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明理想国》 第1章 最凄惨的穿越者 窗外有鸡打鸣狗吠叫,声音此起彼伏,井然有序。 郑浩醒了。 他没睁开眼就确认了自己已经穿越的事实。有那么一小段时间,他脑子里一片混沌,整个人沉浸在一种极度失落的迷茫中。 他本是某重点大学古代文学专业一只大三狗,当日晚正在图书馆查资料上自习。 突然之间,他听到一个柔美至极的声音在他脑中不断说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理想国系统安装中……嘀……嘀——” “理想国系统安装成功……嘀……嘀——” “理想国系统成功启动……嘀……嘀——” “尊敬的宿主,您愿意到古代建一番不世伟业吗?奉送一票娇妻美妾,个顶个的美艳不可方物哦!如果愿意就答‘是’,不愿意就答‘否’。” 整个过程持续了大概半个小时。 这女声太柔媚太动听,对于一只单身狗来说会产生无法抵御的诱惑力。 更何况,对方还说要送一票个顶个美艳不可方物的娇妻美妾呢? 郑浩几乎是下意识地就答了个“是”! 柔美的声音便又说:“宿主请少待,很快就送您抵达业已锁定的时空坐标。” 郑浩还没反应过来,便眼前一黑,只觉魂魄如坠无底深渊,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到他再醒来,他就感知到周围的环境已经迥然不同,他似乎已经到了另一个崭新的时空彼岸。 理想国系统,是个什么玩意? 自己如今究竟穿到了什么朝代? 他思虑着,努力地挣动身子,可惜,他的肢体竟是丝毫的不听指挥,就连两个眼皮都如压了两座大山一般睁不开。 郑浩被嚇了一跳,他心说,难道我在做噩梦,被鬼压了床? 他更是用力地挣扎。 好大一会儿,郑浩这才依稀感知到了自己肢体的存在,缓缓睁开了眼。 他还没来得及观察四下里的情景,也就在这时,一阵“橐橐”的脚步声走近来,伴随着一股浓郁呛鼻的药香。 郑浩侧目去看,却看见一名身着古代裙服,头上梳着个挑心髻的年轻女子端着一碗药汁正朝自己走来。 这女子眉毛细细,眼睛大大,皮肤莹白细腻,身材娇小,年龄不大,最多十六七岁模样,低眉顺眼小心翼翼。 她来至榻前,侧身儿坐下,右手端着汤药碗,左臂有些吃力地将郑浩的头颈部托着使其半坐起来。 “大郎,该吃药了。” 女子说话声音十分动听,娇糯如黄鹂轻啼。 可是,这一声叫,却是吓了郑浩一跳,险些个让他魂飞天外。 大……大郎? 她叫自己大郎? 难不成,我穿到了北宋时期,附体到了武大郎的身上? 而这要喂自己喝药的女子难道就是那千夫所指的著名婬妇潘氏金莲? 他头颈并不能动,眼睛逡巡着四下里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身子,发现自己短胳膊短腿,身量比穿越前小了何止一圈? 身高充其量不过才一米五左右样子罢? 这外表特征活脱脱一个三寸丁谷皮呀! 这么想着,郑浩更是确定了自己没准就是穿到了武大郎的身上的猜想,而且他认为,现在故事已经发展到了金莲跟西门庆勾搭成奸,为了长久双宿双飞的奸计得售,要用一碗砒霜干掉自己的阶段。 如是这样,那岂不是刚穿过来就要死于非命了吗? 郑浩想到这里,几乎吓得魂飞魄散,强烈的求生欲让他猛地挣扎起来。 本来不听使唤的手脚竟然能动了。 “我,不喝!休,要,害,我!” 他推拒着眼见就要递到他嘴边的那药碗,口中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迸出来这么一句话。 “嘭!” 药碗给他扫到了地上,一下子摔成了一堆碎片,药汁迸溅。 也就在这时,郑浩发现自己手脚四肢竟然能够自由活动了。 “大郎,你,你这是为何?”娇美女子眼中噙泪,泫然欲泣。 她说着话,却是蹲下身子去,开始收拾破碗碎片。 郑浩心里冷笑:真无耻毒妇也!想要谋杀亲夫,被我识破,竟然还装得这样无辜,倒似是我欺负了你。 他正这么想着,大脑突然“嗡”地一声响。 一刹那间,海量的另一人的记忆和信息就涌进了他的脑海,这让他不由得一怔。 难道,现在并非北宋年间,而是明末崇祯十二年的三月? 自己现在所处的乃是常州府无锡县兴宁乡前古里村。 巧的是,被自己鸠占鹊巢的这具躯体也叫郑浩。但此郑浩今年不过一十三岁,而自己穿来前已经是二十一岁了。 却说,自己夺占的这躯壳的前主人生于一个还算殷实的商人家庭。 奈何,其父于崇祯七年前往中原经商,不幸遭了瘟,竟然是疫死他乡。 那年,小正太不过才八岁。 父亲死后,母亲悲伤过度,竟也在一年半之后撒手人寰。 自此,前身小正太就成了孤儿。 幸得家里还有一个名唤萍儿的侍女可以照顾他生活,不然他会活得更加的悲惨。 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孤零零在世上,被族人觊觎田产,更遭屑小惦记钱财,再加之少不懂事,几年下来,一个殷实的家底生生给前身小正太败光。 前身小正太之所以重病卧床,却是给人打的。 原来,这个小正太被临近的后古里村两个混混名唤常兴、周凯的引诱,随他们到城里赌博。 不料竟然被这两个混混做了局,生生输掉了50贯钱! 一贯钱相当于一两银子,50贯钱那就是50两银子。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因为即便到了明末,在江南地区一亩上好的田地也只值七八两银子而已。 输了这么一笔巨款,也就意味着前身小正太已经破了产,就是把现在他居住的这座前后两进的宅子卖掉,也不过只能卖二十多两银子罢,压根就不够偿还赌债的! 也正因此,前身小正太被胖揍了一顿,几乎揍个半死,送回家来。 混混们发了狠话:若是一旬之内不能还清欠债,就发卖郑家祖产连前身小正太和侍女萍儿一并卖到窑子里去。 这可真是其心歹毒! 自己穿过来后,不但要面临破产危机,连自己都要被推进火坑里去。 也许有人问了,前身小正太是男身,怎么会被发卖到窑子去呢? 这是因为,明代男风汹汹十分盛行,文人骚客甚至是高官显贵多以宿男色为雅事,国内繁华所在多有提供男色服务的妓院,那些贫苦人家的俊秀男孩被老鸨买去从事皮肉生意的比比皆是。 而郑浩,现在就面临着这样一个可怕的境遇!想到这里,郑浩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出了一身的冷汗。 第2章 打死不做兔儿爷 苦也! 郑浩心里叫了一声。他是学的古文专业,对古代文史资料多有涉猎,自然知道明代的男女支其命运有多么悲惨。 明代有这么一部奇书,名叫《弁而钗》,主要写的就是男女支的悲惨人生。 弁是一种男式的帽子。 钗,大家都知道,就是指女子用的一种束发的物件。 弁而钗,意思就是明明是男身,却偏要做女子打扮。 