,几乎不被人所察觉。 七日后,朝堂之上,百官一起上书,陈述吴国公劳苦功高,齐齐请皇帝下得旨来,册封吴国公为吴王。 当时皇帝的脸色,真是难看之极。 只能下得旨意,册封魏越为吴王,赐九锡、假黄钺、使持节、综理万机,从吴国公到吴王,不过七日。 册封吴王后,皇帝几乎是被内侍搀扶着,回得内宫。 封王的魏越微笑着接受百官朝拜。 所有人皆知,魏越已不甘于挟天子以令诸侯,而要脱离牢笼了。 按照大燕的规矩,非同姓不可封王,这就是明目张胆要篡位了,顿时,内外大哗,激起千层浪,一时间,暗流涌动。 浮白山脉,千巧峰顶。一只翠绿雀鸟,在一座小型宫殿外盘旋。 宫殿内的一个密室内,面积极大,房间内弥漫着淡淡雾气,几个盘膝而坐的人影,在雾气中时隐时现,伴随着是一个磁性声音不快不慢的指导。 突然,说话的人停了下来,对离自己不远的一人说着:“华光,有人雀鸟传信,你出去看一看。” “是,师父。”华光站起身出得了门。 转过长长走廊,走出空无一人的大殿,抬头观看,果见一只雀鸟,在上空盘旋鸣叫。 “小家伙,下来。”右手抬起,掌心向上,雀鸟确认了,一头扎了下来,直落到华光的手掌之中。 留下信笺,华光转身返回密室。 “师父,给您。”将信直接递给对面的中年人。 中年道人接过信笺,指尖光芒一闪,符咒落了下来,展开信笺过目一览,不由一笑。 “师父,师弟传回的消息?”华光忍不住问着。 “真是未想到,此二人真把这事办成了。”中年道人笑的说着:“魏公已自立为吴王,挣脱朝廷锁链,以后就是逐鹿天下了。” “魏越向来处事谨慎,当年接近就费了不少工夫,此时建制自立,又是何故?”华光犹疑的问着。 恒木这时开口说着:“前面得到消息,益州王弘毅已自称蜀国公,别的藩镇都有自立之心,在此时还执著于大将军辅佐幼帝,就不是魏越了。” “魏越已有让我等进一步辅佐的条件了,就不知事到现在,天下气运可有变化。”中年道人沉吟着,想到这事,对众人说着:“今日就到这里吧,回去后勤加修炼,不可偷懒。” “诺。”众弟子齐声应着,各自散去。 “恒木,你留下。”恒木要走时,被师尊叫住:“一会陪为师出去。” “是,师父。”恒木回着。 日已西落,峰顶被金色笼罩住,二人站在峰顶,远远扫看着大片区域。 “恒木,你可看出有何变化?”最先开口,是中年道人。 “天下潜龙各起,战争不可避免。”恒木盯着,许久才回答的说着:“各路诸侯都已现身,身为吴王的魏公,也只是这天下棋盘中的一子,只希望最后,我们能成为胜利一方,享其三百年气数!” 二人不再说话,目光注视着一片区域,只见原本冲天而起的黄柱,已经分崩离析,一股赤气弥漫,隐隐化为一条赤蛟。 第一百三十章 厚重(上) 第一百三十章 厚重(上) 金陵城 一辆华丽马车快速经过,随行骑兵,一个个都英姿。 “让他们速度慢些,莫要扰了百姓。”听到外面响起惊叫,马车里传来苍老的声音。 “是,大人!”一个护卫恭敬应着,右手在空中一挥,马速放缓下来。 直到他们行过去,街道的一些行人,窃窃私语起来。 “你们不知道,刚才过去那位,可是位了不起的人物……”人群中,有人说着。 “哦?你知道马车里坐的是谁?” “是,虽未见到真容,马车上的标记我可是见过,前几日,我遇到过一次,当时几位大人的马车,主动给这位大人让路,听大人随行的仆人说,马车里坐着的可是前朝的太师刘昭刘大人。” “太师?三公啊!”有人惊叹。 “听说这位前朝太师,门生很多,只是十年前就已回乡养老,不知为什么又突然回到了这里?” 百姓的议论,马车里坐着刘昭,自是听不到。 这位年纪七十的刘昭,身体康健,却已是体力不足,坐在马车里,这段路程的颠簸,依旧让他疲倦不堪。 “太师,已经到皇城了。” 外面传来侍从的声音,刘昭呼出一口浊气来,太师位居三公,也只能坐车到皇城,再下面就不是人臣能乘车了。 “扶我下来。” “诺。” 才下得了马车,只听着一阵急骤的马蹄声,由黄道方向传来,转过一看,三百骑兵疾风骤雨一样卷至。 刘昭顿时色变,在皇城内,谁人如此大胆,竟带骑兵横冲直撞。 “刘昭,那是吴王殿下。”随行侍从不知道,这时皇城门口有官员过来,一个官员就低声说着。 “你是?”眼前的官员,刘昭回想一番,不曾见过。 “老大人您自是不认识下官,只是下官论起来,还是您的门下,并且在前几日远远见过老大人。”这位官员恭敬说着。 随后一些官员,也在发现刘昭后,聚拢过来。 “师兄,此人你可认识?”不远处两人看着,正是周吉和旬枸。 周吉摇摇头,目光望过去,平淡的说着:“并不直接认识,不是现职官员,可他却来到此处,估计是闲置在家的老臣,观看气相,必是大贵,根据情报,来的有几位老臣,其中就有三公,这就是其中之一吧!” 上一朝几位老臣都归家养老,官职却还在。 旬枸皱起眉来:“此时回到这里,怕是来给皇帝撑腰?以此人威望,会不会在殿上会给吴王带来麻烦?” “命数之力滔滔似海,一旦大势已成,就再无抗拒之力,任凭命格再贵,能仅以身免就不错了。” “此人命格甚贵,面带紫气,但是这又如何?逆大势而行,身上贵气已扫,死气浮现,去得殿上,不会给吴王带来威胁,只怕却是死谏。”周吉淡淡一笑,若有所失:“这是大燕的最后一份元气所在,死了,大燕就气运已尽。” 刚才这老者进去,神情镇静,头顶一片灵光冲天,这并非是修行,而是忠烈刚直的浩然正气,能趋避鬼神。 国王危亡,总有人效死,这就是了。 旬枸知望气相面之术,师兄要比自己强上许多,听周吉这一说,放心了不少。 皇城内勤政殿前,不一会,百官到齐。 他们都不敢先入内,直到远远两架乘舆到达,暗暗松一口气。 这两架乘舆几乎是并排着来到宫门前,从上面下来的少年,自是当朝天子无疑,下一个乘舆上下,却是刚才骑马入城的魏越,在宫人簇拥下,他一身王服! 官员之中的刘昭,气的眼前一黑,被旁边的人一把扶住。 早知魏越成了吴王,可亲眼见到与天子并列而行,还是让这位老臣气的手直哆嗦。 不是没发现官员行列***现几张新面孔,魏越丝毫不去理会,昂首而进,后面腰悬长刀的侍卫亦步亦趋,直接跟随魏越入殿。 与其一同来的小皇帝,迫于对方气势,竟落后几步。 这简直是不可饶恕! 君臣上了殿阶,官员行进入殿,太监出列,高声喊着:“皇上入座,吴王入座,百官成礼!” 说完,大多数官员跪倒行礼,大殿中,却有几人立着不跪,因此被突显出来。 “大胆!你等何人,竟敢不跪?”太监出声喝问。 刘昭冷笑:“老夫只听说过跪天跪地跪君跪父跪母,何时出来的跪吴王?他是哪家的吴王?” “是刘昭!” “这不是老太师,他来了?” 这时大殿香烟缭绕,庄重肃穆,刘昭的质问声,在殿里回音不断。 魏越听了,紫眸炯炯有光的望着下面几人,缓缓开口说着:“这样说来,你是不服孤了?” 被这轻轻一质问,下面群臣顿时一惊,身子不由缩小了。 刘昭见此大怒,声色都厉的对群臣喝着:“我等身受大燕皇恩,大燕养士二百年,却是效死的时候,孔曰成仁,孟曰取义,今大逆在堂,窃居王位,汝等无愧乎!” 说完,又指手呵斥:“你算什么,也配称吴王?当年不过是一个卑贱小民,偶得上意,受我大燕皇恩,才有现在境遇,却不思回报朝廷,蒙蔽圣听,窃此王位,更要行这大逆之事,看你能有几时!” 这一喝下,浩然的正气猛的冲出,其气充满了整个殿堂,直透天空! 被这一喝,群臣都惭愧,不过大部分人都不敢动弹。 有几个大臣良心未泯,被这股刚烈之气所感染,犹豫了一下,也站了起来,却不觉魏越身着王袍,端座在位,从殿上望下去,微微而笑。 刚烈直道的浩然正气,猛的向着魏越冲去,却“轰”的一声,如击在大山之上。 自称王后,魏越越发觉得福威自用,气运凝聚,这浩然正气,可冲斗牛,却无法攻破他的气运,气运不破,自然无所畏惧,了无愧疚。 魏越也是读着忠烈经长大,历史上,那些权臣大逆之辈,被忠贞之士呵斥,比如前朝的张桧。 心中就想:“能无愧乎?” 可现在这一幕落在自己身上,却恍然发觉,受此所指,心静如水。 刘昭斥骂完毕,殿内一片静静。 “太师刘昭,果是大燕忠臣,” “啪”的一声,弹响了指甲,魏越俯视着脚前的刘昭,淡淡说着。 “你——” 不等刘昭再说什么,魏越令着:“来人,拿下,全部杖毙!” 这话一落,满堂震惊,不想在这种浩然正气前,魏越既悍然将这些忠贞之臣全部杖毙! 听到号令,一群侍卫立刻冲进殿来,就要拖起几人向外走。 “魏越,本官岂能死你杖下!”刘昭怒喝着,说罢辟踊大哭,爬跪几步,“咚咚”哭喊着:“先帝啊,臣有愧啊!” 说完,这老者猛的向着一个柱子扑撞上去,顿时只听“啪”的一声,金柱都是一震,只见这人轰的倒地。 太监侍卫看去,刘昭已是血流被面,呼吸细微,撞死在柱前了。 群臣都被这激烈悲壮的场面惊呆了,皇帝微张着口,盯着下面,就想站起来,这时,一个太监用手一压,他顿时一股热血就冷了下去。 “刘老大人,果是忠臣!”魏越站在原地,神色不动,看这场面,又惋惜的看着几个站着的大臣:“不过诸位老大人不必担心,孤会请你们一起殉国,并且厚葬。” 手一挥,下面甲士醒悟过来,一把抓着站着大臣,再也不容他们挣扎,拉了出去就地杖杀。 “魏越,你不得好死!” “魏越,你狼子野心,不怕天谴吗!” “魏越……” 呼喊声,渐渐远去,片刻后,外面惨叫声传来,渐渐微弱,最后一片静悄悄。 魏越回到王座,坐下来,看向下面群臣。 只见这些在殿的大臣,都是眼观鼻,鼻问口,大气不敢出一口。 “启禀吴王,臣有本上奏。”这时,礼部尚书出列,不对天子,直接向上座吴王奏本。 皇帝是脸色一白,偷偷看一眼吴王,见其并未有所表示,只得低垂眼眸,一言不发。 “讲。”片刻后,魏越出声。 礼部尚书知道自己赌对了,赢得了上位者满意,于是继续说:“昨日,御史邹容和几个士子私下接触,在城中贵宾楼饮酒,期间咒骂朝廷,并在贵宾楼二楼墙壁之上,留下诗篇,直指吴王,已在坊间造成一定流传,后果极是恶劣,此是朝廷之耻,请吴王重惩此人,以儆效尤。” “竟有此事?”魏越冷笑着,冷看一眼上面所坐少年皇帝,开口说着:“邹容可在殿上?” 无人应声。 “吴王,此子已请了假,这两日都未上朝,更未去办公之所。”礼部尚书说着。 “你带人去调查此事是否属实,要是酒楼之事有其事,不必再回来报孤,立诛其满门!”魏越对站立的侍卫说着,口气很是平淡。 “诺!”这个侍卫出列,带着甲兵出了宫门,顿时使群臣更是鸦雀无声。 这时,外面的声音都断绝了,魏越安居王座,悠然说着:“无论是撞死,还是杖毙,都是大燕忠臣,众卿家议个谥号,以示褒扬吧!” 这话一落,殿内立时静了下来,这种充满压迫惑的气场,似乎把人的心也压得直沉入海底去。 自古权臣,诛杀忠烈多矣,无有魏越如此无所畏惧,从容不迫,气度俨然。 ———— 关于魏越,是剧情的必须,是整个历史的主要转折点,不过总算铺垫完成了,下一章就回归蜀地。 第一百三十章 厚重(下) 第一百三十章 厚重(下) 侍卫并没有调查,一群侍卫直接扑到了邹府。 “大胆,这里是邹御史府邸,何人来此撒野?”御史府的门人,见是一群士兵包围住了府邸,立刻斥责着。 “我等奉吴王之命前来,邹容可在府中?”侍卫骑着马来到前面,冷冷问着。 跟随吴王的侍卫自然是有品级,穿戴堂皇,门人已是信了。 “你且等着,小的这去回禀老爷去。”门人欲关门。 “不必了。”外面的人冷冷说:“既然邹容在家,那足够了。杀进去!” “诺!” “喂,你们干什么……啊!” “来人啊,杀人了——” “啊——” 惨叫声很快引出主屋的邹容,他披着衣裳出来,一见眼前情景,脸色大变:“你们竟敢胡乱杀人!” “你是邹容?”一人靠近他,问着。 “正是邹某,你等……”一句话来不及说出来,只听“噗”的一声,一把刀从前面刺进去,后面冒出尖来。 邹容口中鲜血喷出,挣扎着想说什么,却被刀一抽,只“扑通”一声,身体跌倒在地,当就气绝。 “杀,杀光府邸一个不留!”侍卫喝着,大批人涌入,不时听见着呼喊惨叫的声音,到一刻时间后,才停息下来。 “回去复命。”检查过院落,发现再无活口,侍卫冲亲兵一挥手。 众人潮水一样退去。 成祥郡.镇 左棠贞穿着一件宽袍,在花园书房中倚窗而坐,抽出一本书,看了几章。 这时,已经有人取出冬天的雪水坛,丫鬟正在煮茶,片刻一个丫鬟用条盘端着碧玉小盅和茶叶罐进来。 丫鬟捏一撮茶叶向杯中放少许,提着刚煎沸的壶进来,向杯中倾上沸水,立刻传出细碎的咝咝声。 片刻后,茶水碧绿,色如琥珀,满室里荡漾着茶香,左棠贞笑着:“好茶,你的手艺越发好了。” 说着,在丫鬟高耸的胸口上摸了一把。 这丫鬟顿时脸色绯红,却也不出声。 左棠贞哈哈一笑,就想喝茶,这时,一个家臣匆忙而来,低语了几句。 “什么?岳父大人被魏越诛杀了?”身为太师的女婿,左棠贞对于岳父的死,并不怎么样吃惊和在意,只是微微怔了下,冷笑几声。 “这样的倔老头,被魏越杀了,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家臣小心翼翼说着:“太师不是被杀,是撞柱而死,还有个消息,这吴王还吩咐群臣策议撞死和杖毙的老臣谥号,以示褒扬!” “嘶,吴王竟然先杖毙,再加善谥,以示褒扬?”惊讶的直起身子,左棠贞第一次露出惊色。 “你且先退下。”本来几分情欲早已退去,左棠贞沉静的度步。 丫鬟恭顺的行过礼,退了下去。 “将事情仔细讲来。”左棠贞冷声说着。 “诺!”随后这个家臣将得来的情报,仔细与左棠贞说了,特别是殿上的情况。 “不得不说,我的岳父的确是君子,知行合一,撞死殿柱,不负本心,历史又会记上一笔吧!”左棠贞收敛了所有的感情,平静的说着。 左棠贞并无丝毫伤感,却有着敬意。 刘昭名望很高,不过近人都知道,实际上这人的本质刚愎自用,心性凉薄,据说曾有一个六岁女儿,才八岁,和男仆无意接触到肌肤,而被他逼死。 左棠贞曾经借着岳父的势是没有错,但是一旦上位,又受到了岳父的限制,这十年几乎没有办法摆脱。 不过不可否认的是,刘昭熟读儒经,知行合一,问心无愧,这次去金陵,也是“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早就有殉死之心了。 这种凛冽阳刚的直道,无论其它方面不近人情,也使人敬重。 当然刘昭这样,就凝聚出一股忠烈的气运, 左棠贞在空地上转了几次,先是叹着:“魏越真是了不起,当篡臣作到这个份上,就是深沉厚重的大器,岂是泄愤杀人的格局可比喻?” 又冷笑起来:“现在看来,这是一个时机。” 目光转向面前心腹:“传我命令,半个时辰,有品级官员议事厅集合。” “诺。” 稍远,豫章郡的镇帅葛鸿,接到了魏越称吴王的情报,同时接到,还有刘昭以及其他几位老臣被诛杀的消息。 “魏越居然敢称吴王?呵呵,本以为蜀国公已是胆大之极,没想到,这魏越竟舍得毁去天子大义,称了吴王。” “终于忍不住了?只称国公,各方势力或许还不会群起而攻之,而现在,却是自取灭亡,左棠贞也会有动静了吧?” 葛鸿带着几分嘲讽意味冷笑:“左棠贞这些年,受到他的岳父压制,只怕现在心里恨不得早死,早就没有几分感情,只是有此借口,出兵多了一条正理,这家伙又岂会不加以利用?” 三日后,缴文传出。 左棠贞痛骂魏越狼子野心,欺压少帝,篡夺神器,诛杀前朝老臣,国仇家恨都令人不得不去惩治恶贼,希望天下藩镇能共同起兵,讨伐恶贼。 这消息这缴文一传出,立刻轰传天下。 普天的各大藩镇,都予以谴责。虽在平日里不去理会小皇帝,可他们未露骨表示绝对的自立。 即是益州王弘毅自称蜀国公,让天下惊骇,可诸侯辅佐天子,也是勉强说的过去。 魏越自封吴王,诛杀前朝三公,与此不同。 天下虽是一盘散沙,可还有朝廷,各藩镇争斗不断,基本都局限于一个区域,魏越的称王,使这种隐约制衡直接被打破了。 这还是虚的,实的就是有吴越之地,有五家藩镇直接起兵,讨伐魏越。 金陵城内,平日里不太显眼的各低品官员,以及士子,骨子里所谓忠义,使他们行走于街上,宣扬魏越不忠不仁之论。 魏越的王府却完全是别的一个世界。 周吉走进大门,听到隐隐传来的笙萧琴瑟之声。 在这时还有这事,周吉不禁暗自惊讶,不过还要看是雅兴是荒唐。 穿过几道回廊,远远望去,只见上次亭子处有人,汉白玉栏石桥曲曲折折,沿途一排垂杨柳下摆着石桌竹椅。 魏越和几个人正在说笑。 这时清风掠过,柳丝漂舞,又有清声而唱。 “路入南中,桄榔叶暗蓼花红。两岸人家微雨后,收红豆,树底纤纤抬素手。” 周吉徐徐踱步到柳树,隔水听音。 这清唱歌声,水银泻地一样,透穿了发肤毛孔,等一曲终了,袅袅余音已尽,才回过神来,就凭这歌气相,就知道不是荒淫而是雅兴。 再凝神看去,只见紫气凝聚不散,就知道这大举杀戮,反而巩固了根基。 就笑的说着:“大王好雅兴。”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现在只是忙里偷闲,故作从容罢了,先生请坐!”就见魏越说着,又吩咐后面打扇的丫鬟等人退下。 周吉绕过几个椅子,在一处坐了,就听着魏越问着:“先生对这局面,有何看法?” 周吉眸子中波光一闪,笑了笑,先沉吟说着:“主公现在,第一就是清理旧朝之地,占有吴越之地。” “第二就是取得荆州。” 顿了一顿,周吉见魏越不语,就笑了:“主公忧的不是吴越,是荆州,或者说,是荆州上面那位蜀国公吧?” “先生真是国士!”魏越不胜嗟讶叹的说着:“一言就中了我的心思!” 立足东南的政权,无不恃荆襄为上游屏障。南北对峙之际,荆襄每为强藩巨镇,以屏护上游。 可是同样,一旦失去了荆州,基本上吴越就完了,自古未有失荆襄而能保有东南者。 地球上,楚灭吴越,西晋灭孙吴、隋灭陈、北宋灭南唐、蒙古灭南宋,局面都自荆襄上游打开,这个世界也一样。 江南政权内部,荆襄地区每每成为一个隐患,据上游的荆襄地区常给东南构成很大的战略压力。 现在魏越有信心将吴越平定,但是也要耗费一段时间,而蜀国却先了一步,如果上游而下,攻取荆州,魏越就很有战略压力了。 周吉懂得心思,沉吟片刻,笑着:“这也不难,自古蜀地争龙,多取秦川,连成一片才成帝王之资,主公既要争取时间,何不引其入秦?” “何法之有?” 一个笑容泛上来,周吉轻轻的说着:“令朝廷派使者,携关中地图,封王弘毅为秦王,如何?” 片刻,一人皱眉问着:“王弘毅已成气候,再给名分,岂不是如虎添翼?” “正因为成了气候,这封王不封王,并无多少关系,再说,秦地郭文通已有四郡,也成了气候了,王弘毅想拿下,并不容易。” “再说,蜀地还缺龙剑一块,王弘毅必举兵拿下,若是平时,郭文通或许忍了,但是王弘毅若得秦王,这取了龙剑,就兵指关中,郭文通如何忍得?当两雄相战,血战不休。” 顿了一顿,又说着:“朝廷日薄西云,何不趁此机会,大封天下?人人封公封侯,岂不快哉?” 这无疑是搅浑天下之水,使天下众镇为了名号立起纠纷和厮杀,顿时魏越废帝自立的外部压力,为之一空,顿时就立鼎造器,成了大事。 在场众人,连同魏越在内,听了这话,一齐瞠目结舌。 庙算到此,已至化境。 第一百三十一章 真理三定律(上) 第一百三十一章 真理三定律(上) 王弘毅由亲兵簇拥而行,行至少府。 王弘毅远远见少府令宋继善。 宋继善当纸甲令很有成绩,晋到少府令,提升到正八品衙门。 现在少府下设金矿司(黄金)、铁矿司(钢铁)、纸甲司(纸甲)、厩律司(马匹)、铜矿司(铜)、雷霆司(雷霆车)六个单位。 已经拥有五百专门工匠编制。 按照制令,工匠分数等,学徒、小匠、次匠、成匠、大匠,大匠就享正九品待遇。 随着少府的影响力扩大,现在晋升到正八品衙门,按照王弘毅的想法,过一年就晋升到正七品,拥有上千各种工匠。 宋继善刚刚三十出头,穿着一身八品官服,洗得干干净净,熨得平平整整,有着白净脸,上前行礼:“主公!” 王弘毅翻身下骑,将僵绳随手扔给亲兵,笑的说着:“不必多礼,你带路,孤要看看少府的情况!” “诺!”宋继善还是给王弘毅行了礼,这时已经是六月,天很热了,起身说着:“臣这就领您进去。” 少府是一连串封闭的住宅,除了正亭,房舍都不大,四周围墙砌起很高,厚有三尺,并且有着巡兵。 “水泥现在研究的怎么样了?”王弘毅问着。 当年为了避免夯筑城墙用糯米、桐油、黄糖、蛋清、红豆等物建城,因此搅尽脑汁,想出了用石膏。 石膏自古都有,就是叫石膏,又或者叫寒水石。 将炉渣、破砖瓦、石岩、石灰窑渣等用石碾子磨细,掺合少量石灰、石膏粉,就可配成泥浆,不下于糯米汁。 王弘毅却不满足这条,吩咐说着:“凡能细磨成粉末,加入适量水后,可成为塑性浆体,能硬化,砂石凝结在一起,就是水泥。” 又吩咐:“谁能找出更好的配方,孤不吝赏赐。” 这事宋继善知道,歉意说着:“主公,臣调了十数人,一直到现在,却并无多少进展,还请主公赐罪。” 王弘毅摆了摆手,说着:“这事只能尽力而为,我不叫下面为难,你继续设着,能出成果我就赏赐!” 说实际的,王弘毅根本是不记得了,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想个思路,让这个时代的工匠一次次研究。 想到这里,王弘毅长叹一声。 不过王弘毅很有成就的事,就是规定了度量衡。 其实地球上英制度量衡是完全没有道理,英尺根本是根据英国国王脚长决定。 王弘毅记得前世地球上,对科学怎么样发展,争论不休,许多大科学家,大历史家,都无法得出权威的结论,但是在王弘毅看来,其实所谓的科学,很容易就复制出来,哪怕对科学一无所知。 既然有着这次机会,王弘毅反正不是理科,自然不记得太多公式和定理,那就从头开始吧,这不难——在高屋建瓴的基础上。 王弘毅自己就觉得自己有资格指点真理,因为自己洞察真理的本质。 其实真理(包括魔法和科学)的入门非常简单,第一就是确定严格的度量衡。 这世界原本尺就差不多是三十五厘米左右,现在直接规定三尺一米,又以米划分出千米(公里)、分米、厘米就可。 并且制出标准量尺和标准秤。 这很简单,任何标准都可以,下面就是关键,就是推行下去,严格按照标准记录。 再将一个时辰分成二个小时,每小时区分成60分钟,一刻为15分钟,一分钟60秒,规定了这些,整个真理的基础就有了。 下一步,就是以这些标准来记录和计算整个世界。 第三点,就是将这些记录和计算,形成效益。 就这样简单,科学就诞生了。 王弘毅称之真理三定律。 (1)制定标准 (2)用标准来记录、计算、总结世界的规律 (3)将成果形成效益,推动真理事业的进行 什么力学,物理学,魔法学,位面学,神学,量子学,统统不需要,什么蒸汽机什么牛顿也无所谓。 只要知道这三大定理,就可以在任何世界,任何时间点上,发展出科学或者魔法来,并且成功统治世界。 当然在魔法世界,其实也一样,规定好标准,记录元素的规律,就会形成严谨的魔法学,成为那个世界的科学。 有这三大定律,爆发工业革命之类都是水到渠成。 这时,宋继善引着王弘毅,到了里面,见里面一个工匠,惶恐着,站着只是发怔,王弘毅摆了摆手,说着:“不必多礼,你们依标准得出的工具,有多少?” 这大匠,这时才从忡怔中醒悟过来,连忙磕头说着:“公爷,都在这里了。” 王弘毅看了上去,只见直尺、丁字尺、三角板等简单的测量器具都造了出来,这些标准尺规秤,只要提点一下,形成制度,就可以源源不断根据需要发明。 什么光标卡尺之类,都是应运而生,根本不需要亲自提点,在实践里自然会产生。 王弘毅看了大喜,特别下令,说着:“法度由我而出,必一丝不苟,以为标准,不得有丝毫改动和怠慢。” “诺!”在场的人都立刻磕头说着。 王弘毅满意一笑,说着:“为政秉公持正,不怀偏私,才能战无不胜,匠学和道理也是一样,孤造铁牌,以为定律!” 有这条,科学就有了根基了。 又吩咐说着:“日常就以这些标准,记录过程,整理成文。” 这就是科学发展的过程,社会科学和物理科学,都一样,没有丝毫区别。 王弘毅知道,只要有这真理三标准,哪怕自己什么都不懂,都可以当真理之父,都可以在任何世界发展出支配世界的力量来。 不过,缺乏知识积累的弊端是很明显,王弘毅由于实在记不得多少定理和公式,因此只有让他们积累和发展,虽然道路和根基都正确,但是一百年内不知道能积累多少。 挥去了这点想法,王弘毅不觉得可惜,每个世界都有自己的过程,又问着:“火药和硝石研究,还要继续,你不可怠慢!” 宋继善伏首叩地有声:“臣蒙主公提拔,敢不效死?必鞠躬尽瘁,请主公鉴察臣心!” 至此问话己毕,王弘毅笑了,再看了一遍,觉得很满意,最后又去看了金矿的记录。 说到这第一桶金,作用很大,前世记录开采了七年,据说有五万两黄金开采出来,但是实际上,这里肯定有花腻,也许是当年开采人的贪污,反正现在估计总共有十万两黄金开采的量。 十万两黄金,这就是一百万两白银,相当于蜀地现在五年的税收。 不过才出去,就见得几骑奔驰而来,翻滚落马,跪禀:“报,有紧急军情。” 王弘毅一怔,自己一行人去向都有定数,现在还迫不及待过来,显是有紧急军情了,当下说着:“拿来。” “是!”信使交出了信件,拆开一看,王弘毅不由一惊。 “实是出人意料。”王弘毅一时失态,众人连忙低下头,不敢多看。 王弘毅看着,首条就是魏越先称吴国公,又称吴王,现在赐九锡、假黄钺、使持节、综理万机。 这意味着金陵城的朝廷,已经本质上崩溃。 “果然与前世不同了。”王弘毅捂着嘴,低语的说着,心中非常震惊。 虽然魏越甚是了得,又有着野心,却在前世并没有废帝自立,以至于胡人入侵,南朝还在最后抵抗,估计再发展下去,最后是不得不与小朝廷一同陨落。 这一世却不然。 魏越不仅自称吴国公,在七日后成为吴王,按照这步骤,废帝自立的时间就不远了。 “吴王……真是个大胆之人……”这一句,却是对魏越的赞叹。 王弘毅自己因蜀地并未完全一统不敢称王,而魏越胆大如斯,实在非同寻常。 “为什么产生这变化,说来说去,难道是自己改变了历史,称了公?”王弘毅很快就想到了这点,一时间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 这可不是小事,在前世,魏越虽然了得,没有废帝自立,就自然受到了原本朝廷的影响和牵制,导致龙虎受困,无法随心所欲——就算是权臣,和自立完全是二回事! 现在称王建制,就等于龙虎脱困,格局就是一新,若是给他机会消化,那天下就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大藩! 王弘毅所知的历史,以及战略选择,都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诛朝臣一百零七人,株连家人亲友共有三千人!”这个情报,让王弘毅对远在千里之外的魏越狠辣果决,已有深刻了解。 和许多庸人不一样,王弘毅深刻的明白,一个新兴的集团,这样清洗并不是坏事,事实上,只要撑过清洗阶段的虚弱,更加强大的集团就会建立。 唯一可惜的是,自己不能乘这个机会攻击了。 不过也未必。 “传令下去,密切注意局面发展,有些被株连的人,可以救的,都救到蜀中来!”王弘毅看完这些情报,下达了这个命令。 记忆中,南朝还是有不少能人,不知道这次,是不是让自己获得一些呢? 新月第一天拉月票 新月第一天拉月票() 新月第一天啦,上个月基本上没有好好拉***,这个月要更加勤奋了,读者大大们,把月初产生的***,都砸上来吧! 第一百三十一章 真理三定律(下) 第一百三十一章 真理三定律(下) 回到了蜀王宫,王弘毅还在沉思这件事。 此时秘文阁,已经充实,有三十个官员左右,都在忙碌着。 张玉温见王弘毅过来,忙凑上前低声禀着:“金陵的奏事折子都送过来了。臣看了看,有些乱,还在整顿。” 现在张玉温已经晋了一级,正八品位,再过些时候就可放出去当县令。 王弘毅说着:“且把已经整顿的拿来再说。” 片刻后,关于吴越五藩镇联合出兵讨伐魏越的情报,摆放在了王弘毅的桌面上。 “不知道这些人,能否扼制住出笼猛虎?”手指半屈,敲打着桌沿,王弘毅思索着。 前世的经验,在此时完全派不上用场。 前世王弘毅根本没有机会参与天下之争,而这时,王弘毅被李家赶下台,吞噬掉王家基业。 再说,就算记忆中的前世,魏越最后也没有独立。 根本就没有机会知道虚实。 这一世二人都改变了命运。 “将这段时日各藩镇的详细情报送过来。”王弘毅想到这里,吩咐的说着。 秘文阁的办事效率还是很高,不一会,有一摞情报被放置到王弘毅面前,手指拈起这些情报,依次看着。 看的差不多,王弘毅感叹一声:“果然,各藩镇现在都是拼命发展的时候,哪里还顾的上魏越?” 除了吴越藩镇,其它各块藩镇都在拼命发展,争取先机,在这种情况下,联合出兵的可能,不是没有,却并不大。 能成为藩镇大帅,有几个不清楚关键,真正弱者,早被强者吞噬掉了。 现在魏越自立,自然天下谴责,可事实上各镇都自己拼命发展,此时实是没有力量联合讨伐。 就好比地球上,除了第一次联军反董,以后无论长安发生什么事,各地州郡都只是自己发展,勤王之说就不存在了。 王弘毅很清楚,只要给魏越半年时间来平定吴越,那普天之下,就是第一强藩了。 王弘毅仔细想着地球上的相似历史。 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典型,自然是曹操,曹操靠着这个发展起来是没有错,可是问题是,成也献帝,败也献帝,自曹操一代,臣子中始终有着汉室的阴影,并且在几次战役中都发挥作用。 据传赤壁之战,也和汉室有关,泄露情报,牵制力量。 而三国的吴国孙权,基本上都是自立,自封吴侯,却毫无这方面的问题。 再联想到朱元璋杀小明王。 王弘毅清楚的认识到,处于朝廷下的魏越,和自立的魏越,完全是二回事,实力相差一倍以上。 其次,进行残酷清洗的魏越,王弘毅不但不以为错,反而叹了一声:“英明!” 不同立场不同气运有不同看法,在大燕的立场上,魏越是倒行逆施残杀忠良,在新兴集团来说,是消除死硬的粪石分子(又臭又硬)。 事实上,许多人对组织原则并不理解。 并不是团结越多的人越好,一个郡只需要一个郡守,二三个副职,十几个中层官员,以此类推。 而这个要求,魏越的小集团完全可以胜任。 人多了,只会导致资源分薄效益减少。 大燕到了现在,官员臃肿腐朽,人心各异,魏越保留原本的官员,这些官员只会削弱新政权的力量和基础。 进行大清洗,不但不会削弱力量,反而使原本魏越的小集团跳上舞台,掌握资源,并且使施政和控制的障碍减少。 对清洗的清楚而正确的认识,使王弘毅深刻明白,某种程度上,魏越甚至超过了曹操的程度。 拥主而立和废主自立各有各的好处,但在现在情况下,魏越采取这个政策,是对组织原理的深刻理解。 南方出现了大敌,王弘毅心中一时思考不定,自己还要不要继续南下的方针呢? 这时张攸之过来,见王弘毅眉头深锁,想得很深,眸子望着远处沉默不语,张攸之不禁暗暗一怔。 王弘毅片刻,平静的问着:“张攸之,你觉得金陵的事,我们怎么样应对?” 张攸之这时早已经反复思考过,听了主君询问,不假思考的说着:“臣以为,这事不必多虑。” “哦,说来听听。”王弘毅一惊,问着。 “主公,魏越称王也好,废帝也罢,和我们并没有多少关系——隔着荆州呢!”张攸之应着说着:“所谓远交近攻,所谓鞭长莫及,都是这个意思。” “主公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先取了龙剑,只要蜀地一统,或者北上,或者南下,都是游刃有余。” 王弘毅被这一说,顿时一醒:“是了,既然鞭长莫及,就不必多理。” 有点自嘲的一笑,片刻又恢复了平静:“龙剑的情况,你都摸清楚了?” “是,龙剑南郊郡,包括锦竹关,是太守纪嘉直所管辖,虽说关卡高险,却地狭人少,断无抵抗之理,根据我们现在得的情报,他也有投靠之心了。” “成阳郡包括剑阁,太守孙清直,也可一缴就可平定。” “现在关键是武都镇和汉中镇,都是大镇,又和秦地有着关系,很难一缴平定,主公必动大军才可。” “至于阳平关,众镇拿下,却不必花费功夫了。” 王弘毅点了点头,说着:“说的不错,就派使者先去南郊和成阳,劝正式归降!” 站起身来,又说着:“大军的情况怎么样?” “主公,现在各都又在补充,全军增到五万,估计下个月就可修整完毕。” “五万!”王弘毅有些苦笑。 实际上不止这个数,总数有七万,可是西益州人口稀少,各郡县要自守,平蛮将军有二个都七千人,差不多西益州的兵力只能自守,抽不出一兵一将。 财政也是一样,西益州的赋税只能用在自身,一分钱也到不了中枢,可以说,打下西益州,只是名分和气运上好些,实际上并无多少益处。 这次就算打下龙剑地区,由于要遏守门户,龙剑的财政和兵力,也只有自给,交不了中枢。 堂堂蜀地之主,实际上真正掌握的兵力,就这五万人,并且这五万兵,已经达到了极限了,死一个就少一个。 如果考虑到必须留守的兵力,能抽出远征的,就四万人,恩,加上水师六千。 四万六千人,这就是全部本钱,无论打秦川还是荆州,都不算是有着绝对优势,荆州和秦川,三个郡就有这兵力了。 “当当”自鸣钟蓦然响起,王弘毅惊醒,舒展了一***子,吩咐的说着:“就这样吧,下月我接到切实消息再说。” 这时站起身来踱出殿外,一阵微风掠过,清凉了许多。 王弘毅正想着,这时,就有着人禀告:“主公,咒禁师通玄求见。” 王弘毅听了一皱眉,本想拒绝,转念一想,说着:“让他等一会,过会我见他!” 摆手命侍卫去传令,就去散步,沿途宫女见他过来,衣裳悉悉悄然跪下行礼,王弘毅也不理会,放慢了脚步,呼出一口气。 片刻,王弘毅就到了赵婉的宫中,几个丫鬟见是他到了,轻手轻脚挂起帷幕,行礼而等候着。 “夫人睡了?” 王弘毅见赵婉在床上安眠,就不肯惊动,轻轻坐了床边,只呆呆的凝视。 怀孕九个多月,临产就在附近了,人显的有点胖,一头青丝散垂在枕旁,眉中稍稍蹙起,王弘毅看着,微笑。 不管怎么样,宋心悠治理内宫,至少没有出事,当然,这也和后宫只有三个女人有关。 看了一会,王弘毅站起了身,扫了一眼殿中众人,说着:“你们好生伺候着。” 说完就出殿而去。 “主公,臣落子了。”一个时辰,王弘毅与通玄相对而坐对弈,通玄看出了王弘毅的思虑过重,只是将手中棋子落下。 “通玄。”王弘毅没有直接再下,抬起头看向对面的男子:“你这次来,可是有什么事情,要与孤说?” 此时思虑过甚的王弘毅,能看出对方前来,并非只是与自己对弈。 通玄直起上半身,将注意力从棋盘,稍微挪出来一些。 “主公,通玄要说的这事,与魏越有关。师门传来消息,魏越已经成气候,只怕会成为主公今后大敌,请主公小心。”通玄想起师门传给自己的消息,禀告的说着。 王弘毅点点头:“魏越的确是一个枭雄,对其孤必会加以注意,落子吧!” 下了片刻,看着棋盘,通玄微笑的说着:“主公,您赢了。” 收起棋子的王弘毅半分喜色不显,只是一盘棋,还不能让他满足。 虽喜对弈,却更喜以天下为棋盘来对弈一场。 既然这一世有幸能与天下诸侯一会,又怎能不期待万分? “来,再来一局。”对着善棋艺的通玄,王弘毅再次相邀。 仿佛天下之事,不足以让他为之费神。 却不知,他只是开始下这盘棋了而已。 ———— 关于魏越清洗的事,许多人觉得这是倒行逆施,实际上大家想想“统一战线”和“精兵简政”的关系。 统一战线,大家注意没有,针对是外部的人,而精兵简政和政治清洗是保证内部战斗力的基石。 并且清洗,杀自己人和杀敌人也完全是两回事,魏越清洗不会导致内部出现问题,只会导致战斗力提高。 希望大家能理解这里面的关系。 第一百三十二章 双喜(上) 第一百三十二章 双喜(上) 隐山,最高之峰的某一处,站立着一人,他的身影有些模糊,却泛着一层金光。 此时夕阳西下,有厚厚重重的云雾盘踞在天空。 “金陵方向,有浓郁赤色腾空而起,看来魏越此子已成气候,怕是日后会成为蜀国公一大劲敌啊。” “真人,您何时回山,也不与弟子说一声。”隐山掌门感知到熟悉气息,特从住所赶来,果然见到预料中的身影。 此时的掌门,不是之前老态的模样,年纪似乎比以前年轻了数岁,白净面皮看起来光泽柔和,本就道骨仙风,此时看起来,更显得圆润。 “只是路过,回来看看。”缓慢的说着,对自己门派当家人的变化并不吃惊,真人淡淡问着:“修行有些进展?” “是的,真人。因辅佐蜀国公平定了益州,门派谈不上获利非浅,也有所进益,门内弟子修炼进程也有些进步。”知道真人问的不光是自己的变化,掌门笑着将门内情况大致讲出来:“并且本门青莲池的气运也已经恢复,只是青莲瓣还有些问题。” “如此便好。”真人满意的点点头。 “对了真人,金陵的魏越,气相已成,是否派人密切关注金陵方向?”掌门犹豫一下,说着。 “这些事情,你决定就可以了。”真人看掌门一眼,说着。 掌门行礼说着:“金陵方向和浮白山的人,弟子如果切入过深,怕是引起冲突。” 真人一听就明白过来,皱起眉,他也觉得有些不太好办了。 浮白山的历史并不算太长,却福泽深厚,拥有二件镇压气数的宝贝,如果发生冲突,现在隐门只怕要吃点亏。 当然,在蜀地,不怕浮白门,出了蜀地就难说了。 不过,这也是迟早的事情,天下大势带给修行人的好处不言而喻,只是早些时候推算天下诸侯气象时,明明魏越此人不有此造化,莫非又是一变数不成? “真人,虽不知浮白山介入多深,但目前看来插手的迹象很明显。”掌门说着。 “怕是对方对我们也有所察觉了。” 就是一时觉察不到,也是迟早之事。 “修行人能做的事情有限,就是你我,也不能轻易插手世间之事,不用理会他们,现在还没有到短兵相交的时候。” 被推出去到世间做事辅佐君主,谈不上是弃子,却基本都是大祸大福。 成了就是大造化,不成就是一死,甚至死后都不安宁。 真正的门派嫡传,是绝不可能轻易被派出去干这事。 “是,真人。”掌门应的说着。 “此地本真人只能逗留一会,很快会离开,蜀国公那方面,尽力辅佐吧。”说着,真人手指一摆。 一辆由灵马拉动的马车,在眼前慢慢出现。 真人说罢,就欲上车。 这时,暮色的夜空之中,忽有光亮一闪。 本来纹丝不动的灵马躁动不安起来,同化做车轮的火灵也出现摆动。 “真人,这是……” 掌门已有所察觉,抬头,向天空看去。 待转过头看向真人时,发现真人的表情里,带上一丝喜色。 “真人?” “又将有大气运的人出世了。”真人望着适才出现光闪的天空,感慨的说着:“就将落世,又是一个大贵命格。” “大贵命格?”掌门喃喃自语的说着:“真龙未出,已有数个大贵命格即将落世,不知是吉是凶。” “此大贵命格之人,所落之处应是益州地界,莫非是蜀国公又将有子出世?”真人眼睛里带着一丝笑。“虽说大贵命格不止一人,但真有一带此命格之人出世于王家,对于蜀国公基业,可是有所助益。” “真人,真是益州方向,怕是此子会是侧室所出。”掌门想到了之前传回的关于王弘毅侧室有孕之事。 “侧室……”仔细观天象的真人忽然眉头一皱,说着:“不妙!” “真人……” “此子出世,怕是要经受一番波折,我这赶去益州看个究竟。”说着真人模糊身影一晃,已上得马车。 见之前焦躁不安的灵马,四蹄蹬地腾空而起。 整个马车被金光笼住,化做天边一道流星,瞬间远去。 真人来到王宫上空,只见十数里宫阙,赤气氤氲,一波波荡漾着虚空,笼罩着整个宫室,一股威压渗透在四周。 在高空中,见得马车淡淡金光,隐隐浮现在那里。 当然,普通人自是见不到。 此时的真人走出马车,站在虚空上,向下俯瞰着,因非肉身,下面的普通人对他的出现毫不知情。 这其中并不包括下面的修士,以及龙神。 “师兄,似乎是师门来人了。”密室内对坐着二人闭目修行,忽然察觉到什么,二人同时将眼睛睁开,坐在靠窗处的通玄最先开口。 在他目光看向窗口之时,闭合的木窗便轻轻的自己打开,一缕月光透了进来。 二人注意到的并非夜色,而是远处高空中的熟悉气息。 “是真人!”通玄面带惊讶之色。 “的确是真人,为何会来到此地?”平真问着。 “应是被这件事引来。”通玄沉默片刻说着。 “师兄的意思,是为即将出世的孩子?”平真掐指一算:“虽有些命格,实是看不出有何值得真人亲自过来,便是有些富贵命格,又有何奇怪?身为王家子女,本就不同于普通百姓。” 他们不是没有发现来自赵婉所住宫殿上空的异色,不过比起当年嫡子太阳投怀所现异像,却要差上许多。 “真人?”身为侧妃的素儿也觉察到了。 素儿所住的宫殿雅致安静,因本身性情不是软弱,又带有官职,身世更是神秘,宫内没人敢给她使什么绊子。 除了王弘毅偶尔来上一趟,她在宫内生活,与先前未有什么不同。 此时她本沐浴后入睡,在走入卧房后,察觉到什么的向外望去。 “果然是他。”龙女张望着,很快确定了来人身份。 她却不想在这时与对方会面,很快躺在了床上,缓缓入睡。 她睡着了,王宫内有两个主人怎么也睡不着。 分别是王弘毅和宋心悠。 因赵婉突然临产,两个人都没有入睡,早早入睡的老夫人,却无人敢去唤醒,这事上不用老夫人操心,因此也不必去唤醒这位老祖宗。 宋心悠作为王宫女主,本就有着统率后宫责任,而后宫内有名分的女子只有三个。 作为正室,侧室生产出了事,对她的名声也有损害。 心里有些酸涩,得到赵婉临产消息后,宋心悠还是打起精神,唤来早就准备好的几名接生婆,打发到赵婉宫内去接生。 她更是来至赵婉宫殿外殿,等待着结果。 王弘毅就在外殿里散步,见她来了,换了正容,说着:“这里不必你来,夜深了,你身体也不好,休息吧!” “夫君,这宫里的事,又是这大事,我怎么能不管呢?我在这里,有事也有个照应。”宋心悠说着。 王弘毅点了点头,所以敬爱宋心悠,她真的是贞淑自重,管理内宫也井井有条,并没有显的过于狭窄。 “既然你有这心,这再好不过。”王弘毅说着。 “国公爷,夫人,怕是二夫人的情形有些棘手。”这时,从卧房门口那里走开的仆妇来至宋心悠面前,有些担忧的说着。 她本是想说不太好,又怕被主家责骂晦气,只得用了个中和的词来表达意思。 宋心悠脸色一冷:“已经一个多时辰了……”里面时不时传出的凄厉叫声,自然让她明白发生了什么。 若是没猜错的话,赵婉应是难产了。 宋心悠想到了自己生产时的惊险,对里面这个女人,情绪复杂起来。 没有一个女子会甘愿分享丈夫,宋心悠又知这事不可避免,虽然平时难免对赵婉和素儿有些酸味。 这并代表着她会去做些对她们不利的事。 宫中才三个女人,目标太大,出事了很容易怀疑。 只要她们威胁不到她和孩子的地位,她现在是不会去做事。 杀人再干净利索,也难免会沾染上血腥,而这气息又难免会被他人察觉到。 她自然不会鲁莽行事。 “你这去和她们说,二夫人和孩子任何一个有了差池,她们不用出宫了。”宋心悠想到赵婉是在自己探望后临产,语气带上几分阴冷。 因这事被王弘毅怀疑,就得不偿失了。 “是!”听了这话,这仆妇连忙进去,不由摸了把汗。 王弘毅脸色深沉,赵婉按照气色,不像是早夭的人,虽然他知道生产在古代,几乎是一道鬼门关。 就在这时,天空飞来一册竹简,悬在半空中展开,青黑的竹片上,有金色大字,放着金光,片刻,这竹简浮现出一个影子,落入赤雾中,就朝着房间落下。 王弘毅皱起眉,只见周围立刻浮现出青色的锁链,这就是法网。 君含天宪,一言就可隔绝,但是念起了房中的赵婉,他嘴唇动了几下,终于不出声了。 这时,这个影子扑入房中,彷佛石沉大海,无声无息地消失不见了。 这时,赵婉房内,衣襟湿透的女子,终于从鬼门关跨出一步。 “啊——”一声凄厉叫声过后,一阵婴孩哭声响起。 第一百三十二章 双喜(下) 第一百三十二章 双喜(下) “还好,虽有波折,此子平安落世。”天空上,真人捋须微笑的说着。 片刻后,一道光芒,划过夜空,疾向远方,直到不见。 王弘毅这时已接到赵婉母子平安消息,知道自己又有一子落世,不禁大喜。 吩咐说着:“凡是接生婆子每天赏二十两银子,府内按级,从一两赏起,这事由你来办吧!” 说的就是宋心悠。 宋心悠连忙应了:“臣妾遵命。” 赵婉里自是大量赏赐发了过去。 不仅是王弘毅的赏赐,宋心悠和老夫人也很快赏赐了东西过去。 素儿作为同级侧室,只是送了礼物过去。 王宫内喜气洋洋。 虽然赵婉产后虚弱,细心调养,自然会缓过劲。 第二日,到了大殿时,群臣就是欢呼,群臣高呼拜跪中,王弘毅含笑受礼,却也不再多说,只吩咐“今日中午赏宴”。 一切宴会都有规矩,也不必细述,等朝会后,大家都去了一次。 折腾到了下午,天色昏暗了下去。 雨点在天空中散洒下来,张攸之还是秘文阁值班。 “雨点还不算小。”张玉温笑嘻嘻提起煤炉上的水壶,倒了一杯:“我方才出去看了看,乌云黑着,灯都点起来了,” 又笑着:“晚上有着膳,看样子要送来了。” 说罢,就有人送来了。 晚膳并不算太丰盛,却十分精洁,一碟黄瓜,一碟香菇,一碟糖醋排骨,满屋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勾人馋涎欲滴。 张攸之吃了一碗米饭,就在这时,一个低品官员奔了过来,说着:“张大人,朝廷使者带着圣旨来了。” 张攸之一证,放下了筷子,令:“收拾一下。” 就起身沉吟不语,这时点着十数支蜡烛,烛光辉映,照得里外通明。 张攸之刹那间就有了决断,不愿再耗时辰询问,就说着:“派人速去内宫报告主公,如果内宫下钱粮了,就明早禀告。” 张攸之深知厉害,这种涉及外镇和朝廷的事,都必须通过王弘毅。 这就是人臣的本分。 “诺!”立刻有人应着,去内宫禀告。 “什么?”王弘毅片刻后知道了消息,真有些震惊,片刻,站在殿前檐下,望着远处黑沉沉宫殿群不语。 这时幽暗的树影在雨中漂动,王弘毅沉思,这朝廷的使者,是谁? 总不会是皇帝的衣带诏,那就是魏越的意思了,魏越派使者来,有什么用意。 想了想,自失的一笑,说着:“传,立刻乘舆。” 这声音在雨点中显得分外清晰。 太监答应一声,就跑了出去传令,片刻,乘舆就来了,出发到秘文阁。 乘舆被人抬着,一直行到了秘文阁门口,放置下来,早有内侍上前服侍,在搀扶下下得乘舆。 到了秘文阁走廊上,就见得了匆忙赶来的张攸之。 “这朝廷使者,验明了吗?” “验明了,正使徐康现在在侧殿等候,使者的规格印信仪仗都具备,看样子不是皇帝所派了。”张攸之有着另一种思路,皱眉挽首沉吟说着:“以金陵现在的情况,皇帝要下私诏,必是密旨衣带诏之类,断无周全之理。” “现在规格印信仪仗都具备,必是魏越所为了。” “知道圣旨内容没有?” “没有,这点对方很坚持,不过据说是好事。”张攸之顿了一顿,又说着:“我看也是,魏越不可能傻到以为现在圣旨还有效用,不过是不是接见,怎么办理,臣只能请主公决断了。” 王弘毅听了一时没说话,站起身来慢慢踱步。 这是王弘毅的习惯了,一旦遇到大事,往往在接见大臣时,都常常徘徊踱步想事情,一旦有了决断,必倏然止住,果断裁决。 果然,片刻后,王弘毅在门口站定,说着:“见,怎么不见,立刻召他过来。” “诺!”张攸之立刻退出去传令。 片刻后,张攸之引着一人进来,这是一个中年官员,身体微胖,穿戴利索,生的又很是精神,一双小眼睛,很是明亮,不笑带着三分喜相,是个面容讨人的人。 让人一见,便不由得生出一丝好感来。 这次朝廷派来的使者徐康,算不得魏越的心腹,却极会来事,早在来益州前,就知道这一趟不是什么好差使,于是到了益州地界他很会做人,骄横之态是半点都没显露出来。 虽没见过王弘毅,却认得人,一进殿,只是拿眼一瞟,就知道中间坐的年轻人就是王弘毅了。 闪了一眼,王弘毅穿着宽袍,一双黑幽的眸子,显得清俊,听闻是只有二十一岁,却几乎打下了蜀地。 徐康受命前来传旨,也是观察王弘毅,这一见之下,心中就“格”了一下。 这年轻人带着微笑,头戴珠冠,就这个双手扶膝正襟危坐,就使人感受到了这种威严和肃仪,顿时就心想:“是吴王大敌!” “请徐大人宣读圣旨吧。”不是在前面的正殿,是在秘书阁,周围的又都是自己人,王弘毅不怕徐康读出什么不利于自己的内容,于是,直接吩咐的说着,连起身也不。 “请蜀国公听旨吧!”暗暗叹一口气,徐康也没有坚持要王弘毅跪迎,很凑合的站在原地,直接宣读圣旨。 只要王弘毅接了这道圣旨就成了,其他并不重要,自己也不要寻不自在,甚至寻着杀身之祸。 对于徐康的识时务,王弘毅还算满意。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蜀国公护国有功,治蜀有方,特封为秦王,赐关中地图,以辅佐天子,钦此!” 圣旨的内容很简单,一句话说完了,王弘毅听了,脸色就变的很古怪。 这道圣旨的内容,是册封王弘毅为秦王,同时赐下关中地图。 自古蜀地争龙,多取秦川,连成一片才成帝王之资,这事王弘毅自是心中有数。 不过对于这道圣旨,王弘毅就感到讶然。 正常情况来说,哪怕前朝要亡,但名正言顺得到秦王称号,和自封还是有区别,一般来说,对王弘毅而言并非坏事,省却了王弘毅很多麻烦。 不过,魏越干巴巴跑来封王,自然不是这样简单。 这时,外面乌云漫天,几乎连路也看不清楚,突然之间一个闪电,照得天地一片明亮,几乎同时,一声巨雷,震得空气簌簌发抖。 王弘毅这时再起身,吩咐的说着:“使者辛苦了,先下去用茶。” 却没有说接不接圣旨。 听了这话,徐康不由咬着牙,肌肉抽搐了一下,不过见得后面侍卫手按长刀虎视耽耽,却只得应着,退了出去。 这时天完全黑了,闪电过后,就是淅浙沥沥下雨,噼啪着响。 “你觉得如何?” “此事看似不可思议,只要仔细想,就会猜出魏越心思。”张攸之听了圣旨内容,先是一惊,陷入了思索中,这时被王弘毅一问,就说着。 “魏越既得吴越,必想要得荆州,然后才能安康,因此这道圣旨无非是阳谋,想请主公先取秦川关中之地。” “依臣看,只怕不止这道圣旨,朝廷日薄西云,趁此机会,大封天下,这是二桃杀三士的道理,为了名器,必会让天下藩镇一阵争斗,而魏越面临的围攻危机,自然不解而自解了。” 王弘毅听了,很是赞同:“这是挑拨我和秦地郭文通之间的关系啊!” 张攸之对此,很是赞同。“主公说的是,现在秦地郭文通有四郡,虽比不得主公您平定东西益州,也算是成了气候,您以蜀地之主的名义来打龙剑,这是很自然的道路,他或许还能忍得住。” “一旦您获得秦王的王爵,就有着合法对秦川的统治权,郭文通岂不畏惧您打下龙剑再打关中?” “因此在这龙剑攻打时,只怕秦地郭文通就会坐不住而掺合进来,这对您的大业平定怕是会有所防碍。” 王弘毅点点头,算是同意了张攸之的推断。 “魏越打的主意就是这样,此举,无疑是想搅浑天下之水,使天下众镇为了名号立起纠纷和厮杀,顿时魏越外部压力为之一空,获得整顿消化的时间和机会……果然是好算计。” “其次就是引着孤去攻打关中,这就是阳谋了。” “若孤接下,就可使孤与郭文通之间矛盾激化,两雄相战,血战不休,说不定还有着坐等渔翁的想法。” 王弘毅说到这里,冷冷一笑:“如果孤不接,就说明孤的心意在荆州,这就可以刺探出来,必会传闻荆州,使孤难以轻取。” 冷笑了下,王弘毅却下了决心。 这王爵不想要,本来就自立,何必又加上一重枷锁呢? 徒使气数不纯。 当下令着:“这王爵我不收,这关中地图却要留下,让使者回去吧!” “诺!”张攸之磕头说着,心中佩服无比。 其实以蜀州的情况,称王也是可以,只是却太过显眼了。 之前自称蜀国公,就引得天下注目,幸亏魏越称吴王,吸引了火力,现在再接受秦王,就更低调不得,凭空添加了障碍。 当然此一时彼一时,若是再取一个大州,王弘毅不称王,他也会劝进了。 张攸之就要退出,王弘毅又止之:“慢,先不要明着拒绝,拖几天再说。” “臣领命!”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两郡(上)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两郡(上) 次日,晴,天刚放亮。 路上还有些黑,秘书阁内已有官员赶过来办公。 因照明而点起的油灯,在朝辉初现前于殿中摇曳着。 直到三十人到齐,王弘毅的身影在秘书阁内出现,同一时间,朝辉跃起,门外光芒骤增,宫人忙将油灯吹灭。 官员忙上前行礼,口呼主公。 “派去龙剑的使者,可有消息传回来?”坐到主位上,王弘毅开口问着,昨天赶了使者,扣下了地图,这是一举两得。 拒绝秦王的王爵,似乎表明不染指关中,但是扣下地图又表示心有所望,使使者琢磨不了心思。 不过地图已得,自然有着好处。 负责这事的张攸之忙上前一步,回答的说着:“主公,还尚未有消息传回来。” “一有消息,报与孤知晓。”王弘毅说着。 “诺。”张攸之应声退到一旁。 这时张玉温出来,向王弘毅禀报:“启禀主公,朝廷特使今早又差宫人来询问臣,关于您的决定。臣对他说,您这段时日公务繁忙,待忙过这几日,再给他答复。” “恩,你做的甚好。”王弘毅点了点头。 这时的确还不好给与使者答复。 王弘毅在等着龙剑的消息。 这时,龙剑地域内,表面上与往日无有不同,暗地里暗流涌动。 南郊郡 齐峰镇 这是南郊郡与益州交界处的一座小镇。 小镇周围被活水灌成的沟渠阻隔,两面吊桥都是高起,围墙甚高,在这里,设有南郊郡的一道关卡。 小镇前后共有两个大门,后门一出来,顺着官道直行,通向南郊郡距离边境最近的那座县城,而从前面那道门出来,再翻过一座山,是益州地界了。 南郊郡与益州此时的关系甚是微妙,因双方并未开战,两边的百姓商队,还是可以互通有无。 只不过,对于行踪可疑人,双方都不会放松警惕。 这一日,艳阳高照,是个难得晴朗天气。 在这个小镇来往的客商很多,也有一些寻亲访友的百姓。 一支队伍从小镇道路那边一行过来,吸引了不少人目光。 这是一个大约有着四十余人的队伍,大多数人都骑着高头大马,身着劲装,带着武器,夹杂在其中的一辆马车,由两匹白驹拉着,马车装饰华丽,拉车的马一看是良驹。 这样一支队伍,成员言行严谨、所乘马匹、车辆都非凡品,很明显,这不是一般商队,更非普通百姓。 在这种边境地带,突然出现这样一支队伍,实在是让人不得不心生疑问。 “站住!”负责此道关卡的队正,带着一群士兵闻讯赶来,拦在了这支队伍前面。“你们是什么人,先出示出关证明,还有我们要检查一下你们的队伍。” “检查?”队伍行在最前面的那名男子催马紧走几步,来到他的面前:“我们可有什么需要检查?” “至少让本官看看马车里的人,是否为本郡的要犯吧。”队正说着,说话的口气还算客气,对方的口气却更是桀骜了。 “这恐怕不成。”马上那人淡淡的说着:“我家大人可不是你一个小小哨卡队正能看的。” “你说什么?!”话一出口,周围的士兵都将手里武器举起来。 他们听的出来,对方话里带着挑衅。 对方虽未直接亮出武器来,眼神也带出不友好来。 气氛一时变的有些紧张。 “慢!”队正忽然想起什么来,喝止住己方士兵,忙又走上几步,向着马上那人恭敬问着:“你是贵人,但总要有个凭证,证明你们的身份吧?” “好吧。”对方点点头,刚才队正直接提出让他们出示出关证明,不会有这些事了。、从怀里掏出一物,在队正面前一晃,男子说着:“这个东西,你总该认得吧?” “方才真是失礼了。请诸位过去吧。”一见那物件,队正立刻脸色一肃,责令士兵让开道路来。 对方满意的点点头,带着队伍缓缓而过。 周围的士兵自然是将这些看在眼里,因他们都没看到那块令牌具体模样,因此都是猜测不己。 “哎,看见没有,刚过去那些人,怕是从那边过来。”几个士兵凑到一起,其中一人轻声说着。 “你是说益州那边?这不用你说,哥几个都看的见。” “早就听前一班的弟兄说,有益州的使者过来,怕就是他们吧?” “会不会是两边要开战了,跑过来下战书?”有人害怕的说着。 话一出口,立刻被同伴拍上一巴掌:“乱说什么呢,你啥时候见咱们太守大人对敌人这么客气过了?” “说的也是,那他们是来干啥?咱们这里可和那边井水不犯河水……” 底层士兵们不知道内情胡乱猜测,可不代表他们的长官不知道内情。 望着这支队伍远远行去,身材消瘦的中年人忍不住擦了擦额头汗水。 这是联合的令牌,由太守府直接发出,可以通行,当然最关键的是,这队正可是从自己在太守府当差的表哥里得了准信,用不了多久,这里要归属那里管辖了,若是现在得罪了那边的人,到时候少不得要惹出一番麻烦来。 “幸好适才还没来得及说出什么出格话来。”擦擦冷汗,他回过头去。 立刻,下属的窃窃私语让他额头再次蹦出十字口来:“你、你、你!还有你!给我好生当差!若是出了事情,小心你们的皮!” “是!大人!”几个士兵立刻站回岗位,不敢再议论什么了。 “大人,已经出了南郊郡地界。”待出了关卡后,骑马那人放慢速度,来至马车旁,低声说着。 “加快速度,快些回去。”马车里的人吩咐的说着。 “诺。”外面的人应着,队伍加快速度,向着远处行去。 与此同时,成阳郡的郡城城门口,一队人马,被太守孙清直亲送出来。 “孙某恭送特使。”一直到那支人马离开,孙清直松了一口气,向旁边心腹吩咐:“传我命令,在特使出得成阳郡地界前,务必保护特使安危,若是在哪里出了纰漏,让那里的官员提头来见。” “诺!” 在他们身后的城池内,一只信鸽,突然展翅飞起,向着武都镇方向而去。 “怕是这龙剑的现有局面,即将要被打破了。”一声若不可闻的叹息声,幽幽而起。 两日后,益州地界的一条大道上,尘土飞扬,一队人马,快马扬鞭的行向不远处的成都城。 到了城门口,有人上前阻拦,行在队伍前面的人出示文书,当即被放行。 半个时辰后,又一队人马,再次入城。 “今日这是怎么了?连着过去两队骑兵,马车里坐着的到底是何方人物?”临街的酒楼上,临窗的客人忍不住向下张望着。 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雅间坐着的二人,都露出笑意来。 “大哥,刚刚得到消息,南郊和成阳两郡都已表示投降。不过咱们既能得到消息,怕是龙剑其余两郡都能得到消息,事情会不会因此有所波折?”宋恒靠着窗口向下望着。 淡淡夕阳光辉,照在身上,让他感觉有些慵懒,说起话来,带上三分懒洋洋来。 宋涵手里转着酒杯,淡淡一笑:“南郊、成阳两郡与其余两郡本就是敌对关系,平日里是不曾交战,也是摩擦不断,这种情形下,就算别的两郡得到消息,也是无可奈何。” 对于龙剑的事,多少还是有数。 “不知道蜀国公接下来是否会进军秦地?”宋恒咕隆一声,灌下一杯酒,整个人越发显得懒散起来,只是一双眼眸里,透着些许锐利。“秦王这名号,可不是谁都能硬下心来拒绝。难得的名正言顺,不知道蜀国公会如何选择?” “二弟,我看你真是醉了。”宋涵摇摇头:“蜀国公不会不知,这王号接下,会有着何等麻烦,他又岂会是被眼前利益冲昏头脑之人?” 瞥着眼前之人,宋涵叹着:“你以为,你不说,为兄就不知你在郁闷些什么?这些时日,坊间有人散布谣言,说是蜀国公宠爱次子,更甚嫡长子,莫非你真信了这些话?” 不等对方回答,宋涵接着说:“且不说蜀国公非是宠妾灭妻的人,再说这次子才生数日,就有多少恩宠了?都是有人故意挑拨罢了。” 宋恒被大哥问的哑口无言。于是再次低头喝酒。 “这只是在引鱼上钩罢了。”宋涵望着窗外,幽幽最后说着。 “好了,你我回去吧。”说到这里,宋涵站起身来,拍了拍二弟肩膀。 “至于王号一事,想必蜀国公也有所表态了。”说着,大踏步向外走去。 宋恒放下酒杯,跟了出去。 “大爷,二爷。”早有酒楼老板在外面伺候着,一见二位出来,忙上前行礼。 这里是宋家产业,自是服务周到。 二人出得酒楼时,马车仆人已是准备妥当。 上得马车,宋涵方幽幽叹口气。 这些造谣者,只怕已经被十三司注意了,一旦被上位者注意和怀疑,只怕就是大祸端。 生在乱世,识时务些才能活下去, “走吧。”他冲车外的人吩咐的说着,不再去想。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两郡(下)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两郡(下) 马车行到了宋家主宅,宋涵和宋恒二人还未下车,头发半白的老管家已是跑至车前。 “出了何事?”宋涵在仆人搀扶下,双足落地,皱眉看了一眼自家管家,语气平静的问着。 “大爷,您可回来了。”老管家擦了擦汗,向着面前的宋涵禀报:“宫里面来人,说是小姐要见您。” “她要见我?这是何时的事?”宋涵心下一凛,眉头皱起的越发紧了:“既是这紧急事,为何不派个人去找我?” “回大爷的话。”老管家忙赔起笑脸,小心翼翼说着:“刚送宫里来的差人回去,小的估计您也要回来了,没派人去寻您。若是您再不回来,小的要派人出去了。” “恩,我知道了。”宋涵淡淡的说着。 思索着女儿这时唤自己过去会是为了何事,吩咐的说着:“二爷醉了,你派人扶进去吧,我这入宫。” 说着再次上了马车,直接让车夫驾驶着马车掉转车头,向着皇城方向行去,随行的只有四个骑兵。 宋家主宅离皇城隔得不算远,行出二刻时间,来到了皇城门前。 一队队羽林军和虎贲卫,甲胄明亮,身形魁梧,有着整齐的步伐,在皇城内外巡逻。 宋涵的马车和随行四个护卫朝这过来,被他们察觉到了。 一队虎贲卫停下来,在门前盯着他们。 “老爷,已到皇城门口了,前面有一队虎贲卫。”车夫在前面说着。 “下车,步行过去吧!”宋涵自然不怕虎贲卫检查,吩咐的说着。 “诺。” 马车停住,一行人向着皇城门口直接行了过去。 “停下!”快接近皇城门口时,这队虎贲卫的队正已开口喝的说着。 “汝是何人?”虎贲卫的士兵虎视耽耽,队正上前一步,凛然问着。 “我家老爷是宋家家主,奉命入宫。”有护卫回答的说。 “宋家家主?可是宋涵宋大人?”虎贲卫队正听完一怔,语气已是平和下来,刚才见来人并没有穿着官衣,就有些怠慢,现在却立刻改变了态度。 “正是。” “原来真是宋大人,有幸见过您几次,陈副总管已在里面等候着您了,这给您放行,请您快些出示通行腰牌吧!”队正看了几眼,连忙说着。 却不敢就这样放行,就这样放行,头颅就保不住了。 不等护卫再说话,宋涵拿出了腰牌:“这是我的腰牌,请过目。” 队正取来,快速而仔细看过面前的腰牌,放下心来,让士兵让出一条路来,并且交还了这个腰牌。 马车自然是不能行进去了,除宋涵,四名护卫更是要留在外面。 整个蜀王宫,分内宫和皇城,进入皇城容易,这是官员办公的地点,进入内宫不易。 宋涵进宫见女儿,都是在外殿内见面,并且有着记录。 从外门进去,顺甬道向里行进,半柱香会出现另一道宫门。 这道门的戒备森严,从这里进去,是真正的机要之地。 早早有几个太监在门口等候,一个身着官袍的太监,一见宋涵走过来,忙上前行礼:“奴婢陈福,见过宋大人。” “原来是陈副总管,有劳你在前面带路了。”知道对方虽是一个太监,却有品级,宋涵说话很是客气。 陈副总管和宋涵见过几次面,说起话来有些熟悉:“奴婢是奴才,为老大人服侍是应该的。” 宋涵步行着跟在陈福,前后有小太监服侍着。 地方终于到了。 面前的这宫殿并不属于内宫,而是处于外宫地界的一处专门接待外眷的宫殿。 宫殿占地面积不大,很是雅致。 宫殿地砖光滑透彻,在阳光下,泛着五彩光芒,看起来少了几分金碧辉煌,多了几分暖意。 不一会,宋心悠在宫人簇拥下,步出来迎接。 “臣拜见娘娘!”虽然还没有称王称帝,但是对宋心悠,都已经称娘娘了。 “父亲。”看到父亲向自己行礼,宋心悠眼微红,连忙让他起身。 宋心悠让心腹在外面守着,与父亲在内殿说话。 “女儿,你最在这里过的可好?”宋涵仔细端详女儿,有些心疼的说着。 宋心悠说着:“女儿过的还好,只是最近一段时日,宫里发生了不少事,未能去见父亲,让父亲挂念了。” “女儿,实是苦了你了。”宋涵叹的说着:“为父在外面,一点忙也帮不到你。为父要说惭愧才是。” “请父亲您千万别这样说。夫君待女儿很好,宫里生活也很好。您实是无须挂牵。而且……”宋心悠压低声音说着:“请父亲和叔父大人都要谦逊行事,只需照看宋家生意,不能做的事,千万不要做!” “为父知道了!”宋涵听了这话,心中一凛,自是应下。 “蜀地有些世家,表面上臣服夫君,可暗地里却有不少手脚,和秦地以及南朝都有些联系,甚至还想插手伸入宫内。” “这事让夫君很是愤怒,也许用不了多长时间,蜀地的世家就会少上几个。” “宋家现在虽然无官无职,却早与王家紧密联系在一起,只要宋家不出格,谦逊行事,夫君必不会亏待宋家,可是不加以注意的话,来日未必不会导致宋家再次蒙难。” 宋心悠说罢,又叮嘱的说着:“家中的弟弟妹妹,到了婚配岁数,想必这些时日来,已有不少人上门打探了吧?他们虽是姨娘所生,这婚事上,还请父亲多加费心。” “这时定错了亲事,只怕将来会为宋家招来祸端。哪怕是选些平庸些的家世,也比火中取栗来的强。” “女儿放心就是,这些我都知道,就是你叔父,我也会交代下去。”宋涵说着,顿了一顿,又问着:“世子可好?” 按照这个世界的规矩,由于孩子很容易夭折,因此必须等满了一周岁才赐名,现在还没有正式名字。 说到孩子,宋心悠浮现出一丝喜色:“父亲请放心,很是壮实健康呢!” 宫中不可久留,再说了几句话,也没有让宋涵用膳,派人将宋涵送出宫去。 送宋涵出去依旧是前面几人,在出宫前,宋涵与一群人打了个照面。 只是一看,是王弘毅到了,宋涵连忙行礼,跪在阶下,伏身叩头。 王弘毅王站住了脚,当然知道宋涵进宫的事,笑着:“岳父何必多礼,起身吧!” 宋涵这才起身看着,只见王弘毅穿一身冕服,五旒冕冠,衣绘宗彝、藻、粉米三章纹,裳绣黼、黻二章纹,共五章。 这现在就是常服了,正式朝制时必须穿七章。 此时英姿清爽,眸子清亮,体态步履从容,似乎每段时间不见,都有些变化。 王弘毅此时心情很不错。 刚才就有人通报,去龙剑的使者有回复,不必多问就知道是好消息。 只见鼎中,又有额外的丝丝白气渗透进来,才一天时间,鼎内青色气运,又增多了一分了。 这意味着南郊和成阳二郡投降已经成为定局,锦竹关、剑阁、阳平关都落到了手中,现在就是汉中和武都二郡了。 “眼见本公管辖之地越来越多,需要更多人才,但是开科举实在太早了,你宋家也可举荐几人进仕。”王弘毅心情很不错的说着。 听了这话,宋涵真正大喜,叩头称谢,王弘毅就举舆前去秘文阁。 到了秘文阁下处,张玉温已守在阶下,看了张玉温一眼,王弘毅微笑,心想这人再过一段时间,就可以放出去当县令了。 到了秘文阁,王弘毅进去,见了墙上新摆着一幅画,画的是山水。 “咦,这是前朝罗前山的画?”王弘毅一眼就看见了,惊讶的问着。 “是,下面送上来着,很是喜欢,可臣又不能私授大礼,就把它摆到这里来了。”虞良博说着。 “噢,真不错!”王弘毅一眼就觉得喜欢,看了几眼,笑了。 笑容收敛,又问着:“信使回来了吗?” “回来了,南郊和成阳二郡都下了降表,这事已经成为了定局。”虞良博说着。 王弘毅沉吟片刻,说着:“先派军去收编,把关卡接受了,成都五万军动员四万,下月跟随我进军汉中。” 不立刻去,留段缓冲时间,就是为了怕匆忙中反水,等一个月清理了,就谁也翻不出大浪来了。 这就是老成谋国。 “那朝廷信使的事,拖了几日了,也要有个答复。” 王弘毅略一思量,已是有了主意,笑着:“事过境迁,现在就是时候了,还是按照原来的章程,拒绝圣旨,留下关中地图。” 虽然王弘毅还是决定缓打关中,顺上游而下占领荆州,可是在没有出兵前,就不能暴露战略意图。 拒绝圣旨,又不留下关中地图,谁都知道要打荆州了。 拒绝圣旨,留下关中地图,就扑朔迷离,谁也不清楚。 又吩咐的说着:“就这样说罢,请天使替孤谢过陛下厚恩,只是孤能力有限,实是无才无德接受朝廷秦王册封。” 王弘毅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至于这关中地图,孤且收下,代孤谢过陛下赏赐。” 说完,就吩咐着:“就这样吧,人,我就不见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机会(上) 第一百三十四章 机会(上) 垂正十五年七月 南郊和成阳二郡投降,锦竹关、剑阁、阳平关都落到蜀国公手中。 二十一日,王弘毅发兵四万到成阳,成阳太守太守孙清直迎出十里,王弘毅亲勉之,令其继续担任太守。 “头好痛!”当一缕晨光透过窗户缝隙,射进房间,一张床上有了动静。 薛远只觉得脑袋有些发沉,宿醉的感觉不太好受。 “昨天真不能喝这样多!”多少带着些后悔的心情,薛远从床上坐了起来,衣服还是昨天那一身,不过有些酸臭的味道了。 薛远从床上下来,穿好鞋走出了房子。 迎面而来的刺眼阳光,让他忍不住抬起手掌,挡在了眼前。 眯了眯眼,好一会才适应了过来。 “大人,您醒了?”负责在这个院,一个丫鬟,见他走出来,忙上前问好。 “给我弄些热水吧!”薛远不用特意去嗅身上的味道,就已经能闻到那股酸臭了,不洗一洗,实在没有办法去见主君。 “好,大人请稍候。”丫鬟见薛远这样子,立刻明白了,忙去准备了。 过了没多久,一大桶热水和一大桶凉水,都被抬到了薛远的房间。 丫鬟出去后,薛远关好了门,脱去衣衫,进入到了兑好了热度的大木桶里。 舒服,略烫的热水,让全身的毛孔都一下子打开了,薛远舒服的直想叹息,心中却在沉思着。 这次受命召来见王弘毅,薛远心里是有疙瘩。 很简单,赖同玉和薛远都为六品府丞,代理二郡公务,经过一年时间,赖同玉已经熟悉了政事,提拔成太守。 可是薛远自己,虽然没有大错,却屡次工作上出了问题,若不是薛远自己是跟着主公的老臣,早就当不下去了。 这说来也奇怪,也不是能力上的问题,可是屡次就是出问题,不是恶奴杀人,就是连环血案,或者就是粮库失火。 导致现在柴茂森,提拔为六品府丞,自己还是却是到了主公的身边来了。 这实是耻辱,所以在昨天宴上,喝的大醉。 泡了一会,薛远就清净身体出来了,心中担忧自己有没有君前失仪。 “大人,大人!”外面突然响起了亲信仆人叶谦的声音。 薛远只好不再纠结于这个问题,冲着外面问:“叶谦,什么事?” “大人,卫先生让我来问您,时间差不多了,要去刑场监督行刑。” “哦,你去回他,就说稍候一会,我马上去。”薛远说着,现在接到一个任务,就是去监斩。 成阳府一些想顽抗的人,都被清理出来,先没有处置,等王弘毅来了,就询问,王弘毅毫不迟疑的说着:“斩了。” 并且令薛远监斩。 “是,大人。”叶谦在外面应道,脚步声渐渐远去了。 薛远匆匆洗了洗,就换上官服,出了门。 到了前面,发现叶谦已经等着,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带着五六个亲兵。 “大人,罗六哥已经去刑场维持秩序去了……”叶谦微微一笑,望着薛远,说着。 薛远咳了两声,说着:“直接去吧,时间不早了!” “是!”叶谦出去张罗出行的事宜,片刻,乘着轿,一路向前。 此时天气炎热,一条河水婉蜒向南,回想自己这几年过程,声声在耳,薛远还是心声感慨。 实际上所谓的午门候斩,或者午后三刻处斩,都是胡说八道。 在古代中,这二种都是阳气最盛的时候,杀了一般连鬼都作不成,一般是秋后问斩,时间也不会选在阳气最展的时候,除非大逆不道。 时方天热,盛夏很少杀人,四面八方的人拥来,把法场围了个密不透风。 薛远到了,就见得军队密布,并且自己手下罗六哥秘密布置监视。 才上去,和棚里的几个人说了话,就听着“犯人押到”,气氛立时紧张起来。 薛远赶出来,只见几十个衙役前后并列,给刑车开道,片刻,带到刑桩跟前。 这里有大部分是男人,有的还有着孩子,按照王弘毅的吩咐,女眷充为官奴,男人都处斩。 而后面还跟着女眷,一时哭喊着。 “大人,时候已到!”过了片刻,有人靠近的说着。 “斩!”薛远就令着,丢下令箭。 顿时,五个人拉上去,按在了刑桩上,五把厚背大刀举起落下,“噗噗”,利器砍断骨肉的闷响让人毛骨悚然,下一刻,五颗人头落下,在地上滚来滚去。 刽子手脸色有些发青,却站了起来,有人拖了出去,提着刀等待下一队死囚。 后面,还有上百个麻木绝望的犯人,手臂被反缚,薛远这时,脸色有些发青,坐在正位,后面并排坐着郡里的几个官员。 “下一批!”薛远铁青着脸。再次喝着,立刻有着士兵拖着犯人拉到刑桩上,有二个奋力挣扎着哭喊着,还有几个却是一脸麻木。 但是无论是挣扎还是麻木,结果都一样,刽子手扬起大刀,人头滚地。 渐渐的,整个观看的人群都沉默下来,一个个头颅落下,一具具尸体躺着,血流了满地,弥漫着腥气,不少人都脸色苍白。 上百人,杀了一个时辰,到了最后,薛远都感觉到了恶心,但是硬是压了下来。 当行刑完毕,薛远赶去太守府。 这时太守府,就是王弘毅所在,薛远让太监禀告。 片刻后,里面传命:“让薛远进来!” 薛远忙答应一声快步进了小厅。 王弘毅表情还是很轻松,没有穿着冕服,只穿了件丝绸袍子,坐得很端正,显得随意,而张玉温却显得有些拘谨。 见薛远进来,张玉温微微点头,算是打招呼。 薛远是王弘毅第一批老臣,现在虽然不算太得意,也是正六品官员,必须有这个礼节,不过在王弘毅面前就这样了。 薛远向王弘毅行礼,说着:”臣的差使办下来了。” “你验过没有?” “这是验尸件,一百零七人,都斩了。” 王弘毅接过瞟了一眼就撂在桌子上,说着:“有些人就是心怀侥幸,或者不到黄河不死心,总觉得孤可欺……这才是第一批,等汉中平定,还有一批人呢!” 话说的平淡,却弥漫着血腥气。 薛远心中一凛,就想起了蜀中那几个被重点监督的大族,现在听了这话,就知道这些家族已经死定了——族灭。 这时自鸣钟连撞,却是中午十一点,张玉温叹的说着:“主公说的是,主公神武英明,又率领大军前来,这些人还以为可以阻挡?此时此刻人头落地,却后悔来不及了,还是主公仁慈,依律的话,就不是诛一族,而是诛三族了。” “主公这番整顿,以刚柔相济为宗旨,使国体得以严肃,大治在乎明刑,仁政在乎薄赋,主公却是把握了要旨。” “这话说的有些过了,孤只是迫不得已!”王弘毅目光一闪,说着:“眼下局面,不杀不得威慑,不过这个不必多说了。” 王弘毅吩咐的说着:“薛远,你坐,你还记得初次见孤时情况吗?” “臣当时潦倒之中,蒙主公赏识,才得以而进!”薛远当然记得,躬身说着。 今天需要处理的事情并不多,王弘毅吩咐他不要站着,又坐下,只是凝神看着,只见薛远顶上,赤气浓郁,但是还有丝丝赤红气散失,金印模糊不清。 当了一年府丞,还是没有突破到六品淡黄气,心中很是可惜。 命格可以通过积累和机遇来改变,薛远是老臣,王弘毅一直记得这从龙之功,在等着薛远能改变着命格,以提拔上去。 现在看来,这气运波动不稳,丝丝散失,每天都有一定失去,这实是可惜。 若不是从龙之功,谁也不会让一个时不时出事的官员机会。 不过,既然积累已经到了,那就寻找一个可能改变命格的契机。 这一次攻下汉中,王弘毅觉得会对命格有一定的影响,所以就带上了他。 王弘毅摸着自己的下巴,思索了一会。 可即便是他,也对此并无多少力量,好在只要舍得浪费,总能使命格往好的方向发展,也就不用太担心了。 王弘毅放下了正事,拿出一个纸包,说着:“你们看。” 两人一齐看上去,原来是一个窝头,有面,有糠,还有干菜。 “这是龙剑百姓的饭!”王弘毅平静一笑:“现在龙剑家家用这个饭。” 见要说话,王弘毅摆了摆手:“孤不是矫情,只是想说,这龙剑地狭人多,而蜀中却有着大片空地,距离也不远。” “你把南郊和成阳二郡的多余百姓,劝去蜀内开垦,这样一来,南郊和成阳二郡就空出了不少地,而蜀地又得了开垦,这是一举二得的事。” “但是好事往往变成坏事,这就要着具体办事的人方法了。”王弘毅吩咐的说着:“你原本在府丞任上,出了不少事,孤也掩盖不了,你就去掉府丞,担任这正七品宣德郎,我加你我的配剑一把,领兵一营,督办这事——你可愿意?” 薛远连忙磕头:“臣领命!” —————— 虽然才一章,但是明天会补上三章,今天是周日,还请读者能在凌晨后***,我连夜工作! 第一百三十五章 机会(下) 第一百三十五章 机会(下) 随着应命,薛远顶上云气发生变化,一颗金印,一把长剑隐隐浮现,赤气弥漫,却是到顶,不在波动。 这事关系三四万户百姓的命运,一旦能办成,就能大大改善着蜀内和龙剑的情况。 蜀内得到人口,进行开垦,元气大涨。 而龙剑迁移出数万户,现有人口就可以获得一倍的土地,也是大有改善。 这举成功,恩泽十数万,当然里面有不少难度,但是龙剑到成都附近,并不远,大家都知道里面繁荣,千里良田,执行起来还是有把握,又不是江南迁移到东北。 这事对王弘毅现在来说,只是少有利益,但是对薛远就不同,让薛远办理这事,就是希望通过这事,让薛远突破命格,以后才可大用。 王弘毅又吩咐说:“张玉温,你辅助之,办成这事!” “是!”张玉温应命着。 王弘毅心中一定,张玉温本身很谨慎细致,又有气数,就算有缺漏,也能弥补上去了,这次薛远应该不成问题了。 更加不要说赐了随身龙泉剑一把,领兵一营了。 这是一片良苦用心,当然,如果薛远不理解,心怀不满,王弘毅会很失望,不过看情况,薛远恭谨应命,没有不满的情况,心中很是满意,说着:“既然这样,退下去吧!” 薛远和张玉温出了门,才各自透了一口气。 张玉温就笑着:“大人,主公待你真是用心良苦,还赐剑赐兵,你当了主官,我可是你的副手,怎么样,到你府上去沾点喜气吧?” 薛远就笑着:“白天饮酒不好,晚上吧,我们去酒楼喝酒,并且促膝交谈。把这事商量着仔细。” 心里却反而松了口气,以前出了不少缺漏,自己也觉得懊恼,主公不处罚,自己也觉得难看,现在处罚明了,又委了重任,他是聪明人,立刻明白圣眷不衰,顿时反而神清气爽。 说罢各自拱手告别,薛远先没有离开,换了一身七品官服,再回去。 薛远出了太守门,一个轿夫迎上来扶他上轿,见他换了一身七品官服,不敢饶舌,规规矩矩问着:“老爷,去哪儿?” 薛远说着:“回去!” 轿子就动了,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轿子一顿,停住了。 薛远下了轿子,扫视了一下周围。 眼前是一座大院,话说诛了一些家族,就有些住宅空出来,临时就居住着,大门口站着一个管家,还有自己的妻子。 这时,迎接出来的人都呆住了。 久在官场,哪有不知道规矩,眼见出去时六品官服,怎么回去后就是七品了? 苦娘就有些颤抖,不过仔细一看,却见夫君容光焕发,神清气爽,又糊涂了。 这一刻,后面几个人,望向薛远的目光,不再是畏惧和奉承,他们简直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幕。 片刻,醒悟过来,又起了心思。 “请老爷进来,关上门。”见此,苦娘终于镇定了下来,扫了一眼众人,淡淡的吩咐的说着。 虽然以前是贫贱,但现在,苦娘经过几年官太太,也养着出几分气质,这时命令着,让薛远走进大门,随后,大门被紧紧关上。 而刚才发生的这件事,才短短一柱香的时间,便几乎传遍了附近。 一回到房间里,苦娘就小心伺候着。 薛远说着:“给弄些饭来,我中午还没有用呢!” 管家细语说着:“夫人已经准备好了,就等您回来呢!” 到了正厅,果然苦娘正在摆酒布菜,见丈夫进来了,行个礼,由于早已经准备,已经不一会儿,席面安置妥当。 古代儒家讲究食不语寝不言,薛远夫妇先没有说话,薛远虽然监斩当时身体不适,但是经过了一段时间,就没有多少影响,开始喝了起来。 苦娘劝着酒,一面注意着他的神色,发觉他的确心里高兴,心里诧异。 用毕,仆人过来收拾饭桌,薛远一挥手:“都下去吧。” 丫鬟仆人低着头悄悄退下,薛远这才笑了。 苦娘原先有些担心,见薛远此刻表情,心中诧异,问着:“夫君,您怎么变成了七品了,却很开心的样子。” 薛远笑着:“确实值得高兴……” 于是薛远将事情讲了一遍。 “可是,毕竟贬了一品了啊!”苦娘还是有些担心。 薛远笑着:“你就不懂了,这当官,第一不是官品,是情分。和主君有着情分,那就是死罪可免,大罪化小,圣眷不衰。” “其次是圣眷,圣眷是当官最看中的一点,但是比起情分就差些,可是几人能和主君结下情分呢?” “再次才是功过,如果一个主君和臣子只有功过,那才叫祸福不测!” “我有着首批从龙之功,并且和主君白手起家时结下了情分,这就是最大资本,我当府丞时,屡次出了问题,如果主君什么也不惩罚,甚至继续提拔,这才不是好事——消耗了情分和圣眷了。” “你想想,假如你有亲戚或者手下犯了错,你看在情分上,饶了一次二次,还有第三次吗?” “现在被惩罚,就不会消耗多少情分和圣眷,你看这事,赐随身龙泉剑,领兵一营,派张玉温,都是栽培,虽然也有些消耗,但是不大,如果我能办成这事,以后自然有着封赏。” 听了这话,苦娘恍然,行礼说着:“恭喜夫君。” 太守府 张攸之和虞良博继续在忙碌着。 “这次平了龙剑的话,六司提拔一品,到正四品。”王弘毅沉吟片刻,突然之间说着。 张攸之和虞良博连忙放下手中的活,听着。 虞良博就凝视着王弘毅,王弘毅今年才二十一岁,却已经快完全占领整个蜀地了,真正是英雄,自古从没有这事。 想了想,问着:“那要不要将六司提拔成六部?” “不必,六部是正三品,孤没有称王的话,不设六部。” 张攸之这时起身,躬身说着:“主公,平了龙剑的话,就是全有古蜀之地,就算称蜀王,都是理所当然。” 王弘毅起身踱了几步,在窗前站住,隔着窗望着外面,说着:“蜀国公已经尽得蜀地之制了,此时称王不适宜。” 实际上在王弘毅的心中,第一就是称王实在太吸引人注意,此时还没有到称王的时候。 其次就是气运还不足。 又说着:“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高筑墙实际上指建立一个强大而巩固的根据地。 广积粮,王弘毅占据的蜀地是天府之国,但几十年战乱,人口损失大半,现在加上龙剑,也不过一百五十万! 开垦荒地安抚百姓,要使人心安定,必有三年丰收才可。 缓称王,却是减少额外注意,两人琢磨着,心里越琢磨越是佩服,起身行礼:“主公有此大策,何愁大业不成?” 这时,下午,突然之间云遮日暗,一阵风带着潮湿的雨意,凉凉吹来。 幽幽的乌云覆盖着天空,低级官员连忙上去把窗关上。 就算这样,片刻后,雨点就落下来了,王弘毅望着迷蒙雨景发了一会呆,回身说着:“去年平了成都,今年平了龙剑,整个蜀地加起来,算是垂正十五年是一年。” “要根基稳固,还要等到垂正十七年,到那时民心军心,以及大政就纯熟了。” “但是不能什么都不作,等到那时,还必须边打边建,只是步骤要放慢一些。” “各级官员充实,上下梯级形成,制度要细致,我交给你们二件事。” 听到这里,张攸之和虞良博“啪”的跪下,说着:“臣等应命。” “第一件要作细致工作,多余的话不说,就是将蜀地打磨的铁桶一样,不过是轻徭薄赋百业生息赈急救贫开垦水利,虞良博,你要多用心。” “臣领命。” “第二件事是取了武都后,可与陇西买马交易,注意不但要购买良马,更要积蓄马种,以备使用,这件事,张攸之你来办。” “臣领命。” “夺了龙剑后,我趁此加赏,你们都晋升到正六品,还有,秘文阁要有出有进,九八品的官员,呆了一年左右,除了优秀者,都晋到正八品左右,去当县丞,以后人员流动形成制度。”王弘毅吩咐的说着。 这实际上就是快速提拔的程序。 这时,雨点噼啪而下,将道路润得潮滑明亮,修砌整洁的石阶上布满新苔,王弘突然之间冷笑:“汉中钟文道,既然不肯归降,想抗拒我军,我等看着他是什么下场!” 这话没头没脑,冷淡里透着杀意,两人又是迷惑,又是心惊——派去汉中的使者还没有回来,怎么知道这事不成? “大军已经修整三日,可以了,令明日一早,孤就率军汉中。”王弘毅站住了脚,并不解释自己从气运看出这劝降的事不成。 雨水噼啪而下,远处宛然一幅画。 “钟文道甚有贤名,本想招揽重用,不想却是白费功夫,孤是看破了,第一汉中是大城,第二连接着秦地,钟文道因此有些异心,许多事只能尽人事,既然他不肯,那孤也只有兴兵诛灭了!” 张攸之听了点头叹着:“自古出了真主,唯有顺从才为俊杰,我听钟文道安抚百姓治理军队都有一手,但是违抗真命就是万劫不复。” 虞良博也叹的说着:“确是这个道理,主上不必为他可惜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出兵(上) 第一百三十六章 出兵(上) 太阳的光辉,映在了千里的平原上,下面是三百骑的骑兵,在原野上奔驰着。 一只雄鹰在天空中盘旋着,飞的很快,高高低低,速度惊人。 它矫健的身姿,真如空中王者,雄风煞人,看起来好不自在! 白云在其周围飘荡,阵阵鹰鸣,响亮,清脆。 “呜……”这时,一声怪异的呼哨声,在地面响起,仿佛是掌着纸鸢之人突然收线,天之王者低头高贵头颅,俯冲而下,在养鹰人手中乖巧的收起双翅。 “这就是你家主人要献给本帅的猎鹰?”骑兵停下,中间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将马缰绳交给身旁侍从,走过去看那人手中的变的乖巧的猎鹰,脸上表情淡淡,看不出对这礼物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养鹰人恭敬说着:“回大帅的话,小的主人知道大帅您喜好狩猎,只是身边一直缺少一只猎鹰,故从深山寻来这鹰,好生调教了,送与您解闷。” “这鹰是深山里抓来?” “大帅,这鹰正是从深山里抓来的幼鹰。”见郭文通目光落到猎鹰身上,忙解释说着:“别看它看起来凶恶,其实已被调教的收了野性,最是听花,您只需养上一阵子,能自由驱使它了。” 听到这话,郭文通却皱起眉来。 锐利的目光在看似威猛的大鹰身上上下转了一圈,半晌后说着:“你,这就让它再飞上去,本帅到底要看一看,它这东西是否配得让本帅来养它!” “是,大帅!” 养鹰人心下欢喜,一抖手,同时发出指令,猎鹰得到命令后,再次展开翅膀,向着高空飞去。 郭文通站在地面上,抬头看着这一幕,一双略有些下吊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嘲讽:“张成,取本帅的弓箭来。” “诺。”身旁一个护卫听得吩咐,忙紧走几步,将手中一只雕花大弓递了过去。 这只大弓看起来极是威风,事实上这也的确是一把好弓,由上好材料所做,若非不能达到双臂三百斤力量者,根本就拉不开它。 在郭文通手里,却根本费不了多少力气,将其一把扯开。 拉弓,搭箭,瞄准! 咻——啪! 随着一声脆响,天上那只正飞翔着的猎鹰直接坠下来,扑通一声,栽落在地。 有士兵跑过去,将鹰提起来,众人这方看见,一只箭正穿在那鹰的脖子上。 “大帅不愧是神射手!”立刻有侍从在旁边叫好。 站在郭文通身旁的一个文官,更是捋着短须,微笑点头。 郭文通哈哈大笑,将弓扔给侍从,走到那养鹰人面前。 “你这鹰不过是徒有其表,连本帅的一箭都躲不过去,算什么好鹰?” 养鹰人早吓的面如土灰,连话都说不出了。生怕郭文通兴致不减,连他一同当成靶子射了。 本来还欲说,见对方这副模样,郭文通懒的再理会。 “主公真是好箭法!”这时,短须白面文官走过来,口中赞叹的说着。 郭文通让侍从将自己坐骑牵过来,拍了拍马头:“这不算什么,哪个武将出身,不会上几手?要本帅说,怀远你身体不好,多出来狩猎,跑跑马,没亏吃。” “臣的身体还经的住,只是跑跑马倒没什么,若是因玩物丧志,而耽误了主公的事情,那臣就要以死谢罪了。” “你呀,好个常怀远,你这是拐着弯骂我呢!”郭文通摇头笑的说着:“放心好了,本帅再猎上几只野味,就立马回去。” 听郭文通这么说,常怀远微笑着,不再言语。 “这里怕是没什么猎物了,去那边吧。”郭文通看看周围,说着。 “还有给他些银子,那只鹰,就算是本帅买下了。莫让人说本帅不通情理。”看也不看那个已经吓的脸色发白的养鹰人,郭文通翻身上马。 “这样鹰,也敢拿来糊弄我家大帅?你脑袋还想不想要了?你家主人还想不想要命了?给你这银子,立马走人!”将一块银子掷于地上,护卫斥骂着。 “主公,那猎鹰不好吗?”跟在郭文通一同出来狩猎的谋士常怀远也上马跟上去,他适才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转过头问着。 “鹰的确不错,只可惜被人养呆了。”郭文通骑在马上,不屑的的说着:“真正的猎鹰,应是长于苍穹,在这等妇人一样的人手里,能养出什么野性来?若是鹰没了野性,又怎配的上这苍穹王者之名?” “原来如此,臣受教了。”常怀远笑着说着:“主公胸襟与抱负,只从这鹰之说,可见出分晓来。” 他的马术不错,跟郭文通几乎并肩而行也不算费力,只不过,看似并排而行,实要略略后错着一些位置。 “你这家伙,又来说这些话糊弄本帅。”郭文通轻笑着,不过脸上却带着一丝神色,显然,常怀远的话,让他深以为然。 “咦?”前面草丛中,忽然有动物跑过。郭文通猛地勒住坐骑,拉弓,搭箭,将箭射出,整个过程,一气呵成! 前面跑过的一只野鸡,被射个正着。 “许久不曾食这兔肉了,今日倒是出来的凑巧,一连射中七八只。”郭文通嘴上这样说着,实对今日的狩猎结果不甚满意:“怀远啊,一会你们把这兔肉分了,留一只给本帅就可以了。” “是,主公。”常怀远笑的说着。 其实,根本不用常怀远动手,早有人动手了。 跟着郭文通出来狩猎的侍从护卫有三百人,说是大家分一分,不过是几个亲将,以及常怀远有份。 接过一只分给自己的肥硕野鸡,常怀远笑着:“今日是托主公的福,方有这等野味食用。若是让臣自己来捕,怕是十天也捕不到一只。” “这可未必,你们文人笔能杀人,口能杀人,几只野鸡,还能难倒你这足智多谋之人不成?”郭文通却是说着,让常怀远心中一凛。 大帅什么都好,就是有些过于英武,不亲近文人,想到这里,不由叹了口气。 又忙碌一阵,不见有其它猎物出现,郭文通兴趣大减,打道回府。 一回到府邸,管家跑过来,等候吩咐。 郭文通将猎物扔给管家:“照上次的方法,给本帅好生炖了,本帅晚膳要就着它下酒。” “请主人放心,小的这吩咐灶上给您炖了它。”管家捧着肥大的野鸡,就要下去。 “对了,主人,有一事,小的要禀报您。就在大概半个时辰前,秦大人来过府上,说是有事情要求见您,知道您不在离开了。”管家忽然想起一事,转回身,恭敬的向郭文通说着。 “秦义?”此人是郭文通心腹,前几日,刚派他出去办事,想必是办妥当回来了。 郭文通思索片刻,说着:“他再来,就带他直接来见本帅。” “是,主人。”管家应声,退了下去。 天黑之前,秦义果然再次到来,并被人直接带到郭文通所在的小花厅。 “臣秦义,见过主公。”一进小花厅,秦义立刻向郭文通行礼。 不同于文官的文弱、武将的彪勇,此人气质偏向于干练。 郭文通坐在主座上,手里捧着一盏白玉杯,正表情平静的品着茶,见他拜下去,这方淡淡的说着:“起来吧,你这次来找本帅,可是事情有结果了?” “主公,臣已调查清楚,是特来向主公您禀报。”秦义直起身,头还是低下一些,向着上面说着。 郭文通慢条斯理的饮了一小口清茶,将杯盏放于一旁:“那就说吧。” 郭文通和其他与他身份相当者一样,家中妻妾不少,奴仆更是成群,但他向来做事很有分寸,在他做正事的时候,是绝不允许不相干的人干涉。 秦义自是不用担心被外人听去了他们之间的对话,被郭文通问起,直接将自己探到的情况说了。 “主公,您前几日交代给臣任务后,臣立即带人,连夜赶去了蜀地,也幸亏王弘毅留了几日,朝廷使者迟迟未归。” “臣找机会接触了朝廷特使,收买了其中一个随行侍从,从他口中,臣得知朝廷这次派使前往蜀地,为的是册封蜀国公王弘毅为秦王,并赏赐了关中地图。” “什么?”郭文通听了这话,猛的站起,不过瞬间就知道自己失态了,仰起脸,有点自失的一笑,问着:“下面呢?王弘毅可接旨了?” “没有,查实王弘毅拒绝了秦王封号,却接受了关中地图,重赏过特使,将他们一行人从蜀地赶了出去。” “你是说,王弘毅拒绝了朝廷给予他的秦王封号,只接受了关中地图?”郭文通听完这番话,脸色变幻不定:“此事当真?” “从使者队伍里,得到的消息是这些。”秦义回的说着。 郭文通有些不放心,吩咐的说着:“秦义,此事非同小可,容不得半点疏忽,只是从朝廷特使听来的情报,还不足以让人相信,你这再派人到蜀地以及朝廷探查,查到确切消息了再报于本帅。” “是,主公。”秦义恭敬应声,又朝郭文通行了一礼,方退了出去。只留下郭文通一个人脸色凝重的靠坐在椅背上,想着事情。 第一百三十六章 出兵(下) 第一百三十六章 出兵(下) 三日一早,突然降下一场小雨来。 街道上,路人渐少,车辆也是。 大帅府门前,几个门卫站在门内,望着外面的雨,轻声聊着天。 在这时,一辆马车,从远处行过来。 “来人了,都给我打起精神来,丢了大帅府的脸,少不得剥了你们的皮。”管家这时恰好走出来,正好望见那辆马车,立刻对门卫们说着。 几个门卫连忙站的笔直,马车在门前停下来。 车夫下车,打着油纸伞,接下来一人。 “秦大人?” “李管家,你怎么在站在这里?” 秦义在仆人举伞护送下,来至石阶上,望着站在里面的李管家,问着。 李管家虽是仆人,却跟了大帅一家三代了,不可怠慢。 李管家笑的说着:“这天气府里事情不多,出来透透气,倒是秦大人,这种天气,还出来办事?可是来见大帅?” “正是!”秦义说着:“还请你带我过去求见。” “这是自然,请秦大人随小的来。”管家说完,又对几个门卫说:“你们几个,在这里好生做事,若是再偷懒,小心你们的皮。” “请管家放心,小的们再也不敢了。”门卫们忙说着。 “秦大人,请。”管家冲秦义说。 秦义点头,跟着管家向府内走去。 大帅府,自是不比普通官员府邸,各种亭楼殿阁自不必说,从大门进去,一条走廊是直连着后面院落,为的是下雪下雨时,府中主人能走的舒服。 走在长廊中,外面雨水淅沥,秦义和管家却不用理会。 对这点设计,秦义很是赞叹,不过,此时的他,心中有事,很快又沉默不语。 秦义此次求见郭文通,同时带来,还有前两日从蜀地得来的情报。 这些情报自然不是太过直接的那种,王弘毅这等人物,是根本不可能在其身边安***探子。 从繁琐琐碎的情报中,提炼有用内容,报与大帅知晓,这方是秦义的责任。 “大帅现下正与常先生在小花厅喝茶,秦大人在这里稍等一会,小的这就帮您去说一声。”管家带着秦义一直来至花厅外,在快到地方时,二人停了下来,管家向秦义轻声解释说。 秦义当然知道常怀远和主公是多年交情,感情不比寻常君臣,听管家这样说,丝毫没有露出不满来,脸上带着笑,说:“那就有劳了。” “好说,好说。”管家说着,向着花厅那边走去。 小花厅内,郭文通与谋士常怀远,手捧着杯盏,正在优雅品茶。淡淡茶香,混合着一旁点着的香,让人迷在其中,淡淡沉醉。 小花厅内并无仆人服侍,平时也就罢了,郭文通与谋士说事时,大多会涉及一些军情要事,被仆人听去了,自是不妥。 鲜果茶点,已是备的甚齐,是有缺向外面喊一声,自会有人来添增。 小花厅内,二人边品着茶,边谈着事情,谈着谈着,谈到王弘毅这件事情上来。 “怀远,依你来看,事情当真如此,朝廷到底是报着何种目的?”郭文通早将朝廷天使传旨的事情与常怀远讲了,现下正思索着这事情,自是要问一问这位谋士的意见。 常怀远放下杯盏,抬手习惯性的捋着自己那把胡须,淡淡的说着:“朝廷的用意,是不难猜测。现在的朝廷已是名存实亡,魏越自立为吴王,野心之大,普天之下,是寻常百姓,也是知晓。” “在这情形下,魏越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要想分散天下注意,祸水东引,这一招,显然是十分管用。”这是将魏越用意猜了个透彻。 “王弘毅果真不接受这秦王呢?”郭文通问着:“魏越岂不是无法如意?” “不然,不然。王弘毅不接受这秦王封号,其它人未必也会如此,名正言顺的公侯甚至王号,和自封自是不同。”常怀远叹的说着:“此计,足可将这天下的浑水搅的更混些,到时天下藩镇战争四起,哪里还有人去顾及他?” “这是阳谋,明知用意,却不得不按他的意思去做。我们不去做,别人未必不会心动,这乱世,就算是自保,也是需费一番工夫。” “魏越此人,能用出此计,就算不是是他所想,也说明他手下有大才,此人实是不可小视。。”闻听此言,郭文通脸色阴沉的说着。 常怀远笑了笑,带着些安抚意味说:“主公又何必忧虑?吴越这几年内,不会太平,五大藩镇联合攻魏,就算魏越胜了,也需要时间来恢复实力。” “现在魏越自顾不暇,更隔了几个州,除了借刀杀人,祸水东引,对主公的秦川影响不大?再过两年,魏越的实力稳固,主公您经过这二年,又何尝不是实力大增?” “怀远说的极是,到时形式还未曾可知!”郭文通闻听这番话,立刻转忧为喜。 常怀远接着说着:“现下最要紧,是确定蜀地的王弘毅的意图,看他到底是欲攻龙剑,再夺荆州,还是有意染指关中……” “恩,怀远此言甚是。”郭文通点头称是。 在这时,小花厅外有侍从朗声禀报:“主上,管家带秦大人在外求见。” 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了。 郭文通与常怀远互相对视一眼,郭文通提高嗓音,说:“让秦义进来。” “是,主上。”侍从退下。 不一会,秦义从外面步进来。 “臣秦义,见过主公。”一进来,他立刻下跪拜的说着。 郭文通急着了解情况,马上说着:“免礼。” “谢主公。”秦义恭敬谢恩,站起来。 秦义直起身后,又向旁边常怀远行礼:“常先生。” 常怀远微笑着朝他点点头。 “说吧,事情如何?”郭文通坐在主座上,冲下面问着。 秦义禀告的说着:“启禀主公,臣已探察清楚,王弘毅的确是只收下关中地图,拒绝了秦王的封号,不过现在南郊和成阳二郡投降,锦竹关、剑阁、阳平关都落到蜀国公手中。” 将这次探察的消息,报与郭文通知晓。 待秦义退下,郭文通皱眉说着:“实是想不到,王弘毅拒绝了朝廷册封。” “此人向来有大野心,必是不想被朝廷束缚。”常怀远评的说着。 郭文通只是哼的一笑。 普天之下,又有哪个藩镇之主是没有野心?有机会,谁不想坐上至尊宝座? “王弘毅虽拒绝了王号,却留下了关中地图,用意让人不好推测了。”常怀远摸着胡须,接着说着。 郭文通也是这样想,说着:“王弘毅能在几年内,平定蜀地大半领地,本领和计谋,的确不可小视。本帅怀疑,王弘毅此举是诡计。” “主公是说,他接下来,会有大举动?”常怀远点点头,认同了郭文通的推测。“接下来,他定会攻下汉中,得龙剑后,蜀地在其掌握之中,下面他会做什么,实是让人猜不出来。” 郭文通说着:“拒绝秦王封号,是向我,甚至向秦川表示不染指关中,以免影响了战略,也是不想接受封号,多了一层关系!” 常怀远听罢点头。 郭文通继续说:“可虽是拒绝了秦王封号,却还是接受了关中地图,到底他对秦川是否有企图,从这事上,实是难以看出来。” “接受关中地图,显露对关中有意,可真的有意,以王弘毅才智,又怎会如此轻易将此想法显露出来?” “可是他料到外人这般猜测,反其道而行之,真的是接下来打算取关中,这也不是不可能之事。” 想来想去,却发现,王弘毅下面做出任何举动,都有着道理。 郭文通叹的说着:“这样一来,真真假假,让人实是难以猜出他接下来会做些什么。是攻下龙剑后,欲取荆州,还是直接入秦川,取我汉中,让人料不到,此事,还真是让人无奈。” “大帅,您打算接下来如何应对?”常怀远问着。 郭文通沉默一会,说着:“虽然猜不出王弘毅真实用意,但实际上选择还是一样,本帅已下定决心,即刻起兵,攻打梁川郡。” “攻打梁川郡?” “正是,为防止王弘毅以诡计迷惑本帅,欲夺本帅的秦川,本帅要先下手为强,将汉中进入秦川关口掌握在手中。” “就算对方目的在于荆州,本帅一统秦地,也是早晚的事。”说到这里,郭文通露出冷笑来:“当然,若是王弘毅无能,迟迟没有攻下汉中,到时本帅也好谋划,掌握了这个蜀中门户,毕竟蜀地是掌握了秦川后的下一步目标。” “金陵,魏越一旦将吴越统一,势必会夺荆州。荆州离此地并不算远,掌握了汉中,就可自上庸而下,本帅将秦川平定,到时,或许能坐拥渔翁之利也未可知。” “主公说的不错,汉中关系甚大,谁能获得汉中,就可影响蜀地、关中、荆州,唯一可惜的是,南郊和成阳二郡投降,锦竹关、剑阁、阳平关都落到蜀国公手中,现在先机在于王弘毅。”常怀远说着。 “你说的没有错,不过真的这样,本帅也只有死了这心,专心于关中一统了。”郭文通说着,立刻命人紧急动员,起兵三万,攻打梁川郡。 三更已完,单章火力求推荐票 三更已完,单章火力求推荐票() 三更已经更新了,求大家推荐票! 第一百三十七章 汉中城(上) 第一百三十七章 汉中城(上) 垂正十五年八月 刚到八月,天气越发炎热。 龙剑地域狭小,越向汉中走,等到了靠近汉中的区域,农田多起来,四万大军不必走山路狭道,变的畅快不少。 高空远远向下看去,只见一队队的蜀兵向汉中方向而去,步骑交加,军容严整。 “前面就到洛亭了。”王弘毅换上了战袍,战袍中,有着精心打造的薄甲穿在身上,就在这时,远处一骑过来:“报,前去汉中的使者,正回到洛亭,求见主公。” “传他过来,去,张攸之、虞良博、薛远、张玉温叫过来。”王弘毅吩咐的说着:“大军进行前进,唯羽林军暂停。” “是!” 此时,薛远和张玉温二人正在前面骑马闲谈。 薛远身为正七品宣德郎,领兵一营,官职降了一级,往日一些对他谦卑有加的人已有些改了态度,薛远本身却心情不错。 张玉温知道这次事情,是王弘毅要给他们机会立功,自然随行。 “大人,越向龙剑这边走,越觉得狭小,果主公所说,这里能耕种的土地太少,真是苦了这些百姓。”骑在马上,和薛远并排而行,张玉温颇为感慨的说着。 在他们身后,跟着一营士兵,骑马而行,穿着薄甲,甚为威风。 张玉温和薛远是文人出身,骑马而行已算不错,再穿上甲胄,那赶不得路。因此,他们只是穿着各自官服,跟在队伍之中。 薛远听着张玉温的话,点点头:“主公此举泽惠数万人,实是一大善事。令我二人督办四郡,你我定要将事情办的稳妥,不负主公期望。” 和张玉温还有些不同,可以说,这次任务,是薛远一次机会。 这次事办不成,再大恩宠都会削去不少,王弘毅会对他会很失望,就是他自己,也必会一蹶不振。 二人正说着,一个侍卫骑马赶上来。 “薛大人,张大人,主上叫你们过去。” “走吧,主公见你我过去,或许是有事要说。”薛远说着加快行去。 张玉温点头,随后跟了上去。 行出不远,看见一面巨大的赤旗。 洛亭实际上就是一处据点,羽林军停止了脚步,旗帜下,密密麻麻的都是身着纸甲蜀兵,闪亮的武器在阳光的射映下发出寒光。 巨大的主旗下,见得了王弘毅,王弘毅身旁,张攸之和虞良博已经在,派去汉中的使者孙杰行礼,正在告诉:“臣有罪,无能劝降,却被驱赶了出去。” 张攸之和虞良博听了这话,不由微微变色,想起了王弘毅的预知,心中又是狐疑,又是佩服。 王弘毅沉吟良久,出声说着:“这是钟文道自绝于我,汝何罪之有,下去休息吧!” “主公,钟文道拒绝我方不过一日,他怎么都想不到,我军已经到了洛亭,可以打个措手不及。”虞良博细细的眼睛闪烁着光,说着。 “临之于堂堂正正之师!”王弘毅望着远处不断大军过去,徐徐吐气说着:“孤不想速决,想看看郭文通到底是什么想法!” 张攸之一笑,说着:“郭文通虽得四郡,可全军不过三万五,能起兵三万就了不得,再说攻打梁川郡也要疲惫折损,到时候自然看出心意。” 王弘毅一笑,眸子幽黑。 薛远和张玉温这时,与王弘毅行在一处,只是略后错着一些距离,听着说话。 “薛远,看到你很有精神,孤很欣慰。”看着眼前精神的薛远,王弘毅淡淡的说着。 “以后不仅是二郡,四郡都要办理,将十万百姓,交与你二人手中,此事非同小可,你二人要办妥此事,要越快越好。” “再过几月,将迎来寒冬季节,往年龙剑几郡少不得要饿死冻死一些百姓,今年,孤收了这四郡,要为他们着想。年底前,这四郡多出的百姓,要迁出来,有房有田,并且配合地方开垦出来,把冬小麦种下,此事你二人可有信心?” “臣定会竭尽全力去办。”薛远认真回答的说着。 薛远打包票,王弘毅就要犯嘀咕,可薛远这回答,王弘毅放下心来。 张玉温在薛远之后,同样这般表态。 “这样好。”二人的应对,让王弘毅很是满意。 “洛亭是分界线,前面就是汉中地了,你们两个不必送了,就此暂且别过,孤等你好消息。” “臣等预祝主公此去汉中,旗开得胜,大获而归。”薛远、张玉温说着。 王弘毅哈哈一笑,继续吩咐着:“进军。” 薛远和张玉温带着一营士兵,与王弘毅大军分开,开始考察着成阳郡地理和人口。 大军再行,就步入了汉中地界。 汉中,郡城,太守府 “主公,大事不妙了!”李鹤气喘吁吁冲外面直冲进书房。 “李鹤,何事如此慌张,直接从外面跑进来了?平日里,你这厮不是最看重仪态吗?看看你如今这副模样,真是狼狈!”书房内,一身儒雅装的钟文道抬起头,微笑着说。 李鹤与他是表兄弟,在家里,来的很是随意。 钟文道其人风度翩翩,说话办事上,总会给人一种如沐春风之感。 李鹤苦笑道:“主公,您就别取笑臣了,臣刚得了一个消息,急忙过来向您禀报。” “哦?何事让你如此慌乱?”钟文道敛住笑,问着。 “臣刚收到情报,说是蜀国公王弘毅率领四万大军,从成阳郡出发,朝着汉中而来。现在走过洛亭,离汉中城已是不远了。”李鹤脸色微白的说着。 “……早料到王弘毅会带人来攻打我的汉中。只是未想到,他会来的如此之快。按我的估计,待他派来的特使回去,要再有几日,他才会发难,没想到这样快就来了。”钟文道一惊,站起身,在书房内来回走动几圈,说着。 “主公,看这样子,我们拒绝使者的时候,就已经出兵了,实是狼子野心!”李鹤咬牙切齿的说着。 钟文道吩咐:“李鹤,你这出去,让城中有品级的官员,都到我这里来,商量一下如何守城的事。” “是,主公。”李鹤得到了命令,匆匆走了出去。 “来的倒是甚快,看来要早些通个消息。”钟文道自言自语的说着。 说罢,走到书桌前,提起笔来,刷刷刷,写了一封书信。 将书信密封好后,叫来一名心腹,吩咐:“你带上几个人,骑上最快的马,赶紧前往秦川,务必要将此信,交到郭大将军手上。” “诺。”待那人出去,钟文道坐回到椅子上,吐了一口气。 郭文通崛起秦川,根基深厚,实际上几代人都和周围暗通信息,钟文道早就有约定,一旦郭文通势力延伸到这里,立刻出降。 “主公,您要臣找的人,如今都已到齐了,在议事厅侯着呢。”李鹤再次过来时,钟文道已是将事在脑海里理了一遍。 听了李鹤的话,钟文道点点头:“一同过去吧。” “主公这样就过去?”李鹤迟疑了一下,说着。 钟文道低头看看自己的穿着,摇头苦笑,忘了自己还穿着便服,召集众官员议事,自是不能就穿着这样一身便服前去。 “来人,取我的官服来。”钟文道顾不上理会李鹤,冲外面连忙喊着。 随着他的一声命令,几个丫鬟从外面鱼贯而入,有的手里捧着官服,有的手里捧着鞋袜。 在她们的小心服侍下,钟文道的官服很快穿戴妥当。 “走吧。”整了整衣冠,钟文道对一旁等候的李鹤说。 “是,主公。”李鹤这时候也没心情说些别的,跟在钟文道身旁,二人一同向议事厅走去。 钟文道这里忙着安排防御事宜,这暂且不说,王弘毅那边,四万大军很快进入到汉中城的范围,来至汉中城下。 四万大军,将汉中城围在其中。 “主公,这是汉中城了。”随行将领,在王弘毅身边说着。 “果然是一座大城。”站在数里之外,能看的清清楚楚,这是一座极大的城池。 和以往攻打过的城池不同,此城显然要更高更大,几乎和成都相当。 难怪钟文道不肯归顺,倚仗此城,怕是觉得无所畏惧了吧? 王弘毅冷笑着。 “先离城十里扎下营来,埋锅造饭,莫要让士兵们太过疲惫。”王弘毅望着城池方向,命令的说着。 “是,主公。”将领们领命令下去,在离城十里处安营扎寨。 这些整顿下来,王弘毅在护卫保护下,又向前行了一段路,在大军中,仔细观察起眼前城池。 离的近了,越发觉得这座城池高大威严,城墙厚重,所用岩石是青石,大门更是紧闭着,因得到大军到来消息,吊桥早已高高挂起,城池外面的沟渠处,水流湍急,引用着是活水。 眼前这座汉中城,城大墙厚,就算有着霹雳车,只怕很难攻破。 王弘毅望着眼前城池,心中是一惊,沉吟着。 不过,这也符合着王弘毅的意图。 用霹雳车花费半个月时间,总能攻破,不急着攻打,就是好整余暇,要看看郭文通的反应和实力。 若是郭文通反而有着袭击的心思,那就此开战也不错。 郭文通可没有霹雳车,攻下一郡要折损一些,四万对二万五,王弘毅眸子幽黑,特殊情况的话,甚至有着必要时先斩秦龙的打算。 知道历史,更大选择是荆州,并不意味着对郭文通退让。 反正夺荆州不错,此时乘郭文通青黄不接时夺秦川也不错,胡人前来还有数年呢! 第一百三十七章 汉中城(下) 第一百三十七章 汉中城(下) 梁川郡 郡城 八月的梁川郡郡城还是很繁华。 位于秦川到蜀中的要道,属于交通地域,梁川郡的郡城修的不错,前后左右共四个城门,修的高大坚固,一圈外城墙,又高又厚,用的石料,是特地从老远的地方运来,听说是寻常的投石机,难以将城墙轰破。 郡城与前一个县城之间,隔着一条宽阔大河,河水湍急,一到八月,到了汛期,水位会上涨,水性尚好的船家,过河时候需小心谨慎。 虽有着其他道路通向这里,多是商路,并不通向附近那几个郡,若是附近几郡心存不轨,他们想派兵过来讨伐梁都郡的话,需绕上一大圈方能抵达郡城城下,那是费时又费力,得不偿失。 被隔在河对岸的隶属于梁川郡的县城、土地虽多却非梁川都的要紧之地,在紧急关头,丢了也是丢了,过后找机会再夺回来是。 梁川郡城附近的田地多的很,光是附近这一片肥沃的良田足以让这里维持一段时间。 总的来说,这是一块易守而难攻之地,在军事上,占的优势不是一点半点。 平和的气候,以及山岭中一块平原的位置,使得来往于此地的商贾甚多。每年到这里进行贸易的商队,一拨又一拨。而城中更是有着不少店铺,每日迎来送往,生意都很是不错。随在郡城街上走上一圈,或许能碰上几个大富商出来闲逛。再不济,站在最繁华地段的街口,一辆辆载着货物的车从眼前经过,也能让人目不暇接。 凭借着这些优势,在郭文通一连攻下四郡后,终是在梁川郡这里停下步伐。 不光是因为四个郡已足够郭文通好生消化几年了,更因为梁川郡实在要算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 可是这样一个郡,非无有弱点。 “这消息可真?”这时,郡城东头的一座道观内,一位游方道人,正讶然问。 在见过前来投奔自己的弟子后,他得到了一个惊人消息。 显然,这消息让他脸色变的难看。 道人本生的道骨仙风,这模样,没有道行都能糊弄些寻常百姓,更何况本身是有些道行,在当地停留时间不长,却也有些名气。 也因此,道观的人对他是极为客气。 观里的香火有多一半是他带来的,只这情分就不会亏待了他。 可此时面庞上,已浮现出淡淡忧色。 这道人的徒弟,年纪不大,大概十岁出头年纪,人却很机灵,平时素来好干净的一个人,现下的模样却是极为狼狈。 一身脏兮兮的道袍裹在身上,头发是有些乱,若非还有些人模样,几乎要被人当成乞丐赶出去了。 “师父,徒儿说的都是真的,您看看徒儿的胳膊,这是逃难时,被流箭射中,到现在还没好利索呢。”小道童委屈的扯起袖子,将伤口露给自己师父看。 虽敷上药剂已好的差不多了,但那刚结的疤,却是极为显眼。“若非是亲眼所见,徒儿又怎敢这么说呢?” “这么说,郭文通的下一目标,是这郡城了?糟糕!这里可不比你之前去的那座小小县城,郡城真被大军围起来,是连只鸟也飞不出去!不成,这地方不能再呆下去了,虽然方外之人,对方未必会注意到,可兵器无眼,真是攻城时被人误伤到,那得不偿失了。”道人脸色变幻不定,终是下定决心:“乖徒儿,此地不宜久留,你我二人这收拾收拾行李,赶紧离开这里吧。” “师父说的极是,就算是城池一时攻不下来,被困在一地,不是什么有趣的事儿。”道童显是被之前的事情吓的不轻,听师父这么一提,连连应声。 二人本来行李不多,说走走。好在道人还有些同道情分,临走前,将得到的消息,告之此观的观主。 观主听罢游方道士劝告后,只是淡淡一笑:“师兄实是多虑了,此城这几十年来,都很稳固,不曾被人攻下过,在这里住下,还有什么可担心?” “而且此时已是八月,对岸的河水涨起,这里又没有水师,只要把沿途的船只和桥梁毁去,大军又如何渡得?等河水退去,再来攻打郡城,要等上一个月时日。谁又能有如此时间,在河对岸一直侯着?待他们一离开,太守派人再把失地收回来是。即他们再来,是如此拉锯不断。此地向来如此应敌,怕来做甚?” 对此,师徒二人是无言以对。又劝了几句,见对方并不在意,又想到这里不过是一普通道观,只要他们这样人等离开,想必不会引来危险。 师徒二人放弃,随后告辞离开。 在他们离开之后,梁川郡的高层,也接到了郭文通带兵来犯的消息。 因已至汛期,河水上涨,寻常渡河可以,大军过河,那简直是做梦。 太守增派了人手在城上守着,并且派人收集船只,城中的人并不知道,战争阴影,已一步步向这边靠近。 “师父,您这是在做什么?”离梁川郡城已有段距离的大路上,一辆寻常马车,正不快不慢的向蜀地方向行去。 赶车的是一个看起来甚是寻常的游方道人,被赶着拉车的那匹马甚是听话,道人一手牵着缰绳,一只手的手掌心里正捧着二只小小翠鸟。 道童之前坐在车厢里,听到师父在前面嘀咕着什么,好奇的探出一只头来,看到的是这一幕。 “此物是咱们师门传信之物,为师虽是外门弟子,这一手,却是会的。”说着,手向上一托,翠鸟展开翅膀,飞快离开。 “为师一直在用此物,给师门送情报回去,此次,又要用上它了。”道士有些感慨的说着。 “去吧。”手猛地向上一托,那只鸟儿立即飞起,向着远处飞去。 “师父,既是给师门送信,用的两只翠鸟?而不是一只?”道童一直看着,此时问着,他有些好动,又学过些武艺,到底才是少年,耐着性子,等着师父回答。 道人手里一扬鞭,抽打在马匹身上,车速立刻快了不少。 道士说:“为师送出的情报,有着两份,一份送回师门,呈交给师门前辈来看。一份,是送给两位内门师兄知晓。” “师父,咱们接下来去哪里啊?”道童没再继续追问,而是转而问起二人下面去处来。 “兵荒马乱,哪里都来的并不安生,去蜀地,那里刚刚被蜀国公平定下来,住上几年,应该不成问题。”作为在游历中的隐门外门弟子来说,蜀地算是最安全之所了。 “蜀地……”随着马车渐行渐远,他们的说话声,是渐渐飘散开来。直到不再传来。 此时,王弘毅的四万大军,已将汉中城团团围住。 安下营的当天下午,随军的十三司的人员来求见。 “请他进帐。”王弘毅随后召见了十三司的人员。 从十三司的人员口中,王弘毅得知,郭文通已然出兵攻打梁川郡。 王弘毅听了这消息,先是不语。 这时代,古代营地,不远处山色晦阴幽暗,王弘毅度步,许久才说着:“梁川郡的情况,关系着汉中我军的进度,要随时注意,报上来记录——这是大政,不是寻常细务,你们要着意留心。” 十三司的人员略一怔,忙躬身应“是”! 王弘毅吩咐他们离开,片刻后,又吩咐:“传孤命令,用霹雳车攻打城墙,徐徐消磨就是,大军不必亲上!” “诺。” 军令如山,霹雳车推向前,在城前摆上,随着一声命令,巨石被投出。 听着远处轰隆声,在营帐内的王弘毅不以为意,思考又转向了荆州。 “不知水师方面,张范直和邢大海领着去荆州,情况怎么样了,而吕肃海又有没有脱颖而出?” 对于吕肃海,他印象深刻,这是可以进入第一流大将的人才,就是现在稍微年轻了一些,还需磨练。 此时,长江江面上,一队战船正徐徐往上游驶去,只见这战船上到处都是火焰和战斗的痕迹,甲板经过清洗,四处还是依稀可见血迹。 张范直和邢大海站在旗舰的顶楼,强烈的江风将旗帜吹的猎猎作响。 张范直脸上表情带着喜色,这是第三次掠夺了,掠夺了大量货物,这些货物只要回去,就可卖给蜀地的官商,比正经商人低些,却也有一半赏赐下来。 这些钱也不单单是抚恤,更多的是建造新船,招募士兵,安排家人,以扩大规模。 现在舰队的上限是三都一万人,可现在加起来,才七千人。 并且有些人是必须淘汰掉,而且当水贼也不容易,现在荆州围剿甚急,虽说现在战船都是坚厚大船,可一旦充当海盗,刀兵风浪无情,还是折损了一些弟兄。 当然,这也训练了水师,张范直有信心,这些经过训练和实战考验的水兵,以后可以和荆州水师抗衡。 正想着,此时,一将突地上来。 这将穿着皮甲,满是英气,仔细一看,年纪不大,正是吕肃海。 吕肃海年少英武,敢于作战,运气也不错,屡立战功,上次更是独力杀了讨伐军的一将,按照蜀制,只怕要提拔了。 可是这样年轻就当营正,再提拔不就是副卫将? 这也太快了些吧? 张范直对这个问题,有些头疼。 第一百三十八章 对比(上) 第一百三十八章 对比(上) 半空中,凛冽的风一划而过,一道巨大的黑影,从地面上空飞驰而过,撞击在厚重的城墙之上,顿时尘石四起。 “轰隆!”巨大的响声,从巨石与城墙的撞击之处传来,这一撞击声极大,简直是震人耳膜。 尚算干净的空气,顿时变的混浊起来。 城上的守军先是觉得身体一震,大量粉尘扑入离的近的一些守军鼻腔中,呛的他们连声干咳。 连他们的眼睛,是一时看不清周围情形来。 落下来的大石“砰”的一声落在附近的地面上,并且于地面之上滚了好几滚,终是不再动弹。 因王弘毅的大军离此地尚远,并未有任何蜀军被巨石误伤。 “看来,所谓的城墙坚固,也不过如此。”王弘毅望着传言中,丝毫不惧投石机轰击的厚重城墙,低语着说着。 只见坚固的城墙上,被巨石砸过那块,出现一个坑洼,裂纹处更是“劈啪”的向下掉着粉尘。 刚才的一击,显是给城墙造成了损坏,尘石飞溅后,已有一些守城士兵向后退去。 因为他们发现,保护着汉中郡城的这道厚重城墙,并不像城上守军想的一样,真的丝毫无损。 “主公,是否继续投石?”第一轮投石,投石手在那边等候着接下来的命令,王弘毅身边,一员将领催马过来,询问着说。 这时,汉中城中,有着官员驱使着百姓,开始修补——这是由于没有同时发出攻击的命令,导致汉中有着这机会。 “继续。”王弘毅骑在马上,望着面前的一幕,平静的说着,对于霹雳车的攻击,他控制的很严格,并没有一举攻破的意思。 “诺。”将领应声而去,随后,又一轮轰击开始。 “真想不到,蜀军有能轰击到城墙的巨石!”城墙上,一员守将脸色凝重的说着。 寻常投石机无法轰破汉中郡城的城墙,不仅仅因为这道城墙建的厚重,所用石料坚固,更因为城外修的沟渠很宽,从城外向城墙处投石,一般投石机,根本无法将石头轰落到城墙上。 “能将巨石轰落到城墙上,虽因距离过远,力道不足,次数多了,还是隐患。”这守将冷冷的看着还冒着烟土的坑洼,转过身来,目光扫过身后一个队正,对其吩咐:“你速速将这里情况,报与大人知晓。” “诺。”这人轰然而应,沿着道路往后而去。 下属离开,守将继续凝视远处。 只见四万蜀军围在城外,一眼望去,黑压压一片,仿佛无有尽头一般。 轰隆!这一石落到守将附近城墙上,吓的周围士兵忙向后退去。 “将军,您还是后退些吧。”有人劝的说着。 这员守将摇摇手,继续站在那里。眼见着这块巨石,落地后直接滚落到护城河旁,竟扑通一声落入河中。 河水虽然湍急,但偌大一块巨石落下去,并未被水流冲走。 这是一块,再多些石头落入护城河中,这护城河的作用也荡然无存了。 “难道蜀军打的不仅是轰破城墙入城的主意?”思这一点,守将忽地一惊。 蜀军打的何等主意,守将如何猜想,这不重要。 巨石继续轰击着城池。 每一石,都使着城墙尘石飞溅,因无王弘毅的命令,大军并没有进攻。 这一声声的轰击声,却让城中百姓惴惴不安。 同时不安,还有滞留在此的外地商贾。 汉中郡城中,此时,就是蒙在鼓里的百姓,都已知晓大军攻城之事。 本来繁华的街道上,行人锐减。 不过,商铺酒楼内,却有不少人在。 即就是有大军攻城,入城后,只要不是闲逛在街上,就不会有什么性命之忧。呆在商铺酒楼里不安全的话,那呆在自己家中也未必就能太平无事。 众多滞留此地的客商,除了酒楼客栈,实是无处可去。一时之间,各酒楼之内,倒是热闹不减。 “听说蜀军数万大军围在了汉中城下,这样围下去,何时是个头啊?我带的这批货物,耽搁久了,可是要大赔一笔!”离城门稍近些的酒楼,里面客人能听到一声又一声的轰击声响,本来安定的心,这时候又不安起来,酒楼大门早就封闭上,只一楼二楼的客人,在里面议论纷纷。 有人听说过蜀军威名,这时,将听来的传闻,与周围人说了。 结果,引来更多唏嘘。 “没想到,蜀国公数年时间,就平定东西益州,这样的人,实在不得了!”有人忍不住压低了声音:“这蜀军大举攻城,汉中郡城未必能守的住啊!” 话刚说完,就被一人冷嗤一声:“了得又如何?钟太守难道就比不得他?太守的恩义,你忘了不成?莫要涨他人威风,灭了咱们锐气!” “话不是这样说,太守的恩义是对汉中子弟,可我们是汉中人吗?我们只是商人,不是这地的子民。” “四万大军在城外围着,也不见咱们汉***城去迎战,只是在城中守着,何时是尽头?城中的粮食,总有个食尽的时候吧?” “外面大军有粮食供给,我被围在城中,可有供给?城中守军可有供给进来?就是这些不成问题,一声又一声,你们总该能听到吧?那可是投石机啊!就是这城墙再坚固,一下两下,砸不坏,这十下百下,可禁受的住?” “再说,还是这句话,太守是汉中的太守,不是我们的太守,我们这些外地客商,是被困在城中,别管谁得了此城,只要把城门大开,放我等出去就成!” “就是就是!”面对这声,大多数客商表示赞同。 人性自私一面,在这时展露无疑。 钟文道平日对百姓颇多安抚,民间口碑很不错,甚至恩泽旅商,可在这时,除了本地百姓还有部分坚持对抗,大部分旅商,想的最多是自己的安危和货物,这场兵祸是否会对自己造成影响。 就算有少部分支持太守的旅商声音,对钟文道有着信心,在大众声音下,很快就被淹没下来。 “你们听,这一声一声,简直和山崩了一般,听的我这心里直发慌。”一个身材肥硕的商人站起来,对周围人说:“各位兄弟,大家都被困在这里,也算是我等的缘分,你们中间有知道些细底,倒是说说,这蜀军攻城后,真的攻进来了,如何对待我们啊!” “我带商队去的多是关中,蜀地可是从未去过,听说蜀军每到一地,都会杀不少人,到底传闻是真是假?” 听他这一问,事关自家安危,旁边的人,耳朵竖起来。 别说,酒楼里还真有对蜀军有些了解几个经常往返于蜀地的商贾。 听那商人问起,这几人有意卖弄,其中一人就冷嗤说着:“每到一地,都会杀不少人,这话不假。” 这话一落,在旅店中的旅商,都露出了恐惧的神色。 “别忙,别怕,不过杀的都是顽固抵抗而不降,对普通百姓谈不上秋毫无犯,也是军纪森严,真说起军纪,蜀军是我见过的最好了。” “当然要是杀起人来,也是毫不手软。总之全看守将了。守将真守的住城也成。守将献城投降迎蜀军进城来也成。最后激战后攻入城来,这城中少不得要见些血。” 闻听这番话,气氛一时沉重起来。 这时,太守钟文道正在府内的书房中练着字,似乎对外面的四万蜀军并不在意。 只不过,时不时会传过来的军报,还是显示出,他注意力还是放在军务上。 “蜀军只是一味的用巨石轰击城墙,并未展开攻击?”将送进来的情报放置于一旁,钟文道背着手,在书房内慢慢踱着步子。 “莫非不趁机展开攻击,是不想兵卒受损?”这个理由,让钟文道冷冷的笑着。 “只需再坚持几日,秦地派来援军,我军与秦地大军里应外合,看这时,是谁围了谁。”抱着这样想法,钟文道自然是心中有底。 他很清楚,秦川的郭文通是一个枭雄人物,自不会容得龙剑全部落入蜀军手中。 钟文道很快吩咐下去:“传我命令,这时,调集百姓,进一步修补城墙,城门内堆上巨石,防止敌人破门而入。城墙处多备弓弩,有地方被轰破,立刻增派弓弩,阻击敌人入城,百姓立刻修补,还有城中巡逻士兵多加注意,遇到有扰乱人心者,抓入牢中。” “是,主公。”得到命令的官员,很快出去准备。 街道上这时,行人不多,依旧有一些自酒肆干活归家的人。 这些人就看见一队队士兵,朝着城门处而去。 “现在何时,你们几人,还不赶紧各回各家?勿在外面闲逛!”见到街上还有人在走动,当头的将领立刻在马上呵斥着。 “我们马上这就回去,这就回去!”顿时街上除了士兵,再没什么百姓了。 突然发出一阵鼓声,使这军官顿时一惊,这是又有着进攻的信号,顿时,军队立刻忙碌了起来。 这人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城墙上,只见北面又有着五架巨型投石机,他久经战阵,经验丰富,立刻判断出迹象,心中纳闷。 蜀军的进攻很是奇怪,保持着一定力度,却并没有真正攻打的意思,这是为什么呢? 这人看了看左右憔悴的面孔,暗自叹了一口气,把这话沉在心中,吩咐小心防备,让来的百姓靠过来,进行修补。 第一百三十八章 对比(下) 第一百三十八章 对比(下) 八月,山下暑气蒸腾,浮白山脉顶端,却被一层瑞雪覆盖着。 七巧峰上,一只只仙鹤,掠向天空,飞离峰顶。 山下观看,真是一派仙景。 每年这时,浮白山的一些弟子,就会下山游历一番。 山峰上,本就空旷宫室,越发显得寂寥。 七巧峰的嫡系弟子中,只有恒木华光二人在峰上留守。 别的师兄弟,不是外出采集草药,就是做别的事去了。 被安排留在宫内修行练功,恒木不甚介意,可华光就有些坐不住了。 “大师兄,为何师兄弟都能外出,唯有师弟我不可以出去?”华光跪坐在蒲团上,不满的说着:“就算是我前几次出去,惹了些麻烦,可过去几年,总不能因为这事,让我禁足十年吧!” 恒木手握着精致木杯,细细品着杯中雪水所泡的清茶,对华光的不满,只是淡淡一笑:“只有你不可出去,我不算是人?” “大师兄,你怎能和师弟我相比呢?你这人素来好静,留在山上修炼,当然算不得什么,可师弟我就不是个能坐住的人,平日里的修炼自是要紧着来,可已三年连山门都不曾出过了,这总归有些太过憋闷了。”华光无奈的的说着。 “师尊让你留在山上,自有他老人家的用意,为人弟子,自然要听从师命,让你在山上呆着,你就好生呆着,能让你出去时,你自然出去了。”恒木说着,站起身,向外走去。 “大师兄,你这是去哪里?”华光忙站起来,追过去。“师弟陪你一起去。” 宫内本就清冷,只一人在里面,实在是无聊的紧。 恒木停下脚步,瞥向他:“师尊走时让你我二人留守在此,你闲来无事,不如与我出去,温习一遍天卜。学的好了,就放你下山,学的不好,再加三年禁足时日。” 说着,向外走去。 华光最头痛,就是这观天术,既然大师兄发下话来,只得走出宫殿,跟了过去。 “师父教授的口诀,可还记得?若是记得,自己默念一遍,看向西北方向,凝视察看,将看出结果,告诉与我。”站在寒风凛冽的峰顶,恒木的声音传来。 “……是。”华光无奈的应道。 身为七巧峰内门嫡系弟子,华光一身修为很是了得,但仅限于修行,玄学,特别是天机上的造诣,却是糟糕。 实在是此子在这方面天赋很少,又不能耐下心钻研。 可作为七巧峰嫡系子弟,再如何不喜玄学,这观天术,还是要修习。特意将他们师兄弟二人留下,未必没有让恒木教导华光之意。 这事,恒木自然心中有数。 身边的华光,开始运用灵目,凝视去看。 恒木,默默的将灵力凝聚,保护自己和师弟安全。 浮白山脉内,并非太平无事,山脉深处,偶尔会有修炼年头悠久的兽类出现,有时,一些猛禽会飞到外面来,前几月就有人在峰上被猛禽啄伤,因此不能不防。 当然更重要的是,防止反噬。 大凡有主气运,都能感受窥探,并且反击,这对修道人的元神是致命打击。 因此,一方面指导着华光辨别气象,运用灵力于双眼上,一方面又要抵抗着所观看的气运的反击。 有半柱香时间,华光回过神来,勉强笑着:“还真是累人。” 恒木淡淡一笑,接话说着:“若非你平日里总是偷懒,现在何必这样?说说你所观看的结果吧!” “恩。”华光被这一逼,真观出些来:“师兄让我所观的是蜀地情况,对吧?” “恩,不错。”恒木点头。 华光继续说:“依我的观察,蜀地此时是赤气上扬,东西益州气运连成一片,大势已成,蜀地之王,不可动摇。” “你说的很对。”恒木点点头,对师弟的说法很是满意。 恒木接着说道:“蜀地的确已是大势已成,王弘毅是吴王日后一大劲敌,这是可以预料的事情了。你还看出何事来?” 见华光欲言又止,恒木问道。 “不知师弟是否看错了,方才我看到,在蜀地之位旁侧,有两股兵戈气骤然上升,近期,蜀地附近有两个地域有兵戈发生。”华光犹豫了一下,说着。 “哦?”恒木一听,立刻凝视,向着远处望去。 不久后,脸色凝重的低下头,手指则在不断的掐算着。 “师尊说的不错,蜀军果有高人暗中相助,王弘毅的气运,难以算的周详,不过你所说并未有误,蜀地周围的确有兵戈之乱出现。” 说到这里,恒木想到什么,几个闪步,已是回到宫殿门前。 华光见状,随后跟进。 宫殿一处房间内,挂着一份及其简陋的天下地图。 二人很快就出现在这处房间内。 “大师兄,会是哪两处地方?”望着地图,华光犹豫的说着。 在蜀地旁标注的地名,让恒木微微皱起眉来。 “龙剑?” “龙剑?这样说,蜀军向龙剑出兵了?”华光望着地图,掐指算着:“大师兄,越算越乱,根本算不出蜀军情况啊!” “有高人在暗中相助蜀军,扰乱着外人的卜算。”恒木说着,他只能这样想了。 “一处会是哪里?”华光索性放弃占算,重新看向地图。 “若是所猜不错,应是梁川郡。”恒木手指着地图上标注着梁川郡二字的地方说着。 “梁川郡?” “恩,郭文通已掌四郡,若是将关中都攻下,吴王大敌又会多上一人。可惜你我虽是修士,却不得也没有力量直接干预世间事。” “这望气天卜法,还是鸡肋,能观大略,不能干涉,也不知细节,可是大略的话,也就是这几日,吴王的刺探也会将消息传来。”摇头叹了口气,恒木说着:“已闻蜀地王弘毅拒绝了秦王封号,二虎相争事,未必就会出现,吴王局势还不乐观,想夺得天下,吴越之内,就不能容得异声存在。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恒木叹的说着:“修行人本清静无为,天下气运又关系你我成道之机,放弃自不可能,协助潜龙夺得天下位,成了你我都能借势而起,修成仙道,可失败了,或许连冥土去不得了。” “师兄所言甚是,不过我们不至于如此,直接去吴王的师兄弟才这样。并且这些,不是你我能做得主,修行本就是与天争命,就是败了,也不过是自身运道不足。”华光晒然一笑。 恒木不再多言,目光再次落到地图上,眼望龙剑关中,若有所思。 这时,蜀军正在汉中城外,用着投石机,一次次的轰击着城墙。除了一声声巨石轰击,攻守两方,都是相对不动。 几乎同时,梁川郡上空乌云密布。骤然阴冷下来的光线下,郭文通正率领着秦地大军,进行着激烈的攻城战。 “主公,这座城池实在是不太好打,您看,派过去攀爬云梯入城的士卒,都被人用弓孥射落下来。只这一会,我军已是损失几百人。再这样下去,只怕我军折损人手过多,对士气有碍啊!” 郭文通身边的武将说着,拱手向郭文通请命:“末将愿率领一队人马,这就掩护着铁撞机过桥。定要打破敌门,给主公撞出一道缺口来!请主公准许末将前往!” 说着,等候郭文通下令。 郭文通紧紧盯着前面惨烈的一幕,手上一紧,沉声:“准了。” “诺!”武将立刻带着一队士兵,护送五辆披着铁皮的撞机,艰难的赶过了尸体积累的区域,向着大门而去。 “莫要让铁撞机靠近!给本将射死他们!”城墙上的守将一眼看到越来越近的铁撞机,立刻吩咐身旁的弓手,聚集到城门,朝着这一队人就放起箭来。 “掩护!”眼见乱箭疾飞而来,那员大将立刻大喝道。顿时,推车铁皮内的士兵,其余人都将手中的盾牌高举起来,站在车子旁,围成一圈护住里面的车和推车的人。 在盾牌保护下,铁撞机缓缓向着大门处靠近。 而护城河虽又宽有深,却架不住有人向里面不断填充着沙泥之物。早在攻城告一段落时,郭文通就已命人将其用沙袋填出几条路来。 因此,大军在城下打的很是激烈。 最初城中还曾派出大将率军出战,但几天后,吊桥高悬,梁川郡城内无人出来应战。 不得以,郭文通只得命人继续攻城。 梁川郡郡城是一座大城,又有着不少守军,城中滚石弓弩甚多,若想攻打下来,着实不易。 郭文通先后用有云梯、箭车,伤敌不少,自损亦多。 铁撞机是蒙着铁皮,内有铁架,能赶着巨木撞墙,这时被推出来,看的出,郭文通也是使出一切可行手段,要将城门撞出一个豁口来。 “上油锅!”上面的人怒吼着,只听一声号令,一锅滚油飞泻而出,“泼哧”一声,下面铁撞机左右,顿时爆发出和野兽一样的惨嚎,漫天蒸腾,几个皮焦肉烂的人挣扎翻滚不止。 看见这一幕,远处郭文通不由眼皮跳了跳。 第一百三十九章 选择(上) 第一百三十九章 选择(上) 城中军队,潮水一般退去。 说起来,梁川郡的大将,也算是一员合格将领了,虽然是偷营失败而退却,也不至于乱了阵脚,反而在退却过程中,渐渐收拢了残军,在抛下一些尸体后,退回了城中。 白马上,郭文通手提锋利马刀,看着已然合上大门的城池,不由轻叹一声。 这七日来,不断的攻城,己方已是人困马乏,却依旧未将城池攻下来,这让郭文通心里憋着一股火。 “如果我有传闻中王弘毅这样的巨石机,此城或许早被攻破了吧?”郭文通摇了摇头,轻声叹息。 郭文通手下,虽有谋士几人,还有些武力不错的将领,治理各县的文官也不少,有着才能的工匠却不多,在得知王弘毅蜀军攻城的些许细节后,郭文通不是没有想过也依法炮制。 可手下找来的工匠,无一人能制出几欲逆天的工具。 郭文通甚至想过派人潜入蜀地,偷取图纸,却寻不到那些物件是谁想出来。 至于硬抢过来…… 郭文通虽然实力甚强,还没自大到,觉得自己达到可以从虎口里夺食的地步。 清理过战场,几员大将回到了郭文通身边。 此时的秦川大将,一个个阴沉着脸,对这次被人偷袭感到恼火。 “损失如何?”郭文通脸色平静,看了部将一眼,平静的问着。 “主公,我部伤亡共五百零三人。”一员大将回答的说着:“基本上一卫就完了。” “张效城呢?”张效城是出袭的大将。 “死伤不足百人。”提到这个,几员大将的脸色又难看几分。 “对方偷袭的张效城有些本事。只从他们骑马而来,几乎声息全无,能看出张效城此人是个细心谨慎之人,有这人在此守城,我等忙了七日,倒也不冤。”轻轻笑了一下,郭文通说着。 几员大将听到郭文通夸赞张效城,有些不服气,若非自己七日来不断攻城,晚上休息沉些,也不会给了他们偷袭机会。 张效城了得的话,岂不会说,自己反倒不如这个鼠辈? 不过听下来,郭文通又提到声音之事,几人心中的不服气顿时化成了惊讶和疑惑。 “主公一说,还真是如此,他们在马蹄处动了手脚,追击他们时,也不见战马嘶鸣,穿的又皆是深色服饰……” “不过,如此一来,让我有了新的打算。”抬头看看天色,郭文通说着。 几员部将迷惑的看着他。 “张寻,我军还有多少粮草?”郭文通向部将中兼管粮草的张寻问着。 “主公,我军粮草,约莫还够我军食用十日左右。”张寻如实回答的说着。 “十日?” 郭文通是一皱眉,十日左右的粮草可着实不多。大军每日的马匹耗粮也着实不少,如此一来,要加紧些速度了。 “既是如此,传令下去,今夜暂且休整,派人防御敌人再次偷营,其余人等合衣休息。”思索了良久,郭文通忽然开口,沉声说着。 转眼,又吩咐的说着:“令城中内应,今夜不惜一切代价,给我打开城门。” 深夜,天空之中轰隆隆巨响。 乌云在天空中翻腾,不一会,大滴大滴的雨点,劈里啪啦的落到地面上。 本就发干的泥土,在雨水的滋润下,慢慢湿润起来。 雨,越下越大。 本来休息的大军,在大雨的掩护下,向着城池挪动而去。 雨中,梁川郡城越发显得迷离起来。 郡城此时的守城将领,是三十四五岁的中年男子,此刻张效城就站在城墙之上,目光望着远方。 他所望的方向,正是郭文通大军安营扎寨的所在地,只不过,在蒙蒙雨雾中,几乎什么东西也看不清。 前半夜,张效城率领一千精锐,偷袭了郭文通的大营。 只可惜郭文通为人太过小心谨慎,在刚冲杀进去后,被郭文通发现,最后只得折返回来,将士连夜出征自然疲倦不堪。 “前半夜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振奋了士气!”这样想着,心情稍微舒畅一些。 “将军,虽是八月天,可这雨水寒着呢,您还是去避一避雨吧!若是您有个闪失,我们该怎么办?” 一旁的一个老兵走过来,劝着他。 张效城叹了口气:“我一会下去避雨。” 若是他垮下了,这城池能坚持到几时,还真的不好说。 昨晚时候,险些被郭文通人马攻破大门,还是他带亲兵打了下去,至于太守,终是文官,不能上阵。 可总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如何才能将郭文通大军击退呢? 越想,越是烦恼。 索性甩去发髻上水珠,转身向城墙下的帐篷走去。 因为心情烦躁着,此刻的梁川郡城守将丝毫没有注意到,他注意着的方向,有黑压压一片,在雨雾掩护下,朝这边而来! “听我命令,伏在百米外等候着内应,一旦城门打开,立刻进攻!”望着不远处,淋在雨雾中,根本就看不真切的城池,郭文通下达命令。 “诺!”五千人在雨雾掩护下,向着郡城而去。 因是深夜,又是在大雨之中,城墙上的守军无法点起火把,月光无光,一时间,根本察觉不到敌人再次来袭。 当然,再大的雨,再黑的夜,百米内是可以看见了,因此这五千人,都停留在了百米外伏着。 噼啪的雨点落下来,落在了已经不算年轻的郭文通身上。 郭文通的军队都是训练有素,一声不吭,大部分埋伏着,有的还在准备着一些工具,只有一个亲将带着五十个亲兵,寸步不离紧守着郭文通。 “主公,不知道今夜能不能成。” 敌将上半夜进攻,下半夜就是自己进攻,又有着内应,这就是出其不意,但是要想成事,还看运气。 郭文通面无表情,让着雨点落下来,说着:“等等就知道了。” 在他的顶上,淡青色的云气中,一根紫气猛的挺立着,波动着,隐隐之间,某种波动传播了出去。 就在这时,一阵杀声惊动了郭文通,紧接着,城门口有着鸣锣,兵士被惊动,团团结成阵势。 “主公,要进攻吗?”亲将见此,对郭文通说着:“迟了,也许会耽误!” 说话间远处杀声激烈,郭文通紧皱着眉头,说着:“太早也不成,再等等!” 片刻后,城门一动,郭文通立刻令着:“进军,用火油。” 火油早就带着,就算下雨,几桶火油一泼,火熠子燃着树枝往下一丢,“腾”的一声,火焰熊熊燃起。 顷刻间,战鼓号角齐鸣,成千上万的人山呼海啸般喊着“杀!” 城内立时大乱,呼声中,大门哗然洞开,等候许久的军队,瞬间涌入其中,举着长刀逢人就砍。 黑暗中刀光翻飞,火花四溅,杀声四起。 震天的杀声,终于将帐篷里刚刚入睡的守将猛地惊醒,他猛地跳起身,因为是合衣而睡,只抓起武器,直奔出来。 入眼的是两军相杀的战场。 望着城下黑压压一片,饿狼一样扑来的数千兵卒,张效城脑海之中,只涌现出一个念头:“这么快?” 郭文通虽然上前督战,却没有入城,这实在太危险了。 到了黎明时分,终于有着将军报告:“主公,郡城内已经肃清了。” 郭文通不再说话,进了城,去了衙门。 衙门此时并不冷清,上百个士兵拿着各种各样的攻击,打扫着,把一具具尸体拖到了小车上,一个个忙着气喘吁吁满身热汗。 “主公请,官员和降将都在里面。”一将行礼,请着进去,郭文通进了大门,向大堂走去。 只见过道走廊房檐下都纷乱,都是士兵,大批官员被看押,可怜这些官员,平日前呼后拥,现在一个个狼狈不堪,见了郭文通连忙跪下。 大雨中,郭文通终是率领大军攻入郡城,此时心情却不是很好。 梁川郡的军队,比郭文通想像的还要精锐。 张效城不但练兵有方,还甚是忠勇,被几员大将围困,战而不降。最后眼见大势已去,自己会成为俘虏,自刎身亡,让郭文通唏嘘不已。 在郭文通看来,此人虽碌碌无名,却比城中那些所谓名流名将,有血性有胆识得多。 这样的人,最让郭文通赞赏,结果对方偏偏给一个无能之辈去做忠臣殉死了。 这样一件事情的发生,让郭文通的心情的不是很好。 争夺天下,需要的就是这样的将才,每一个都能增长不少气数和实力,现在死了一个,实在让他心疼和可惜。 亲将跟着亦步亦趋,郭文通只在前面信步而行。 沿道还在清理的士兵见他们过来,一个个退后垂首让道。 “主公,这里是一处住宅,很干净,没有死人,没有血腥气,您就先休息一会,一夜雨战,不休息不行。”亲将说着。 这院落种着几颗大树,边上有着花圃,正房左右各是一片厢房。 进了去,却见早已经设了早点,郭文通也觉得疲倦不堪,毕竟不是年轻人了,上去坐了,就用食,摆了摆手,说着:“不错,我吃了先睡会,等我醒了再处置事情不迟——基本的你们知道怎么样作。” “是,我这就传下令去。”亲将低头应着。 第一百三十九章 选择(下) 第一百三十九章 选择(下) 时到了下午时分 郭文通醒来,起步过来,当即随班跪了迎候。 “都起来吧!”郭文通站了一下,说着:“这里凉爽,又有风,不错。” 又吩咐:“带上来吧!” 郡内经过刀兵活下来的一应官员和太守,都被逮捕,这时自然带到他的面前。 郭文通不再说话,默默看着,眼睛这个太守是个中年胖子,已经吓的魂不附体,不由冷笑,为昨夜张效城死的不值。 这样的勇士,为这个东西殉死,真是浪费! 这时,太守惊醒过来,惨号一声,跪在地上:“大帅,饶命啊!” 这一喊格外使郭文通厌恶,郭文通冷酷说着:“拉下去,斩了。” “不、不!” 这时立刻进来四个亲兵,将这个全身发抖的太守拖了出去,至于那些哭喊声一片的男人女人们,自然是与之前那位共赴黄泉了。 “将他们的尸体一同烧了,然后扔到乱坟岗去。”郭文通吩咐的说着。 又命自己的人在城中进行巡视,同时接收各关卡势力。 “张寻。”郭文通看见张寻过来。 “主公。”张寻冲郭文通一拱手。 “清点结果如何?”郭文通问的说着。 张寻脸色不是太好看,可能是昨夜淋过雨,也可能是被清点过后的数目惊到。 “主公,末将已清点过伤亡人数,总共……总共七千人。” “七千人……”念出这个数目,郭文通觉得嘴里苦涩。 与王弘毅情况多少有些相似,郭文通手中的军队,总数还可以,现下就能拉出来打仗的老兵,实际上也不多,死一个少一个。 伤亡的七千人,就算有些人伤愈归队,还是使疼的他心里一揪。 梁川郡城的守军打的这样惨,剩余的也不多。 短时间内,亏了。 想此,郭文通说:“伤员好生安置,死难者,就地掩埋了吧。” 带尸体回去不现实。 “末将遵命。”张寻应下。 这时,太阳夕照,郭文通在太守府住下,汉中派来的救援书以及汉中方面情报,已到达了这里。 “主公,我们接到汉中传信,此时汉中还没有下。”看到汉中这时还未被王弘毅攻下,刚刚大获全胜的郭文通部将,都是兴奋起来。 “主公,此等机会,实是难得,不如大军直扑汉中,里应外合,攻打王弘毅!”有人劝说的说着。 闻听此言,郭文通有些犹豫起来,怔了片刻,说着:“这事再议,你们辛苦了,休息去吧!” 等部将离开,不知何时,天色阴沉下来。 梁川郡城此时已尽在郭文通的掌握中。 就是有些小股抵抗势力,在短时间内被铲除干净了。 郭文通住在城中太守府邸,整个府邸主仆被杀死,显得极为空旷,这并不影响郭文通心情。 影响心情,是一次重要选择。 “主公,看来是臣来的不是时候,又赶在您用膳时了。”晚膳的时候,郭文通刚刚坐到桌前,谋士常怀远从外面缓步进来。 面带微笑,应是已安排好了城中事务。 常怀远进来时,几名士兵正端着几样饭菜,往石桌上摆着。 “怀远可曾用过了?要是尚未用过,一同坐下食用吧。”郭文通见是他到了,并不介意,也不起身,很是随意的一指旁边的空位置,邀请着对方。 常怀远未客套。 “臣逾越了。”嘴上是这般说,常怀远已是一撩衣服,坐了下来。 “去,给常先生摆上碗筷,再添两道热菜来。”郭文通冲着旁边的士兵吩咐的说着。 因正在行军打仗,军中一般不会携带女眷,郭文通是武将出身,自是对此规则极为遵从。此时他的身边并无侍女服侍,郭文通心中又有着心事,桌上菜肴不过三道。 常怀远的到来,倒是增添了晚膳的丰富性。 不一会,一道煮鱼以及一盘素炒菜被端上来。 军中火夫一般,但是大帅身体的厨师手艺当然不错,菜肴一摆上来,香气弥漫开来。两碗白润米饭,同样散发着淡淡香气。 因腹内的确空着,二人并未多言,开始食用起来。 大族子弟讲究的是食不语,郭文通和常怀远出身是名门,有话要讲,在饭桌上,二人却是极为安静,一举一动,颇为规矩。 不一会,二人用过了晚膳。 有士兵上前,将碗盏换下。石桌被擦拭干净,换上茶盏水果。 这时,二人方开口说话。 “怀远过来,可是为蜀军的事情?”品过茶,润过喉咙之后,郭文通率先开口,问着坐于对面的心腹。 常怀远并不否认主公猜出自己来意,点点头:“正是。主公,您可是已有了打算?” 郭文通表情平静,不答反问:“怀远,你如何看这件事?” “臣只能提出些许分析,至于主意,还是要主公您来拿。”常怀远恭敬口吻说。公与私上,常怀远向来是分的清。 郭文通点头。“这事我知道,你请讲吧。” 常怀远半眯起眼眸,说的甚是缓慢,却字字如针:“王弘毅,有大野心,此人若得龙剑,即今日不取秦川,总有一日,还会来取秦川,一山不容二虎。” 郭文通听完,沉默许久。 “的确如此。”他轻轻叹息着。 二雄相争,必有一伤,不去争一争,又非是他的性格。 他可未曾忘记,王弘毅当日虽然拒绝了秦王封号,可仍留下了关中地图。 蜀地与秦川关中两地毗邻,谁也说不准,王弘毅解决完龙剑问题之后,会不会倒过手来,进攻秦川。 趁王弘毅攻城时,给蜀军来一个腹背受敌,那或许将来会给自己造成很大困扰的这个隐患,会在此时被自己给一举除掉了。 考虑了双方利害关系,郭文通终是下定了决心。 午时,梁川郡城城门大开,大军浩浩荡荡行出城去。 在刚刚平定的梁川郡内,只留下了两千士兵连同着两个都指挥使在此留守,大军被郭文通带着,一同向着汉中进发。 队伍前,郭文通一马当先,身后是几个都指挥使,以及随军而来的谋士常怀远。 常怀远是文人,不过以前衣食无忧,身体素质比起普通的文士强上不少,加上是骑马行军,他的马术又很是不错,现在已然逐渐适应。 “前方,是齐远县了,过了此县,再翻过一座山,能看见汉中城了!” 这一日多来,郭文通的大军行的很快,一路上更是劫掠了附近县府,在得到了不少粮草的同时,更是***消息,禁止消息提前传到汉中。 “传令下去,今晚之前,到达齐远县,在齐远县休整!” 一声令下,大军再度加快了行军速度。 黄昏时分,郭文通所率大军已然到了齐远县城,此地县令县丞早已闻风丧胆,落荒而逃。 郭文通带兵到达此城时,县衙内已是人去楼空,在进入县城之后,大军照例***消息,闭合城门,不允许百姓随意出入。 就在一个都指挥使晚饭后,登上县城城墙,巡查着,向远处山脉望去时,却意外发现,一骑偷偷出了城门,向着山脉那边飞驰而去。 “不能让他跑了!快去抓住此人!若是抓不住活,就地格杀!”都指挥使条件反射一样,立刻意识到事情不对,皱起眉,对着旁边陪同队正说着。 “末将遵命!”队正立刻奉命出去,带领着一队人马,立刻出城去追。 因为隔的不远,两方的人不断拉锯着距离。 前面骑马而行的这人,马速极快,眼见着已是上了山道,在山上渐渐要没了身影。 想到都指挥使的命令,追击的队正终是抽出弓,拉弓搭箭,对准前面纵马疾驰之人,射出一箭! 前面那人后背中箭,扑通一声,坠落马下,荡起一片尘土。 追踪的大将催马上前去,早有士兵下马检查。 “将军,此人已没气了。”士兵说着。 “既是死了,将尸体带回去复命。”队正犹豫了下,说着,命人将这具尸体负于马背之上,牵着马儿返回了县城。 因为追击的这些人注意力放在了死者身上,谁都没有注意到,就在他们追踪的这条山路之上,一块不起眼的绢布,已被挂在了某棵树的树杈上,挂的甚是牢固,流苏随风摇曳。 在这些人走后,过了大约半个时辰,一个砍柴的樵夫打起经过。 仿佛是不经意间看到了这块绢布,樵夫的脸上露出笑意来。 轻轻走过去,将绢布从上面扯落下来,樵夫将其塞入怀中,随后挑着没几根的柴木,并未向山下走去,是向着来时的路走去。 不久之后,两只信鸽,一前一后被人放飞,从这座山的一处不起眼角落,飞向了远方。 “查出此人身份了?”县城内,郭文通坐在厅内,见到都指挥使过来报告,沉声问着。 “主公,此人的身份姓名,一追查,都是假冒,真实姓名,实是无处可查。”都指挥使回答的说着。 无处可查? 细作? 郭文通忍不住的皱了下眉:“细作吗?可在他身上发现密信等物?” “主公,末将已检查过了,并未在其身上发现有书信及可疑之物。” “看来是口传,没有带上信件!”郭文通叹了口气,挥了挥手,说:“既然如此,算了,明日一早,大军立刻启程,火速赶赴汉中。在这期间,不可再让人从城中离开了。” “诺。”郭文通望着属下离去,轻松下来的他,顿时感觉困倦起来。 就在郭文通前去寝房安睡时,两只信鸽已是越过山脉,一前一后的飞到了汉中城外。 因是经过特殊训练,很快它们将两封内容相同的书信,传给了王弘毅的十三司。 “见过主上。”负责信笺传递的十三司百户之一,在行过礼后,将两封相同书信,递交到王弘毅的手中。 “恩,你退下吧。”王弘毅接过书信后,头也不抬的说着。 “诺。”这个十三司百户恭敬应声,很快退了下去。 对于有着两封内容相同的书信,王弘毅并未表现出有多么惊讶。 这是遇到重要军情时,细作会做的备份之举。 此时的大帐内,只有王弘毅一人,手捧着书信看了片刻,王弘毅将两封书信拆了来看。 书信被启开,看到上面所写内容,王弘毅先是皱起眉来,又浮现出微笑。 “真是没想到,郭文通还是能够在第八天就攻下梁川郡,速度算是神速!” “不过,折损估计在五千以上?很不错了,就只有三万军吧?” “哼,二万大军,朝汉中进发了,果然,还是选择了与我对战。”想到这里,王弘毅浮现出冷笑。 前世在地球上,也曾经看过不少资料和小说,对预知未来的人来说,最忌讳的就是被预知所迷。 前世李承业攻打关中,两败都伤是没有错,但却不意味着为了避免这历史,就脑袋发昏,千方百计的避免和郭文通作战。 这是庸人之思,只会导致去掉了前一个历史陷阱,结果落到更差的历史陷阱中去。 决定现实战略,永远是大盘和利益,自己不打关中,难道秦王就不想攻打蜀中? 王弘毅这次命令攻打汉中迟缓,就是为了考验郭文通的战略选择。 现在,基本上出来了。 郭文通还没有统一秦川,就已经有着吞食蜀中的野心! 无论谁当蜀王,在郭文通统一秦川后,就是第一考虑的攻打对象。 说来也很正常,蜀秦连成一片,才是帝王之资,地球上秦朝以此统一天下。 蜀有秦,才有根基,秦有蜀,才可顺上游攻下南方。 这战略之地不可少。 “孤立志要创太平盛世,穿越来,这是以前的我的宏愿,现在也变成了我的目标。”