如果是男同中做受的一方,男身而女装很正常。可是,这些男女支们大多数性取向都很正常,都是性别男爱好女来着,却偏要穿女装,打扮得娇娇滴滴互称姐妹,和自己的同性恩客打情骂俏雌伏于其前,给那些喜好迥异的臭男人采撷后庭花。 想想真让人毛骨悚然。 如果不从,窑子里的打手就会在老鸨的指使下予以痛殴。 “夜唤三次,一次应迟,明日便是三十皮鞭,一下也不肯饶。动一动,从新打起,口内含了香油,一滴出口,又要加责。既不敢出声,又不许闪动,竟如死人一般,岂不怕他?” 这是《弁而钗》书里的描述。 不听话? 一天打三遍,大鞭子抽你! 还不听话,还要抗争? 更多的皮肉精神折磨后面等着呢!打到你服为止,真的不肯屈服,那没准就要给凶狠的老鸨很不人道地毁灭掉。 可不可怕? 郑浩知道,自己若是不赶紧解决面前这个难题,后事堪忧! “大郎,你,你又怎么了?”侍女萍儿见自己小主人怔怔忡忡坐在床边,脸上阵青阵白,竟似十分的惊骇,她便十分不安地再出声道。 这一声,却是让郑浩醒过神。 他看一眼依旧蹲在地上,正仰脸忐忑不安地看着自己的萍儿,此女倒是天生的美人坯子。 只是,她对自己的称呼真个的让他有些受不了。 郑浩穿越前是山东人,距离武大郎的故乡不远。 山东人最忌讳的就是“大郎”这两个字,叫人大郎那简直就是给人脑门上硬生生扣一顶原谅帽,不是骂人是什么? 所以,后世人把山东男人都称为“山东二哥”。 武松排行老二,又英雄了得,还是二哥这称呼更为让人舒心。 “今后不要再称我‘大郎’。”郑浩绷紧了脸对萍儿说道。 “那叫你什么?”萍儿见郑浩有些不高兴,脸上神情便显出一丝畏缩,垂首轻声问道。 “叫我‘小浩’就是。”郑浩道。 萍儿身子一颤,连连摆手道:“婢子不敢。” 上下有别,尊卑有序,身为一个小小的侍女,连性命和自由都攥在人家手里,如何敢称呼主人名字? 见萍儿如此,郑浩这才醒悟过来,自己现在可是身处封建社会,像萍儿这样的女孩,那就是自家的奴隶,可随意打杀之。 自己若是对她太随意,反倒会使她惶恐至极。 郑浩想了一想,便道:“叫我少爷罢。”少爷这称呼很大众,不少古装影视剧中下人似乎都是这么称呼二代们的。 “是!少爷!” 萍儿福了一福,恭声说道。 两人正说着话的当儿,郑浩忽听得大门外传来“咣咣”的擂大门的声响。 这声音真是极大,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郑浩竖起了眉毛:这是又被什么人欺上门来了吧? 郑浩这么想着,就抬步朝大门口而去,就听得门外有人污言秽语在喝骂着:“郑浩小子,快点给爷爷开门!开得晚了,爷爷们把你这大门给拆了。” “少爷,是,是那两个无赖,你不要出来,你躺在床上只管继续装病,就让婢子去应付他们一下吧。” 萍儿显然也是怕得不轻,可她仍毅然要替郑浩挡下门外的灾厄。 郑浩看见她去到门外不知在哪里抓了一把锅底灰在脸上胡乱揉了几下,登时一个千娇百媚的少女就变成了个一脸漆黑的丑八怪。 这大概也是她出于自保的一个方法。 郑浩摇了摇头,面带苦笑说:“萍儿姐,我惹出来的祸端,自然由我自己出面解决,怎能劳你一介女流去面对那些穷凶极恶的坏人?我自己去见见他们吧。” “可是,少爷,他们这些人一向蛮不讲理,一言不合就会出手打人,你身子这才刚好了一些,怎么能再冒险面见他们?还是我去吧。”萍儿道。 这个侍女可也算得有情有义之人啊。 郑浩在心里给萍儿下了个评语。 “无妨!这里可是前古里村,村里郑氏宗族人丁并不算少,若是这些贼人行事太过张狂,我相信族人不会袖手旁观的。”郑浩说着便朝大门口走去。 前古里村郑氏宗族占了一半以上的人丁,十六岁以上成年男丁有一百三十多人,可算得人丁兴旺。 虽然在郑浩的记忆里,前古里村郑氏一族现任族长郑直自私而懦弱,可总体而言,本族人还是比较抱团的。 郑浩决定,若是这打上门来的两个混混欺人太甚,自己唯有激发起本族人的同仇敌忾之心,然后才能全身而退。 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退缩,更不能胆小怕事。 郑浩这么想着,拐到厨房,把家里那把菜刀给抓到了手里,然后他一手拿刀,一手抓住了大门的门闩,他扭头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边的萍儿:“你且躲一躲吧,一会儿没准会见血。” “不!无论怎样,我都会站在少爷的身旁,哪怕去死!我也不会躲的!”萍儿坚决地摇了摇头,她手里却是拿了一根擀面杖,摆出了一副要和郑浩并肩作战的架势。 郑浩摇了摇头,苦笑:“好吧,萍儿姐,那就让我们一起面对今日之难吧。” 他说完,就打开了大门。 “哗啦!” 门开。 郑浩便看见五六个青皮无赖拥在自己大门外面。这些家伙一个个横眉竖目七个不忿八个不服地戳在那里,带头的正是那叫常兴的家伙。 而在这些无赖的外围,站着二三十个郑氏宗族的男子,都是面色有些凝重地在看情势的发展。 郑浩提刀出来,那几个混混很是意外。 在他们的印象中,郑浩只是个懦弱好骗的孩子,向来是由着他们揉圆捏方的。 第3章 煽动功力稍欠火候 “兀那小子,你提着刀作什么?难道还想反抗不成?你欠了我家常大爷50两纹银,今日如果还不出来,就把你这宅子的房契交出来,你和你的这个小婢女也随我们走,咱们就一笔勾销了。” 常兴歪着脖子,露出一嘴黄牙,摆弄着手里一把铁尺,狞笑着看向郑浩。 “常兴,不是说过还债期限为一旬吗?如今才过了3天,你急什么?”郑浩右手握紧了菜刀,沉声说道。 两世为人,他这还是第一次拎菜刀要和人拼命。 所以,要说他不紧张不害怕,那一定是假的。 他现在浑身肌肉绷紧,寒毛直竖,握刀的手都在轻轻地颤抖。 他心里告诉自己,不能紧张,一定要有足够的勇气面对今日这不堪的局面,稍有退缩,自己和萍儿就将万劫不复。 想到这里,心底一股狠劲儿就上来了。 “一旬?爷爷几时和你说过这个期限?你们谁听到我说过这句话?”常兴凶狠地看着郑浩,转头看向一起来的那些混混。 “没有!大哥何曾说过这话?” 众混混都是齐声说道。 “小子,把刀放下!乖乖听话交出房契跟我们走,兴许你们能少吃点苦头,如果不听话,想要反抗我们,那就休怪我等不客气了。”周凯敞着心口,露出一撮茂盛的胸毛,嘴里呵斥着,朝郑浩走过去。 他手里提着一根齐眉哨棒,走近两步,对着郑浩当头就是一棒。 他这是要雷霆一击,把郑浩收拾了。 毕竟,这里是前古里村,是郑氏聚族而居的地方,虽然刚才他们已经向郑氏其他人展示了郑浩欠债的字据,可还是要提防郑氏族人的反弹。 郑浩比之这个周凯,自然是要瘦弱太多。 他见得这一棒当头落下,咬了咬牙,脑袋一偏,躲开要害,身子朝前猛冲了两步,手中菜刀对着周凯脸上就是迅猛地一刀劈下。 这是玩命的打法。 “嘭!” 郑浩左肩挨了一棒。 他顿时就感到半边身子都酸麻了。 不过,生受了这一棒后,郑浩也窜近了周凯,他手中的菜刀“呜”地一下就劈到了周凯的脸上。 