王弘毅眸子闪烁着寒光:“眼下局面,能破就是王,不能破就是寇,孤不能被前世历史所迷。” 缓缓闭上双眼,再度睁开时,王弘毅眼中已经带着杀意:“传孤命令,立刻攻城!” 下了此城,就在汉中城下,与郭文通决战。 杀了蜀龙李承业,想不到第二条,先杀的就是秦龙! 第一百四十章 碰撞(上) 第一百四十章 碰撞(上) 十数架霹雳车推上城前,在队正的命令下,绞轮咯吱咯吱声的仰起来,达到一个非常陡的角度,推槽拉斗,填上巨石。 有一个什长,呼喝命令着:“最大上弦蓄力”! 二十个士兵奋力推转着轮,将三十条弦臂逐一拉满,绷到最大射程上。 “射!”一声号令,十数架霹雳车,一齐放出,只见巨石呼啸破空而去,时间猛的顿了顿,就见到城上“轰隆”,尘土弥漫。 钟文道身体都一震,几乎站不住,身前身后都是一阵骚动。 “主公,敌军现在集中这巨型投石车攻击一点,时间长了只怕受不了!”有人就上前惶急的说着。 钟文道尤然不觉,却看着下面。 只见郡城下,密密麻麻的遍布着旌旗招展的蜀军,一队队衣甲严明的士兵,在一箭之地外整理着这巨型投石机。 不远处是随军的匠人叮叮当当的修复和组装器具。 后面的军营,连绵数里,巍然不动,除了偶有战马嘶鸣,却一片沉静,很有些幽深莫测的味道。 赤旗连绵,大军悍然不动,却不时有着兵甲精良的小队骑兵,纵马策到城前,搭弓飞射,精准的在城垛后面制造出一声惨呼,大声的笑骂,激起一片喝彩。 “此獠精通兵法啊!”钟文道喃喃的说着,脸色苍白。 大军最忌无所作为,这小队骑兵奔驰耀武扬威,看似并无意义,却非常能激励士气,化解郁闷。 刚才说的话更是可怕,上面连绵十日攻击,各片城墙都有不同损坏,这时一集中攻击一片,更是眼睁睁着看着城墙不断出现裂缝。 高高的城楼上,虽然汉中城内死伤实际上不多,但心中不安却丝毫不减,连绵十数日只能被打,不能攻击,士气已经跌了许多了。 孤城难守的道理谁都知道,可是王弘毅的军队,能及时赶来吗? 钟文道并不是郭文通的老人,也不是响应的故旧,只是手下有些班底,和郭文通有些来往罢了。 所依靠的就是汉中的价值,能不能及时赶上,却实在不知。 “轰隆”,巨石继续攻击着,一连串巨响,一处城墙又是一大片沙尘碎石,虽然没有倒下,却和重伤的战士一样,伤痕累累了。 枕兵城外,四万蜀军一齐喝采,震耳欲聋,片刻,响起了收军的号令。 蜀军一千精骑策马上前,又有着左右方阵上前,霹雳车的军阵,有条不紊在掩护下,缓缓退回大营。 这时,大营袅袅的烟火,傍晚的夕阳照耀,暮色暗淡,残阳如血,将地面上的一切都罩在一片血光中。 王弘毅见此,回到了自己主帐内,后面亲兵随王弘毅身后亦步亦趋。 王弘毅回内帐撤下了衣甲,白日大军攻击时,就算是王弘毅,也必须穿一件金甲,幸亏可以用纸甲代替,照样金碧辉煌,只是还是汗流满背。 这时洗了洗,撤下了衣甲,换上了衣袍,却没有戴冠,由亲兵随侍在旁,显得很随意,走动几步,就遇到了张攸之和虞良博进来。 王弘毅上下打量了一下:“都辛苦了,军务政事繁忙,两位卿家要注意休息。” 二人听了叩头谢恩。 虞良博起身说着:“主公待我们亲厚,我们敢不效死,我们也会注意休息,请主公不必为我们身体担忧。” 张攸之笑着:“臣比良博还小着三岁,年轻着呢!” 王弘毅一笑,取了金冠来戴上,咳了一声,顿时帐内气氛就不一样了。 王弘毅不立刻上座,从案上抽出两封折子,递给两位秘文阁的领班,说着:“你们看看吧,一封是关于薛远和张玉温的迁民,一份是关于郭文通,都不长,你们先看着。” 说完才上了座,神清气明的喝着茶。 “薛远和张玉温的迁民,大体上不错,这折子上报告的是有些刁民和土豪乘机脑事,昨儿消息都到了,自请处分,你们看着办吧!” 张攸之和虞良博都凝神看着折子,片刻后,虞良博咳嗽了一声,上前说着:“臣已阅完,有事禀告。” 王弘毅看了看,点头说着:“说吧,你们两人都是秘文阁领班,张玉温也是秘文阁出身,不要存有顾虑,秉公参议就是了。” 虞良博就说着:“是,臣以为,薛远的举政,一是主公的命令,二的确是有益于百姓,这大处上就没有错!” “至于这次五百半途迁移的流民起哄***,不肯迁移,甚至还扣压了官吏,这就是实务了!” “实务不能比大处大,臣以为,就必须狠狠镇压。” “至于***的原因,是薛远和张玉温严酷,不给饭吃,还是有人趁机***,统统等镇压后再调查,以作发落。” 不想虞良博对这方面,却是狠辣之极。 王弘毅听了这话,沉思片刻,突然问:“张攸之,你看怎么办?” 张攸之低着头想了一阵,说:“这没说,薛远手上有兵,让薛远立刻镇压,拿住为首审判,大军在行,出这事,就必须狠狠镇压,我同意虞大人的意见。” “当然事情的来由,必须弄清楚,剿杀错了不怕,怕的是有人效法,无论是官,是民,是民间。”张攸之思量许久,缓缓说着:“主公,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在这时影响很大,严令***消息,不得妄自传播,同时应该派十三司以及有司调查,迅速处理,不能拖延。” 王弘毅听这番安排,觉得很是缜密,看了一眼,笑:“不错,这事就交你办!” 张攸之答着:“是!” 王弘毅望着外面,说着:“这事就这样,还有郭文通的事——张攸之你说说。” “是,臣以为,此事不难。” “首先,这汉中城虽然城厚,经过十日不停的轰击,早已经伤痕累累,若是集中轰击,三日必破。” “其次,根据第二次送来的情报,郭文通破梁川郡,损失不小,有七千人,郭文通现在本部,不过二万,久战疲倦,他敢过来就是利令智昏!” 张攸之说到这里,斩金截铁,众人都肃然动容。 满帐中静寂,只听帐外簌簌风声。 “不过郭文通这二万人,都是精兵,秦川之兵,百战之士。”张攸之皱眉说着:“屡次大战都用着他们,特别是还有着五千人的骑兵,这实是可惧,若是大战,我军虽胜,折损怕也不小。” 说到五千骑兵,的确使王弘毅皱眉,听完张攸之的话,他微微仰脸望着帐上,沉吟片刻,说着:“秦关有骑兵,荆州有水师,都不好打啊!” 说罢叹息,片刻,又说着:“说吧,我们应该怎么样办?” 张攸之一躬身,说着:“主公缓打汉中,是为了考查郭文通的心意,现在已经出来了,主公就必须一举破了汉中,才能在汉中城下决战,又一举攻破郭文通。” “依臣看,打下汉中是关键,现在主公可派一先锋,稍稍阻击,等汉中平了,再引兵到城下不迟。” 现在,汉中有兵一万,如果郭文通来的快,还没有彻底平定,反就是王弘毅里外受敌了,虽然这可能性很少,也不可大意。 “说的不错,那就用樊流海的龙骧都,让他率本部去阻击。”王弘毅点了点头,说着,作此决策。 此时,一处山顶上,昭德祠。 昭德祠是一高台筑楼祠堂,本是纪念前朝大臣萧阳而建,有前朝书法大家所提。 由于安定汉中,活命数十万,又明智等待真主投靠的功绩,萧阳死后,自发受到了百姓建庙。 《汉中志》卷91云:“(萧阳)殁,时人哭之恸,权葬于峙山,又立祠于山,有纪功碑,灵应录见于庙云。” 记述时用一“权”字,说明立庙仓促简陋。 用了“灵应”的字眼,颇能说明萧阳属不合礼义而设置的“淫祠”,却又有灵验,当时尚未经过新朝的任何批准和认可。 但是,从淫祀到庙食的时间很短。 “……帝闻,诏许祠封侯”,因此成为了合法祭祀。 此时,小楼上,数人观看着下面,只见汉中城护城河宽,滔滔环绕,城墙城高墙厚,布局严谨,形势险要,本是可以长期坚守。 这时,却见一股赤气冲天而起,弥漫天空,而汉中城中,白气已衰,摇摇欲坠,一道人不由叹着:“看这样子,只怕汉中三日必破啊!” “不错,此子气候已成,郭公率兵前来,只怕反而有挫,这任何是好?”又一道人目睹此天兆,不禁仰天长叹的说着:“哎!郭公一脉本有王侯之相,又遇天时,可以飞龙,可遇此大关,我将如何是好呢?” “能否劝说郭公?” “只怕很难,郭公刚毅果决,坚己信念,很难以鬼神之事动摇心志,但是如果这直扑上来,就是二龙碰撞。” “王弘毅已得蜀中龙气,又得了十四州,气运之盛,只怕郭公难以直接对抗。” “也不必太担心,郭公身有天运,又有地脉庇护,未必不可争一长短,再说就算不利,也不会一败涂地。” “话说如此,可一败的话,只怕气运折损,耽误了天时。” 说到这里,数个道人都不由叹息。 第一百四十章 碰撞(下) 第一百四十章 碰撞(下) 一夜无话,清晨时,十三司的人再次求见。 “请他入帐。”王弘毅听着远处轰隆声不断,平静的说着。 片刻后十三司的百户步入帐中。 “秦军此时到了何处?距离汉中还有多远距离?”王弘毅开口问着。 “主公,秦军离此还有两百里。” “两百里?”王弘毅站起身,原地踱了几步,转过身说:“继续注意秦军的情况,随时注意,每二个时辰,报上来一次,这关系着此战部署,不是小事,你们要越发着意留心。” “是!”十三司的百户忙躬身应了。 站在帐前,望着远处略显朦胧的大城,王弘毅的脸上冷笑。 “主公。”帐外有人开口。 王弘毅听出是樊流海的声音,说着:“来了,还外面作甚?快进来吧!” “是,主公。”帐门被人一挑,身材魁梧的樊流海从外面走进来,其实就算他不来,也会有任务交给他,现在求见的话…… 王弘毅目光一闪,问着:“你有事要与孤说?” “主公,臣此次前来,是来向您请战。”樊流海在王弘毅的面前沉声说着:“臣虽非大将,这冲锋打仗,还是能与人拼杀一番,臣不怕死,请主公下令,让臣去攻城吧!” “请战?”有些明白的点点头,王弘毅微微笑着:“你是觉得,攻城太慢了?” “主公,臣是这样想,现在巨石轰击,汉中却驱使百姓修补,这一来一去,拖延了时日,不如大军攻城,两手齐下。”樊流海说着。 这明是请令,实是献策。 对樊流海,王弘毅是很是看重,他是有潜力成为天下第一流大将,这样一个将才,王弘毅向来不会亏待。 王弘毅摇头笑笑,说:“攻城,孤自有安排,你一直跟在孤身边,对你,孤是不会忽视,攻城事不派与你去做,是因为有更重要任务,要交与你去办。” 闻听此言,樊流海行礼:“臣恭侯主公令。” “郭文通用兵极迅捷,已经攻破了梁川郡,直扑汉中,我令你率本部去乌山,拦截敌军五日就可。” 乌山是一处县城,地形三面环山,唯有乌山呈马蹄形的开口,一条道路从这个开口一直通往汉中。 除此,三面都是高山。 这处关卡山势陡峭,又砌了两道石墙,据山势而守,堵在入口处,虽然不是太艰险,但是抵抗三日的确绰绰有余。 樊流海深知地理兵法,听了主公的话,只是一想,就知道关键,当下就说着:“主公放心,臣的补给远远比敌军容易,必深沟高垒,拒敌于关外。” 听了这话,王弘毅大喜,说着:“就是这意,你可率我军令,今日就出征。” “诺!”樊流海磕头应是! 得到了军令,樊流海很快告退离开。 听着远处的轰隆声,王弘毅在帐内坐不住了,站起身步出营帐。 “主上。”两旁的护卫立刻行礼,被王弘毅止住。 “去问问,攻城的情况如何了。”王弘毅说着。 “是,主上。”有人到前面打探。 不一会,消息被带了回来。 虽发动猛攻,但本来坚固的城墙,又有着修补的人,一时也无可奈何。 王弘毅当即吩咐:“传孤命令,霹雳车攻打城墙,撞门机使用上,用霹雳车攻打城墙,出现缺口,立刻集中轰击一处,不可吝啬石弹,不可给予敌人任何喘息之机!” “诺。” 军令如山,后备的十辆霹雳车推向前,在城前摆上,对准同一个方向,随着一声命令,巨石被相继投出,根本不给人喘息机会。 听着远处轰隆声,在营帐内的王弘毅这方再次坐下来。 先前攻伐汉中不利的消息,虽然压制,但是王弘毅知道这已经传到各地。 当时自己立刻攻下了汉中城的话,局势便会大变,到时郭文通知道自己攻下了汉中,实力强横,恐怕就未必会来了。 现在郭文通已经出军,自己哪怕立刻攻下汉中城,郭文通以常理来说,也会认为自己折损很大,不会清楚蜀军真正实力,又垂涎龙剑和蜀地这两块肥肉,更畏惧自己会在之后进军秦川,必然会按捺不住,直扑过来! 王弘毅现在就严令攻击。 当然,要真正的将一座城池团团围住,水泄不通,这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汉中城占地极广,哪怕再来四万大军,想要将一座郡城四周全部围拢,也根本围不了几圈。 所谓围城,不过是将一座城池的城门围住。 其它最多派遣士兵巡视。 此时又是攻城时,正是极为混乱的时候,少不得汉中有出去求援之人,从城墙之上跳下来,突出重围。 王弘毅围住汉中郡城,并不担心有人突围出去求援,反倒是担心没人出去求援。 “只是,不知道汉中城能坚持到几时?”王弘毅略带嘲讽意味的自言自语着。 正如王弘毅料到的那般,汉中郡城内,早在大军发动猛攻开始,就已经人心浮动起来,不断有伤兵,从城墙上抬下来,被巨石轰击过的地方,更是尸体四伏。 钟文道站在城墙处,皱着眉,听着外面的轰隆声,看着下面连绵的军队,蜀军大营修建在严谨,四周树木柴草早已被砍伐干净,一来为了建筑所用,二来也是防止敌军火攻或者隐蔽接近。 钟文道此时站在高地上看下,再无两个月前从容模样,额头新增的皱纹几乎成了“川”字形。 李鹤从下面上来,一眼看到钟文道的身影,忙走过来见礼:“主公,听闻您找臣?” “李鹤,汉中城再这样下去,怕是守不住了,现在多处城墙裂开,再轰个五日,只怕多处崩解,再也无法抵抗了。”钟文道脸色阴沉的踱着步说着,李鹤是文臣,虽是钟文道心腹,短时间内,军务情报也传不到他耳朵里。 早知道城外王弘毅的军队攻城攻的很是猛烈,但并不知道事情会严重到这种程度。 “主公,何必说这些丧气话!汉中城在这里被围,郭帅又岂会坐视不理?再坚守几日,秦军定会来援助!”李鹤说着。 钟文道点点头,心里沉重的很,李鹤所说,也是他最后的希望了。 本以为汉中城大墙厚,只要闭门不出,城中粮食又极为的充沛,到时拖着王弘毅这四万大军一两个月,这里无事,王弘毅的四万大军定会拖不起。 不想这霹雳车,竟厉害到这个地步,坚城厚墙,也摇摇欲坠。 “李鹤,不知郭帅,几时带兵支援……”满怀期待,一日日过去,却还是盼不来援军,这让钟文道有些不确定起来。 细想起来,当初他与秦地来往密切,更看好郭文通,在王弘毅来信时,坚决拒绝了,现在想来,却是卤莽了,可惜的是,现在悔之难矣。 事到现在,再改头换面,只怕王弘毅都心有猜忌,郭文通更是愤怒。 再说秦川势力让钟文道更好接受一些。 关中是地大物博,龙剑这里却贫寒的多,钟文道已想过,即便秦军吞掉龙剑,郭文通也不可能将真正精锐及心腹,放置在这块并非根基的所在。 到时,钟文道必然会被委派来管理,即便不能管理东西益州,将龙剑交于他手上,亦是比现今强上许多。 李鹤虽不知主公钟文道这一刻想到了什么,却听到了钟文道的话,劝的说着:“主公,郭大帅必会带着大军来的,您不必过于担忧。” 话是这么说,他自己也是心如火烹。 “报!”外面突然有士兵进来急报,二人一听,顿时越发焦急起来。 “王弘毅大军的攻势,比之前更加猛烈了!”李鹤这时候,也顾不上劝慰主公,脸色也变的极为难看。 太守钟文道本来慌乱的心,强压着稳定下来。 “不成,说不准,之前的求援,没有能送到郭帅手中。”钟文道吩咐着:“李鹤,你马上选出身手好的几人,分别带上我的亲笔书信,找机会出城去送信,就说本城最多只能坚持一周了。” 李鹤也深觉,继续这样坐以待毙下去,不是长策。于是,应声:“臣遵命。” 出去寻找死士。 这样一座郡城,又是钟文道的根基所在,他的手下自然有着一批身手不错的心腹。 虽然未必有着大将之能,但头脑机灵,身手敏捷,又擅长马术,最重要的是忠心耿耿,是从小培养起来的一批人。 “这是我写给郭文通的书信,事关汉中存亡,你等找机会出城,将书信送到郭文通的手中,越快越好。”面对着恭敬站在自己面前的几人,钟文道说着。 几人连忙躬身,发誓定将书信送到。同样的书信,分别交给他们,让他们从不同地方突围出去。 “希望郭文通能前来救援,秦军能早一些到来。否则此城实难守住了。”望着这几人离开,钟文道默不作声,过了半响,方才叹的说着,突然之间,起了一个让他都觉得耻辱的念头。 “若是真的来不及,城破前,还是降了吧!” 就算再怎么样耻辱和丢脸,总比抄家灭族来的好。 第一百四十一章 阴错阳差(上) 第一百四十一章 阴错阳差(上) 就在离汉中一百五十里,郭文通的大军扎下营寨。 虽然人人难掩满面风尘以及疲倦之色,队形却间列有序,一眼看去,寒光凛凛,军容鼎盛,秩序严密,不愧是关中精兵。 此时已经是黄昏时分,几乎就是郭文通刚刚下令原地扎下营寨时,从汉中的方向,一人一骑飞速向着这边而来。 因为离的近了,看到营地上插着的旗帜,此人眼睛便是一亮,催马朝这边飞奔而来。 “来者何人?”营寨之外巡逻的秦军士卒立刻警惕了起来,大声喝着,数人已经弯弓,再向前,就射杀了。 “我是汉中城的使者,奉太守之命,求见郭大帅!”马上的***声说着,看着他身上的衣着,以及狼狈模样,秦军士兵心里信了。 还是让其下马,收缴了兵器,又检查了一番,才带着他进去。 “你们几个先看着他,我这就去禀报大帅。”一个队正说着,向着主营帐而去。 不一会,折了回来。 “大帅正要见你,你随我过去吧。”队正说着。 汉中信使道了谢,跟在这人后面,不一会,来到一个营帐前。 看到营帐周围戒备森严,亲兵满布,就知道来对了地点了。 “大帅,人带到了。”队正在帐外恭敬说着。 “让他进来吧!”营寨大帐内,郭文通已听过队正的禀报,知道是从汉中来的人。 对于这个信使到来的原因,郭文通自然也能猜得***不离十,自然不会难为区区一个信使,一听到禀报,让人立刻带他过来见自己。 不过片刻,在一个亲兵引领下,汉中信使出现在了郭文通面前。 “小的拜见郭大帅,郭大帅,汉中已被王弘毅大军围困多日,郡守大人特派小的和其他四人突围出城,前来搬救兵,带来郡守大人的亲笔书信一封,只求大帅能尽快发兵救援。”这信使到了郭文通跟前,立刻拜倒在地,飞快说着。 “书信何在?”郭文通问着。 “书信在此。”信使从怀中掏出一封已染上点点血迹的书信。 “呈上来。”郭文通示意身旁的侍从过去取信。 侍从从信使手中接过信,发现无有异样后,转手交到郭文通手中。 拆开信,抽出信瓤,郭文通当即阅读。 信上的内容,让他心中一沉,本以为汉中还能抵抗些日子,但是信里却表明,只怕三五日内就破了。 “你先下去吧,这事本帅已知晓。下去处理伤口,能从四万大军围困下,突围出来,将书信送到,你很是忠心,别的事和你无关了。好了,把他带下吧!”郭文通说着,摆了摆手,吩咐亲兵把这信使带下去。 知道接下来的事已经不是自己一个小小信使能管,信使跟随亲兵退了出去。 在他看来,秦军已是离汉中只有一百五十里距离,再行军三日,就能一鼓作气的攻到城下,与王弘毅大军对峙,到时,汉中城的危机自然便解除了。 他却不知,郭文通收到书信的一刹那,心里翻滚着。 对于蜀军的实力,郭文通多少有些忐忑。 一种莫名的感觉,总使郭文通觉得有些不安。 汉中城高墙厚,易守难攻,根据得来情报,王弘毅四万大军围在城下,攻打不果,这很正常。 这种坚城打上几个月都不稀罕。 别说是四万,就是十万大军,指挥得当,也可以抵御几个月。 可现在信笺表明,才十数天,汉中就坚持不住。 要使汉中如此艰难,蜀军也应该用上全力才是,这样的话,也必疲惫不堪,折损很多,再加上汉中城内守军,实际上人数和情况相差不大了。 秦川百战,自己手中都精兵,又有五千骑,如果数目和状态相差不大,怎么都能打下去,打胜。 可是这股不祥的气息越发浓厚。 郭文通武将出身,外表看起来魁梧,心思却很是缜密。否则不可能连克四郡,以后又将秦川之地拢在手中。 此时,郭文通按照常理,也想不到到底失算在哪里! 秦军营帐外,郭文通骑着坐骑,看似巡查,双眼却望着汉中郡城的方向,身后常怀远也骑着一匹马,跟着,还有几个大将和亲兵跟随。 常怀远微微皱起眉头,也有些不安,早在他跟随主公出兵到现在,心中的忐忑感觉,一直未曾消除过。 面对着王弘毅这样的人,即便是素来计谋百出的常怀远,也心里不实在。 他能看出一些人的弱点,看出一些人的下一步举动,设计出制胜之法,可对王弘毅,他却总有些不安。 现在局面很清晰,王弘毅大军围住汉中,却一直未能攻打进去,本是预料内的情况,常怀远总觉得,事情不会如此简单。 “汉中战局,怕是不会如所见的这样简单。”郭文通突然开口说着。 “主公,依末将看,王弘毅也不过是有些虚名,一座汉中城,这些天都攻不下来,算得上什么大将!””一个叫尚春远的大将,一副直肠脾气,就直接嚷嚷的说着。 “尚将军,王弘毅此人不可小觑,在蜀地,一统东西益州,又连收龙剑二郡,若非是有过人之处,这些太守大将,又怎肯将城池拱手相让?”大将韦国素说着,他神色凝重,深沉刚毅,是郭文通真正有着实力的大将。 郭文通缓缓点头,将目光放到了常怀远身上:“怀远,你如何看?” “王弘毅此人的确不可小觑!”常怀远低声缓缓说着:“不过,主公却已经先得一着,刚才传来消息,傅子成将军,已经占领了乌山,明日就可以前去汉中,无论王弘毅是虚是实,傅子成将军都可以探着。” 乌山地形三面环山,唯有乌山呈马蹄形的开口,一条道路从这个开口一直通往汉中。 得此,汉中关卡已破。 说到这里,郭文通也不由一笑,他在梁川郡才破时,就令傅子成率一部先锋先出发,虽只千人,却是骑兵,来往快速,探明虚实充当先锋最是适宜。 有何玄虚,有这支骑兵一刺,都会显露无疑。 秋风萧瑟,黑云弥漫,更添了几分凝重气氛。 乌山附近,一眼望去森林连绵无尽,小雨绵绵,樊流海身穿甲衣,一脸肃穆,和大军一样在等候着。 樊流海领龙骧都,单看名字就知道主公寄希望之厚,这一都被樊流海严格训练,此时虽都是身穿甲衣,却个个肃穆,的确是精兵。 “报!”一个身穿草绿色藤甲的斥候半跪在泥地上,看不清面目,大声说着:“前方乌山情况已经探明,发现敌军踪迹,大约一都骑兵,疑是敌军前锋,请将军指示。” “再探,不要被发觉了。”樊流海眉头一皱,说着。 这次出师不利,前去乌山本是拦截,不想先给敌人占领了,看来郭军早就志在必得,所以才提前得了此关。 作为大将,樊流海心中立刻有所明悟,可这种结果,并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自己原本是李承业的人,并非是主公嫡系,主公虽然厚爱,提拔成了都指挥使,还赐了龙骧都这个名字。 只是却是根基不稳。 虽说上次与魏存东一战,他连夺二郡,立下功劳,成功晋升正职,坐稳了这位置,但是这实际上捡便宜,要想真正让人心服,还需建功。 相信主公也是这个意思,机会给了,如何把握,就要看自己的本事了。 一想到这里,樊流海暗暗握着拳。 “报!” 半小时后,斥候折返,半跪在樊流海面前,大声说着:“探明敌军,人数在一千人,都是骑兵,必是先锋,请大人指示。” “令本部休息,用干粮,在丛林内搭建帐篷。”樊流海果断命令着。 敌军是骑兵,必是先锋无疑。 如果有蜀军,乌山必占领,现在乌山空虚,被敌人一举拿下,就说明附近没有蜀军。 但是谁会想到,正巧自己赶过来,却迟了一步呢? 今夜休息,明日这支骑兵一出,就打个措手不及! 命令一下,自然有人扫清痕迹,行在茂密的树林间,丛林中潮湿腐败混合成一股奇异的味道,中恍若黑夜。 在军官不断小声的警告下,军队渐渐熟悉密林,半个时辰后,终于简单的建了帐篷,不敢用火,就取出干粮吃了。 地上虽然有帐篷,但是还是湿漉漉,毯子也受到影响,不过总比睡在湿地上好十倍。 樊流海摆了摆手,传下命令,所有兵士休息。 又吩咐着斥候营警惕。 心中却在想:“这秋雨蒙蒙,就算我们来时,有什么痕迹,过了一夜也什么没有了,只要敌方骑兵自这里经过,我就能打个歼灭战!” 灭了这支骑兵先锋,斩首一千,再去占领乌山,抵抗三日,才能报效主公万一。 想到这里,不由心中炽热。 对樊流海这等大将,对局面非常了解,现在只要汉中一下,武都断无抵抗意志,蜀中就此完全统一,到时候,无论攻秦攻荆,都大有余地。 主公得了成龙先机,自己作为将军,也有用武之地! 第一百四十一章 阴错阳差(下) 第一百四十一章 阴错阳差(下) 昨天下了雨,现在雨过天晴,阳光灿烂,而野林中却深幽难测,湿气弥漫,大片树木错落交织。 密林深处,身穿甲衣大批士兵都在埋伏着,此时初秋,余热还在,随着远处滚滚尘烟而的冰冷压迫感,使这些士兵屏息凝神,手心隐约握出了汗水。 樊流海目光冷峻盯着前面,那里隐约传出了马蹄声。 “等敌军进入阵内,随我号令攻击!”樊流海面沉似水,发布着最后命令,这时,顶上黄色云气翻滚着,顶上淡青色本命气更是激烈摇摆着。 片刻后,掩进谷内若隐若现的身影出现了,傅子成并非粗支大叶的武将,郭文通南征北战,傅子成跟随着多年征战。 “这次主公起兵,攻下了梁川郡,关中已有三分之一,主公如此,自己这些部将的前程身家也是远大,只要再获得几分战功……” 天色昏暗难辩,昨天有着雨,林中并无蛛丝马迹可追查,但是作为一个大将,战争本能的感觉,就应该有所防备,此时不知为何,傅子成骑在马上,突然之间有着遐想,不由浮现出微笑。 先前乌山本以为还有一场恶战,哪晓得王弘毅徒有虚名,竟然没有派人占领,便宜了自己。 千余骑兵深入林中,行到一半,只见林中寂静,竟然没有半只鸟类,突然之间,一股寒意猛的袭上,使傅子成猛的一惊,抬眼一看,就知道不好,自己怎么如此大意,立刻命着:“不好,戒备!” 只是这时才传令,只听着远处冰冷的号令:“射!” “咻咻”的密集破空声中,密密箭雨,带着光点划过空中,雨一样落下来,一落下来,顿时激起大片的血花。 “火!” 虽然昨天才下过雨,但是早有准备的落叶枯枝堆积上洒了油,一声号令,转眼之间火焰烧起,正因为湿漉漉,浓烟弥漫,顺着风熏了过去。 虽然是百战精兵,受此袭击,在林间再好的骑术也施展不开,只能乱成一片。 “杀!” 一声号令,林中四下伏兵暴起,口蒙湿巾,发起突击,见人就围杀。 傅子成不是个无能之辈,一觉中伏,立刻命着:“亲卫何在,立刻接战,所有人向我靠拢!” 却是想组织起来,只是才奔驰了数步,只听“轰”的一声,原本砍了大半的树木,用力一推,十数颗大树,猛的倒了下去。 整棵大树连枝带叶“轰”落在骑兵身上,砸死的倒是少数,最关键的是未经处理的浓密枝杈倒在路上,根本没有办法奔驰,马匹嘶叫着,不能动弹,并且立刻被分割,早有准备的蜀兵怒吼着,长枪刺出,这些精骑不由惨叫。 傅子成自是了得,面对这种埋伏,生生勒住战马,见大多数马匹惊惧不前,怒吼着:“下马再战!” 这一声怒吼,声震林中,被袭杀的骑兵是精锐,立刻醒悟,果断放弃马匹,翻身下马,抽出刀来,拼命抵抗着。 一时间林中喊杀声四起。 樊流海微微变色,敌军强的太离谱了,先是箭雨射杀,又是浓烟熏杀,再是树木横倒分割,到了现在,已经死了三百,可就算被杀的措手不及,就算死了三成,短暂的慌乱之后,立刻从混乱中组织起来。 别说在古代,就算在地球上,这种精兵也是历史上一等一了。 “上铜镜!”眼见几支敌军合流,突然之间,前排一行人站起,高举铜镜,对着阳光一照,大片炽亮的光射了上去,刹那间闪花了冲出来敌军的眼睛。 “射!” 就这看不清,只听一声号令,“咻咻”的密集破空声中,密密箭雨,带着光点划过空中,雨一样落下来。 冲出的三四十人几乎人人中箭,连丝毫抵抗也没有,轰然扑在地上,鲜血飞溅。 林间空地,也是想冲出的必经之路,长枪兵列阵,林一样的长枪整齐竖立,眼见着有着敌军冒过箭雨冲了上来。 “刺!”只听一声号令,长枪直刺,任凭以一敌百的勇士,也不由惨叫连连,身中数枪而轰然倒地。 “调整箭阵,围杀之。”樊流海眼见着敌军尸体交错的堆积起来,而自己方面人数的优势就在这方面体现出来。 严格的说来,樊流海的士兵和这种精兵,差上二级,但是在这时指挥,樊流海恐怖的指挥艺术显示出来,战斗节奏上衔接的娴熟无间,一一将敌军分割,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收割。 只是这五分钟左右,上千人中,又有三百人死于非命。 在这样的攻击下,傅子成也没有束手待毙,眼见敌人的人数远在自己之上,就算集中也难以冲破,怒吼着:“分散,各自突围。” 这下子,樊流海也没有多少好办法,只是冷静的一块块吃掉,眼见着惨烈撕杀在不断继续着,一刻时间后,杀声渐渐平息。 “杀!”傅子成持刀而去,身上已经血流如注,仰天咆哮:“血战沙场,马革裹尸,兄弟们,为了大帅,血战到底!!” “血战到底!”所有听闻此声的剩余秦兵大吼一声,拼杀着。 “射!” “噗噗!”声中,十数人顿时变成了刺猬,傅子成身中十数箭,嘶吼一声,继续持刀奔前数步,终于“轰”的一声,跌在地上,气绝身亡。 樊流海真正指挥军队做战也没有几次,眼见着杀声渐平,不由心情爽快,吩咐的说着:“清点敌我,我方负伤者立刻包扎,医官立刻组织治疗。” 王弘毅设计医官的作用,顿时发挥出来,有着整整一队五十人,由六个医官带领,由四十五个简单包扎处理的“学徒”处理,顿时一切都有条不紊,尽量减少非战斗伤亡。 战斗时间才二刻时间,已经断送了上千的敌军,樊流海却没有丝毫不适,扫看过去,就听见若隐若现,此起彼伏的***。 来回来去的脚步踩碎了草木,又踏在了鲜血之中,时不时有着一种声音,这种让人厌恶的声音听着,是长刀对着人体补刀的闷响。 樊流海刚才还冷静的心,不禁打个冷颤,却没有丝毫阻止。 残烟袅袅,周围士兵都怀有敬畏,检视这战果,一时踌躇满志,这已经是相当不错的战果了。 “报,此战我军当场战死一百五十七人,伤二百七十五人,战死一个队正,敌军战死总计九百八十六人,几乎无一逃脱。” “俘虏马匹七百四十一匹,剩余都是不可治疗的死马伤马。” 仅仅这一会工夫,空地上已经整整齐齐躺着一百五十七具尸身,扫看着这些,樊流海深吸了一口气,命令:“卸下军械和铁牌,火葬,骨灰归档存放,以后送回乡里!” 又吩咐的说着:“敌军尸体全部集体埋葬。” 大量的尸体不管不顾,弃之荒野,极易发生瘟疫,将尸体聚在一起,点一把火,无疑是最省事的方法。 就在这时,处理这事的军务官已经上来,他是一个年轻的军官,看这尸体,神色有些黯淡,说着:“是,将军,我这就去处理铁牌和骨灰。” 樊流海叹了口气:“一百五十七人,记下他们姓名,他们应该得的不会少一分,主公会安排妥当……你去办事吧!” 就在这时,一军法官猛的上前,喊着:“将军,是破阵营,这是破阵营主将傅子成!” 听了这话,周围顿时一片抽气声。 “竟是此獠!”樊流海也倒抽一口凉气,瞳孔顿然缩了缩,这时自然有人献上大将首级,这头颅自然是狰狞,显的极是不甘。 破阵营是郭文通经过重重淘汰,反复从精兵选拔出来,凑足了一千五百,都是骑兵,追随郭文通出生入死,凶悍勇猛,屡建战功。 让破阵营名震秦川是在一年前一次战役中,这千人骑兵,在傅子成带领下,正面强破二万大军,杀节度使高常清带着数百骑狼狈而逃,并且一举奠定了郭文通在关中霸主地位,王气勃发不可阻挡。 因此大将傅子成,名震关中,算是关中享有大名的大将,就算郭文通手下大将云集,也算是倚为臂助的心腹大将。 这样强大的军队,这样的大将,竟然给自己在一次埋伏中全部杀了,樊流海怔了片刻,突然之间哈哈大笑。 “天助主公,天佑我军!”樊流海仰天大笑。 郭文通十几年,也只培养出一千五百破阵营,现在至少有六成折损在这里了,以后就算保留些种子,没有五年也再也不可能恢复编制。 灭了这支军队,杀了这将,足够抵上消灭一万军队,这无疑的彻头彻尾的大功,不仅樊流海自己名震秦蜀,就是王弘毅也得了无数好处。 樊流海笑后,吩咐的说着:“传我命令,立刻向主公报捷!” 顿了一顿,又令:“留下一卫处理后事,全军立刻向乌山进发,郭文通敢来,我就狠狠拒敌于关外!” “诺!”周围的军官立刻应着,士气高昂之极! 面对陷阵营,都有此大胜,哪能不大涨士气? 第一百四十二章 决断(上) 第一百四十二章 决断(上) 密林之役,很快传遍了附近。 同样一件地事情,不同的人,不同的角度,不同的心态,可以看出不同地结果。 这晚上,月色如水,万里晴空,皓月如银,昭德祠小楼上,两个道人还在。 此时虽是初秋,但是蝉鸣还在,满目看去还才葱郁,亭廊环绕,水道潺流,小楼平台上,两个道人一案一棋,这时显出了悠闲自在的态度。 就在此时,不远处腾起一道赤色光华,其色殷红如血,把天际染红了。 左面道士一见,神色不由一变,忙对右面道士说着:“这赤光似乎并非是火德,殷红如血,必主杀伐,不知何兆?” 右面道士目注赤光,沉吟不语,默默思忖,喃喃的叹的说着:“哎……赤光殷红如血,当主战斗或者有将陨落。” 就在这时,下面有脚步声上来:“报,有信报而来。” “进来!” 片刻,一少年道士上前,恭谨送上一信,两道人一看,顿时色变:“原来是傅子成死了啊!” 话还没有落,远处红光渐渐消退。 观看着下面,只见汉中一股赤气冲天而起弥漫天空,又强盛了几分,汉中城中白气已经接近没有。 再看着远处,一股赤气同样鼎盛,却已经停止不前。 “傅子成是大将,燕颔猿睛、帚眉方口,不想却折损在这里,原本看起来非是夭折之相啊!”左面道人说着。 “其实不然,在太平时,或可看出几分,在战时,各龙争霸,各种各样气运乱成一片,命格之局就各因大运,或有转机,或有危局,其中奥妙难以描述……”右面道人下了一子,说着:“历朝开国,主大将者,都难全周善……岂不闻将军百战死这句?” 左面道人听了这话,不由叹着:“的确如此,只是这样一来,郭公又折了一个将星,少了几分气数。” “不然,王弘毅气候已成,郭公率兵前来死拼,只怕有大祸,现在折了此将,虽然是有挫,却避免了两龙在此交战……你看郭公赤气迟疑,不再有着一往无前之相,显是不会在汉中,和王弘毅决战了——命数造化之奇,一至如斯!”右面道人叹息。 “只是这样一来,王弘毅气运又增上一分,你见其光炽亮,气势更盛,这如何是好?师兄你见过此人,不知此人面格如何?” “潜龙不以面相显,这你也是知道,我的确远远看过一次,此人面相只是本来商业和贵格,都只是郡级地步。” “而此子气运却截然不同,已经凝聚五色华盖,又有青气弥漫,可见此人已经成了气候,公侯之命难以动摇。” “最奇异的是,此子已经在抚育淡淡的紫气,这就有着王气啊,现在已经是甚有威仪了。”右面道人说着。 左面道士深知右面道人的神相之术十分灵验,连自己亦所不及,因此听了这话,左面道人更是忧虑:“由此观之,此子对郭公威胁很大,不知其寿如何?” 右面道士微叹口气,说着:“按照面相上的寿数,至少还有十数年寿命,不必希望这个了。” 心中却有些迟疑,面相上,似乎十数年后就有一死关,但是现在却有气贯穿,这又不是死相了。 沉吟半晌,左面道士又问着:“难道形相上,就没有弱点可寻?” 右面道士闻言,默然不语,许久,才说着:“大运凝聚,就算有弱点,也难以寻找,天下气运,更不是命格和风水能左右,以后再说吧!” 此时,汉中城外,主帐中 王弘毅坐于营帐中,微闭着双眼,在闭目养神,突然之间,心中一动,只见鼎猛的一震,白气弥漫,涌入了其中,丝丝转化成青气。 青气如泉水一样涌现,大有着充满鼎器的模样,王弘毅一怔:“这主何兆?” 现在鼎是公器,充满着就是公器已满,再进一步就是王器了。 这时,有人进来禀报:“主公,有捷报!” “那里捷报?” “是樊将军的大胜,大败破阵营,阵斩破阵营主将傅子成,斩首九百!”听了这话,周围顿时一片抽气声。 破阵营和大将傅子成,名震关中,大家都清楚,只是听到这消息,王弘毅一怔,却没有多少喜色,叹了口气,接过信来仔细观看。 王弘毅在帐内度步而行,连走几步,停住了,放下捷报,他的神情有点茫然若失。 大败破阵营,阵斩主将傅子成,斩首九百,这破阵营就好比以前的黑衣卫,对郭文通的打击很大。 这本是大功,但是这时大胜,却起了别的作用。 王弘毅定了一下神,才说着:“樊流海此战大胜,打出了威风,传令下去嘉奖,并且记入军功,战后***行赏!” 说罢,手一摆将帐幕拉开出去,张攸之忙随步跟上。 此时正是日尽林梢倦鸟飞归时分。 营帐一段距离当然都砍光了树木,以免被人袭击,但是远处,是一面森林,枝叶蔽空遮住了晚霞。 将落的太阳洒落在森林和田野上,显的格外深邃。 王弘毅仰脸看着天,手抚前额,深深思量,在他的眼中,远处一股龙气,已经停止了脚步。 话说,王弘毅看龙气,只能短距离,只是现在郭军只有百里,已经能感受到。 见此迟疑,王弘毅就知道事情有变,不由矍然叹着:“才下了决心,不想还是回到原本设想上去,这命数之奇,还真是难说啊!” 张攸之咬着下唇没言声,他为秘书阁的冷班,暗中实际上协理阴阳,掌握中枢,使百官各有所司,实际上是宰相责司,也隐隐知道了王弘毅的心意,这时却不敢多话。 王弘毅立直了身子:“不愧是郭文通,这样都能不进兵……唉,果然没有上当。” 说不上到底是失望,还是松了一口气。 自嘲一笑:“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真是半点不假!不过这样也好,松了口气……说这些干什么?说说这次捷报的后事吧,你主笔。” 张攸之笑着:“臣领命,我想,樊将军大败破阵营,阵斩破阵营主将傅子成,这功劳不能不赏,但是怎么样赏,就是主公圣心而定了。” 王弘毅无可奈何地一笑,说:“樊流海打仗不错,现在看情况,郭文通要退下去,不过实力还在,必须有大将镇守,这汉中府事关重要,就设宣威将军,正四品,樊流海率本部三千三,又设一都,总计七千人。” “主公,这是不是赏的太重了些?”张攸之皱眉说着:“主公赏识此人,当然是他的福气,只是资历还浅,还需留些余地。” 他的意思很明白,就是各将中,现在就只有丁虎臣是平蛮将军,和这宣威将军平级,樊流海不是心腹嫡系,这提拔就很破格了。 王弘毅知道,众将都没有实质性晋升,樊流海既无资历又不是第一批从龙之将,骤升高位,确实会有人生怨望之心。 只是王弘毅却心有定数,冷笑的说着:“什么资历,资历二字是指仕龄?现在不是太平时,是战时,用人不以资历为第一,以打仗有功为第一,谁要不服,就给我打仗去,不能打仗再有怨望就滚回去种田!” 张攸之本是一个失意书生,身处中枢二年,已经深沉有度,听了这话,伏身说着:“天恩出于主公,主公既然圣意已定,臣立刻领命。” 王弘毅遂笑:“那就这样吧!” 转身看了看汉中城,又说着:“汉中转眼就下,武都岂敢再抗拒?只怕本月之内,蜀地就平定了。” “蜀地三州十五郡,就这样落到孤的手中,孤想起也觉得意外。” 张攸之听了,连忙说着:“主公,蜀地三州十五郡一统,就是帝王之业,只是天下十三古州,主公万万不可懈怠。” 王弘毅笑着:“孤是这样的人吗?” 顿了一顿,又说着:“不知郭文通接到这消息,是什么表情。” 说完便摆手步回主帐。 此时,百里之外,郭营连绵,旗帜如林,气象森严,残阳如血,映在旌旗上,仿佛旗帜都被血浸透了,一股萧杀之气,充沛军营之上。 主帐中,烛台上点的满满的蜡烛,将内照的白昼一样,本来中间一桌,案上满是鱼肉羊羹下酒菜。 这时却见案翻了一地,郭文通在主帐内来回踱步,越走越快,周围两人都是眼观鼻,鼻观心,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主公,还请休怒!”过了片刻,一人说着。 郭文通突然站住了,心中还是充满着愤懑,再也按奈不住,抽出剑来,幸亏这时还有些理智,对着案就是连连挥斩。 “休什么怒,这贼子竟杀了我的爱将,灭了我的陷阵营,本镇狠不得将他碎尸万断!”郭文通怒吼着。 只听连连数剑,竟将这枣木制成的案桌硬生生的砍断。 见此情况,一人就要说话,却见郭文通突然之间抽剑回鞘,脸色变的平静,透着铁青,说着:“你们不必劝了……立刻拔营回师!” 郭文通自是一方英雄,就算在这时充满愤懑,心痛无以复加,还是下了决断。 第一百四十二章 决断(下) 第一百四十二章 决断(下) 郭文通大军撤退十分神速,很快离开了汉中地界。 他这里撤退了暂且不提,汉中城外,战事同样进入了尾声。 霹雳车功效非常大,但是有个弱点就是对机械负担也大,很容易磨损和散架,因此霹雳车必须每投几十石就保养。 霹雳车必须时时换阵。 此时负责霹雳车攻城,是新提拔上来的一个队正张水井,官职不高,十七八岁年纪,和王弘毅心腹大臣张攸之同属一族。 王弘毅并不介意这种行为,事实上,在古代,这是非常合理并且天经地义的事。 张水井五官其实还算清秀,眉眼间颇有几分英武,王弘毅张经见过一面,见其顶上有着一丝淡红立刻拍板任了火长,一年不到又任了九品队正。 张攸之虽然才是六品,明眼人都知道前途不可限制,一些远亲就纷纷投靠过来,张攸之也拿出了俸禄和赏赐,购买了祭田,并且还立了碑,王弘毅知道后,又赏了些银子,还记得碑文。 “我张氏自入蜀以来,已有四代,废祀有二十年。此时复兴,当有祭田传之永久,我出奉银千两增置祀田。本年九月买得成都外良田三百亩,八月移交张家堂册。此固邦家之光,而亦宗族之荣矣。” 受此祭田,立刻家族就凝聚起来,族内少年开始习文断字,张水井虽是分支,却力大勇猛,因此受到荫庇入军。 张水井也深刻知道,自己受堂兄庇护入军当官,如果表现不好,就会丢了堂兄的面子,并且妨碍着家族下一步的发展,所以无论是训练,还是进攻,都非常积极。 前几日一直都憋着一股劲,想要一鼓作气攻破汉中城的城门,打出一个豁口来,让其他人看看,自己还是有些本领。 却因为王弘毅之前的交代,不得不压下攻城的速度,结果被军中不知情的人(占大部分)小瞧了去。 一想到这些人看自己的眼神,张水井就恨不得立刻率人用霹雳车将巨石砸破城墙。 轰!轰!轰! 汉中城的城墙上,一阵阵灰尘腾起,霹雳车,又发射了一轮巨石。 “换石弹!”张水井喊着。 立刻有人抬着巨石,搬到车上,几辆霹雳车,再次瞄准。 “发射!”张水井大喊。 “轰!” 又是几块巨石砸过去!砸得城墙再次碎裂下些粉末渣子,随着巨石落在地上,有几块在地上滚着,滚落到护城河内,顿时水花四溅! 汉中守军,受这袭击,只听着各将号令,百姓不得不硬着头皮,趁着空隙修补着城墙,同时,有人也专门发射弩箭。 因距离尚远,隔着护城河,普通弓箭根本射程不到,但汉中手里,却有着一批弩射机,这射程就远了。 只听“噗”的一声,一支弩箭竟擦着张水井发髻飞过去,射中了身后一人,顿时一声惨叫,这士兵扑在地上,眼见不活了。 张水井顿时惊出一声冷汗,让他的火气一下子冲上去。 “霹雳车,投石高度上抬,对准城上的弩箭手方向,轰击!”他冷冷吩咐的说着,虽然主公有令,不可强攻,有着投石机,给对方些教训,却是足够了。 “诺!”随着一声令下,几辆霹雳车挪动少许,霹雳车的瞄准方向,稍稍上抬,在大喊声下,几块巨石,同时朝着城头去了。 这次的巨石轰击目标,显然不是什么城墙,而是城上的人! 这招实在是有些阴损,虽然对城墙破坏不大,可是每一石落下,都能砸死了不少人,相比于攻城破墙的威胁,这种血肉模糊的模样,带给守城兵将的是极大震撼! 城下的张水井似乎也察觉到这招比轰城还要震撼的多,顿时有些后悔,为何没早些想到这个法子。 于是吩咐下去,轰击城墙的间歇,时不时的飞出几石去袭击城上士兵。 几番下去,城墙破损严重却修补不及,城墙上露头的人,更是几乎不见了踪影。 就是此刻,后面大军,鸣金之声陡起。 “所谓的汉中城,也不过如此!”若非到了中午,张水井还要继续打下去,冷笑着瞥了城上一眼,掉转马匹,向着大营方向不急不缓的奔去。 城外攻城队伍,除了警戒巡逻,都去休整了。 “混蛋!可恶!”看着这情景,城头上的守将不由的一怒,大喝一声。 随后又是一阵咒骂,可周围人,却无一人附和于他。 正感奇怪时,身后传来脚步声。 守将察觉到不对,连忙转过身,看见汉中太守钟文道穿着薄甲,在侍从保护下来到了城上,正站在他身后不远处,望着自己。 “臣见过主公!”他满腿一软,下拜说着。 “蜀军已退了?”钟文道淡淡的问着。 “是,主公。”守将低头说着。 “今日……伤亡惨重?”钟文道皱起眉,看着附近情景,这何止伤亡惨重,简直是惨不忍睹! “主公,实际伤亡不大,不过这些蜀军实在可恨!巨石砸上来,人身都四分五散,变成烂泥,对士气打击很大!”思及之前的事情,守将咬牙切齿。 若非是主公严令,怕是他早按捺不住,出城迎战去了。 “意气之争!这样轻易被对方挑拨起情绪来,你这守将做的并不称职,继续下去,小心中了敌人的诡计。”钟文道思索了下,说着:“这城头这里暂时交给别人把守,你也守了几日,且下去先休憩去吧!” “……是,主公。”本来开口欲说些什么,可一抬头,却正对上钟文道的目光,守将心下一凛,忙一躬身,略带不甘的退到一旁。 钟文道给人感觉,向来是温文尔雅,可真是如此,他不会成就今日的地位了。 狠辣的手段,他可也是很擅长。 对这一点,跟在他身边有些年头的守将心中有数,自是不敢不遵从他的命令。 钟文道指派了一人,暂时替换下之前守将的事。 恨恨的看了一眼城楼之上血淋淋的景象,原本守将一挥手,带着自己亲兵一起退下去休整,同时这支亲兵下去,顺便抬下了不少已是看不出原来模样的尸体。 空气中的血腥气息却丝毫不见减少,味道依旧是那般难闻,说实际,虽然被呵斥下去了,但是守将心里还是庆幸。 总算不必面对这些了。 钟文道站在城墙之上,仿佛并未被这环境影响,只是目光幽深的望着外面。 从几丈高的城墙上向外望去,远处蜀军营地虽远,依然能看见连绵一片,因离的有些远,具体模样根本看不清楚,这种气势却扑面而来,带给他一种近乎窒息的感觉。 没有这种巨大的投石机,王弘毅四万大军围住城池,一个月想要攻进来都绝非易事。 必会是一场恶战,消耗非常大。 现在却是城墙不断损耗,城中士气不断低沉,即是这样,也不应该围城这几日来,还如此的动静。 不是没接到秦军来援的消息,察觉到秦军到来迹象,此时站在这里,却发现围困汉中的王弘毅大军丝毫不乱。 莫非,秦军还未攻打过来? 钟文道此刻都有些怀疑,当初接到的消息,到底是真是假。 不过想了想,汉中比邻关中,汉中被王弘毅占据,等于夺得了秦川的门户,进可攻,退可守,对郭文通安内扩外大为不利,钟文道不相信,郭文通会安心看着王弘毅攻下汉中而无动于衷。 郭文通在实力上虽相比王弘毅要差不少,到底是身经百战的大将,不可能逊色于王弘毅这年轻人,还有郭文通郭家,三代经营,现在四郡也经营多年,也不是王弘毅刚刚一统东西益州的根基可比。 在钟文道看来,郭文通要比王弘毅占据优势。 钟文道虽然不擅长攻术,却能屡次抵挡住外敌的进攻,就是靠着这城墙之利。 原本,钟文道不敢说自己能和郭文通一样能征善战,以城中守军数量以及城墙之利,给与攻城蜀军重创,他还是能保证,这时却没有了这份底气了。 “等秦军到来!让士兵们轮番休息,秦军不来的话,我就是拖,也要拖到秦军到来!”钟文道冷笑说着。 汉中郡城内,守军不少,粮食更是储备不少,不是王弘毅手中有投石机,就是干耗,也能耗上几月光景。 远处的蜀军大营内,王弘毅坐于主帐之内,面前站着回禀军情的士兵。 “你退下吧。”挥手令其退下。 王弘毅开始思索起刚刚听到的情报,原来郭文通的大军是真的撤退了。已是过了梁川郡,回了秦川。 吃了这个闷亏,想必郭文通不会善罢甘休,却只能是暂时咽下这口气。 战略想法已落空了,王弘毅自是不会在此地继续耗下去。心下已然是有了打算。 正午时分,王弘毅大军再次逼近城下。 这次四万大军全部来至城下,旗帜招展,蜀军的气势,让城上的守军一个个脸色苍白,顿时明白这次可能不同了。 四万大军整齐逼到城下后,并没有立即进攻汉中郡城,而是派出嗓门洪亮的人,冲着城上喊话。 钟文道站在城头,听着下面大喊着:“郭文通已然撤军,你等还不投降!” 钟文道心里是一格,脸色苍白。 在大军中,一身着薄甲被众人保护的人,骑马出来,与城头上的他目光对接。 “主公,怎么办?”旁边有官员问着。 钟文道面色阴沉,说着:“不去理会,此是迷惑人心之语,吩咐下去,不必听他们言论!” 第一百四十三章 蜀龙一统(上) 第一百四十三章 蜀龙一统(上) “汉中城中,情况如何?”王弘毅骑马立于大军前,问着身旁负责收集汉中情报的十三司百户。 汉中位于龙剑,却有着平原,汉中郡城中也囤积了不少粮食,财力物力都是不弱。 而且这地,是蜀秦二地的门户,是两地接壤之地,商贾往来很是密切,眼前这郡城,更称的上是龙剑最为富庶之地。 哪怕王弘毅不看中这郡城的商业发展潜力,也不可能无视这座郡城在边境所起的军事作用! 只要将龙剑全部拿下,收归于自己的掌握中,哪怕只有几千人守在此地,郭文通想要攻下此城入蜀地,就不容易。 王弘毅手里的霹雳车等物,可不是别的藩镇掌握的攻城物件所能比,而汉中这样一座大城只靠着硬攻,绝对不容易。 这种情况下,王弘毅自然不会任由别人夺了此郡。 王弘毅命人不急于攻城,为的是大计,现在郭文通大军已然撤退,汉中已是一块入嘴的肥肉,又焉有飞走之理? 当然,出于习惯,王弘毅还是先习惯性,从十三司里,先了解一下此时城中状况,再做出决定,怎么样攻打这座城池。 “主公,汉中郡城有兵一万,根据奸细情报,虽然士气大跌,还有九千可战。”十三司百户向王弘毅禀报的说着。 以十三司的本事,在战争起来前派人进入汉中并非难事,只不过,接触不到那些机密情报。 城中下层官员兵将能获知的情报,他们时不时的送出城来。 “九千守军,强攻下来,我军也会有二三千折损……”王弘毅眉头,微微一皱。 汉中郡是势在必得,钟文道能够乖乖投降,他还会给此人一次机会,饶一族性命,可是此人执意不降,那就是拼些损失了。 当然,到了到时,一番人员清洗自是少不了,其中就有钟文道全族的头颅。 号角响起。上万蜀兵列阵而行,缓缓向城头逼来。 他们一片红色衣甲,气势惊人,城上都是失色。 “让人持陷阵营衣甲和旗帜,以及首级,继续向城上喊话,半个时辰内再无人回应,我军就会再次攻城,到时绝不纳降,必杀尽为止!”王弘毅眸光一寒,沉声说着。 片刻,一个嗓门巨大的军官,在几个亲兵护卫下,策马向城墙而来,奔到离城一百步的距离,远远的停了下来。 又有着亲兵,将大批衣甲丢在地上。 这军官对城上高呼:“城上听着,我奉蜀国公之令告知尔等,此值乱世,蜀国公应天受命,是为真主,并且重贤重能,对德才者不吝封赏,城上太守和众将,若是率部归附,轻者原任原职,重者升赏。” “郭文通抗拒王师,我军大败,杀破阵营九百,阵斩主将傅子成,这时显给尔等所听,这是蜀国公一片爱才爱民之心,再敢顽抗,大军攻入城内,悔之晚矣。” 这声音远远传扬开去,城上城下都是听得清清楚楚,看着下面郭军的衣甲和首级,汉中郡城内,慌乱的情绪,立刻蔓延开来。 首当其冲,就是城头上的这些守军,本来依靠着抵抗,就是郭文通会援军,这时听这一说,硬撑着的斗志,几乎丧尽。 这些军人都现出绝望之态。 城中虽有近万,可是人人都觉得旦夕不保,照这样下去,只用投石机来轰击城墙,很快能突破一个豁口出来。 到时,四万大军涌入城中,又岂会有活路可寻? “主公还是一动不动?”城头到城中的一阶石阶上,站着二人,其中一个是保护太守的护卫,另一个是太守的心腹臣子李鹤。 李鹤模样,算狼狈了,脸色灰败,眼睛更是通红,显然这几天他睡的并不踏实,作为钟文道的心腹手下,在这情形下还能睡的踏实,那才叫怪。 被他叫住的护卫,听到李鹤问话,忙回:“李大人,主上一从城头下来,就是这副模样,要不您等会再过去?” “也好,你去忙你的事吧,本官在此等候。”李鹤点点头,无奈的说着。 护卫退到一旁。 这时,城外又开始有人喊话,李鹤发现主公钟文道的身体随之颤动了一下,显然是醒过神来。 正好看到不远处,钟文道示意他过去。 “主公,外面劝降,主公可有对策?”李鹤一走过去直接问着,到了这时,婉转话、客套话都可以免了。 “李鹤,传令下去,准备开城门,归降王弘毅。”钟文道沉默了一会,说着。 “主公……”钟文道的话,让李鹤吓了一跳,本来想劝的话,立刻就咽了下去,仔细观察其表情,见并非玩笑,不禁反过来说着:“主公,您可想清楚了?这可是你的基业啊!而且说不定秦军并非大败。” 钟文道苦笑的摇头,说着:“汉中城已是支撑不住,再这样下去,不说等不到秦军再来,蜀军就已攻破,我想明白了,就算是等到秦军再来,也不过是一个降而已。” 向下走,摇了下手说:“对外面说,汉中降了,稍做准备打开城门,迎他们入城。” 说着,不再言语。 望着他一直走下去,李鹤觉得钟文道的背影,一下子萧索起来。 不过,眼下不是感慨的时候,外面的喊话又停了下来,不知道蜀军会不会接下来攻城,李鹤连忙来到城头,向城下蜀军表示归降。 “只差武都郡了。”当城门大开,钟文道身着太守官袍,手捧大印人名册等物,步行出来迎接他们的时,王弘毅心里暗暗想着。 五日后,汉中太守府 王弘毅正立在花园中,看着阳光下的花园,随着心里起伏的思绪,思考着。 垂正十五年,前世王弘德三年大运结束,李承业反,王弘德兵败被囚十年,现在也是垂正十五年,却肯定可以统一蜀地,比计划还提前一年。 但是垂正十六年不能休养生息,按照前世的情况,二年后,就是垂正十八年,郭文通也基本上统一关中。 现在完全争取了二年,攻秦的想法,随着郭文通退去,就已经没有了。 现在是九月,今年是没有空隙了,必须进行迁移和开垦,争取在隆冬前种下冬小麦,以获明年丰收。 明年,就有二条路,一就是攻下上庸,古称“上庸之人善战,秦楚不敌也”,现在虽然不可能,但是也是大郡,能招募上万精兵。 还有就是顺流而下,进攻夷陵。 想到夷陵,就想到地球历史上的夷陵之战。 夷陵之战是三国史上三大战役之一,这三大战役是官渡之战、赤壁之战、夷陵之战。 官渡之战是曹操国运之战,赤壁之战是三国国运之战,夷陵之战能并列,当然也关系着蜀吴的国运。 夷陵是蜀入荆的唯一陆地通道。 爆发于蜀汉章武元年(221年),结束于蜀汉章武二年(222年),是三国时期东吴(孙权)和蜀汉(刘备)为争夺战略要地荆州南部五郡而进行的一场战争。 “益州险塞,沃野千里,天府之土,高祖因之以成帝业……将军身率益州之众出于秦川,百姓孰敢不箪食壶浆,以迎将军者乎?诚如是,则霸业可成,汉室可兴矣。” 刘备在蜀国没有做好准备的情况下,就匆忙发兵,这关系着蜀吴两国国运之战,长江三峡成为两国之间的主要通道。 夷陵地处高山峻岭,兵力难以展开,在吴军扼守要地坚不出战的情况下,蜀军不得已在巫峡、建平至夷陵一线数百里地上设立了几十个营寨。 因此后勤困难,百里连营,兵力分散,被陆逊击败,刘备恼羞于夷陵惨败,一病不起,亡故于白帝城,夷陵之战就这样结束了。 夷陵之战是刘备的最后一战,也是输得最彻底的一战,一下子输了国运,也输了汉朝三兴的可能性。 只是,现在情况不一样,既无魏国,也无吴国,王弘毅率领的军队,和正史上刘备的兵力相当,都是四万,情况却大不一样。 四万大军只要占领了夷陵,并且上庸响应,必可两面而攻,一举夺下荆北。 “主公!”快步走来的随行侍卫,见王弘毅出神,上前一躬身说:“武都郡太守陆备,派使者求降。” 获得汉中的第五天,武都郡就派了使者过来主动投降,很是迅速,王弘毅“哦”的一声,醒悟了过来。 王弘毅听着,转过身来,沉思有顷,自失一笑,说:“破心中贼难啊!” 刚才都沉迷在前景里了,当下笑的说着:“我这就回去,让他过来拜见!” 随行侍卫应着,退回去传令。 王弘毅这就回去,立刻摆出了仪仗,只见四周台阶,每隔五步,各站一个亲兵,个个肃穆持刀而立,使人不可逼视。 这威严和气派,立刻出来了。 在一个太监引导下,使者跟随着后面,见得这种情况,不由变色,等到了大厅,就见着一个太监引着进去。 使者只凭着感觉,一进去,就伏在地上:“拜见蜀国公!” ———— 求推荐票 首更已更,求推荐票 首更已更,求推荐票() 上星期一直有事,忙着没有缓过气来,也就没有争榜,今天周一,却是要争下,五千票加更绝不虚言,估计绝对有五千票,因此今天准备了三更,在下午或者晚上加更时,会注明。 求大家推荐票! 第一百四十三章 蜀龙一统(下) 第一百四十三章 蜀龙一统(下) 大厅内一片静默,使者心里绷得紧紧,直到一声“起来吧”,才略放松了一些,答着“谢恩”,起身站着。 王弘毅睨了一眼,皱了皱眉,问着:“你是范祖德派你来着?” 范祖德是武都镇帅。 “回禀国公!”这使者又连忙跪下,小心翼翼说着:“国公您受命于天,我家大人岂敢违抗天命,抗拒王师?派小人前来请降。” 看着跪在下面恭敬的使者,王弘毅问:“你家太守,可是真心归顺于孤?” 只是一句问话,便吓的使者浑身一抖,几乎匍匐在地。 “国公,武都郡全郡上下,上至我家大人,下至寻常百姓,无不期盼着国公前往,无不期盼着能归顺国公,成为蜀地之民,请国公相信武都郡百姓和我家大人的真心归顺!在国公面前,小的不敢有半句谎话!” 王弘毅哈哈一笑,知道对方说的都是阿谀奉承,若非自己展现出的雄厚实力,武都郡范祖德会主动来降? 和之前归降他的两郡不同,汉中武都两郡,是在王弘毅大军攻到家门口方归顺,对于这两郡的太守,王弘毅现在保留官职,已是不错了。 莫非汉中和武都都是大城,拥有近万兵马,也不会获得这待遇。 “你这回去,告诉你家大人,范祖德的归顺,孤准了,范祖德就以五品太守任职,等着孤的特使前去武都,配合着整编,以后只要尽忠职守,自然可沿级而上,不吝赏赐!”王弘毅盯着下面的人,说着。 听了这话,使者连连磕头说着:“是,小臣凛遵上谕,将话转达给太守,小臣初觐圣颜,不胜敬畏。” 一阵紧张过后,使者渐渐恢复平静。 “这就是了,你下去吧!”王弘毅这一答应,就是蜀地大统,只觉得鼎上一震,公器的鼎中,都已经扎实了,青气沸腾,宛然沸水。 只觉得“噼啪”一声,包在身上的浩然之气,又炸裂了。 只见片片碎片就被鼎器吸取,沉浮在鼎中,渐渐化去,几乎同时,剩余的浩然之气,又连忙修补着缝隙。 几分钟后,只见身上薄薄的一层壳,几近透明,几乎掩盖不住身体内那璀璨夺目的灵魂,不过这时有五色华盖掩盖,却也不怕。 见此变化,王弘毅心中欣喜,知道束缚自己的浩然之气,现在只剩余一个壳了,下次称王建制,必可破除,就算有剩余几分,也是无拘于身了。 这时使者听了王弘毅的话,忙不迭答应:“小臣遵命!” 起身倒退几步,退了下去。 王弘毅站了起来,体会着感觉,也没有和别人说话,片刻,才舒出一口气,招手叫过一个秘文阁的九品官员,问着:“汉中众情况,你去复查过没有?” 这九品官员躬身说着:“臣去了,汉中上下级官员已经统计,告身和金印都已经发下去了,钟文道召集了官员会议,很是配合,现在钟文道就在外面等候,臣没奉命,不敢刚才打搅,现在禀告给主公。” 王弘毅沉默了一下,转了几步站住,说着:“让他进来吧!” “明白!” “慢着,我去花园走走,让他赶过来说话。”王弘毅目光闪烁,说着。 “诺!” 王弘毅点点头,又对一人说着:“快中午了,吩咐备膳,简单些就行,备膳抬过去到花亭子中用。” 最后吩咐的说着:“命樊流海进见。” “是!” 王弘毅这才不说话,出了门,自有亲兵跟在后面。 汉中是大城,这座太守府因此就算得上宏伟,府内还有一亩湖泊,沿着一条卵石甬道散步,过一座水桥,不远处就是围墙,各树只在墙内十米后才存在,茂密葱茏,远处墙根下是亲兵,个个一动不动。 王弘毅在一处小亭上坐下,亲兵远一点,站在外面。 王弘毅看了一眼,这时虽然九月,太阳还有些耀眼,此时天空湛青无云,阳光洒落下来,花园湖泊府墙都融融与与沐浴在一片…… 一些常青花木幽碧苍翠,王弘毅看着,脑子里突然之间什么也不想,又朦胧中思量,起身绕亭一周,远远看着。 这时,远处一阵脚步声进来,片刻后,就听见了两人进来,叩头说着:“臣等拜见主公!” 王弘毅说:“免礼,都进来吧。” 两人起身入内,见王弘毅摆手示意,都坐了下来。 王弘毅目光扫过,樊流海任了正四品宣威将军,只见一个金印已经形成,弥漫着淡青的气运,这时他的本命气和现在气运已经完全融洽成一色。 正四品是淡青色,正三品是深青色,王弘毅为了安全计,目前任命的最高职司就是正四品,王弘毅一笑,又转眼看向钟文道。 虽然对钟文道隐隐有些不爽,但是前几日憔悴过后,现在穿着一件官袍,按照禀告是三十七岁了,双眸清清,气度沉凝,实在让人一见忘俗。 当然,最让王弘毅注意的是,他二点。 第一点就是那一根淡青色的本命气,这是王弘毅罕见的几根。 前世此人按照朦胧的记忆,是投靠了郭文通,想必是获得高位了。 第二点是身上披着一层金光,这金光似是气运,又有些不同,转念一想,认出来了,是功德。 顿时就明白这人肯定精于某部经典,将义理学到深处,并且的确对百姓有功。 暗中叹了口气,王弘毅就收敛了心思,王者要行道于天下,就要容纳百川,不能心有成见,说着:“今天风和日丽,觉得畅快不少,樊流海,你的事办成了没有?” “臣这就要禀告主公,办成了,汉中一万兵,臣打散了,择其精壮,成了一都,按照您的吩咐,连臣带来的兵,总计七千人。”樊流海连忙欠声说着。 “剩余的兵呢?” “按照您的吩咐,老弱都给予分田回乡,剩余还有三千人,各衙门可以挑出五百,一府独立卫六百,还有一千九百人。” “连兵带户,迁移到蜀内去。”王弘毅淡淡的吩咐的说。 “诺!” 王弘毅这才看向钟文道:“府内的事处理的怎么样了?” 钟文道微微一怔,离座行礼,说着:“臣领了主公的命,已经将告身和民官册子都统计出来了。” 王弘毅听了,竟觉得无话可说,挥手让他起来,凝视着远处墙,眸子幽幽放光,片刻后,王弘毅说着:“孤一统蜀地,下一步就是要平天下,说实际,你抗拒王师,孤私心是不喜。” 钟文道听了这话,不由额上渗出细汗来,连忙跪在地上。 “不过,你这人有些才干,也很懂得实务,孤也不矫情,孤就告诉你,孤立意平定天下创极盛之世,为一代令主,你如懂得孤这心,以后忠于王事,这以前的事,都可一笔消去,并且孤自不吝赏赐!” “是!”钟文道这时匍匐在地,脸色雪白,跪在地上,却也不多说,只是应着。 王弘毅说完了这些话,又平静的说:“起来吧!” 顿了一顿,又说着:“这里事平了,明日孤就起程回成都。” 于是众人纷纷跪辞趋出,一阵脚步声后,一切恢复了宁静。 蜀中隐山,最高峰上。 这是初秋之夜,碧云满地,大半轮华月高耀天空。明光如水,十分清趣,树荫残蝉偶然曳声,让人觉得清雅。 一个道人,凝看着山下远处千里蜀地,只见一股赤气弥漫,自成都为核心,弥漫到龙剑之地。 渐渐,蜀地气运合一,赤气氤氲,如水波空,而成都作为现在的都城,整个蜀地各个地方都涌来一波波气运,这气运全部都聚集在宫殿中,一股股威压,渗透在虚空中。 “龙剑已被平定,蜀中都已归于此子手中了,蜀龙气象在此时真正显现!”仿佛是在应证道人之语,成都上空,一条隐隐的蛟龙,在赤色云气中隐隐现出。 这条蛟龙沉浮在赤色气运上,就宛然这赤色气运是海水一样,在赤气中,盘旋了一圈,渐渐消失不见。 这就是蜀龙成就的迹象,自此后,蜀龙已经有主,至少一段时间内,是不可能再有别人了。 道人见此,并没有懈怠,又静静的等待着,不知过了多少时间,突然之间,气运猛的冲起,化成一个柱子,只见祥气隐隐,瑞光灿烂,顷刻之间,风云呼啸,光柱猛的冲上天,显出日月山川,长河滚滚,群山巍巍,平原大地,其中却有无数黎民众生,渔夫洒下渔网,农人挥舞镰刀,商客赶马行车,士子临风读书…… 当然,更多的,还是王侯将相,千军万马,纵横天下。 这股气机猛的盘旋而上,直冲云宵,道人在此,才叹的说着:“通天之路,自此开始了。” 大凡气运,只有凝聚成柱,上顶天宵,才能真正连接天命,不然的话,还属于凡运。 此时大地之上,有三柱并立,一柱黑红色,在草原。 一柱赤色,在蜀地。 一柱黄色,却在杨州,只是隐隐见得混淆和杂乱。 三股龙气虽然各有区域,却一旦并立,本能的开始相互争夺,这就是天机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宴(上)五千票加更 第一百四十四章 宴(上)五千票加更 武都汉中一降,龙剑趋于稳定,大军大胜而回。 凯旋而归,得胜回城,自是一番庆祝。 “唔,是要清理了。”王弘毅听着素儿说话,执笔在纸上点画着,听到这里停住了,点头应是:“上次孤让你勘测各地庙宇,你办的怎么样了?” 素儿将门紧闭,又在桌子清掉,铺上一幅地图,王弘毅就上前,静静地看着地图。 素儿就说着:“主公,这蜀地十七郡,总计七百六十一处,第一批初选,已经确定,还有着一些没有确定。” 王弘毅说着:“神灵之事,我还是这章程。” “修之于身,其德乃真;修之于家,其德乃馀;修之于乡,其德乃长;修之于邦,其德乃丰;修之于天下,其德乃普——家神,乡神,邦神,国神,以此类推。” “其原则还是正祀有福,淫祀无福,但要留有余地,是应祀正神,不许惊扰,如是淫祀,令其减祭,若是邪教煽惑愚民,聚众图谋,不单要拆庙,还要捕拿追究,以肃视听。”王弘毅说着。 “是!!”素儿很干脆的回答的说着。 王弘毅颔首,又问着:“外面宴都摆了?” “是,都摆了,有品级官员,以及夫人都会出席,府城内一些大族也会有主事出席。”素儿说着。 说到这里,不得不让人们联想到王弘毅尚显贫乏的后宫,虽王弘毅登位以来,少近女色,有所期待的蜀中大族不在少数,这次甚至有探风声的意思。 王弘毅微笑,说着:“不错,时间差不多了,我这就去。” 只见殿内百桌酒席,殿上来来往往忙碌人影,酉时三刻,宴会正式开始。 身着美丽服饰的宫人鱼贯而入,点起了殿内的宫灯,耀眼之极光彩,瞬时间使得大殿亮如白昼。 远处不断有轻碎的脚步声传来,整个大殿安静了下来。 文武百官各就各位,左面是文官,右面是武将,百官的身后,是陪同而来的女眷,她们都是单门坐在一起,不与男子同席。 在文官附近,是府城内的一些大族主事,大多围绕着宋王两族坐着。 台阶上首,是后宫嫔妃的坐位,左边是世子小姐的位置,再上面,是国公的座椅和正妃位置。 此时,所有人已到齐,就待这几人的到来了。 “大哥,国公应到了吧?”坐位邻近的宋家兄弟坐在邻近台阶处,少了刚才这群人的阿谀奉承,此时的宋恒自在了许多,微侧着身,在兄长身旁轻声说:“兄长,宴会后,你我二人去别院小住几日吧。” 宋涵看他一眼,虽然这宴上有几家大族都在,但是知道这几族清算之日不远了,二弟是怕和这几个离倒霉之日不远的家族有纠缠牵连。 不过这正合心意,于是点下头:“也好!” 宋恒吐一口气,不着痕迹的看一眼坐在一起的几家,暗暗叹息。 这几家背地里的小动作,不是不知,也是活该他们倒霉,虽唏嘘他们未来下场,宋恒自不会主动去找霉头。 躲得一时是一时,蜀地大族间,没有交情根本不可能,甚至还有些远亲,只不过凡事都有个亲疏缓重,对于这些家族来说,结果已经注定,这时谁敢求情就是牵连着一起倒霉了。 谁叫他们之前有着异心,和秦荆甚至远方的吴王有着联系呢? 思此,宋恒不再多想,坐着,等蜀国公到来。 三声静鞭开道,盛装出场的宋心悠陪着王弘毅到来,身后是同样盛装的赵婉和素儿,文武百官跪地迎接。 数百人的晋拜声音在殿上响起。 王弘毅此时,穿着七章冕服,头戴着七旒冕冠,年轻的脸平静而从容,目有点漆,面成冠玉,口角带着微笑。 王弘毅进了大殿,只见殿内彩绸结篷,宫灯装点,已经隐隐有帝王的气派。 王弘毅笑着用手虚扶了一下:“都起来吧,今天孤设的是喜宴,这些礼节全都免了。” 又吩咐:“不必多礼,就上宴吧!” 其实按照规矩,王弘毅来的还早了些,不过现在王弘毅虽说是国公,实际上已经是蜀地之主,宛然是帝王家了,谁敢对此多说。 王弘毅就上了位,微笑着扫了一眼大殿上的众人,在几位世家当代族长身上一扫而过,随即扶膝正襟危坐。 这正是拥有着蜀地十七郡的主君了 宋心悠和二女,走到自己位置前下坐。 “谢主公!”众人谢恩后站起身来,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今日孤很高兴,当然孤相信在座的各位也一样高兴,困扰蜀地多年的龙剑终于全部归降,从今往后他们都是蜀中子民,蜀地一统,是大好事,孤摆此宴,就是为了庆祝此事,望上天垂恩,蜀地繁荣昌盛,百姓安乐!” “主公英明,臣等也望蜀地能繁荣昌盛,百姓安居乐业!”在场的文武官员,忙出声应和着。 王弘毅待他们说完,又继续开口说:“这一次能顺利收复龙剑,出征的将士,功不可没,除在座大将,还有一批将士已赶到成都,他们在这几次战役中,都表现出色,个个骁勇善战,是吾栋梁之材,虽品级不足以入殿,却可破例一次!来人,传他们上殿!” 一旁的内侍见状,出去传令。 殿内的众人,都是一怔,小声的私语起来。 “大哥,此举颇有新意……你是如何看?”宋恒小声问着。 宋涵远远望着阶上的女儿,在与其对视一眼之后,收回了目光。 “蜀国公此举甚是英明,从今以后,蜀地都知,蜀国公任人唯贤唯功,英雄不论出身,有功则赏,有过则罚,此等行径,明主之态。” 对于大哥所言,宋恒深以为然。 一转眼,看到不远处几个世家年轻人,隐现不满后,重新安静下来。 这些蠢货,还真当自己世家出身,有多金贵? 兵荒马乱时,惹到了当权者,管你有多少嫡系分支,被灭族只是一瞬间事。 暗暗摇头,宋恒越发打定主意,少与这几家来往,在事态平静下来之前,绝对不给宋家找这麻烦。 不一会,一批军人一身戎装上殿。 这批军人年纪都不算大,英挺的身姿,让一些人暗自点头。 吸引目光,不止是殿内文武官员,更有些随夫君而来的女眷。 她们这次前来,多是抱着与女眷打好关系,与夫君同僚的内眷联络下感情的打算。 家里有未婚女儿,偷偷物色着目标。 家中想高攀国公,也在盘算着是否有这个可能,总之前面男子们有着官场应酬,后面女眷也摩拳擦掌。 这一批年轻校尉一上殿,也吸引了这些女眷注意。 这些人官位一般不高,多半是九八品,有的甚至还没有品级,不过既然能入殿,就意味着得了王弘毅注意,日后只要幸运,未必不会前途锦绣。 这乱世,几个世家因各种原因或灭族,或受到打击,这使得不少女眷,不再亲睐于与世家结亲,万一对方因某些因由出了事情,他们也会被牵连其中,还是身家简单清白,自身能力出众被王弘毅信任的后起之秀让他们更为看重。 当然,争夺天下,死亡者甚多,这些年轻人地位也太低,嫡系是不可能嫁给他们,若是旁支庶女,却是可以,毕竟乱世中,想绝对安全是不可能的事,赌的就是命运,输了,也不过是一庶女,赢了,说不定就是一援助。 上面的王弘毅和宋心悠看到这些,只是相对而笑,这事乐观其成。 “传令吧。”王弘毅示意一旁的内侍。 “诺。”内侍恭敬的朝他躬身一礼,开始宣读命令。 其实内容不过是奖赏给殿上这批人金银布匹,又升了他们的官职,赐座位让他们参加宴会。 王弘毅随后又封赏了更上的将领和官员,殿上一时之间喜气洋洋。 “可是等的不耐烦了?”王弘毅笑吟吟的转过身,低声问着身边的人。 “妾身尚好,只是听不懂这些罢了。”宋心悠温柔的说着。 王弘毅有点想笑,听不懂?不过还是体贴的说着:“那就开始吧。” 一旁的内侍宫人会意,给外面的人传出了这个意思。 随着一阵轻柔乐声响起,一群舞女,从外步入,随着乐声,翩翩起舞。 殿上的舞者都是精挑细选出来,容貌秀丽,舞姿不俗,乐声更是十分悦耳。 初时,殿上众人还很是拘束,到了后来,大家酒意渐起,已是有些放开了。看着下面众人推杯换盏、一派祥和,上座的王弘毅看向坐在角落处的几个身影。 “夫君。”直到一旁传来唤声,他才收回目光,转过头来。 宋心悠低声说:“今日是高兴的时候……” 后面的话不用多说,王弘毅已然明白。 宋心悠见他展开双眉,微笑着不再多说什么,到了深夜,宴会才散去。 在宫人搀扶下回转后宫,宋心悠回头望了一眼狼藉一片的大殿,知道在蜀中一统后,少不得要清理一番了。 不过这事,不是她能参与。 第一百四十四章 宴(下) 第一百四十四章 宴(下) 永远昏暗一片的天空中,突然升起一轮红月。 四周死寂一片,唯有红月照下的地方,现出一块模糊的空地,阴冷的风呼呼吹着。 一辆暗黑色溜金边的马车,由两匹马拉着,从月下突然出现,落在了那块空地之上,驾车位置的地方,同时现出一个黑袍鬼神来。 “主人,过了这片冥地,就是这位公爷的地界了。”黑袍鬼神浑身僵硬的坐在车前,操纵着拉车的马,嘴唇不动,声音却自然产生出来。 这是鬼仙,在冥土这地,力量稍弱些的灵魂,随时都有危险。 “不用停,直接行至宫前,自会有人来迎。”马车里传来清冷声音。 “是!主上!”黑袍鬼神不再多言,马车继续行进。 两轮转化成大团鬼火,加速了行进速度。 这辆马车行过后,雾气再次从四周蔓延过来,将马车经过的地方重新填补上。 天上红月同样被雾气再次遮掩住,地面上再次恢复死寂。 仿佛这个地方千百年来,从未有过人烟,一直都是这样静得无声一般。 事实上,的确如此。 这里非是尘世,这里是接受灵魂的第一层,在这里没有活人只有灵魂,而连灵魂也无法承受这里的死寂和能量波动。 有太多魂魄在这个区域散为灰尘,重新归于天地间,成为灵魂转化的一部分。 有些灵魂心坚,运道不错,慢慢累积起灵魂力量,成为这里最常见的居民,即便是这样艰难的生存环境,冥土子民还是多的无边无沿。 鲜红的月,如同人血,隐隐透过厚厚雾气,于天空之上,俯视着冥土的众生。 从南到北,从西到东,无数沉寂在黑暗之中的幽魂,在这样的夜里,痛苦不堪,嚎叫着,惨叫着,扭曲变形,或是消散,或是变成无心智的恶鬼。 到处都是雾气朦胧,看不清手指的光线,仿佛冥土永远都是这样,沉寂在黑暗之中,永无尽头。 直到进入第二层,这里虽然灰蒙蒙,却隔离了阳世和阴世交锋,进入了稳定的冥土,这区域经常星星点点,有着光明处。 最大最普遍的光明处,就是庙宇,事实上,庙宇的神大部分是阴神,庙宇就在冥土化成了宫殿。 这些宫殿时时有着光明照耀,化腐朽为神奇,宫殿内鸟语花香,清静威严,居住着神灵的眷属。 远处时有痛苦不堪的号哭,这时却是快乐。 这就是阳世的信仰和福德之光,是降于冥土的救赎,对魂魄修炼有着莫大帮助。 这样的所在却非寻常魂魄可得之。 或由魂魄自身修成鬼仙得以感召天地,于是落下福德之光。 或由世上子孙有着大富贵大权势,修宗庙、建祠堂,子孙祭祀,于是得以受此蒙荫,从而有光明庇佑。 或灵魂生前是尘世大门派修行者,死后虽落入冥土,还在冥土受到师门庇佑。 或已经封神,接受庙宇祭祀和香火。 或是阳世风水宝地所转化的区域。 总之林林总总的各种因由,创造出了冥土中的乐土。 光明笼罩,灵力充沛,对冥土灵魂来说,这些地方绝对是难得的福德之地——事实上,就是修行中称的福地。 这些区域,大部分是有主之地,福德之光因其主而显,即便是强夺到手,易主后,福德之光也会随之消失,夺与不夺就没什么区别了。 惹怒有品级鬼神,后果往往是魂飞魄散,这样做,实在是得不偿失。 想得到庇佑,唯一的办法,就是投靠拥有资源的鬼神甚至诸侯,可这种事,又岂是轻易实现? 王弘毅收复龙剑,一统了蜀中,蜀龙于蜀地上空盘旋,蜀中气运凝聚。 一束光柱照耀而下,明亮如阳世。 区域内,一个巍峨的宫殿又扩大了一倍,光照着这片区域,照耀在殿檐上,反射出华丽的光芒,让人觉得耀眼的绚烂。 宫殿的地面,结成了一片片大理石,清风拂过,不远处的清泉汩汩涌出,碧绿的树木围绕宫殿,一切都是这样宁静安详。 王遵之是鬼神,自是轻易得知上面发生的事,知道王弘毅收复龙剑一统蜀中,心情自是大快。 于是王弘毅在上面大宴群臣,王遵之在冥土大摆宴席,宴请起宾客来。 随着他的请帖发出,附近冥土同时动员,不少接到请帖的鬼仙和修行者,都以着自己方式,行至王遵之的宫殿。 一辆辆华丽马车,奇形怪状都有,在宴会当日,从四面八方赶来,它们的主人是前来参加王遵之的宴会。 “这是怎么回事?” “怕是受公爷邀请前来参加宴会的吧?” “啧啧!还真是大气派!” 王遵之的宫殿前,一些路过的有些力量的灵魂,发现有不少马车停在了宫殿前,不禁暂停脚步,窃窃私语着。 很快他们散开了,一队带着肃然气息的军士,正从远处走过来。 这些军士,都是战死的蜀军,生前是忠义勇猛之士,死后进入冥土,因心志坚强,而凝神不散,投奔到王遵之这里。 它们步伐一致、极为有序,小心谨慎的巡视着宫殿。 宫殿前,门上满是金钉,门高三丈,甚是雄伟庄严,两颗巨大的夜明珠,散发着璀璨的光芒。 顺着宫门进去,一路上,夜明珠镶嵌在两侧墙壁上,都是光芒夺目。 近前一看,宫殿全是美玉所建,连绵数里的大花园,楼台殿阁甚多,到处金庭玉柱,朱栏翠瓦,光怪陆离,气象万千。 宴会在半个时辰开始。 举办宴会大殿上,极是华美,内有多重玉几,明珠一映,越觉光明照人,不可逼视,杯盏都是珍品,各种菜肴,只是看着已是难得美味。 有乐师,在吹奏着动人乐曲,高台上,少女身着轻纱,个个秀丽,看去温柔细腻,有柔若无骨之感。 最奇异是这些少女通身上下清洁非常,不染丝毫尘污。 殿上坐着数十宾客,王遵之身着侯爷等级的冕服,正坐于主座。 有侍女为他斟上美酒,笑着向参加宴会的各位一举手中杯盏,说:“想必各位已是听说过了,我儿在人世界出兵平定了龙剑,统一了蜀地,这可是件大喜之事,在座的有不少是蜀地出身吧?想当年,孤在世时,蜀地藩镇繁多,来往拼杀,现在不多几年光景,蜀地已被平定一统,细想一想,真是令人唏嘘!为了蜀地未来繁荣昌盛,百姓安居乐意,我等子孙享受太平盛世,干了此杯!” 说着,王遵之仰头,将酒饮尽。 被王遵之请来的这些鬼神,的确大多出身蜀地,即便已离世百年的几位,在听闻蜀地一统消息,甚为欣慰,举起酒杯,将其中之酒一饮而尽。 “威灵公,您只设了这数十席,只怕不够。”喝了这杯酒,一个鬼神坐着,突然开口说着。 “哦,附近我都请遍了,还有谁没有请到吗?”王遵之诧异的问着。 这鬼神哈哈一笑,先不说,看过,只见区域内光明如昼,到处都是琪花瑶草,斗艳争妍,气候也比外面温和得多,宛然别有天地。 才说着:“威灵公,我有五百寿,都是明白,这阴阳之间,联系很深。” “凡间之事,都会在冥土立下根基,这称侯称公称王称帝,更是如此。” “威灵公你所在这地,并非是偶然,而是汝子称蜀侯时,就有着定数。” “蜀地二千年来,封侯封公封王数十,都以蜀为封号,这二千年来,可所谓根基深藏,因此才有此等富贵根基。” 这时,有一个年轻鬼神问着:“那称其它的号,是不是就不行呢?” “当然,要转化冥土,实非旦夕,世上有人不知,自称大横王,大胜王之类,都是没有根基的杂号,不但阳世要白手起家,就是阴世也要从新开始——要此辉煌宫殿,哪是容易?可所谓阴阳相伐,终难成事。” “而汝子立蜀国公,统一蜀地,就继承了数十代蜀主的根基,因此我才说,您准备的宴会太少了,若我预料不差,数十代蜀主的旧部,有些就会投靠而来,虽然死的死,去的去,不来的不来,但是这数十代积蓄,来的绝对不少!” 王遵之听了,不由目瞪口呆,果然,远处一声闷雷,丝丝潮水涌来,王遵之不由登上高台,远远看去。 只见缴旗如云,各有鬼神和阴兵而来,集中到宫殿前,就行跪拜之礼。 这些鬼神身上,都带有一丝熟悉气息。 “这都是以前蜀侯和蜀国的人,现在投靠新的蜀主。”在场宾客拱手道贺:“威灵公可集兵十万,文武如云,就奠定了根基了,对阳世也有裨益。所谓圣天子有万灵呵护,就是这样了。” 王遵之再看上去,只见宫殿收此一拜,云气中,隐隐透出威严,气运和滔滔江水一样,连绵不绝。 王遵之低头俯视着,这时才叹:“原来如此!” 纵观历代能成事,大部分朝代的国号,都是上古分封的一国,这就是原因了。 偶然几个区别,都是受了朝廷册封的国号,由于朝廷气运来铺垫。 真的提出前所未有的国号,又白手起家,还能成功者,寥寥无几。 自古人主,先继往号,再创新朝。 第一百四十五章 谢大家(上) 第一百四十五章 谢大家(上) 事隔年许,再到成都府城,宋子烨已感觉到了明显的不一样。 成都府城是益州治所,是整个蜀地的中心,王弘毅目前根基所在,人口众多,成都府城之中向来是往来之人络绎不绝。 现在宋子烨到了成都城下,见进出商队较之往常更多了倍许,可却井然有序,这本是好事,只是一看,就见得整个城池,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远远望过去,城门处的守备军士,足足比往常多了一倍,这些军士都是身着薄甲,精神抖擞立在城门口。 显然有这一群军士立在城门口,根本就无人敢骚乱,他们身上,一股肃杀之气,更是明显。 “府城之中,怕是发生了什么事!” 见到这种情况,宋子烨的神色不禁凝重了一些。 “少爷,府城内刚刚结束一场清洗,抓了不少细作,有几大世家,被抄家灭族……”此时的随行主事明显感觉出了不对,连忙催马到了宋子烨近前,向宋子烨说着。 说到这里,脸色就有些难看:“曾家,何家,张家,都在里面!” “无妨!”此时见宋子烨缓缓摇了摇头:“就算府城内有事,针对的也不是咱们,咱们也无需担心。” “王家是本族,我们宋家此是嫡子外戚,除非打算废了姐姐和嫡长子,不然不会去碰宋家,不过你这厮,得了这些消息,竟不告诉于我,到这时方说,你就不怕本少爷罚你去做苦工?” 宋子烨扫了眼前主事一眼,对方忙解释:“少爷,前几日小的接到书信,与您说了,只是您当时正在与谢小姐闲谈,让小的有事过几日再说,于是……” 宋子烨脸色也稍缓下来:“那算了,进城吧,谢小姐一路怕是行的乏了,到了城中宋家的住宅,要好生招待于她,给本少爷吩咐下去,谢小姐不比寻常琴师,是名门出身,琴艺大家,谁敢为难了她,本少爷定是不饶!” “小的知道的,请少爷放心吧!”主事忙应的说着,心下却暗暗称奇。 宋家这位大少爷,平日里虽言行有礼,可却是暗含桀骜的一个人,对于卖艺女子,连正眼都不会给一个,可这位谢小姐,被请来宋家的一路上,却颇受宋子烨的照顾,虽因罩着面纱看不清相貌,从身段来看是个美人。 问题是,宋子烨对谢小姐的态度,不像是为了女色,更像是对待“大家”而执师礼的徒弟。 只凭借琴艺,真能折服公子? 这种事,只有传说中才有,主事想到此,偷偷看了一眼保护得颇为严实的马车,对这位谢小姐的琴艺,越发好奇起来。 当然,这谢小姐身后,跟着几个家仆,其中就有一个中年人,带着长剑,不过主事并没有觉得有啥出奇。 成都府城,的确刚刚经过一场大清洗。 历史上,李存业掌权成都府时,这里就有不少混杂于商贾行客中的细作,几大世家更是与外面势力勾结,但李存业清理起来,却并不是那么顺利。 李存业与关中进行战争的时候,后院就着了火。 虽经过镇压终是平复下来,但却造成了李存业在天下争霸中错失良机。 这种情况,王弘毅自是不会让其发生。 先是把前世中反水和泄露的世家先清出名单来,再令十三司调查。 蜀中没有统一前,不宜动作,蜀地一统后,就立刻在府城进行了一番清理。 被灭族的几大世家,都是有着内应和细作嫌疑,不过治罪时,能找出罪名就用这罪,一时找不出证据也无妨。 这些世家又几个没有把柄,并且真想找麻烦,怎么都能找到罪过,这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了。 一时间,连杀一千人,行刑场连着数日,血腥气弥漫不散,抄出田产十一万亩,黄金白银折价一百二十万! 顿时蜀中震恐惊惧,一时间无人敢于动弹,王弘毅敲山震虎目的已然达到。 “乱臣贼子,孤不吝明刑正典!”这句话已经传了出去,并且深刻使人感受到其中的血淋淋分量。 至于宋家,这数年内,很是小心谨慎的收敛低调了,倒也怎么都咬不上宋家,一些别有用心,又临死挣扎,想混水的人,就算咬上宋家,也被早有准备的审判官当场乱棍打死在堂上。 眼下的蜀地,平静下来。 只不过王弘毅的命令未被撤回,城中依旧巡逻士兵还是严密。 “先入城吧,去宋家主宅。”看着眼前情景,宋子烨说着。 “驾!”说着,宋子烨猛的一声低喝,胯下白马奔跑起来,一行人有着百人,飞快到了成都府城城门近前。 “来者何人,可有通城文书?”见到上百人飞快而来,一些守城兵卒,立刻凝神戒备了起来,其中一个守城队正更是大声喝着。 此时的宋子烨和身边主事,一路上为了避免被战事波及,被强盗劫掠,都换上了寻常衣裳,用的寻常马车,并无宋家标志。 并且自上次失态后,宋子烨被打发外出,一年多未回成都府,一直在别州经商主事,这些守城军士一时间认不出宋子烨来,也是很正常的事。 见到宋子烨马上有着武器,这些守城军士更将手中长枪交叉,虎视耽耽。 “我是宋家长子,身后都是宋家车队,汝等安敢阻拦,给我闪开!”冷冷的斥责着,宋子烨还是将胯下白马一下勒住了,与此同时,将一块腰牌从怀里取出,被宋子烨抛了下去。 守城队正连忙捡起腰牌,待看清楚上面的字迹后,不由得脸色微微一变。 “是宋家商队,非是外人,放行吧!”并对宋子烨一拱手:“之前多有得罪,请宋公子海涵!” “恩。”宋子烨点了点头,算是应了。 守城队正恭恭敬敬的将腰牌交还给了宋子烨,并让开了道路。 宋子烨接过腰牌,没有任何迟疑,带着队伍,立刻催马入城。 成都府城中,此时街道两旁的店铺,比宋子烨上次来时多了许多,街上行人虽略显不多,路过的行人,都是衣着不错,脸上光泽。 看着周围,宋子烨不得不承认,在王弘毅的治理之下,不仅成都府城干净了许多,更是繁荣不少。 现下走的这条街道,是直通南城,住的都是大户和官员,寻常百姓来往的比较少,街道中,几乎没有什么人,宋子烨这百人畅通无阻。 不过片刻,宋家主宅已经出现在了宋子烨眼前。 离开这么久,望着熟悉宅院,宋子烨说不出什么感觉。 “下马。”他对身后的人说,同时,他一勒缰绳,同时也是飞身下马,后面的人也都是纷纷下马。 宋子烨随手将手中缰绳向侍从一递,径直向着大门前走去。 宋家主宅的门前,有着几个护卫把守着。 按照朝制,“士庶之家,不得私蓄甲、弩,私藏甲一领及弩三张,流二干里,私藏甲三领及弩五张,处以绞刑。” 严重的是对甲和弩弓,对普通武器,比如刀剑也有着管制。 虽然各朝,王族至官员,还有着世家,固要有几个武装仆从,但超过一定人数,即为私兵,就进入了谋反的定罪领域。 按照制度,是无功名的人家,持刀五把以上,都算是有罪。 有功名或者特许的人家,也不能破十。 原本乱世,武器流入民间,现在蜀地统一,管制就渐渐恢复,宋家是特许“上喻许护卫之数一百” 这几人身形远比普通护院强健,一看原本是军士出身,身上带着肃杀之气,只在这里一站,便给人一种压迫感。 这几人并未手持武器,站在那里,只是腰佩长刀,已是气势十足。 他们的面孔看起来很是陌生,应是这一年多新招来的人,宋子烨走过去的时候,他们并没有认出面前的是谁。 “来者何人?”见宋子烨带着这么多人停在宋宅门前,为首立刻低喝一声。 “你们是新来的?”宋子烨看了他们一眼:“我是这里的大公子。” 说着,根本不去理会,直直的向着府内走去。 这里是他家,自己是未来的家主,莫非连回自己家,还要出示什么证明不成? “大公子?”这几人中,为首的一人不由得一怔,连忙急速向前两步,一伸手,拦在了宋子烨身前。 “请止步,要等管家出来,认出您,才可入内!” “放肆!”宋子烨闻言,停下脚步来,怒着:“你这个奴才,以下犯上,就不怕本公子问罪?” 一声冷喝从宋子烨口中传出,宋子烨目光盯到了这人脸上,在外经商,也不是和平,时时遇到杀人流血的事,这目光让几人都是一颤。 这三十岁左右的护卫心中一凛,咬咬牙,却退后半步:“请您不要为难我们!” 身后几个护卫摸上了刀柄。 本以为听这话,宋子烨会勃然大怒的后面侍从,却反而见宋子烨脸色一青,却忍耐了,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这时,闻讯赶出来的管家,一眼看到宋子烨,忙上前见礼:“大少爷!” 宋子烨止住了他,吩咐的说着:“有贵客到府,速去准备一个院落,收拾干净,快些去!” 顿了一顿,又低声说:“这些是什么人?” “少爷,这些虽名护卫,实是上面派来的兵。”管家低声说着,说完就高声吩咐:“你们听见了没有,快去准备。” 第一百四十五章 谢大家(下) 第一百四十五章 谢大家(下) 片刻后,就有小轿并拉行李的车前来伺候。 宋子烨又走到门口停下的马车前,温和的说:“谢大家,现在已至宋家,还请谢大家下车。” “烦劳了!”马车内,一个女声响了起来,伴随着这个声音,一个面罩白纱的女子,从马车内缓缓走出。 她的容貌被白纱遮住,身段却显出女性充满魅力的曲线,只是一出来,就有一种淡然和凛然的气质,让人不敢久视。 在这个女子身后,跟着一个侍女,背着行囊,看形状是一把琴。 后面还有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沉默无声,看情况既非是同伴,也不是仆人。 “请谢大家入府。”宋子烨说着。 她就上了轿,自大门而入,周围的人都是变色,按照规矩,正门是必须有相当身份的人才可出入,一般都是走侧门。 轿子抬进去,过了一处走廊,直到一处院子前,这院子内是五间房,一间小厅,一间书房,还有着上等卧房,都是雕梁画栋,是面还挂着一只鹦鹉。 轿子下来,几个丫鬟就忙笑迎上来。 宋子烨不进房,直接吩咐:“你们以后就伺候谢大家,以本家贵宾礼,不可怠慢。” 又吩咐:“将谢大家的东西都搬进去,谢大家旅途疲倦,你们有没有打扫房间,让谢大家先歇歇?” 谢纯之就笑着:“谢了。” 丫鬟连忙行礼说:“平素都清扫过,刚才又清扫了一次。” 宋子烨不好多说,点头说了几句,就离开。 这时丫鬟就引着谢纯之,以及她带来的丫鬟进去,先引着进东正房。 只见这房间不大,不过数丈见方,却极是清幽雅致。 临窗是一个桌子,上有着雨过天青瓷瓶,插数株花,淡雅宜人,稍远一点有着床,垂着丝帐,石青色的枕,青色薄褥。 再远处有着柜子,还有着一架书橱,满满的书籍,悬着一管玉箫,西首一张花梨小几,一把琴就放在上面。 丫鬟就请着坐了,又上了茶,又说着:“谢小姐,淋浴还在准备,您稍等。” 等这丫鬟下去,谢纯之带着的丫鬟小宁就笑着:“宋公子看来真的是用心了。” 谢纯之淡然一笑,说着:“休得胡言。” 说着就从容喝茶,过会淋浴,以消去旅途的疲倦,待会主人肯定要会见,总要有个精神去见面。 非是奉迎,只是礼节。 宋宅中,刚刚进了父亲院落,宋子烨见到了虞良博。 虞良博是王弘毅的谋主,年纪不大,因是私下拜访宋涵,此时身着一袭儒衫,不认识的人,见他迎面而来,还会以为走过来的是个年轻儒生。 见到虞良博的同时,宋子烨紧走几步行礼:“子烨见过虞先生。” 虞良博年纪与宋子烨相仿,不过宋子烨却明白,自己不能在此人面前失礼。 此人是蜀地的重臣,又与宋涵宋恒私交不错,就是看在父伯面上,也要做足礼数。即便是有事要与父亲商量,路上遇到了虞良博,还是停下脚步行礼说话。 “原来是宋公子,你何时回到成都府城?许久不见,宋公子真是越发丰神俊朗了。”虞良博微笑着朝他一拱手,说着。 “虞先生有些清减了,想必是近日来,事务繁多,太过辛苦了?纵然再多事情,这人生该有的乐趣,却是不能少。”宋子烨邀请着:“听闻虞先生擅琴艺,子烨此次归来,还带回一位贵客,虞先生有空不妨来宋宅与她切磋一番琴艺。” “不知公子所请贵客,是哪一位?”闻听到琴艺二字,虞良博微微动容。 君子爱琴,此是雅道。 琴棋书画,凡雅士都会些,当然擅长者少之又少。 此时蜀地可称的上擅长琴艺者,虞良博没有不认识,突然听闻有外地擅琴艺者到此,虞良博自是心中欢喜。 宋子烨笑吟吟说着:“非是别人,正是谢大家,巡游到此,姑且住在我家!” “谢大家?”见宋子烨言语中透着敬意,虞良博内心微微一怔,很快想到了符合这称呼的人。 “原来是谢纯之竟到了蜀地?” 谢纯之,据说和某个道脉有关,其祖母,曾经是第一琴手,以《上明祈》闻名于世,她在民间献艺,观者如山,后来应邀到宫廷表演,无人能比。 当然世事浮云,其祖母第一琴艺,最终结局却是涉及大案,虽未死,却落寞而终,但是她的琴艺,甚至入了史记。 沉静三十五年,谢纯之出,她的琴艺据说接近当年大家。 “正是!子烨偶然遇到谢大家,听闻她正在游历,将请到蜀地,现在已安置在府中。”宋子烨答的说着。 闻听此言,虞良博难得认真的说着:“既是这样,虞某以后少不得来府上讨扰了。” 三日,成都府城风平浪静。 王宫中,此时已到夜中,天上繁星密布,城中灯火阑珊,凉风沁人心肺,月光透过不算茂密树干,透过还存在的枝手持一封书信观看着。 书信内容,是说一件事。 琴艺大家谢纯之被邀请到宋家,听闻这话,拜访的宾客陆续不绝,到宋府小聚,还有一些蜀地琴师,前来切磋了一番琴艺,影响渐渐扩大。 对这个情况,宋家也无可奈何,当然,宋家当初邀请谢大家,有为自己生意扬名的打算,可这影响,闹得尽人皆知,就不是好事。 “大哥还真是……胡闹。”宋心悠摇摇头,将书信放下。 宋子烨带着这一个女子到成都,真是让人不知说他什么才好,这女子还是以琴艺闻名于世,宋心悠将自己的一双纤纤玉手抬高,放于眼下。 自己也善于琴艺,不知这位谢大家,又是何等天籁之音? 就在宋心悠为这事,暗暗称奇时,秘书阁的一偶,虞良博正在向王弘毅汇报这段时日以来成都府城的情况。 这本是日常汇报事,在虞良博在汇报完这些事后,又提上这话,让王弘毅怔住了。 “谢纯之,现在身在蜀地?”王弘毅讶然。 虞良博走后,王弘毅靠坐于椅中,双目望着不远处忙碌着的官员,忍不住回忆起了前世的事。 记得那时,自己被李承业打败,囚禁于旧邸,不得外出。 在被囚禁的时间内,一直靠着读书,下棋,抚琴打发时间。 一天,外面看守的口中,他得到了谢纯之进蜀的消息,后来,还邀请了一次,这琴艺真是天籁之音,动人心扉。 并且也知道,谢纯之交往甚广。 想到这里,王弘毅猛的站起:“记得前世此女来往无白丁,其中多是有气运的贤才,若是能通过她拉上关系的话……” “还有,记得她的身边,就是那个日后称东剑客的宋希叶。” 在这个世界,武功自有极限,对帝王将相来说,剑客之类实在不算啥,遣一队兵就可杀之,不过,王弘毅还是有些武术情结。 再说,王弘毅记得日本剑道。 明治28年,日本武德会建立,统合各个流派,经过两次的改革和完善,“剑道”逐渐登上历史舞台,昭和16年,剑道作为国民学校的必修项目,对培养着日本人特别是军人尚武风气有极大作用。 昭和20年,二战后,美军进入,武道全面禁止,其中很多剑术大师作为战犯被捕。 昭和22年,日本皇族和首相,东久迷捻彦去拜访占领军的总司令,提出要武道再开,理由是:“贵国拥有能瞬间摧毁一座城市的武器,难道还惧怕拿着竹剑的百姓?” 的确,相对现代武器,这竹剑实是微不足道,但是连读书都可以明理,学剑如何不能坚毅? 实是处心积虑培养着日本的尚武之风。 不得不说,这方面中国要学习之处实在太多了。 “琴有谢纯之,剑有宋希叶,茶有卢愈,若再有书、画等道,日后就可开设专项学院了。”王弘毅一直有着这想法,将这些文化发扬光大。 此时,就动了心思。 “主公,这是您要的文书!”一个官员站在王弘毅面前一会了,因王弘毅一直度步沉思,他实是不敢打扰,直到王弘毅目光向他转来,他方小心翼翼的出声。 “恩,放在这里吧。”王弘毅接过文件,有点漫不经心的说着。 “主上,您可是感觉乏了?是否奴婢给您叫乘舆过来回宫休息?”一旁的内侍走过来,轻声询问。 王弘毅按了按额头说:“不必,来一杯参汤!” “奴婢这就去办。”内侍退了出去。 不一会,丫鬟捧着参汤进来,用着银质碗盏,王弘毅慢慢的品着。 “适才听虞大人提到,琴艺大家谢纯之,暂住于宋府?”王弘毅随后将十三司的人唤到面前,问着。 获得肯定回答后,王弘毅吩咐说着:“你这差人过去,便说……恩,就说明日下午,孤在宫中宴请宾客,请谢大家入宫奏上一曲。” “臣遵旨。”这人立刻应着。 今天有事,求读者谅解一章 今天有事,求读者谅解一章() 人在社会中,总有一些事要应酬,每天二更坚持到现在,不能破功,明天补上三更。 望读者谅解! 第一百四十六章 月如水(上) 第一百四十六章 月如水(上) 此殿地处王宫西北隅,工字形殿宇连堂结舍,十分僻静幽深。 同样是会宴,这次比上次规模小些。 可是,气氛却更森严些,几个家族抄家灭族,顿时使蜀中大族明白过来。 作为已经统一了蜀中的政权,任何家族的生死存亡都在一念之间,只要不顾忌影响。 这一处,园景简洁,一条池水由西向东,围绕一个复廊,蜿蜒曲折,园外之水与园内之山相映成趣相得益彰。 此时一轮明月如冰盘大小,柔和地洒落着光。 这时,左右灯笼高挂,照的明了。 宴是早预备了,共二十桌,错落摆在在假山水榭之中,一桌一桌珍馐佳肴已经摆了上去,王弘毅的一桌就摆在中心,有着菜肴和点心,还有水果。 这时,王弘毅的大臣,还有些是世家族长,蜀地名流被邀请着。 花园中,先来的宾客轻声交谈着。 宋涵一一为宋子烨介绍到场的人,这些人,都是蜀地世家,当地大儒,掌握各司的要官,宋子烨出去一年,这些方面还是锻炼到了,面对这些人,也算是自然从容,和这些人很快交谈起来。 “真想不到,你请来谢纯之,这可真是我等福音啊!”一个青年眸光闪,说着。 有人接话道:“谢纯之的名声,这几年也传到了蜀地了,不知道到底怎么样。” 宋子烨拱手回道:“几位说的太客气,子烨不过是偶遇,是蜀国公治理蜀地有方,威名赫赫,方引得谢纯之前来,只是子烨面子的话,谢纯之又怎会随子烨一路前来?若要感谢,大家都要感谢蜀国公。” “宋公子说的有理!” 这时,散步过来,在门前站住了脚,注目看着的匾额,漫不经心地问:“虞良博,这批的子弟名单,都上来了?” 杀大族是杀大族,可是还需要安抚,这次又让下面推举一批“贤才”进来,当然不少是大族的子弟,王弘毅却没有觉得一定要寒门子弟才行。 寒门子弟推举,是为了和大族抗衡,并非寒门子弟就品德高尚。 寒门子弟贫寒十年,读圣贤,说五常,当上了官,第一件事就是捞钱,这已经是不需要说明的事了。 只是现在用人时,更不能因此而刻薄。 杀人是杀人,刻薄是刻薄,不能相提并论。 “是!”虞良博忙答的说着。 “昨天推举的名单都已经通过吏司考察,送到秘文阁了,总计一百七十一人,我看了看,大体上按照您的吩咐,荫员、大族、乡举、名声按照比例进取。” 王弘毅“嗯”了一声,许久没有说话,片刻后:“把这些人都给我见下,现在没有办法科举,但是我们可以来个小考嘛,孤当场出题,让他们花一下午写点策论文章之类,也算是让我心里有个底。” 虞良博一惊,这实际上就是殿试了,当下肃穆的说着:“是!” 王弘毅实际上就是想当场见见,一见本命,二见才格,这时往里走,沿途的宫人和太监,都躬身避道。 走了几步,王弘毅看了看月上天穹,又停步说着:“蜀地初平,与民休息,这是大政,但是也不是养痈为患。” “孤要平天下,各官要清明勤政,这样才能使民心归附,而百官也有开国之爵,名留青史,这时要当城狐社鼠,想吃的肥壮,却拱塌孤的大计,孤不吝染血,抄家灭族是乱世常态,吃下去多少,给孤吐出几倍来,孤也可安抚百姓,顺便充实国库。” 说到这里,语气非常平淡,而虞良博听了,心中不由凛然战栗,脸色变得苍白,连忙赔笑的说着:“主公平定蜀地,使百万百姓安居乐业,这就是大功德,现在主公建国称公,正是开创大业时,我们跟着主公,也盼跟着主公建功立业,名留青史……谁在这时敢当城狐社鼠,不必主公动怒,臣就剥了它的皮!” “你们心怀辅助孤的志向,孤十分清楚,也很喜欢。”王弘毅一笑说着:“孤和你说这些,是让你明白孤的心意,孤的心思是平定天下,建新朝于极盛,凡跟随孤此念,孤岂能负尔等?” “但是有些不识大体的城狐社鼠,却不可姑息,就算禁无可禁,也不是这个时候。”王弘毅平静的说着。 这时,已经到了里面,群宾迎上来叩头行礼。 “罢了!”王弘毅带着微笑,双手虚抬,说:“今天是喜宴,不必拘礼,都免礼起来入座吧!” 众人起身,陆续坐到位置上。 王弘毅自己端座上去,笑着:“夫人和我同桌……用宴吧!” 按照制度,宋心悠才有资格和他同桌,这点上王弘毅都无可奈何,假如让赵婉坐到身边,立刻这两个女人就要你死我活,并且震动国本。 “主上,谢纯之已至门外,是否传其入内?”这时,有内侍来到王弘毅身边,轻声问着,在场的各位都是有身份,她虽然名动天下,却没有身份。 王弘毅笑了笑:“请她入内。” 没有多时,一个女子从外面步入。 她身着很有特色的衣裙,以红、绿、紫、蓝装饰,绚丽多姿,乌黑的长发结成双鬓,有青丝垂下,在两个丫鬟陪伴下,翩然而至,使在场的人都有着惊艳。 “你就是谢纯之谢大家?”王弘毅坐在主座上,看着这个女子一步步走进大殿,向自行礼,心中不由恍惚,前世,自己只是偶然一次被李承业拉出来一起会宴,那时,李承业是中心,也许她根本没有注意到角落中自己。 这时看见,却见得她身上清光一片,宛然月光,厚尺许,心中凛然,暗暗体会这种感觉,开口问着。 “是,小女子是谢纯之,只是琴艺不精,不敢当大家之称。”谢纯之向王弘毅行过礼,说着。 “恩,听闻你弹的不错,奏上一曲吧。”王弘毅笑的说着。 “诺。”谢纯之的丫鬟,送上琴,在中央处小台上,谢纯之在秦前坐下,在众目睽睽下,谢纯之突然之间,神色变的从容宁静,拨弦调音,先吟着 “尘中见月心亦闲,况是清秋仙府间。 凝光悠悠寒露坠,此时立在最高山。 碧虚无云风不起,山上长松山下水。 群动悠然一顾中,天高地平千万里。 少君引我升玉坛,礼空遥请真仙官。 云拼欲下星斗动,天乐一声肌骨寒。 金霞昕昕渐东上,轮欹影促犹频望。 绝景良时难再并,他年此日应惆怅。” 她吟咏着,不徐不疾,王弘毅敏锐的感觉到,随着吟咏,以她的身体为中心,产生着一种跌荡有致、迂回难言的韵味,使人不由倾神聆听。 月光如水,更是和她的动作融合在一起,营造出一种氛围。 “叮咚。”谢纯之吟罢,已经露出一种深情投入的动人神态,顿时一片音符与音符凝聚,形成着空间和韵味美,飘洒而下。 琴音奇妙之极,化为月光下每一寸的空间,天地间喃喃而行,更勾起每个人心中的深藏,一时众人都听得痴了。 各人无不感到此曲勾起心意,这种感受,确是难以形容。 等了片刻,琴音由近而远,倏然收止。 就在众人如梦初醒,王弘毅拍手叹着:“大家一曲道尽心扉,宛然梦境,真是不错。” 众人都是醒来,也连连应是。 谢纯之不禁抿嘴一笑,起身谢恩,心中却是一惊,刚才她全心入琴,却也知道王弘毅很是入神,但是转眼之间,第一个醒来,这种心性坚毅…… 王弘毅就又笑着:“还请入座,一起用宴。” 按照朝制,音律舞蹈是非常重要,朝廷设太常寺、云韶府、梨园。 大燕鼎盛时,这集中了大批优秀艺人,培养了不少专业艺人。 就连分散在各地官伎、家伎,也多是经过严格的选拔和培训,能歌善舞,具有出众的才能。 据说当时优秀的音乐家、舞蹈家灿如繁星,光彩夺目的作品层出不穷。 只是太常寺是祭乐雅乐,梨园又属官妓,唯云韶府属宫廷编制,集中了大批艺术人才,并且最高的官位可达正五品,地位可说相当超然且颇受礼遇。 根据这几年的古代生活,王弘毅知道这等女官影响力很大,按照这个世界的习惯也不能任意折辱,平日负责宫中歌舞培训,并且研究音律,拥有自由出入宫禁的特权。 王弘毅现在已经有了太常寺,建云韶府和梨园也是水到渠成的事,可问题是,谢纯之能担任这个官位? 这样一个在宫廷里自由行走,地位和容貌出色的美女,影响力很大,如果此女怀有异心的话…… 欢宴继续,谢纯之作为宾客入席,堂下歌女和一般乐师轻吟浅唱,角落中的香炉,暗香浮影,渐渐的,席上热切起来,醉意熏然。 王弘毅还不是皇帝,席中气氛还是相对宽松,众人开怀大嚼,纵情饮笑,推杯引盏,当然也有着低斟浅饮、清言浅笑,从容自得的人。 灯华交错,歌舞正酣,王弘毅也是颔首,笑而不语,少许放纵着喝了些果酒——说实际的,王弘毅酒量不高。 王弘毅扫了眼,就见得有人起身高声:“举杯满饮祝万胜,共愿黎民长安乐!” 一夕饮至半夜,才欢宴散尽,月色照耀,是一片玉色,廊柱檐梁之间,王弘毅起驾回宫,眸子深沉如水。 第一百四十六章 月如水(下) 第一百四十六章 月如水(下) 蜀地之南,官道上,一队足有上千人的队伍,不快不慢的行进着。 这上千人中,有一百骑兵,前后左右的巡视着,将数千百姓保护在中间,当然,也是监督在中间。 百姓或是赶着大车,或是步行着,拖儿带女,携老扶幼,脸上带着疲惫,但又有着一点点期盼之色。 队伍最前一人,一身棉袍,下摆处露出内里的官服,正是张玉温。 此刻的张玉温,神色凝重。 相比起参加到战斗中拼杀的同僚来,对于自己现下的任务,张玉温明显更加重视一些,这是十万百姓的生死之事,实在轻视不得。 按照王弘毅的计划,在今年深冬来临前,从龙剑四郡迁移出十万百姓,充实蜀内的人口。 这是一举数得的好事,既能解决龙剑耕地贫乏的问题,又能使得蜀内大片土地得以开发出来,还可以借机减少龙剑人口,制衡龙剑的不稳定因素。 张玉温是个聪明人,他看出了王弘毅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因此这几个月,几乎是衣不解带的忙碌此事,终于事情即将办妥。 他这次带回蜀内的六千人,已是最后第二批,还有一批,由薛远护送回蜀内,两人通力合作,已将九万百姓护送到蜀内安置妥当,只待这两批百姓到达蜀内指定地域,一同报给主公王弘毅知晓。 “张大人,已到滚龙坡,是否让队伍暂时休息一下?百姓们已是累的走不动了。”有兵卒催马到张玉温近前,回禀的说着。 张玉温看看天色,有些忧意,在天黑之前赶到下一处地,总要有些力气方成,况且也该到吃饭时候了。 “暂停行军,原地埋锅造饭,休息半日!”张玉温说着。 “是,大人!”立刻有人下去张罗。 迁移的队伍已经是离蜀内不远,眼看要出了龙剑地界,而蜀中又早已被王弘毅平定下来,在这种情况下,张玉温自然不会担心遇到危险,心情也有些爽快起来。 前面劝说百姓迁移时,的确遇到不少坎坷,甚至动用了军队和十三司,不过这些事,都已经过去了,只待护送这批百姓过去,再等到薛大人归来,任务便是完成了。 这种情况下,张玉温自然不会急于回去。 此时已是十月,算是入冬,过于追求行军速度,百姓身体可是吃不消,即便是年轻力壮的人,旅途也是很容易滋生病症。 六千余人,很快停下来,原地休息。 张玉温和随行的士卒也跳下马来,有士兵去埋锅造饭,百姓们除了那些老弱病残,其余人也都帮着打下手。 张玉温看着这一幕,脸上带着微笑。 不过很快张玉温又面色凝重起来。 天空越发的阴沉,以着他的经验,怕是要下雨了。 雨地行军,对这些已有些疲惫的百姓来说,实在不是好事。 因物资有限,战时又耗费巨大,迁移受到些影响,迁移队伍中用的帐篷,大多并不能防御风雨,若是真有风雨到来,只怕体弱些的人就要顶不住了。 “报!”就是张玉温这队人马停住休息的同时,不远处一骑兵飞快而来。 因张玉温派出去按习惯进行巡视,见其归来,张玉温不禁站起身来。 “可有事情?” “报!已探查到前方有一支商队朝这边而来,马车上插有宋氏旗帜,应是宋家的商队!” “宋家的商队?”张玉温闻言,微微一怔。 蜀内,宫中秘书阁,王弘毅手持一封密报,嘴角浮现一笑笑意。 王弘毅身前,站着两个男子,正是虞良博和张攸之。 虞良博和张攸之现在官品还不算高,六品,但是实际上就是宰相,可以说绝大多少事情,王弘毅都是不会瞒过他们,也隐瞒不过。 这二人也是非常聪明,在很多事情上,都能给王弘毅不错的建议,更难得的是,他们不会恃宠而骄,私下里和很多人关系不错,实际上,却带着一层疏远,算的上是处事圆滑,不落人把柄。 这样的人,王弘毅用起来很放心。 当然以王弘毅的角度,这两人日夜受着官气影响,并且有足够的内涵消化,渐渐,都有着一丝丝转变。 和王弘毅快速转变不一样,这种本命气的转变,却是潜移默化,并非一日之功。 “二位,你们看看这封密报。”密报内容显然让王弘毅心情不错,他说着将手中的密报抛给了面前的虞良博。 虞良博飞快在密报上扫了几眼,脸色微微一变,接着将密报递给了张攸之,二人将密报都浏览一遍,不由得互相对视了一眼。 “主公,宋家公子此举是处于好心……这一批棉帐篷送过去,迁移中的百姓,会多方便些……主公可是担心,宋家此举,有收买人心之嫌?”张攸之眸光一闪。 “呵呵,无妨!”在这时,却听虞良博轻声笑了一声。 “宋家公子送去了物资,打的却是主公名号,就算是得到百姓感激,这感激也终会落到主公身上。而宋家不过是奉命送物资过去的人而已,不是么?”虞良博双眼微眯,眸子里有着寒光。 虞良博看的清楚,宋子烨这次归来,有了很大长进,一番历练后,还是有长进,宋家灭门时的失态,那是人之常情,不能因此便将宋子烨的优秀之处尽数抹杀。 此时的王弘毅身份今非昔比,已是蜀地之主,地位不容动摇,有此强横姻亲,除非宋子烨是个傻瓜,否则怎可能还会和王弘毅一味不合? 怕是这个举措,是宋子烨借机向王弘毅表的态,示好之举。 虞良博的话,让张攸之也明白过来。 可他们明白,这事的性质,要王弘毅觉得事情是这样才算数。 两人随即看向了主座上的王弘毅。 “还不错,有点长进。”王弘毅随口就缓缓说出了。 两人听了,都是咀嚼片刻,立时掂出了分量,看来仅仅这事上,宋子烨还是作对的,但是又不是全对,就算是以主公的名义,这事也有些过格,不过用在态度上表示,虽然卤莽些,又可以理解…… “虞良博说的不错,宋家公子曾向孤说过此事,只是想不到他是如此大手笔!”这一大批物资,让王弘毅有些动容。 细想这段时日,与这位大舅哥的接触,王弘毅不得不承认,还真没发现有敌意。 曾经的些敌意,难免不是出自同龄人的较量,而如今,二人之间差距已天与地,宋子烨已经没有资格,也不能对王弘毅表示出这态度,这事,不得不让王弘毅感慨不已。 自己不刻薄的话,这事终究是一件好事。 宋心悠是正妻,是出身宋氏,嫡长子与宋家更是有着牵扯不断的血脉联系,若是宋家这两代都能安分忠心,王弘毅不介意给他们一个爵位世袭,荣华不减。 看到王弘毅终于表态,虞良博微微松了口气。 他与宋家兄弟的交情不错,对他来说,不是没有办法,他实在不想看到宋家引得猜疑,再说嫡长子怎么办? “从这密报上来看,龙剑百姓迁移的已是差不多了,再有半月,能将这十万百姓迁移至蜀内,你二人要着重注意此事,切不能让这些百姓,在蜀地还因饥寒交迫而丢了性命!”王弘毅不再提宋家的事情,而是转而给这二人派下了督察任务。 虞良博和张攸之同时躬身应着:“臣遵令。” 此刻汉中城内,樊流海正在小宴招待薛远。 这次宴席的主角,自然是即将带着最后一批迁移百姓离开的薛远。 现在的薛远,虽官职比之前降了一级,可此次事情办妥后,再次晋升怕是不会远了。 本来有些苍白的面色,在这半年来,竟红润起来,虽身体瘦消,却健康许多。 作为这次宴席的主角,薛远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频频举杯。 薛远的上首位置是樊流海,一旁是些汉中官员。 樊流海这次能留守汉中,心情也很是不错,虽然这属于外调,可身为大将,和文官是不同,有几个武将愿意安生呆在府城,只是平日里巡逻做事? 疆场厮杀,夺取战功,这方是武将的志愿! 汉中郡的占地面积甚大,因比邻秦地关中地带,而平原地带较多,在龙剑四郡中,汉中郡算是最为富裕的一郡。 耕地面积更是比其他三郡要广阔些,这也是为什么在这四郡里,当初只有汉中的钟文道敢和王弘毅叫板,一切都是实力惹的祸。 汉中郡的郡城更不比蜀内的几大城池差,虽城中人口因之前的迁移而显得略有些少,可往来的商贾还是很多,仅仅是关税,就是一笔不小的入账了。 在这样的地方做一大将,并且随时可以虎视上庸和关内,对樊流海来说,这就是主公重用的信号。 但对于薛远,樊流海还是有些羡慕,自己再努力,也算不上第一批从龙,薛远之前做官频出事情,可主公还是愿意给薛远这次机会,换做自己,可能如何? 这君臣之间的情分,还真是重要。 宴席结束,樊流海送出薛远的时,他犹在思索此事,并暗暗下定决心,定要做的更好些,虽比不过薛远,但对于日后归降王弘毅的人,他总是要有着一定优势。 抬头,阴沉的天空,雨点劈啪而下。 “快了,快是今年的第一场雪了。”樊流海微微轻叹,心中若有所思。 第一百四十七章 情分(上) 第一百四十七章 情分(上) “这场雨可来的不是时候!”听到樊流海之言,薛远的脸上显露出了一丝苦笑:“眼见着要完成迁移事,却遇到这雨天,怕是路上又要有一番波折了。” 樊流海安慰的说着:“只有几千户百姓没有迁移过去,雨未必下的有多大,只需小心些,不会出现变故,再说,我这里可以多派些护卫和物资。” “但愿如此。”薛远望着噼啪而下的雨说,说着。 成都府城,宋涵府中。 一间书房内,端坐着两个中年人,这两个中年人都是容貌不俗身材高大,其中一人,留有美髯长须,另一人是短短的黑须,正是宋涵宋恒兄弟二人。 男子向以长须为美,宋涵本就保养得当,又容姿不凡,这两年来在成都府城过的甚是如意,丝毫不显老态。 宋恒年纪较兄长小上几岁,不喜长须,留着短须,梳理的甚是干净利索。 宋恒和兄长宋涵一样,年纪已过四十,但本就是大族出身的贵族,除去多年前受过的奔波焦虑,这些年来,同样是生活如意,不仅自己的几个儿女还算孝顺,宋家的一些后辈更是很有出息,比对着那些渐渐没落的世家,他是极为满意现在现状。 “大哥,子烨先前的举动,可是你授意?这一队物资,可着实是大手笔。”此时的宋恒正低声向宋涵询问着。 宋家家大业大,光是成都府城的产业,现在已经遍地开花,不用说蜀地其他地方了。 在蜀地,宋家是其他世家无法比拟的存在,即便宋家再如何低调,也改变不了蜀地数一数二豪门的事实。 这样一份家业,宋恒纵然也在管理着,可总有顾及不到的地方,因此当他知道宋家商队送了物资给张玉温后,心里便是一跳。 向来这笼络人心,便是主君大忌,宋恒生怕自家子侄做了错事。 宋恒与虞良博交情不错,自然清楚,虞良博为何会如此受王弘毅信任,有时,即便是父子夫妻之间,该有的保身之举,亦是不能少。 更何况只是姻亲。 正因为如此,宋恒这才跑到大哥的书房,向他询问此事。 “子烨那件事,为兄也是刚刚得知,不过你不必有所担忧,他是打着国公名号送的物资,事先也与国公提过此事……实是想不到,此子现在也知道与国公缓和关系了,本以为要好生教训他一番,他方知道这其中利害。”宋涵说到这里,轻叹一声:“虽然这件事有些卤莽,也有些隐患,但是不算太破格,能表明心意就可以。” “既是如此,那不必担忧了。”宋恒松了口气。 “只希望此子能一直如此,宋家之所以能有今日,是借的国公势,若无国公庇佑,失去了情分,再富可敌国不过是一夜的工夫。” 宋涵的话,让兄弟二人想到了前段时日消失的世家,不再言语。 宋涵站起来,隔着窗台望着外边,喃喃说:“雨大了,里面还有着雪珠,看这样子,冬天第一场雪怕是要来了……” “大哥,现在蜀中统一,开垦荒地,派下粮食,这冬天不会过的很难,到了明年,获得二场丰收,就更是安居乐业了。” 两人在这里感叹雨水,却是说中了,外面雨渐渐变成雪,这场雪一直下了数日。 蜀内的百姓很是高兴。 数年来的平静生活,并没有让他们忘记曾经的动荡。 蜀国公平定了龙剑,蜀中大一统,再没有比这些百姓更高兴了,能拥有一个平静祥和生活,就是他们所愿。 蜀地百姓享受着这难得的和平冬天,蜀地统一,带来的将是太平和收获,乱七八糟的藩镇赋税减少了一半,田地增长了一倍,也没有大兵掠杀了,家家户户都是喜气洋洋,对于这个冬日,都有了一丝期待。 半月后,薛远和张玉温终于将十万百姓从龙剑四郡迁移过来。 这一善举,使得龙剑地区土地得以宽裕,又使得蜀内得以开发,可算是利国利民之事。 成都府,王宫,秘书阁之内。 王弘毅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面前的案几上,摆着的是记录着迁移之事的账目,以及几份密报。 虞良博、张攸之此刻就坐在王弘毅的下首。 官员在远处忙碌着,因为距离远,不提高声音,这些人是听不清的里面的话。 “这么说,十万百姓,迁移到蜀内,事情办的很是顺利?”看着面前的密报,王弘毅暗暗点头。 薛远这次没有辜负他的信任,将此事办的甚好,张玉温作为副手,同样功不可没。 想平安的将这十万百姓迁移到蜀内,又岂是容易事? 虽是善事,一个处理不当,就极可能引起民变。 龙剑虽然土地贫乏,可对于世代居住在那里的百姓来说,那里是他们的故乡,是他们的家。 即便家再不好又有多少人愿意背井离乡,离开生活了几代人的地方,去一个完全陌生之地? 哪怕只隔了几百里。 这本就是一件不容易完成的任务,可薛远张玉温二人将这件事情办的很是妥当,王弘毅对此很是满意。 这时,有内侍从外面步入,一直来到王弘毅面前,回禀:“主上,薛大人和张大人已到了,正在外面侯着,是否唤他们入内?” 王弘毅说着:“请他们入内。” “诺。”内侍应声,退了出去。 不一会,在内侍的带领下,两个官员,从外面走进秘书阁。 “臣薛远(张玉温),见过主公!”薛远和张玉温一前一后,在王弘毅面前拜倒行礼。 “两位请起。”王弘毅微笑着说:“这几个月,二位辛苦了。” “臣愧不敢当。”薛远张玉温几乎是同时说着。 王弘毅今天心情很好,看着二人的目光,更是柔和许多。 “十万百姓能安然进入蜀内,这非是易事,你二人此次办成此事,功劳不小。你二人先将这几个月的事,与孤汇报一番,虽然之前已知道结果,可从你二人口中听到的,定然比那上报生动。来人,给两位大人上茶,赐座!” 薛远和张玉温连忙再次拜倒,谢恩。 虽是坐下来,却直着腰,向着王弘毅回禀半年来的所见所闻。 王弘毅听的很是认真,一边听,一边点头。 说起来,薛远和张玉温倒还真是合作默契,二人虽是文臣,一个善于处理琐事,一个擅长统率大局,二人恰好互补,办起事情来,往往事半功倍。 两人性情和善,很是细心,有着耐心,这次又额外细致,终于把事情办了下来,这样看来,自己当初将他们二人凑成搭档,是做了件对事。 王弘毅感慨的暗想着,打量着两人,很是欣慰的看见着薛远顶上的本命气,已经变成了淡黄色。 “薛远,张玉温,你二人此次做的甚好,孤很欣慰。”王弘毅在二人讲罢后,开口说着:“薛远,你本是六品,被降至七品,可有委屈?” 薛远闻听此言,忙从座位上起身,跪倒在地,说:“主公,薛远之前做事不当,辜负主公信任,主公能再给薛远一次机会,薛远已是十分感激,又岂会感到委屈?主公待薛远如何,薛远一刻也不敢忘。” “你能这样想,孤很高兴,这次看到你与张玉温办好差事,更感欣慰。”说到这里,王弘毅又看向了一旁的张玉温。 “这是你初次外出做事,办的很好,没有给秘书阁丢了脸面,连虞大人和张大人,都时常夸赞于你。” “臣谢过主公的看重,谢过两位大人的栽培。”张玉温同样起身,说着。 王弘毅看着下面二人,没有再说话,而是审视了片刻。 再次开口时,已是严肃起来:“薛远,张玉温,听封!” 薛远和张玉温不敢抬头,跪在地上等候王弘毅的下文。 只听王弘毅说:“薛远、张玉温,办事得当,薛远官复原职,张玉温官升一级。” “臣薛远(张玉温),谢过主公。”听到各升一级,薛远和张玉温心中俱是欢喜,连忙谢恩。 二人起身后,王弘毅又恢复了一脸微笑。 “孤看你二人这次办事得当,索性再委派你们一起去做件事,如何?” “良博,将那份文书,交给他们看看。”说着,示意一旁的虞良博取过文书,递给二人。 “臣遵命。”虞良博知道王弘毅现下很是看重眼前的二人,否则也不会将这事交给这二人去做,听到吩咐,他忙将手里的文书,递交给二人。 薛远和张玉温轮番看着上面的内容,他们看的差不多了,王弘毅方再次开口。 “你们也看过了,孤欲在全蜀推广神仙方的国策,看你二人合适人选,你二人可愿去做此事?” 薛远和张玉温自是大喜,神仙方是大秘密,能推行就可增产,这不但是效益,也是大有官望的事。 推广此项,并非一朝一夕可完成,是这数年的任务,不过食君之禄,为君分忧,既是如此,他们又有何不愿接? 并且两人合作的颇为默契,这事如果办下来,功劳情分都有了。 “臣自当全力办妥此事。”薛远回答的说着,张玉温同样表态。 王弘毅微笑,推行神仙方(土制化肥),是益国益民的事,获得民望和功德不计其数,王弘毅把这事交给薛远,就是希望通过这事,本命一路上涨,日后能封侯拜相。 这心思不可说,赏赐了他们一些金银布匹,放他们离开。 第一百四十七章 情分(下) 第一百四十七章 情分(下) 黄昏时分,寒气骤增时,汲水上,一艘小船飞快的由南向北行进着。 小船上,两名道装男子,都是青年人模样,立于船头,双方炯炯,盯着两岸。 看二人穿着气质,虽是道士,却绝非普通人,这两个有着些道行的修士,非是别人,正是隐门派在蜀地的平真通玄。 平真正对的方向,正是汲水县城方向,今日的汲水县城,早非昨日,不仅全县百姓增加倍许,县城外更是多出一些村镇来。 这些村镇的居民,有一些是当初从东益州逃难过来,在此地安家落户的难民,有一些是前段时日,从龙剑迁移来的百姓。 人一多,难免出些问题,无论是祭祀,或是风俗习惯,迁移过来的百姓,在短时间内与本地百姓难免出现差异。 这差异,对普通百姓而言,算不得什么,对于蜀地当权者王弘毅来说,却是大事。 国之大事,在祀与戒。 正祀和淫祀却有着极大不同。 历代册封过,一般都是正祀,或强者为王,久受香火,或上古真神,有大能者,多半不能罢黜,这是民间的正统祭祀,也大多为当权者所容。 而非其所祭而祭之的淫祀,却是当权者见之灭之。 有损民间气运朝廷气运的事情,没有哪个当权者会不在乎。 当日,王弘毅曾命令素儿观察郡内鬼神,列出名单,留待后用。 原本东益州已是清查完毕,可王弘毅很快一统东西益州,又收复龙剑地区,几地百姓几次迁移,随之而来,是大量复杂的工作。 素儿当下令隐门配合,而隐门对这事非常积极。 这是正本清源的大事,王弘毅此时已统一蜀地,是蜀地名正言顺的王者,委托办理此事的素儿和隐门,能办妥此事,权柄就能遍于蜀中鬼神界,气运大涨,隐门自是不会推托,一拍就合,通玄平真此次出行,是为探查此事而来。 已是冬日,又恰逢黄昏日落之时,自是寒风刺骨,冷的让人浑身战栗。 可汲水河的河面,依旧河水流淌,不见丝毫冰结之象。淡淡白气,不断从河面泛起,清澈河水,不曾结冰,却比冰面还要寒冷几分。 二人足踏小船,乘风而行,道袍被风拂动着,有几分道骨仙风之感。 因修行故,这天气二人却并不感觉寒冷。 小船离汲水县城,越发近了。 即是站在船头,淡淡饭菜香气隐隐传来,远处小镇的炊烟,在霞云衬托下,轻飘飘扭曲成几条白线。 本是好一幅黄昏农家图,却让二人神情凝重起来。 “师弟,你看前面的汲水县城方向,是否有些古怪?”平真的目光,在扫过一个方向后,猛地一凛,随即说着。 “此地离龙女庙应不太远吧?也有淫祀存在?真不知该说这神灵胆大,还是无知。”平真嘀咕着,向汲水县城方向望去,脸色微变。 “这灵怕是要成气候了。” 人死产生的是鬼,鬼成了气候,才是阴灵,起初最多只能庇护一家一户。 神力显红色,能庇佑一乡一县,神力红中带黄,方可出县,否则是越格,有损***。 世道乱时,当权者在世间争斗频繁,自顾不暇时,许多鬼神为扩大自己的实力,提高等级,都希望能突破“祭不越望”束缚,到外地建立行祠。 对于实力低微的神灵来说,大面积扩大信仰,就等于是淫祭。 眼下出现在二人面前的淡淡神力,正是红色,可在案登记的正祀,汲水县城只有汲水龙女庙一处。 不到出县等级,却越格来至此地,又未能得到官府承认,这就是淫祀! 通玄神情凝重的皱起眉,他看着方向,淡淡的说着:“此淫祀,已是蜀地发现的第三十三处,不过实力却先前的强,既已探察到此地情况,先回转观中,再做商量。” 平真点头:“就依师兄。” 小船掉转船头,飞快行进,回归成都府。 入夜,成都府,道观内,一片静谧。 几个寻常帮闲,在道观外巡视着。 在道观外面一片土地,种植着果树、庄稼,还挖造了一块河塘,里面有着些鱼,比邻河塘的,是一片平房,这是道观修建的香客暂住之所。 因此地算是一处上地,所供的神虽是新神,却很是灵验,上香捐银之人不少,道观所在地域又颇为偏僻,周边几里都无客栈,为解决远道而来香客居住事宜,道观自己修建了这些房舍,又雇人在此巡夜,夜里平静。 几名帮闲,都是找的机灵正派的汉子,身强体壮,又年轻能熬夜,一到夜里,在道观之外巡视着,负责巡视的汉子人数不多,素质不错。 道观后殿,一房间内。 一阵淡淡檀香中,平真盘坐在地,通玄坐在他的旁边。在他们的前面,有着一小小神像,辨模样,是一道人。 “师兄,你我请真人降临吧!”通玄神情凝重的对着身旁的平真说着。 “依师兄。”平真点点头。 二人随即以门中密法,请真人降临此地。 平真和通玄,在察看过蜀中鬼神情况后,不好直接做主,索性请来真人降临,询问不明之事,或是听从吩咐。 “你等唤吾?”不久一道淡淡金光,从二人对面的小小神像上射出,投落在地,抽长成一道人影。 人影是金光幻化而成,与真***小无异,只是面目有着些许模糊,声音听的真切,正是真人。 “平真(通玄),见过真人!”平真和通玄在人影出现时,已快速起身,此时见真人问话,二人忙躬身行礼。 “平真,通玄?”对这二人,真人自是有些印象。虽非嫡系弟子,却也是门中修为不错的内门子弟。 “你二人深夜唤吾何事?”真人淡淡的问着。 因是陨落之人,受百姓香火祭祀,在真人身上,淡淡金光包裹住的形象,表情淡漠,身形不曾刻意抽高,却给眼前二人一种压迫威严之感。 “真人,我二人如今受蜀国公吩咐,在蜀地察看祭祀庙宇,过段时日,会与三夫人一同,拆毁或者清理蜀地诸多淫祀,此事甚为重大,事关蜀中鬼神界大动荡,已刚刚禀报过师门,可有些事情,师门不是很清楚,特来询问真人。”通玄徐徐道来。 “原来如此。”想到之前察觉到的蜀地冥土恐慌气氛,真人已是明白了其中根由。 “你二人不必多虑,隐门修行门派,在蜀中道观并不多,参与到民间祭祀的很少,冥土有些鬼神与吾隐门根源不浅,可正祀居多,至于无知之辈,本有此一难,即是吾等,亦是无可奈何,不必顾及他们。” “蜀国公明察秋毫,又是蜀地之主,你等切不可和鬼神私交,而有所隐瞒懈怠。只需如实报上,别事不必理会。” 真人的话,让平真、通玄二人听过之后,神情更为凝重。 二人***真人教诲。 “我与师弟,定然不会辜负真人教诲,此事必会小心谨慎。”通玄说着。 真人又勉励他们一番,方淡淡散去。 王宫,一处殿,帐幔旗幡层层遮盖。 平躺于塌上的柔美女子,猛地睁开眼眸来。 “不愧是真人,陨落了,还有着当日叱咤风云的余气。”回忆着往昔之事,素儿的脸上神情有些复杂。 对隐门,素儿曾经惧恨,可随着在世间的遭遇,真人的陨落,素儿早就熄了报仇之心,与真人的恩怨,早已一笔勾销。 昔日令她畏惧的存在,只是屈身于一个鬼仙之位,让她唏嘘不已。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祭祀的重要性关键就是信仰和气运,正统王朝都要在礼典中对祭祀的名单、祭品、仪式、参与者详加规定。 合法祭祀称为“正祀”或祀典,非法者被斥为“淫祀。 朝廷要支持从中央到地方的各种正祀,也运用政治权力通过各种手段打击非法淫祀,正祀淫祀的甄别与掌控,是一种很严厉的权力关系。 素儿当然不知道,地球上,唐代《通典》专设“淫祀兴废”一条,记载唐以前各朝打击淫祀的行为。 宋朝更是特别重视,朝廷和地方官员打击淫祀的事例不计其数,并且只要略加对比就不难发现,宋代官方对民众祠神信仰的政策显得特别积极。 朝廷有一整套严格的神祇封赐制度,同时颁布了大量打击压制民众信仰的诏令、法律条文。 地方官员政务之一就是管理和控制各祠信仰,或帮助地方人士为当地祠神申请封号,或打击淫祀,二者并存,与整个宋代王朝相始终。 至明清之际的顾炎武撰写《日知录》,“禁毁淫祠”一目,列举自汉代以来朝廷、地方官员打击淫祀的事例。 在本世界,对于淫祀问题,更是重视。 对淫祀的打击几乎一直是历代朝廷坚持的国策,不过并非一味打击,朝廷的作用并不在于压制祀典外的祠庙,而是为了寻找和承认灵验的神祠。 简单的说,发觉有资格担任神位的神灵并且承认和加封,也是朝廷的责任。 王弘毅所作所为,只是继承历代先王的国策,并且加以系统化罢了。 不过就这点区别,导致权柄完全不一样,素儿心中喜悦,通过这些,她将获得巨大的权柄和成长的空间。 第一百四十八章 皇商(上) 第一百四十八章 皇商(上) 蜀地无温泉,王弘毅却在泡澡。 一桶桶热水,带着百花精的水气不断倾倒在澡堂中,漂浮的木盆里还有着清酒和烤好牛肚条、羊脊条、猪肉条,实在很能消除疲惫。 烧水用的是煤炭,地球上,中国北宋时就普遍用煤作为燃料使用了,在这个世界,也有着煤炭的使用,只是却没有专门形成矿产。 这和交通有关,没有火车就没有运输全国的力量。 不过,那个“依山煤矿”,是浅部煤层露天煤矿,实在让王弘毅动心。 想了想,起身出来,王弘毅就吩咐着:“去秘文阁。” 出了去,才发觉雪下大了。 雪不断飘落,此刻殿前已铺上了一层。 一片清亮中,王弘毅下了,立殿口定了定,才进了去,到了里面,就见得了众人行礼,王弘毅此时,简单挥了挥手,一点也不理会,就靠着玻璃窗坐了,抽过文件,若有所思看着外面大雪。 片刻后,虞良博进来了:“一百七十一人已经在外面等候,是不是?” “去正殿吧!”王弘毅起身,说着。 正殿不远,王弘毅前去,见殿内早就打扫干净。 一百七十一桌案在大殿两端排得整整齐齐,当下点头赞的说:“办的不错,让他们进来吧!” “是!” 顿时细乐声起,王弘毅在中心大座上坐了,片刻后,一百七十一个各县各郡推举的人才,都进了殿,一片跪在殿前,高呼:“拜见国公!” 王弘毅含笑点了点头,向着虞良博点了点头,虞良博就举着黄册,大声说着:“各人按照名次入座!” 在每一张桌案的左上角,都贴有姓名籍贯的纸条,这些人一看就知道,先行礼,然后纷纷入坐。 本来按照规矩,给考生准备的是蒲团,王弘毅却免了,令准备了小板凳,这让虞良博竟然觉得有点“过于优待”! 几声净鞭响过,乐声止歇。 在礼司官员命令下,所有各自就位完毕。 虞良博宣读:“求贤而听之,择善而使之,治政之道,都可言之,二个时辰!” 这就是策问,并且问的实际上就是现在蜀地怎么样治政,这就非常考验眼界、见识、才学了,当然文笔也很重要。 众人都不敢怠慢,连忙一一思考,有的人就开始在草稿纸上动笔了。 静了片刻,王弘毅下座,在殿中慢慢走着,只有虞良博跟在身后。 事先吩咐过,考试时不需行礼,这些人都知道,因此王弘毅得以在一个个人身后走过,视线在一份份卷子上掠过,悄无声息的踱着步子。 虞良博以为主君在观看着考试情况,实际上王弘毅是观看着本命气运。 能在百万人中推荐上来,实际上运数都不错,除个别本命气是白色,大部分都是淡红以上。 王弘毅停下了脚步,前面正在奋笔疾书的一个年轻人,王弘毅目光扫过,先留意了一下他顶上金黄色的本命气,又注意着籍贯和姓名——卢郊。 王弘毅这停留只是片刻,就重新起步。 又走了几步,又一个金黄色的本命气出现了——姜明信。 转了一个圈,崔子牙、钟亮落到眼中。 片刻后,王弘毅把目光集中到一人身上,这人也是年轻,大概二十五岁左右,看着这人,王弘毅就目光一凝——淡青色! 这次进贡的人才中,竟然有着位可卿相的命世之才! 看着,就看见了性命,是谭越。 这人眼神专注于纸笔,气质沉凝,王弘毅不想打扰行文,只看了一眼,并没有比之前花费多少时间,就离开了。 这考试是要二个时辰,王弘毅自然就不会等候,并且卷子出来,由礼司和虞良博共同阅卷,按照吩咐,分成三等。 一等十,二等三十,三等余下都是。 虽然名义上不是殿试,但是实际上就是,这一排出来,日后封赏就有了依据。 王弘毅就回去,又有接见。 数个大族的族长,由宋涵带领着,进来,都行礼。 “都起来吧,这次来,就是议事。”王弘毅直接说着:“事情你们都知道了,各自有没有想法没有?” 蜀地矿藏丰富,就算在这个时代,已经分布了相当规模的矿区,有煤、有铁,有铅,有铜,最关键是蜀中还有着相当成熟方便的河流运输。 当然,这些地区矿区埋藏浅,易开采,技术含量不高,可以很容易上手,同样也是事故泛滥的重灾区。 不过事故对这个时代,特别是这个时候,根本并无考虑的余地。 并且对地球现代,这些矿量不算什么,但是在古代,就这表面的矿藏,满足半个天下都绰绰有余了。 这时众人都一起磕头:“小人蒙国公恩典,又是大利,敢不从命?” “恩,既然这样,你们每家得一矿产十年特许权,作工之人不必担心,自有典奴。”王弘毅说着。 丁虎臣和八旗计划进行顺利,现在已经有五旗了,这五旗如何识得王弘毅的诡计? 个个家属都从山上草屋和石屋中,搬迁到了城中,大批钱米赏赐下来,据说没有多少时间,这些黑瘦的山人吃的是精美的鱼肉,睡的是宽阔的床,住的是宽大的屋子,身上穿的是精美的宽袍,个个如在梦中。 受此刺激,这五旗都拼命绞杀同胞,换取大量的赏赐和田地,围剿之速让王弘毅目瞪口呆,越发明白八旗的厉害之处。 既然八旗这样有用,再加上考虑着奴工的用途,王弘毅稍微改变了政策,不再要求将高于轮子的男人全部杀光,而是以人数来赏赐。 已经有上万山间族俘虏,被送到流民大营,说是流民大营,实际上就是奴隶营。 并且五旗中,有些负伤的勇士,派去当了头目,这些五旗头目,熟悉山间族,掌控得力,又被封了不入流的官吏,人人欢喜,挥舞着鞭子时时督促着奴隶干活。 矿石开发本身就是苦差事,现在蜀中百姓连垦田都不够,哪有人去当工,现在这批人立刻填补了空白,多个项目都可以开发了。 人多了也不要紧,可以派遣奴隶修路修桥修水利,不过为了刺激奴隶更好的干活,还是有赏格。 努力干活奴隶,就可以成为小队长,努力学习汉语的也可以提前赦免,五年后会汉语的奴隶将成为轻松些的项目的奴隶,比如纺织之类,并且允许有着屋子和家庭。 后代更是有着成为平民的可能。 至于那些顽抗到底的,也很简单,就在煤矿内干到死吧! “你等受此赏格,也要为孤尽心办事,这些工坊的商品,将到全天下去贸易,你等要仔细联系着合适的对象,进行贸易,以图内应。” 庞大的产业和财富,自然可以影响别人,地球上,满清就利用着贸易的利润,在战争期间,发展出十大皇商为代表的商业网络。 这些商业网络,不但走私兵器和粮草,更发展出大量的下线,编织出庞大的关系网。 虽然只是一种利益共享的合作关系,但没有人会和钱过不去,并且大部分时候不需要冒着生命危险去造反,只需要适当的泄露些消息。 这只字片语汇集起来,就可以到了后来,一举一动都可以报告给满清知道。 等兵临城下,这些人就更有胆子成为内应了。 对这情况,王弘毅相当清楚,王弘毅的原则就是“师夷长技以制夷”。 记得前世有人呵斥:“日本人这样干,你也这样干,你和日本人有什么区别?” 王弘毅曾经刻薄无比的问:“日本人吃饭,你就吃屎?日本人穿衣,你就裸奔?日本人会说话,你就当哑巴?日本人是人,你就自绝于人类?日本人提出东亚共同圈,你就要中国自绝于东南亚?如果你连我之英雄彼之敌寇,敌之英雄我之敌寇的道理都分不清,也就不必说了。” 这说远了,王弘毅吩咐下去,这些人都是应着:“诺!” 然后是细说,一说了一个时辰,才差不多退了下去,这时,试卷正本和名单,由虞良博呈到了王弘毅的面前。 王弘毅直接找到了卢郊、姜明信、崔子牙、钟亮、谭越五人的文章,取来看了,发觉他们都大部分在二期,仔细读,文字和内容都算是合格,就直接用笔点了,把他们提到了前十。 其它排列,就没有改动,吩咐的说着:“无论名次,全部以令吏官阶起用,前十进秘文阁,作文书工作,其它先在各司行走,学习着政事,为期三月,三月后,都发到县里去!” 王弘毅说着,眉宇展开,深邃的眸子波光幽幽。 虞良博小心地看了一眼王弘毅,心里颤了一下,应着:“是!” 王弘毅悠着步子踱着,许久,点点头说:“就这样吧!” 说着一摆手,虞良博又行礼,退出了。 王弘毅起身看时,这时雪越发大了,雪花纷纷,漫步在走廊,汉玉桥栏外面,就是各个建筑,远处是巍峨的大殿,周围都挺立着持刀侍卫,一个个都成了雪人,还立雪中纹丝不动。 王弘毅徐步而行,很是满意,一时没有说话。 人主之贵,就在如此,十年寒窗金榜题名,建牙开府起居八座,封妻荫子光宗耀祖,面对这个,都变得渺小不堪一言。 第一百四十八章 皇商(下) 第一百四十八章 皇商(下) 次日凌晨,步出宫殿,素儿发现,天边现出光亮,天空中,飘落下一片片白雪。 鹅毛般大小的雪片,让素儿眉皱起来。 “又下大雪了。”她声音轻的几乎连自己都听不到,即便如此,淡淡的不满,还是弥漫开来。 身为汲水龙女,她现在神力,足以出县,在蜀中有着一定的信仰传播。 即便如此,对于蜀地的降雨降雪,不敢过多干涉。 “夫人,外面寒冷,有什么事情,可以吩咐给奴婢去做。”宫殿内的丫鬟早早醒来,这时见到素儿站在宫殿外的石阶上,都是吓了一跳。 在她们眼中,素儿身材娇小,又生的柔美动人,就同温室花儿一样,怎能在这等寒冷天气下,只着淡薄衣裳出来? 于是立刻有平日里说的上话的丫鬟上前劝着。 “无妨。”素儿动也不动,只是望着天空中飘落的雪花,淡淡地拒绝着,虽只是短短一句话,却让欲上前再劝的丫鬟止住了脚步。 谁不知道这位素儿平日里虽性情淡薄,不太爱计较事情,可关键时很是决断,血淋淋的尸体,吓的人不敢造次。 这时,一个上了岁数的婆子走出来,递上了一件披风。 “夫人,实在不愿回去,披上它吧!”她算是在这宫殿里服侍素儿时间最长的人了,说起话来,这位夫人还是会听上一听。 见素儿淡淡的点了点头,她忙小心翼翼的将披风给素儿披上,给周围人使个眼色,众人都退到了一旁。 有几人在这里随手侯着即可,别人去忙着宫殿内的清洁事。 对于她们的举动,素儿不必回头去看,也是知晓。 直到宫殿前地砖被白雪覆盖上厚厚一层,素儿转过身,向宫殿内走去。 同时,吩咐:“准备早膳吧。” “诺。” 外宫的秘书阁内,一盆炭火,正烧的旺。 整个秘书阁内,都有着地暖,只是时候未到,烧的并不太热,于是又燃起了一盆炭火,却也消散了冬日带来的严寒。 几个官员早早便到了,正呼着哈气,摩擦着手掌,缓解着冻麻之感,外面寒冷的气息,让他们这些乘坐着马车来的官员,都有些吃不住劲了。 好在从宫门处步行至此,路程并不遥远,否则只是步行这一段路,要让他们这些文官手脚缓上好一会了。 “这场雪下的可真大,怕是明年又会有个好年景。”一名官员轻轻跺了一会脚,显是缓过了劲,走到自己位置,边整理着文书,说着。 “瑞雪兆丰年,这场雪下的如此大,可见明年定会有场大丰收。” “两位大人说的是,只是雪天出行,实在不便,街道上一早过来,未见到有几人行走,若非有着马车代步,怕是寸步难行啊!”对于这场雪,其余几人有的欢喜,有的感慨。 这时门外又走来几人,为首的正是张攸之,他和虞良博都是王弘毅最重视的大臣,又是领班,张攸之一进来,在场的人都向他行礼。 可张攸之身后的一人,却让几个官员微微一怔。 “这位是咒禁士通玄道长。”张攸之说着:“登记入档吧!” 来往秘文阁,都有着姓名和时间的记录,以备查询,就算是张攸之带人,也不例外。 “原来是通玄道长,久仰。” “早闻咒禁士之名,今日得见,实是幸哉。” “幸会,幸会。” 官员纷纷拱手打着招呼,对于这道士,却并不热情。 神道在庙堂的地位并不高,这些官员能平和的与通玄打着招呼,还是看在现有官职上。 咒禁士带有品级,又是王弘毅侧妃的手下,这些人并不愚蠢,秉承不多招仇敌原则,自是颇为礼遇,却也仅此而已。 通玄的穿着单薄,却又并不畏惧寒冷,让这些人偶尔望过来,暗自感慨。 “通玄道长,先坐上等候,过一会,主公会到了。”张攸之微笑着对通玄说着。 通玄微笑着回应着,坐于一旁角落处。 渐渐,来的秘书阁的官员多起来,只不过平日里各自有着事情,一到地方,都忙碌起来,无人去注意坐于角落处的通玄。 片刻,却有着十个新人上来,由虞良博引着进来。 “这是昨日前十的人,现在进秘文阁作事。”虞良博简单的介绍的说着。 这十人就连忙行礼。 官员看着他们的眼神就有些异样,秘文阁现在就是快速提拔的捷径,基本上每年升一级是肯定,遇到功劳还会提拔,这十人有福了。 现在还是令吏,不消多时,就怕是官身了,如果能留个一年以上,就是七八品放出去当县中主官了。 不过这并没有太惊动,大家都忙碌起来,直到一名内侍声音传进来,众人停下手中事情。 王弘毅大步从外面走进来,众人忙向他见礼,王弘毅微笑:“免礼吧。” 甚至没有看见角落处的通玄,王弘毅到了里面,就开始工作。 “不知派出调查魏越的人,何时归来?”翻至事关魏越的一些情报时,王弘毅暗自想着。 “主公,派去吴越之地的人已然归来,您是否现在召见?”这时,虞良博突然走到他的近前,低声禀报着。 此事知的,是虞良博和十三司的人,还有配合调查的隐门。 “让他去偏殿等候,孤一会便至。”王弘毅吩咐的说着。 虞良博知道此事是神道事,不是在秘书阁可议论,于是恭敬的应声退下。 王弘毅所说的偏殿,同样是这座宫殿内,前面的大殿,是朝会时用,后面四个偏殿,一处为秘书阁,三处各有用处。 其中一处,是用来召见十三司的人。 十三司虽和其他部门,有着长官从官,以及官吏,可他们都是秘密部门。 十三司之地方,向来不太欢迎外人进入,莫说别人,王弘毅本人来十三司的次数都是屈指可数。 挑选进入十三司的这些人,王弘毅要求他们对自己的忠诚与服从,同样王弘毅也给了他们极好的待遇和扶持。 十三司,就是王弘毅手中的剑,望着远方的眼。 步入偏殿的时候,里面的人已是等候了,其中就有着通玄。 虞良博同样站在这里,一见王弘毅从外面走进来,数人都向王弘毅行礼。 “免礼吧。”王弘毅坐到主位上,看向虞良博身旁站着的通玄和一个十三司的百户。 “事情可调查清楚了?” 十三司的百户忙回答:“主上,已调查出一些眉目。” 对于十三司的能力,王弘毅还是很认可,听到这里,他吩咐的说着:“你细细讲来。” 同时,虞良博请求告退,却被王弘毅制止:“无妨,你且在一旁听着。” “是,主公。”虞良博退到一旁,仔细听着。 “你说吧。”王弘毅对十三司的百户说着。 “是,主上。”十三司的百户恭敬应的说着。 随后将查到的事情,一五一十与王弘毅说了,大部分是吴地的情报,其中就有着五家藩镇已经处于下风,被魏越逼的喘不过气来。 “通玄,你这次来,也是配合禀告吗?”听完,王弘毅将其唤至近通玄,问着。 “国公,通玄此次来,正是禀告这事,还有就是禀告拆毁蜀中淫祀的事。”通玄说着。 “今日突然降下大雪,怕是要改期了吧?”王弘毅迟疑了一下,问着。 “通玄不惧寒冷,是否改期,一切都听从国公和咒禁博士的吩咐。”通玄回答的说着。 “既是这样,孤派人过去询问一声。”王弘毅说着,派出一名内侍,到内宫去问此事。 不久,内侍归来,带回素儿回话,说是一切照旧。 “既是如此,按之前所说去办吧。”王弘毅说着。 “诺。” “还有何事?” “是,这次去吴地调查,师门对魏越的根基调查,已经出来了,特由我来禀告。”通玄说着,这才是重中之重。 考察这些事,自然不是依靠十三司的力量。 十三司虽有众多细作,安插在各地,可到底只是凡人,对于修行和鬼神的事,知道的并不算多。 因此必须有着隐门和宋家势力的协助。 这时,虞良博坚决告退:“臣告退。” 这次王弘毅没有拒绝,让他和百户一起退下,等退了下去,殿内就静悄悄了。 “说吧,何等事?” “是,师门的人曾经想办法见了魏越一面,发觉此人气运已成,仔细辨认,却以蟒吞龙的格局。” “以蟒吞龙?”王弘毅皱眉问着。 “是,这一般是通过先人遗骸葬于前朝龙脉上,以吸收前朝龙脉的气运,但是实际上不可能,皇陵自有主宰,并且监督严格,又有着教训,不可能这样作。” “根据师门推测,必是用血发入穴,又以秘宝镇压,才能躲过监查,而这个秘宝,必是平山印。” “平山印?” “是,这是浮白山脉主印,据说上面是‘司命浮白’,虽无法与真龙气运相比,却也可位到公侯,以它镇压,才能吸取大燕龙气,使其权势滔天。”对于各派的镇派之宝,实际上并不是绝对秘密。 “有这等事?”王弘毅皱眉。 想来查到平山印的事情,绝非易事,现在也不过是查到了大致真相而已。听完通玄的回禀,王弘毅陷入了沉思。 平山印如果是真的,这是一宝物,这毋庸质疑。 此印与气运有极大关系,有它协助魏越气运,对魏越的霸业,有着极大助益。 相对对王弘毅就是一大患了。 “此宝无法可破吗?”王弘毅皱着眉问着。 “国公,虽有此宝,只是根子还是大燕龙气,魏越称王,就是大肆吸取大燕龙气,眼前虽然炽热无比,所向披靡,只是回光返照而已!” “等大燕龙气枯竭,不消数月,就会家破人亡,株连九族。”通玄劝的说着。 王弘毅却是不理,就算大燕龙气枯竭,只要在之前就能镇压五家藩镇,控制全局,就等于建立了新鼎,气运可以从吴国中产生。 “难怪吴越形势稳定的如此之快,气运增长更是快速如此,原来根由在此。”王弘毅觉得此事棘手起来。 汗了一个,更新推移到明天 汗了一个,更新推移到明天() 被拉去干活了,现在才回来 并且说一下,推荐榜计划推迟,不再喊着要推荐票了,我要更多更多的***,转战***榜去,哇啊啊啊! 第一百四十九章 桑姑(上) 第一百四十九章 桑姑(上) 县城有着一个新建小镇。 小镇上的住户不少,足足有着上千户,因这些住户都是从龙剑四郡迁移过来的百姓,当地县令在安置他们的时候,给予了不少优待。 县令动员了今年的劳役。 劳役,是指朝廷令普通百姓出劳力当差服役。 实际上,自建蜀侯后,法律就在建立和修复,王弘毅没有建立新法的意思,这新法建立大耗气运,不是现在适宜。 因此实际上大体是继燕制,《蜀法令》:“凡无功名之民,年满十八,每岁服劳役四十日,止于县内,给食,五十不赋。” 意思是,没有功名的人,满十八岁,每年要在县里服四十日劳役,这是无偿劳动,国家只给口粮,不给工钱。 大燕赋法,十五岁起,五十五岁终,王弘毅令前后缩小年岁,这已经是仁政。 王弘毅非常喜欢汉制,“国恒以弱灭,而汉独以强亡”,《蜀法令》:“民十八入更卒营,习军纪,练射骑战陈,一年郡县,二年京营,一人必戍边一年!” 更卒营,每年给军中输入士卒,故有此营名,主官称更卒令,意思是满十八岁,就要入郡县更卒营学习民兵。 又曰:“年三十衰老,免为庶民,就田里。” 这就是全民都兵的计划,这话说远了,单是服劳役,每县都可征发百姓四十日,因此县令就征发百姓,修建此镇,迁移民众家中的房舍,就此建立。 从龙剑那等贫寒之地,突然迁移到这样一处土地肥沃、水源充足的地方,又有着属于自己的土地房舍,这些人不由欢喜。 最初日子里,难免还是有些思乡,他们思念的非是故里的土地,贫乏的土地难以养活一家老小,离开了不会想回去。 他们思念的是世代埋葬在那里的亲人。 向着蜀内迁移时,拖儿带女尚且艰难,根本就不可能将先祖尸骸一同带走,即是带来了牌位,可还是有所不同。 周小成格外怀念龙剑故里,他怀念的因由,和别人有所不同,怀念的是在龙剑时被乡邻需要的那种感觉。 随着不断的迁移,熟人越来越少,到这里定居后,只有为数不多的故人还在,这种感觉,让他很不舒坦。 特别是自己没有当上香祭。 “唉,到底不同于往昔了,虽然建了神祠,但桑姑的香客一下子少了这许多,不知桑姑是否会怪罪下来?”深深叹了口气,周小成口中念念有词,手撑着地,从地面上重新站了起来。 顾不上拍打膝盖上的淡淡灰尘,周小成到房间内最为干净的那张木桌前,将一块干净的红布,重新盖在了桌上的那个手掌大小的神像上。 口里一直念念有词,细听会听到“莫怪”“请桑姑庇佑”字眼。 朝着覆盖着红布的神像又拜了几拜,周小成从旁边的一张相比较破旧许多的桌上抄起一只空的酒葫芦,晃晃悠悠的向外面走去。 因是独身一人,家里又没有什么值钱的家当,他只是随扭住了大门,缓步走出院落,向着街道走去。 小镇只有一条大街,他这边是镇南头,住户较多,向着镇北头走去,再走一段路会看见一家酒肆,他一直在那里打酒喝,今天也不例外。 “这不是周小成?又去打酒?”路上,偶尔遇到熟识的人,会这样和他打着招呼。 周小成却只是随意的挥挥手,嘴里嘟囔着几句,会继续向前走。 对于他有些失礼的举动,这里百姓大多是不会在意。 周小成的名气,虽不如他在龙剑时响亮,这里百姓,有一些是与他从一个地方迁移来,信奉桑姑这个神的百姓不在少数。 他这个在乡亲眼中有些能力,可以用草根救治病人的人,渐渐被人传的可以与桑姑交流,得到桑姑的庇佑。 因此,根本没人敢去得罪他,谁家没有个头疼脑热的时候,在信众眼中,周小成可是个了不得的人。 说不定什么时候,能救你一命。 事实上只不过是周小成无意中得到的几个秘方,让他在乡里吃的开罢了。 但他确实是桑姑信徒,中年丧妻,又无一儿半女的他,虽然不曾得到过神灵眷顾,的确是个早晚三柱香的虔诚信徒。 这听来有些希奇,可民间信徒大多这样,一个人苦日子过久了,再没个念头,只会越活越没意思,这民间信仰,有一些是由此兴盛起来。 “这不是周兄弟么?又过来打酒?”周小成到酒肆时,客人已渐多了。 老板年纪与他差不多大,见他走过来,笑呵呵的打着招呼,口气很熟。 此时已是日头西落,临近黄昏,一些日里忙了一天,手头又有些宽裕的汉子,会来到酒肆,买上一碗酒喝。 虽酒水泛浊,劲头很冲,镇上的汉子都好这一口。 周小成现下种着五亩地,又做着些问香治病的事,眼下过的还算不错,家里又没有媳妇孩子等着喂养,日日喝酒也是能承担。 酒肆的老板和他是老乡,在周小成在棚内木凳子上坐下后,老板伸手接过他递过来的空酒葫芦,很熟练的向酒葫芦里灌着酒水。 “这次多来上半斤!再切上几两熟肉,回去下酒吃。”周小成突然说着。 老板高兴买卖做的多些,忙应着:“好咧。” 灌好酒水的酒葫芦塞子赛上,很是利索的取出熟肉,切了几块,剁得碎些,包好了,同着酒葫芦一起递过去。 “听说周兄弟前两日又出山了?刘家小子被兄弟你从鬼门关拉回来,怕是刘家给了不少酬谢吧?要不然你能如此大方的来上一些肉食来享用?”在接过对方递来的钱币时,老板笑呵呵说着。 “兄弟我没什么本事,全赖桑姑庇佑。”周小成半眯着眼睛说,这话常挂在嘴上。 老板也算是信奉桑姑的香客,听了周小成,倒是很信服,连连点头。 “可不是,若非是桑姑庇佑,刘家小子怕是挺不过这一关了,这可是养了十几年的大胖小子,这次真的没了,他爹娘还不哭死?” “唉,在以前,桑姑庇佑及时,可迁移到这地后,原本的乡邻都分散开来……听说有几户人家,改信了别的神灵,刘家小子不会是被他们连累的吧?” 说到这里,看向周小成的目光里,还带上一丝羡慕:“像周兄弟这样一心供奉桑姑已是不多了。” “瞧老哥说的,你平日里供奉的也勤快,桑姑也会庇佑于你。现下的日子,不就一天强过一天么?”周小成笑的说着。 这话酒肆老板听了甚是高兴,连连点头:“到底是周兄弟,不同与我们这些粗人,说出来的话,就是不一般,让人听了舒坦。” 周小成却只是笑着,随口应和着,提着酒肉,身体微微摇晃着,从酒肆里走出来。 回到家中,将酒肉放置在桌案上,周小成洗了把手,开始吃喝起来。 在这前,他未忘记给桑姑上柱香。 小小神像享用着香火,泥胎一尊,在周小成转身时,香头却“噗”的一亮,随即又恢复如常。 