周凯狼狈后退,这才堪堪躲开了脸部要害。 只是刀尖儿还是擦到了他袒露出来的心口,竟然划出来一道三寸长的口子,鲜血汩汩而出。 “哇呀呀!你这遭千刀的小绝户,竟然敢砍伤爷爷,爷爷要了你的命!”周凯吃了这么一个大亏,十分的羞怒,挥舞着哨棒就要给郑浩一点颜色看看。 郑浩一刀命中,登时心中就多了一丝底气。 他也不那么怕了。 他一面提刀时刻准备自卫,一边向着在周围观望的族人大声呼喝:“各位父老,后古里村的光棍欺负到咱们郑家人的头上了,难道你们就忍心袖手旁观吗?今日他们欺凌小侄的时候,你们可以不管不问你们可以装聋作哑,他日他们必会骑到你们头上作威作福,我们郑氏一族将被这些无赖无休无止百般盘剥压榨,到彼时,我们的族人必会活得生不如死,甚至我们能否继续在这里存活下去都会是个问题!他们现在欺凌小侄,就是在打整个郑家人的脸,我们是时候团结一致,共同对外了!” 郑浩这是在将那些旁观郑氏族人的军。 古时候,宗法制度盛行,同族中人向来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如今,后古里村的无赖竟然带人打上门来,要对本族中人不利,这的确是很羞耻的一件事情。 听了郑浩的这番话,周围的郑家人就起了一阵的骚动。 “真是欺人太甚!” “不能让他们把郑浩带走,若是听任他们收了郑浩的房子,并将郑浩和那小婢女给发卖了,咱们郑氏一门今后就休想再抬起头!” “郑浩本就是被他们设局欺骗,一个殷实的家底几乎全输给了他们,现在又要赶尽杀绝,做得真的是有些太过分了。” “咱们人多,怕他何来,上啊!赶跑这些没头鬼!不要让他们以为我郑氏一门软弱可欺!” 众人气愤地叫喊着。 已经有些群情激奋的意味。 却在这时,一个穿着粗布短衫,颏下留着尺多长花白山羊胡子的老人站出来,连连摆手道: “各位,不要冲动!千万要淡定啊!” 这位却正是前古里村郑氏一族的族长郑直。 “族长叔公,为何阻拦我等?对方都欺上门来,难道我们还要忍让吗?”一青年男子向着郑直气愤说道。 这人嗓门很大,震得人耳朵嗡嗡。 郑浩看了一眼,脑子里就浮现出关于这男子的资料。 他叫郑冲,今年二十有四,还未娶妻。 此人身体强壮,力大无穷,他无地无产,父母早亡,也是本村一个光棍,不过,他以打短工为生,并无任何的劣迹。 郑浩点点头,他觉得自己应该交好一番郑冲,争取能让他为己所用。 他现在太需要搞定一个自己的班底,以保护自己周全了。 “郑浩这也叫咎由自取,须怨不得别人!他读书种田做买卖这样的正事一样不干,偏偏要和那些无赖混在一起,把自家大好的产业挥霍一空,如今更欠下别人巨额的债务,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呀!我等有何理由去阻拦债主讨债呢?”郑直捋着胡子,慢悠悠笑着说道。 听了郑直这番话,郑浩的鼻子都差点气歪。 这老小子,太无耻了。 身为一族之长,不帮自己也就算了,如今竟然要落井下石。 听了郑直的话,那些刚还义愤填膺的族人都是张口结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是啊,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的事。 人家过来要债,也是情理之中的吧? 常兴听得郑直帮自己说话,咧嘴一笑,向着郑直点点头说道:“还是郑老爷通情达理。” 他又环视了一下周围的郑氏族人,大大咧咧笑着说:“各位乡亲,我等今次过来逼债,实属无奈啊!因为我听到有人通风报信,说这郑浩有些不太老实,他想要变卖家财,悄然逃走。如果给他逃了,他欠我们家大爷的50两银子岂不就打水漂了吗?我接到报信之后这才带人匆匆赶来!如果惊扰到了各位,还请多多包涵呀!” 第4章 不得不拼命 而周凯又在旁边说:“各位都知道,常大爷可是本县捕头,就是县太爷也要给他三分薄面哩!难道你们想要为这么个小子跟常大爷作对吗?” 常大爷,名叫常彬,是这无锡县衙快班的捕头。 常彬已经做这快班捕头有些年头,在无锡县界内也是很厉害的人物,在他身边聚集了一大帮无赖混混为他做帮闲打手,县内倒是有不少的酒家客店赌场都是他的生意。 算得是财大势强。 听得周凯这么说,周围的郑氏族人更是倒抽了一口凉气。 常彬在这些乡下人的心目中已经算是个高高在上,遮天蔽日的大人物了。 得罪了常捕头,真的是件很要命的事情。 听得周围一片倒抽冷气的声响,常兴得意地一笑,拱拱手道:“我们可是替常大爷办事,闲杂人等就尽快退了吧!” 那些被常彬恶名吓到的郑氏族人面露羞惭,都悄悄地挪动脚步想要躲回家里做缩头乌龟。 自保要紧啊! 若是因为那个小无赖而得罪了常捕头,那才是得不偿失。 郑浩一看,登时大急。 “我说,大家不要走啊!今天你们眼睁睁看着我在他们的逼迫下,倾家荡产家破人亡,你们不管不问,装作没看见,也许明天同样的厄运就会降临到你们头上!咱们郑家,如果面对外侮时,始终这样一盘散沙,灭族的危机也许就在眼前!” 郑浩大声喝道。 都说穿越者都很牛叉,都是开了挂的怪物,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无所不能。可真到了自己穿越时,竟然境况如此狼狈。 真真儿的让人感到心酸! 郑浩这凄厉怒吼没能让族人稍微停留,大家更是加快了速度,脚底抹油,纷纷溜号了。 一时间,现场除了常兴、周凯这几个混混,竟是没了外人。 郑浩看见,就连郑冲都跑得无影无踪了。 他这会儿都有点绝望了。 “嘿嘿嘿!你倒是喊啊叫啊!爷爷倒要看看,有哪个不开眼的会帮你!小子,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放下手里的刀,乖乖的交出房契然后跟我们走吧!如果你再顽抗下去,惹怒了我这些兄弟,我可不敢保证你的周全!”常兴得意洋洋地看着郑浩狠声狠气地说。 郑浩心一横,更是抓紧了手里的刀。 他怒发冲冠,目呲欲裂地低吼:“休想!要么,你们就稍待几日,我自会把50两欠债还给你们;要么,那就放马过来,小爷拼一个够本,拼两个赚一个!” 他要玩命了。 形势逼人,不拼命也是不行。 与其苟活在这明末乱世,被人百般羞辱,不如轰轰烈烈去死! 常兴有些阴鸷地看着郑浩,他看出来了,郑浩这是真要玩命。 俗话说,横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这些流氓无产者虽然凶狠,但是,他们也是爱惜生命的。 “大哥,不如弟兄们一起上,乱棒交加,自然叫他无从抵挡,用棒子敲晕了绑起来,任他再怎么张狂,到那时候就任由咱们宰割了。”周凯在旁说道。 周凯刚才在郑浩手下吃了个亏,对他自然是恨之入骨。 “你说得极是,那么,就由你带着几个兄弟去揍翻了他吧!休要伤了他性命,更不要毁了他容貌,他可是能值30两银子的。”常兴点点头说道。 周凯得了常兴的指示,便凶狠地向着其他几个人使个眼色,头一甩叫道:“你们都随我上!手上利索些,把他制服即可,不可伤到他面貌性命。” “是!” 其他几个小混混纷纷应了一声,一个个都举起手中的铁尺、哨棒就要围攻郑浩。 “少爷!我来保护你!你快跑!”萍儿见形势不对,却是闪身将郑浩给护在身后,挥舞着手中的擀面杖说道。 郑浩心中一阵的感动。 他拽着萍儿的胳膊将其拉到自己身后,惨笑道:“萍儿,他们的目标是我,我看,你还是趁早自己走了吧!” 他这会儿已经抱了必死的心。 “少爷,我不走!你是郑家的独苗,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你们这一脉也就绝户了,我看,还是你快点跑吧,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天下之大,总有容身之处!”萍儿一脸肃容说道。 “啧啧!好一个郎有情妾有意!可惜,你们谁也走不掉了。欠了常大爷的钱,天下虽大,你们也无处可逃!爷爷我奉劝一句你们,好死不如赖活着,只要你们乖乖地配合,你们都可以活得很好,郑浩你将来没准也可以娶一房妻子生个儿子传宗接代,不至于做个无后的绝户到了阴间也要被你那死鬼老爹祖宗责骂!” 常兴眼珠一转,开始瓦解郑浩的斗志。 “大丈夫宁死不屈,郑某虽不屑,可也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汉,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来吧!某只求与尔等蟊贼同归于尽!”郑浩身子挺直,大声喝道。 宁可玉碎,不为瓦全! 郑浩是要在这绝境之中拼出一线生机。 他知道,这些混混是想要利益最大化,他们现在的目标就是不但要把自己的宅子弄到手,更是要让自己和萍儿二人乖乖接受命运,任由他们将自己卖到妓家。 所以,他要摆出最刚烈的姿态。 他要让他们暂时知难而退。 只要这些混混能给自己几天时间转圜,没准自己就能解决现在的困境。 而郑浩决绝刚烈的姿态也是让常兴为首的几个混混一阵的踌躇。 看样子,真要硬来,很可能这厮真的会拼命抵抗。 若是自己这边有人死伤,郑浩又因此死掉,那对于常兴来说,绝对是得不偿失的一件事。 “好一个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郑浩,哥哥以前看错了你,没想到你也算是一条汉子!” 便在这时,郑浩听见一个粗豪的嗓音滚雷一般响起。 郑浩看见,刚刚消失的郑冲却是去而复返,手里提了一根碗口粗,足有一丈来长的桉树树干。 郑浩一时恍然。 他心说,刚才郑冲莫不是返回去找趁手的兵器了吗? 第5章 决不能委屈求全 这根过于粗大的木棒没准是他回到家之后临时开发,把自家的桉树给伐倒了,砍掉树冠之后加工而成。 就从这一点,就足可看出来郑冲那惊人的膂力。 这两膀一晃,不说千斤,怎么着也有个七八百斤的气力了吧? 看见郑冲蒲扇大的手掌举重若轻地提着那根巨大的木棒,常兴等人都是缩了缩脖子。 好家伙! 这厮还是人吗? 怎地会有如此强的臂力? 这一棍扫过来怕不将自己几人打得筋断骨折了吧? 这几个混混都有些畏怯。这些横行于乡间县城的没头鬼也都是些欺软怕硬的家伙,想要让他们拿命去搏,也是极难。 “冲哥,让你见笑了。”郑浩看见郑冲的出现,心里十分的振奋。 他知道,自己今天这一关十有九是能够过去了。 “郑冲,你敢,敢和常大爷作对吗?”常兴缩了缩头,对着郑冲喝了一句。 他是看出来郑冲这是要帮郑浩出头,所以下意识地将常捕头搬出来吓唬郑冲。 “哈哈哈!对于常捕头,我是一向很尊敬的,但是,我也不能任由你们这些无赖打着常捕头的旗号欺负我郑家的兄弟!刚才浩兄弟也说了,你们本来和他约定是一旬之内还债,如今远远不到十日,你们怎能出尔反尔,威逼浩兄弟卖身还债?我看,不如我做个和事佬,你们双方各退一步,常兴你且回去等着,浩兄弟这里也筹措一番,争取能尽早把欠债及早还给你们,这样可好?”郑冲打着哈哈说道。 他是个粗人不假,但是他并不傻。 能不与常捕头起正面冲突,那自然最好。 常兴犹豫了一下。 他本以为今日之事会很容易就能搞定,却是没想到,竟然是如此的棘手。 想要强硬行事,把郑浩拿下,如今来看,却是很不容易了。 罢罢罢! 那就再等几天吧,如果到时候对方还是筹不到钱,不能及时还债,到那个时候,自己不如直接带着公差直接来拿人好了。 常兴想到这里,便笑着向郑冲点点头:“郑冲兄弟,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暂且宽限到从今日起七日之内,若是郑浩能连本带利归还欠下的债,这事儿就一笔勾销。” “敢问,连本带利一共是多少钱?”郑浩沉声道。 “日息一钱,到时候你要还我们常大爷一百两银子!”常兴狮子大开口说道。 日息一钱,50两银子,也就是一天就要5两银子的利息,十天也就是50两银子的利息。 这样的利息简直就是逼死人不偿命。 “太高了!我的欠条上可没有答应我欠你们的赌债归还的时候要付给你们利息!你们休要欺人太甚!”郑浩高声说道。 他知道,自己现在决不能怕事儿,更不能因为担心得罪了这些混混而退缩。 这些在本县境内横行的没头鬼,一个个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混蛋。 你若是胆小怕事,想要息事宁人,这些家伙能把你生吞活剥了。 所以,郑浩要对他们大声说不。 “这样的利息还算高吗?本县的行情一向如此,如果不是看在郑冲老兄的面子上,就不是日息一钱,而是日息两钱了。”常兴趾高气扬地说道。 常兴的意思很明白,日息一钱已经算是给你打了对折,够对你客气的了。 “我只承认我欠你们50两纹银的赌债,利息一概不认!想要把这高额利息强加于我头上,想也不要想!”郑浩冷声说道。 “你难道不怕常大爷的手段吗?今天是我好声好气和你说,若是你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等过得几日,常大爷亲自带人过来拿了你到大老爷堂前,三木之下看你还敢嘴硬!”常兴吓唬道。 “如此甚好!那我就和常捕头在知县大人面前辩说一番,我倒要看看常捕头到底能不能在本县只手遮天!”郑浩面色如常冷笑着说。 说到底,捕头虽然能在四乡小民面前作威作福,但不过也是封建统治阶级中的底层小人物,在大明朝强大的文人阶层面前,真的是猪狗一般的东西。 堂堂一县正堂,进士及第正途出身的清流父母官,绝不可能会被一个捕头左右。 尤其是无锡算得是江南十分重要的大县,丁口众多,国家赋税钱粮多有仰仗。这样一个一等一的大县,知县多是精明强干的能吏,绝不会是个糊涂蛋。 