因腹中饥饿,周小成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变故。 他坐于桌案前吃食起来。 在他身后不远处,冉冉白烟直线悬起,在到达一人高时,开始打起了小旋蓬。 扭曲的烟雾,幻化成模糊人像,注视着不远处的男子,随即被门外的风一吹,消散于空气中。 这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周小成身体疲倦,吃的差不多了,匆匆洗漱,直接倒在了木床上。 简陋的房间里,没有生火,好在被子厚实,房间又是新建好,没有漏风之处,不冷。 只是当他躺在床上后,总觉得有些不对,可他本就是孤家寡人,又积蓄不多,不怕贼偷,于是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周小成再次醒来时,发现天还没亮,屋内黑漆漆,不知是什么时候,外面的月色已是半点不见,阴着天,连半点星光都没有。 整个屋子里,伸手不见五指。 “什么时辰了?竟黑成这样?”他摸索着要下床。 这时,床前突然出现了一道黑影,他猛地看见了,吓了一大跳。 “谁?”周小成带着恐惧尖声说着。 隐约看来,站在面前的,似是个女子。 “周小成,吾将大祸临头了,快在明夜设舟,把我运过河去。”这个黑影急匆匆只说出这样一句话,不知道是在怕着什么,一声尖叫,很快消失不见。 随即一团黑气,向着他猛扑过来。 周小成想喊,却喊不出话来,猛一睁眼,从床上坐起来。 窗户纸上,有光泛进来,天已是亮了。 “原来只是一个梦。”周小成喘着气,暗自庆幸着,可过了片刻,平静下来,却有些坐不住了。 这梦做的未免太过真实了,周小成疑神疑鬼,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到底女子是谁?不过,对方不是活人,是活人又岂会以这诡异情形现身? 哪怕是在梦里也不该这样。 本来每天起来前,周小成醒了也会躺上一会,可今日却着实是躺不住了。 一大早,他出了家门,一天的劳作,到天快黑时,方归来,将东西搁置到一旁,自己做了些吃食,胡乱吃了,周小成再次躺到了床榻上。 和昨日不同,今天纵然身体疲倦,可依旧毫无睡意,昨日的那个梦,让他隐隐不安。 第一百四十九章 桑姑(下) 第一百四十九章 桑姑(下) 今夜月皎洁明亮,月光落在地面之上,笼罩上一层金沙。 小镇一入夜,静了下来,街道上空无一人。 临街的周小成家,更是早早熄灭了油灯。 只是床榻上的周小成,翻来覆去许久难以入睡。 仿佛着了魔,昨夜梦中的所见所闻,在他的脑海里,一遍遍闪过。 “去,或是不去?”周小成猛地坐起身,望着泛着淡淡光晕的窗户纸,自言自语道。 时间一点点过去,周小成犹豫不决。 说不害怕是假,谁半夜梦到有人求救,会无动于衷? 可这女子莫名,却给他一种熟悉感,仿佛是亲人一样,使他总惦记着,可在哪里见过,他又着实想不起来。 “莫非是遇到勾魂女鬼了?”他想着,又在床塌上翻滚了一会,还是睡不着,只得再次坐起身来。 口干,舌燥,心里憋闷的慌,一阵阵不安和催促。 周小成索性从木床上下来,摸索着来到水缸前,抄起旁边摆放的一只大碗,在水缸里满满的舀了一碗水,仰着脖子,骨碌碌喝了下去。 被冰水这么一激,头脑骤然清醒,心里的一股畏惧渐渐弱下去,而那惦记和牵挂,却越发浓烈。 “罢了,去那里瞧上一瞧,有何稀奇事!!”周小成思来思去,总觉得牵挂的厉害,索性决定去河边瞅上一眼。 外面已是深夜,走出屋门,站在院落里抬头望了下天色,天空中明月,与地面上的积雪相映成趣让周小成微微松了口气。 “左右是个女人,怕是甚!”他给自己鼓气说着,推开院门,反手将门锁上,周小成大步朝着青木河方向行进。 夜里青木河,水声远比白天要大上许多,离河边有段距离,已能听见哗啦啦声响。在河岸那里,停着几艘破旧小舟,这等物件,船家一般是不会特意看着。 不会驾舟的人得了船只也无用,周小成懂些水性,又会这一套,显然无惧,就等着。 只是…… “还没来么?”周小成站在原地等了一会,还不见有人过来,转身想走。 在这时,周围忽地雾气大起。 周小成本是穿着厚重衣裳出来,可周围骤然下降的温度,让他浑身发冷抖成一团。 “这个鬼地方!早知道不来了!”他咒骂出声,想立刻回到自己虽然简陋却尚显暖和的房舍去。 一阵杂乱脚步声,恰在这时候从远处传来,是朝着河边奔来,听声音奔的很是急切。 “什么人?”周小成刚要说话,就被来人的狼狈模样吓的止住了声音。 朝他奔来的,是一道黑影,离的近了,发现是一个女人。 披头散发不说,这人身上还带着斑斑血迹,离的近些,能闻见阵阵血腥气息。看样子真是狼狈之极,不过从身材来看,这是个女人,莫非……此人是昨夜恳求他的女人? 不容周小成细想,远处的喧闹声已近了。 虽听的并不真切,心底的不安,却在骚动。 “周小成,快!快带吾离开这里!”那个女人显然是认得周小成,一眼看到他,立刻大喜着说着。 “喂,你到底是谁!为何知道我的姓名!为何会出现在我的梦里!我来是找你问明白这事!想要渡船,何必非我来帮你?这河岸是有渡船,你大可自己划船过去!”周小成站在原地,说着。 这女人显然急了,奔过来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吾是桑姑,此地非是久留之处,快,送吾过河!” “桑、桑姑?” 听到这话,周小成顿时呆住。 仔细去看,只见面前这女子匆忙间已将散乱发髻合拢,眉毛、眼,再加上身上穿着,果然与平日里祭祀的神像极为相似! 有些不同,就是出现在他面前,是个会动的活人。 但真是活人么? 想到昨夜托梦,周小成突然之间明白了。 “是桑姑!香客周小成,见过桑姑!只是……为何您会狼狈如此?”周小成面现惊骇之色。 桑姑却等不及了,连声催的说着:“快要来不及了,船在何处?你我快些上船,到了河上,吾再与你细说!” 说话间,更是连连回头张望,一脸的急迫,在这时后面远远有着喊杀声传来。 周小成很是诧异,船不就是在面前,有几条呢,为什么她视而不见? “啊!桑姑请随我来!”被桑姑惊恐面孔吓着,周小成不及思考,知道此地非是说话之所,忙上了一条船。 说来也奇怪,周小成上了船,桑姑的眸子凝聚,才看见这条小舟,顿时露出了喜色,连忙说着:“你拉我上船!” 周小成不及思考,连忙拉着一把,一拉,她就趁此跳上了船,回头看了看,桑姑的神情越发焦急起来:“快!后面有追兵,只有凡人驾舟方能行进,你赶快划船!” 小舟连着岸上的绳索解开,周小成划着船,小舟晃晃悠悠,离开河岸向着对岸行去。 “快!再用力划!他们快追上来了!快些!再快些!” 周小成知道自己不能回头看,可随着后面喊杀声渐渐临近,他的头控制不住,扭向了后面。 此时小船离开河岸已有些距离,河岸上早已被雾气笼罩住。 一股深沉黑暗气息从河边传来,周小成全身战栗,却忍不住看去。 只见河岸上,一队骑兵骑将出现在河上路上,这些骑兵骑将都穿着黑甲,黑气缭绕,状极恐怖。 就算是凡人,周小成立刻明白,这就是鬼神,不是凡人。 只见为首一个,全身都藏身在辉煌黑甲下,只露出一对燃烧着绿火的眼睛,直盯着河流看了过来。 但是说来也奇怪,它们身上又笼罩着一层红中带着金色的光辉。 周小成看的很清楚,只是匆忙对望了一眼,周小成的魂魄几乎吓的散飞出去! “莫要回头!莫要回头!快划船!”女子见船速慢下来,再次惊骇的说着。 “是!是!”周小成心中也是无比恐惧,被桑姑这一叫,立刻从恐惧中清醒过来,什么也顾不得了,只是拼命的向前划着。 恐怖的吼叫声,不曾停歇,一直在岸上响着。 若是往常,纵然是深夜无人渡船,可终究还是有人在河边居住,搞出这动静,不应该无人过来巡看。 问题是此地突然与他处隔离开来,除了河面上正在拼命向着对岸划去的二人,根本就没有其他生人气息存在。 周小成很清楚的知道,船上所谓二人,其实只有他一人而已。 坐在他旁边的,是他一直以来祭祀的神灵——桑姑。 “桑姑,终于甩开他们了……”奋力划出很远一段距离,周小成方吐了口浊气,对着身旁女子说着。 桑姑这时候惊魂未定,只能望着河面不住的发呆。 夜色笼罩下的青木河,变化莫测,前一刻还可能是平静的河面,转眼会风浪渐起,小舟在波浪中,摇晃不定,一道浪花突然被拍打着朝船上二人而来。 “快,快到对岸!”桑姑说着,避开了河水扑来,免得溅落一身。周小成更加卖命的划着船,向着对岸行去。 说来也奇怪,平日里,虽然宽大,却并不难过的河面,不知何时起,变的陌生起来,黑漆漆的河对岸忽远忽近,总也划不到边。 而这时,本来还算清楚的河面上,雾气渐起。 “该死!又看不清前面了!”周小成啐的说着,雾气对他无甚影响,可身旁的桑姑,却环抱肩膀,抖了起来。 “桑姑,你还好吧?” “桑姑?”问了两声,对方不回答,周小成心中不安之感越发浓了,他开始有些后悔出来了,事已至此只能拼命向前划冲了! 夜渐渐褪去,天际一抹淡淡白晕,在天空润开,光芒越来越浓。 周小成已经看到了对岸的景色,雾气不知何时散了,露出白茫茫的一片土地,小舟离那片土地,越来越近。 “桑姑,马上到对岸了!”周小成难掩兴奋地说着。 话才落,桑姑突的全身颤抖起来,她带着恐惧说着:“来不及了。” 说完,扑通一声倒了下去。 “桑姑?桑姑?”周小成忙急唤了两声,不见对方回应,心里发急,手里丝毫不敢停下,只得更加卖命的向前划着。 小船终于靠到岸边,天已大亮,周围景象清晰起来。 周小成回头去看,却见后面岸上的雾气早已经消散干净,黑色骑兵,仿佛与雾气一起,都被风吹散了一样。 周围也再次热闹起来,小鸟的啼叫声,河水的哗啦声,听在耳中格外动听! “桑姑?”想起倒在船上的桑姑,周小成忙上去看了过去,整个人猛地呆住,脸色苍白起来。 倒在船上的哪是什么女子,分明卧着一个泥金神像,却已经从中间裂开了。 过了片刻,周小成面前的神像,突然之间,没有任何碰撞,就又变成了一堆渣沫,破的不能再碎了。 “啊!”周小成怔了片刻,突然之间尖叫一声,连滚带爬的扑出船去,仓皇而逃,不过对岸也有小舟,他扑了上去,就拼命向回划。 第一百五十章 喻令(上) 第一百五十章 喻令(上) 王弘毅休息片刻,向外眺望,只见苍溟的天穹,远处极目都是霭色云雾,这时却没有下雪,听到细碎的响动,王弘毅的目光从远处收回来。 这才留意有着太监跪在不远处,鼓着扇子吹炭炉子,才加进去的炭球就起了焰,水壶沸腾了起来。 王弘毅也不理会,一摆手命他退下,只打量不远处一个人。 这是个三十岁的人,中等身材.穿一件酱色长袍,两道眉眉梢下垂,这人恭谨跪着。 “你叫纪发?”王弘毅开口了,语气不温不火。 纪发如释重负,暗地透了一口气,毕恭毕敬回答:“微臣纪发,蒙国公恩典,丁将军推举,现任八旗监督使。” 八旗监督使,是新设的官位,虽只有正八品,却权职甚大,监督八旗运转。 “八旗监督使!”王弘毅一笑说着:“将情况说来听听吧!” “是,井山、火狼、晚间、六山、夜竹五旗已立,各驱旗人杀其山间,他们熟悉山林,善打山战,所到之处,山寨为之一空。”纪发平平淡淡述说这些事,说的却是惨烈的场景:“目前计五万山间族已灭,有万人运到流民大营。” “其实这些八旗,必心怀养贼自重的心思,或者认为山林之中,汉人少至,这以后总是他们的地盘。”王弘毅听了,带着笑容,下意识抚着案上一块国玺:“不过孤期待下一代,这赏赐必须到城中,定居也是到城中,粮钱上不要有丝毫折扣,过个几年,最多十年,换一批这种城中山间当旗主就更好了。” “是!”纪发忙答应着:“微臣这就回去向丁将军明示。” 王弘毅微笑着,再听了些,没说什么,吩咐:“事情就这样,你出去办事吧。” “是。”纪发答应着行礼,躬身退出去了。 王弘毅嘘了一口气,睨一眼金自鸣钟,现在已经是中午十一点了。 太监小步进来,赔笑的说着:“到午时了,奴才叫传膳成不成?” “不用了。”王弘毅站起身来说:“孤过去给老夫人一起用。” 说着起身,披上大衣,出了殿。 一出殿门,寒风扑来,抬头看天,弥漫的半是乌云。 老夫人宫里温暖如春,宋心悠、赵婉都在,就扣除了素儿,王弘毅先微微向老夫人行礼,而宋心悠和赵婉笑着起身行礼。 老夫人知道王弘毅下午还有公事,就吩咐的说着:“既然到了,上菜。” 眼见宫女端着几个盘上来,里面就有着七八只菜,并不奢侈,王弘毅也饿了,一下子喝了两碗粥,吃了两个馒头。 在场的人,都絮语说些家常,说的就是两个小儿,王弘毅听得却起了心思,目光炯炯,说着:“长子一岁半了,也要起正名了,就叫王允慎吧,次子虽然还要过些时日,也一会起了,就叫王允明吧!” 顿了一顿,又说着:“六岁开蒙,以后都要读书,以后都有差事。” 别人还罢了,宋心悠却是一怔,王弘毅觉察了,也不解释。 大燕的藩王制度,和地球上的明朝藩王制度相似,除太子外,别的儿子甚至不进行系统教育,亲王到了一定年龄,必须出到封国,以后非奉诏不得进京。 藩王在封地有许多限制,二王不得相见;不得擅离封地;出城省墓,也要申请,得到允许后才能成行;不得预四民之业,仕宦永绝,农商莫通。 饮醇酒、近女色的藩王,才被称“贤王”,受到奖励。 宗室成了不农不仕、啖民脂膏、被软禁于封地内的典型寄生阶层,简单的说,就是当成猪一样养。 王弘毅却是不取,这不但消耗气数,变成朝廷沉重负担,更是使子孙实际上是坐监狱,明朝中叶后,宗室贫贱又不得经商耕田,只得当长工,甚至冻饿到死。 王弘毅自然不这样,不过这些是有绝大一篇文章在内,现在不是说的时候,饱了,揩着脸又漱了口,又絮絮说了几句家常,见老夫人眯着眼有了睡意,就退出了宫。 到了半途,就见得了素儿带着丫鬟等候,王弘毅与之并行,到了一处殿中,空旷的大殿更显得空落落。 一道明亮的光柱洒进来,几个太监忙着把桌子清理,王弘毅没有说话,在殿中缓缓踱了一圈,等着弄干净了才坐上去。 就见得素儿说着:“前十个废祠令已经圆满,都交了令,最后一个是桑姑!” “没有逃亡的吗?” “没有,领蜀主之令而行,百无禁忌,无人可挡,就算有逃亡的,也逃不出去,阴司大军已经奉旨而动了。”素儿说着,又送上一叠文书,取来一看,都是“废祠令”。 王弘毅一张张认真看过,摸着上面的名号,感受着它隐隐的气机,片刻,才哑然一笑,开始写着“准废”! 一连写着二十张,提笔写下了,沉思着说:“这宗旨自然堂皇,但是能有些根基的,都只废外郡不废根本,越郡是淫祠,不越就是正祠嘛!” 意思是有些神力达到标准,只拆越郡县的祠堂。 素儿应着:“是!” 王弘毅若有所思,目光一闪微笑了一下,又看了一遍,满意的取出国玺,就在上面一一押了玺印,当国玺一印,红光弥漫,染的全纸都赤,字字却是金色。 这不是罕见的事,事实上每次都是,把这些就交给了素儿,素儿领命接了,这时王弘毅就出去,出去后,素儿才舒了一口气,令着:“把这些交给咒禁司。” 半个时辰后,通玄就接到了命令,他不由吐了口气,拿着这些就出来,身上已经染上了一层赤光。 咒禁司本来没有兵,后来特许有着两队(一百骑兵)的编制,这时奉令行事,自然可以调遣,只见一队亲兵身着军服,却是玄黑色,腰悬长刀,个个挺立,并且他们都有着马匹,而十几个道士立在西侧侯命。 通玄一出去,就见得“噢!”的一声,上百人一起行礼,声音震得嗡嗡作响。 通玄没有表情,说着:“奉蜀国公之令,废除淫祠,你等立刻上马,随我出兵。” 一行骑兵策马前出,一个时辰后就到了一处城外郊区。 这里原本是一片荒野之地,通玄曾经来过,野狐獐兔出没其间,地上长着荆棘,今天来了,几乎认不出。 一片乡村的残垣已经全部拆平,厚厚的草层铲除或者焚烧的干干净净,几条石子道铺着,按照道路左右都是新建的屋子,迁移来的百姓混淆着居住着。 果然,新的村子建立了,迁移的百姓有着安居乐业的场所了。 这时上百人停留在外,不过这时通玄注意的不是这个,而是一处新建的祠堂。 祠堂规格也不算大,门和墙都没有修整齐整,看样子是临时修建,殿中门是一座铁鼎,这时面前有着十几个香客,正在鼎前上香,香灰已经积了三分之一鼎,烟腾缭绕。 通玄隔门向里面窥望,也是香烟袅袅缠散,供着一个女神,仔细一辨,果见灰白色的灵光。 按照神制,灰白色灵光就是达不到公祠的要求,通玄就定了心思。 通玄冷笑的进去,就见得一个素面桌子,放着盒子,却见有香客上来三两个制钱也塞进功德箱。 两个庙祝站在桌面,通玄就随意叫住了:“这位大哥,来捐香火钱的么?” 这人眯着眼看看通玄,见他穿一身缝工精细衣袍:“是啊!” 通玄笑指着神殿问:“灵吗?” “灵!真灵!千万别轻慢了!”汉子说着,这时一群香客也七嘴八舌讲颂神道灵异,个个很有回事。 通玄就笑着:“可惜!” 说着,高喊一声:“来人!” 声音才传出去,外面的人立刻应声,大批人涌了进来,顿时吓的庙祝和香客一阵烦乱,这时,通玄抚冠束带,从从容容将衣袍舒展了,接过了一张文书,赤气大展,护住了他,他傲然展开,令着:“奉蜀国公之令,此是淫祠,给予拆毁。” 本来议论突然停滞了,一股凉意袭进来浸得众人心都是一缩,等着大兵拥入,这些香客才恍如梦醒过来,一齐跪下:“大老爷,不能拆啊!” 通玄先是一笑,接着一收:“我是奉蜀国公之令!” 他的声音带着金属碰撞的颤音在神殿前回荡着,目光幽幽:“这是淫祠,淫祠无福,不能由之乱祸民间,有着煌煌此令,谁敢违抗?嗯?!” 说话的对象,甚至不仅仅是下跪的香客,而是祠中的一些力量。 淫祠上蓦地一阵恐怖气氛生起。 在场的人毛发都是寒立,香客和士兵都有些惊悸。 通玄哼了一声,用冰冷无情的目光打量着庙宇,冷笑着:“还敢顽抗?煌煌天威岂是你能违抗?” 说完这话,身上赤光大盛,通玄神情淡漠的吩咐着左右:“给我砸!” 这一声令平空惊雷,斩钉截铁没有丝毫余地。 “诺!” 眼见大批亲兵而上,涌了过去,这时,两个庙祝急了,就要起身拦着,通玄吩咐:“一块打死!” 只听长棍猛地敲上去,只几下,泥金神像轰然破碎成片,变成了一堆渣沫,落了下来,并且这两个庙祝惨叫着,在地上翻滚,片刻,鲜血渗透了下来,躺着就不动了。 通玄看着,冷笑一声:“把尸体拖出去,把这祠用上国公封条给封了。” 封条实际上很简单,就是带着官府的印,就可以隔绝鬼神,当然是一般的鬼神,但是这也足够了。 第一百五十章 喻令(下) 第一百五十章 喻令(下) 时间快速流逝,十二月二十三日,天气,晴。蜀地。 街道上人流攒动,蜀地树木,都是光秃秃形象。 街道两旁,地面上同样光秃秃,前几天下的雪,早已融化,露出黄色的泥土,却还没有露出多少春意来。 离新年,没几日了,出外游子还是很多。 不说别处,单是成都府,就是外来商人的天堂。 不同于天下别州的萧条,被战乱时刻侵扰,蜀地因被王弘毅平定一统,硝烟早已熄灭,这个冬天又是难得的一个没有任何战乱气息的冬天,成都府等着过年的人,都满怀着欣喜。 家里有些余钱,会采买年货,为着这个新年做着准备。 很多商队都会趁这时候,来蜀地赚上一笔。 蜀地本就是富饶之地,统一战争中破坏不大,采买力很是不俗,光是成都府一城,客栈里住满了外来的商人走贩。 天气虽然寒冷,人们心里却是火热火热。 现在是黄昏时分,街道上行人很多,不少干完活计回家的行人,都面带急切之色,远处住宅区内,已有炊烟升起,街道上弥漫着是浓浓的饭菜香气。 “我说老三,你这时拉着老子出门,是准备请客,还是干甚?”两个骑马而行的汉子,并排行着,他们的马速不快,其中穿着黑色短打衣裳的汉子,一脸的不耐烦。 本来刚睡了几个时辰午觉,肚子饿的咕噜响,还没等去客栈前面用餐,被同伴扯出来,让他有些不快。 “老大,看你说的,能是坏事么?老二他们去了别处,只留下咱哥俩在成都府呆着,两个人呆在客栈里,不闷的慌啊?我这当兄弟,不是带你去乐和乐和么?怎么,有人请客,你还不乐意?”身材修长,五官也很是清秀的男子笑嘻嘻说着。 “你请客?”口气不耐烦的男子一愣,随即,确认的说着。 “这是自然,不是刚得了笔赏金么?兄弟我又没家没孩儿,脑袋系裤腰带上的买卖,不及时行乐,那哪行那?别说兄弟我没提醒你,在这地方,做的可不是好买卖,今日有口吃喝,明日就可能没脑袋上炕,别总是把着银子紧紧,就你家里那个俊俏婆娘,又不是明媒正娶,若是你哪天出了事,她一准卷了银子找别人,你信不信?” “去你的!大过年,给哥哥找不痛快,是吧?”身材魁梧面容忠厚的男人,听了这话,脸上浮现出的却是很不协调的狠辣神情,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眼眸里,更是有凶光一闪而过。 他的同伴见状,只得无奈的一耸肩:“不愿听,那就算啦,当兄弟我是醉酒之言好了。” 说着,拍马,加快速度,后面一人不言语的催马跟上。 二人行过一条街,到另一条街上后,发现路上行人多起来,两旁的街道,更是比之前的店铺更多,只不过弥漫在鼻尖的,除了饭菜香气和酒香,更多了一抹脂粉香。 “到了!”那个被叫做“老三”的清秀青年笑嘻嘻的从马上跳下来,站在了题着偌大“红香楼”字样的楼阁前。 一直站在门口的几名穿红着绿的女子立刻涌过来,将他簇拥进楼内。另一人下马后,将缰绳交给门口的帮闲,同样在几名女子嬉笑声中,迈步走了进去。 二人显然不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老鸨一见他们,笑着迎上去。 “哟,这不是张大爷,秦三爷么?二位可是好几日未来了,楼里的姑娘可是一直在叨念二位呢!” “是么?”秦三爷笑嘻嘻的在她脸上摸了一把:“不是叨念爷身上的银子?” “瞧您说的,姑娘们虽是做这行的,可不是半点情意都没有的人,秦三爷英俊风流,张大爷气宇轩昂,哪个拉出来,可都不是寻常人可比,又出手大方,知冷知热的,姑娘们哪个不喜欢?二位可不能妄自菲薄哟!” 说罢,冲着楼上喊:“翠红,柳绿,接客啦!” 两个妙龄少女,娇笑着,从楼上走下来。 “老大,兄弟我先上去了,今晚费用兄弟包了,你随意啊。”说着,楼过其中一个女子,笑嘻嘻的向楼上走去。 张大爷也不客气,跟着另一名女子也随后上了楼。 服侍他的名唤柳绿,在楼里算是容貌不错、年轻较小的姑娘,推开房门,房内的燃香一入鼻,张大爷的心情是一松,心情也莫名的变的好起来。 知道这种地方的香,都带有放松催情的用途,张大爷也不去理会。 与这女子一番折腾后,昏昏睡下。 唯有在这种时候,他方能睡的熟些。 深夜,内急,一翻身,从床榻上起来。 看看旁边的女子睡的正熟,又是大解,只得趿拉上鞋,又披上衣裳,从房间里走出来,茅房在楼后,匆匆解决完,他才一身轻松的回到楼里。 一楼依旧是亮如白昼,不少喝花酒的人,正嘻嘻哈哈的在包间内玩乐着。 “真是酒醉金迷啊!”他小声嘀咕着。 若是能选择,他其实更愿意呆在家里,和赎身出来的婆娘好好过个新年。 可谁让他是吴王派到这里来的细作呢,越是这时候,他们这种人,就越是回不得家,心里的憋闷之感,又一次升起来。 本来还算好闻的脂粉香气,让他轻轻叹息了一声,随即迈步上楼。 二楼的房间,很多都熄了灯,***声、喘息声,却时不时的传出来。看来,越是深夜,这种地方越是忙碌。 走到柳绿那间,推门进去,又插上门拴,房间内的气味不是太好闻,冲得他脑门一涨一涨。 他走到窗前,将其中一扇窗户微微开一道缝,寒冷的空气,一涌而入,算是解了难。 片刻后屋内混浊空气,放的干净了,他正打算将窗户放下来,在这时候,街上传来了一阵马蹄声。 “咦?”手上动作一顿,张大爷向声音处望去。 就见两骑,飞快的从街道一头行来,从楼下经过,向着另一头而去。 若是旁人见了这等情景,不会有什么想法,不过是两个人骑马过去了,不是么? 可眼下看到这一幕,却是装成商人混在成都府城的细作,格外的敏感。 不好!会不会是有人发现我们身份了! 这是他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不行,得马上回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张大爷想到这里,快速穿好衣裳,从柳绿房间里走出来。 砰,砰,砰! “开门,开门!”捶打了几下隔壁房间,里面终于有了反应:“等下,等下,马上就来!” 门一开,翠红披着衣裳探出头来。 “老三,怕是商队那里有事,这就一同回去。”张大爷冲着里面说着。 黑暗中隐藏住身形的秦老三先松一口气,不是上门的衙兵,不是十三司,但是又心中一凛,口里应着:“这就好。” 片刻后,从里面做出来。 “三爷,下次记得来啊!”后面穿来翠红的嬉笑声。 秦老三却没这心情与她调笑,扔下银子,出了红香楼。 二人上了马,向回走去,他方开口问道:“老大,出了何事?” “心里不踏实,适才见到两个军卒飞马从楼下过去,总觉得城里有事要发生,这时你我二人还流连此地,被上头知道了,还有个好?”他们可不是真的商人,真的滞留此地寻欢作乐的人,他们身上有着重责,半点也疏忽不得。 秦老三听了,点点头,本来漫不经心的表情,也转而凝重起来:“老大说的极是,快些回去吧!驾!” “驾!”二人加快速度,赶回所住客栈。 一回到客栈,秦老三暗叫了声万幸,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同来的几人,竟都回到了成都府。 “你二人刚刚去了何处?一直寻不到你二人,还以为是出了变故!”几人责怪的看着秦老三。 张姓男子,他在几人中虽然官职不是最高,不过年纪大些,又有些威信,当然无人先去找他的麻烦。 “几位,这不是出去食些饭,又不是不回来,你们怎么都回来了?莫非是听到了什么风声?”秦老三先是胡乱找了个理由将之前的事情扯过去,又问着。 “还不是蜀地要有大动作,我们哥几个得了信,到成都府这边探察来了!”其中一人低声说着。 早有人去门口查看外面有无人偷听,房间内几人将得到消息,与留守的二人讲了。 “这么说,几个大城,都在暗中调集大军?”秦老三怔了一下:“这王弘毅连新年都不过了?” “此人向来多谋……这事还得密切注意,获得了准确的消息,立刻回报,要是走了运,怕是你我都能因此事获得重赏呢!” “说的极是,若是得到重要情报,我们也不必常年不得归家,许能在家门口做个小官呢!” 古代这些奸细地位非常低,说起来还是王弘毅的十三司更有组织和官身。 十三司目前的品级是正六品,王从门就是正六品,其官品正式名字是“锦衣直指御史”,下面负责具体工作的是百户。 每个郡设一个百户,法定编制是105人,负责刺探当地情报,包括官员,目前加到正九品。 每个县看其重要性,设一个总旗或者小旗,总旗掌30人,小旗掌10人,普通情报人员,称“番子”,外围连正式编制也没有的人员称“小役”。 而这个世界的别的藩镇,哪怕是吴王,都没有这样系统的情报组织,也没有严格的累官制度,这些奸细只有立了大功,又蒙上位者想起,才能机会获得官身。 这几人想至此,忍不住的摩拳擦掌起来。 第一百五十一章 龙气沸腾(上) 第一百五十一章 龙气沸腾(上) 一月二十五日,天气,晴。蜀地。 成都府城,北门。 原本进出繁忙的城门,已被戒严,大队骑兵从此经过。 “这是……”远处围观人群中,有人面色复杂的盯着这支绵长的队伍。 “老三,你怎么看?”离开人群聚集处,站在不远处的高地,一人问着身旁的同伴。 秦老三皱起眉头:“比我们料想的还要早,王弘毅这是要做什么?你看,王弘毅本部都出动了!” “会不会是……”二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碰撞,火花四溅:“攻打汉中?!” “嘘,小声些。”张老大轻声说:“这事情可不能耽搁了,必须马上将消息送出去,还有,跟着蜀军探察情报的事情,已经被交给你我二人了,这事情需谨慎为之,若是出了纰漏,丢的便是你我二人性命了!” “这事兄弟明白,大军出城后,你我二人便跟过去,只不过,不能离的过近,免得被他们怀疑。” “这是自然,先在这里观察一二,看看出兵的到底有多少人,这一份情报送出去后,再做打算。” “正是如此。”二人小声交谈着,同时,观察着出城的军队。 成都府城驻扎有一万三千士兵,今天出城的大概有着一万人,而几地调集过来的士兵,联合起来,却要比成都城调集出来的士兵要多。 保守估计,这次行动,至少有三万以上的大军出动。 暗地里的各地眼线心惊不已。 王弘毅此行自然是乘着战车,这战车有着高台,可升高,关键时可升高远望指挥,此时,前后总有三千人,紧紧簇拥着。 作为大内亲军的虎贲卫,现在已经增长到了三千,二千步兵,一千骑兵,此时天下征服时,当然选拔精锐,并且是直接战斗的人员。 张老大直着眼看大片的军中,只见中心带栏的战车徐徐而进,却不知王弘毅在里面是啥模样,突然他眼一亮,看见了虞良博。 只见虞良博在马上小声说了句,侍卫又向里面一躬说了句,由两个太监小心翼翼卷起幔垂。 里面自然是王弘毅,此时就说着:“虞卿,你就送到这里吧,此次离开,用不了多久,孤就会归来,蜀地由六司和秘文阁协调处理。若有不能决断之事,报与孤知。” 虞良博恭敬应声:“臣晓得。” “就到这里吧,城内留守有三千士兵,防御是足够,蜀地各地留守不多,但蜀地已是铁桶一块,孤倒不担心会有人趁机攻打蜀地……” 顿了一下,继续说:“更何况,本就有着计划……好了,回去吧。” “主公,臣在这里,等候您得胜而归。”虞良博行礼说着。 “孤知道了!”王弘毅说着,挥了挥手,自然有人又放下了幔垂,实际上,这点上无论是郭文通,还是吴王,说实际,都没有这样福威自用。 不过,这是各人态度。 虞良博勒住了缰绳:“臣就送到这里了。” 看着王弘毅的车驾继续向前,左右有着侍卫亲军,身着锦衣,前后保护着,一直到大军渐渐皆行出城门,渐渐不见踪影。 “大人,回城吧。”旁边的护卫提醒着。 虞良博这掉转马头,向着城门行去。 “回去加派人手,在城中清查一遍,有可疑之人,尽数抓进大牢。”他头也不回的吩咐着。 “诺。”跟在他身后的人连忙应着。 “咱们也走吧!” 城外随着大军混出城的两骑缓缓行着。 他们对于这次任务,有些不满,可二人总归是难敌上差的命令,这危险差事,到底是被派给了他们。 虽无可奈何,嘴上难免嘀咕一番。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出城随军探察情况的他们,反是同伴中,唯一逃出来,他们几个同伴,随后在城中搜查中,被抓进了大牢,并且被秘密处决。 他们远远的跟在大军后面,可在第二天,不敢再跟着了。 远方地平线腾起浓密的烟尘,一大片步兵云集而来,都穿着红色纸甲,大片猎猎飞舞的旗帜赤色一片。 这些步兵黑盔红甲,身上衣饰都是一模一样,脸上带着刚毅之色,还有上百人身披铁甲,骑着马匹,却是各都中都有的精锐的骑兵。 这些骑兵负责着传令、巡查、刺探,关键时作为主帅亲兵投入战斗。 “又是一支蜀军……天啊,到底这次率领多少人出征?”秦老三远远望着又一支蜀军与大军汇合,几乎说不出话来。 张老大何尝不是如此,脸色苍白:“不能再跟过去了,军中现在游骑就有上千,非被发觉不可。” 说着,掉转马头就走,秦老三亦是如此。 他们还想有命回去,数万大军,光是气势就已经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他们根本不想再凑过去了。 反正已是做到本分,向吴王发回了相应情报,吴王过不了多久便会知晓,数万蜀军出动向着龙剑方向行去。 至于别的事,自有别的地区的人送消息回去,根本用不着他们。 中午,大军临时扎营 一杆杆赤旗划分出区域,在寒风中猎猎飞舞。 在密密麻麻的旗帜下面,尽是身披纸的将士。 杜恭真就在一杆大旗下,而杜冉和朱信跟随在后,随着一声号令,这支军队保持着严整的阵列,开始营造着临时的营帐,确是令行禁止强军风范。 杜恭真这一年来,已经将红泽军恢复,虽然现在人数止于三千三,却的确比同样一都强上一些。 数骑滚滚奔来,滚鞍落马,向杜恭真禀报:“禀报,我们按制哨探三十里,周围并无异样。” 杜恭真哼了一声,表示听见了,虽然已经五十,却身披甲衣,顾盼中满是威严。 在他身旁,策马的尽是身材壮实的骑兵,而领将正是杜冉。 原本考虑到长子继承,因此这个侄子虽然亲厚,却不肯尽用,现在已经投降了王弘毅,长子已经受荫成了八品官,按级上升,算是仕途了。 现在就任命侄子为卫将,有功的话就成为这都的副将了。 和朱信的关系也算是进一步和睦了,现在朱信也是八品文官了。 杜恭真看了朱信一眼:“现在,先生觉得如何?” 朱信洒然一笑,说着:“将军是拜见主公的时候了,免得有人进谗。” 最大的变化,就是朱信现在也是蜀臣,不再称杜恭真主公,而称将军。 “说的也是!”杜恭真听了,就说着,数骑策马而去,到了主帅营地才落下马来, 见杜恭真身上的标记,大步过来,主营军士都是起身施礼,杜恭真对此觉得满意,看了过去,只见个个铁盔,身上穿着赤色纸甲,腰间带着长刀。 由于营养足够,训练严格,个个粗壮,又经过多次作战,己经算是合格军士,在杜恭真的眼中,唯一就是没有经过几场恶战,算不上精锐。 不过经过几战恶战,只要能活下来,想必会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杜恭真对于王弘毅的军制还是相当佩服,短短几年,藩镇牙兵制就渐渐消除了,待了片刻,就听见着侍卫出来:“杜将军请进。” 大帐前侍卫挺立在阳光下,杜恭真整了整军装,步履从容,靴子踏着地昂然进去,他扫视一眼,就心中一惊,众将几乎都来了,当下给王弘毅行礼。 “都来了?这样也好,我就说说情况。”王弘毅神色庄重,炯炯有神的目光注目着众将:“这次我先透个底,是大战!” 说到这里,下面的众将都是一阵骚动,王弘毅面带微笑,看着,等着下面都又冷静了下来,才伸出三个指头说:“你们总吵着要战,这次是大战,不过我有几句话要告戒你们知道。” “第一,这次是大战,也许会连绵几年,你们要作好心理准备。” “第二,补给和粮草你们都不必担心,每郡县更卒营都已经训练了几批壮青,随时可以给军中输入士卒,军械更是每日每月都在连夜筹办,不会亏了你们!” 说到这里,王弘毅有些得意,本来山间族骚乱,起码会牵制蜀中三成力量,但是现在却反过来加上三成力量。 不耗费蜀军一兵一卒,以山间消耗山间,大量奴隶被运输到奴隶营,成为了少府不要工钱的主力,大量物资被制造出来。 “第三,大军激战这样,加官晋爵就在此战,只要获胜,孤绝不吝啬,但是有谁怠慢军令,延误战机,孤绝不吝杀戮。” 众将听了,不禁都面面相觑,一起伏***来:“谨遵国公之令。” 主帐内的气氛突变得肃穆,众将行了礼,再起身。 王弘毅又变了颜色,笑着:“我相信各位都准备的周全,就不多说了,张卿,你来说说。” 张攸之端肃,拱手说着:“后勤归臣总管,主公已经赐了剑,凡敢懈怠者先斩后报,各要道关卡扼口,都已经派员换了人,绝对不会延误战机。” “臣更调了二十个更卒营,每个更卒营可以训练千人,并且还有着专门户籍文官,只要攻占下来,降兵给我三个月,都可以消化重整,输入各将军帐下。” 说到这里,又向王弘毅行礼,反过来俯仰说着:“主公英明神武,我军后勤考虑,完备何止十倍,众将军只需戮力作战就是。” 第一百五十一章 龙气沸腾(下) 第一百五十一章 龙气沸腾(下) 军议继续,杜恭真听着凛然,这次不仅仅是军队动员,六司和地方都在动员,特别是吏司,已经直接从府丞县丞为核心,新旧官吏混合,抽出了足足五十套班子,跟随大军侯命。 可以说,一旦攻下,如果得降官配合,立刻可以接管占领的郡县,就算没有降官配合,有一卫兵配合,一套完整的班子,只需半个月就可平定掌控新县新郡。 这种布置只是稍微说一下,就使杜恭真这种人立刻觉出厉害之处,心中“轰”的一下,就想着一念:“自古未有之策也!” 地区上,白手起家者,除了刘邦就是朱元璋,别的都是有根基有家世才当上皇帝,那起义军和门阀有啥区别呢? 实际上就二点,一就是更卒营,二就是派出去的班子。 纵观历史上起义军,都是乌合之众,兵员良莠不齐,更有着部曲不听号令,实际上只要有着更卒营专门训练降兵,再供应军队,不但提高了主将控制力,并且最多三月就使降兵乱兵变成正规军,解决了军队上的问题。 第二点就是官僚班子,起义军最大的缺点就是没有领导班子,因此占领了无法统治,必须依靠着当地官绅,而当地官绅却谁会投靠起义军? 其实解决之道,在体制内早就有,只要占领一县,形成了领导班子,学会了统治经验,那时就把县丞为核心,新旧官吏混合,形成新县的班子,以后不断复制增值就是。 当然吸取当地郡县的官僚和士大夫是必须,不过这样依靠性就非常弱了。 古代打下一地,能一年内消化平定,就已经是“箪食壶浆以迎王师”的待遇了,非经营三十年以上不能获得这个威望和待遇。 有的占领地,反复三四年都无法实际掌握,但有这影子官僚,配合军队,无论什么郡县一年内平定是正常的事。 这就是说,这二策一出,就等于圣王的待遇,一年后实力就倍增,岂不使他凛然?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明白这点,当众将带着甲衣退出后,王弘毅看了一眼张攸之,点点头说:“难为你了,这千头万绪,辛苦了。” 听王弘毅这样赞许,张攸之心中一热,自得知计划后,多少不眠之夜,辛苦筹划积累的惫累顿时化为乌有,深深一躬,暗哑着嗓子说:“这是主公英明,主公宵旰勤政,雄才大略,自蜀平定后,就未雨绸缪,布下这样的好棋,臣又岂敢怠忽玩职?主公待我如此厚爱,臣敢不勉效诚以死?” 王弘毅笑笑:“这是由衷之言,孤心里明白,不过你们都年轻,孤倒更嘉许你们长远计,平时多休息,我们君臣风云际会,是一段奇缘,孤更期待能善始善终,给皇皇青史留段佳话,这话不多说了,你记得就是。” 张攸之听得心里发热,回着:“是!” 这时,王从门在外面求见,王弘毅微微一笑,吩咐:“进来罢。” 王弘毅坐了主座上,这时有着太监将茶水捧上来。 王弘毅接杯,示意张攸之就座,又让着王从门起身,说着:“你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王从门身穿正六品官服,官名是“锦衣直指御史”,当下禀告的说着:“主公,按照主公的吩咐,荆州和关中的网络已经初建,只是要刺探要情,还需要时日。” 王弘毅沉吟一会,说着:“现在就要办,我现在是蜀国公,影响还不是太大,若是以后称王,只怕天下都会警惕,安插细作就不容易了,这时你们要不局限这几州,天下都要安插细作。” “现在百户是正九品,负责一个郡,孤再在上面设千户,负责一州,正七品,以后每州都派一个代理千户,能干下去就晋升千户,你以后的衙门,也要提升到正五品。” 王从门叩头应着:“臣谢恩,就算拼了命,也要为主***插天下!” 王弘毅微微一笑:“如此甚好。” 下一步,就看自己的气运了。 二日后 “将军,大事不妙!”梁川郡城,一个卫将跑进将军府,得到通禀的大将许禀,不禁皱起眉头来。 “出了何事?竟然如此惊慌?”许禀喝问的说着。 “将军,大事不妙了!下官刚刚接到情报,五万蜀军在王弘毅率领下,面向汉中,兵逼我郡啊!” “你说什么!五万蜀军已快到汉中?莫非他是想攻打关中不成?快,快传书信给大帅知晓!” “是,将军!” “立刻传我命令,关闭四城!同时,调派三营人马给我守在城头!库里滚木焦油给我调出来!绝不能让蜀军攻进城来!” “是!将军!”城中调兵遣将同时,几只鸽子,相继从城中飞起,向着远方飞去。 关中,大帅府,郭文通的书房外面,一个文官匆忙进来:“报,信鸽传信,蜀军已到了汉中,足有五万。” 郭文通打开书信,展开观看,脸色平静,实际上,在成都的细作也禀告了这事。 不过信鸽,是他与各城守将互相联络的方式,只有对方有要事奏禀他时,才会用此方式,进一步说明了情况的紧急。 片刻,手一松,书信飘落至桌面。 “来人!”很快,一声大喊从书房内传出:“传令下去,城中所有七品以上官员,都到议事厅,半个时辰不到,斩!” “诺!” 荆州,太守府。 “这个消息可是真的?王弘毅率领五万大军,已赶至汉中?”郑平原听到这个消息,脸色大变,追问道。 “是,主公!这是咱们派去汉中的人送回的情报!王弘毅亲率大军五万,已到达汉中,他接下来定是要去攻打关中!” 听到汇报,郑平原脸色变幻多时,哈哈大笑。 “王弘毅果然是要攻打关中!且不说郭文通曾在他手里吃过亏,便是不曾吃过亏,只凭关中如此险要之地,王弘毅没有放任不理的道理!”郑平原本还有些担心王弘毅会先来攻打他的荆州,听到这个情报后,不由松了口气。 只要王弘毅进攻关中,与郭文通交手,便是一场恶战,王弘毅平定蜀地固实力雄厚,郭文通在关中亦是扎根甚深,二人都是强者,就是最后分出一个胜负来,胜利那方,必会损失不小,到时荆州必可一统,或许最后赢家会是他郑平原也未可知! “吩咐下去,密切注意汉中方向!若有战事,随时报与我知!” “诺!” 十日后,吴越 远方的地平线腾起浓密的烟尘,一片片大军继续行军。 远处数骑滚滚奔来,一人数马,腾起一片烟尘,奔到一杆大旗下,滚鞍落马,喊着:“我是金陵信使,求见大王。” “什么?蜀军五万,已到达汉中?”片刻后,大伞下吴王魏越知道了信使带来的消息,不由一怔。 魏越虽贵为吴王,还是身着沉重铠甲策于马上,在他身后,聚集的尽是精锐亲兵。 吴王魏越先不作声,远望远方,良久,缓缓出声:“关中那边,可有反应?” “殿下,关中已传回情报,蜀军五万大军一至汉中,关中震恐,郭文通急令军队进行集中,将人马汇合在一处,怕是同样要亲率大军迎敌!” “哈哈!这样说,这份关中地图,王弘毅终是派上用场了!”魏越笑着,在他看来,偌大一块肥肉摆于面前,王弘毅又怎会视而不见? 只是,他没想到王弘毅会这样快率兵出征。 “出兵竟选在这时,王弘毅还真是急不可耐啊!不过怕是要打郭文通一个措手不及?王弘毅谋划这一战,应是有一段时日了,以前还真是小瞧了他!” “殿下,这是大好事,如此就无后顾之忧了!”有人说着。 吴王魏越笑着:“不错,孤入夏前,必平定五镇,待他们打的两败俱伤之时,再商议此事。” 吴越尚未完全平定,虽大势已定,可对于魏越来说,对外扩张还为时过早。 他需要好好清理一下辖地势力,让自己能站的更稳一些。 目前对他来说,这些才是最紧要。 因此不希望王弘毅对荆州下手,这样的话,就会直接威胁到吴越,使本来趋向稳定的吴越之地立刻暗流涌动,再也无法清理,对魏越很是不利。 蜀军举动,很快在周边传开。 得到消息都认为,这是王弘毅进一步扩张的开始。 不光是吴王魏越,和荆州郑平原,比邻荆州的势力,在得到蜀军进驻汉中消息后,也不由松了一口气。 汉中紧邻着关中秦川之地,五万大军在此驻守,不是要进攻关中之地,又是为什么? 论实力,郭文通显然是比不过王弘毅的,虽然是块硬骨头,蜀军若是硬啃,未必啃不下来。 但是什么时候啃下来,就是关键了。 夜色苍茫,云星横空。 隐山之巅,一位道人迎风挺立,目视苍茫大地。 只见蜀中千里,赤气氤氲,沸腾如蒸笼,虚空中,循环流动,突又化作一道红光,穿透虚空,呼啸着向着汉中而去。 “龙气沸腾,以决一战,国公这次是不是早了一些?”道人喃喃的叹息着。 第一百五十二章 兵分二路(上) 第一百五十二章 兵分二路(上) 汲水流域,缓缓而下,会路过许多地方。 此河隔了百里,汇集龙口江,流淌于蜀地,出蜀地后,更是直达夷陵郡。从那里再继续延伸,汇集到长江,直到并入大海为止。 在夷陵郡那里,汲水河水,已是融入新河,有着新的名字了。 本来就已宽大的河道,到出得蜀地后,已是扩展开几倍不止,奔腾的河水,翻滚起浅黄色的浪花。 蜀地一片地势较为复杂,容易隐藏的河域之中,三十几艘战船,正在缓慢行着。 战船上,足有七千人隐藏其中。 旗舰比其他船只要更大些,此时甲板上,有着一些是士兵,在进行着清理工作,一旁站着观看着远处有几人,为首的是一员大将,身材高大,络腮短须,一身水师大将的服饰,身上穿的不过是最为薄的甲胄,腰带短刀,整个人透出一股极为凌厉的威势。仿佛是曾经暗藏许久的宝刃,突然出鞘般闪亮! 战船的旗帜,暂时没有升起来,他身上的这身服饰标志,已是表明了,这是一员属于蜀地的将领! 此人正是王弘毅手下的水师将领,现有水师都督,张范直! 自从来到蜀地训练水师开始,这还是张范直第一次率领着水师真正远征,心里自然带着沸腾的激动。 此刻张范直站在战船的甲板上,直视汲水下游,表情沉稳,不知道在想什么。 在这三十几艘战船上,水师将士都是轻装出征。 这和在陆地作战的其他将士,有着较为明显的区别。 要知水师将士需要在船上作战,一艘船的载重是有限,这也就决定了水师将士不能穿戴太过沉重的衣甲。 水师将士的兵刃,也多以短兵为主。 这一些张范直自然都明白。 在平日训练时候,着重的训练了水师将士的近身搏斗技能,以此来抵消身无厚甲护身的弊端。 更训练他们的闪躲纵跃的能力,这些与他一同出征的水师士兵,无一不是身形矫健敏捷的勇士。 虽手中只有七千人,但这七千人,已经是张范直倾着自己全部心血了,再也不可能再强了。 虽然兵锋指向荆州,可是张范直并无丝毫心理障碍,如果老都督在,也许还念着情分,但是这郑平原,哼哼,打倒他并无半点迟疑。 “都督!”不知什么时候,一员大将,到了张范直的身后。 “都督,这是主公的密信!”口中说着,这名大将递给了张范直一封密信。 “哦?”张范直应了一声,拿过密信,飞快拆开,将密信的内容看了一遍,脸色略微凝重了一些。 “终于等到命令了……” 张范直飞快合上信件,望着前方,双目之中透出一股坚定之意:“邢将军,命令战船,加快速度!兵贵神速,也是咱们加快行动的时候了!” “是,都督……”邢大海很快便传下命令去,随后,他又回到甲板上,站到了张范直的身旁。 他的双眉微微一皱,声音也压低了几分:“都督,夷陵虽是一郡,也有着近万人,五千军三千水师,硬冲突下来的话!” “这事我自然明白。只不过,有心算无心,在战役中,我们能占很多先机,邢将军也不必过于担心,集一地之军,来攻一郡,还不能手到擒来,未免显得你我太过无用了,不是么?” “再说,这是你我在主公帐下的第一次真正战斗,若不能取胜,以后怎么立足呢?” 邢大海闻言,点了点头。 对于张范直,一开始,邢大海还有些心思,原本张范直只是一个副卫将,后来还贬低到队正,现在一下子就当了都督,这是运气好! 自己虽然不是军官,手下却有上千水军,实力大不一样。 可共事已有些时日,如今的他,对张范直却是十分信服。 既然张范直这样说,邢大海再无异议。 并且张范直说的一点不错,蜀地的水师,与荆州水师相比,或许还弱上一成,但是比起夷陵水师来,战斗力可强上数成。” “邢将军,我之前要你们准备的那些东西,可曾准备足了?”张范直突然转过身,问着说着。 “末将已是准备妥当!”邢大海回的说着。 “这些物件虽有些吃水,对于攻击敌船,甚至攻击城墙却是甚为有效,不用实是可惜了,这次战役,能不能就不用,泄了底牌就不好了。” 想到小型的投油机的威力,邢大海也是连连点头,这种武器实是简化版的投石机,只是投的不是石块,是油罐,并且有着引火线,一旦击在敌船上,必“轰”的炸开。 只是古代油料不足,油弹代价非常高昂,蜀地一年的积蓄,也不过是五百颗油弹,并且这只能当奇计,因为一旦被敌人知道,提前射了火箭,自己船反而变成了火焰地狱,所以可一不可二。 “有道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训练水师如此之久,好不容易方遇这一次战役,我等只能取胜,绝不能失败,若是胜了,主公面前,张某定会为你,及所有水师将士记上一功!”张范直拍了拍邢大海肩膀,正色勉励的说着。 “多谢都督!”邢大海闻此话,目光之中,也是微微流露出一丝喜色。 邢大海作为水贼出身,一直以来,都希望能洗刷出身卑微的耻辱,封妻荫子,让祖先得以地下有知而有荣光。 来到蜀地后,他在训练以及各种事情上,都是极为谨慎认真,王弘毅对水师投入很多,几乎是要什么给什么,这也让邢大海颇为感激。 要知道,如王弘毅这并不阻碍水师发展,不胡乱掺合的主帅,实在是太过稀少。 “好了,下去吧,尽快准备,估计抵达夷陵,就是这两日了……”张范直说着,望着前方的目光,深邃无比。 夷陵郡,郡城。 夷陵位于长江西陵峡畔,长江中上游的分界处,属山区向江汉平原过渡地带。 地扼渝鄂咽喉,上控巴夔,下引荆襄,“水至此而夷,山至此而陵”,故名为“夷陵”,素有“三峡门户”之称。 夷陵古属荆州,在地球上,春秋战国时代是楚国的西塞重地。 楚顷襄王二十一年秦将白起“攻楚、拔郢、烧夷陵”,夷陵之名始见于史册。 三国时蜀吴爆发的夷陵之战,是三国时期吴蜀为争夺战略要地荆州南部五郡的大决战,可见这地理位置的紧要。 这个世界也一样,夺取了夷陵,荆州就向蜀地敞开了门户。 蜀地水师来袭的消息,在水师出军的第二日,传到了郡守史严的耳中。 汲水在蜀地的分流,一直到夷陵郡附近的流域,汲水河流域的水流,越发湍急起来。 不过,因为汲水河绕夷陵郡而行,这场战役打起来,基本就是在夷陵郡的大门进行。 因为冬季的缘故,河水冰冷,河面上,一层淡淡薄雾,弥漫开来。 郡守史严登上城楼,望着远远的大河,心中惶恐。 “蜀地水师来了多少人?”他问着左右官员。 一个负责情报的官员步出队列:“主公,蜀地水师来了三十余艘大船,应有五千以上水师。” “只有数千人,就欲取本郡不成?”史严原本提着的心,微微松了下。 虽然对蜀军的战斗力颇为忌惮,数千水师攻城的话,郡城不一定便会被攻下。 “主公,可夷陵只有不到三千水师,若是迎敌,未必能……” 史严冷斥:“你又懂些什么?三千水师又如何?蜀地就有水师,又能有什么厉害?本郡的水师哪个不是精通水性,骁勇善战?来的是蜀地大军,本郡或许守不住,可王弘毅派来的却是水师!自古以来,蜀地没什么水师,便是有水师,也不过是稀松平常,怕他们做甚?” “主公,王弘毅向来狡猾多谋,不能轻视于他啊!”旁边有人劝的说着。 郡守史严点头:“此事,本郡自是知晓,这传我命令,调集步兵军队,在城上防御,三千水师严阵以待,等待蜀军来临!到时本郡要打蜀军一个落花流水!” “还有,真的情况不妙,不如降了,自己只是一个郡守,降谁不行呢?”想到这里,史严走下了城楼。 其实,大多数官员都是这样想着。 一日后,三十几艘大船,在郡城外二十里的河域出现。 三十几艘大船,每一艘大船足可承载两百兵,足足可以承载大军七千人,张范直这七千人军队,个个都算得上严加操练。 “再过二十里便能见到夷陵郡城了。”旗舰的顶楼上,张范直和邢大海站在那里,望着远处。 只可惜眼下河面上飘荡着薄薄雾气,本来离的远,这样一来,越发的看不清景象了。 这是水师的第一次正式战斗,顶楼上的两个人,脸上表情都很严肃。 “夷陵水师有着三千人,人数低于我等,我军绝不能轻视对手。”张范直认真的说着:“你部先当先锋,打出士气来。” “诺!”邢大海凛然回着。 张范直点点头,不再多说,对于副手邢大海,张范直还是很满意,此人虽水贼出身,可能力不错,在战术上,能与自己讨论一二,在训练水师的时候,更是配合默契。 “都督,雾散了。”随着太阳的渐渐升起,河面上的雾气渐渐散去。 在他们的前方,已能隐约看到边岸,岸上的那座大城,正是夷陵郡城! 第一百五十二章 兵分二路(下) 第一百五十二章 兵分二路(下) 汉中郡。 这几日的天气不错,蜀军到达汉中,更是晴朗。 蓝天白云,太阳更是高挂,红彤彤的一颗,仿佛是个大火球。只是这颗火球看着温暖,却没有多少温度散播下来。 地面冻的硬邦邦,道路两旁,秋天时候的杂草花卉,已经干枯成了地里的泥肥,不过再过一个月后,会在原地生长出更茁壮植物来。 连绵的军营,在汉中城外驻扎着。旗帜招展,随风飘动,连成了片,隔远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王弘毅的主帅大营,同样设在了城外,虽城中有着更为舒服的环境,很显然这位蜀地主君,此时更乐意和将士们吃住在一起。 来到汉中的蜀地大军五万人,吃喝用度,每一日都不是小数目,虽后方补给队伍来往不断,可做出这决定,将这一支大军拉到汉中来,总非无的放失。 汉中紧邻关中秦川之地,翻过一座山,再向前走,就是关中地界了。 王弘毅率领五万大军聚集于此,眼下并未出兵,可在此地驻扎大军,目标已是不用再说,大家眼睛雪亮,都看的明白。 郭文通在蜀军至汉中后,已匆忙的调集着各地军队,准备抵御蜀军入侵。 荆州、吴越等地势力,都拭目以待,对这场双雄之战,很是关注。 就在所有人,都将注意力放在汉中这里,以为王弘毅随时会大举进攻关中的时,先是先前王弘毅派出的那七千水军,神不知鬼不觉的顺汲水河而下,前往了夷陵。 更有五千人,趁着五万大军前来,吸引着注意时,趁着夜色离开了汉中郡。 有着五万大军作为掩护,这五千人的离开,可以说是极为顺利。 天刚放亮时,他们已经离开汉中城很远,五千兵马,行军也渐渐降了下来。 密林深处,星光璀璨,月光洒下,将大地披上了一层薄纱,空气中混合着寒意,形成一股清新的味道。 队伍当先一人,是樊流海,一身盔甲,骑着马匹上,身材很是魁梧,脸带带着凛冽凝重之色,同样带着长刀,一脸肃穆的领着队伍行进。 在樊流海身后,是一名唤张藩的副将,后面是跟着他们出来的五千兵马,前面的是骑兵有五百人,所骑战马,马蹄上包裹着东西,行军中声音不显。 后面是数量众多的步兵,其中还夹杂着两辆投石机,并非是攻打大城所用的那种,只是寻常投石机,用战马拉着,一路行进中,倒是不怎么拖累进程。 士兵都是全副武装,经过长期训练,并且装备武装铠甲,五千精锐自然带着一股舍我其谁的磅礴气势。 五千军队快速行军,出了大本营,过了第一个关隘。 由于选择了小道行走,五千兵士默默行进,只余略有散乱的脚步声回响在耳边。 “军队缓行!”樊流海一声令下,传令兵快速行动起来,仅仅十分钟,全军缓下了脚步,显示出了严格的素质。 饶是此时的樊流海立功心切,行军一夜,脸上带出疲倦之色。 “张藩,要攻下上庸城,可有什么妙计?”缓行着,队伍最前方的樊流海,开口向身旁的副将。 “这个……”副将张藩思索起来。 战略定计,向来不是他们这些寻常武将擅长,这一次,主公王弘毅派了樊流海出兵,奇袭上庸城,定是觉得樊流海率领五千人,能攻下此城,既然如此,自己这做副将又何必多事多嘴? 他这副将,是成都府城那边派来,多少有着一些督军的意思,但作为一名副将,很多事情,他是绝不会插手,只是本着副将的本分行事。 “将军,以张某看来,等走完大半路途,将军可早派斥候,先赶往上庸城刺探情况,至于其他……以将军之能,拿下此城应不在话下,张某一切听将军的安排。”想到这里,张藩恭敬的说着。 “既然如此,到时候派斥候先到前面探查一番吧。”樊流海微笑道。 张藩的回答,让樊流海很满意,他自然知道,作为汉中这一个大郡的守将,自己又非王弘毅嫡系,成都不可能不派人协助自己守护汉中,说是协助,其实,也有监督之意。 任何一地的主君都会这样做,不光是王弘毅一人。 派来协助他的张藩,作为副将,并无任何指手划脚的言行,做事严谨,对他也甚是恭敬,能力还很是不错,这样的一个人,樊流海并不反感。 心情不错的他,随即吩咐:“前面有一处小树林,队伍行到那里后,就进行修整!” 将士听了,走的反倒快了,并且在一刻时间后,在树林内停下行进步伐。 “休息,扎营,并且进食!”樊流海下达了命令,连夜奔了一百五十里,这行军速度已经非常惊人了。 就算士兵平时养精蓄锐,养着元气,并且年轻,撑的住,也要休息了,并且日息夜行,才能保持体力。 当然一些荒芜地地带,不要紧,可以晚上休息。 虽是急行军,军队还是按照规矩,迅速扎营,并且埋锅造饭。 扎营地点都是选择着隐蔽的地点,基本上没有人,为了保持隐秘,建的是不生烟的坑灶,吃着随身携带的干粮,这些干粮相当不错,还有着肉干,吃罢就休息。 凌晨,汉中军营之中。 王弘毅起身开始洗漱,早有士兵捧过毛巾、水盆之类,让他来用。 就算在军营中,王弘毅穿着还是国公冕服,但是在吃食上,虽是小灶,却只是极简单的几样食物。 用早膳前,已有十三司的人,将各方势力的反应,一一汇报给他知晓。王弘毅认真听了,见与自己事先预料的并无太大偏差,心里这才微微松一口气。 “樊流海率领五千人出去,可引起别人注意?” “主公,汉中已掌握的细作,都未注意到此事,我已放了假消息给他们,只怕早将他们的视线,全引到这里来了。”十三司的人恭敬回答的说着。 “那就好,随时掌握各方情况,若有变化,速报上来。”王弘毅吩咐的说着,十三司的人恭敬应下,退了出去。 “主上,早膳用些什么?”这时,有侍从走过来,问着。 王弘毅随意的一摆手,道:“还是馄饨吧。” 这道饭食,他最为喜爱,在宫里的时候,早膳用这吃食的时候便不少,到了军营,馄饨做起来简单方便,他更是每早食用。 不一会,侍从端着木制托盘,从外面走进来。 托盘上有着一大海碗,里面正是热气腾腾的馄饨,看着就有食欲。 有两样小菜,还有木筷和汤勺。 侍从放下后,便退到了帐外。 馄饨极为鲜美,小菜味道不重,很是清淡,却吃的很开胃。 王弘毅很快便食罢这些,让侍从将碗筷撤下。 “主上,城中的商贾和大族,送来了些酒食肉食,献给主上劳军。” “进来吧!”随着王弘毅的命令,几个侍从捧着托盘,上面满满的各色酒肉,走进大帐。 “主上,臣已查验过了,这些酒肉没有什么问题,可以食用。”侍从队长禀报的说着。 “先放置到一旁吧。”王弘毅看了眼酒肉,说。 “诺。” 侍从将酒肉放于一旁桌案上,退下。 站起身,走到酒肉近前,王弘毅轻轻一笑。 这些商贾和大族,很会讨好,也有着打听消息的意思。 “传孤命令,将这些酒肉,分送到各将军大帐去。” “诺!”王弘毅只留下了一些,别的都分给了各营。 “就是不知,这些商贾和大族,有多少是真商人真大族,有多少是真细作了……”望着眼前的酒肉,王弘毅自言自语着,转眼之间,又想起了樊流海。 “从汉中到上庸,急行军也要七日,就算规划的道路远离人烟稠密地域,可是能不能达到急袭的效果,还难说。” 樊流海这五千人,神不知鬼不觉的继续向着上庸方向行进。 历史上也有五千军队急行军,数百里急袭,结果敌人措手不及的事。 在几个侍卫目光注视下,王弘毅看着地图,头也不回说着:“召王从门前来。” “诺!” 王弘毅说着转过身来,思虑着,眸子幽幽发光,额上也蹩起一层皱纹,直盯着地图上的路线图。 片刻,王从门进来,磕头行礼,王弘毅头也不回:“急行军粮食是大事,就算是繁华村落,就地补给只能供应500人,五千人急行军,这预先埋设的粮食的事,没有问题?” 王从门三十多岁,穿着六品官服,面色苍白,一对眼窝微微下陷,峭峻面上很少有着表情,重重的眉下带着一丝习惯性杀意,听了主君的话,腮上的肌肉不易觉察地***了一下,一字一句的说着:“主公,五千人给粮是大事,但如果每个据点只供应着一餐,最多二餐,还不是难事。” “有干粮和肉干搭配,一人一斤足够了,五千人就是五千斤,也只有五十石,计划是七日七个据点,不过臣实际上在路线上,早就埋了十五个据点,每个据点都埋了一百石!” 说到这里,绷紧了嘴,伏***来,不再言语。 王弘毅听了,还是点了点头,有些放心,却还在担忧,话语声音不高,显得有些暗哑,却是异常清晰:“这和寻常不同,是个战役,你办的不错,已经尽了人事,若是事成,连你也有野战功勋,这是计爵,但是失败了,就算是你没有错,也要受些处分——你明白这道理不?” “臣明白!”王从门叩头应着。 王弘毅没有多说,两支军队,都有着计划,也有着内应,更有着王牌,并且还有着青色气运的人主持或者参与,无论气运还是物质都准备了,下面就看运数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大战(一) 第一百五十三章 大战(一) 秦川,大帅府。 足足到了三更天时分,整个大帅府之中,还是灯火通明。 郭文通的书房内,人影晃动。 “哼,好一个王弘毅,果不出本帅所料,这王弘毅到底是狼子野心,若非本帅一直操练兵马,防备于他,怕是还要为其所乘!”郭文通在房间内来回走动着,坐回最上首时,脸上怒色犹自不减。 “主公,王弘毅此人本就野心很大,今日之事,咱们也早就料到了,现在王弘毅既然已经率领五万大军来至汉中,我等只能准备迎战了。”常怀远口中缓缓说着,抬眼看了一下郭文通:“只是到底便宜了他们……” “便宜了谁?”郭文通双眉一皱,向常怀远问着。 “王弘毅夺取了整个蜀地,称蜀国公,这实际上意味着扩张,非秦就楚(荆),之前荆州和吴越都一直警惧,现在攻向我秦地,都获得了发展的机会。” “臣以为,王弘毅率五万蜀军抵至汉中,这事,他们不会没得到消息,只怕是,等着秦蜀两军对峙,他们伺机发展,若有机会再渔翁得利。”常怀远缓缓说着。 “吴王魏越,是个厉害人物,只是短短一年,已将朝廷彻底架空,再平定五镇,吴王就稳如泰山了。” 郭文通脸色阴沉,想到吴越荆州的情况,郭文通心中自是有些阴郁。 想渔翁得利? 笑话,有他在,他们就休想如意! 在郭文通看来,王弘毅这次率领蜀军逼近秦川,其中也有着魏越的推动之力。 若非当日朝廷赐给王弘毅秦川地图,并给予秦王称号,又怎会催化两地矛盾,造成现在局面? 魏越此举,纵然有转移矛盾之意,可更有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之意。 郭文通目光之中,杀气尽显。 “主公新收梁川郡,实力比去年有所增强,以逸待劳,三万秦军,未必便不能阻挡五万蜀军进攻。秦地城池多坚固,易守而难攻,地形上,纵然王弘毅有着关中地图,又怎能比的上土生土长的秦地将士?虽王弘毅有诸多优势,可秦川未必都是劣势……”常怀远的话,让郭文通面色稍稍柔和下来。 “依怀远意思,蜀军不足为惧?” “蜀军虽实力强横,但秦军亦是不弱,主公切不能在此时便丧失斗志才是!”常怀远劝的说着。 “怀远所言极是!本帅此次战役,定会全力以赴,绝不会空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一切战场上见分晓!”郭文通点了点头。 “时候不早,还请主公早早休息,臣告退。”常怀远向郭文通一拜,缓缓退了出去。 常怀远退出去,书房内已是再无别人。 郭文通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一阵疲惫,自己到底已经是年近五十岁的人,体力精力都是大不如前,先前这一番变故,郭文通震惊之下就是一通的调兵遣将,待放松下来,只觉得身心疲惫,好在还有常怀远为自己出谋划策,否则的话,几天几夜睡不安稳,郭文通甚至估计自己都难以支撑下去。 现在书房内自无旁人,郭文通也不用勉力支撑,疲态尽显。 回想前半生戎马生涯,何等风光,而自己现在依旧看起来身材健硕,能拉大弓,能射飞鹰,能吃能喝,可比起年轻时候,到底是差上不少。 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比起蜀地的王弘毅小儿,自己简直已是半截入土,这种对比,让他心中不由惆怅。 天下大乱,诸侯纷争,或许这是自己崛起最好也是最后的机会,这样的机会,郭文通必须冒险一次! 轻叹一口气,郭文通站起身来,走出书房。 二月一日,天气,阴,乌云满天。卜,凶。 离着王弘毅率领蜀军来到汉中,已过去数日。 五万蜀军虽驻扎在汉中城外,却按兵不动,这让各地势力私下暗流涌动。先是成都全城暗查,查出来的细作,都被抓入大牢。 吴越荆州细作不再蠢蠢欲动,可他们不过是潜得更深罢了。几乎所有势力,都在关注着蜀、秦两军的战役。 蜀地和秦川,都是富饶之地,战略上很是重要,能因这次战役而都有折损,实力减弱的话,对其他诸侯自是颇为有利。 而假如有人一统秦蜀,就会恢复成当年秦国一统天下之局。 汉中城外,大营之中,王弘毅端坐自己营帐之中,持笔在白纸上写着什么,帐篷旁有侍从静静站立。 王弘毅的字苍劲有力,虽和当世书法大家无法相比,也绝对算得上是一手好字了。 刷刷刷写上几大篇后,王弘毅收笔,站在桌案前,很是满意,将这些纸张收到一旁,王弘毅重新坐下,开始翻阅从成都府发来的文书。 虽王弘毅让虞良博凡事自己决断,可虞良博依旧是大事请示,平常事务处理过后,书写成文书,汇报给王弘毅知晓。 将这些文书放置到一旁,又抽出夹在文书中的一封家书,王弘毅拆开书信,飞快的阅览了一遍信上的内容。 书信是宋心悠所写,只是简单说了一下宫中过年之事,又说了老夫人身体康健,素儿和赵婉都如往常一般,家中小公子,对他这位爹爹甚是思念,诸多言语。 “倒是好文采。”王弘毅轻声赞叹着。 宋心悠不愧是大家族出来的女子,文学造诣很是不俗,只是简单的一段话,便将家中那种过年情形,形容的仿佛跃然于纸上。 王弘毅看罢书信,提笔,准备写一封回信回去。 不到片刻,一张纸写完,王弘毅等墨略微干了一下,将纸张折了一下封好,吩咐军士,尽快送回到成都府。 同时送回去的,还有文书批文。 成都的情况,王弘毅已然知晓,有虞良博在那里留守,王弘毅很是放心。 “主公!”正当王弘毅思考这些的同时,他的帐篷外,一个声音陡的响起。 王弘毅抬起头,只见张攸之面带着笑意,站在门口。 “原来是张卿,快进来吧!”他笑着一招手。 张攸之从外面走进帐篷里,行礼就说着:“刚才就来了,见主公一直在忙于事务,臣便没进来。” “只是看些成都发来的文书罢了,来,坐吧,说说是为了何事。”王弘毅放下笔,说着,口气很温和。 虞良博、张攸之,都是他的心腹臣子,日后更有托付内阁的意思,自然不和平常相同。 私下时,张攸之也显得放松许多,王弘毅让他坐下,他寻了离王弘毅位置较近的地方坐下了。 “主公,臣是想知道,主公接下来,是怎么打算。”张攸之缓缓说着:“据臣所知,主公只是打算牵制住众人注意,为樊将军和张都督争取时日,以达到声东击西之效。五万军士在汉中待了几日,臣发觉,主公并不是真的对秦川无进攻之意,可又一直按兵不动,不知道主公到底是如何打算?可否告之于臣?” 王弘毅笑了:“张卿料想的不错,孤此次出兵,的确并非对秦川没有进攻之意,孤到了汉中,整修二日是正常,下一步就要进攻,以吸引大家的注意力……而且虚虚实实,到达是真的进攻秦地,还是只做做样子……只能说,随机应变……” “报!”帐外忽然有军士喊着。 “何事?”王弘毅问着。 “回主上,十三司的百户求见。” “让他进来。” “诺。” 片刻后,十三司的百户从外面进来,见到张攸之也在这里,倒是并不意外,先向上座的王弘毅见过礼,又向张攸之行礼。 “主公,臣先告退了。”张攸之退了出去。 王弘毅也没有阻拦,而是问下面的百户:“可是有樊将军和张都督的军报传回?” “主上,樊将军已率部下,抵达上庸城下,用信鸽传回,张都督的战船因在河上,据说已经发生了战斗,具体情况未知。”十三司的人回答的说着。 “郭文通,可有动作?” “主上,秦地各地调集军队三万人,军队武器精良,都是精兵……梁川郡已关闭城门,禁止百姓出入,城上至少有着五千守军,守将是郭文通心腹大将许禀,很是骁勇善战!” “许禀?”对此人,王弘毅有些印象,此人素有勇力,一对双锤,挥舞起来,几乎风雨不露,并且别看此人外表粗鲁,实是粗中有细,是勇将中的上者。 许禀来守这梁川郡,此郡就算有着巨石机,只怕入城时,还是需要激烈的街道战,这就是王弘毅不愿意看见了。 “襄阳的情况呢? 襄阳战略地位十分重要。 “襄阳上流门户,北通汝洛,西带秦蜀,南遮湖广,东瞰吴越。” “以天下言之,则重在襄阳……”襄阳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在地球上,三国争荆州,吴人不能得襄阳,引江陵之兵以攻魏,辄破于襄阳之下。 郑平原得江陵,不是不想破襄阳,实际上襄阳是强镇,孙昌也是大将,上庸也是其控,兵精粮足拥兵四万。 只是荆州与朝廷太近,朝廷不可能让荆州统一,早十年二十年,孙昌受朝廷威逼,只夺了二郡,不能统一,现在朝廷衰退,又年老了,没有这个精力了。 时也,命也,多少英雄都被时命所困,失去了成龙之机。 想着,王弘毅摒退了十三司百户,坐在帐篷内,思索着接下来步骤。 次日,天蒙蒙亮,王弘毅下达了命令,让蜀军埋锅造饭,准备行军,食罢之后,大军起拔,开赴秦地。 与此同时,蜀军的这一动静,被人获知,并且分别传向了秦地大帅府、吴越和荆州。(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百五十三章 大战(二) 第一百五十三章 大战(二) “汉中那里的蜀军果然起拔,向着梁川郡而去了!” 秦川大帅府内,郭文通手中拿着一份情报,脸色阴郁。 这份情报上的内容,是王弘毅举兵五万,进逼梁川郡的事。现在这消息,已传到了郭文通的手里,不止是他,秦川很多势力亦是获知了此事。 郭文通无奈的发现,自己虽信誓旦旦的保证,会带领秦军誓死抵御蜀军的进攻,可秦川这些世家,还是恐慌不已。 三万人对五万人,本就相差着一些实力,王弘毅上次让郭文通吃的亏,这些世家也是很清楚,对郭文通能够击退蜀军,他们信心不足是在所难免。 秦地弥漫开来的恐惧气氛,却让郭文通很是火大。郭文通也在秦地经营多年,对秦地的掌控力,还是很强。 流传于秦地,关于蜀军如何如何强大,秦军如何如何抵御不住,郭文通又如何如何畏惧蜀军的言论,在郭文通看来,不是王弘毅派人进行的骚扰,就是其他诸侯趁乱散播的流言! “哼,王弘毅不过是一黄口小儿,我郭文通好歹在秦地经营多年,戎马生涯十数年,还会怕他不成?我郭文通又岂是这一个黄口小儿能打败!”啪的一声,郭文通将手中的情报,狠狠的摔在了桌上。 不过,即便是骂王弘毅是“黄口小儿”,郭文通也不得不承认,王弘毅的确是有着过人本事的枭雄人物。 经营秦地多年,他深知,将一片地域平定下来,是多么不容易! 王弘毅究竟统一蜀地,再如何说是运气成分居多,多少蜀地藩镇做不到的事情,在王弘毅这里做到了,这就是本事! 蜀地本就是枭雄辈出,能从中一跃而起,迅速平定蜀地,绝不是什么好相与,郭文通嘴上不服,心里其实是极为忌惮王弘毅此人。 “传本帅命令,本帅要亲自出征,率三万秦军,与王弘毅誓死一战!”除了秦地的郭文通,此刻荆州及附近的各方势力,也都得到了王弘毅大军起拔的情报。 江陵治所,郡守府中,郑平原脸上带着喜色。 说到底,现在不过是二郡之地,论实力来,比蜀地秦川都差的远。若是王弘毅先取荆州,郑平原的前途就困难了。 虽蜀军攻打秦川,一方胜了,以后对荆州也必是争夺之势,但到底会缓上几年,或许到时,荆州这里会是另一番情况,也未可知。 “蜀军所取目标是秦川,关中地域如此辽阔,二雄相争,为荆州赢得了时间。” 想到这里,郑平原先宽了些口气,脸上颜色就温和,将信纸拈起看了看,苦笑着揉成一团,丢到了一只竹笼中。 这以后要专门焚烧,不能罅漏一字一句。 “军事上的事,不能再等了。”郑平原度着步子想着。 “两郡的步兵和水师都要重新布署训练,争取这个月就完成,之前都已经预备的差不多了,下一步,就是长沙了,攻下长沙,荆北就差不多定了,荆北定了,就可攻下荆南,我已经想透了,现在就是争分夺秒。” 这是郑平原反复思量了不知多少遍的事,这时下了决心。 “只望上天再给我些时间……”因朝廷威严,不得不遵循朝廷规矩行事的郑平原,这两年来,也算是看明白了,天下已大乱,变天已是再所难免。 若不乘着朝廷和吴王还在相互消耗,成了气候,那时只有被蜀,或者被吴吞并的下场! “有荆州各世家协助,我军要发展起来,又岂会太难?”郑平原目光之中显露出一丝坚定,声音低沉,自言自语说着。 但是就在这时,有人急报:“报,夷陵郡发生激战,蜀军水师进逼夷陵郡!” 这一惊非同小可,郑平原猛的站起,将一桌都撞翻了:“什么?” 前线.济山郡 十数个跟随着的官员,正井然有序的处理着公务。 这房间不大,窗打开着,稍有点风,外面侍立着十几个亲兵,几乎不闻声息。 别看这里只是一个普通的书房,但是名字就是上书房,或者说,吴王去哪里,上书房就跟随到哪里。 实际上不少吴王所属的要员,都是从这里出来,这点上和王弘毅非常类似。 在这里办公的官员,不管官职大小,至少他们能时不时的见到吴王殿下,这是圣眷的开始之地。 外面刚下过雪没几日,地砖上虽然打扫的洁净,植被树木上挂着的积雪,却是自然落在那里,雪融化后,会融入泥土,让植被生长的更加茁壮。 魏越乘着乘舆,来至偏门前,早早有侍卫出来伺候着。 “旬大人他们可在?”魏越下得乘舆,随口问着。 “大王,奴婢今日还未曾见过旬大人。”一个侍卫小心翼翼的回答的说着。 “若是你记错了,小心你这狗奴才的舌头。”魏越哼的一声,大步走进偏殿。可他留下的那句话,却吓的内侍双腿打颤。 “莫怕,莫怕,旬大人今日的确未曾来过。”旁边忙有人安抚的说着。 这内侍这方擦了擦额头冷汗,直在心里暗叹,这位吴王殿下实是个不好相与! “吴王殿下到——” “臣等,拜见主公!” “免礼,平身!” 魏越走到自己坐位坐下来,对着下面的官员说着:“你们去忙吧。周先生,你且上前来。” “臣遵旨。”一身儒装的周吉,站起走到了魏越面前:“殿下可是有事询问?” “孤这几日,都不曾见过旬先生,当日旬先生只说去拜见师尊,不知何时才能归来?”魏越问着。 “大王,我等师门远在浮云山脉,来去七日即可归来。”周吉回的说着。 “浮白山脉相隔近千里,来去只是七日?”魏越说着:“当日旬先生说几日就归,孤还以为,是两位先生的师门中人来到境内。” “修行之人,一日行上百里,也是有的。”周吉缓缓说着,实际上没有这样神奇,但是就不必说明了。 “能有这种异人,在军中效力,战役中,定能发挥极大作用。”魏越神情变幻,许久后,幽幽的说着。 周吉深知魏越志在天下,这番话非是寻常问答,实是魏越忍不住想借用浮云山脉的修士来为自己所用了,可修行人,又怎能实质插手凡世的事情?当然实际上又怎么有力量干涉? “周某向大王提过,修行人无法插手凡俗上的事情,插手必折损寿命,更甚于凡夫,且天道不可违,若要硬来,只怕会遭到天谴。虽有修行门派,会派人下山,辅佐明君,但派出多是我这般的谋略之士,以及武力超群却无神通的外门弟子。至于殿下提到的日行百千里的修士,根本无法在世间施展法术辅佐君主谋夺天下。” “不过请大王放心,旬枸师弟此次回归山门,正是要带出几个武士,来助大王!”见魏越神色阴郁不定,周吉连忙说着:“虽不能冲锋陷阵,却能安保大王近身无忧!” 见此,魏越未再多说什么。 对方的师门,的确是他的一大助力,虽然他并不清楚平山印的事,但是接触了对方后,气运转好这是他能清楚感觉到。 “真能如此,真是一大助力!”魏越显得很是高兴的说着,至于他心里是如何想的,那不得人知了。 这时,有人将蜀军情报呈上来。 “王弘毅率领五万蜀军,从汉中起拔?向梁川郡而去?”魏越看着手中的情报,哈哈笑着:“本来孤还担心王弘毅使计,没想到真是冲着秦川去!只不过,梁川郡守将骁勇,又有大军守城,王弘毅这一战,未必能一举攻下城池来!” 梁川郡,将军府大厅之中,许禀端坐其上,下面是一排将士。 