所以,常兴方才所说,只是在恐吓讹诈罢了。 对于无知的市井乡间小民,或许这样的恐吓会管用,但是,郑浩可是穿过去的现代人,不但骨子里流淌着蔑视强权的热血,更是对明朝官场上的那些掌故常识了若指掌。 常兴见郑浩丝毫也不畏惧,很是有些一筹莫展。 他和郑浩也是打了有一段时间的交道,正是在他的引导之下,郑浩才会迅速堕落,将殷实的一份家产挥霍一空。 在常兴的印象里,郑浩就是个傻乎乎的胆小又好骗的小孩子罢了。 他却没想到,现在的郑浩跟变了个人一般。 “利息的确是太高了,本县何曾有过这么高的利息?常兴,既然你说了要看我一个面子,不如就把利息免掉吧!” 郑冲说着将手中碗口粗的桉树树干重重地一顿。 “咚!” 这杆粗大笨重的兵器生生在松软的地面上戳出来一个大洞。 常兴看得缩了缩脖子,对上郑冲这样一号猛人,他也是极为忌惮。 若是郑冲要为郑浩强出头,常兴知道,自己想要继续敲诈郑浩已是不能够。 “那好!既然郑冲你为郑浩说情,我就再给你一个面子,郑浩可以只还本金,而不用偿还利息!我的要求很简单,必须在从今日开始七日之内将50两纹银的欠债足额还上,如果到期还不上,到那时,就休要怪我翻脸无情!卖身偿债,须是难免!郑浩,你可答应?”常兴厉声对郑浩说道。 “可以!”郑浩一口答应下来。 既然自己这躯壳的前身混账,输光了家业,害自己刚穿过来就背上了巨额债务,那自己就捏着鼻子接受了吧。 赌债也是债呵! 第6章 最无用的系统 “哼!那我等就第七日的时候再过来!郑浩,我需要警告你的是:不要心存侥幸,更不要试图逃走!我们常大爷的门人弟子遍布整个无锡,你无论逃到哪里,都逃不出常大爷的手掌心!”常兴临走还忍不住的出口威胁道。 说完,常兴带着自己的几名手下离开了。 郑浩这才松了口气。 他看着郑冲感激地道谢:“冲哥,太感谢了,今日之事,如果不是有你相助,我也许就看不到明日升起的太阳了,不如到寒舍一坐,咱们兄弟喝点小酒加深一下感情?” 郑浩向郑冲发出了邀请。 “算了吧,郑浩,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偿还常捕头的债务吧,我就不叨扰了。”郑冲却是摇头拒绝,转身拖着那杆巨棍向自家小院走去。 郑浩看着郑冲摇了摇头。 真是个好汉子呵! 自己必须得尽快把他招募过来! 郑浩这么想着,便朝家里走去。 这时候,已经是日头渐渐接近中天。郑浩只觉得自己肚肠叽里咕噜叫个不停。 他这才想起,貌似自己早饭都没有吃。 “萍儿,赶紧烧些饭来,我快要饿得疯了。”郑浩对萍儿说道。 “少爷,家里已经没有米了。”萍儿怯生生说道,“少爷三日前病倒,为了给少爷抓药治病,我将我一只金手镯送去死当,换来的一点钱已经全部花光。少爷您稍待一会,我将我一套冬衣拿出去与郑直郑老爷家换两升米吧。” 郑浩听了,更加的无奈。 他是万万没想到,家里竟然已经要断了炊,连饭都吃不上了。 在前世之时,他何时受过这样的苦? “唉!”郑浩叹息了一声,摇头道,“萍儿,春寒料峭,冬衣怎能换米?还是看看家里有没有其他值钱的物什,拿去换点米吧。” “少爷,家里已经没有什么贵重值钱的物品了。”萍儿说道。 郑浩不信邪。 他心想,自己家住着这两进的青砖红瓦的宅子,虽然已经潦倒,但怎么说也是阔过的,犄角旮旯的找一找,没准就能找到一点值钱的好东西吧? 郑浩这么想着,他就开始在家里翻找起来。 这一翻腾,他就发现,现在这个家可真是家徒四壁,除了自己睡的一张床及床上的铺盖,就是自己和萍儿身上刚换下来的一身冬衣。 还真的是没别的值钱的玩意了。 一个殷实的中上商人之家,竟然穷困到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院子,这也真是令人感到啼笑皆非。 由此可见,这躯壳的前主人败家的功力何等的厉害。 “萍儿,你且拿我的冬衣去换点儿米吧。”郑浩苦笑着说道。 “少爷,那怎么行?还是拿我的去换吧。”萍儿一脸凄然地说道。 日子过得艰难,这真的是挨得一日是一日,萍儿心知,这个家已经彻底败了,自己未来的命运必将凄惨无比。 所以,她很难过。 “高兴一点吧,我们很快就能缓过劲儿来的!萍儿,你相信我!眼前的困难只是暂时的,很快就会成为过去!”郑浩给萍儿打气。 “嗯!我相信少爷,一定可以再重振家业的!少爷,我去换米去了。”萍儿说着,还是拎了自己的一身棉衣出了门。 她脸上还是抹着厚厚的锅底灰,这也是为了避免外人觊觎她的容貌。 郑浩看着萍儿走远,他心里有些火大。 自己是被一个叫什么“理想国系统”的带到这明末乱世,一来到这里,就遭遇了生与死的灾厄,可是,这该死的系统到现在都还没吱一声呢。 而且,郑浩也没有发现自己究竟有何额外附赠的独特金手指可以帮助他在这乱世之中活下来。 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如何才能真正解决迫在眉睫的这场灭顶之灾呢? 他正焦虑地思索,忽听得一个柔美的女声在脑中响起:“尊敬的宿主,欢迎来到大明朝崇祯十二年,现在,我将正式赋予您本次时光旅行的终极任务:您必须在大明灭国之前在这个时代建立起一个没有杀戮没有战争没有弱肉强食,百姓安享太平盛世的理想国度!” 郑浩听到这个声音,心里直想骂娘。 奶奶个腿的! 现在是崇祯十二年的三月,距离崇祯十七年三月,崇祯上吊自杀,只剩下五年的时间了。 自己一穷二白赤手空拳,如何能在五年的时间里建立一个如系统所说的那种理想国?这简直就是强人所难! “敢问系统,可有什么厉害的金手指相赠?”郑浩开口问道。 “尊敬的宿主,你是古代文学专业的高材生,你从科技发达文明昌盛的现代穿到大明末年,这本身就是最厉害的金手指了吧?”系统道。 这口吻,跟本山大叔那小品中你要什么自行车的口吻简直一模一样。 郑浩气得鼻子都歪了。 “这可是乱世!兵荒马乱的,我一介文弱书生,怎么能力挽狂澜?而且任务这么难的,在短短五年间想要建立一个如你所说的理想国,简直有些强人所难哪!”郑浩有些火大地说道。 “宿主稍安勿躁!只要你一项一项的完成我颁发的任务,你就必然能够完成最后的终极任务!”系统娇笑着说道。 大概是听出来郑浩心情十分的烦躁了吧,所以,系统的声音更加的娇美,糖分含量直线上升。 “完成你颁发的任务,是不是会有一些奖励呢?”郑浩又问道。 郑浩也是在网上看过一些系统流的小说的。 在那些小说中,系统的奖励往往是十分的丰厚。 “宿主,您恐怕想多了,奖励会有一点,但是,估计绝不会太丰厚。”系统柔美的女声再次娇笑着说。 “会奖励什么呢?”郑浩问。 “每完成一项任务,本系统会奖励你一个学习能力提升包,你可以随意将这个提升包用在任何一项技能上面,用了学习能力提升包之后,你在某项技能上的学习能力将会大大增强,只需要勤加练习和实践,你就能逐渐熟练掌握该项技能了。”系统说道。 奖励的居然是学习能力提升包。 这让郑浩有些无语。 