在许禀手上,是郭文通的书信一封,郭文通生怕许禀在他率大军来之前,吃了大亏,特意叮嘱一番,小心谨慎对待蜀军,许禀将信看了几遍,放到了一旁。 “五万蜀军已至边境,各位可有什么计谋可退蜀军?”他问着下面的将士。 “将军,蜀军有着五万,我郡才有守军几千,根本不可能击退蜀军,吩咐各城池关闭城门,绝不出城迎战,守得一时是一时,待大帅率大军赶到这里,自然能有退敌之法!”有人说着。 许禀一听此话,脸色有些阴沉:“蜀军五万又如何?本将军还怕他们不成?” “将军,大帅既有命令下达,我等只能遵命行事,还请将军,下令以防御为主。”见许禀要发火,另有副将劝的说着,意思是这是主公的令,没有谁会说你不是。 许禀外粗内细,也明白这个道理,知道不是鲁莽行事的时候,刚才只是必行的态度,听了这话,点点头,听从了部属的劝告,说:“既是如此,本将军便以防守为主吧!” 众部将听他这么说,心里一松。 这时,王弘毅的五万蜀军,已进入梁川郡的境内,临近第一座城池。 郭文通亲率三万大军,向着梁川郡赶来。 两股大军的即将对峙,一时间,龙气又凝于梁川郡境内,吸引了大多数目光注意。 ———— 今天就一章了,明天三更补上(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百五十四章 大战(三) 第一百五十四章 大战(三) 垂正十六年二月三日,龙口。 两支水军遥遥相峙,张范直在帅船的艏楼上,看着对面夷陵军船只,大批张范直亲兵侍立在甲板上,张范直命气不算太高,但是的确是第一流的水军之将,全船上人数众多,除了几声号令,却是鸦雀无声。 由一船,可见全舰队的治军之严。 看了一阵,张范直转头说:“我观夷陵军水寨不严,阵形混乱,看来不及我军了。” 邢大海就说着:“都督英明,我观看过几次,亦感如此。交兵时,我愿为先锋锐,定替都督大破敌军!” 又一将张许立即接口说着:“邢将军不可独占大功,末将亦愿同往。” 一时间,除了吕肃海沉稳不言,诸将都纷纷请战。 张范直听了扫视了一番,不由哈哈而笑:“我军如此之壮,必可获胜。” 又转身对吕肃海说:“这次陆上你就去了!” 吕肃海躬身:“诺!” 吕肃海今年在十八,但是已经当到了副卫将,别说是同僚了,就是邢大海和张范直都有些不安。 夷陵军主要是水上争战,下一步才是陆上进攻,这陆上现在任务无非是先取个据点,吕肃海心中明白,连忙应着。 张范直满意的点了点头,下达命令:“出击!” 邢大海立刻接令,一艘接一艘的战船陆续驶出,帆桅重重,甲板上人影幢幢,令人望而生畏。 战鼓声起,敌军也靠近。 邢大海令着:“竖板降帆!” 鼓声响起,传递命令,各船上的挡箭铁板已竖立在上下层舱壁的两侧,这会大大增强对矢石火箭的防护。 当风帆落下时,巨大的船身露出掣棹孔,探出长桨,在战斗时,这比风帆更容易控制着速度和角度。 “点火!”火把燃起,点燃火箭。 “射!” 顿时大批的火箭,在河上空划出一片火光,命中敌舰满张的风帆上,烈焰熊熊而起。 “射!”敌军也猛的还击,只听劈啪之声不绝,大部分箭都被挡箭铁板所拦截,叮当之声连绵,少数箭落到人身上,却穿着纸甲。 《新唐书》:唐宣宗时,徐商守蒲州,有兵士千人,“劲矢不能透”。 足见其柔韧和安全,这时中箭者,根本无法洞穿,只是带着火焰麻烦,一拔出丢到河中而去。 两船交错,后一艘又继续:“射!” 三艘而过,这船就陷进烈焰浓烟内,敌兵纷纷惨叫。 邢大海领着十艘,骤攻即离,敌进我退,敌退我进,不时利用水流,风力,长桨,向敌人展开致命的攻击。 不消一刻时间,黑烟漫空,着火焚烧。 张范直目光一扫,已知胜券在握,不由大喜:“我军果精锐胜于夷陵军数倍。” 他也是第一次率领自己训练水师正式作战,心里也没有底,这时终于踏实了,自己训练,并不逊色荆州水军。 一时间,喊杀声、惨呼声充满江上,整条大江,随眼望去,到处是飘浮未沉的残船死尸,但是仔细一看,大部分是敌舰。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报告:“都督,有船冲过来了。” 只见就在这种情况下,还有一条大船,带着火焰,拼命直冲而来,甚至不顾左右的攻击,目的显然很明显,就是直冲旗舰。 张范直见了,不由露出一丝狞笑,说着:“不想敌军这样,还有着这胆子,吩咐下去,射死它!” 片刻后,就是弩箭破空的尖锐呜咽不时传来,只见这船被火箭连射,却坚决不退,大火从船头到船尾到处燃起。 为首一将手持长枪,立在船艏上,怒吼着指挥灭火,射箭反击,令船只继续划桨前进。 “都督,怎么办?” 眼见着这船誓死不退,拼命要扑上来,张范直狞笑的说着:“够胆,欺我无人吗?” 就在这时,只听“轰”的一声,两船交错,只见敌船上敌将一挥,数十个夷陵军水军,就跟着敌将,直扑上船。 “杀!” 这支队伍现在只有寥寥几十人,显然都是敌军的精锐,只是一接战,只见敌将穿甲拼杀,所到之处,顿时数个蜀军立刻血光飞溅,跌在地上。 水师本来难以用甲,但是这支队伍全部用上了铁甲,只见敌将身披重甲,首当先锋,一路拼杀,目标直取张范直。 甲板上立刻大惊,拼命拦截着。 小小的甲板上,数百人齐声的呐喊,两军都死命相博,哀呼惨怒带着人体交错穿刺的声音充满着船上,只是几息之间,血肉飞溅。 敌军前赴后继,即使被砍、被刺,身上明明已经负了重伤,早应该倒地不起了,却仍然悍勇无匹的冲杀。 张范直船上的蜀军,都是经过严格挑选的精锐,还是节节后退。 就在此时,一直闭着的船舱门大开,一批蜀军从里面涌了出来,个个手持弩弓。 “射!” 弩弓这时一起发射,在近距离,弩弓可贯穿铁甲,只听“噗曝”之声不绝,虽然自己人也不少被误杀,但是冲上来的敌军,顿时变成了大把的刺猬。 就在这时,竟然还有着敌兵奋力扑上,将身体阻挡在敌将面前,张范直见了,不由脸上变色。 就在这时,又有两艘大船靠了上来,都是蜀军战舰,正是见都督座舰遇袭,赶来了。 大批蜀兵涌了上去,只见数十个蜀兵,将最后十数人团团围住。 敌将喘息着,就算有着亲兵挡箭,身上也十数处伤口,这时破口大骂:“张贼,老子死了再取你的狗命。” 语音刚落,张范直就接口:“我们各为其主,生死有命,败了就是败了,说这话有啥意思?” 顿了一顿,张范直就举拇指说着:“真是勇将,不想区区夷陵军,还有你这样的勇将,你是谁?陈普?” “哼,我就是陈普!”陈普望着张范直,“呸”的一声,吐了一口血水:“若水师由我训练指挥,那会这样!” “我听说了,你只是区区的副将,还是屡受猜忌的副将!”张范直闻听,就笑的说着:“你倒是忠心耿耿,不过现在你已经尽力了,已经尽了本分,我主蜀国公英明,欲天下太平,你这样勇士,不能就这样死了。” 说着,令:“拿下!” 这时,这十数人,人人脱力,见士兵上来,陈普叹了一声,丢下了武器。 顿时,十数人一口气就泄了,丢了武器受缚。 这时,江上浓烟滚滚,但是战斗却已经结束了,蜀军大获全胜,这时,反而是救火救人的时候了,一时间,江面上船只来往。 史严在港口上远远望着,见得了大战的结果,不由变色。 “主公,怎么办?”三千水师在半个时辰内就被消灭,敌军的情况,并没有损失多少,这顿时使夷陵前来观战的人,人人变色。 史严观看左右,叹了一口气,说着:“不想蜀军如此凶猛,先回城再说。” “主公,要不要把这港口焚了?”这时,有人上前说着。 港口要焚烧很容易,几百兵一点,就焚着了。 史严眼看着江上滚滚浓烟,脸上阴晴不定,却又说着:“算了,上天有好生之德。” 听了这命令,周围的人都不由交换了眼神,这投降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当下一行人就滚滚出行。 张范直却不理会这些,再过半个时辰,江上火焰都熄灭了,统计也上来了。 “报,港口已经被吕校尉占领。” “报,我军阵亡三百七十一人,伤六百五十,并无船只沉下,俘敌一千五百,俘船十一只!” 没有敌军阵亡的记录,因为落水流下的尸体谁能统计? 张范直听了,哈哈一笑:“首战告捷啊,全舰进入港口修整,明日进军夷陵!” 兵贵神速,这道理还是明白。 一条条船靠上了港口,大批士兵涌到了地上,这时,就看见吕肃海带着的三百人,正在整顿着秩序,港口原本就是水营,也有不少家属,这时虽然哭声时时而闻,却一队队的在士兵的引导下干活。 大片码头工场仓房,还完好无损,首先抬出去的就是以医官营,将一个个伤兵抬到了打扫干净的营地和仓库中。 一辆辆手推车也在侯命,接着伤兵,还有远处已经有着饭食的香气。 见此情况,张范直心中还是相当欣赏,又有些阴影,笑着:“果是人才啊!” 吕肃海这时,上前行礼。 张范直眯眼看着这个青年,淡淡的说了一句:“干的不错,当记一功!” “都督指挥水师大破敌军,声威赫赫,吓的夷陵太守连忙自港口出逃,这才便宜了我,让我拣了便宜,不废一兵占了这港,这是都督的指挥得当,我有什么功劳?”吕肃海连忙应的说着。 听了这话,张范直露出一丝微笑,点了点头。 这时,吕肃海又说着:“只见这夷陵太守连忙出逃,火也不放一个,连粮仓也不烧,就知道他已经想降了,都督只要派一使者前去,就立刻可以获得夷陵。” “唔,唔?”张范直沉思着,听了这话,就知道吕肃海说的有道理,但吕肃海这样一说,他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不舒服。 思量半晌,张范直突然一笑,说;“你说的没错,我也是这个心思,那你就连夜过去,劝降了夷陵?” 吕肃海不禁一怔,这劝降的事,是要等这次夷陵水师惨败的消息传播,使人心不安,又带着大军到城下,才更有把握,现在敌军虽败,还没有回味过来,哀兵之气还在,现在自己带几个人去,这不是时候。 但是这时,没有他反驳的余地,只得应着:“诺!”(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百五十四章 大战(四) 第一百五十四章 大战(四) 梁川郡郡城外,一片静悄悄。 王弘毅大军没有大举到城外,但附近的商队都已经得到蜀军消息,再不敢从梁川郡借路行过。 万一被卷入战火中,不仅货物难以保全,连自家性命都很难保住,就算蜀中军纪再好,遇到流兵怎么办? 商人自不会犯这种愚蠢错误。 只是,被蜀军攻打过的地方,没有这般清静了,几乎一日间,有几个方向青烟飘起。 郡城议事厅中。 郭文通端坐最上首,穿着一身金甲,整个人看起来威风凛凛。 在郭文通的下首,站着随行而来部属,以及梁川郡守将许禀等人。 望着上首坐着的郭文通,许禀的神情有些复杂。 郭文通能率三万大军前来,算是给梁川郡的人吃了颗定心丸。 哪怕是许禀这样的猛将,也是心中欢喜。 许禀虽然直鲁,却并不愚蠢,自然知道凭借自己手下的几千人,想要挡住王弘毅的五万蜀军是不实际的念头,现在汇集四万人,兵强马壮,就算是敌方有着巨石车,也难以攻破。 毕竟四万人和五万人差距并不算大。 此刻郭文通已从许禀口中,得知了蜀军近日的一些举动,他脸上的神情很是平静,却隐隐带着一丝疑惑神色。 对于蜀军的种种行为,出于战争的直觉,他总觉得,哪里有些问题。 可蜀军的实力和攻击,显然不是虚假,五万大军的确不少,相差极有限,不是所谓的空城计,空营计。 大军所到,先前二个县已经降了,这也是事实。 蜀军此时还没有达到梁川郡进行攻城,对于郭文通来说,无疑是一个不坏的消息,虽然郭文通调集军马耗费时日不多,可王弘毅再早一些发动进攻,对郭文通来说,无疑是不利。 蜀军的按兵不动,又让此时的郭文通心里隐隐感到不安。 郭文通聚拢四万大军,要与王弘毅决战,王弘毅的蜀军也不过才五万,郭文通本身又占据着地利,郭文通对于这场战争,内心之中却没有底。 并且王弘毅每次攻城掠地都会用到的霹雳车,让郭文通很是忌惮,这一次蜀军前来攻打秦川,是否会使用此物? 用了此物,又会产生什么影响? 梁川郡虽被他攻下,到底才收下来不久,许多事很难估计。 自己这次带来的三万兵马,其中有一万并不算是新兵,但不算精兵悍卒。 这些兵卒,平时是郡县的厢兵,不过在本郡内操练过一番罢了。 实际上没上过几次战场,顺风顺水的战斗,还能发挥不小的战斗力,但一旦遭遇困境,其战斗意志和战斗力,实在可忧。 郭文通帐下的士兵,本是老兵,单个拿出来,身体素质、力量、战斗技巧,都不是寻常汉子可比,可在攻打梁川郡的时候,折损不少,秦川老窝里,又需留上一批人马驻扎防守,只能带上些新兵出来了。 用这些士卒和王弘毅的蜀军去硬拼的话,最终的胜负还真不好说。 正在郭文通想着的同时,一阵脚步声从外面飞快传来。 “报!” “去看看。”郭文通对身旁站立着的侍从说着,这人恭敬的应着,向外走去。 不一会,回来禀报:“主上,是军中斥候回来禀报军务!” “让他进来。”沉闷的气氛顿时被打破,郭文通抬起头,说着。 “是,主上。” 不一会,斥候飞快进了这议事大厅,一见到上座的郭文通,立刻拜倒汇报:“大帅,刚刚探马得到消息,蜀军大军已越过了占山县,离郡城不过八十里。” “是么?”郭文通的神经一紧。 不过,想来也知道,蜀军不会一直如此沉寂,该来总会来。 “想必王弘毅已然知晓本帅到此了,既是如此,那看看,到底谁是英雄!”这一刻的郭文通,再也不掩饰自己心中愤怒,猛的一拍身旁的座位扶手,长身而起。 “哼!王家小儿,你也欺人太甚!真以为秦地是这么好进好出的么!本帅要看看,你到底有着何等本事,能取本帅的秦川!” “王家小儿不是想占据关中么?咱们就让他看一看,关中儿郎的威风!”扫向下座的诸位将领,郭文通朗声说着,这一瞬间,原本属于关中第一诸侯的豪气,又重新回到了郭文通的身上。 “主公英武!”郭文通帐下的将领,连忙应声说着,许禀更是激动不已,感觉浑身都热血沸腾,这才是自己的主公。 只有一旁的谋臣常怀远似乎在低头思索着,脸色多少有些微妙。 他原本想要说些什么,不过见到主公使众将士气大振,又立即闭口不言。 总要与蜀军对峙战斗,既是如此,这士气大振,不可泄之。 蜀军来的很快,五万蜀军很快便到达郡城。 此时阳光灿烂,站在高墙上,周围数十里尽在眼前。 蜀军营地,可以看见中军,无数赤旗萦绕,现出层层叠叠蜀军,个个士气饱满,特别可惧的是,这列出的方阵,踏步整齐,数万人踏步上前,汇成雷鸣一样整齐轰响。 这股洪流一样的大阵,离城前两里,蜀军阵中传出一片山呼海啸般的声音:“我主万胜!” 欢呼声中,中军缓缓移动,只见上万人一起动手,只是片刻,一块泥岗就建起,蜀军中营驻扎。 片刻后,各营驻扎,秩序了然,营寨牢固,相互依靠。 郭文通站在城楼之上,望着远处,脸色阴沉,蜀军的气势,实在让他吃惊,心中暗想:“不想此子竟真的成了气候。” “主公,蜀军来势很猛啊!”常怀远站在他的身旁,同样眼望远方,口中说着。 郭文通转头看了他一眼:“先生可有妙计退兵?” “王弘毅此次前来,气势如虹,实无把握令其退兵。”常怀远苦笑一声,说着。 “这是了,既无妙计可退兵,只有一战,虽王弘毅有五万蜀军,可本帅亦有四万秦军,又依城而战,必可将其击退!不过真和庸人一样,惧蜀军而一味畏敌不出,那真要让天下人笑话本帅了!”郭文通脸色阴沉的说着。 午后,一都蜀军来至城下,呐喊着叫阵,这实际上是默认的先锋,相互试探彼此的实力,因此不到片刻,一声鼓响,城门大开,三千军,从郡城之中杀出。 当前的将领,正是许禀,在他身后,还跟着两个青年将领。 就在两军开始交战时,远在几里的蜀军里,王弘毅对身旁的张攸之说:“果如孤所料,郭文通派人出城应战了。张卿,和孤到高坡上一观?” “臣遵命。”累土成台,高十数米,上去就看见远处的大城,以及城外平地上的两支军队。 “在沿途准备了?”王弘毅望着郡城的方向,向身后一人问着。 “五百骑准备完毕!”这人恭敬回答的说着。 “这就好,这次派军,不过是两军相互试探一下虚实,属于默认的规矩,但是出现问题的话,自有骑兵出场!”王弘毅听了,点点头,目不转睛的望着。 场地一片寂静无声,出场的是柴嘉,令着:“我军前进!” “前进!”在军官此起彼落的喝令声中,只听“哗哗”整齐声,长枪兵、刀盾兵、弓箭营,都结阵前行! 行军鼓点敲起,伴随着鼓点,部中肃立的士兵开始缓缓移动。 “前进!”一片整齐的踏步声。 许禀见此,心中一凛,却冷笑的说着:“我军前进!” 同样,三千秦军踏步上前,这部都是作战悍勇。 踏前到一定距离,突然之间,二军几乎同时呐喊一声:“杀!” 一时间旗帜招展,杀声四起,两军都在激烈的厮杀,两支滚滚铁流相互碰撞,相互红了眼,相互拼杀安装,不断有人倒下,不断有人填上。 在古代,稍上一点规模,战斗打响后,主将就无法面面俱到指挥。 指挥方阵进退森严,基本不可能发生。 “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霆”,如果说的是整体素质,或者阵前还可,但是这时却无法办到,只能大体上维持着战阵! 对上位者来说,这只是试探,当下王弘毅和郭文通都注目观看。 看了片刻,王弘毅眸光闪动,训练的枪林和阵列,还是发挥了最基本的使用,不过也有明显的缺陷,交锋中,很难达成协调衔接,往往被冲开缺口。 一旦冲开缺口,转向不灵的枪兵将被一面倒的屠杀,但是有着刀盾兵和弓箭营,这还不是大问题。 真正的大问题却是一旦被破开阵,蜀军士兵经验不足就可以轻易看出,敌军不时有经验丰富老军前后配合,挡格砍杀,把握节奏和力量,一一破开小阵,然后蜀军就混乱,被砍杀。 当然蜀军小阵的力量也很强,只要不乱,小阵一起出击,将敌军连连刺杀。 只是片刻,敌我的尸体交错的堆积起来。 不过蜀军士官制还是发挥了作用,就算阵破,还有着士官呼唤,不同程度整合士兵。 “我军军制在秦军之上,老兵却不足!”见打了平手,也无需再消耗士兵,王弘毅吩咐:“收兵!” 顿时,营中收兵,而几乎同时,郭文通站在城楼上,看的清楚,叹一口气,挥手说着:“收兵!” 许禀听到收兵之号,只得大喝:“撤退!” 两军徐徐后退,中间留下一地尸体,两军又开始默契的收着尸体,许禀回城,因这一仗有胜有负,许禀被郭文通训了一顿后,退到一旁,并未受到责罚,可就算这样,许禀的脸也有些火辣辣。(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百五十五章 大战(五) 第一百五十五章 大战(五) 又一番战斗,黄昏来临。 蜀军秦军交战的战场上,已没了厮杀之声,又一场小规模战斗结束了。蜀军再次快速的撤退了,而秦军在战场上,收拾着战死的同伴的尸体。 城楼之上,郭文通站在那里,腰杆挺的笔直,静静的看着下面的士兵在清理战场。 虽黄昏了,却不想去睡。 虽然不曾去睡,可郭文通的脸上却根本看不出任何疲态来,身旁的常怀远及侍从们,也都是精神奕奕,常怀远虽是文士,但身体还算康健,陪在郭文通的身边,精神状态甚是不错。 下方刚刚结束一场小规模战斗,蜀军将领攻城不下后,带着兵马而去,虽己方有着三万士兵,可以追杀过去,但却被郭文通制止了。 蜀军到底报有何等目的,郭文通现在也是甚为怀疑。 一天一夜的消耗,折损一千多人。 但即便只是折损一千多人,也让郭文通心里暗暗一揪的痛。 双方士卒的装备都很是不错,武器锋利,身披皮甲,这几次小规模战斗,可以说,让双方都对对方有了一定的评估。 蜀军很强! 这是郭文通得到的感觉,蜀军是否从自己这方得到了有用情报,就不是郭文通有时间去想了。 几次战斗,秦军早已疲惫不堪。 “怀远,你先去歇息吧,总这么熬着,可不成,下去休息一下吧。”看着远处月亮,郭文通淡淡说着。 “主公,臣还不累,您一直在这里盯着,一时半刻还好,可蜀军时不时的前来攻击,总是这样硬撑着不休息,身体会挺不住。”别人这时候不好过来相劝,常怀远和郭文通私交甚好,郭文通未到如今地位时,二人曾是知交好友,而郭文通上位之后,常怀远更是在其帐下辅佐,二人关系可见一斑。 常怀远的话,果然还是有些作用。 “放心好了,过一会,本帅便去休息,还有些事情,要交代他们,你且先退下吧。” “诺。”常怀远不再多言,冲着郭文通一拱手,在护卫的保护下,下了城楼。 “尚春远,韦国素,你二人暂且守城,韦国素为主将,尚春远为副将,再有敌人来袭,前来禀报本帅,切不可出城迎战!” “末将遵命!”两位身材高大的将领从旁边站出来,垂首抱拳道。 韦国素和尚春远是郭文通帐下大将,尚春远脾气直率,和许禀有些相像,而韦国素则生性沉稳,又读过些兵书,有些见识,向来为郭文通亲睐,可以说是武将中第一得宠的人物。只是,他平日里为人低调,又少言寡语,反显得不那么突出。 郭文通帐下的谋士其实人数不少,可郭文通这人向来是重武轻文,除了常怀远能与之讨论些事情,其他文臣,基本都成了处理文书的官员。 韦国素虽是武将,在武将中,却是年纪最大的一位,在某些时候,他甚至还能充当谋士的角色。 早在许禀出击失败的时候,郭文通便起了撤换守将的心思,尚春远论起武力来,不弱于许禀,韦国素能文能武,行事又很是稳重,显然是最合适的人选。 就在郭文通部署过后,而未等其转身离开之时,已经空荡荡的城外,西南方向,却是烟尘四起! 隐隐约约,一阵马蹄声,飞快传来。 “恩?那个方向,不是蜀军逃窜而去的方向么?刚刚离开,莫非又翻回来了?这又发生了何事?” 郭文通望着那个方向,眉头微皱。 郭文通身后的那些人,包括新任守将韦国素,在这一刻,都略微怔了一下,遥遥的向着那个方向望去。 很显然,他们都不清楚,究竟又出了什么状况。 “是蜀军!蜀军又来了!”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人心顿时凝重起来。 蜀军攻城不可怕,但这样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方式,却让人心不安。 郭文通强压下心底的不安,看着渐近的蜀军的旗帜,冷冷的说着:“王弘毅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若是攻城,不该是猛烈进攻么? 为什么,总是这样一次次小规模的进行战斗? 王弘毅到底打的什么主意?郭文通不惧怕王弘毅大军的大举进攻,可这样摸不清对方想法的战斗,就让他心静不下来了。 因为天色尚未全暗,只带着一层光辉,洒在对方的身后,这些飞奔而来的蜀军,身后是尘土飞扬,看不出到底有多少兵马,一时之间,竟然好像王弘毅的五万大军,都一起而来,向着城池进攻来一般! 高高挥舞着的大旗之上,仿佛带着无尽的杀气,只是看一眼那面旗帜,都会让人心里一凉! 一时间,城上的秦军,都心里发慌起来。 本来这段时日的消磨,已经让秦军心里憋着一口气,而蜀军又来意不明,来去自如,仿佛是猫戏老鼠般,不断的进行着滋扰,这种情况带来的恐惧,远比每一日厮杀还要让人忍耐不下去,到了这一刻,似乎爆发出来。 “将那些废物拖下去!”郭文通皱眉看着那几名突然喊出声的士兵,示意身旁的人说着。 早有老兵上前,将这些没怎么见过血的兵卒拖下去。 好在大部分兵卒都是身经百战,并不为蜀军的气势所迫,郭文通的心情这才稍稍得到些平复。 “主公,蜀军此次人数,比前两次多了些。”这时候,身旁的韦国素走近他,说着。 郭文通盯着城下的蜀军,点头:“的确如此。不过,蜀军这样反复,定是有着阴谋,这一次,我军偏不出战,看他们如何!” “是,主公。”韦国素也觉得蜀军这样反复试探,颇有些阴谋的意味,但又不知道到底哪里不对劲,听到主公的吩咐,立刻遵命行事。 城下的几员将领,轮番叫阵,城上的人,听从郭文通的命令,就是不出阵。下面却骂的越来越来难听,甚至连郭文通的祖宗八代,都被翻了出来。 “主公,再让他们这样骂下去,城中士气定然大降,不如,由末将率人出战,将他们击杀!” 终于,连韦国素都忍不下去了,主动请战。 郭文通心里的火也是老高,见请战的是韦国素,觉得没什么问题,点头:“多加小心!切不可中了蜀军的诡计!” “是,主公!末将晓得!”韦国素认真的应声。 他不是许禀,也不是尚春远,他的性格本就谨慎,再加上主公的提醒,自然不会再做多余事情。 片刻后,城门大开,韦国素率领着一众秦军兵卒,从城中杀出,与来军厮杀在一起。 站在城楼之上,一边观战,郭文通一边在思索着这几天以来的种种事情。 王弘毅此时的想法,让郭文通有些琢磨不透。 照理说,王弘毅率领着五万蜀军进攻秦地,是有着一定优势。 至少在兵力上,王弘毅的五万蜀军,对上己方的四万秦军,在人数上就多过了一万之多,这可绝不是一个小数目。 而且在攻城上,一直以来,蜀军几乎都是战无不胜,那些战绩,根据听闻所指,几乎全赖着一名为霹雳车的物件,有着那个霹雳车,攻破一座坚固城池的城墙防御,几乎问题不大,这也是王弘毅能迅速平定蜀地的一大倚仗。 可蜀军来到秦川这些日子以来,虽然不断的进行滋扰,并在城外扎营,蜀军将士更是与秦军进行过一些战斗,可那都是小规模的战斗,双方的折损不大,蜀军这么做的目的究竟何在? 郭文通可不认为王弘毅会做什么无用之功,蜀军既然这么做了,定然有着他们这么做的道理! 可现在的问题就是,郭文通完全找不到蜀军这么做的道理在哪里! 这才是让郭文通一直以来耿耿于怀的事情,就好像己在明,敌在暗,让人完全摸不清头绪! “霹雳车……”郭文通忽然出声低语的说着。 “主公?”身旁的将领犹疑的看向他。 “蜀军为何一直没有使用霹雳车?你们觉得这是为何?”郭文通问周围的人。 “许是那玩意儿坏了?没有带过来?”尚春远说:“要不,就是那玩意儿不好运,没被蜀军带来?” 郭文通摇摇头,这重要的东西,王弘毅攻城之时,怎么可能不带过来? 可想来想去,都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原因,使得蜀军从一开始,就不曾使用这等几乎逆天的武器。 郭文通心中很是郁闷,对于战争的那份敏锐,使他觉得事情有些奇怪,哪里有些不对。 “王弘毅,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望着下面乱成一团的战场,郭文通的声音,几乎弱不可闻。 转了几步,突然之间,一道灵光而过。 “难道不是攻城,仅仅是练兵?” “可练兵有五万军动员的必要吗?这五万军可不是小数目,耗费巨大,就算是蜀地,也支持不了多长时间。” “难道,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想到这里,郭文通猛的一惊,战争的迷雾就散去了,顿时露出了战局。 “不好,上庸危矣,王弘毅志在荆州!”(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百五十五章 大战(六) 第一百五十五章 大战(六) 成都,二月初,就算入春了,气温还是有点冷。 张敏之穿着一件朴素的长袍,袖子微微卷起,手指修长,面容清秀,瘦削面颊带着一分清雅,有点像熟读诗书的秀才。 张敏之的确是秀才,当年少年时,最让人怀念的岁月,他考了秀才,只是日后沉迷于仙道,却荒废了这方面的发展。 张敏之现在所在,不是自己张宅,而是薛府——薛远的住宅。 院子不算很大,红砖砌墙,红瓦覆顶,里面却很精致。 张敏之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来两个青衣小厮,挑着美酒,其中一个还挑着两担干燥的木炭。 薛远迎接了上去,一看:“哎呀,是石春酒,哈哈,今日又能大块朵颐一场喽。” 张敏之说着:“勿急,我出酒,你就要出肉,哈哈,快快拿出来,今日要与你共谋一醉。” 薛远“啪”的一声,说着:“早就准备好了!” 就见得后面有人答应一声,没有会儿,就见盘子中整齐盛放着一片片切得细细的肉片、猪肚、干菜等等。 张敏之抚掌大赞:“近来天气乍暖还寒,吃些火锅,畅饮美酒,真神仙生活。” 果然,片刻后,就在院子里一处小亭上,炭炉,火锅,美酒都准备了。 炭火熊熊生起,火锅底料发出阵阵香味,两人就坐着,开始吃了起来。 美酒入肚,丝丝暖气上涌,又有着火锅里的香气。 “咦,此炭是什么木材烧制,丝毫没有烟火气?”薛远指着炭火说着。 张敏之笑着:“此是石炭(煤),无烟无味。” “主公见有石炭矿,挖之,可为家用,更可为炉所用,炼铁炼铜大是方便,近来蜀***钱甚多,就有此功。” 地球上,《史记》窦少君传,就有着挖煤的记录。 中国古代最早大规模使用,是三国时: “曹公藏石柔戮十万斤,云消此婉,复可用然,不知兄颇兑之否?” 宋朝时,“昔汴都数百万家,尽仰石炭,无一家然薪者”,更是首都大规模使用煤炭的记录。 这世界也差不多,但是却还没有达到这水平,王弘毅自然要大大推举煤炭。 森林砍伐来当薪,实在太可惜了。 薛远赞着:“主公英明,连炭火之法也明了,真是天授!” 心中却想着交给他的神仙方。 土硫酸铵——人尿50千克、熟石膏5千克、水25千克,混杂搅匀,***10天后施用,肥效相当于硫酸铵 土氨水——鲜牛粪50千克,黄豆粉50克,熟石膏粉5千克,密封在25度以下放置3天,对3倍水施用,肥效高于氨水 当然这是原方,用这个世界话不是这样说,但是却是一样。 王弘毅不懂化学,但是当年却曾经土制过这两个方子,因此记得。 薛远现在为六品官,管辖的就是这个,现在工匠获得的任务,就是开始按照三定律,标准,记录,总结的方法,来试探着新的方子。 现在虽然是黑里摸,但是几年来,记录已经有上万,这些记录就开始分类分行,一一命名,实验,总结。 在王弘毅看来,只要有这三定律,并且有时间,什么基础化学不能搞不出来?不能总结不能成科? 薛远寻思着,张敏之却若有所思的打量着。 张攸之自幼失父失母,就是张敏之带大,平时传授学问,感情是比父子之间还深厚,现在张攸之出去,张敏之却要为他不断打好关系。 当然结交也有忌讳,文臣不宜和武将勾结,但是薛远是文官,无所谓,并且他是从龙第一人,圣眷深厚,岂能不交。 由于家人都知道,两人饮酒时,喜欢清静,没有重大的事情不会有人过来打扰,因此周围寂静无声。 张敏之笑着摇了摇头,说:“今年春麦可增产多少?” 灵觉却在观看着薛远。 观气术古而有之,只是很难和王弘毅一样,能观细略,特别是观看本命,但是一般观看吉凶还是可以。 只见薛远身上金黄气弥漫。 现在无论是张攸之和薛远,都和王弘毅的气运相连,只是此时远征,大量气运被调用,现在薛远身上吉气略减。 张敏之天资过人,实际上取得很高成就,只是修者很难能自生气运,甚至相反,折损气运,修者破家不是特例。 听了这话,薛远稍微犹豫了下,就说着:“可惜,只有十分之一田,能增长。” “蜀中本来是天府之国,物产丰富,能增长十分之一田,总体就有一成增长,已经非常了得了。”张敏之笑了,喝了口美酒,又转了话题说着:“不知上次的事,考虑的怎么样了?” 听了这话,薛远神色犹豫。 见此,张敏之洒然一笑,说着:“你本来是命相平庸,而遇到真主,得以改变命相,以后说不定还有世家之福。” “只是汝二子却没有这样的鸿运,受此大福,就要折寿,你儿自你当官后,是不是一直体弱多病?这是无法承受的道理!” 按照以前的规矩,就封伯子男之爵,或者五品以上,就有着自立门户的资格,成为“凡二百九十三姓,千六百五十一家”的郡望。 侯爵以上就有资格成为鼎食的世家,这是受到天下人承认的世家。 对大多数古人来说,封妻荫子广大门户,就是一辈子的诉求,薛远现在,已经有一大帮族人,带着田产房舍前来投奔,已经有着一个大族的气象。 薛远听了,不由脸色黯然,的确,自他连任后,二子就不断体弱多病,这已经成了心病了。 当然,如果不是张敏之是张攸之叔父,这等乱说早就乱棍打出去了。 想到这里,薛远目光锐利的看着张敏之:“张先生,你说我二子跟你出家修道,就能转运?” “将你二子福份转给长子,可保汝长子平安享你父荫,至于再上是不可能了,你二儿和我修道,也能保他平安延寿,当然,日后他惹不惹祸,就不知道了。”张敏之说着。 薛远沉吟很久,突地一咬牙,说着:“张先生,我信了,这就将二子托付给你。” 说着,他起身深深一躬。 “不必这样多礼,汝二子天生骨骼清奇,虽不堪富贵,正是光大我门径的瑰宝。”张敏之哈哈一笑,往昔真人都是开创,自己难道不可以? 数代之后,也成一脉! 又说着:“主公英明神武,你必能鼎食世家,只是你家根基浅薄,长子继承爵位,守无为之器,行柔弱之道,才是繁衍昌盛的养器格局,那些子孙杰出的,倒未必能善终呢!” 薛远听了,只得苦笑:“希如先生吉言了。” 张敏之听了,笑笑不语,目光望向远处,发出一声叹息:“上庸事成否?” 就算学究天人,也有着难以明白的迷惑。 上庸山林 一行军队在行军。 “天大亮,在天黑前,务必要抵达目的地。”眼见天色大亮,若再行的慢些,只怕会被人所察觉到,樊流海轻轻一勒胯下马缰绳,沉声吩咐。 黄昏时分,樊流海大军,终于到了上庸城外三十里处。 “报!”樊流海大军正行之间,前往探马陡然来报。 “禀报将军,上庸城几日前,已是城门紧闭,严禁百姓出入。据探查,上庸城中有着六千守军。”这探马飞马到了樊流海身前,翻身下马,跪倒在地,飞快禀报的说着。 “几日之前,已然戒备了么?莫非他们提前获知了我等到来的消息?”樊流海闻听此言,眉头皱起来。 “将军,是否是其他原因所致?”张藩上前,说着。 “再去探查!”樊流海吩咐,又对着张藩说:“此事必须先派人探查清楚,再做打算。” 张藩点头。 没用多长时间,得到了上庸城戒备原因,却是因为城中有倒卖私货的商队,为抓捕走私商队,进行的全城搜查,在斥候再次过去查看时,城中已然撤去了戒严命令。 “既不是察觉到了我军行踪,那按原计划行事。”樊流海嘴角,浮现一丝冷笑。“上庸城,从明日起,便让它改姓!” “来人,传令下去,扎营休息,半夜出军,到达上庸城下,这是守军最为困乏之时,趁此时候攻城,争取将城攻下!到了城中,再进行休整!”樊流海冷声说着。 又吩咐的说着:“联系上内应,准备夜击。” 最后,又吩咐着:“主公给的陶雷,就要准备好。” 王弘毅很早就令人准备硝,说实际,王弘毅前世,对化学理论的学习很浅薄,不是不想研究火枪火炮,甚至炸药,实是不会。 只记得粪土能出硝,并且记得火药的成分是由硝酸钾、木炭和硫磺机械混合而成,一般制成颗粒状。 当下就令工匠想办法调和,以及研究,按照制定标准、实验记录,总结的三原则进行,二年后,经过多次实验,并且炸了好几次,终于制出了有一定威力的火药,内装实的话,埋入地下,可炸塌一座小墙,但是对大墙还是没有办法。 这次就携带着十罐,以备万一。(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百五十五章 大战(七) 第一百五十五章 大战(七) 上庸 树丛和矮坡后,只见隐不可见的烟道。 地上铺的全部是毯子,因为是决战了,军营中也不吝啬,直接将所有毯子全部铺在地上,让士兵休息。 四壁是临时砍的树干和泥土糊成的挡风墙。 特制的烟道中,几个炉子烧着,用的是石炭,几乎没啥烟雾。 大部分士兵都包着衣服或者毯子绻身鼾声作响,有少数人或立或坐着。 樊流海巡查着,有些放了些心,经过七日急行军,损失了些人,但是大部分都年轻体壮,一时间还撑的住。 至于战后,只要胜利了,哪怕再有些发病或者什么,都可以忽视了。 樊流海转头说着:“令后勤营,将所有好东西都拿出来,不要省了。” 这种奇袭,没有多少余地,没有节省的必要。 “诺!”就有人搬出个小罐,用刀撬开封口,里面是各种各样浓缩过的浓汤、肉汁,肉条。 忘记说一声了,把食品装入陶器,放入蒸锅加热用蜡封口,这样就变成行军罐头。当然实际上古代早有,《齐民要术》就有这样的记载:“将家畜肉切成块,加入盐与麦面拌匀,和讫,内瓷中密泥封头。” 这道理相同,只是看谁有这个心思大规模推广而已,古代可所谓有宝玉而不识。 真理三定律,第一点是推广,第三点也是推广。 还有就是用粮食,用水煮的烂了,用巨石猛压,变成了一块块砖一样的东西,这叫压缩干粮。 有这二个简单方法,导致蜀军后勤加强了五倍有余,原本粮道问题,现在基本上完全解决了。 有关方面统计过,一车压缩干粮和罐头,可充当五车粮草。 这时,只见有人将煮水行军壶拿开,通了通石碳,将硬邦邦,和砖一样的粮块,用刀猛斩,才斩成几块,投进去,再把一个罐头里的东西倒了下去,几分钟后,水煮着,混合着米和肉,还有菜的杂烩汤就出现了。 樊流海第一个盛了一碗杂烩汤,喝了一口,心中满是快意:“一碗就足够将士一顿了,够厚够油,味道也不错。” 行军罐头里最喜用肥油加在里面,能极大加强着士兵的体质。 樊流海作为统帅,他已经很满意了,他是深刻理解这意味着什么,后勤充足轻便,训练得当,有攻城武器,现在唯一就是先机了。 只要能打下荆州,主公的王业就立了根基,至于牺牲些士兵,这是必然的事。 在蜀国公的管辖下,基本没有亏员吃空的弊情,也没有苛减军士用度,待遇供给充裕,最重要的是,抚恤和饷钱都不打折扣,这已经值得士兵用生命换取了。 就在这时,远处一阵动静,一个军官匆忙上来,拿出一张文书,樊流海看了,不由面色一变,令着:“唤醒所有将士,一刻时间内人人都要喝完二碗杂烩粥,半个时辰内整军备战!” “诺”军营气氛顿时紧张起来,军营片刻就复活了,士兵匆忙着喝着杂烩粥,检查着武器。 半个时辰后,城外二里处,数千蜀军伏着,默然遥遥望着上庸城,等待着信号。 这距离是经过反复实验,虽然有着城墙,夜中二里外,就很难查觉,但是二里才一千米,一个冲锋,几分钟就能冲到。 只见黑黝黝巨兽一样的城楼上,不时有着灯火,这是巡兵,一切都非常正常。 樊流海伏着等待着,额上满是汗,虽说夺取上庸,是主公早就有的计划,一年前就不断陆续派人潜伏,等待这时内应,但是成不成,还看气运。 就在这时,突然之间,城门口猛的一震,片刻后,刹那燃起火炎,一条带着火焰的浓烟直窜上去。 虽隔了二里,却也能清楚看见! “奋策营,上!”樊流海不假思考着,立刻令。 顿时,一支一百人的队伍,直扑了上去,这是保持着城门的战果,几乎同时,一人挑起一把火折,迅速摔在一个凹处,用油浇淋的材堆上。 火焰同样迅速腾空而起,预备着的士兵,赶过去将火把凑到上面,一点燃,就立刻按照原本计划,扑了上去。 “杀,现在看我们了,不死就生,有进无退!”樊流海怒吼着,在命令中,早已经准备的铁流,猛的冲向了城门, 奋策营营正是张泰,一千米冲到城门时,发觉城门正在激斗,只是几分钟时间,内应上百人就只剩了三十余人。 当下喊着:“杀,杀上去。” 这时,内应高承正在拼命拼杀着,他本是武者出身,又弄到一套盔甲,右手挥刀,拼命在人海中挣扎着。 上庸军的反应比想象的还快,刚才一波箭雨,咻咻声响,就倒了十几个内应。 在敌军城中搞内应,危险比想象的强多了,身处城门口的他们,只知道门才一开,才一点火,就遇到了猛烈的反击,先是城上如雨的矢雨,又是迅速扑下的敌兵。 充当内应不是好差事,很快就让大多数人尝到后悔的滋味——在死亡中后悔,如果不是奋策营来的快,再多五分钟,这群人就会淹没在四面八方合围上的敌军中。 随着远处一声呐喊,眼前汹涌的人海,终于一松,高承无意识的直劈了数刀,才呼哧有声的停了下来。 他已经脱力,并且身上已经多处创口,若不是盔甲,早死了,就算这样,血水也不断流了出来。 “干的好,继续杀,大军入城了,你们就完成了!”营正张泰看了一眼,喊着。 “诺!”高承本能的嘶哑说着,想裂开嘴笑笑,这时却是一声刀风,他本能的随声自然的而上,“当”的一声格住,刀锋交错,顿时迸发火花。 下一刻,高承身体前俯,长刀斜砍而出,霎间连续砍翻,虽然身形立即一翻,但是背部已是一痛。 “杀!”又一支士兵挥着长刀,呐喊着从高承身边掠过,越过成堆的尸体,向里面冲杀而去。 高承这时,终于撑不住,膝一软,半跪在地上,只见潮水一样蜀兵,从城门涌了进去,敌军沸腾起来,纷纷慌乱后转。 一面旗帜出现在近处,这展风猎猎的旗帜,由数百亲兵护卫,缓慢而坚定的向这个方向推进,更多的,是不断涌入的蜀兵。 “晤,看来,是内应幸存的人!”樊流海站在城门口,看见了十几个伤痕累累的人,却扎着红巾,这是暗号。 这时,已经有七个卫进入了城中,大势已定,虽然上庸的兵力还多一些,但是夜中受袭,想组织起来就不可能的事。 樊流海相信自己的卫将和士兵,在这种情况下,已经获得胜利。 这时,才有余暇看着这十几个狼狈不堪的内应。 在漆黑的夜色下,火炬不断蔓延着整个城市,印出无数错落撕杀的人影,高承挣扎着上前磕头:“小人是内应的火长,现在我们营就只剩这十几个了。” 樊流海先没有理会,眺目远望,只见火光中,刀甲明炽寒光凛冽,最前列阵中,已经爆发出暴雨一般的战斗,刹那激撞起无数血色的浪花。 但是对于整编制的攻击,上庸军的抵抗是没有任何意义,看了片刻,才回头过来:“晤,我知道了,你们有功,现在有三个选择。” “第一,赏军职,你赏官队正,入后勤营,其它人赏官火长。” “第二,赏官职,你赏官从九品巡检,其它人赏官县吏。” “第三,赏钱田,你赏钱百两,田五十亩,其它人赏钱二十两,田二十亩,如何?” 高承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应着:“小人愿为从九品巡检。” 自己身为武者,只适宜单打独斗,从军并不是好想法。 樊流海微微一怔,却也不以为意,这时后面十几人,纷纷出语,有人愿意当火长,有人愿意当县吏,有人愿意受田受钱。 樊流海一挥手:“既是如此,那就下去吧,自然有人记下。” 这时,远处突然爆发出震天轰鸣的欢呼声,立刻吸引着樊流海的注意。 这时如果从高空上看,只见蜂拥的蜀军,按照几支铁流,不断贯穿着上庸城,所到之处,一大片血肉横飞。 在一处,上庸军在一人号召下,和滚水一样沸腾起来,一些原本崩散的上庸军,不断被吸取,但是转眼之间,就碰撞上了一支蜀军。 夜中对战,根本不可能有着有效的指挥,火把中,两军怒吼着,相互厮杀着,但是很快,匆忙组织起来的上庸中,被分解开来,波浪一样传播着混乱。 只是十分钟,就有人惊恐的喊着:“将军死了,将军死了!” 顿时,各种各样哀号声音迅速扩散传遍了全军,上庸军中,没有什么人能斥骂和阻止士气的崩溃,再被一冲,终于,上庸军崩溃了。 军队一旦崩溃,就再无回天之力,虽然上庸城中,有着不少小股坚持作战,但是无论怎么样强黄,都是强弩之末回光返照。 大多数人已经没有继续作战的意志,不少人纷纷投降。 听到这个报告,樊流海才真正心理一块大石落地,嘘了口气,令着:“各卫分区清理管制,在天亮前清理完毕。” 又令:“写好上报主公的文书,在天亮后总结发出。” “诺!”回答的是一片充满精神的声音。(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百五十五章 大战(八) 第一百五十五章 大战(八) 夷陵郡城,郡守府。 史严皱着眉头,走入花园中,史严身后,几名护卫紧紧跟随,随行的还有史严的近臣。 太守府华宇连片,高堂厅阁重重叠叠,里面的园林也很广阔。 这是十几年来,拆了周围许多住宅,才得以营造出来的规模,别的不说,单是走廊中,用的就是纹理细腻的云木,不远处,还有一个湖,亭台楼阁隐藏在树荫中,显是了很高的品位,透出高华的气息。 可惜,这样的华宅,只怕不属于自己了吧? 史严暗暗想着,转眼就是十数年,这段日子,真的和梦一样。 使他有这个想法的,是不久前的战斗——蜀军名不虚传! 当蜀地水军以严谨的战阵冲向夷陵水船,造成一片大火和惨叫声的这一刻,守在夷陵郡城上观战的郡守史严,早已经怔住了。 说实际,蜀地统一太快,蜀军名声并不算大,主要是没有太多的战斗,而且自古来,蜀军的战斗力并不算第一流。 蜀地统一,有十七郡,不是不知道,只是,蜀军的战绩不多,而且蜀地经过了几十年前的大乱,人口从五百万变成了一百五十万,这使人有些轻视。 即便知道王弘毅在蜀地训练了一批水军,蜀地水军弱小,很少有人见识过王弘毅这支水军的真正实力,对于这支水军,史严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在这个夷陵郡守史严看来,蜀地士卒本来就相对软弱,水师又能强到什么地方? 水性这东西,可不是一时半刻能训练出来,这些年来,从未听说过蜀地出现过什么强悍的水师,怕是只是一群凑数出来的陆地士卒吧? 真能到达陆地上,他还可能会担心一下,可自己又有着一支水军足可以在水上抵挡着,那还有何惧之? 这史严万没想到,蜀军的战斗力,毫不逊色正规的荆州,二十余条战船,只是一个时辰,就溃败,虽有不少夷陵士卒跳水逃生,可死在船上的士兵,仍不在少数! 只这一仗,就毁了夷陵郡这些年来培养起来的水军根基! 花园中,二月了,草木染上些春色,只有杏花正当开的最灿烂时节,盛开时的杏花,艳态娇姿,繁花丽色,胭脂万点,占尽春风。 而花园里,甚至是成列种植,十多年以上的老杏树,姿态苍劲,冠大枝垂,植于水池边,在水中形成倒影,红云朵朵,非常壮观动人,和柳叶相互辉映。 杏花含苞待放时,朵朵艳红,随着花瓣的伸展,色彩由浓渐渐转淡,到谢落时就成雪白一片。 “道白非真白,言红不若红,请君红白外,别眼看天工。”史严想着,这时到了亭子上,护卫留在外面守护,史严坐上座,对一同进来的二人说:“你二人也入坐吧!” 两位文士打扮的臣子,应了声诺,坐了下来。 这时,两个丫鬟进来,穿着裙装走了过来上茶。 “真是想不到,蜀军竟然如此厉害!你二人说说看,事到现在,如何收场方是上策?”史严长叹一声,问着,总不能自己主动提出吧,再说,他心里还有些犹豫。 对于投降的待遇,他并不担心,蜀地统一战中,这类并没有坚决顽抗的太守,都是官任原职,只是很有可能调任别郡,这就是他有些不舍的原因。 经营十几年的郡城和府第啊! 下座的二人却不知道主公心意,互相对视一眼,都犹豫起来。 史严见此情景,火气上涌,提名问:“孙留,你先说说看。” 名叫孙留的文臣听到自己被主公点名,只得站起身,朝上首的史严一拱手:“主公,蜀军虽骁勇,却并不残暴,到了此时,也未尝没有缓和之局。” “你的意思是说,让本郡归降蜀军?”郡守史严站起身,背着手,原地踱起步来。 好一会摇头:“不妥,不妥,王弘毅虽平定蜀地,有着些根基威望,比起其他几地诸侯来,还是有着差距,归降于他……此决心,不好下哪!” “主公,王弘毅虽崛起较晚,可其父在蜀地曾是第一诸侯,根基不浅,王弘毅继承其位后,短短数年,便一统蜀地,虽有谋略之功,亦因其实力强悍,而且现在兵临城下,就算能抵御几时,一旦大军压军……” 另一名文臣的提醒,让史严眉头故作皱起来。 降谁,都一样,史严虽是朝廷亲封的郡守,却没什么忠君爱国想法,能安稳的呆在任上,过的快活,才是他的目标,真的归降的时候,挑好归降对象,也是有讲究。 对宅地富贵不舍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可不想今日方归降别人,来日被另一诸侯灭了门。 “让本郡再想想吧……” “报!” “让他进来。” “禀报主上,有蜀军小船靠岸,说是蜀军派来的使者,要见主上。”在这个时候,一员军士飞速进了郡守府,到了史严面前,飞快拜倒,口中禀报的说着。 “这时,蜀军派来特使来见本郡?”史严脸色阴郁,望着下面的军士,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这算什么? 先武力威胁,再言语威胁? 史严的两名心腹对视一眼,不由得都是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愕,同时还有一丝暗喜。 有可能真不想与蜀军为敌,史严的帐下,没什么能与蜀军大将抗衡的人物,平日里倚仗的河道以及坚固城池,在蜀军的进攻下,也不能维持多久,传闻中蜀军可是有着巨型投石机。 此刻,听闻蜀军派来了使者要见史严,二人眼中都是闪过一道异色。 “主公,既蜀军派来了使者,不如见他一面,看看到底所为何事……”孙留飞快的凑到史严身旁,低声说着。 “孙大人所言极是,反正见一面也无不可,再说蜀军如此凶悍,若是贸然拒绝,岂不是断却了最后退路?”另一人也口中说到。 “可是,若对方提出让本郡归降……”史严略微迟疑了一下。 “主公,要知道,蜀国公是蜀地之主,夷陵只是一郡,即最后归降蜀军,主公也不会被人耻笑,以一郡抵抗蜀中之地,即便是蜀国公本人也做不到这点。更何况对方派来使者,在这时候与我等商谈,还可试探对方心意……”孙留继续劝的说着。 史严本来就有些心动了,一想,的确如此,蜀地这样多诸侯,都归降了王弘毅,王弘毅现在可是一蜀的大诸侯,自己就是归降了他,也未必不能继续在此地担任郡守。 当然这可能性不大,就算调去别的郡,继续留在官位上,那跟着谁,不是跟? “如此……也好!”史严神色凝重,缓缓点了点头。 弱国无外交。 史严虽是夷陵郡守,在气势上弱了一大截。 随着他的一声:“请蜀军使者进来。” 一位身材高大,脸色刚毅,又带着一些俊秀的青年,从外面大步走入。在其身后,跟着几名侍从,都在这人身后跟着。 从气势上,吕肃海的一亮相,就让对方暗暗一惊,暗想,蜀地果然多俊杰,随便拉出一个,都是不凡啊! “蜀国公副卫将吕素海,奉我家都督之命,前来与史郡守商谈事情。”冲迎出来的人一拱手,语气不卑不亢,气度沉静,让人不由心生好感。 王弘毅手下都是这样的官员,也难怪可以在数年之内便平定了蜀中之地! “原来是吕大人,请先入座。”史严本就是大族出身,对于这样的儒雅之士,向来态度不错。 说实际,吕素海分析的大势并没有多少出奇处,无非就是言蜀地一统后,多少强大,现在初战失利,七千水师未必有力量攻下郡城,但是只要援军到来,这郡城必下,那时,只怕就不一样了。 这些利害剖析并不复杂,可是史严的神情还是凝重。 这就是底牌了,许多历史上谋士说客所向披靡,实际上仔细一查,都是趁着胜利或者强大的大势来获得成果。 弱小说降强大,自古没有听见。 根据吕素海的说法,无非是归降蜀军,还可继续留任此地为郡守(这是王弘毅之前说过),当然之后转到别郡任职,或者高升,就不必多说了。 吕素海说的很简单,但是却很明了。 吕素海和史严的这番交谈,只用了不到了半个时辰,双方还算相谈甚欢,史严就同意请降。 本来在这时,就结束了,吕素海问史严,以何功求降。 史严一怔:“交出户籍易旗,不行吗?” 吕素海说着:“这只是本分,仅仅保其官位,可是现在国公人才益多,就算保了官位,也没有功劳,史大人即使老矣,岂不为宗族计?” 史严想了想,说着:“我为郡守十数年,还有些威望,愿安抚降顺,数月之内必使全郡上下尽服国公。” 又说着:“族中大户,我能使他们捐钱捐物。” 吕素海说着:“这能使主公喜悦,但是却还不够。” 史严问着:“那有何教我?” 吕素海说着:“主公既下夷陵,志在荆州,史大人在荆州十数年,必有益于主公,若是在这方面下工夫的话,主公必高看一眼。” 史严听了,心中一宽,的确,自己在荆州有的是人脉和关系,在这方面帮助王弘毅,自然会起到别人难以起的作用。 荆州之臣,舍我其谁?史严这样想着,心中一喜,当设席请吕素海饮酒。 次日,而在吕素海走出夷陵郡城后,没用多久,郡守史严便大开城门,迎接蜀军入城。 ———— 今天只有一更了,明天补上 占便宜的岁月结束了,蜀龙修养的时间结束了,下面就是英雄用武的时间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撤军(上) 第一百五十六章 撤军(上) 夜已深。 王弘毅五万大军,在郡城十里外扎下营寨有段时日,期间与秦军交战多次,都是小规模战斗,双方折损不大。 此刻此刻,蜀军营寨内,一片宁静。 蜀军军士已休息,只有执勤的士兵在营寨四周警戒着。 营寨大帐之中,王弘毅端坐帐中,面前桌案之上,摆放着一些文书帐册。 夜风有些凉,营寨内的火盆,被微风吹的微微发着亮光。 炭火已有些凉了。 吩咐外面的人换上新的石炭,王弘毅重新坐好,继续盯着面前案几之上的文书,脸上略带一丝倦色。 这些文书,正是从蜀地送过来,从他离开蜀地开始,虞良博大事请示,小事汇总成册差人送来,有些事情的确不是虞良博能做主,王弘毅在没有军务时,批阅文书,回上自己的话,再差人送回去。 至于这些帐册,是蜀军粮草辎重的账本。 从出发到这时的粮草用度,记录的很是清楚明了,王弘毅看着上面用去的这些粮草,知道这次出兵,消耗不小,还在他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 蜀军的五万大军,消耗粮食的速度绝对不慢,现在蜀军随军的粮食,虽然无法维持长时间作战,但在他的计划里,已是足够了。 “希望樊将军和张范直能早一些带来好消息吧。”合上帐册,王弘毅心中轻叹。 不过王弘毅也知道,二人的任务,完成起来,不会太难,可心里难免还是有些不放心,这实际上是进入荆州的钉子,没有这二个,打草惊蛇,就难了。 上庸和夷陵实力比起秦地弱的不是一点半点,到底还有着一郡的实力,其中起了什么波折,收降之事未必能进行的太过顺利。 “再催一催十三司的人,让他们多加注意这二城的动静!”看看夜色,已然到了二更天,王弘毅也感觉有些疲惫了。 差不多该是休息的时候了。 这段时日,虽没有与秦军进行大规模战斗,忙着处理公务,以及查看几地情报,依旧让王弘毅没有太过悠闲。 “吩咐下去,注意警戒,其他人都好好休息,要随时做好出发准备!”王弘毅向大帐外的军士吩咐的说着。 虽郭文通已是闭门不出,看样子似乎是想和自己耗上了,王弘毅依旧没有掉以轻心,他自己本身就是喜好奇袭,这时又怎么可能真的放心对方不会这么做? 吩咐下去之后,王弘毅打了个哈欠,开始解下自己的衣甲,准备休息。 王弘毅解衣卸甲,刚刚躺下,就觉得鼎器猛的一震。 “莫非是……”王弘毅翻身起来,忙闭目凝视,感受自己身体上的变化。 一凝神,就感觉到,头顶的气,有了变化! 两股白气,凝聚在头顶之上,盘旋一阵后,注入到了王弘毅的鼎器内,可惜的是,鼎器本来就已经满了,硬加入只使鼎内气运有所压缩,还有丝丝开始散失。 “两股白气加入?”王弘毅变化沉寂后,思索起来。 白气象征着一郡的气运,两股白气,也就是说,现在有两郡成为了自己的辖地。 “看来,上庸和夷陵,已是收得了。”感受着二股白气加入,王弘毅暗暗心喜,但是又有些苦恼,想不到现在竟然达到了“运大于命”的程度。 这时,困意已然消散,王弘毅此行目的,就是收降这二地,兵锋直指荆州! 既然已达成,王弘毅自然不会在此地久留。 王弘毅走出了大帐,吩咐亲兵:“向各营传孤命令,明天早晨用餐后起拔,大军离开此地!” 说罢,王弘毅站在营帐前,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夜空。 夜空很美,尤其是春天的晴天,天空颜色干净,墨色的黑中,点缀着无数光亮,正当中一轮月,散发着皎洁光芒。 王弘毅没有观天之术,看不出此时夜空有何变化,并且对所谓的星相,也持有着自己的看法,在他看来,不立天柱,哪有真正的天命? 看过一眼,就算了。 远在高峰上的几个道士,却看的真切,只见一条蛟龙猛的浮现,盘旋喜悦。 “师弟,蛟龙出行探水了,蜀国公此行,必突破了蜀地,真是可喜可贺之事。”通玄望着远方,说着:“蜀龙出水,是最大的事,历代都被锁龙,不意这次转眼就破。” “恩,只是出水方向似乎不是秦地,而是荆州,而南方吴越气运已成,蜀国公要平定荆州,吴越是一大劲敌。”平真面色凝重的说着。 通玄思索片刻,说着:“吴越气运,与浮白山脉的隐修门派有着关联,二者已是气运相连,他们是下的大本钱。” “是有持无恐,而非是孤注一掷吧!”平真不由得叹着:“这门比我师门,历史还要更悠久,平山印,嘿嘿,真舍得,传闻有三件至宝,看来是真了。” “和世间权势缔结契约以提升门派气运,这是非常正常的事,可是他们未必是真的为吴王着想。” “看似是魏越占了光,个人气运一时鼎盛,并且随着魏越权势不断增长,自身气运与吴越龙气运融汇在一起,大家都有好处,但是盛极而衰时,只怕会釜底抽薪!” “还真是如此。”通玄忍不住叹息:“这样看来,那位吴王的小女儿,被送去山中修行,未必没有质子的意思,个中关系,还真复杂。” “蜀国公和我师门关系,现在却简单许多。蜀国公本就不是能被人轻易掌控之人,更不会受人威胁。”平真说到这里,轻声一笑:“不过,若不是错过,我想师门说不定也和浮白山一样想。” “师弟这话就不必说了。”二人随即望着秦川方向,不再多言。 一道晨光,从地平线那边升起,渐渐笼罩整片地域,然后,红日徐徐而升。 清晨来临前,梁川郡郡城。 郡城守将韦国素穿戴整齐,此刻就站在城墙之上,目光望着蜀军驻扎的方向。 不知为什么,从昨夜起,韦国素就有一种隐隐不安的感觉。 莫非会来大举攻城不成? 真来了,韦国素也不会畏惧,他目光紧紧盯着远处。 这时,地平线上光亮出现,太阳升起,变的耀眼,徐徐东升,照亮了大地。 远处的景象,终于映入众人眼中。 “咦?”十里之外,似乎有些异动,只不过,从这里望去,看不太清楚,只觉得,黑压压一片,似乎不太对。 “将军,蜀军是否要大举进攻了?”旁边有人警惕的说着。 韦国素的心骤然提起来:“吩咐下去,准备战斗!” “诺!” 蜀军营寨处,收拾的差不多了,王弘毅骑在马上,望着远处的大城,嘴角含笑。 “郭公,此次计划能如此顺利完成,还是多亏你的配合,王某在此多谢了!”冲着城池遥遥一拱手,王弘毅哈哈一笑,兜转马头,吩咐下去:“走吧!” 大军徐徐而退,步伐震动大地,洪流一样,徐徐而返。 梁川郡,将军府。 郭文通暂时在此地住着,处理着事务,更多是在闭目养神。 “报!”外面突然响起军士的汇报声。 郭文通在大厅的座位上猛睁开眼睛,看向外面:“进来。” 很快一名军士奔进大厅,翻身拜倒禀报:“启禀大帅,韦将军让小的来禀报大帅,蜀军撤退了!” “哦,蜀军撤退了……”郭文通慢条斯理的应着,却猛地长身而起:“你再说一遍?蜀军怎么了?” 军士忙又将话重复一遍,却见上座的郭文通脸色一变,大步出厅,向着城墙而去。 将军府离城楼不远,骑马而行,很快便来到城楼处,登上城楼时,天已大亮。 从郡城的城楼上,可以很清楚看到,远处的蜀军,已浩浩荡荡的向着更远的地方移去! 数万大军前行,远方地平线腾起浓密的烟尘。 只是就算撤退,大军秩序了然,并且后面还有上千骑兵,这些个个骑兵身着纸甲,旗帜同样竖立,中间还有三百人身披铁甲,却是精锐。 撤退的步骤无懈可击! “该死!”咒骂了一声,郭文通虽然早已经预料到,但是还是眼红了起来! 这王弘毅简直是玩弄他在股掌之上。 “主公……”常怀远这时也已经赶到城楼之上,见到这番情景,已是明白过来。 “不用说了!本帅被黄口小儿给耍弄了一番!”郭文通大怒,却只是冷笑的说着,并没有发怒出去。 这被玩弄,并非是计谋,是实力上的差距,自己一方势弱,在这时,就算早早知道计谋,也不得不起兵抵抗,除了这个,又能做些什么? “报!”在此时,有情报送来。 “说!”郭文通不耐烦的说着。 军卒吓了一跳,却不敢耽搁:“大帅,是荆州的消息,我方得报,上庸和夷陵两地,都被蜀军奇袭占据了。” 郭文通的脸色,先是一开始的阴沉,变成了铁青,后又仰天大笑:“也罢,你今日玩弄老夫,它日必报此仇。” 这时,就是左元通之流也明白过来,王弘毅这是在利用他们,拿他们一起演戏,不仅利用秦川来训练蜀军的新兵,更利用这大戏,取得了上庸夷陵两地! 不过同样,王弘毅取得荆州二郡,就说明战略已定,在荆州甚至南方平定前,秦地已经无忧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百五十六章 撤军(下) 第一百五十六章 撤军(下) 荆州繁荣之地。 从大燕建国起,有十三郡隶属于古荆州。 朝廷一天天衰败下来,各地藩镇诸侯各自为政,就是荆州也是一样。 江陵大都督,是世家出身的郑平原,郑平原设立的治所在江陵,江陵一郡中,就有着衡冲县。 衡冲县是郑家的发源地,在这里,郑家是第一世家,几乎占了大半个县的土地,对郑平原的统治很有助益。 衡冲县百姓众多,土地肥沃,可谓是富饶之地。 衡冲县城修的很是高大坚固,因郑平原是世家出身,家族中更是经营着诸多买卖,在此地的商业,是不被官府限制,发展很是迅速。 县城内,街道宽敞整洁,四通八达,通向一些区域的街道,却是半戒严。 顺着南城进去,走一条直路,一直向前走,便可抵达事实上的贵族区。 称此地为贵族区,实是因为这片地域的住宅,都是世家和官家所有,随便拉出哪一个来,也不是寻常百姓。 为保护这些人不被滋扰,在这一片巡逻的兵卒,都比其他地方要来的频繁,来的武力强劲。 在这个区域的最里面,地段最好的地方,有着一座占地极广府邸,大门上的金字匾额,象征着此宅主人的身份。 住在这里,正是郑平原的真正家宅。 仿佛是为了显示郑家世家,这所大宅的外表,看起来并不华丽。 可一旦入内,雕梁画柱的雅致,刻意朴素之下的奢华,凡是有眼睛的人,都不会视而不见。 石阶两旁的石狮子,所用材料坚固,刀剑砍上去,也不能留下痕迹。 若是有风水师见此,必会赞叹,这狮子和住宅连成一片,形成着良好的风水格局。 平日,在府邸门,有不断巡逻的军士,以及站立在大门两侧的士卒,他们都是从荆州军中挑选出来的忠诚可靠的军士,在这里站岗巡逻,为的是保护府邸的安全。 今天,往常会在门前排起队来的马车,拥挤在府邸前的阵条街道上,府邸门口的护卫,比平时又增加了不少。 不用去提府邸内护卫,宴会的热烈气氛,连举办宴会的大厅外都可以感受得到。 “那道醉鱼,还没上来么?”一身上等面料裹在身上穿出上等人模样的中年人,正站在举办宴会的大厅外,谨慎认真的叮嘱着进进出出的奴仆,见醉鱼还未上来,不由得有些心急的叫来一人,问着。 “管家,这道菜马上就好,要一下做上几十份,实在是太难为厨房了。”被叫住的青年人回答的说着。 管家微微皱眉:“老王这道拿手菜,最为主上喜欢,这次举办宴会,特意吩咐每一桌都要摆上一道,若迟迟不能送上来,只怕主上又要不高兴了。你赶紧去灶上,吩咐老王速度快点,这可不是平日里的晚膳,让客人们等的急了,连我也保不住他!” “是,管家,小的这就去催一催王叔去!”青年人一听也有些慌神,连忙跑开,想必是去催菜去了。 管家却无暇去盯着对方,他面前的事情还多着,一会指挥这事,一会又为那事劳神,不一会,当看到剩下的醉鱼都被送过去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主上向来好面子,在其宴请宾客的时候搞砸了什么事情,事后定会惩罚加倍。 “哎,舞姬怎么还没到?你过去催催去!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磨蹭,真当她们是大户家的小姐?不过是群给主上赏玩的舞姬罢了!”不屑的斥责着,管家的脸色不好看了。 “管家,她们来了!”幸好这时,从角门处,走来一群身披薄纱,五官秀丽的少女,这些少女无一不是气质雅致,带着几分纯真诱惑。 和一般商贾大户不同,主人爱好的是带有几分脱俗气质的女子。舞动白纱,翩翩而舞,那种美丽,仿佛不曾沾染上尘间之气,配合席间的高雅琴声,真真是一种享受。 在这时代,身处低贱地位的舞姬们,又有几人是真正单纯呢? “管家大人,奴婢来的迟了,还请管家大人不要怪罪。”娇滴滴的软语,即便是刚才还不屑生气的管家,也忍不住怒气稍减。 横扫她们一眼,管家冷声说着:“今天来的可都是主上的贵客,里面的表演不得出现纰漏,否则不是被赶出去那么简单了,明白了么?” “谨记管家大人的教诲!”一众少女轻轻柔柔的应着,声音低婉清脆,实在是顺耳。 “进去吧!”管家挥手,给她们放行。 少女步履轻盈的鱼贯而入,大厅内,响起了悦耳的丝竹之声。 宾客的说笑声,渐渐的也传出来。 听的出来,里面的宴会,开的十分顺利,可以说,宾主尽欢。 管家站在外面,听到这里,心里稍稍一松,却在瞥见角门那里时,脸色又是一沉。 “大帅正在大厅里,宴请宾客,你来这里做什么?”拦住一名急匆匆向这边走的军士,管家淡淡的说着。 “我有重大军情,要禀报大帅!”军士急的说着。 “此话当真?”能在郑平原的府邸担任管家一职,自然不会是愚蠢之人,听到军士这么一说,管家的表情便是一僵。 本想将此人暂时赶出去,不能破坏了主上的兴致,可真有什么紧急军务要禀报主上,被他给破坏了,后果可就着实不妙了。 想到这里,管家盯着那名军士,提醒着:“若是事情没有那么紧急,不光是我,你也会被责罚!” “不敢欺瞒管家,的确是有重大军情,要马上禀报大帅!是和蜀军有关!”为了提高可信度,军士难得的透露了一点情报内容。 这下,管家可再不拦着! “你在这里暂且稍候,我这就去禀报主上去!”管家吩咐过后,急匆匆向着厅内走去。 一进入大厅,扑面而来的是眼花缭乱的美妙舞姿,管家哪里还有闲情去看这些,他紧走几步,来到郑平原的身旁,低声说了几句话。 郑平原脸色就是一变,示意众人一切照旧,他起身随着管家出得大厅。 “随我到这里来。”郑平原在前引路,直到带着军士来到角落处,问着:“说吧,有何消息?” 军士翻身拜倒,将夷陵已降的消息,报给郑平原知晓,郑平原听了这条,也只是“格”了一下,但是当蜀军奇袭上庸,并且占领的消息说出来时,郑平原的脸色,突然之间转为铁青。 “你退下吧。”郑平原却不发怒,只是说着。 这军士连忙退下。 待这个军士离开后,郑平原再次回到宴席中来,面上依旧带着淡淡微笑,可情绪却显然低落下来。 参加宴会的宾客,又有几个不敏锐? 见主人情绪不佳,他们自然没有在此地停留太久,食过饭后,陆续散去,直到将最后一名宾客送走,郑平原一直保持着的冷静面容上,出现一丝裂痕! 历史治乱更替,天下大势也随之分合变迁。 通常,一个统一的王朝因积弊太深而瓦解,天下便随之分崩,而演成群雄逐鹿的局面。历史在混乱中酝酿新的统一。 逐鹿虽在中原,真正能参入逐鹿的群雄,却多不起于中原,而趋于四角。 历史上,那些最终完成统一天下大业的势力,大都是趋于四角,起于山川险固之地,先据有一到两个角,积累力量,继之以向两翼扩展,向中原发展,进取天下。 郑平原也是这个认识,可是现在,蜀军的快速崛起,使他感受到巨大的威胁,王弘毅已经向荆州露出长刀了! 定了定神,郑平原吩咐的说着:“去江陵去请张先生前来。” 顿了一顿,又说着:“将纪先生请来。” 说着,不再语言。 这时,昨夜一场春雨,今天放晴。 冬天的风还没有完全熄灭,带着寒意,只见传达命令后,附近只有寥寥几个人伺候着,还有着亲兵。 大家都知道郑平原的脾气,这时没有谁上前惹不自在。 纪圭就在附近,听了传令,大步而来,到了门口,忽觉得太快,又放慢了脚步,这才发觉三步一哨五步一岗,站着些亲兵,心里就是一凛。 纪圭又见不远处,跪着一个男子,不免又有些诧异,却见管家招手,忙上去,说:“什么事?” “主上听了消息不高兴,你进去小心些……这人没有眼力,被主上责了。” 纪圭点点头,默不言声向内走去。 这时,郑平原正望着蔚蓝的天,看看纪圭,笑着:“你来了。” 说着,踱步,口中徐徐说:“你知道了消息了没有?” 纪圭见此,心中暗暗佩服,忙一躬身,说:“是!臣刚刚也听见这件事。” 郑平原脸上带着冷冷的微笑,幽幽地说:“你知道了,就不须多说,你对这事怎么看?” “主公,蜀在荆的上游,现在王弘毅以平蜀之势席卷。各遣兵数万,得上庸和夷陵两地,这是水陆俱下,一处倾坏,则上下荆州上下震荡,情况大坏矣。” “这说的透彻了,现在就是上下齐攻,水陆都下,全荆震动!”郑平原站住了脚,目光看着远处:“哼,王弘毅真是好大的野心,要一举夺了我的荆州!” 纪圭一个寒颤,见郑平原满脸狞笑,忙说着:“主公不必太急,臣智慧浅薄,能析而难出,一时间想不出主意,张先生来了,我们再合计合计,必为主公向出良策。” 听了这话,郑平原反而有些欣慰,纪圭这人宽宏大度,不争功不嫉妒,从这句话就可以看出,点了点头,说着:“只能这样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百五十七章 国士(上) 第一百五十七章 国士(上) 济山郡 春天来了,就算远处百里在战斗,这街道上的行人,依旧按照春来的习惯,穿着光鲜携伴同游。 街道两旁的店铺,红色的布条,减价的招牌,看起来都是那样显眼。 一队刚刚进城的军士,却硬生生将这种气氛打消了下去。 这队军士,大约有着不到十人,身着薄甲,身材骠勇,座下战马,更是四蹄扬开,奔跑的极快。 百姓被疾驰战马吓得四窜奔逃,不过这些军士骑术甚佳,虽纵马于闹市街头行过,却不曾伤得一人,让不少人着实虚惊了一场。 “真是没有王法了!闹市街头纵马穿行,这可是大罪!”一名被慌乱人群挤倒在地的肥胖商人气恼叫着。 “我说这位老哥,你小声点!” 商人旁边的一个本地人提醒:“刚刚纵马奔驰过去的,可不是寻常之人,你得罪不起的!” “不就是几个兵卒么?”商人嘀咕的说着。 “兵卒和兵卒可是有着天地之别,刚刚过去的那几人,穿的是吴王亲兵的服饰,身份可想而知,你想去告他们不成?” “吴王的亲兵?”商人闻听此言,嘴不由得大张起来。 “现在吴王在这里,这时城内的水深着呢,这位老哥你既来到这里,还是谨言慎行为好,免得祸从口出,到时候连家都回不得。”说话的这名本地人,一看就是个厚道人,还真提醒了这一句。 被他这么一吓,肥胖商人脸色苍白,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又过了一会,又有一队军士,催马从街上奔过。 这种多少有些不寻常的动静,让街上的百姓,都有些议论纷纷。 济山郡大帅府,是一条长长的用整石铺成的道路,道路两旁,花团锦簇,芬香的气息,仿佛能让人沐浴在春日般的感觉之中。 二月内,能见到这样的生机勃勃景象,就算是南方世家,办起来有些困难,想到这里,吴王魏越不由冷笑一声。 并且这时,有不少人,在这里忙着修建衰败的残枝烂叶,他们给这些植物花卉赋予了新的生机。 五镇现在已经灭了二镇,这济山,原本就是一镇,这节度使府,修的真是富丽堂皇,简直和王宫一样。 节度使曹明,有一位正妻,三十多个妾室,现在全部便宜了魏越。 魏越不由想起了曹明结发妻子,亲自率领多个妾,甚至还有一个曹明女儿,一起服侍魏越,说实际,这女人此时,已是三十多岁,不算年轻,但是身份却使魏越感受到了别样的刺激。 现在都回味不己。 不知为啥,原本魏越一直注意控制自己,现在却越来越不满足现状,可以说得到的更多,他就越是觉得,还远远不够。 一座宫殿,装饰的金碧辉煌,连支撑宫殿的几根圆柱上,雕绘着美丽的图案。 此刻魏越正眯着眼睛,坐在石阶上的镶满了宝石的座位上,在他的下首,一个人声音不高不低的向他汇报着。 “王上,这是陈家前两日送来的几位舞姬,听说是千里挑一,舞姿轻灵……” “王上,这是刘家昨日送来的织绣百缎,听闻是用金丝织就,做工精美,若是做成衣裳,通身的气派,贵不可言……” “王上,这是上官家送来的十匹上等良驹,听说是从草原上运过来的,虽不能日行千里,但绝对是千里选一的好马……” “好了,除了良驹留下,其余的东西,都分送给几位大人,是哪几人,你应该清楚吧?”坐在高高上首座位上的魏越,终于不耐烦的开口了。 听到魏越的吩咐,总管十分恭顺的垂首,应了声诺,手一挥,七八名内侍走到近前,将一些东西,一样样的搬了下去。 魏越整个人靠坐在大椅上,不知为什么,突然有些心绪不宁。 吴越的局势,开始向他有利的方向倾斜,一切都是这么顺利,还有三镇只是顽抗而已,一切都在掌握中。 昨天美人侍寝,配合的很有滋味,既然这样,就免了这些女人的罪,只是魏越终不能公然纳入后宫,不过挑选几个带回去是可以! 对了,蜀军和秦军僵持这些日子,也有进展了吧?为何还不见有新的情报送来? 莫非,事情有变? 想到这里,魏越猛地从座位上长身而起,顺着几阶铺着兽皮的台阶,一步步走下来。 “传本王命令,让周吉速来觐见。”魏越淡淡的吩咐着。 早有内侍应声,退了出去。 在宽敞又略显空荡荡的宫殿内游走着,踏踏踏的脚步声,在玉石铺成的地面上,不断的迸发出来。 没过多久,脚步声从外面传进来。 “王上,周先生到了。”内侍说着。 “请周先生进来。”魏越顿了下,语气平和下来。 内心不安也不会拿身边的心腹撒气,这是魏越遵守的原则,这点给他不少分数,而且周吉代表的,不仅仅是个人,还有身后一个庞大的助力。 “周吉见过王上。”周吉依旧是一身儒袍,看上去俊秀非凡,看着他走进来,微微垂首行礼,魏越倒是略微有些羡慕起来。 周吉和他也相识一些年,自己虽然还算壮实,可脸上到底挂上了些霜迹,周吉这些年,容貌气质越发好了,一点也不显老。 只可惜以他的情况,是断不可能去修什么仙法,没那个耐性资质,也没那个时间,他要的,更是这普天之下再无人能比拟自己的高高在上的至高位置。 称王称雄,才是他想要的目标。 “周先生,免礼,平身。”魏越重新走上石阶,转过身,面向着躬身面向着自己的男子,微笑:“先请入座吧。” “诺。”周吉很是恭敬的又行一礼,很是平稳的坐到了下首的一张椅上。 “周先生,你对蜀秦两军,有何看法?”魏越目光炯炯的望着周吉,缓缓问着。 “主公……是否是关中有变?”周吉何等聪明,一下就嗅出不寻常的味道来。 “本王有此预感,总觉得最近两日,心神不宁,似乎有什么事情,已然发生了。以先生之能,能否算出这会应验在何处?”魏越问着。 “既是主公要求,周吉便为主公卜上一卦。”周吉应的说着。 好在占卜之物,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都不会太过复杂,甚至会取用随身或是周围就有的物件来用。 周吉用的是从手腕上褪下的一串铜钱,都是平常的铜钱,不过给人一种古朴的感觉。 串着几十枚铜钱的,是一根五彩麻绳,本就系的死结,不知周吉如何解开,手一拂过去,麻绳瞬间解开。 几枚铜钱被接到一只手掌中,周吉忽地将手中铜钱同时抛向半空中,情景就仿佛是仙女散花一般。 “唔……”双手快如闪电,将散落于半空中的铜钱再次接住,令人感觉眼花的是,不知何时,麻绳竟然又将铜钱一一串起来。 手指拨着一枚枚铜钱过去,片刻后,周吉的脸色凝重起来。 “周先生,可是有何不好之事?你不必隐瞒,全部告诉与我。”魏越的语气,有些发沉。 “回主公,周吉刚才占上一卦,发现主公气运,有着被人冲突的卦相,此人所处位置,正是蜀中。”周吉回的说着。 “这么说,关中真的有变?郭文通竟连这几日都没抵挡住,就被王弘毅打败了不成?”魏越正在思索着,外面已有人禀报,说是魏越派出去的几名亲兵回来了,他们有重要情报要报告给他知晓。 “让他们进来。”魏越神情再次平复下来,就好像周吉之前的占卜,并没有影响他的情绪一般。 周吉退到一旁,坐下来。 既然魏越不曾发话让他退下,他就老实坐在这里就好。 魏越可不是一个喜欢臣子擅做主张的君主。 