第7章 快速赚钱的方法 “这么说,我只能安心待在这大明朝的末世,苦心孤诣地去替你完成这个建立理想国的任务了?”郑浩问道。 “不是替我去建立理想国,是替你自己啊!等将来这样一个国度真的建立起来,你就会收获满满的成就感了。”系统娇声道。 “那好吧,我认命就是。”郑浩苦笑摇头。 他终究不是那种身具枭雄气质的人。 “嗯!鉴于宿主刚刚来到明末,就先化解了一个生存大危机,为了表彰你这种与恶人勇敢作斗争的精神,我决定奖励你一个学习能力提升包,请宿主收查!”系统说道。 郑浩一怔。 这就被奖励了? 他刚要问怎么收查,视线一转,他就内视到了自己脑域之中的情形:一个分为一个个小格格的储物柜立在自己面前,其中一个格格里面赫然有一个闪烁着金色光华的小小礼包状物件。 “宿主,您现在就可以使用这个学习能力提升包,加强您某一方面的能力,不如尝试一下吧。”系统说道。 “好!我试试。”郑浩答应一声,心念一动,就将那个学习能力提升包给拿到了自己手中。 当然,这玩意只能他自己看到,别人是看不到的。 郑浩凝眉思索。 现在是明末时期,中原一带,北直隶、陕西、山西、河南普遍深陷于天灾人祸瘟疫兵乱之中不能自拔。 半个明帝国都在遭受着深重的苦难。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这两句诗也可以说是大明朝北部疆域的一个再真实不过的写照。 流民像蝗虫一般在苍凉空旷的大地上肆虐,所到之处,田亩庄稼村落城镇尽皆被一扫而空,变成毫无生机的白地。 然而,在江南一带,受到的影响却是并不大,士人豪绅及地主官僚阶层仍然在纵情于声色犬马之中,风气十分的奢靡。 明代小说盛行,尤其是低俗的情色小说大行其道,跟江南这种醉生梦死的风气是分不开的。 单是郑浩知道的明代情色小说就有数十种之多,大名鼎鼎的《金瓶梅》就是这类小说的一个经典代表。 郑浩心想,他如是将后世的一些情色小说稍加改编,默写出来,交给书商,能否大赚一笔呢? 不过,郑浩一转念,又觉得这想法不太妥。 一则,他并没看过前世流行的那些情色小说。他的青春时代,网上的带色的视频轻松就能找到,压根就不用找情色小说看了。看视频似乎比看书给人的感官刺激更大哈! 二则,他的文笔并不出众,他担心自己PK不过大明帝国末年的这些闷骚型的文人。 三则,他认为自己要想抓住书商和读者的心,就必须出奇制胜,玩点儿更新鲜的东西,不应跟在他人屁股后面拾人牙慧。 他思来想去,就觉得自己应该把某樱花国流行的那些黄漫给画出来,然后拿给无锡县城的书商看,想必能够卖个大价钱吧? 而且,郑浩三岁起就开始学习绘画,一直学到小学四年级才罢,他是有相当扎实的绘画基础的,他看的漫画也多。 他觉得,自己若是在绘画这个技能上使用了学习能力提升包,经过一番练习,应该能把前世画的那些低级趣味的漫画在纸上还原出来吧?其实,不抄那些漫画也可以,自己也可以画些更符合国情的故事。 郑浩想到就做。 他先按照系统的指示,将学习能力提升包用在绘画这一技能上。 使用了这个学习能力提升包之后,郑浩顿时觉得自己似乎对绘画这一技能的理解更深刻了。 他在家里寻觅了一番,自然没能找到笔墨纸张。 但是作画的冲动让他不能抑制。 郑浩随手在院子里捡了个树枝,折成大小合适的尺寸,他就开始在地面上绘画了起来。 他回忆着自己前世看过的那些曼妙火爆的画儿,尝试着用树枝在地上画出一个惟妙惟肖的光洁溜溜女体。 最开始,他画得很是生涩。 但尝试了一番,他就慢慢地找到了诀窍,将透视、人体比例、阴影、留白等把握到了恰到好处的地步。 到底是曾接受过多年系统的绘画教育,他发现,自己很快就能游刃有余地画出一个曼妙迷人的果体女人。 高耸的玉峰,坚挺而饱满,如枝头累累硕果。 盈盈一握的纤腰,更衬出这画中女人的婀娜多姿,曲线玲珑。 丰腴的蜜桃臀,挺翘而动人心魄,令人视之不能挪开目光。 虽然郑浩用树枝在地上画的画只有线条而并没色彩,但是看上去还是十分的诱惑。 总之,郑浩画出来的女人形象,是迥异于这个时代的,有后世西方大洋马的韵味。 但不能不说的是,这将身体性征关键位置突出的画法会很吸引男人的注意,因为这是天性使然。 晚明的时候,南方社会风气开放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像这种新鲜的女体形象,当是能够被那些追求感官刺激的豪绅官吏士人所接受的吧? 郑浩这么想着,复又在这果女的旁边画上一个与之纠缠的强壮男子。 画中二人摆出一个羞羞的动作,过来人一眼便能看出来他们是在做某件羞羞的事情。 中国画重在写意,在绘画人物的时候,常常重神韵而轻外在,所以绘画出来的人物形象并不能描摹出真实外貌。 而郑浩的画则偏重于写实,人物外貌在他的笔下五官精细肌肉匀称,栩栩若生,妩媚动人。 郑浩希望自己这种写实而生动的风格也能开这时代春宫画风气之先。 画完了,郑浩将树枝丢在一边仔细看了又看,他对自己的画还是十分满意的。时间紧急,他认为,自己须得尽快完成一套吸引人的漫画作品拿到书坊去卖。 只是,现在的雕版印刷能印制出来绘制精细的黄漫吗?他对这一点是很有一些怀疑的。 他知道,现在的印刷仍然还是在使用雕版印刷,印刷之前先要制版,制版就是在木板上先将书每一页的内容反着一刀一刀刻成阳文,图画部分自然也是如此。 想要在木板上雕刻出精细的图画,这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得到的。 第8章 族长父子好算盘 这样一个雕工,需要精通绘画,又要熟稔雕刻艺术,明清雕版印刷术虽然已经达到了巅峰时期,但这样的人才还是凤毛麟角,少之又少。 现在这印刷术,比之后世的激光照排大型印刷机什么的可真是太落后了。 郑浩这么想着,他决定了,自己还是保守一些,按照单幅作品一个页码的标准去绘画,然后再配上简洁的故事讲述,这样印制或许难度会小上很多。 “少爷,你,你画的这是什么呀?” 萍儿的声音骤然从郑浩身后响起。 郑浩吃了一惊。 他刚才画得聚精会神,竟是没有注意到萍儿何时已经从外面回来了。 “啊?没什么,没什么,我闲着没事儿,就画个妖精打架的画玩儿。”郑浩也没去手忙脚乱地将地上的画抹去。 反正萍儿看都看到了,再擦也没什么意义。 而且,郑浩对自己这个漂亮的侍女是有觊觎之心的。 这丫鬟生得如此漂亮,自己不近水楼台先得月,天理不容呀! 郑浩一边和萍儿说着,一边观察萍儿脸上神情,但厚厚的锅底灰显然遮住了她脸上的羞涩。 “好羞人哦,少爷你好坏哦!竟然画这样没羞没臊的画儿。”萍儿用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只是手指头缝儿很宽,她显然还能够从指缝之间看到地上的画。 非礼勿视,这是封建社会最基本的一条原则。 