几个身着亲兵服饰的军士,从外面步入大殿。之所以他们这样身份能直接面见吴王,实是因为,他们的身份,足够特殊。 虽是军卒,一个寻常官员,也不敢轻易得罪他们。 有道是宰相门前七品官,随魏越出生入死过的亲兵,自然算是魏越难得的心腹了。 “见过主上!”一见到魏越,这几人便翻身拜倒,向魏越行礼。 “说说你们这次的收获吧!”魏越直接问着。 是魏越身边出来的人,为首亲将应了声诺后,口齿清楚的将得到的蜀军消息,说了出来:“王上,上庸和夷陵已落,蜀军退回了汉中。” 直到这时,魏越才知道,自己也上了王弘毅的当! 王弘毅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明面上攻打秦川,实际派人夺了上庸和夷陵,这是要兵指荆州! “此子真是***!”魏越听了这汇报,半刻不语,突然之间仰天大笑:“竟把天下人都玩弄了。” “主公,蜀军进攻荆州,对吴越威胁甚大!”周吉淡淡的说着。 “本王当然知道这个!”魏越怒的说着,度了几步,又凛然说着:“哼,不过此时吴越不平,何以诛贼?本王就先让他猖狂,待本王平了五镇,就与此贼决战!”(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百五十七章 国士(下) 第一百五十七章 国士(下) 次日,启程,大军赶赴长沙。 三月初,春意越浓,河川的水变大,荒草绿油油。 大军所向,行人远避,唯有远远的山上,突一阵歌声隐约随风而来 “惊雷势欲拔三山,急雨声如倒百川。但作奇寒侵客梦,若为一震静胡烟?田园荆棘漫流水,河洛腥膻今几年?拟扣九关笺帝所,人非大手笔非椽。楚汉分争辩士忧,东归那复割鸿沟?郑君立义不名籍,项伯胡颜肯姓刘?” 这歌颂虽然细微,却数里可闻,清晰可见,王弘毅听了,不由一怔,不知为什么,前世往事,恍然眼前。 转眼之间,却猛的想起了《念奴娇.赤壁怀古》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 长江纵贯东西,延绵数千里,再加上其支流,将一片辽阔的地域联系起来。长江上通巴蜀、中经荆襄、东连吴越,上下游之间相互呼应,使整个南方地区的形势得以完整。另外,长江本身即发挥着阻挡北方铁骑冲击的天堑作用。 地球上,魏文帝曹丕南征孙吴,兵至广陵,面对长江,不得不感叹:“嗟呼!固天所以限南北也。魏虽有武骑千群,无所用之,未可图也。” 苻坚伐晋,以为自己拥兵百万,“投鞭于江.足以断流”,但终不能越长江而灭晋。 孤欲得南方,以长江为堑,先定根基,再复北方,以挽回神洲气数。 心念到此,传下令来,片刻之后,只听军中有高歌传出。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郑国六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遥想黄初当年,少年初领军,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 郑国六郎,是这个世界英雄人物。 这修改一下,就用得上去,歌声传出,回荡在山谷之中。 此时,一处县城 一个满脸胡子的人,正在禀告。 “此次蜀军出征,汉中留兵一万,连厢兵在内,还是五万正向上庸而来,明日就可达到。” “所部,除了骑兵二千,步军三万,霹雳营五千,后勤营一万……” “霹雳营……”这时,听的人,发出了低不可闻的声音。 此时,江陵军营 冷风阵阵,就算是白天,走在外面,还会让人感到寒冷,也许是最后一场袭击了。 营地内,稍明亮些的光,只在几个帐篷里闪烁着。 扎营时,在外面点燃的火把,是难以在这样的天气下继续燃烧,除了偶尔有依旧亮着的帐篷,营地内大部分地方都黑了下来。 主营帐是荆州军主帅郑平原的临时住所,帐篷内只有一盏琉璃灯,在散发着光亮。 虽对郑平原来说,琉璃灯并不是什么价值不菲的开支,但面对着即将到来的大战,即便是郑平原,心思也没在这里。 帐篷内光线不如家中大厅明亮,视物是足够了。 其他帐篷没有灯火,对士卒来说,油灯也是不小的开支,极个别的队正级别军士所住帐篷内,隐隐可见黯淡的灯光,在风雨中,几不可见。 郑平原的心腹将领部属虽然有着郑平原赐下的琉璃灯,可这时不曾休息的人,毕竟是少数。 这时郑平原的帐篷内,有着多个人影晃动着。 郑平原还在进行晚餐,琉璃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在一处案几上,有着四人,郑平原居主席,还有荆州军的谋士纪圭,还有着一员武将,还有一个文人。 菜肴很是丰盛,在这行军途中,郑平原所带的大厨,依旧每日给他做着小灶饭食。 八菜一汤,味道非常之鲜美。 世家出身的人,都很讲究礼仪,就连平时言行粗犷的武将,此时在郑平原的面前,也都是坐姿端正,细嚼慢咽,尽量不出声音,表现出恭敬的姿态。 “张先生,你不赞同攻打夷陵?”郑平原见大家都吃的差不多了,才放下筷子,问着。 纪圭说着:“是啊,张先生,蜀地易守难攻,拿下夷陵和上庸,未必算他成了气候,拿下夷陵但无后续水军支援孤立无援,主公全力调集水师反击,夺回夷陵,封死三峡也是可能。” “我军可以和襄阳孙昌联合,出步兵支援,联合攻击蜀军。” 襄阳战略地位十分重要,北通汝洛,西带秦蜀,南遮湖广,东瞰吴越。 以天下言之,则重在襄阳…… 襄阳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这个世界也一样。 王弘毅军出上庸,是逼襄阳和江陵两镇合力抵抗。 张先生,名张瑜,此时听了这话,放下筷子,笑的看着坐在主席位置那里的郑平原,说着:“纪先生说的不错,如此一来,阻击蜀军亦非难事,可您可曾想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道理?” 帐篷内的几个服侍的侍从,早在郑平原说话的时候,就退了出去,这时听了,皱眉问着:“张先生的意思,是吴军?” “现在天下大乱,各地诸侯,纷纷而起,朝廷在魏越自称吴王后,已经是空架子。吴王要坐稳吴越,就要夺取荆州,这是毫无疑问。” “蜀地一统,又是强藩,可以说,两个都是虎狼,主公想想,如果现在西击夷陵,北援襄阳,那消耗的谁的兵力和元气?” “就算能一时阻挡,主公那时还有余力扩大疆土吗?等魏越扫平五镇后,背后一击,主公还能抵抗?” 这话一说,郑平原顿时一惊,不由一口将杯中之酒饮尽,郑平原喝完了,才发觉,不由苦笑,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举起放到唇边,轻轻抿了一口,说着:“张先生,你说的有道理,有何奇计,还请说来!” “蜀军在夷陵,只是偏师,绝无可能威胁到江陵,而现在之计,是扩大实力,而非是硬拼。” “襄阳护城河宽阔,有上百米,城墙坚固无比,就算王弘毅有巨石投石机,也很难撼动,至少一时不能撼动,主公何必担忧呢?” “为今之计,就是攻取长沙,取了荆南,荆南六郡先是野蛮之地,但是到三百年来,已经人口稠密,不下于荆北,这是帝王之资。”张瑜的声音,似乎永远从容不迫,自然而然的带着一种能够安抚人心的味道,深入人心,哪怕是在座的人中,有着脾气暴躁的武将,和善于谋划人心的谋士,可张瑜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个个都倾耳听来。 “可是张先生,按照你说,就算这样,我们能赶在襄阳城破,或者吴王扫平五镇前,夺下荆南吗?就算夺下荆南,没有一二年的时间,我们也来不及巩固消化。”纪圭问着,并非质疑,只是询问。 “哈哈,纪先生说的很好,臣有一计,就看主公能不能决断了。”张瑜说着,帐篷外,传来了呼呼的风声,仿佛是怒吼着的虎狼,在狼狈为奸的祸害尘世。 “张先生请说。” “表朝廷,献江陵,大都督,取荆南!”张瑜一字一句的说着,眸光如电,直盯着郑平原。 郑平原大惊,猛的站起,说着:“什么?” 又立刻发觉自己失态了,皱眉度步而行,思考着这里面的含义。 张瑜投靠的时间不算很长,但是气度宽宏,精于战略和奇计,多谋善断,胸襟广阔,郑平原被张瑜的才华和品德所折服,感动得说:“与张瑜交,若饮醇醪,不觉自醉。” 又是君臣,又是良友,这时才静下心来想着这句话,若是别人说,早就拉出去当奸细斩了——江陵战略位置非常重要,占据江陵可全据巫山之险,是荆州中枢,又是郑平原大本营,交出去怎么可能! 但是仔细一想,却又有些含义,只是一时想不透。 “王弘毅虽攻占下了上庸,可他非是急躁之人,贸然与襄阳决一死战的事情,他未必会去做,但是取襄阳或者江陵,势在必得,我怀疑还是取江陵为多!” “吴王虎视耽耽,一旦扫平了五镇,立刻会兵压荆州,第一个也要取江陵。” “主公,此时虎狼已到,占有江陵只会粉身碎骨,再无丝毫争霸的机会。” “但是在这时,如果主公上表朝廷,献上江陵,求取荆南大都督之职,你说朝廷或者吴王许不许?” “吴王现在大敌,就是蜀国公,我们上表朝廷,他必应诺,两家合攻蜀国公。” “现在蜀攻襄阳,吴扫五镇,都顾不得我们,只要领了圣旨,荆南就能短时间内攻下,朝廷旨意,在天下人看来,还是有些力量。主公这时能借这朝廷或者吴王之势,攻下长沙后,剩余数郡至少有一半会降服,花费一年时间就可稳固荆南。” “主公要想夺取天下,唯一之计,就是以江陵为饵,让蜀吴交战,主公稳坐荆南,积蓄实力,等候机会。” “这是煌煌阳谋,也是主公唯一机会,望主公明鉴。”张瑜平心静气,说着,似乎天机尽在手中,洞察如火。 顿时,一帐内,各个目瞪口呆。 ———— 还是明日补上,不过明天一定要彻底解决更新晚的问题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百五十八章 出使(上) 第一百五十八章 出使(上) “纪圭,你的想法呢?”郑平原听完不置可否,却向着在座的谋士纪圭问着。 纪圭见郑平原目视自己,沉吟片刻:“臣受主公大恩,总想多为主公出力,眼见我军慢了一步,心急如焚。” “吴王已平二镇,余下三镇如风中之烛,转眼就熄,一旦吴地平地,十万吴军转眼之间就要扑向荆州。” “蜀国公已定全蜀,虽经大乱,人口和兵力只有一半,也有五万军南下,现已经夺了上庸和夷陵,兵指荆州,这等险恶之局,以臣观之,千年以来都是罕见。” “我军只有二郡,这种情况极是险恶,臣私心自问,只见我军根基未建,一旦遇到大军,一战失败,只怕狂风暴雨,立刻分崩离析,臣每每思之,不由涕泪而下,不能自定,徘徊不眠。” 这话本是颂上的套路,但是纪圭说来,却平平静静悄,毫无滞碍,全是诚挚,一片忠贞之心,听得众人肃然凛然,连郑平原也坐直了身子。 “长江纵贯东西,延绵数千里,上通巴蜀、中经荆襄、东连吴越,相互呼应,无论是蜀国公,还是吴王,都必须通过水路行军,必先夺此城。” “江陵身处长江中枢,此时于南方而言,几是中原于天下之局。” “中原处四方之中,合天下之全势,四通八达之地,为四方联系的枢纽,而天下纷乱之初,中原四面受敌,四方离力足以撕裂中原形势,冲毁任何据守中原的努力,因此自古从无得中原而得天下者,必据四角山川险固之地而为之。” “此时,南方之局,也是如此,江陵地处中枢,四方合力焦点,我军力量若强,大可据中枢以横扫荆州,可我军尚弱,此时据之,必死无疑。” “臣本局于江陵,束手无策,可张先生一言点破迷津,的确,舍了江陵未必有机会,不舍江陵必死无疑,张先生果是国士,洞察如火,剖析如流,实是让吾佩服,非大智不可明此。” “臣再仔细思量,实是对主公有罪。”说着,纪圭向郑平原行礼说着:“若依我之前策,我军两路出动,西征夷陵,北上襄阳,劳师数万,颗粒无收,只怕徒为人嫁衣。” 郑平原目光幽幽,摆了摆手,说着:“这本是正理,连我也不曾脱出羁绊窠臼,你又何罪之有?继续议吧!” 张瑜听了,目光一闪,心中一叹,知道自己就算以计折服了众人,但是在郑平原心中,纪圭作为老臣,还是在自己之上。 最信任的人,其实还是纪圭,不过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只听着纪圭继续说着:“江陵已是绝地,不脱此城,无有生机,唯有跳出才行,主公本来就要征讨长沙,也有些七八分把握,只是主公目前最大的困难,第一就是根基浅薄,未能和吴王以及蜀国公一样,根基深扎,威福自用,无需朝廷名号。” “这天下虽诸侯纷起,已然大乱,但只局限于上中层,大燕二百年余威,诸侯无视,难道百姓和士子就敢无视?” “前朝太祖,也是假借了朝廷名号,才能安抚人心,奠定根基,黎民士子心中有朝廷有天子,这种事情,不是一时半刻就能轻易舍弃……” “其次就是缺少时间,荆州大战最多还有一年,而安抚百姓建立大器不是一时一日之功,若能假借圣旨,安抚人心,能在一年半载内就稳固根基,就是最大的好处。” 这话说下来,纪圭已经彻明,匍匐在地:“臣认为张先生所言极是,望主公纳之!” 见此,在场的人都跪了下来。 郑平原度步而行,心中不舍,又是心中雪亮,知道二人说得中肯,不舍江陵的话,绝对有死无生,沉默许久,咽了一口又苦又涩的口水说着:“起来吧,你们说的有理,我岂会不纳之?” 已经有了决断,有了决断,心中虽然绞痛,却也清明了,喟然叹的说着:“说句心里话,我心痛如绞,这江陵是我郑家数代经营之地,岂能轻舍?只是形势演化到这地步,不得不为之,我也有壮士断臂的决心。” 说到这里,郑平原看了众人一眼,这是份量极重的战略,就此决定了。 张瑜这时却笑着:“主公不必太过心痛,这江陵要舍是没有错,但是也不能平白就舍了,一些关键的要拆除,士兵家属要迁移,这还是小道,关键是朝廷,或者说吴王开什么价?” “蜀国公南侵,焦点在于荆北,而吴国要进荆州,也在荆北,说的不客气点,我军求得朝廷和吴王,朝廷和吴王岂不求我?” “若我军降之,或者南下荆南,蜀国公一旦取得荆北,金陵根基立刻动摇,主公不闻当年大燕太祖国策?” 说着,张瑜铿镪有声的朗读:“今因平蜀之势以乘吴,吴人震恐,席卷之时。留上庸兵二万人,蜀兵二万人,煮盐兴冶,为军农要用,并作舟船,水陆俱下。以一隅之吴当天下之众,势分形散,所备皆急。一处倾坏,上下震荡,虽有智者不能为吴谋矣。” 这段大燕太祖的战策,这时在帐内读来,真是掷地有声听得人人心旌动摇,许久都没人接话。 “七色楼船下益州,金陵王气黯然收!”郑平原思之,叹着:“这是良实之言,三百年前太祖为之,以平南吴,今日蜀国公为之,我深惧之,难道吴人不惧?” “主公说的极是,这时情况,吴王尚未扫平吴地,岂敢逼迫我军?只要中人之智,必厚赏厚赠以增我军,不但不加以战掠,反而加以扶助,这正是大局之理。” “我军交出江陵,不但要荆南大都督,更要使其公开结盟,以壮我军声势,使荆南闻风丧胆,迅速归降我军。” 就算朝廷日衰,吴王也声势浩大,与之结盟,分割利益,荆南岂敢顽抗,不怕同时得罪了郑平原和吴王? 听到这里,大家都是点头。 “臣愿亲去金陵,会见吴王,以争主公之利。”张瑜说到这里,伏身而下,跪拜请命。 郑平原默然点头,站起身来,注目许久,不胜感慨,徐徐说道:“今天议政,才知道二位先生的真颜色,我真是不胜欣慰,有着你们,就算此局再坏,我也有心气争上一争!” 郑平原说到这里,亲自扶起张瑜:“就请先生代表与吾,去朝廷争一争!” 张瑜起身,又笑着:“而且,主公只是派我去见皇帝,请朝廷下旨,与吴王又有何关系?荆南大都督之职,以现在的局势来看,极易办到,到时,主公和吴王同为燕臣,虽有上下,却非君臣,主公何忧?” 张瑜笑着的说出这话,在座的人,都先是一怔,随即哈哈笑起来。 的确如此,即便是与魏越联系,可明面上派使者去觐见天子,天子还活着,不是么? 既然如此,魏越日后大胜,可以选择臣服,若是失败,以后也可以来一句只认天子不认吴王,起兵相争并不会落得话柄。 “说句大不敬的话,当朝天子也就是一块遮羞布了。天下诸侯有谁没有从中谋过好处?就是拒绝秦王的蜀国公,在处理朝廷使者时,不照样是金银赏赐过后,平安的送其回去?而且,还留下了关中地图?”张瑜在说起这件事时,很是平淡:“交出了江陵,蜀国公和吴王就没有缓冲的余地,必是交战,这时,主公挟数万军静于荆南,谁也不会逼着主公出兵。” 郑平原听了张瑜的话,越是想便越是有理。 就在这时,纪圭微笑的说着:“前去朝廷,可要快些启程,有了名分,在平定荆南时,也可少折损些人马。” 郑平原一想有理,立刻叫来去唤来自己信任的一个亲将来,这样的人,一是忠诚度有保障,二是,安全有保障,会伪装身份,行路快。 这里离朝廷还是不近的,中间的这一段路上,可不算太平。 郑平原叫人摆上纸墨笔砚,想好说辞,刷刷刷,写了一份上表。 “怎么人还没来?”看着外面,郑平原头也不抬的问着。 “臣这就出去催催。”服侍他的人,立刻小心翼翼的说着,就在这时,亲将过来了。 “让他进来。”郑平原说着。 片刻后,一个看起来普通的男子,从外面走进来,翻身拜倒:“见过主上。” “这是本帅交给你的任务,张先生为正使,你为随从亲将,率兵五百,送这上表,到金陵或者济山郡。”郑平原说着,又将表文封好,交给了张瑜。 张瑜小心翼翼的将表书接到手中,说:“主公放心,臣一定完成主公的使命。” “那先生就明天起身。”郑平原说着:“拜托先生了。” 看着张瑜***出去,郑平原看着他,心中思考。 张瑜气度宽宏,精于战略和奇计,多谋善断,胸襟广阔,郑平原被张瑜的才华和品德所折服,感动得说:“与张瑜交,若饮醇醪,不觉自醉。” 但是实际上,真正要获得信任,不是这样简单,这次献策固然有道理,但是真正是忠是奸,还看从朝廷获得了什么。 若是什么也没有获得,非是无能就是别有用心。 这也算是一种考验吧,就算张瑜不说,自己也要派他而去。(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百五十八章 出使(下) 第一百五十八章 出使(下) 雨是前半夜已经停住了,只是到了现在,天色尚未放晴。 云层布满天穹,村庄和田野显得朦朦胧胧,远远望去,田野一片,道路蜿蜒延伸,令人为之精神一爽。 心情中略带郁闷烦躁的魏越,出得城来。 寒风阵阵,吹动着干枯的树林,发出沙沙沙的声响。 魏越站在一处高地,面沉如水的看着下面军营中的演练,手上兵器都是木制,在相互厮杀着,就算是木制,刀枪还是和丛林一样,不断汇集冲杀,不过这些变化,全部落在眼中。 风不停,天上的云,时不时的遮住太阳,周围的光线,显得有些阴沉,在吴王的周围,五百禁军持刀、持长矛,持弓,都是肃穆,没有丝毫说话声。 此刻正是正午时分,本是用饭的时候,这些人都提前用过饭食了,并不去理会时间的推移,只是专心看着远处。 同时也在警惕着四周的情况。 “王上,新兵还不错啊!”有人说着,魏越只是“恩”了一声,并不说话,今天之所以来观看两队新兵进行训练,是因为对平定吴越有些着急了。 五镇的平定,还在继续,可每一天都会有士兵折损,虽对这些损失,魏越不怎么放在眼里,吴越的平定也是迟早的事。 可蜀的发展,荆州的异动,都让他很有危机感。 手中掌控着的皇帝,已经形同虚设,不能快速解决吴地的话,情况就不好了,有时还真想彻底把朝廷灭了。 不过这时还不是一刀了事的时候,天下大乱是没有错,可局面还没有撕破最后一块遮羞布的时候。 吴越尚未彻底平定,这时自然不会将全天下人的矛头,都引到自己的身上。 “王上,为什么他们在这里设伏?”此时魏越的身边,跟着的贴身护卫中,有人见到魏越一直挂着这段时日来有些烦躁的表情,想了想,还是问了个问题,想让主公分分神。 这些人都是魏越的心腹,当年跟随着杀出来,位置虽然不高,却非常关键,平日里都是能和魏越说的上话。 对待这批老人,魏越还是是很平和,再说这些随时保护自己安全的护卫,和只需要服侍的内侍价值是绝对不同。 内侍随时都可以更换上一批来,可有本事又忠心,自己还能信任保护自己安全的人,就不那么好培养了。 对于身边老人提出的问题,魏越漫不经心的回答:“这条路,虽不是伏击最好地点,可是越是如此,对方越可能放松警惕,猜的不错的话,另一支队伍,很可能走这条路,而不是选择那条小路。” “聪明反被聪明误,是这个道理了。”魏越感慨的说着。 这道理,不是不知道,魏越看着下面的演武,却心思又转到了蜀国公王弘毅身上,随着最近的情报过来,已经越发明白,此人实是他平定天下的一大阻碍! 现在王弘毅的实力,还不算大,蜀地经过大乱,只有荆杨二州的一半实力,但是一旦给他入侵成功,蜀连荆州,吴地就落了下风,难以抵抗了。 并且王弘毅的年纪,也使魏越担忧,现在是垂正十六年,而王弘毅才二十一岁! 这年纪,已经当上了一地之主,迅速平定蜀地,怎能不让人感到恐惧? 要知道,自己已经五十了,古人七十古来稀,到后来越是难以敌对,所以,他必须要尽早击败蜀军。 当然,就是要将新兵培养出来。 老兵虽有经验,可死一个少一个,新兵不能尽快的成长起来,在这两三年的发展期内,外扩领地不会顺利了。 对于魏越来说,这是不可原谅的事。 真正决战时,必须有一支敢打硬仗,人数众多的队伍,这才是威慑天下的真正本钱! 不过,这些当然不必说与别人听,魏越淡然说着:“这次的训练,重要的并不是这些偷袭伏击,而双方的实战拼杀本领,无论伏击是否成功,都不算是这一队取胜,结束后查看俘虏的敌人哪个队更多些,就判定哪个取胜,取胜的一队,今天有炖肉和烧酒喝,另一队,只有水煮菜,让他们看着另一队的人用饭食。” “诺!”众人应声。 “报!”这时,从后面的小路上,策马前来一个信使,一出现,立刻翻身拜倒在魏越的面前,禀报的说着:“城中传来消息,有荆州方面来的信使到达城中,带有荆州郑平原的表书,文大人让小的过来告之王上。” 所说的文大人,是城中负责接见礼部官员。 “荆州来的信使?”魏越眼睛猛地一眯,又恢复如常,声音里带着淡淡的嘲讽:“原来在郑平原的眼里,还有朝廷的存在啊。” 不过这话一说就罢,自己也觉得不是很合适,说着:“本王先回去!” 说到这里,他让亲将在这里监督训练新兵的结果,自己在保护簇拥下,骑上马,向着郡城行去。 济山郡的郡城是吴王的住所,城中连同周边地带都被整顿的很是太平。 郡城的守城军士,都是识得魏越和吴王亲卫,当他们入城时,这些军士都动作很是标准的拜倒行礼。 统一的下拜动作非常整齐。 魏越直奔着行宫而去,行宫是不允许骑马,不过这吴地都是魏越所有,作为行宫主人,还有什么是他不能去做的? 当下上百骑直接入宫,到了一处殿前才下马。 吴王办公的大殿,和王弘毅的秘书阁有些像,布置的更豪华一些,中间隔着一条通道,站着很多全副武装的护卫,在吴王魏越的心中,自己的安全和秘密的保护,是很重要的事情。 魏越进入大殿,就有官员,小跑着来到他的面前。 “那人在哪里?”魏越一边向前走,一边头也不转的问着。 “王上,使者正在驿站休息。”官员小心翼翼的回着。 没看官员小心谄媚的表情,魏越吩咐的说着:“让信使到这里来见本王。” “诺!”对方声音恰到好处的表现出温顺和利索两种感觉,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半小时后,张瑜晋见,这时,旗仗如林,在冷风中战抖猎猎。 唱礼官声如洪钟,抑扬顿挫声音回荡在殿前长阶上。 张瑜穿着有着六品的官服,应声直引入内殿,从正殿后照壁而行,中间池水假山,横穿一条小溪,活水绕廊穿房而去。 四周环廊甲兵林立,到了里面,张瑜就收敛了精气神,磕头行礼:“拜见吴王!” 魏越居高临下,看着,这时外面乌云,殿内昏暗,加了一盏灯。 在橘黄色明亮而柔和的灯光下,魏越显得格外气定神凝,看着跪在地上的这人,淡淡的说着:“郑平原久不朝贡,还记得来晋见?” “吴王千岁,荆州多年战乱,我家主公才难以晋见,现在少许平定,因此来拜见大王千岁。”张瑜平静的说着:“这是我家主公的表文!” 说话时并不是太谦卑,让魏越不由脸色一变,却不发作,取了表文在灯下浏览一遍,看罢之后,魏越的表情,显得很是奇怪。 “主上……” “无事。”摆摆手,让身旁的人不要说话。 江陵,真是好大手笔,魏越的目光,重新落到了下面人身上:“这是你家主公的奏文,是亲笔所写?” “是,小臣受命时,却是主公这样说。”张瑜说着。 魏越不咸不淡的说着:“这表文墨香带着宝色,字也不错,只是大胆,竟然敢和朝廷讨价还价,其心可诛。” “王上可立诛了小臣,却诛不了我家主公……江陵地处荆州中枢,现在就是南方气运中枢,王上若是不要,可立诛了小臣,我家主公得了消息,自然会投靠蜀国公……不知蜀国公得了江陵,又会如何呢?” “大胆,竟敢在殿上如此无礼,实是丧心病狂!”魏越大怒,顿时左右亲兵而动,甲衣凛然作响。 张瑜却是不惧,说着:“我家主公只是挣扎求存罢了,如今之势,不在蜀就在吴,转眼就定,小臣文弱,不能搏鸡,王上要杀要剐,无非一句话。我家主公搏一地,小臣上使也是搏一命,仅仅如此。” 这话说的无赖,意思就是我家主公现在就想着投机弄块地,我呢,也想搏一搏弄个富贵……你要杀就算我倒霉。 听懂了这话,魏越不由仰天大笑:“有趣,天下竟有你这样的信使,罢了,孤很欣赏,你家主公的要求,我答应了,你等着朝廷旨意吧!” “陛下会加封你家主公为楚侯,荆南大都督,孤会派一都兵亲自陪同天使和圣旨出行荆南。” 小朝廷现在只是摆设,只要吴王许可了,圣旨自然也就发了下去,对此,在场所有人都明白,不想魏越这样爽快,张瑜欣喜之余,不由凛然,磕头说着:“多谢吴王!” 见张瑜退了出去,魏越却立刻脸色阴沉,“啪”的一声将桌子上的东西扫了,令着:“给我去荆州查了查,到底谁在给郑平原出谋划策!” “诺!”立刻有人应着。(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百五十九章 楚侯(上) 第一百五十九章 楚侯(上) 春初的小雨,格外寒冷。 本是小雨扬洒的时节,这时下起来,连绵不断,可是又带着冬天的余寒,寒冷在小风吹过时,一个劲的往着人骨肉里钻。 下午时候,小雨初歇,雨过天晴。 鲁玉骑马才到,一眼看过去,满山谷都是大片的尸体,很明显,攻下长沙后的最后一场战斗已经结束。 血腥气息,浓烈的让他这常随军出外的文官,都忍不住微微皱了下眉。 但很快,他的眉头便舒展开来。 地上的尸体里,自己一方的军卒,明显要少上许多,果然战斗的结果还是不错,他在心里这样想着。 既然杀戮已结束,只剩下打扫战场的人。 不知道观战的大帅去了哪里? 他的目光四处寻找着。 由于才结束战斗,虽自己这边的军士死的并不多,整个战场上还是弥漫着一股惨烈的气氛,在每个能够站起来的士兵的身上,肃杀之气尤其的重。 “尔等何人?”几个明显是军官的人走过来,看到鲁玉身后的军卒,穿着打扮,应是自己营中的人,但出于谨慎,其中一名军官还是开口询问着。 看着眼前这几个身上有些破损伤口的人,鲁玉没有说话,而直接从怀里取出一面玉牌,在他们的面前一晃。 “原来是大人,我等见过大人!”认出这面玉牌代表着什么阶级和意义的几人,都冲着马上的鲁玉行了一礼。 鲁玉是文官,但官职不低,正六品,以现在地盘来说,已经是中级官员,这些普通军官自然不敢得罪这样的文官。 “大帅现在人在何处?”鲁玉问的说着。 “大人,大帅正在谷内巡视。”一个军官回答的说着:“标下这就带您去。” 于是鲁玉不再耽搁,继续催马向着山谷里行去。 一路上,惨烈的战后景象,让鲁玉这个文官,胃里不断的翻滚着。在他身后跟着的几名陪同他一起来的衙门里的士卒,也都脸色苍白。 他们是乡***身,身手就算不错,还是很少见识这种场面。 鲁玉一边向里走,一边强忍着呕吐的欲望。以他一个文官,行了一路,见到这些死状惨烈的尸体,竟然在见到郑平原之前,还没有吐出来,实在是一件难得的事情。 鲁玉勒住胯下的马,虽已经隔着很远的距离看到那边休息的郑平原了,可要在这里见郑平原,还是需要传报。 眼看着亲卫已经走到了郑平原身边,说着的同时,还回头朝他这个方向指了一下。 随即,郑平原的目光,也落到了这边。 鲁玉知道,主公已经看到自己了。 片刻之后,亲卫走回来:“大帅让你过去。” “多谢。”朝对方点了下头,鲁玉牵着马,向着郑平原所站的位置走过去。 郑平原穿着一身甲胄,看起来威风凛凛,一点都看不出平时的世家之风。 此时的郑平原,更像是一个将军。 在郑平原的身边,站着的是郑平原的心腹谋士纪圭,还有一人,却是一个新人,两人都是文官,可气质上却有着明显不同。 纪圭是谋于算计小心谨慎的人,可这人神态从容,举止有大族子弟风范,一种飘逸淡然的气质,就算是在战场上也很明显。 就算是自认为气质风采不错的鲁玉,也忍不住心中赞叹。 这时,三人看到他,目光同时转到他身上。 就算是鲁玉,也忍不住深吸一口气,继续上前。 在一众军士的簇拥下,郑平原正在巡视着战场,忽得到传报,说是留守在大营的心腹文臣,带着人找过来,郑平原自然是不可能不见。 “鲁玉,拜见主公。”鲁玉翻身拜倒。 郑平原面容平静,看的出来,最近一段时间的战斗,让这位世家出身的人,更加深沉厚重了。 身上的肃杀气息越发的浓烈,配合着郑平原本身的气质,给人一种威严的感觉。 “鲁玉,你不在大营处理公务,来这里做甚?”郑平原开口问着。 “主公,鲁玉本在营中处理公务,可突然接到消息,朝廷派来的使者,过了江陵城,有兵三都,被阻挡在城外,眼下在江陵城方面的人护送下,赶到这里,请主公回营以做打算。”鲁玉回答的说着。 郑平原闻此,微微一怔:“来的倒还真快,也正是时候,眼见长沙就要下了!” “纪先生,这里已经没什么事了,我们回去吧!”郑平原说着,现在只是打扫战场而已,郑平原的话一出口,纪圭就应着:“诺!” 临时大营内,有着一个帐篷,被几队士卒,小心翼翼的围起来,巡视着监视着。 帐篷内,寂静无声。 不知道的还以为帐篷内无人。 事实上,有几个人,此时正待在帐篷内。 坐着的,是一个面容沉稳、身材中等的人,年纪四十左右,看起来一副官威,身上是五品官服,他的身后,是几个亲兵模样的人,穿着是吴军军服。 外面围着不少人,帐篷内的几人,却一点惊惶畏惧的情绪都没有。 为首的中年人,静静出神,这次他带来了圣旨和使节,任务就是发布,并且配合着郑平原,当然最重要的使命,还是获得江陵城。 只要获得江陵城,吴军的水师就会开拔过来。 帐篷外,离着有段距离的地方,有一队军卒同样在休息着,不过只有区区五百人左右,都不是吴兵,是江陵城自己的军队。 这时,有人骑马过来,来到他们面前,对着这些人问:“你们就是从荆州过来的?谁是领队,大帅要见你。” “末将就是。”一个方脸汉子站起来,冲着马上的人行礼,说着:“末将是卫将,这些都是卫里的军兵。” “那好,你一人随我来吧,大帅在那边帐篷内等着问你话呢。”马上的人见是卫将,也不敢怠慢,回了一礼,随后说着。 方脸汉子随后跟着他来到一座看起来很是普通的帐篷前,在帐篷外,等候了一会,被允许后,步入了这座帐篷。 一入内,一股淡淡的清香迎面扑来,是大户人家常常用来熏房间的香气,不是很刺鼻。 周围的布置很简单,可每一样东西,都有着品位。 “末将见过大帅!”虽没有这么近距离的见过郑平原,可营帐的角落处站着的都是亲卫,坐在最上首位置的只有一人,此人若不是郑平原,会是谁? 当下就上前行了军礼,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是你护送朝廷特使来到这里?”郑平原淡淡的问道,声音不大,却带着威严。 方脸男子只向上瞄了一眼,就急忙低下头,此时连头都不敢抬起来,恭敬回答:“大帅,正是卑职带人将朝廷特使送来。” “说说情况吧!” “是,天使带着三都五千人过来,有船十七,在城外被拦截,张大人和天使就乘船过来了,我等就是随军伺候着。” 郑平原又问了些事情,点点头:“就到这里吧,你且先退下吧。” “诺。” “去,把张先生请到这里来。”片刻后,郑平原再接见了一个亲将,这是陪同去见吴王的人,再左右吩咐的说着。 立刻有亲卫去执行任务。 在对方还没有被带来的这个时间里,郑平原想了很多。 既然朝廷派了特使过来,想必张先生提出的建议实现了。 朝廷虽已经名存实亡,名正言顺的拥有在荆州的名分,还是让郑平原颇为期待。 不一会,脚步声传来。 先是亲卫进来禀报,接着,张瑜就过来了,郑平原连忙出行,到了帐门迎接,说着:“张先生辛苦了。” 张瑜眼角微微抽了下,笑着:“主公,臣不辱使命,却已经达成了。” 按照道理来说,先必须迎接天使,可朝廷名存实亡,这是天下诸侯都知道的事,既然这样,先见自己使者更重要。 “具体情况怎么样?” “朝廷派特使韩益前来,圣旨已经知道了,就是册封主公为楚侯、荆南大都督,天使持节督各郡归降……臣和吴王达成协议,是荆南六郡有了四郡,就移交江陵——臣擅作主张,还请主公降罪。” 郑平原盯着他,微笑的说着:“张先生此举甚合心意,何罪之有?” 旨意上封自己为楚侯,郑平原还是心中欢喜,楚侯可比荆南大都督还要名正言顺,不过郑平原只是微微一喜,随即又恢复如常,拉着张瑜的手说着:“先生回来的正好,长沙死里挣扎,出兵奇袭,被我军包围消灭,现在城中基本上已经空虚,不消三日,就可攻下了。” 又说着:“损失不小,可到底是啃下了这最难啃的骨头,有此余下四郡就容易多了,这全是卿之功啊!” 这时圣旨到了,对接下来的荆南平定,有着很大作用。 张瑜行礼,说着:“恭喜主公,主公这时宜立刻接见天使,不使他久等。” 虽然朝廷日衰,但是毕竟是天使,而且这不代表着朝廷,实际上代表着吴王,太失礼了也不行。 郑平原听了,说着:“善!” 立刻召见着天使。 “朝廷特使韩益,见过郑公。”不久,向上一拱手,特使韩益说着。 郑平原想了想,还是行大礼:“拜见天使。” 特使韩益见此,面色好些,也不拖延,直接取出旨意,当面宣读。 郑平原听罢,磕头说着:“臣谢恩!” 第一百五十九章 楚侯(下) 第一百五十九章 楚侯(下) 郑平原遣送走朝廷使者返回到营帐内。 到了营帐,郑平原立刻叫来亲兵,说:“去将纪先生和张先生请到这里来。” “诺。”见着亲兵出去,郑平原没有说话。 营帐内火盆已经快要熄灭了,刚才没人敢乱动,现在没关系了,就有着亲兵进来,摆好了新弄的火盆,又退到了一旁。 这些人,都是郑家养了数代的死士,即便在商谈军务时,也是可以不避开。 外面的小雨,又开始飘荡起来。 雨虽然不大,阴冷的天气,让人的心情,莫名阴沉烦躁。 纪圭张瑜本就没离多远,在亲兵去叫后,没一会,就从外面步入帐中。 郑平原等候到现在,心情已是平复下来,二人一落座,就将圣旨给了去看。 张瑜早就看了,这时略一观,就将它交给了纪圭。 纪圭仔细观看,只见一卷圣旨,全长三尺,宽一尺,用的是金黄色绢丝,两边执手之中,是两条对称的飞龙,中间有“奉而敕命”四字阴文篆书。 按捺了心思,仔细辨看,里面就是朝廷给郑平原的旨意,大意就是册封楚侯,并且封荆南大都督。 最后是落款的确是正式的玉玺。 “楚侯?”纪圭眯起眼睛:“真是未想到,吴王能下这样一道旨意。” 虽这是明晃晃的圣旨,可谁都知道,说的算的是吴王魏越,而不是连傀儡作用都快消失的皇帝。 “这道圣旨,在你们看来,可有不妥?”郑平原认真的问着。 “主公,臣不曾看出这圣旨上有什么不妥,当初魏越给王弘毅的旨意,可是加封秦王之位,相比下,公侯已然轻了。” “纪大人所言极是,我出使虽然只见了一面,但是吴王魏越,的确雄才大略,不会在这方面弄文章,只想着取江陵,然后安抚我军,使他能腾出时间来扫平五镇,再扫平荆北,等扫平荆北,区区荆南自然不攻就破。”张瑜不慌不忙的说着。 “楚侯么?”心里回味着纪圭的话,郑平原似笑非笑。 张瑜和纪圭性情不同,可二人在揣摩上位者的心思上有些本事,几乎同时明白了郑平原的心思。 “主公,这楚侯封号不错,却是上古正号,主公有此封号,号令荆南足矣,以这道圣旨来看,吴王魏越心意已定了。”纪圭说着:“主公还是早作打算,将此圣旨发下,迅速建制立国,安抚百姓,早一日就有一日好处。” 只要建制立国,能安抚百姓,到时候是战是和都无所谓了。 听了这话,郑平原全身一震,凝视着琉璃灯,谁也猜不着现在他想的是什么,良久,才说着:“纪先生说的不错,孤现在就要迅速建官立制,这方面蜀国公作的相当不错,我也建六司,设郡县,迅速平定荆南。” 片刻后,才平静了心情,又看向身旁二人:“长沙转眼就下,荆南还有四郡,可有对策应敌?” “荆南唯有长沙势大,长沙一败,别的四郡就已被敲山震虎,想要收降他们,并不是很难!”纪圭说着:“圣旨和天使,还有些作用,就算不理朝廷,这也代表着南方最强的吴王,我们两军合流,就算临时合流,对余下郡县也是巨大威慑,平定余下郡县,应是不难了。” 张瑜也是这般想,说着:“臣附议。” 所以这样想,实是因为,他们在来前,已对荆南几郡做过调查。 长沙一被攻破,别的四郡,虽有抵抗之力,被攻破却是早晚的事情,在平时,他们还可以与虎谋皮,寻些盟友来共同抗敌,或者借口着守卫地方。 现在郑平原手中有着圣旨,在这种条件下,会使得三郡抵抗之心软化,归顺谁不是归顺呢,既然对方以朝廷来说事,那郡守无需担心战败后的身家安全问题,以及自己的名声受损。 向朝廷低头,这是臣子的本分,谁也说不上话来。 并且就算有个万一,手下也有不少还心存正统的兵将或者士子,分化内应就容易了。 听了这话,郑平原想了想,就点头说着:“既是如此,那试一试吧,以朝廷和本侯名义发下缴文,真能兵不血刃的拿下四郡,这是一件好事。” “长沙指日可下,水师可开始搬迁了,务必将江陵搬空,这事张先生,你回去处理!”片刻后,郑平原吩咐的说着。 “诺!”张瑜应命的说着。 上庸 王弘毅接到十三司的情报,已是三月十五。 上庸是大城,府第也很豪华,府内有一湖,中心亭周围视野广阔,只有一条水上回廊连接,走廊处,一片钟鼎磐罄筝笛交替鸣奏声。 一群少女裙带飞舞,在领班的引领下,荡漾出无限的春色,个个有着动人身姿,肤雪胸耸,让人直叹。 风吹着,少女翩翩起舞,此时寒意渐去,春色浓郁,湖中也见得了嫩叶,此刻坐在亭前,喝着茶,看着奏文,时而望望外面少女排舞,也颇得情趣。 见张攸之过来,王弘毅笑着:“坐!” “主公,蜀传来消息,今年麦子长势良好,预计比去年要多上一倍。”张攸之躬身笑着,说着。 “这样多?”王弘毅有些吃惊。 “主要是蜀地去年基本上平息了战斗,百姓可全力开垦荒地,田亩一下子扩大了一倍左右,特别是得了武都,开始向陇左购买牛和马,取得了不少效果,打通了商路。” “按照主公吩咐,全力积蓄马匹和牛,就算是劣马也可耕田,若不是时日太浅,开垦的田亩还可扩大一倍。” “主公神仙方大有神效,增产还在其次,毕竟牛粪不多,但是薛大人治政有方,配合着祭官祈天,轮流使百姓亩产增倍,使百姓信之若神,这一圈下来,主公声望如日中天了,再也无人撼动。” “我请主公下令,运一批神仙散到上庸,使上庸今年粮产倍增,必使上庸人心依附,固若金汤!” 这事王弘毅知道,事实上,神仙方的最大作用不再于增长粮食,是装神弄鬼,试想,某人统治了,结果当年就粮产倍增,岂不使人认为这是天恩? 某人能使天降大恩,必是真命天子。 这一下子就开了金手指,使人心彻底安定下来,王弘毅就笑着:“大善,今年上庸春耕,就用上神仙散,到了秋时,不但粮产倍增,也使百姓彻底归附,上庸人口繁多,有此基础,可增二万兵!这事我同意了,你下文吧!” “诺!”张攸之应着,又说着:“这次四月收割,预计就可运一百万石到上庸了。” “恩,将士丰饱,才有吞敌之力!” 将士训练辛苦,日食可达二斤半,一百万石是十万兵一年口粮,绰绰有余了。 两人笑过了,张攸之正容说着:“主公,十三司送上的情报,不妙啊!” 王弘毅皱眉说着:“晤,我已经听说了些,你总结了说说。” “是,十三司报上的单子,都呈奏过了,臣总结一下,第一条就是郑平原竟然上表朝廷,献江陵于朝廷,并且攻下长沙,之后桂阳,长明二郡已降,一下子就拥有了四郡,成事之速实在惊人,荆南落在其手了。” “还有就是吴王派水师入江陵,虽没有正式入住,却也差不离了,而襄阳孙昌,也上表朝廷,虽没有交出实权,名分上却结成同盟,主公,一下子风云变幻,本来各个击破的设想,却变成了与攻守同盟的坚石!”说到这里,张攸之叹的说着:“臣看了,也叹为观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不敢小看天下英雄了。” “唔!”王弘毅沉思,站立起来,一边想一边踱步,良久说着:“是啊,天下豪杰如此众多,本来荆州是分崩离析,郑平原和孙昌难以联合,背后又要提防着吴王,一团散沙,任凭孤来取拿,现在这样一来,就是三家联合战孤了。” 仔细想想历史上记忆,说着:“此人必是张瑜。” 王弘毅现在知道的未来已经不多了,大部分是各势力主要人物,不可能和蜀地一样知道的多。 这张瑜在前世,就是郑平原的第一军师,只是虽然名声很大,但是不想这样厉害,一下子就把荆州扭转了。 前世入秦,和秦王拉锯战,现在看情况,也许就要在荆州,和原本的楚王和吴王一起拉锯战了。 “主公,话是如此,不过还有缝隙,郑平原经营荆南都嫌时间不足,不可能为吴王火中取栗,只要不打荆南,他不会动弹。” “吴王倒会大举入侵,只是现在还被三镇牵制,入夏前不是问题,因此虽然三家会盟,实际上还有机会。” “主公,看来襄阳,是不得不打,并且还要在入夏前打下来,不然荆州之局危矣!”张攸之说着。 王弘毅用目光扫了张攸之一眼,张攸之实际上很年轻,英俊青年,只是眉心的皱纹稍一凝思便聚在一处,这是花费心血的证据。 王弘毅不禁点头,叹的说着:“是啊,打天下,不能不打硬仗,这襄阳就是孤的硬仗!” 虽说如此,蜀国君臣还是虽忧不惧,并没有乱了阵脚。(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本月第二次求月票 本月第二次求月票() 有人说本书***少,可怜,本月我才第二次求***,现在又是双倍的时间,我恳求读者多多***,也让我升上去! 现在故事进入精彩阶段,我一定多多更新,按时更新,拜托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百六十章 最后的甜点(上) 第一百六十章 最后的甜点(上) 江陵至金陵关键是太近了,沿江行舟,数日就到,几个来往,只花了十数天,就完成了荆州大变。 而成都到金陵,水路并用,却要一月,这就是差距。 自上庸而下,大军从汉中到上庸,急行军要七日,正规行军要半月,才在上庸修整三日,就接到了荆州大变的消息。 “若夺江陵,水师沿江而下,数日可攻金陵。”王弘毅不胜感慨,这就是上游对战下游的优势。 第二日,大军起拔,举向新城郡。 新城郡本管辖巨大,后分出西部,置上庸郡,辖境缩小。 孙昌据上庸、新城、襄阳。 王弘毅接下来,就是攻打着新城郡。 留下来处理上庸事宜,自然是准备的官僚班子,上庸七县,都是这样,留三千人,在此地清理残余势力,已是足够了。 不到两日,大军来到了新城郡郡城外,大军包围了郡城,而在郡城外不远处驻扎军营,沿途却还是有些战斗。 军营扎完后,各长官巡查着营地。 刘果是广武都指挥使,他是先代的旧将,现在自然受到重用,这时,巡查军营,看到又一批新上战场的士兵已适应了节奏,正在默默擦拭甲兵,打扫营地,执行着巡逻,不由暗暗颔首。 随着更卒营体制的建设和完善,由大量富有经验的老兵充入当教官,并且训练的时间渐渐扩大到半年,这几批轮换上来的新兵,虽未经战阵,却无论是体质,服从,还是战斗,都比以前拉上去的新兵,出色了不知道多少。 可以说,只要经过几次见血的战斗,蜀军一万就可打赢二万敌军,天下无敌并不是梦想,而是事实。 并且也许是由于主公亲征的缘故,军队要人有人要粮有粮,物资供应绝不缺乏,想到这里他嘴角不由露出一分笑意。 巡看中,突一火长冲冲快步过来,趋身半跪:“将军,国公有召!” 刘果说着:“知道了!” 突面上一凉,点点雨点落下,有人轻呼了一声:“又下雨了!” 春雨啊,这是好事,刘果思量着,却已经立刻去了主营。 中军大帐,灯火通明,众将罗列阶下,刘果过去,发觉来人已经一半,再等片刻,众将都来了。 王弘毅“啪”的一声,营帐内鸦雀无声。 “报!郡城内有消息传出!”这时,早已经等候的亲兵喊着。 “讲。” “根据消息,我大军抵达城外,郡城内已是乱做一团,守城将领中有三分之一,毫无斗志,其中有几人甚至向太守提出归降,虽然被太守卢聪关入大牢,可却没有当即斩首,城中已流言四起,百姓惶恐不安,街道上基本看不到行人出没。” “还有什么?” “主上预先安插的十三司百户,率人已经半公开活动,在策反事上有了些成果。” “半公开?这百户是谁?”王弘毅微微一怔,半公开意味着不再照顾隐秘,很容易被发觉。 “是百户高路,言主公大军压境,无需隐瞒,最多一死耳。” 王弘毅听了,又是一怔,不由一笑,说着:“善!” 情报听完,王弘毅的心情还是很不错,本就对平定这新城郡没有压力,话说这上庸、新城、襄阳三郡,本是孙昌所有,在第一城时,说不定可以集兵抵抗,在上庸失陷后,实际上没有反抗余地了。 如果孙昌敢出兵野战,或者在新城郡抵抗,求之不得。 不过孙昌没有,这固然保了根本,却也使新城郡果熟了,新城郡有兵一万,被抽去三千,还有七千。 这实力本来就很低,攻打下上庸郡后再来平定这郡,难度一下子降了下来了。 不过能尽量减少折损的话,王弘毅自然还是很高兴。 听着面前属下的汇报完,王弘毅的面容上,浮现出势在必得的神情。 “这件事你做的甚好,下去吧。”王弘毅满意的对着亲兵说着,打发掉此人,王弘毅起说着:“城中只有七千,等会就去劝降,若是不降,再攻大不迟,张卿,这次议的还有一事,你给大家说说。” 张攸之听了,应着:“诺!” 转身又盯看着众将,说着:“主公先分厢兵和正兵,百姓自十八到三十,必须每年去更卒营训练,轮流值勤,这就是厢兵,入选军队的军壮,是正兵。” “正兵之上,又有着精卒、上卒、甲士三级。” 说这里,张攸之顿了一顿,就见大家都是凝神聆听,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 “主公有赏,凡能斩首四级,都可回城,去讲武堂修习。” “主公,这讲武堂是何物?”这时,柴嘉踏上一步,问着。 “斩首四级,就是伍长,官职虽卑,但是却是武职起步,按照我军军制,以后都是累级提拔,日后校尉大将都是从中提拔,不可不学。讲武堂者,就是授业。” 一说这话,顿时众将“嗡”的一声,杜恭真皱眉问着:“主公欲开武举,授其兵书?” 兵书是严格管制的书籍。 “非也,只是授其识字、基本行军之理,请老兵教之。”王弘毅开口说着:“以使你们能驾御得意。” 古人不缺少丰富的战场经验,却缺乏系统的军事教育,全靠兵书和实践。 军官养成制度,可说是古代的缺失,当然,官员养成也是一样,长期缺乏系统性有效的培养体系。 军官大家都知道,就说官员吧,大把书生寒窗十年,一下子中举中进士,然后就直接当县官,管几万几十万人,你说这怎么管理得了? 所以这不是武举,是十人管,百人管,千人管,万人管,十万人管的分级,先是在军队实行,以后王弘毅会推广到政官上——不推广政官是因为改变根深蒂固的传统,导致的反扑和消耗实在太大,还不如先在军队空白地实行。 十人管,百人管,实际上都算是士官,就是让他们学习这层次的内容,王弘毅没有兴趣一下子教导高深的内容,所学的就是识字,听令,背诵,以及战术层次的初级的内容。 王弘毅这样一说,众将都明白了,并无异意。 王弘毅见又一只棋不动声色的落下,心中大喜,这不但加强了军队战斗力,更加强了对军队的控制,一举多得。 “告诉下面,每战了结,你们就推举合适的对象去讲武堂修习,时间定为一个月或者二个月就可!” “诺!”众将应着。 一柱香时辰后,王弘毅赶赴郡城。 “主公,郡城已到了。”随他一同来的张攸之提醒着。 王弘毅闻言,勒住了坐骑。 抬起头,看了看不远处宏伟的郡城,却只是略带不屑的轻嗤一声。 在别人看来,可能很是高大的围墙,和襄阳以及汉中相比,还差的远。 “主公,可以下令喊话了!”张攸之继续说着。 “劝降吧!”王弘毅令着。 直接攻城,以现在的情况,不出三天,同样能攻下此城。 这座郡城在荆南虽算的上城池坚固城墙高厚,可现在城内人心纷乱,自己手中握有些筹码细作,花费些时日,也能达到自己目的。 但能不费一兵一卒便能解决之事,他又何必非要折损些人马去做? 这城池,出现些破损,修补起来,需人力财力,这些算下来,着实是一大笔费用。 虽然有钱,可不代表便可以这般乱花。 片刻,一个嗓门巨大的军官,在几个亲兵护卫下,策马向城墙而来,奔到离城一百步的距离,远远的停了下来。 这军官对城上高呼:“城上听着,我奉蜀国公之令告知尔等,此值乱世,蜀国公应天受命,是为真主,并且重贤重能,对德才者不吝封赏,城上太守和众将,若是率部归附,轻者原任原职,重者升赏。” “这是蜀国公一片爱才爱民之心,再敢顽抗,大军攻入城内,悔之晚矣。” 这声音远远传扬开去,城上城下都是听得清清楚楚,一时之间,城楼上的气氛,诡异起来。 无人开口说着什么,可有些人的眼神,已经有些不对了。 看着上面突然出现骚乱,随后有弓弩手,向下射箭,王弘毅的唇角露出了一丝微笑:“害怕了么?” “来人。”片刻后,他对身旁的亲兵轻唤一声。 立刻有亲兵上前,王弘毅吩咐:“给他们一天时间,一天后不降,立刻攻之!” “诺。” 夜幕,降临。 月色下,被围的郡城内,静寂无声,除了城头上巡逻士兵外,对方只围不攻的情形,使整天紧绷了一根弦的众人,终是疲惫了。 太守卢聪府内,太守卢聪不安的在房间内来回走动着。 “主公,若是不及早献城投降,待明日攻城,就很难获得善果了……您是向外面求援,也不可能有人派兵支援。”太守卢聪的心腹,小心翼翼劝着。 随着王弘毅声势浩大,现在劝降者都明目张胆了。 这样的道理,太守卢聪又岂会不知。可拱手送人,实在是不甘心。 “王弘毅之前能攻下上庸,实力可见一斑,与其被攻打下来,任由他处置,不如投降。”心腹继续劝着。 太守卢聪听到这里,不由叹了口气,说着:“罢了,明日就降吧!”(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百六十章 最后的甜点(下) 第一百六十章 最后的甜点(下) 垂正十六年,三月二十三日,新城郡降。 三月二十五日,王弘毅调动大军,四万五千,继续攻伐襄阳。 先前攻占下来的上庸和新郡,现在需要留下一些军队,稳定着秩序,这两地虽已被攻占下来,可残余势力以及各方细作还在城中潜伏。 王弘毅留下了几套班子,以及军队,秘文阁就开始主持着清洗和稳定的工作。 更卒营已经相当成熟,立刻将新城郡的兵力打散,进行重新洗牌和训练。 半年后,单是上庸和新城二郡,就可以为王弘毅增长三万兵! 蜀国的政治也成熟了,跟随的秘文阁的人,有条不紊的清理着降官,将降官调走一半,调去蜀内当官,反正那里也需要人。 又将一些班子当县令,并且邀请本地世家合作。 不合作者,立刻清洗,这已经形成一套程序,上庸城中清剿的几个世家,就足足有着上千人被清洗掉。 这种铁血手腕,在一定程度上,也会使城中局势变的不太平衡,可清空一部分势力,才好放心的在城中安插自己能掌控的势力。 有着秘文阁在后面,实行军管,王弘毅也就不把心思放到他们身上了。 王弘毅现在是一心想要夺取襄阳,大军行军迅速。 襄阳是富庶之地。 无论是农业,还是商业,都很繁荣,一进入襄阳地界,就给人这种感觉。 四万五千大军,浩浩荡荡而来。 想必襄阳已得到消息,王弘毅并不在意。 入夏前,吴越内乱难平,魏越根本不可能发兵前来阻拦。 现在的郑平原,更是在继续荆南打仗,以及接收新归顺的郡府,同样抽不开身来。 别的郡县自保都不足,哪有力量干涉。 蜀军逼近襄阳,即得到了消息,也是无可奈何。 对这一点,王弘毅十分清楚。 黄昏时分。 王弘毅的这四万五千军,行军速度渐渐降了下来。 中军战车上,王弘毅在平台上,王弘毅身后,是张攸之,再其后是贺益、樊流海等帐下的将领。 此时的襄阳已是孤城一座,王弘毅张攸之的脸上,还是隐隐有些凝重。 不管怎么样,襄阳是南方的大城,而这一次,自己这一方,必须要拿下襄阳才成! 襄阳的主帅孙昌,文武全才,是一个名将,绝非是浪得虚名。 此人年纪虽然大了一些,但是还是老当益壮,为人谨慎又有勇有谋,这样一个人,守护着襄阳城,实在不是能轻易就取下城。 蜀军连获胜利,声势颇大,在王弘毅的眼里,襄阳依旧是难啃的一块骨头。 “张卿,要攻下襄阳,张卿可有什么妙计?”行进着,王弘毅开口向身旁张攸之。 “这个……”张攸之双眉微微一皱:“主公可是觉得,这次攻打襄阳,会有些波折?” 王弘毅虽表现的很是沉稳,张攸之跟随王弘毅几年了,自是看出外表平静的王弘毅,其实内心还是有些焦躁。 王弘毅点头:“孤确有此感觉。” 见张攸之思索起来,王弘毅解释的说着:“虽在众将前轻描淡写,实际上襄阳不好打,出发前十三司曾将探查的关于襄阳情报,报与孤知晓过。” “城坚,河宽?”张攸之反问。 “正是如此,可见这座城池的防御,是极难攻下的,时间已是不多了。”王弘毅说着。 “霹雳车在军中还不多,是否让他们紧急运来?”张攸之犹豫下,提议的说着。 霹雳车这物件,运起来不是很方便,石弹更是不好运送,很是耗费时间,这次攻打襄阳城,只带了一批,并未全数带来。 王弘毅思索着,说着:“这孤已经派人回去,令八成霹雳车赶来,估计在五日后赶到,孤甚至令所有陶雷都运来了。” “明日就到了,看看襄阳的防御,能用现在霹雳车攻打下来是最好,不能也要尽快,襄阳是坚城,我军打下来不容易啊!” “主公言之有理,看来,要抓紧时间,尽快拿下襄阳了。”张攸之也了解此时的局势如何紧迫,听罢同意的点了点头。 “天色已晚,让大军原地休整片刻,埋锅造饭!待休息过后,继续赶路,务必要尽快赶至襄阳!”眼见天色暗了下来,王弘毅轻轻一勒胯下马缰绳,沉声吩咐。 三月二十八日,王弘毅大军,终于到了襄阳城外三十里处。 “报!”王弘毅大军正行进的时候,前往的探马返回来报。 “讲。”王弘毅说。 “主上,两日前,襄阳城已是城门紧闭,严禁百姓出入。据探查,襄阳城上,守军众多,戒备森严。” 这探马飞马到了王弘毅的身前,翻身下马,跪倒在地,飞快的禀报的说着。 “两日前?看来我军到来的消息,他们早知道了,不过这是必然的事情。”王弘毅嘴角,浮现一丝冷笑:“无论如何,襄阳城都是必须取下,继续行军,孤要亲眼看看这以防御闻名的大城!” 随后又吩咐:“传令下去,急行军,今晚前,到达襄阳城下,扎住营寨。” 对于襄阳城内的守军分布,王弘毅一直没有得到完整的消息。 实在是因为,这襄阳主帅孙昌为人警惕,在军事调动上,向来不让心腹之外的人提前知晓。 既然已是快要开战了,十三司的情报也要到了。 据王弘毅估计,襄阳城中,至少有守军二万,至于会不会更多,却是没什么把握了。 三十里的距离,并不算太远,不过是一个时辰之间,大军已到达襄阳城外。 正如探马所探知的一样,整个襄阳城一片肃杀之气,城门紧闭,城墙之上,也是足足上千兵马守备,如临大敌。 襄阳看下去,只见黑压压无边无际,尽是装备精良军队,看呆了眼。 当然,王弘毅和众将看上去,同样是一惊,看呆了眼。 只见城池高厚,青砖砌成,高有十五米,让王弘毅印象深刻的是城门墙上众多的垛口和箭塔,形成正面及两侧的交叉火力网。 同样深刻的是,一条大河从城下穿流而过,这是襄阳第一道防线。 根据资料,这河长有十里,护城河最宽处250米,平均宽度180米,深2到3米,上百米甚至二百米的河宽,简直比一些江都不逊色了,里面可以行数条船。 不过,他们到来的时候,战船并没有看到,只有河水,在不断的环绕而流,看的出,都是引的活水,襄阳城就像是一座水中孤城,让人有些难以下手,城墙的高厚更是无与伦比。 看着,王弘毅与陷入沉思。 张攸之叹的说着:“看情形,古人不欺我,这城果有天下第一城之称,只要数万人守卫,虽十万众,也不能破。” 见到襄阳城,王弘毅的大将,都是倒抽一口凉气,脸色变白,这样河宽城高的城池,要多少人的鲜血才能攻下? 并且孙昌本是大将,这襄阳城就更加难以攻下了。 莫说襄阳城中少说有两万守军,就算是襄阳城中只有几千兵卒,在孙昌的带领下,要长期守住这座大城,也是简单的事情。 王弘毅也是第一次看见这样大城,不自然,就想起了“襄阳大战”! 襄樊历史上历时最长战斗最残酷的一次战役是南宋末年的襄阳大战,蒙古数十万大军围攻,持续了7年。 事实上,还可以继续坚持下去,只是当时蒙古造出了回回炮! 这是一种巨石炮,所用弹石重达150公斤,以机发射,试射成功,带此炮赴襄阳军前用之。 正月,以回回炮攻樊城,一举告捷。 接着,元军移炮以向襄阳,在襄阳城东南角安置巨炮。 “机发,声震天地,所击无不摧陷,入地七尺。” “移破樊攻具以向襄阳,一炮中其谯楼,声如震雷,城中汹汹,诸将多逾城降者” 宋将吕文焕自知不敌,遂纳城归顺元军。 当然,这不仅仅是回回炮的功劳,和围困了七年也有关系,七年时间筋疲力尽,导致着这是压断的最后一根稻草。 现在就算有回回炮,城中士气正盛,也不可能这样容易! 王弘毅想到这里,就不禁看向了自己的霹雳车,这霹雳车,实际上非常接近回回炮了,不过却没有这样强。 回回炮一炮可射300斤巨石,射程可达350米,而自己的霹雳车,一炮只能150斤,射程也只有300米,勉强够着越过河打城。 不管怎么样,能不能打,还必须明天射击了再说。 “扎营!”王弘毅立刻令着,蜀军已将襄阳团团围住,接下来,还是要等十三司的情报送出来,以及霹雳车尽数运来,再做计较。 当然城中有势力可以拉拢,进行策反,那攻下襄阳便会容易得多了,不过这希望微乎其微,孙昌可不是庸人。 是夜,蜀军的中军帐内,王弘毅召见了十三司的百户。 “襄阳到底有多少守军?”王弘毅想要知道一个确切的人数。 十三司的那人小心说着:“根据信鸽传递,城内有兵三万!” “三万?”王弘毅眉头就是一皱。 三万守军,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原本的襄阳城内,并没有这样多军队,而短时间的征调,也不可能汇集,看来是孙昌自上庸一下,就立刻明白了自己的意图,立刻调集了各县各郡的军队。 “城内民心如何?”王弘毅继续问着。 “主上,城中井然有序,虽我军包围城池,城中百姓并不慌乱。” 王弘毅不禁感叹,孙昌真是大将,能将襄阳治理成这样,同时还是能臣。 襄阳时不时会遭到各势力垂涎,在蜀军前,也有周围势力打过这里的主意,因此这里百姓,习惯有人攻城,而且每一次的击退敌军,更让百姓对守军颇有信心。 这种情况下,要动摇襄阳的民心军心,怕是不可能做到了。 “你退下吧。”让十三司的百户退下后,王弘毅在心里盘算着明日的战事,若有所思。 与此同时,襄阳城内,一众将领,也在孙昌的府邸进行着议事。 第一百六十一章 巨石(上) 第一百六十一章 巨石(上) 襄阳城内,节度使府。 正是上半夜,天色昏暗,议事厅中,已点燃了盏盏灯烛。 孙昌此刻身着便服,靠坐在议事厅的最上首,单手轻轻把玩着杯盏,脸上似笑非笑。 “蜀军来了有四五万人吧?这些兵卒,想要攻下我的襄阳,却是痴心妄想。哼,襄阳城池坚固,外有百米护城河,城中有三万精兵,蜀军区区五万人,本帅不信,纵王弘毅有天大本事,还能攻破此城?” 孙昌此刻双眼微眯,话中语气颇有些笑。 他当然不是小看了王弘毅,蜀国公的威名,早就如雷贯耳,否则也不会对王弘毅多有防备。 但更清楚的是,王弘毅此时局势并不算妙,郑平原上表朝廷,交出江陵受封楚侯,在荆南拥有四郡,势力大增。 吴越内乱再有几个月也差不多能够平定下来,到时王弘毅面对的,将是巨大的联盟,压力可谓颇大。 这种情况下,王弘毅要尽快拿下襄阳,方能缓解多方压力。 这又谈何容易? “主公说的是,襄阳自建成后,除非有内应,或者粮草不足,连三年内攻下的记录都没有,蜀国公想攻下此城,五万太少,十五万,耗费三年,说不定能打下!”这时,一个官员平静的说着。 此人也姓王,单名益。 王益又略一沉吟,说着:“蜀军就这五万军可用,主公有此坚城,只要用坚壁挫锐之计就可。” “蜀军远道而来,以胜自强,这时必闭壁以折之,我城有粮可用五年,待其气衰兵疲,而后奋击,可一战而破,此万全之计也。” “到时穷追不舍,不杀此人不回,就算侥幸逃出,也必全蜀崩溃,主公可一举收复新城和上庸,甚至可取汉中,兵临蜀地。” 孙昌听了,叹了口气,说着:“此是妙计!” 这战术自然是极高明,但有一个前提条件,就是城墙高厚,并且必须得到充分的后勤支持。 不过襄阳在这二方面都不成问题。 如果王弘毅在这时听见,也会一惊,这就是李世民纵横天下的战术。 襄阳单护城河就有一百米以上,里面可以开船,城墙高厚,城中集兵三万士气鼎盛,这种情形下,城外包围着几万蜀军,让孙昌感觉到不屑。 若不是有传闻的巨石机,孙昌甚至可以当王弘毅是死人了,就算有传闻的巨石机,孙昌也相信,自己能守上数月,王弘毅只有在退兵和全军崩溃二途选择。 “城中弓箭,可是在加紧赶造?”孙昌说着,看了一眼王益。 “主公,城中弓箭充足,现在又加紧赶造,弓箭方面可用上三年!”王屏微微欠身,向孙昌说着。 “很好,还有别的守城器械,都要抓紧制造,少不得要有一场持久战役。”孙昌说罢,看了一眼议事厅,夜色已是更深了。 “就到这里吧,你们先去休息,有事本帅会再通知你们,下去休息吧。下半夜换岗的人,及时过去,不能给蜀军可趁之机。” “诺。”众将领欠身应了一声诺,随后准备退下。 孙昌正要吩咐仆人送他们出去,突地听一阵嘈杂声响飞快传来。 “恩?这是怎么回事?外面何事喧哗?”议事厅最上首的孙昌,双眉微微一皱,身子猛地坐直,喝问的说着。 “报!”就是此刻,一名亲兵从议事厅外飞奔进来。 到了厅中,这名亲兵立刻翻身拜倒:“大帅,城内竟然有些内应,散了不少劝降信,街上落了不少份,有些百姓去捡拾了被士兵捉了起来,其中还有一些是世家子弟!” “什么?”听到这亲兵禀报,孙昌脸色一变站起来。 “可抓到可疑之人?”孙昌想了想,问着。 “大帅,抓来的人有着上百,因时间仓促,还不曾审问过。”这人飞快禀报的说着。 “乱来!”孙昌这时反而平静下来,眸子闪着幽幽的光,失笑的说着:“传本帅命令,让他们把抓来的人都放了,至于劝降书,能收来的就收来,收不来的就随他去。” “本城人心稳固,就算有这些乱文又有何用,越是这般兴师动众,越是容易让人心大乱,还有告诉世家,让他们管住自己家的人,否则事后没他们的好处。” 亲兵忙应了,飞快的跑出去。 王益听了,鼓掌笑着:“主公此言甚善!” 这并非是故作玄虚,的确是充满信心,听了这话,众将都称善,又滞留了一会。 孙昌让他们回去后,好生注意,莫要让自己先乱了,给了外面蜀军可趁之机,众将领恭敬应下了,孙昌这才放他们离开。 过了一会,外面的人都散了。 第二日。 不过是清晨时分,王弘毅的军中,已有将领,在王弘毅的授意下,带着上千兵卒,到了襄阳下叫阵,军中大嗓门的士兵都被派了出来,轮流嘲讽,刺激城***来将领迎战。 不过,半个时辰过后,襄阳城依旧吊桥高悬,闭门不出。于是,蜀军叫骂之声,越发的响亮起来。 将领的唾弃之语,兵卒的嚣张大笑之声,清晰无比的传入襄阳城守城士卒的耳中。 被人如此辱骂,守城的将领士卒大部分都是血气方刚,自然是义愤填膺,无奈孙昌早已下了死命令,任何将领,未经允许,都不准出城迎战。 守城将领只能忍耐着。 城下的蜀军,一批喊累了,就换下一批,几批人马,在下面轮流骂阵。 从早上,一直到中午,从未间断过,只把城上的军士气的还口大骂起来。 “主公,孙昌能忍,都半日了,他居然能一直忍着不派人出来,光是这份忍性,就不同凡响。”在距离襄阳城有段距离的高坡上,两人骑马在前,后面有些侍从保护着,正在那里观看着眼前这场闹剧。 “张卿,孙昌此人的确大将,换做别人,就算要守城,城中有着三万精兵,又怎能受此大辱而不为所动,必出来打上一仗!”王弘毅望城兴叹。 孙昌此举不错,体现了他的认识和忍耐。 不过实际上还是有些折损士气,若是蜀军能攻破城池,先不敢战,后又破城,士气就会一落千丈。 在攻城时,士气非常重要,这决定着破城后的战斗。 孙昌能放心的让蜀军叫阵而闭门不出,就是觉得蜀军没有实力攻破城,而城不破,王弘毅此举根本没有丝毫作用。 “看来,这人是不会出来了,没有办法,传孤命令,全力运来霹雳车和陶雷,越快越好!”望着襄阳城的外城防御,王弘毅叹了口气。 “张卿,你这就回营,写一封秘文阁的正式公文送回去,让他们督办此事,必须尽快送来!”还是有些不放心,王弘毅转过身,冲身旁的张攸之说着。 “臣遵命。”张攸之在马上应的说着:“臣这先回营。” 说罢,兜转马头,向着营地而去。 “你们几个,护送张大人回去。”王弘毅示意身边的几人跟上去。 虽这里都是王弘毅的士兵,可对于张攸之这样的文臣,王弘毅还是相当注意安全。 在上一世,便出现过诸侯之间,派人刺杀敌方重臣的事情,王弘毅不得不防范这一手。 哪怕是别人,只要是王弘毅看重的人才,都会派了暗卫进行保护。 这时,襄阳城的城门之上。 孙昌已来到这里,冷眼看着又一批叫阵的蜀军退却,脸上带着一丝淡笑。 “主公,蜀军太过可恨,为什么不出兵,派人教训他们一番?”有着将领忍不住开口问着。 孙昌看也不看他,目光望着城外,只是淡淡的说:“蜀军不过是想要尽快攻下襄阳罢了,襄阳外面有百米护城河,他们就算想要攻城,也是无可奈何,城中粮食,又是足够食用,这种情况下,理他们做甚?” “主公,他蜀军虽有五万,可襄阳城内照样有着三万精锐,根本不必惧怕他们,就是他们不曾攻城,以襄阳军卒之威,也照样可将敌军击退,何必非要对他们百般隐忍?” 说话的将领,在城上有一会了,上午外面的大骂声,他是一句也没赖下,因此,早就气的脸色铁青。 “马将军,不必动气,出城迎敌就中了蜀军诡计。”孙昌依旧目视城下,口中却对身旁的将领说。 “只要守住城池一两月,王弘毅自然退兵。不损一兵就能不战而退其兵,又何必去理会他们?他们愿意叫骂,由得他们去。”孙昌正说着,下面又换上一批人马开始叫阵。 叫骂之声,清晰可闻,孙昌站在城上,向外看着,脸色确实平静如常,见主帅这样,各将终是平静下来。 果然,到了中午,终于蜀军不再喝骂,一时间静了下来,但是转眼之间,就见得骑兵保护,十架巨大的车推了出去。 见到这个情况,有人不由面现忧色。 “主公,听闻蜀军有名唤霹雳车的投石机,可投放巨石,下面想必就是了,不知道到底威力如何?” “不必多言,传闻向来夸大,不过城墙高厚,又有上百米护城河的阻挡,本帅倒要看看,这投石机,能否轰破吾之城墙。”制止担忧,孙昌看向远处,淡淡的说着。 —————— 本月更新多有延缓,时间太晚了,从今天开始,我加快努力,虽然大体上还是二更,却保持在上午和中午发布,这样大家都不必等的太晚了 恩,求双倍***! 第一百六十一章 巨石(下) 第一百六十一章 巨石(下) 襄阳,三月 十架霹雳车一字排开,但是角度稍微倾斜,目标直指一处城墙。 “放!”一声令下,十个巨大的石弹划破天空,只是片刻后,一段城墙上,就已经连连发出“轰轰”巨响,一大片沙尘碎石飞溅,顿时,整个战场,蜀军欢呼起来,几如山崩海啸一样。 经过大量的射击,现在霹雳车的军队,已经完全可以十发九中了。 王弘毅立在高台上,取出了一只千里镜,突然叹息一声,前世对玻璃基本上没有记忆,不然何必从西秦(西方大陆)购买这昂贵的千里镜? 在千里镜下,只见尘土散尽,城墙上就多了十个坑。 地球正版的回回炮,能“机发,声震天地,所击无不摧陷,入地七尺” “移破樊攻具以向襄阳,一炮中其谯楼,声如震雷,城中汹汹,诸将多逾城降者” 自己的霹雳车,却无法有着这效果,但是仔细看,150斤巨石,又带着庞大的动能,还是能砸出一尺来厚的坑印。 只要能打到,有效果就行,哼,只要不断向一处发射,就算城再厚,也可以轰开,王弘毅吩咐的说着:“令每日发二十发!” “遵命!”自然有人传下令,话说霹雳车每天的使用次数就是二十发,事后就要加固,换件等等保养。 随着命令,一下接一下,轰隆声不断。 荆州南郡 就算今年荆州动荡,但饭还是要吃的,三月中,春耕进行,田间大批农民,开始施肥灌水,浇田润地为早稻秧苗准备条件。 天下大乱,荆州实际上还算太平,因为太靠近着朝廷,虽有割据,也有鏖战,但是总算不至于兵祸连年,百里无人。 一处丘陵,这时春来,开满各色野花,偶尔还有些桃花,这时粉红色开着,淡淡一片连绵着。 丘陵不过几十米,风不大,上面有亭有房,亭左右鲜花簇拥,亭中有桌,上有十几盘菜肴,又有着黄酒。 五人围坐一圈,看上去,有一个老年,二个中年,还有二个少年。 五人相对随意,喝着酒说事,二个少年时时起身为三人倒酒。 杯盏竹箸中,却说的是时事。 一个儒服中年人喝了口酒,咂咂嘴说着:“荆州龙气大变啊,蜀吴二龙都在窥探,胡兄,你精于异术,可曾发觉了什么变故?” 还有一个中年人,身着道服饮尽杯中酒,才应着:“龙气升降,非成必死,历代无不如此,罕有能漏者,王弘毅入荆后,我就特去查了郑平原的祖庙。” “你不是说郑平原格局是天授,非风水龙脉之力嘛?”儒服人诧异的问着。 “是啊,但祖脉能影响兴衰,后人兴衰也会显在祖庙上,这是我家的秘术,以此观之就可得大略。” “先前潜入祖庙时,就见龙气隐隐,暗含峥嵘,这次去看,却更是勃发,可见郑平原大兴,这也和荆南攻略顺利相合——话说郑平原敢舍江陵,我也吃了一惊,真是龙气之妙用。” “现在荆南已得大半,江陵吴军水师,和竟陵蜀中水师时时交战,而他却可从容平定荆南,真是妙策,可惜的是……” “平定荆南,就有着参与争龙的机会,又有什么可惜?”儒服人皱眉问着。 “天下龙气有数,成长自有律法,无论是天授,或者是地龙,都以固本培元为上,速发者,不成就败。” “郑平原只是几十日,荆南就势如破竹,得了大半,只怕先天贵气消耗大半,若是能有机会修养还能恢复,若是不能,王者之份大半去矣!”道服人倚靠凭栏上,眼望远处,叹的说着。 “那你是看好蜀吴两家了?魏越此人如何?” “魏越有龙虎之姿,有奇骨,眼有紫眸,又有异人相助,本身文韬武略都是上上,掌杨州繁华之地,只是此人有三大缺点。” “第一,魏越清洗朝廷,眼见就要弑主自立,必受大燕龙气反噬。” “第二,正因为第一条,所以要大举清洗,虽可稳固龙气根基,也得罪了官员世家,盛时还可,衰时只怕立刻分崩离析,若有三年时间,或可稳固,可惜现在情况,他得不了三年时间。” “第三,魏越五十了,只怕未必能有足够的时间。” “那依你之见,蜀龙却强了?” “自乱世以后,各地龙气纷起,各州都有蛟龙崛起,欲逐天下,但是论最强,还是吴王,蜀本天府之国,可惜数十年前大乱,现在人口稀薄,若不是这样,可称第一。” “说来惭愧,我也是自王弘毅得了成都,才一直关注,花费了半年时间,一一考察其过去,他所为一切,我都了然于胸。” “王弘毅十六岁从军,不过队正,大军失利,此人却反败为胜,得了汲水县,现在想来,此子龙气就此而生。 “以后扎根基,安抚流民,阵斩陈翔,凭此,此子虽非嫡子,却稳坐大位。” “此子运数也不错,长定文阳二镇相互纠缠,已经十数年,恰在此子立世子时,柳思明死了,岂不是运数?” “后以迅雷之势,移老臣,灭长定,声威赫赫,因此虽自立定远将军,却稳如泰山,现在看来,这自立定远将军,实是含义深远,现在看来,成龙根基,就此奠定,你看蜀军此时,上下合心,不为名分所动,自立自成,此举意义深远。” “蜀地大乱,虽有龙气,却根基孱弱,此子却迅速一统,此时荆秦龙气虽浓,却尚未成形,正好吞噬。” 道人突然打断讲述:“照你看,此子英武,现在只能选他了?” 道服人冷哼一声:“你又打断我的话,哼,此子根基我也看不透,既无地龙,又无天格,全靠人事,这也是好事,敌方无法以秘术驱散龙气。” “但是正因为这样,此子龙气全在人道胜数,若是一场大败,将直接折损此子大半气数,就算一时保全性命,也再无争龙之机。” 儒服人说着:“那就是襄阳了。” 道服***笑,说着:“是了,论地理,就是襄阳,论时间,就是今年夏秋,这可定南方气运。” “此时,郑平原攻荆南,吴王伐五镇,王弘毅攻襄阳,若郑平原在襄阳城破之前,以及在吴地平定前,攻下荆南,就还有成龙之机。” “吴王在襄阳城破之前平定五镇,就可使兵十万上荆州,此势就可一举吞荆逐蜀,奠定南朝了。” “蜀国公能在今年夏秋前,赶在吴王平定前平了襄阳,就算江陵有着吴国水师,也难以对抗,必可正式成龙了。” 这时,老人笑着,对两人说着:“你们听见了?” 两个少年躬身说着:“听见了,这时龙气杂乱,非成就死,我们都有家世族人,哪能随意?谁得先机,我们就投靠谁。” 三人不由微笑,说来说去,就为了自家子弟。 庄兴,南郡洞口县人,为人清雅,以有知人之明著称,躬耕度日,以教导学生为快,虽说如此,庄族也是大族。 庄兴收徒二十一,个个都是良才,其中有二人,一就是庄广,是自己孙子,还有一个就是石谦,被誉为“弟子第一” 乱世君择臣,臣也择君,学了一身本事,当然不是埋没,选择谁当主君,就很关键了,这次讨论,无非是决定一点——以襄阳论龙! 当下酒饱,两个少年都撤下酒席,看着两人出去,道服人遥望两人片刻,忽然长叹一声:“唉,此时无人,我看庄广才器虽不如石谦,却温润似玉,而石谦才器甚大,此时命数显黑气,只怕其寿就在一二年了。” 听了这话,儒服人一皱眉,而老者遥望看去,沉默不语。 一时间,亭内逐渐沉闷。 片刻,老者问着:“我和石家是世交,其父又早去,事到临头,你可有办法为这改换命理?” 道服人摇头说着:“庄门双壁,一碎一成,这不是密法,是自然而成,已经定下了,再也无法改变,你也别内疚,石谦早死是注定,你只是正好趁此有益庄广,过了这关,庄广子嗣连绵,位到卿相,你可舍得?” “再说,异术只是趁势,自救尚不能,何况救人?而还是这等涉及气运的人才,救不得,救不得,我可不想因此背生毒瘤,呕血而死。” 老者叹的说着:“这就也罢了,可是石家人丁不多,你帮他传一子孙后裔,这总可以吧?” 遥望远处,道服人沉思很久后,说着:“也罢,若是要改易格局,我却不敢,也是不能,但是多留一线后裔,不至香火断绝,我还能勉一为之,可选一福泽绵长,又有益男的女子,再以密法催之,只是还要你来配合。” “这无妨,我是他的老师,他现在父亲早去,又是世交,可以为他点婚,你看中了哪个女子,我就出面求娶,却是要快了。” “你放心,我既答应,却不会食言,郡西陈慧有一女,正好十六,求娶此女,只要三月,必有孕也!”道服人还是信心满满。(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百六十二章 从军(上) 第一百六十二章 从军(上) 罗田县城 因地处吴越边境,这座县城的商业发展,还是很不错。 四个城门,从早上到夜晚关门前,络绎不绝的商队,从这里过去,或是停住下来。