小丫头显然也深受毒害,虽然对郑浩画在地上的春宫画很感兴趣,但她还是条件反射地用手遮挡自己视线的行为表示,她绝非不知羞耻的荡妇婬娃。 郑浩“噗嗤”一笑,起身去拉了萍儿的手笑道:“萍儿姐,想看就大大方方地看吧,我又不会笑话你。” “才不要看!少爷欺负我。” 萍儿娇声说着,挣开郑浩的拉拽,快步向房里走去。 郑浩摇了摇头,他觉得自己有些唐突了。 现在可是贞操观念大于天的封建社会,跟良家女子调笑是有坏人名节嫌疑的。 郑浩掸了掸衣服上的尘土,他觉得自己应该出去找点纸张和笔墨过来,尽早动手将自己脑中已经构思好了的故事用漫画表现出来。 “萍儿,我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郑浩对房中的萍儿说道。 “少爷,我已经换了二升米回来,现在就要煮饭,你此时出去做什么?还是用了饭再去也不迟。”萍儿从房中探出头来看了郑浩一眼说道。 郑浩看见,她脸上的锅底灰已经洗去,一张俏脸白里透红,分外的美丽。 一双妩媚大眼睛水汪汪的看着郑浩。 她的眼神让郑浩的心儿就是一颤,真是绝美的一个小丫头哦。 “我有些急事需要即刻去办,你且先煮饭,没准你煮好了饭,我也就回来了。”郑浩笑着说道。 “哦,那也好。”萍儿道。 他向大门口走去。 这前古里村没什么大户,之前郑浩家里已算得本村首富,郑浩家没落之后,现在也就族长郑直家里比较殷实。 郑直的儿子郑泽亮今年一十七岁,目前正在应童子试,家里笔墨纸砚之类应该是有的。 郑浩走到族长家门口,见其大门洞开,郑泽亮正摇头晃脑在院子里踱来踱去地背诵经文。 “泽亮贤兄,你好!” 郑浩迈步走进郑直家里,向着郑泽亮躬身问好。 当年在社学的时候,郑浩也曾和郑泽亮同窗,关系还不错。 “我道是谁,原来是浩弟,适才你那小丫头才来过我家,我父刚与了她二升米,不知你今次又有何事?”郑泽亮停下背诵,笑着向郑浩点头。 “贤兄,我想问你借一些笔墨纸砚,不知可否?过得几日我必十倍偿还。”郑浩开门见山提出了请求。 “喔?贤弟借这些要做什么?”郑泽亮一挑眉毛,很是有些惊讶。 “我有妙用,不过,现在不便告知贤兄。”郑浩道。 两人正说着,郑直从房内出来。 “贤侄,你身负重债,不去想法偿还,却来我家作甚?”郑直鼻孔朝天,一脸不屑地对郑浩说道。 “族长叔公好!小侄目下正在百般设法筹钱,今次来叔公家里借笔墨纸砚,就是因为有了筹钱的计策。”郑浩虽然对郑直十分的厌恶,可他面上还是十分恭敬地躬身施礼,解释道。 “用这些能筹到钱吗?你一个只能算粗通笔墨的小子,也想用笔墨筹钱,也忒狂妄了些,你且回去吧,我家不会借与你的。”郑直冷冷地说道。 被轻视了。 郑浩心里是很想拂袖而去的。 但是,他还是强忍内心的怒气,姿态愈加的恭敬,向着郑直恭声说道:“族长叔公,看在同族同宗的份上,请帮帮小侄吧,他日我若发达,定会重重报答!” “呵!就凭你,也敢想有发达之日吗?想也不要想了!你走吧!身为本族族长,我对你已经仁至义尽,并不欠你什么!”郑直双手乱摆,显得十分的不耐烦。 这是要赶郑浩离开了。 郑浩耸了耸肩,他心知,想要在族长家里接到笔墨纸砚,恐怕已经无望。 他也不墨迹,转身欲走。 却听得郑泽亮说道:“贤弟且慢!” 郑浩停住了,复又扭过身来向着郑泽亮问道:“不知兄还有何事?” “贤弟,你那个小丫头,脸上虽然脏了些,但我看还是颇有几分姿色的,若是洗净了脸,必是个妩媚动人的小娘子,你家破已是难免,如此不如,把萍儿卖给我可好?”郑泽亮看着郑浩急切说道。 靠! 郑浩毫不犹豫地对着郑泽亮比出了一根中指。 这厮好毒辣的眼神,萍儿已经用锅底灰把一张脸抹成了那样,竟也被他看了出来。 不过,这也实属正常,萍儿虽然为了掩饰抹黑了脸,但若是仔细看,身段、五官模样却还是能看出是个美人坯子的。 “不!”郑浩摇头一口拒绝。 “亮儿,一个丑丫头而已,买她作甚?”郑直不悦道。 “父亲,萍儿的五官甚是周正,身段也尽显风流体态,长相绝对错不了的,儿子仔细打量过多次了。”郑泽亮道。 郑浩一拂衣袖,转身便走。 第9章 相濡以沫 “贤弟且慢,我这也是一番好意,你欠了常捕头那么大一笔债,想要在短时间里筹够钱偿还已非可能,等到常兴那厮再带人过来索债之日,就是你和萍儿双双坠入火坑之时,你不如就把萍儿卖与我吧。”郑泽亮竟是一把拉住了郑浩的衣袖。 “不卖!”郑浩生硬说道。 他脸色都有些铁青。 这会儿,他的心情十分的暴躁,浓浓的屈辱感攫取了他,让他有些出离愤怒。 “贤弟,你这是何苦,不如这样吧,我借给你一些笔墨纸砚,你且先用着,一旦你不能及时偿债,需要将萍儿发卖,就将她卖与我,可好?”郑泽亮说道。 “需要先立一个字据,我家有优先购买权,价格定在十两之数。”郑直在旁插话道。 明末的时候,一个有些姿色的丫头价格在二三十两的样子。 而像萍儿这样的绝色丫头,卖五十两也是完全没问题的。 郑直开口就说出“十两”这个数目,这是典型的打秋风行为。 特喵的! 郑浩忍不住的肚里骂了一句,这位族长大人也太精明了些吧?这是要死占便宜的节奏啊。 “十两太少了,父亲,以我之见,还是定在十五之数更公道些。”郑泽亮这时也说。 比他爹稍强那么一些,可还是想要捡便宜。 这是欺负自己年龄小哇! 郑浩眼珠一转,冷冷笑道:“泽亮贤兄,立字据就免了吧,你若有心帮我,就借与我笔墨纸砚,来日必会报答,如果不愿借,就算了,我另想他法。” 他这话很是含糊。 没说答应卖萍儿给郑泽亮,也没说不答应。 这是给郑泽亮一个念想。 “好吧,贤弟,那我就借与你你所需的文房四宝,希望你能度过时艰。”郑泽亮有心想要卖给郑浩一个好,便说道。 “我儿,不可!郑浩须先立下字据,方能借与他文房四宝。”郑直在旁摇手道。 “父亲,浩弟曾与我有同窗之谊,我们又是同族同宗,是还未出五服的血亲,现如今浩弟有难,咱们如何能不帮他?”郑泽亮一边颇为慷慨地说着,一边向着郑直使眼色。 郑直这才晃了晃脑袋,甩下一句:“也罢!我不管了,且由着你折腾去。” 他转身回了房。 郑泽亮则是拉着郑浩一起去了他住的厢房。 房间里窗户很小,虽然是白日,可光线甚为黯淡。 郑泽亮拿了几刀纸并一只小号狼毫、一些松烟墨块和一只砚台给郑浩。 “贤弟,这些你先拿去,若是不够,再来找愚兄拿就是。”郑泽亮对郑浩说道。 “多谢贤兄了,我先告辞,改日再来给叔公和贤兄请安问好。”郑浩和郑泽亮寒暄着拿着这些笔墨纸砚告辞离开。 回去的路上,他心情甚为愉悦。 有了这些文房四宝,他就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了。 郑浩回到了家,萍儿却是迎了上来。 “少爷,饭已经做好了,过来用餐吧。”萍儿说道。 “嗯!萍儿姐,你且把这些帮我收好了,下午我要作一些画。”郑浩微微一笑,对萍儿说道。 “少爷,你是要,要画方才画的那些光身子的人吗?”萍儿一脸羞容问道。 “是的,我这也是没有法子了,须得画些春宫卖钱,尽早把欠那些杀才的债还了,然后才能心安。”