光是关卡收的税金,可以支撑这座县城的经济。 在这个地方做县令的人,可以说是很幸运,不用过于操心财政上的事情,又不必像偏远县城,需要时刻防备着山贼的入侵。 这里比邻着郡城,顺这官道一直向着郡城而去,骑马顶多一日路程,附近也没有隐蔽藏人的穷山僻岭,因此也没有山贼在此潜藏。 远方的郡城,虽已经染上战火,可在这里却依旧是平静的气氛。 不是军事要地,不是大城,不是要道,这样平凡的县城,反因此而得福,很少被诸侯看在眼里。 早上,天刚蒙蒙亮,北边城门便已打开,有些商人,赶着大车,从这里入城,或是在城中进行着买卖,或是顺着城中道路,由南门行出,继续着商队的行程。 主街道两旁的店铺,这时都开始打开店门,收拾着店铺,打扫着卫生准备做生意了。 还有一些给别人做帮闲长工的人,也从家里出门,向着主家而去。 一阵阵的饭食香气,顺着拂过的风,蔓延到整个街道。 卖馄饨的老汉,已经推着车,来到了街道上,摆起摊来。 三三两两的人,坐吃着馄饨,低声交谈着,整个县城看起来,都是这样平静。 就在这时,从北门那里,晃晃悠悠的走进来两人。 两个年纪都在十六七岁的少年,身上穿的衣服不新不旧,其中一个长的很是高大,带着些煞气,还有一个身材中等,长的很清秀,眉眼之间,却带着些油滑。 凡是他们路过的店铺,店老板都很是警惕的盯着他们,直到他们走过去,方微微松一口气。 街人望着这二人的目光,也是无奈里带着些厌恶。 “大哥,你看,王老汉又出来摆摊了,咱们是不是……”个头稍矮些的少年,在看到馄饨摊的时候,转脸去问高个少年。 高个少年瞥了馄饨摊一眼:“刘老汉无儿无女,何必总去找他麻烦?清静寺里的老和尚不是很有钱么?找他去要些吃食就是了。” “路远着呢,不过既然大哥说了,那我们就去吧!”矮个少年听了,同意了。 二人的身影远去后,才有路人在后面嘀咕。 “老人家,这二人是何人?为何他们所经之处,无人敢靠边?”有那在这里暂时停留的人,食着馄饨的同时,问着。 “他们是这县里的地痞,高个的吴兴宗,矮个叫汤远,都是整日游手好闲,不时找些吃食,是这县城里有名的无赖,平日里没少诳要吃食。” “这些地痞敢打敢捅,上次有个店老板得罪了,半夜回去就被捅了二刀,虽然都在腿上,却也躺了一个月。这里的店铺老板,谁不让他们三分?” “没有官差治他们吗?” “嘿,你别看这两人是滚刀肉,和吴班头是同族,有些关系,而且作事还是有分寸,从不惹大事,只靠手段和这些关系,根本不可能在城里逍遥这样久,这二个滚刀肉,可是很狡猾,而且凡是被他盯上,肯定要倒霉,我劝你们,见到他们的时候,就躲远些,免得沾上腥气。” 老汉没开口,一起吃馄饨的一本地人回答了他们的问题。 他们议论着的二人,这时,已经顺着街道,走出很远了。 汤远听着吴兴宗的话,此时却忍不住发起牢骚来。 原因饿了。 “大哥,我饿的有些走不动了。” “这里还有个馍馍,你先吃了吧。”吴兴宗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递过去。 汤远摇头说着:“大哥,这是你的份,我怎么能吃呢。” “什么你的我的,让你吃,你就吃!”吴兴宗扫了一眼,说着,不知为何,顿时汤远心中一凛,这才接过去,狼吞虎咽起来。 “这一回,没有找到活计,是你我失算了。”吴兴宗走了几步,说着。 “是这些人不识人!哥哥和我都是识字,也有的一把力气,他们却死活不用!”汤远这时已是吃完,一抹嘴,不服气的说着:“哼,以后走着瞧,不弄点颜色给他们瞧瞧。” “嘿,别惹事,班头说了,我们已经使一些县里人不快,再惹了事,只怕他也护不着我们了。” 说起来,吴兴宗和汤远落到这地步,还真是有些无奈。 小时候都是父母双亡,虽有远亲,可离的远了,百姓生活本不易,又无人救济,不是靠着偷摸拐骗,根本不可能活到这样大。 可当他们不想再这样厮混日子,想找个营生做的时候,却已臭名远扬,无人敢用了。 只得偶尔到城外,给那些外来的商队做些帮闲的活计,勉强度日。 就算这样,没有清静寺的大和尚救济,他们也很难活到现在。 “这些人先不必去理会,你我弄到了食,再做打算。”吴兴宗说着:“这县里快呆不下去了。” “一切听大哥。”汤远说着,两人边说边向前走,有着些吃食垫了肚子,汤远不这样难受了。 吴兴宗虽有些饥饿,可能忍耐,步行着,向着清静寺走去。 清静寺在附近是一所有名的寺院,在罗田县城内的信众很多,远方郡城内也有一些大户人家常来,因此香火钱可不少,这里的和尚们生活的很滋润。 而且,就算扣了香火钱,单是寺庙的二十亩菜田和二百亩农田,就满足庙里的食物要求了。 吴兴宗和汤远便经常来到这里打秋风,求些食回去度日。 一来二去,寺院里的和尚,都认识了他们二人。 对这二人,和尚大部分不太喜欢。 可寺院的监院大和尚高净法师却对二人很好,每次他们过来求食,总会帮助,否则在他们来过几次后,和尚就可能要开始赶人了。 早上,正是和尚们用饭时,守门的几个和尚吃罢了馒头素菜,心满意足的走回大门处,开始打扫门前的台阶。 偏偏这时,有人朝这边走来了。 脚步声,让扫地的几个和尚抬起头来,本以为是香客,一看上去,本来还算好的脸色,顿时微变。 “你们怎么来了?”因都是认识,一开口就没什么好口气。 “我二人是来拜会高净法师。”吴兴宗笑的说着,看着笑容,几个和尚冷哼一声,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赶人之语硬是噎在了喉间,没有说出来。 “汤远,进去吧。”拽了***旁的汤远,吴兴宗说着,汤远瞪了一圈面前和尚,跟着大哥进了寺院大门。 “真是无赖!什么拜会?定是又来打秋风!也亏得高净大师忍得他们,硕鼠两只而已!”二人走远了和尚才怒言出声。 只可惜吴兴宗和汤远根本就没有听到。 这座寺院对他们来说,再熟悉不过了,根本不用有人引路,他们就穿路过门,来到了寺院南面高净法师居住的房舍前。 他们一来至门前,已有小和尚从里面走出来。 “两位施主,师父已在里面等候二位了,请吧。”小和尚不冷不热的说完,转身进去,两人跟在他后面,也进了房门。 这间房,是里外套间,外厅内干净整洁,矮木桌上摆好的面点清茶,冒着热气,是他们一进门,第一眼就看到。 “来的正巧,正赶上寺内用饭,你们还未吃过吧?这里还有些面点,一起来用吧!”说话的是盘坐在桌旁的一个和尚,年纪不小,却不显老态。 “见过大师。”对高净法师,不光是汤远,就是吴兴宗也是心中感激,这时一起向高净法师合十行礼。 高净法师微笑着让他们坐下,又看着他们狼吞虎咽的吃着面点。 没有一会,面前的面点,都被二人一扫而光。 见他们吃完了,喝了水,高净法师这才开口问着:“有一段时日未见你们了,你两人现在在作什么营生?” 听到高净法师询问,吴兴宗和汤远互相对视一眼,都有些黯然。 在县城的人看来,这两人是没皮没脸的地痞滚刀肉,实际上他们也是有着一定原则。 总是前来求粮,吴兴宗也有些不好意思。 可这段时间都没有找到活,家中的余粮是一点都没有了,吴兴宗思索至此,只得斟酌着词语,硬着头皮将二人来意说了,并且说明了现在很难找到工作。 高净法师面色不变,微笑着望着他。 待吴兴宗吞吞吐吐的讲明来意,法师没有说话,而示意身旁的小和尚去取东西。 小和尚走出去,过了一会,背着一小袋粮食进来,放到了三人面前。 “这些米面,可以让你们两人食上半月,先拿去一解燃眉之急吧!”高净法师平淡的说着。 吴兴宗和汤远当即***。 却听高净法师接着说:“只不过,县城内已无你二人容身处,你两人可想过将来?吴施主,你天资聪慧,应有想过此事吧?” 吴兴宗闻言,抬起头,盯向对方,问着:“大师有何教诲?” 高净法师眉宇一挑:“我看你们都壮实有力,找不到事,不如就从军吧!”(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百六十二章 从军(下) 第一百六十二章 从军(下) 晨时的清静寺,宁静祥和,前殿有着不少香客远道而来,烧香拜佛。 后面的僧人住宅区内,休息的僧人,或是在清扫地面,或是在晾晒着被褥。 没有人偷懒,这里给人一种平静安然的感觉。 一间房舍内,晨光投入其中,照在里面的几个人身上。 在这里,正在进行着的谈话,却是和佛说无关,正说着的是两个少年的前程问题。 “从军?”高净法师的话,让吴兴宗微微一愣,他陷入到了沉思中。 吴兴宗还真没想过从军这事,实是扬州本是繁华之地,是朝廷所在地,前些年各地诸侯的动静并不大,此地普通百姓并没有察觉到天下大乱的局势。 现在情况不同,连他和汤远这样的人,也能时不时的感受到一种躁动的气息。 天下大乱,诸侯逐鹿,这时从军或许真是一个不错选择。 “大师,从军有什么好处?”汤远刚刚灌进一杯清茶,适才也听到了高净法师的话,于是抹了下嘴巴,问着。 高净法师见汤远追问,并未觉得麻烦,神凝气端稳坐说:“你们都十七八岁了吧?年岁长了,总来寺里终究不是长远之计,我不说你,总有人说你。” “在县城中,你们两人平时名声有些不好,空有一身力气,也识了些字,却连生活都成了问题,话说众口铄金,再想改也难了。” 汤远冷笑的说着:“哼,还不是李巡检看我们不顺眼,总是找麻烦,不然我们怎么会有这事。” “汤远!”吴兴宗在旁轻斥了一声,语气里带着一点点责备。 汤远顿时一缩脖,没继续说了。 见此情况,高净法师目光一凛,却莞尔一笑,说:“说的事,总之县里你们怕呆不下去了,就算呆下也难以作为,不过从了军,未必不能有一番作为,这就是从军的好处。” “若说好处,自然还有些好处……有道是军功可封侯,这世道,能辅佐一明主,早日平定天下,止住这乱世之局,是功在千秋的事情,说不定你们也可弄个官职。” 吴兴宗沉吟片刻,这时阳光照了下来,浓眉中一片凝重,高净法师看了,就心中更是一凛。 当和尚前,高净法师会些相面术。 这两个少年,初看不觉得,细看却隐见暗含峥嵘,是煞中带贵,而且是带大贵的格局,这就是为什么一直给食的缘故。 区区些食,能结善缘,是再好不过了。 当然,眼见他们长大,却还是潦倒地痞,高净法师也有些思量,他们虽然识点字,却不可能当读书人。 家世不好又不能凭这个当官。 要应着这相,唯一的可能就是从军搏杀,也应了天时。 吴兴宗这时抬头,冲着高净法师一拱手,认真说:“大师,多谢你今日的提点,若非你的提点,不知何时,我方能想到这个出路来!如今看来,从军倒的确是一好选择,在这城中,人人对我二人退避三舍,唯有大师是真心为我等考虑之人!昔日饱饭之恩,今日提点之恩,来日若有机会,兴宗定会报答!” “大哥说的这话,就是我想说的,以后只要我等发迹起来,定会报答大师的恩情!”汤远不甘落后,跟着说着。 对眼前的大和尚,他们是十分感激。 高净法师盘坐在二人对面,听罢只是微微一笑,似乎并不在意二人适才所说的话。 吴兴宗面上不显,心中叹息。 他当然知道,以自己目前的处境,这番话的确听起来让人觉得无比荒诞,高净法师没有出言讥讽,已让他很是感激了。 有道是,大恩不言谢,说过一遍后,吴兴宗不再多提此事,而又陪着高净法师说了会话。 吴兴宗虽是穷人出身,却识得些字,其中一些就是从高净法师这里学来。已经打算离开此地,对高净法师,吴兴宗自然是有些不舍。 不过这种情绪,在踏出房舍来到外面后,就消散了。 不知为啥,被风一吹,想着从军二个字,心中顿时燃起了一把火。 “师父,有句话,徒儿不知该不该问。”刚才的那间房舍内,小和尚收拾好案几,在高净法师对面,犹豫着想问些什么。 高净法师表情祥和的望着他,声音平静:“有想问的就问吧,为师不会怪你。” “徒儿就讲了!”小和尚见之前的二人已然远去,也没了顾忌,开口问:“师父,徒儿一直不明白,他们二人是城中有名地痞,整日游手好闲之辈,您为什么对他们别眼相看?” 高净法师轻轻一笑,早意识到他会问出这个问题。 “最初只是看他们可怜。后接触久了,发现他们非是池中之物。尤其是吴施主……结个善缘。” 对自己弟子,也没有多少隐瞒。 “师父您才劝他们去从军?” 高净法师的目光似乎透过门口那里,一直望了出去,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漠然。 “这是他们的命数,为师不提点他们,他们自己也会去从军,既是如此,为何不落得一个人情?乱世中,能与当权者结下善缘,对寺院,对信众,都是好事一件。” 小和尚听完,不知道相信与否。 出得寺院大门,顺着石阶向外走的吴兴宗、汤远二人,却是各自想着心事。汤远手里提着的小布袋里,装的是一些干粮馍馍,足够他们吃上一段时间。 汤远别看才十六岁,力气却是很大,这一小袋,提在他的手上根本就轻若无物。 因为吴兴宗无论是年龄,还是二人的从属地位上,都是处于主导地位,汤远自然是包揽了这种力气活。 此时的吴兴宗正在思考事情,脑海里反复回荡着高净法师说的那番话。 从军? 恩,的确是个好提议。 为何就没有想到这件事,虽然危险性大些,可到底是个出路。 总比继续留在这里强。 二人这时已经来到街上,望着时不时投到自己身上的厌恶畏惧目光,吴兴宗越发坚定了这个想法。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县里的李巡检对他很是不善,再这样下去,想在县里混,怕是不成了。 吴兴宗和汤远的家,离清静寺有着半个时辰路程。 路上的行人并不多,二人一路上,几乎是谁都没有说话,一路沉默的走回了家。 他们的家很简陋,外面围着一圈篱笆,都是吴兴宗做的,还能挡住人进去。 木门是几块破旧木板勉强拼凑起来,根本就不用锁,一推门就开了。 篱笆墙内是三间极为破旧的土坯房,房门和院门一样,同样破旧不堪一推就倒。 “小心点,门怕是要倒了。”先进去的吴兴宗在里面一侧身,扶住木门,冲向里走的汤远提醒着。 “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还真有些不舍得。”汤远傻笑着提着布袋进来,说着。 再破旧的房舍,也让他们住了多年,为他们遮蔽了多年的风雨,今日决心离开此地后,再望着这里,还真是有些不舍得。 “先坐下来吧,看看大师给了咱们多少吃食。”吴兴宗在土炕上坐下后,招呼着同伴过来。 汤远提着布袋走过来,房舍内的光线有些昏暗,刚从外面进来,适应了一会,方能清楚视物。 布袋里装有一些面饼馍馍,看的出都是寺院自己做的面食。 闻起来有一股子清香,吴兴宗大概计算了下,省着吃能吃上一段时日。 开着肚子来吃,却是不够半个月。 摸了摸肚子,虽说刚刚吃过了饭,可走了这一段路后,竟然又有些饿了。 “汤远,你可知道,哪里可以从军的?”吴兴宗之前对这些事情,并不是很关心,因此问着。 “大哥,要是从军,就要选一个最了得的人物去投奔,这才是明智。”汤远想了想,说着。 “你说的是,我们兄弟要从军,定是要选一个大人物来投奔报效。”吴兴宗自然也是这样想着。 不过,对于现在局势,他知道的却并不清楚。 既然已是下定决心去投军,吴兴宗决心好好整理一下思路,选择一下投奔的人选。 “正在攻打别郡城的,是吴王的军队吧?”吴兴宗沉默了一会,忽然开口的说着。 因没有桌椅之物,一旁的汤远也平躺在炕上,听到吴兴宗的话,点点头:“应该是吧,听闻吴王很是了得,以前是辅佐天子,是大将军,现在成了吴王,应该是天底下除了天子最大的官了吧?” “啊,听闻他是很厉害,不过却没有见过。”吴兴宗说到这个,眸子时时幽幽闪亮。 汤远双手枕着头,望着破旧的屋顶,说着:“既要投靠,当然是投靠最厉害的人了,吴王的军队离这里又不远,如果投靠他的话,就很方便,而且也是最厉害了,再说,我们就这点食,投远的怕跑不到就要饿死了。” 少年对实力强大的诸侯,还是很向往。 “你啊你,什么都离不开吃。”吴兴宗听了,又好气又好笑。 不过,他是认真思索了,吴王的军队离他们最近,投靠过去也容易,跑去别的地方,未必肯收外乡人。 “既觉得吴王值得投靠,那吃罢午饭,我二人便启程,赶赴郡城,去投靠他们!”吴兴宗想了想,终于下了结论。(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百六十三章 洗城(上) 第一百六十三章 洗城(上) 乌程郡 “轰”的一声,一处城墙终于崩碎,吴兵和放闸的洪水一样奔流而进。 这些日子,这镇可说是极尽所能,拼死抵抗。 吴王八万大军,打了整整一个月,特别是吴王为了争取时间,不惜代价,连亲直营也都派了出来。 现在,终于到了收割的时候。 缺口处,敌我的伏尸在脚下堆成小坡,血浸透了城砖直渗下去,在下面汇集成洪流,城内烟火滚腾,杀声四起,血光喷涌。 堆土成山的高台上,吴王魏越立在城前,默望城上,里面还在激烈抵抗。 “贾鉴还不肯降吗?”转首面向一个官员。 “正是,有劝降者前去,却被射杀了。”这官员伏在地上说着。 “让近卫上,将余孽全数杀了,还有,许入城之兵,洗城三日!”吴王平静的说着。 “王上?”这官员大惊,抬起头来。 洗城是允许着士兵到处烧杀抢劫,未必是大屠杀,但是洗过城,往往一城内,余下一半人就已经了不得了。 “我军在城下折损上万,不洗城何以安抚军士,又何以警众镇?”吴王冷冷的说着。 时间不多了,对乌程郡顽强抵抗,迟迟没有投降,心中充满了怒火。 不过,现在四镇已平,还有一镇,如果加上路途和修整的时间,最多还有二月,就可平定了。 第二日,罗田县城 不知什么时候,天就阴了,洒下雨珠,雨点笼罩着天空,顿时房间内暗了下来,并且从缝隙里漏了下来。 目光望着屋顶漏的雨,吴兴宗的语气里带着一些情绪:“下雨了啊……投军去,说不定你我几年后,能做个校尉和将军呢!” “将军?”汤远嘿嘿笑了两声,说:“对,做了将军啊,就能和县老爷一样,有一座大宅院,养上一些奴仆,再娶两个好看的婆娘?” 吴兴宗笑出声,一巴掌拍在汤远脑袋上:“对,你我做了将军,娶上几个婆娘!” 说完这些话,两人都沉默下来。 十六七岁,混在市井,却早就到了懂事的年纪。 记忆中,因劳累疾病相继死去的亲人,让他们的目光空洞起来。 “大哥,你还有个姐姐吧?”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许久后,汤远的声音,重新在房间内回荡起来。 “啊,是啊,还有个姐姐。”吴兴宗漫不经心的回答的说着。 “她嫁走后,一次都没有回来过?”汤远努力回忆着,这几年和吴兴宗厮混在一起,并没发现对方有亲人来找过他,却托人送过两次包裹。 吴兴宗语气惆怅:“不曾回来过,我家嫁妆少,她在夫家日子也不好过,爹娘去世后,还没有见过她!” “不过,前两年,知道我过的苦,前二年趁着夫家不知道,托人送过两回钱和衣物,也苦了她了。” 在小户人家,当人家媳妇,有婆婆掌家,省出点钱不容易,这心意沉甸甸。 “大哥你别泄气!”汤远说着:“你成了将军,去见她就是了。” “说起来……”吴兴宗忽然皱了下眉,心底的不安情绪,蔓延开来。“姐姐家,在乌程郡城,吴军正在攻城,会不会……” 汤远怔了下,安慰的说着:“不要担心了,吴王安抚百姓,大凡攻城,没有糟蹋普通百姓。不会有事的!” “恩,你说的是。”不知是否是汤远的话安抚了他的躁乱情绪,吴兴宗接下来显得越发沉默。 汤远也沉默的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中午时,他们才翻身起来。 “吃完干粮,就收拾下,离开这里吧。”吴兴宗淡淡的说着,汤远点头,将放置在一旁的布袋提过来,打了开来。 两人没敢多吃,一人吃了两块面饼,喝了些凉水,将袋子收起来。 “干粮分开来放,遇到事情,还能有个防备。”收拾行囊时,吴兴宗提议的说着。 汤远自听吴兴宗,没吭声,却找了块还算干净的布片,铺展开来。 一些干粮放到布片上,包裹着,放进吴兴宗背着的行囊里,汤远将剩下的干粮,放到自己行囊中,两人各背着一些,又取来大葫芦,一人灌了一大葫芦清水,留在路上喝。 他们住的地方,本就穷的被子只有半条,已经破的不成样子,又薄的很,却还是被他们带上了。 其余的物件更少的可怜,大体收拾下,两人步出了这座住了多年的破旧房舍。 “大哥,接下来,我们直接去乌程郡城?”汤远问着。 乌程郡城离这里不远,就是一百里路。 “恩,大军在那里,我们去碰碰运气,吴军肯收下我们,也免得再继续奔波。”吴兴宗说着:“也正好去见见姐姐。” 要知道,吴军征兵在金陵,离这里很远,对于囊中无钱,只能步行而去的他们,这可不是轻松的事。 现在只需几日,就能遇到吴军,可免去许多麻烦。 出得他们居住的街,步入主街道,两人步伐快了许多。 “哎,你们听说了没有?郡城那边,出大事了!”有人在说着。 “已经听说了,还真是惨啊!”还有人回应着。 吴兴宗的脚步一顿,立刻转过头,看向声音来源之处,就见在一处茶肆那里,有人在议论着事情。 “大哥,他们是在说乌程郡城的事情吧?”汤远的耳朵很尖,自然也将那些话听进耳中。 “且听听他们在说什么事情吧?”见吴兴宗没有继续向前走,汤远提议。不用汤远说,吴兴宗便已经将注意力,放到那边了。 这群人说的正在兴头上,声音并不小,站在一旁,两人听的清清楚楚。 “……要说,这乌程郡的贾大帅也是狠人,在吴军攻城之时,死了上万吴兵啊,乱军之中,连吴王帐下的一员大将都死了,听闻这大将还是吴王的心腹,官职可不低呢!既是心腹大将死了,吴王又岂有不怒的?” 说到这里,那人长叹一口气:“只是,可怜了城中的百姓,不少就因此都成了刀下亡魂……这个惨啊!” “你怎么知道?” “嘿,这里才隔多远,前面在杀人,消息就传了出去了。” 刀下亡魂……郡城! 吴兴宗心中一惊,一股不祥的预感,猛的浮现出来。 “大哥?”汤远察觉到吴兴宗的异常,担忧的唤了一声。 吴兴宗漠然的转过脸来:“汤远,别说了,我们过去吧!” 语气平静的说着,吴兴宗大步而去,虽然内心惊慌担忧,只是这人天生就喜怒不形于色,面上却是看不出。 但是汤远十几年兄弟了,知道吴兴宗心里着急,一路上也不敢乱说话,沉默的跟着赶路。 还没出城门,耳朵里就听到一大堆关于乌程郡城战役的事。 几乎所有人,都在说着城破之后的屠城事情,这里离乌程郡城很近,这杀人的消息,顿时迅速传播,使百姓带着惊慌。 对于传闻中,死在吴军刀下的百姓,他们脸色苍白,几同身受。 “终于离开这里了。”出得城门后,两人转过身,同时看了一眼身后的城。 吴兴宗的表情尤其复杂,盯了一会后,挥手:“走吧,总有衣锦还乡的那一日。” 几日后,通往郡城的路上,两个少年正闷头赶路。 “大哥,都走了一天了,休息一会吧,反正天黑前,肯定能赶到乌程郡城。”汤远张了几次口,终于忍不住劝起来。 “好吧,到前面休息一会吧!”吴兴宗一指旁边的高坡,说着,说罢,就先朝高坡走了上去。 当坐到地上,感觉双腿发麻时,吴兴宗才真的感觉到疲惫,望着郡城的方向,吴兴宗眼睛有些发涩。 “来,喝一口吧!”一只手举着水葫芦,递了过来。 吴兴宗接过水葫芦,拔开塞子,嘴对嘴,咕噜咕噜的喝了几口,递了回去。汤远随后也是喝了几口,将塞子重新塞好,背在了身上。 “走了这么久路,终于快到郡城了。”汤远说着,看了看沉默着的吴兴宗,汤远再次暗自叹气。 他自然知道,对于很少见面的姐姐,吴兴宗还是很在乎,吴军真的洗城了,只怕吴兴宗的姐姐一家,也是凶多吉少了。 “吃块馍吧。”汤远又递给吴兴宗一块面馍,自己同样持着一块,大口的咀嚼起来。 吴兴宗小口咬着手里的馍,眉头微微皱着。 正要说什么,远处的马蹄声,让两人站起身来。 “大哥,是一队骑兵。”汤远压低声音说着。 “是吴军。”吴兴宗确定的说着,复杂的表情,在他的脸上浮现出来。 “吴军?我们怎么办?”汤远皱起眉头。 “退到草丛去,不要被他们察觉到。”吴兴宗说着,拉起他,快速的退到后面的草丛之中。 不一会,骑兵从他们眼前经过,马背上还有不少货物! “大人,这次主公洗城,可真是让我们出了一口恶气!”骑兵的速度并不快,只是缓慢行着,其中一个正说着。 一个听罢,冷哼一声:“死了这样多弟兄,不杀回来怎能甘心?” “所言极是,有此军威,攻打下一座城池时,怕是他们要上赶着献城了!”说话声,渐渐远去。 吴兴宗和汤远在他们走远之后,才直起身来。 “大哥,只怕乌程郡城里,真的是遭屠了。”汤远说着。 吴兴宗咬紧牙,不说话,过了片刻,才一字一句的从牙缝中吐出来:“继续赶路!”(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求保底月票 求保底月票() 今天2日了,快快求加倍***啊,很落后啊! 看着不是滋味啊,我继续努力码明天的章节去!(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百六十三章 洗城(下) 第一百六十三章 洗城(下) 黄昏已至,柔和的光线,倾洒在郡城外墙上。 城楼上升起的缕缕白烟,扭曲着,向着高处飘去。这时的郡城,已然在战火洗礼下,变得破败不堪。 本来宏伟坚固的城池外墙,被投石机轰出了无数缺口,城门那里,两扇大门还没有被修理,破裂出无数裂痕的厚重木门,被人随意放置在一旁,地上满是木门上掉落下来的碎末,颓败的散落在那里。 因为战事刚刚结束,空气中蔓延着极为刺鼻的血腥味。 外城的情景就是这样,这些景象看起来,顶多算是破败,可顺着城门进入郡城,所见所闻,让人觉得惨烈了。 这座郡城算是中城池,大约有着三万百姓定居于此,几条主街道修的宽敞平坦,两旁店铺林立,是一处极为繁华的地方,但在战火的侵蚀下,一切已成镜花水月。 此时的城池,已是去掉了一半人口,街道两旁的店铺早已被人搬空了。越是大的商户,从里面飘出的血腥气息,就越是浓烈。 街道上,不断有着士兵在拖拉着死尸,清理着道路,其中大部分尸体是百姓。 这些平民的尸体被吴军随意的拖着,堆在路边,等待着下一步的焚化。 地面上,一条条的血痕,拉得老长。 天气已开始变暖,蚊蝇嗡嗡嗡的在血痕上聚集,盘旋。 平民住宅内的尸体,少有被人清理,反正大军离开后,总会有人去做这些事,只要外面清理干净,就可以了。 时不时传来的隐忍的哭泣声,点缀着战后的郡城。士兵一队队的在街上走动,所经之处,寂静无声。 “大哥,这是你说的乌程郡城吧?看来战事已是结束了。打的还真是激烈啊,连城墙都破损成这样。” 站在城池外面,望着眼前的景象,汤远感慨着。 见没人回应,汤远转过头,发现吴兴宗向另一边走去:“大哥,你去哪里?不是要进城么?” 吴兴宗面无表情的走着:“先寻人打听一下城中情况,再做打算。” 虽在路上,他们已经听说了吴王已经停下了洗城,主力大军已经离去的说法,可贸然入城,并不妥当。 他走过去的那方向,正有一群挖埋着土坑的人,在那里忙着。 他和汤远都是少年模样,他们的靠近,没有让对方产生警惕。 “大叔,向您问个事,吴军是不是已经离开这里了?”吴兴宗问着。 “两位小哥儿是从外面来的吧?来城里找人的?”一个老汉停下来,问着。 吴兴宗说着:“不瞒大叔,我有一个姐姐,在城中居住,之前听闻吴军攻打这里,不免担心,想去她家看一看。” “唉,造孽啊,这帮畜生屠城了三天,你姐姐真住在城中,怕是凶多吉少啊。不过,也许还活着,也说不定。” 老汉叹了口气,又劝的说着:“大军是离开了,留下的将军虽不杀人了,可依旧凶的很,你入了城,可莫要去找他们的麻烦,小心把命丢在那里。” 听到大军已离开,城中没什么危险了,吴兴宗和汤远方走向这座城池。 城门处虽然破败不堪,可巡逻的士兵却不见少。 进进出出,也有些和他们一样的去找寻亲人的百姓,因他们只是两个普通少年,城门那里的兵卒并没有难为他们,直接放行。 “大哥,你姐姐家在什么地方,你可知道?”二人进了城后,汤远问的说着。 吴兴宗说着:“顺着这条街道向前走,再过三个路口,有条小巷,最后一家便是。我曾经随爹爹来过一次,因此还记得。” “城里的情形,看起来不妙啊,死了这样多人。”汤远环顾四周,皱眉说着。 吴兴宗没有说话,足下速度却加快许多。 两少年都是胆子极大的,对死尸也没什么畏惧,一路走来,还见到了些活着的人。 “大哥,刚才打听过了,吴军屠杀了上万人,大概有着半城人,你姐姐未必在死去的人里。”汤远在落后一段路后,跟上来说着。 “希望是这样吧!”吴兴宗深吸一口气,说着,两人走的越发快了。 “到了,就是这里。”站在一条小巷前,吴兴宗说着。 汤远见吴兴宗迟迟不肯进去,不禁劝的说着:“既然来了,还是进去吧。” 吴兴宗这才向着小巷里走去。 小巷绵长,可走出这么远,二人都没听到一点动静。 莫非,这里的人,都被杀死了? 二人对视一眼,汤远脸色有些发白,吴兴宗却笼罩上一层青气,最后一家的大门紧闭着,站在门前,吴兴宗深吸一口气。 砰! 门被他一脚踹开,与此同时,院内响起一声孩童哭泣声,很快就被人捂住了。 吴兴宗大喜,朝着声音来源奔去。 眼尖的看到一女子,抱着孩童,向着屋内跑去。 不是姐姐……虽只是背影,吴兴宗却分辨出,对方不是自己的姐姐。 “你们是谁?”这时候,已有一老一年轻的男子,手持木棍,从屋内跑出来。 见进来的只是两个少年,脸上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模样。 “我要问你们,你们是谁?这里住的不是刘长顺一家么?”吴兴宗冷冷盯着他们问。 本来还带着的警惕神情,立刻消失不见,老汉擦了把额头的冷汗,回答的说着:“都死了,他们都在前几日被杀死了。” 年轻的男子说:“我们也是刘家,因为他们一家都死了,这里的房契,已被族长交给了我们,你是他们什么人?” 得知吴兴宗来意后,老汉叹的说着:“人已经入土为安了,就被埋在城外的刘氏祖坟,你去寻找到新坟,很快便能找到。” 吴兴宗听了,没有再说话,出了小巷,跟在身旁的汤远想劝,又不知说什么才好。 “走吧!”吴兴宗沉默一会后,头也不回的顺着原路出城。 汤远跟在他的身后,一路上,又见到几拨焚化尸体,黑色的烟直直的升上天空。 整座城池上空,都弥漫着这样的黑烟,仿佛是死者不甘心的亡魂。 刘长顺一家就葬在城外的刘氏祖坟,果老汉所言,寻着新坟去找,很快二人便找到了这一家的坟墓。 看着粗粗埋葬的坟丘,一家子就埋在一处,吴兴宗的眼睛有些发红,虽说分开多年,埋在里面的女人,是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就这样死了。 “大哥,接下来,我们去哪里?”离开坟场后,汤远问着。 吴兴宗说着:“吴王我是不会去投靠,你要去,我也不会拦着。” “大哥与他有仇,小弟又怎么会再去投靠他?大哥你也忒小看了我汤远了!”汤远听了很不爽,说着。 “好兄弟!”吴兴宗眸子一闪,拍了拍汤远的肩膀。 同时,解释的说着:“不去投靠吴王,不止与他有仇,就是没有这杀亲之仇,这样残暴的人,我怎么能去投靠呢?” “大哥说去投靠谁,我汤远跟随就是!”汤远认真的说着。 吴兴宗知道汤远并非口是心非之人,闻言终于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来:“你我兄弟,定要寻一个明主,才去投靠!” “大哥,走吧,这座城池并不太平,不是久留之地。”汤远看了看城门里,正在持刀剑的士卒,说着。 吴兴宗盯着城门方向,眸子中杀意凛然。 “吴王?哼!”片刻后,吴兴宗还是选择随汤远一同离开。 离开郡城,二人改变前进路线,转而向着未被战火侵扰的地方行去。 在一座小镇上休息的时候,遇到了一支商队,商队里的人正在谈论着一场战役。 他们坐的地方,离商队不远,再加上说话嗓门很大,谈论的事情,是入了耳朵。 “……现在南方,就是吴王和蜀国公两家最强了。” “楚侯也算吧,听说得了不少城池。” “嘿,楚侯才起兵没有多少时间,还比不上,蜀国公现在可得了全蜀之地啊,这次进攻荆州,五万大军围在襄阳城外,要说当世英豪,蜀国公肯定算在其中……” “……听闻蜀国公对百姓仁德,蜀地久经战火,可在一统后,分田到户,家家都有田,赋税也不多,只短短二年就太平了……” “……嘿,你没有听说?蜀国公受了神仙的保佑,凡是百姓为蜀国公举行大祭,当地就会丰收,难怪屡次战役能获胜,定有天助……” “蜀国公还活着,生祭不好吧?” “我们受不起,蜀国公是谁?听说是赤龙转世呢!” 话说,王弘毅对此是相当重视 华夏最重名分,有了名分就什么好说,而夺取天下,最大的名分就是“受命于天” 刘邦都以“赤帝子斩白帝子”来获得天下,王弘毅如何不行? 早就当县令时就暗中宣传舆论,鼓吹自己神圣性,到现在,岂不在这方面下功夫? 所以这些舆论,都是配合有关人员放出来,流行在世上,而效果相当不错。 就算是圣贤刚毅之士,受时代局限,也难免受到影响。 这不,这些人断断续续的话,入了吴兴宗之耳,吴兴宗的眼睛就是一亮,转头去看同伴,发现汤远也是这样。 “大哥,你听到没有?蜀国公听起来也是不错呢,吴王不能投,我们兄弟去投靠蜀军吧!”汤远兴奋的提议。 吴兴宗思索片刻,说着:“先去看看,如果可以,就去投靠蜀军吧,不过走过去,要二三个月啊!” 步行去,也有千里路,在古代,是需要这个时间。 “怕啥,我们兄弟难道还会饿死?”汤远有些不以为然。 吴兴宗听了,点了点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百六十四章 史上第一次爆破(上) 第一百六十四章 史上第一次爆破(上) 襄阳城内,节度使府邸。 时值大雨,天色昏暗,就算是白天,府邸中一些要紧的地方,已燃起了灯烛。 议事厅内,更是点燃了盏盏灯烛,孙昌此刻靠坐在上座那里,手里捧着书卷在看。 外面时不时传来的喊杀声,并没有让他感到慌乱。 襄阳城的防御,天下闻名。 百米宽的护城河,引自活水,冬日尚且不凝,内能行船,可阻挡敌人逼近城下。 城墙高且厚重,所采用石材,取自一种独特材质,极为坚固,石材间涂抹上粘料,缝隙之间,钢针无钻入之地。 这样的城墙,就是用上霹雳车,二十架齐发,还是效果甚少。 襄阳城中,武器齐备,粮食储备充足,更有流动水源,三个月的大军围城,根本未能给襄阳城带来一丝不便。 有着如此强大的防御,也难怪孙昌如此镇定了。 这场攻城守城战,已打了三个月。 现在早已是五月份,初夏时节,久围必士气下降,再说五万人的粮草,供应起来实在耗费巨大,估摸着蜀军再也不可能在秋天降临前攻破,孙昌的心情甚至还很不错。 “攻城攻了三个月,王弘毅还真是不死心,到现在还未撤兵。哼,原先还担心霹雳车破了我城,不错,这霹雳车的确厉害,但是我们也时时修补,当然,轰上半年是可以轰开,可有这个时间?” “眼见着荆南和吴越就要平定下来,蜀军也是白做工!”孙昌此刻双眼微眯,口中语气冷淡:“哼,千万不要见情况不妙,就撤军,不然老夫还真是只有降伏吴国了。” 只有王弘毅久战不下,又和吴国以及荆南决战,才能趁火打劫,来取这一线生机。 现在,孙昌更觉得,能拖住王弘毅的数万大军,是在为日后蜀军覆灭做着准备,在孙昌看来,这一天,显然并不算远了。 “外面的蜀军还在攻城么?”孙昌说着,看了一眼刚刚进来的将领。 “回禀主公,蜀军刚刚退下,只发射了几轮石弹,就退了下去。”将领微微欠身,向孙昌说着。 “很好,这样下去,就是再过三月,也不可能攻破城池防御,让他们白做工去吧,只要不靠近城池,就不必理会他们。” 孙昌微微一笑,对这情况很是满意,一种成竹在胸尽在掌握的感觉油然而生。 “还要,排查城内,继续组织城墙修补,不可因此而大意!” “诺。”那员将领欠身应了一声,正要出去吩咐帐下军士,让他们去加紧排查,突地只听厅外,一阵嘈杂声响飞快传来。 “怎么回事?”孙昌眉头微微皱起,站起身来。“外面何事喧哗?” “报!”就是此刻,一名亲兵,从外面飞奔进来。 到了厅中,这个亲兵立刻翻身拜倒:“启禀主公,方才接到消息,城外的蜀军突然再次逼近护城河,并且一下子又推出三十辆霹雳车,一起向城池发动轰击,守城的卫将军让人送信给您,请您早做定夺。” “什么?”听到这兵士的禀报,孙昌脸色骤然一变。 “又增加三十辆霹雳车?”不知不觉中,孙昌拳头握紧,心里一凛。 这霹雳车制造极难,工艺就要一个月,并且为了保密,还不得不在蜀中制造,这些笨重的货物从蜀中经过关卡和险道运输过来,又是很难,除了第一次大举增长后,到现在才又增了一批。 前后耗费三个月。 “看清楚了?真是三十辆霹雳车么?” “大帅,千真万确,我们都清点数遍了。”亲兵飞快禀报的说着。 “怎可能突然有这样多霹雳车?”下意识,孙昌心中一紧。 虽然王弘毅用过霹雳车攻城,可二十辆霹雳车的力量,还不可能给城墙造成巨大破损,这点信心,孙昌还是有着,但是现在又有三十辆霹雳车出现,孙昌就震惊了。 就算这些霹雳车一时间不能破坏城墙,那一个月,两个月呢? 得知这个消息后,孙昌本来悠闲自得的神情渐渐隐去,换之的是凝重的神色。 “传令下去,城楼上再增一营人马,同时增派人手,加紧制造木箭,推送石块到城楼上去。” “百姓征集加一倍,准备加紧修补城墙。”孙昌说完,让人去取外套,穿戴整齐后,他站起身,向外走去。 早有军士为孙昌牵来了战马,孙昌飞身上马,带领着一众亲兵,向着城楼那里行去。 轰! 轰!轰!轰! 还未来至城楼近前,已听到一声声的轰击巨响,在城外响起。 孙昌沉着一张脸,在亲兵的保护下,快速步上城楼。 正赶上远处蜀军又发射新一轮石弹,十几枚巨石,火箭般窜飞上来。 轰!轰!轰! 相继在一片区域砸落,孙昌站的位置虽有些远,可也感觉脚下微微颤动。 “主公,这里太过危险了,您怎能亲自过来?”守城的将领一见孙昌上了城楼,立刻脸色大变,惊叫的说着。 孙昌脸色凝重的盯着远处的蜀军阵营,问:“他们这段时间,一直都是以石弹攻城?” “是,主公。”守将回着。 “王弘毅莫非以为,靠着这些霹雳车,能一举攻下襄阳不成?”孙昌神色古怪的低语着,就算增了三十架,但是由于有着宽大护城河,远程攻击二百米,到城墙时力量就尽了不少,一时还不能攻下。 守将皱着眉,看着远处又开始准备下一***击的蜀军,说:“主公,蜀军这次用上了三十辆霹雳车,看来是新来,因为旧霹雳车不可能连绵使用。” 结果三个月轰炸,现在襄阳已经很清楚里面规律了。 “明日若是有五十辆,这样密集攻击,城墙虽坚固,可时间长了,未必不会被轰破出缺口来,若是蜀军继续围城不退……”后面的话,守将没说,可话中的意思,孙昌已经听明白了。 “只要再坚持一个月,蜀军就不得不退兵离开。否则的话,这倒是好事了。”想到吴军传来的消息,孙昌冷笑的说着。 轰! 又开始新一轮的轰击了,孙昌看了一会,转身离开。 对于蜀军的霹雳车,孙昌是有些忌惮,但他清楚,单是依靠着这些霹雳车,想短时间之内轰破城墙,进入襄阳,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五月,已临近夏天,初夏的天气,温暖宜人。 阵阵暖风拂过,让人身心舒适,没有那弥漫在空气中,与风纠缠在一起的血腥味道,还真是不错的一天。 襄阳城外,蜀军阵营里,骑马于大军之中的王弘毅,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远处的情景。 很强,真的很强,这座城池的防御,真的强到了让人愤慨的地步! 可是,越是这样,王弘毅就越是想将这样一座城池攻下来,这样的城池收在自己手中,会发挥出多大的作用? 想到这里,王弘毅眼睛眯起来。 “主公,新来的三十辆霹雳车,已一起上阵,可这城墙依旧毫无破损,之前还不信会这样,如今亲眼所见,还真是让人惊叹啊。”张攸之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他同样是穿着薄甲,一改往日文士模样,骑着一匹杏红战马,在王弘毅的身旁一同观看着远处的战事。 王弘毅听了他的话,沉默片刻:“这不过是一计,能单靠霹雳车攻破城墙防御,是最好,不能,以此吸引住守军注意,暗中以陶雷炸开城墙,未必不是一个好办法。” “主公所言极是,只不过,陶雷的爆炸力,似乎不大。”实验过了,如是土墙,埋下可炸开,但是襄阳城,曾经投了几个过去,炸在城墙上只是一些印记,根本撼动不了。 “若是炸药就好了,可惜不是。”王弘毅就算按照指示,已经能制造出颗粒状的黑火药,但是还是炸不开这墙。 不过,这次运来,可是五百只陶雷,加起来就是一千公斤! 质量比不上,就用数量,一千公斤不相信炸不开! “可以全数用上。”对张攸之,王弘毅没有隐瞒。 “全数用上,当然威力巨大,但导火索点燃引爆,这里距离城墙数百米之远,中间又隔着一条百米宽能行船的护城河,怎么样才能发挥陶雷的真正威力?”张攸之问着:“而且一般箭雨倒不怕,假如上面射了火箭,结果提前爆炸,又怎么样?” 这是致命弱点。 “此事,张卿怕是已有主意了吧?”王弘毅不答,反问的说着,两人目光在半空碰撞,同时,哈哈笑起来。 “孙昌知道我军战策,怕是要吐血了吧?”张攸之捋着下巴那里新留起来的短须,微笑着说着:“虽然火计不可不防,但是现在只怕没有多少火油了。” 打了三个月,襄阳城中油料当然不多了。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襄阳城根本不知道有陶雷的存在,二个月试射并不会使人提高重视,当成了投的油火球,因此不会故意用火油***,这就使半途炸开的可能性减到非常低的程度了。 就算是以投石车为主,城上也有投石机,而且为了用沙土填补护城河,在城上射击范围内,自然不断有着折损。 虽然有着纸甲,加上百米后力量已尽,折损的士兵不多,但对士气影响很大。 有些蜀兵已经开始有狂暴的迹象,在王弘毅看来,这实际上是战争压力和长期疲倦导致,此战结束,无论胜负都要修养一段时间了。 王弘毅安抚着,说:“孙昌此人是有些本事,只是可惜了,城破后,孤只能杀了。” “报!”在这时,一个亲卫骑马来到他们面前,亲卫一见到王弘毅,立刻翻身下马,拜倒说:“主上,新到的一批沙土,已运到阵前。” “很好。”王弘毅闻言,面上现出一丝满意来。 “按原计划,继续将沙土铺进河道,必须要铺出三条路来!” “诺!” 随着王弘毅的一声令下,立刻有着蜀军,又带着大量又布团包裹着的沙泥,前去护城河边! ———— 哭着喊着求***!(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百六十四章 史上第一次爆破(下) 第一百六十四章 史上第一次爆破(下) “放!”只见高墙上,一声号令。 “噗噗”声连绵,呼啸破空而去,密密麻麻,直落下去,只听不断落地声,城下的滚滚人潮,沿着轨道而前进,虽然有一些应声而倒,却依旧汹涌而上。 在余烬袅袅的烟火中,迎来了傍晚的夕阳。 “蜀军还在命人填河?”站在城楼上,望着下面的情形,孙昌脸色不好看。 “主公,虽不断派弓箭手射击,可蜀军派出的士兵,有着这防御车架,实是让人目瞪口呆。实在难以给敌军造成太大伤害,怕是他们再过几日,就能填出三条可通行的路了。” 孙昌不语,三个月来,蜀军想过很多招术来通过这条河,轰破城墙,可一直都没有大进展,要知道,襄阳城上的反击也不是吃素。 孙昌一直以为,这三个月的时间,已经耗尽了蜀军的所有进攻策略,可没有想到的是,蜀军这几日突然行动越发猛烈了。 频繁的进攻,霹雳车的数量大幅度增加,还有下面的土龙车,都让孙昌心底浮现出不安来。 土龙车,这是列车一样的车架,每段十米左右,进行连接,上面铺着厚稻草和土层,箭落下去,多半无效,而人在下面通行,背着沙袋一袋袋抛出。 “主公,这种新式车架,连泼油和金汁都不怕,只怕巨石砸下,可城中预备的巨石不多了。” “能出兵攻击吗?” “主公,敌方警惕很高,再说,这种车架实在便宜,只是几个横梁和木板就可支起,效果却奇大。”说话的守将,就算是敌对,也不由露出混合着愤怒、恐惧、敬佩之色。 说话的意思就是,这种简单的车架,毁了再造非常简单。 孙昌凝看下去,发觉土龙车越来越靠近,出口处就靠着已经添上的沙袋,土龙车还有着简单的轮子,出口处沙袋填满了,就可使力推上前,又开始丢沙袋。 城外护城河只是河,虽然宽有上百米,可深不过二米到三米,丢下去的沙袋,很快就可填上去,这样下去,就算是护城河,也维持不了多长时间。 孙昌站在城楼上,远远的望着外面。 蜀军阵营里,四万余军,在王弘毅的带领下,将襄阳团团围住。 此时,出阵的,虽不足两万,可这种气势还是让人畏惧,孙昌身经百战,自然对此毫无畏惧。 只是,填河快速,使他脸色略有些阴沉。 城下面,又一批蜀军在土龙车的掩护下,冲至护城河前,将填充物扔进河道,三处河道已经渐渐填满,离城墙不过三十米。 “看来,土龙车的效果不错!”远在大军阵营里的王弘毅望着城墙,自言自语的说着,同时,五十架霹雳车,每日不停轰击一处城墙,城墙已满是裂痕了,以千里镜,自然能看的很清楚。 王弘毅在填护城河时,发觉在遮天闭日的飞蝗攒射中,就算有着纸甲,填河士兵伤亡还是比较大,灵光一闪,又发明了土龙车。 这灵感就是来自土坦克。 土坦克,由四个轱辘的车放个桌子,桌子上面盖上棉被浇上水,战士进到八仙桌的底下,就很好能够受到保护,不会受到一般子弹的伤害。 而现在,修改成土龙车,采取了列车的模型,一段段车厢,有着挂钩连接。 每段车厢就是以削好的树木主干为支架,高二米,上面和左右钉着简单的木板,下面有着简单的轱辘,上面木板加上厚厚的稻草和土,浇上几层水,不会燃烧。 这样的话,正面根本不怕射击,无论是火箭还是火油,左右侧面只有一层木板,侧射时有些伤害,但是由于城射的角度、距离、木板防护等等,射穿的实际上不多,在里面中箭的更少,伤亡已经降低到百分之十以下。 并且就算一段摧毁了,把钩断开,再把完好的车厢顶上去就是。 人员就在里面不断来回,现在保护着他们不断丢沙袋。 “命令挖掘工预备!”王弘毅盯着襄阳城,吩咐下去。 “是!” 所谓的护城河,实际上为了保护城墙地基,还是必须留出几米的地基,等护城河被填上,就在这几米地基上挖土了。 随着王弘毅的一声令下,大批挖掘工拿着铁锹等候着。 城楼上,孙昌目光一扫,已看到了这情况。 “这是怎么回事?”他皱眉的问着:“这些是什么?又在玩什么花样?” 除了那些移动着的木板,他根本就看不到那些蜀军的身影,这让他难得的烦躁起来。 “快!不能让他们到城下!放箭!快阻止他们!” “主公,这些车看起来很厚,弓箭无法伤到他们!” 身边的亲兵,不断的将消息传递过来。 孙昌脸色铁青无比,死死盯着城下,众多弓箭手,箭和下雨一样,向着下面而去。 可惜蜀军还是依靠着土龙车,不断向前,填上了河道,来到了城下。 “他们这是要做什么?”孙昌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思索着。 在这样密集的箭雨之下,蜀军即便到了城下,根本不可能攀爬上来。 而且,也没有看到有云梯被抬过来。 蜀军有着怎样的阴谋诡计? 很快一个亲兵的尖叫声,给了他答案。 “主公,靠近着南门的护城河已被填上,有一支队伍从那里过来了,啊,他们拿着铁锹!不好!蜀军这是要地道,他们想从地道进城!” 原来如此!孙昌一下子明白过来,填满河道,派人过来,不是从上面攀爬入城,而是依靠着地龙车的保护,挖着地道。 襄阳城的城墙坚固,孙昌是颇为自信,在这种情形下,他露出了一丝冷笑。 城上攻势越发凛冽,不仅乱箭齐发,而且还运来一批巨石,推了下去。 不时有巨石落下,砸碎了蜀军派过来的土龙车,可随之又有着新的土龙车推了上去。 不仅仅一处,三处都拼命的涌到一处城墙下,挖着坑! 事情的发展,让孙昌目瞪口呆,但他在经历最初的慌乱后,很快下达命令:“加派人手,监听地道,反挖过去灌水,弄塌他们的地道!” “是!主公!” 身边领令下去的官员,马上去召集人手,去给蜀军的这次行动制造麻烦去了。 蜀军密切注意着进展。 王弘毅和张攸之并列着,站在一处高坡上,有侍从牵着他们的战马,在他们的周围,是连绵的大营。 “报!” 有亲兵奔跑过来,于王弘毅面前翻身拜倒。 “讲。”王弘毅简短的命令的说着。 “禀报主上,城下已经挖好了深坑,只等主上的吩咐!”亲兵飞快的禀报的说着。 “已经挖好了么?” 王弘毅目光望着远处的襄阳城,吩咐下去:“传令下去,霹雳车连绵轰炸这片城墙,清出空间,快放通过土龙车放下陶雷!” “是!”亲兵飞快跑开,去不远处的阵营里,传达王弘毅的命令。 当下大批蜀军按计划,通过土龙车,将一批批的陶雷送到了土坑下,而几乎同时,五十辆霹雳车几乎同时发威,不断清扫着上面一片城墙。 “轰轰”声不绝,这片城墙上几乎站不住人。 “张卿,你说,孙昌假如知道孤一开始计划就是这样,是否会后悔?” 张攸之回答的说着:“主公,他只是不曾知晓陶雷的情报罢了。” 没有陶雷,就算有着土龙车和霹雳车,蜀军想在短时间内轰破城墙也是不太可能。 从这一点来说,孙昌并没有轻视对手,他只是得到的情报不足,对襄阳城的防御太过信任罢了。 王弘毅淡淡的说着:“霹雳车不能做到的事情,陶雷就可以做到,霹雳车,土龙车,陶雷现在就是三大法宝——城破就在今日,进行巷战的部署,可吩咐下去了?” “早已吩咐下去了,众将领都等着这一刻许久了,期待的很。”张攸之笑着说着。 过了一会,又陆续有消息传过来,王弘毅认真听着,做着分析。 张攸之说着:“陶雷运送过来的情报,连我军大部分将领,在此之前都不知晓,孙昌是绝不可能知道有此物的存在,因此……” “因此他们不会有太多警惕,看来你我也该过去了。”王弘毅接话说着。 只要城墙被轰出豁口来,那攻城战就将转为巷战! 二人在亲兵的保护下,开始向着阵前移动。 而这时的襄阳城下,从一开始运送陶雷起,已过去半个时辰。上千公斤的陶雷,被送入挖好的深坑中。 由于这是第一次动用陶雷,因此守军根本对此没有太多警惕。 “启禀主公,已有上千斤陶雷被填埋进去,请主公下令吧!”负责此事的将领在王弘毅面前禀报的说着。 王弘毅冷冷的望着眼前的大城,没有说话,做出一个动作! 点火! “诺!”立刻应着。 这时,城上的守军,突然发现,原本聚集在城下的蜀军,都在快速撤离。 “主公,城下的蜀军都在撤退!”一个守将惊讶的说着。 孙昌脸色铁青,盯着蜀军撤退下去,在城上看下去,只见人流蜂拥的退出,心中猛的感觉到一阵不祥,低语:“蜀军又有什么阴谋诡计不成?” 在土龙车内部,一条上百米的导火索,被人点燃,导火索噼啪的燃烧着,以着极快的速度,冲入深坑之中。 “轰!”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一个巨大的蘑菇云出现,城南这座本来轰炸的伤痕累累的城墙,在漫天沙尘碎石中,轰然倒下,出现了一个宽有十米的缺口。(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百六十五章 送行(上) 第一百六十五章 送行(上) 天地之间一片寂静,王弘毅自己都呆了片刻,左右一看,只见一片亲将亲兵都是目瞪口呆,有些人脸上肌肉都抽搐着。 张攸之却第二个清醒过来,立刻大叫:“主公,出击,出击!此时不破,更待何时?” 这时,周围亲将纷纷醒悟,纷纷附和。 不过不必发令,退出百米早有准备的蜀军,猛的一声呐喊,震耳欲聋,沸腾起来。 凡是已经在前线的将士,和汹涌的潮水一样,激动的连旗帜都顾不上,发疯一样的扑了上去。 一时间,乘着城破,而敌将没有预料,喊杀连天,缺口处,潮水一样涌入蜀军,只是几分钟时间,城中就涌入了大批蜀军。 几乎同时,蜀军敲响了战鼓。 一种有规律和节奏的声音,一下接一下,直敲进敌我两军的心中。 这时,孙昌挺立在城墙上,脸色铁青,突地猛的吐出一口鲜血,仰天誓言:“王弘毅,我虽死,必化作厉鬼,索尔之魂!” 城一破,全军士气低落,人数虽多也无济于事,覆没厄运,迫在眉睫。 这时,众将上来扶住,孙昌却猛的清醒过来,眼光迅速掠过左右十多个亲将,双目血芒闪动,大喝着说:“城破在前,尔等可愿和我同死?” 众将轰然应诺,决意死战。 杀喊声中,南门突地大开,这是轰破的地点原本就选择离南城不远的地点,蜀兵涌入,就可打开城门。 城门大开,汹涌而上的蜀军迅速分流,分成了二股,蓄势待发的蜀军奔杀而去,百人一阵,不断涌入城中。 “城破了,若是守军只有一二万,只怕立刻分崩离析,但是有三万的话,只怕还会进行抵抗。”张攸之这时,却平静下来说,提醒着说着:“主公,怕是不能立刻平定,还会有一场恶战呢。” “恩,孙昌是名将,以前名声还在吾父之上,当然还会顽抗。”王弘毅倒不惊讶。 孙昌出身平民,年少身材高大,力举百斤,日行百里。 孙昌为人豁达大度,做事极讲义气,很快他在军队里小有威信,形成了一个以他为核心的集团。 由于作战勇敢,孙昌被提升为营正,但受到了所在指挥使的猜忌,几次遇到生命危险。 不过孙昌比钱庆复幸运的是,在一次出战中,指挥使大败,中箭而死,孙昌趁机控制了残余的军队。 当时的太守不得不承认他的地位,让他当上了指挥使。 在成为了指挥使后,孙昌屡次大战,建立功勋,因此在太守去世后被推举上任,成为了节度使,拥有一万七千人,后吞并三郡。 如果不是从士兵到军官爬的时间太长,如果不是当时朝廷还有力量,孙昌吞下荆州,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就算这样,其本身素质和才干,是抹杀不了。 现在虽然以火药破城,可必还会激烈抵抗,这点甚至王弘毅都有着心里准备。 果然,大军虽然源源不断进入,但很快遇到了激烈抵抗。 “报,敌军力战不降,不少箭手依巷依楼抵抗,士卒伤亡甚众。”王弘毅闻报,在亲卫的重重保护下,进了城。 城上有高楼,能远望,可以远望城外也可远望城内。 上了楼,远望下去,只见大批蜀军,潮水一样,不断涌入了襄阳城。 在城墙上听着,喊杀声,更是响彻天地。 城内百姓,早就家家关门闭户,家中有地窖,更全家人都躲在了里面。 在这时,普通百姓心中的恐惧难以形容。 王弘毅观看着下面不断厮杀,听着亲兵不断的传回城中的消息,进行着大局指挥,心情虽有欢喜,却还没有到尘埃落定的时候。 城内,有不少住宅和据点高耸坚固,又有着敌军在内抵抗,蜀兵仓促间难下。 王弘毅观察良久,令:“这些据点一时难下,速调小型投机石,以及剩余的陶雷,进行轰炸打击,以破之!” 亲兵立刻大声答应,出去传令。 不久,小型投石机被拖到了各地,就在敌军弓箭射距外大摇大摆的布阵。 见此情景,敌军无不脸色惨白,却束手无策,有的聪明的,立刻投降,还得以免死,顽抗到底的,只见小投石机左右,有指挥什长,标好了尺距,呼喝的说着:“弦!” 数个军士推转着轮辐,将弦臂拉满,又进行校准。 一切完成,令着:“放!” 数声呼啸破空而去,陶雷落下,只听“轰”的一声,敌据点炸开,轰然倒了一片,顿时乱了起来。 “杀,杀上去!”后面步兵大喜,喊着。 片刻,城内就冒起数十股浓烟,隐见烈焰,方圆十里内,杀声四起,就算有着投石机,巷战还是相当激烈。 对此,王弘毅却很是平静,此时冲进襄阳城,至少有上万人,这巷战再激烈,终是无法挽回大局,而且可以练兵。 要知,五万蜀军,都不算是新兵,但是离王弘毅的要求,还是有些距离。 蜀军每年都会通过更卒营,来获得合格士兵,到了军队,又要进行严格训练,不过这些还不算精兵,真正能快速增加精兵的方法,还是以战养战! 战役中的折损,却是个不容忽视的问题,王弘毅想要逐鹿天下,就必须要有一支实力强悍数量众多的精兵,能做只能是一方面加强训练,一方面不断投入战场培养士兵成为精兵。 上过一次战场的士卒,就比没见过血的士兵更强大。 王弘毅当然知道眼前的是一场恶战,冲杀进去的士卒,死伤不会少,可慈不掌兵。 现在胜利在握,巷战的程度,实际上已经接近完美,既减少伤亡,又不低于战场,使士兵受到充分训练。 “就算有所折损,也是可以接受。”王弘毅想着。 “攻下襄阳后,上庸新城二地的更卒营,也差不多将新兵训练出来了。”想到现在五万的蜀军,王弘毅轻声感叹着:“就算有折损,我军还可以扩大到七万,这军队数目就差不多了。” “主公,贺将军派人传回消息,东门已被我军占领,现在已经控制了半个城,继续展开了巷战。”张攸之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宣读着报告。 “只怕要打完一夜!”王弘毅看了看天,叹的说着。 不知主公为何突然感慨,张攸之很奇怪的转过头,看了王弘毅一眼,却未从王弘毅的脸上看出什么来,张攸之的注意力,只得再次放到巷战上来。 一夜厮杀,天渐渐破晓。 淡青色的天空镶嵌着几颗残星,此时天际,微露出蛋白,云彩都聚集,似乎浸了血一样,显出红色。 “主上,擦把脸!”这时亲兵队长上前,端来了脸盆,用毛巾拧干了递上。 王弘毅小睡了一会,这时起身,擦了擦,下面就有人进来,手中端着大盘,盘中有着三大碗粥。 王弘毅不禁笑着:“粥不错,难为你们想到,张卿,一起用吧!” “谢主公,城中大体上平了,就是节度使府,修的和内城一样,还没有攻下。” 实际上就是内城。 襄阳城,分外内外两城。 外城住的是百姓和商人,内城是官员办公场所,以及大帅的地界,占地不大,却宛如城中之城。 当然这座在孙昌上位后才建成的内城,防御力自然远比不上外城城墙。 “孤知道了,只是困兽尤斗罢了。”王弘毅呵呵一笑,拿着碗,不凉不热,喝了一口,伸筷子就吃小菜。 张攸之见此,微微一笑,只用着。 喝完后,大家都是精神一震,这时接到了新的消息。 王弘毅度步而行:“都审讯清楚了?孙昌派了五人出城求援?” 十三司百户说着:“是,主公,已审讯清楚了,孙昌这次连派五人,每人带着一封他的亲笔书信,前去不同地点求援,还妄想顽抗。” “可问过内城的情报?”王弘毅并不在意,求援只是痴心妄想,这时问着。 他当然知道有些大城池会有内外城之分,襄阳城外城太过坚固,这让他对内城防御有了些焦虑。 十三司的百户,将得到的情报,说出来:“内城周围都是开阔地,并无居民房屋,连周围树木也都被清除干净,内墙城墙,也算是坚固,一时间仓促间难下,孙昌就在其中,尚有士兵二千人!” 这种情况,虽然算是坚固,但是对蜀军来说,并没有特别之处,只要将外城的守军尽数清除,那用着投石机直接轰破内城城墙就可以了。 “外城都清理干净了?”王弘毅又问着。 “主公,还有零星抵抗。” “恩,清理干净了,报于孤!”就算是零星抵抗,但是躲在角落射冷箭,也是很危险,王弘毅不必急在一时。 “诺!”亲兵传令下去,又有大批的蜀军,涌入襄阳城,开始对每家每户进行清理,每推进一段距离,果然就有零星抵抗,当下杀声继续。 到了中午时,终于又有报告过来:“报,城中已经肃清。” 王弘毅霍的长身而起:“此时,这次战争,就要接近尾声了,张卿,你且随孤一起去内城,为孙昌送行!”(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百六十五章 送行(下) 第一百六十五章 送行(下) 城破后,孙昌的三万大军,只坚持了一夜,溃不成军,二万被俘虏。 尚有二千退到了内城。 蜀军迅速将内城团团包围,这时,里面的人想要突围离开,也是不可能了。 连续一天一夜没有合眼,孙昌上下都非常疲惫,个个眼红肿着。 王弘毅帐下的军将,虽同样也是巷战打了一夜,但己败彼胜,却精神得多。 这种情形下,孙昌自是半丝睡意都没有了。 内城中,此刻已经到处弥漫着绝望的气息,可守在这里,都是孙昌嫡系,将士都手持弓弩武器,进行着最后的反击。 天色已经是蒙蒙亮,内城的太守府议事厅内,孙昌端坐其上,脸色铁青没有丝毫表情。 “卫将军此时如何了?”孙昌向着自己一个偏将问着。 卫信是他的心腹大将,就算在城破后,还是坚决抵抗,结果被蜀军神射手所射中,就算在这时,孙昌还是第一时间找来大夫为其诊治,不知道情况如何了。 “大帅,卫将军伤势过重,一箭伤了肺腑,怕是熬不过今天中午了……”这个偏将说着,他刚才去看了。 “要不行了么?”孙昌眉头皱了一下,表情不动, 卫信是孙昌帐下大将,跟了十数年,一直忠心耿耿,现在却不行了。 “难道说,我孙昌,便要命丧于此么?”孙昌口中喃喃说着, 王弘毅的蜀军在人数上,本就多了二万,守城凭借的无外乎是城坚河宽,是士气寄托所在,当这被打破后,在士气上,是一记重创。 现在内城的防御,与外城相比,根本不可同日而语,现在只是没有正式开攻,一旦开攻半天都支持不了。 襄阳城内,内城外,三千亲军正旗帜鲜明的前进,队伍的中间,王弘毅处于车架上,脸色凝重。 “张卿,一路看过来,巷战是告一段落了。接下来的城中清理交由你去督办了。切记,不可扰民,不可掠夺财物,不可***女子,有违抗者,你可代孤罚之!”王弘毅看了张攸之一眼,突的说着。 张攸之在收降城池后的接收事宜,以及安抚民心上,都有着一手。 有地位,有能力,有耐心,这样的事情交给张攸之去做,王弘毅很放心。 襄阳比起蜀地来,自然算不得根基之地,王弘毅也不可能亲自驻守在襄阳,攻伐襄阳,不过是看中襄阳险要罢了。 由张攸之督办此事,无后顾之忧。 “臣遵命。”听罢王弘毅之言,张攸之轻捋短须点了点头。 随后张攸之带着亲兵,以及王弘毅所赐佩剑,前去督办外城百姓的安抚之事。 到了内城,王弘毅观看。 果然,这内城不大,但是都是开阔地,并无民屋和树木,城墙高耸坚固,俨然又是一座城堡,望着近在眼前的内城,王弘毅眉头微锁,若有所思。 孙昌是名将,有些本事,在治理辖地上有一套,王弘毅在三个月时间中,想过要招降此人。 孙昌并不认为自己有落败一日,自是不肯,不知道到了此时,孙昌是否能回心转意? 虽说已经有着除掉此人的意思,但是事到临头,王弘毅又有少许犹豫。 逐鹿天下,急需人才,有可能,王弘毅也不想将有才之士尽数屠去。 “见过主公!”这时,大将张毅急忙过来拜见。 “张将军,可有把握在中午前破城?”王弘毅望着眼前内城城墙,问着。 “主公,调上一辆霹雳车,中午前攻入内城,不成问题。”贺益回答的说着,这内城就经不起轰炸了。 王弘毅点了点头,说着:“传令下去,派一使者劝降。” 内城中,还有二千人,几乎人人身带刀伤箭孔,浑身都是血污,却半点不敢松懈,提着血淋淋的刀站在城下,预备最后一搏。 孙昌头发蓬乱,满脸惟悴,眼睛直直盯着远处,外面叫喊声和传令声清晰传进,竟是充耳不闻。 这时,一个亲兵进来,大声禀着:“大帅,蜀军使者要进来,要请大帅当面说话!” 孙昌理了理发,将衣甲理了理,稳了稳神,说着:“见,让他进来!” 片刻后,一个使者进来,面色肃穆,一躬说着:“见过孙帅!” 这时,孙昌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气度反而从容不迫,他盯着眼前这人高大身躯,在九品百户官服上看了一眼,哼的一声:“蜀国公派你过来干什么?” “孙帅,主公说,您是赫赫声威的前辈,大将之名当之无愧,现在天下大乱,各为其主,既已城破,您已经尽力,何不留有用之身,投降出来?” “主公说,若你已经没有仕途之心,主公保你带着府被财物解甲归田,安享晚年,若是还有心为天下太平尽心,还保您为一指挥使。” 百户说到这里,又是一躬:“主公说,您不念自己,难道还不念亲族不?主公是一片诚心,还请孙帅明鉴!” 孙昌仰天大笑,令人毛骨惊然,使者不由背后渗出冷汗来。 片刻,笑声停止,声音暗哑深沉:“降了和死了,又有何分别?我孙昌英雄一辈子,难道老来还要受人折辱?看在你是使者的份上,我不杀你,退下,把我今天的话,告给你主知晓!” 使者不敢出声,反正得了答应,又一躬,说着“是!” 就退了出去。 片刻后,使者拜倒在王弘毅面前,禀报的说着:“启禀主上,孙昌拒绝了主公的降令,要负隅顽抗!” “到了这时,还是誓死不降么?”王弘毅双眼一眯,嘴角冷笑。 “既孙昌欲与襄阳共存亡,孤索性成全了他!”王弘毅双目中已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传孤命令,用投石机攻破,攻入后,将里面之人尽数诛杀,一个不留!” “诺!” “轰,轰!”之声,虽然不是霹雳车,是小型投石车,也威力巨大。 所有人都在作最后防御,但里面的人都很清楚,这里被蜀军攻破,是早晚的事情。 “主公,此地已是守不住了,臣掩护您撤离这里!”近卫大将李子年劝的说着。 此时孙昌,双眼发赤,听而不闻。他摘下腰间的长剑,抽出半尺许。 和以前一样,一片寒光,宛然秋水,这把长剑,名“青鹿”,当年就是取得此剑,上了战场。 几十年来,此剑刻不离身,杀过不知多少敌人,也用它诛戮过逃将,记载着他的功勋和忧患。 抽出来,缓缓站起身来。 这时,远处城墙已轰的倒下,蜀军大批涌入,他突然之间又是一阵狂笑:“哈哈哈哈……我杀人无数,今日何憾之有?想不到孙昌命毕于此!” 手中的剑闪过一道雪亮的弧光,就向脖子抹去,顿时血光飞溅,他呆立了片刻,轰然而倒,栽倒在地。 这时,冲入的大将,下令:“放箭!” “诺!” 根本无须上前剿杀,这时死伤了士兵,多不划算? 直接上弓箭手,对着面前的功夫了得的近卫连射,近卫虽是难得的精兵,但他们都是孙昌的死忠之士,绝不可能投降蜀军,杀死他们是唯一的选择。 顿时,连绵数声惨叫,让襄阳一战落下帷幕。 就在孙昌自杀的瞬间,一股气于襄阳出现。 襄阳原本的气息消失,赤气氤氲,一波波荡漾着虚空,循环流动。 而在高空上看,蜀中凝聚的赤气,正式从汉中蔓延,直到上庸,又到新城,最后集中到了襄阳。 赤气中,一条蛟龙又发生了变化,龙首上龙角长出,爪子生出。 上庸,新城,襄阳赤气连成一片,代表着王弘毅的龙气和柱子一样,直冲天空。 这情景,虽凡夫俗子难以看到,但凡是鬼神和修行人,以及一些能看见龙气的隐士,没有不被这股龙气震撼。 丘陵上,随军的隐门通玄,观看着,只见赤气盘旋而上,永不休止,一刻也不停歇,内有赤龙腾空飞舞,现了王者之相,心中颇为振奋,当下和平真说了。 “师兄,这股龙气,应是蜀国公攻破襄阳引发的吧?”平真问着:“看来,辅佐蜀国公逐鹿天下,实是明智之举,短短数年,能有此成就,蜀国公真当世英雄!” 他的话,得到通玄赞同:“你说的没有错,可惜,我们不是第一次就支持蜀国公,不然的话,受益还要大。” 辅佐的这位人杰,一开始是无奈之举,可随着此人的不断发展,隐山受益逐渐增大,在这种情况下,自是对王弘毅的霸业越发关切起来。 “攻下襄阳后,接下来应轮到南郡了。”通玄思索片刻,说着:“传隐山秘令,令居住于南郡的外门弟子,尽力辅佐蜀国公!” 几乎同时,南郡一处丘陵,一道人也在观看着远处。 片刻,将手中茶杯一扔,片刻不语,瞑目沉思。 片刻,道人慢慢睁开眼睛:“龙气冲天,形成天柱,已有王者之相啊,不过,这必是城破了……孙昌性格刚毅,秉气绝决,绝不会投降,哎,天下又死了一位大将。” “是时候通知庄家了!”道人慢慢地站起来,凝视远处,一动不动。 丘陵下,千里田野,一望无际,寂然无声。(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百六十六章 影响(上) 第一百六十六章 影响(上) 南郡,位于襄阳以南,是荆州境内的一座大郡,虽比不上襄阳城坚河宽,但民风尚古,世家名士在此久居的颇多。 在南郡这里,的确有着不少名士,其中不乏大才者。 南郡北城的一座大宅内,一个青年正露天而坐,在树下捧卷读阅,好不悠闲! 在这青年的身旁,有着一张矮小的雕花案几,气质古朴的案几上摆放着鲜果、茶盏,能时不时的品上一口清茶,再看着手中的书卷,这绝对是一件享受之事,由周围的布景以及所用之物的质地来看,能看的出这个青年是颇会享受。 他所在的空地上,只一棵参天大树,绿盈盈的枝叶,随着轻风拂动着。淡淡的花香,混合着青草香气,在树下的空气之中弥漫着。 他盘坐着的,除了一张极为柔软舒服的蒲团外,只有浅浅的青草。 嫩绿柔润,让人的心情也随之平静起来。 空地再远些,是有着小亭、四角长廊围成的一片小湖,时不时有小鱼从湖面跃起,在金色阳光下,雀跃着。 角门里,这时,突然有数个穿着青色衣裙的侍女,捧着精致点心,从院落外走进来。 她们身材修长,容貌秀丽,身着的是质地上好的衣裳,白皙的面容上,恰到好处的带着一抹浅笑。 “公子。”虽美丽少女,言行举止眼神却都极规矩的她们,在来到那名青年面前后,一个少女轻声唤了一声。 “母亲让你们送来?放到那里吧!”青年发现她们的到来并不吃惊,表情都只是淡淡,一点都没有变动,只是随意的一指旁边案几,说着。 “是,公子。”得到命令后,这些侍女举止优雅的将几盘精美点心,一一放置于一旁的案几上,又站成一排,乖巧的等候着主人吩咐。 “没别的事,先退下吧。”青年淡淡的说着。 “诺。”侍女恭敬规矩的齐齐向这青年行了一礼,一同悄然离开了。 虽然被她们唤作“公子”的这青年,容貌俊秀,气质儒雅,就是当日在小亭中两个少年之一庄广。 庄兴收徒二十一,个个都是良才,其中有二人,一就是庄广,是自己孙子,还有一个就是石谦,被誉为“弟子第一” 庄广作为嫡孙,自然是继承人,可与别的世家公子不同的是,这位少主在祖父庄兴的指导下,极有规矩。 不仅在当地是已经有着名望,而且有着渊博的才学,在妻子早丧、新妇又尚未过门之前,虽性情平和,却与美貌侍女并无过多瓜葛。 可他又非是死板的道德君子,只能说,此人不愧是天下名士庄兴的嫡孙,心思缜密,欲望不浓。 在享乐时不会沉迷,在冷静时又不会死板,用熟悉他的人来说,他就是一个非常难得的妙人。 庄广还有一习惯,就是喜读书。 “唉,还真是有些饿了。”此时庄广突然有些饿了。 微微歪向案几,提鼻子轻嗅一下,顿时露出一抹无奈的表情来。 “罢了,吃过之后,再看书吧。”将书卷小心的放置在一旁,庄兴修长手指拈起一片点心,放入口中,轻轻咀嚼着。 爱惜书卷的他自是不可能做出边阅读书卷,边食用点心这种事。 在这时,角门里,再次有人进来。 听到脚步声,不用抬头,庄广听出是主事老丁的脚步声。在微小之事的观察上,庄广向来极敏锐。 “公子。”对方在距离他几步远的位置停下,恭敬唤着。 “说吧,何事?”庄广停下手中动作,转过身看向站在自己不远处的中年家仆问着。 老丁恭敬的说:“公子,梅清先生前来拜访公子。” “梅清先生?”听到这人,庄兴微微一怔,脑海中浮现出了一道人的形像,自言自语的说着:“他是去见襄阳战事,现在居然归来了?” 想起对方正在外面等候着,庄广长身而起向外走去。 老丁恭敬的跟在他后面走出去,脸上表情并不惊讶。 梅清道人,早就三代前,就和庄家结缘。 首代梅竹道人,受劫奄奄一息,被庄家所救,就此留在南郡,由于受劫,活了十年就去世了。 不过梅竹道人掌握秘术,也使庄家葬入一处风水宝地,虽无帝王之份,却也有着富贵之力。 梅竹道人死后,又有着梅枝道人继之,继续和庄家修好,庄家也为之修了一个道观,并且以三百亩田相赠。 庄家自两代道人扶助,连连有人科考中举,入朝为官,庄家因此兴旺发达,拥有大量田产,并且和荆北世家结好,三代而下,庄家渐渐成了名望之家。 这代家主庄兴,更成了名士,在荆北影响力越来越大。 而三代道人梅清,经过数十年研究,不断完善着自己的道法,渐渐有着一脉相传的稚形了。 这样的客卿,自然不同,庄广都不敢怠慢,这时闻其归来,前去迎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虽已经入夏,梅清依旧穿着一件朴素道袍,实际上这道人虽已四十,却看上去三十左右,容貌清秀,周身清气萦绕。 老丁找来仆人,为贵客到来张罗着。 当庄广将梅清先生请进来时,院落的水中小亭内已是摆好酒菜,以便二人对饮闲谈。 “才从襄阳归来,孙昌的确已经死了,真是让人唏嘘。”喝着清酒,梅清先生有些感慨的说着。 望着坐在自己对面,容貌平凡却有一种洒脱气质的道人,庄广有些疑惑的问着:“孙昌据说和先生也有些关系,祖脉也甚是有力,为何还是有死劫?” “嘿,一饮一啄,自有天定!当初我看他面相,坚毅果决,孤绝刚冲,率性执意,宁折不弯,自然这次就难以度过劫难。” “至于地脉,虽然他的祖脉甚是有力,但是当到了节度使,消耗就不小了,再说,天地乱世,就是气运劫数,区区一道地脉,安能抗拒?”梅清先生有些感慨的说着。 当年梅枝道人最后一次带着徒弟游动,看见了孙昌,心中暗叹一个将帅之相,观其气运有一方雄主之气,而额窄且有断纹,应该不会长寿,最后令弟子与之结交,帮了一把,取了些气数,大大加强了梅清先生的道功。 但是这种事很难遇到,可一不可二,并且不能介入太深。 因此梅清先生真正的衣食父母,还是庄家。 对于这个新立的梅门来说,庄家就是一棵树,而梅门就是一根缠绕树干的藤蔓。 不仅仅修炼必须的气运,要由庄家提供,而且一些劫难也要依靠庄家来抵挡。 天下争龙,非成就死,梅门祖训:“不到七代,不成大器,不入争龙。” 而慢慢扶助庄家从一地主,到官员,到世家,再到国之重臣,自然可以吸取到足够的气运,直到根基深藏,道法成形,可以自立。 特别是寻找到一件,或者凝聚出一件气运之宝,镇压梅门气运,才是合适的时候。 庄广听了,唏嘘了下,就说着:“梅清先生此次归来,莫非就是定下了明主?” 一双明亮的眼睛,在顷刻间锐利起来。 “……我只是建议,一切自然由庄家家主决定。” “那先生已经见了爷爷了?” “不错,现在你猜到我此行目的了?”梅清先生手一顿,将酒杯放置在桌上,同样看向对方,口中反问,虽是问句,却是陈述语气。 “恩。”庄广点了点头,品了一小口酒,才接着说:“以先生的性情,必是爷爷默许,或者认可,才到我这里来吧!” “哈哈,不愧是庄家的继承人,你猜的没有错!”梅清先生笑的说着:“家主就是想问问你的意见。” 梅清先生的话,让庄广盯了他好一会:“既然爷爷叫你来,就是同意了,明主就是蜀国公?” 梅清先生听了,笑而不语,不答,已是默认。 “蜀国公攻下襄阳的消息,已传至南郡,南郡上下莫不紧张……”庄广淡淡的说着:“你是想让我劝说太守归降于他,是否?” 南郡太守,就是庄广的岳父。 “你不愿往?” “恰恰相反,我还欲亲见其一面。”庄广说着。 说这句话的同时,庄广印堂处,顿时一小团青气弥漫,可见此人将会位高权重,成就卿相之命。 梅清先生,顿时一喜,这可是庄家出的第一个卿级重臣。 半刻无语,庄广突然之间问着:“石谦石师弟,必会夭折?” 梅清先生一怔,却说着:“这是他命相所至,但是此子之死,必会广大庄家,你也不必挂念了,这和孙昌一样,非是人谋,实是命格,只是使他死的有价值而已!” 庄广听了,握紧了杯子,良久,发出一声叹息:“石师弟已经娶妻,还请先生能使他留有后裔,不至于香火断绝。” 梅清先生笑了,说着:“刚才过来,就已经看见了,石谦子嗣命格处,已经有了一团金黄气在孕育中,可见此人必有后代,其妻必怀孕,并且子嗣必也有着富贵,不会是白身了。” “这就好!”庄广默默无语。(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