郑浩一脸正色地说道。 “唔!少爷原来是为了赚钱才画这个。不知少爷是什么时候学的画,竟然能画得那么好,如是画上的人能多穿一些衣服,就更好了。”萍儿羞声道。 “多穿衣服就无趣了,为了多卖钱,只能迎合那些豪绅士子的喜好,萍儿要理解我呀。”郑浩笑道。 “其实,其实,画春宫也无甚,当今许多文人雅士都曾画过一些春宫,小时候我父母还健在时,我曾在母亲的嫁妆里看到过一幅春宫画,好羞人。”萍儿抬头看了郑浩一眼,说道。 “萍儿,我们用餐吧,吃了饭,就可以开工了。”郑浩道。 萍儿去收好了郑浩拿来的文房四宝,就为郑浩盛来一碗米粥。 米粥还是足够稠的,立起来筷子应该没问题。 郑浩早就饥肠辘辘,端起碗来就开始大口喝了起来。 至于菜和馍馍之类,他想都没想。 这年头,穷人能三餐食粥已经很不错了。就是在富庶的江南,到了青黄不接的时候,饿死的人也随处可见。 郑浩吃粥的时候,却没见萍儿端着自己的碗过来,他便自己去到厨房那里,却见萍儿正靠在墙上,端着一只碗也在用饭。 只是碗里稀拉拉的,没几粒米。 郑浩就皱了皱眉。 他心知,这是萍儿将稠的都捞给了自己,她自己则只喝了些汤水。 “啊?!少爷,君子远庖厨,您来厨房作甚?”看见郑浩,萍儿端着自己的碗站了起来。 “你这是何苦,只用些汤水,会饿坏的,我们应该同甘共苦才是,来!我分你一些稠饭。”郑浩绷着脸,不由分说就将自己碗里的米拨给萍儿一些。 “少爷,舍不得,您应该多吃一些才对。”萍儿想要躲闪,被郑浩给制止了。 “萍儿姐,你这样千娇百媚的美人,我怎么能舍得让你饿肚子?你也不用太过节省,相信再过得几日,咱们就能苦尽甘来了。”郑浩笑着说道。 现在,郑浩从心底已是将萍儿当成了自己的亲人。 自己只身一人来到这明末乱世,孤零零凄惨惨,正是因为萍儿体贴照料,才能感受到一丝暖意。 “少爷,你对我太好了。”萍儿眼圈一红。 “好什么呀,以前让你跟着我受苦了,今后我要多多补偿你才是。”郑浩笑着抬手要摸一下她的头,想了一下又将手收了回去,说道。 两人吃完了饭,萍儿去收拾碗筷,郑浩却是踱步到自己居住的房间。 在哪里作画,这是个问题。 因为屋里已经没有桌子,只剩下一张床了。 郑浩皱了皱眉,他背着手从房间出来,走到了院子里,他就看到了院中一株桂花树下面的那个方形石桌。 将石桌子清扫干净了,还是比较平整的,在这桌上作画还不错。 第10章 艳狐传 郑浩这么想着,便亲自动手收拾石桌子。 “少爷,让我来吧。”萍儿已经收拾完碗筷,快步从厨房出来,只是紧走了两步,她眉头轻颦,又缓下来。 郑浩便问道:“怎么了?” “没怎么?少爷,这等粗活还是交于我吧。”萍儿脸上浮现一丝痛苦的神色,说道。 郑浩看她步履蹒跚,再看她脚上穿了一双小巧的绣花鞋,登时就恍然了。 “萍儿你缠足了?”郑浩皱眉问道。 “是啊。”萍儿低头道。 “为什么要缠足?那么疼,你如何能受得了?”郑浩心疼地说道。 妇女缠足,始自北宋,兴于南宋,在明朝开始大范围普及,不过,仍然局限于缙绅士人等有闲阶层的女子,那些达官贵人的女眷者中缠足者众多。 明时,已经有人提出“三寸金莲”之说,也就是女子的脚不但要小,而且要弓,以此病态为美。 不过,明朝广大劳动阶层的女子缠足的人不是太多。 等到了清代,缠足之风更加兴盛,社会各阶层甚至穷苦人家的女孩也多有缠足者。 可以这么说吧,正是因为缠足之风的盛行,使得封建社会妇女的地位日渐下降,到最后竟然已经赫然成为男人的附属品了。 缠足对女性的摧残之烈由此可见一斑。 “我以为少爷会喜欢。”萍儿垂首声若蚊蚋道。 郑浩整理自己占据这具躯壳前主人的记忆,这才知道,前身小正太的父亲买了萍儿回来,大有给儿子蓄养一个童养媳的目的。 所以就令萍儿开始缠足。 岂料,郑家后来发生巨变,男女主人先后离世,萍儿失去管束,对于缠足也就渐渐放弃。 如今,萍儿再一次主动缠足,大概是感觉到郑浩对她的关切喜爱,所以,她又下决心重新用裹脚布将自己双脚缠了起来。 这大概就是女为悦己者容的意味。 “我才不喜欢缠足的姑娘,萍儿,你去把自己双脚解放了吧。”郑浩说道。 他现在有些担心,萍儿的脚是否已经被裹脚布给缠坏了。据他的了解,以前女人从小缠足,残忍到要把两只脚上的脚趾都给折断弯曲到脚掌下面再用裹脚布一层层包裹起来,差不多等于脚趾全被废掉。 这就是为何有人形容文章写的差的时候会用“懒婆娘的裹脚又臭又长”来形容了。 脚趾都废掉了,若是裹得时间长了,脚趾上的肉都会腐烂掉,不臭才怪! “哦,那好,我这就去把裹脚布解下来。”听得郑浩如此说,萍儿知道郑浩这是怜惜自己,她红着眼睛对着郑浩福了一福,扭身向着房内而去。 郑浩摇了摇头。 他返身回去自己房内,将萍儿收起来的文房四宝给拿出来,在院子里桂花树下的那张石桌子上摆放好了。 郑浩便要自己去取水研墨。 不过,他虽然会写毛笔书法,但还真从没研过墨。 “少爷,我来帮您研墨吧。”郑浩正在踌躇间,萍儿提着裙子快步走了过来。 去了裹脚,她走路轻快多了。 “你会研墨?”郑浩笑问。 “小时候,经常为家父研墨。”萍儿轻轻点头。 郑浩挑了挑眉毛,看来萍儿出身不坏,其父显然是文人阶层中的一员。她为何会沦落到今日之境地呢? 看来,其中还有着什么故事。 郑浩把心中疑问放到脑后,对萍儿说道:“有劳萍儿了。” “少爷,您太客气。” 萍儿取来清水,开始慢慢地研磨起墨汁来。 她的动作十分的熟练,姿势轻盈而带着美感。郑浩心道,这也算是红袖添香了吧。 很快,墨就磨好。 郑浩提起笔来,略一沉吟,他就准备在铺好的纸上绘画。 可是,眼睛余光却见萍儿好奇地立在一旁。 郑浩摇了摇头,便笑着对她说道:“萍儿,这里无事了,你且去歇一会儿,待我需要你时,再唤你,可好?” “也好,少爷是要继续画上午那种十八禁的画了吗?”萍儿抿嘴轻笑。 “咳咳!是啊,为了生计,这是没办法的事。”郑浩一脸尴尬地说道。 “那我去了。”萍儿乖巧地离开。 郑浩这才舒了口气。 萍儿站在身旁,对他压力太大了。 在他心里,并没有太多道德枷锁什么的,只是,在画春宫的时候,身旁立着个女孩,也的确是太别扭了。 郑浩待萍儿离开了,略一思索,他便开始正式作画。 他画的是一个故事,一个艳情故事,一个发生在狐妖和书生之间的艳情故事。 说的是一个名叫叶自成的书生一个人独居在荒山中的一座破庙之中苦读,岂料,在这破庙的旁边一座小山上,居住着一只吸食日月精华而能变身为凡间女子的母狐。 这母狐觉着叶自成英俊不凡,甚为喜爱,便对叶自成百般勾引诱惑,又设计英雄救美的机会给叶自成。 渐渐的,这一狐一人便恋奸情热,日日欢爱起来。 到了后来,母狐又暗地里护送叶自成进京赶考,悄悄地帮助他金榜高中。 叶自成这人也是重情义。 得了官之后就带着随从到那破庙周边寻觅爱人的下落。 岂料他在破庙外的小山脚下撞见一个年轻猎户手里提着一只奄奄一息的银色皮毛的狐狸。 叶自成心生怜悯,便掏钱将这狐狸从猎户手中买下,悉心照料。 当日晚,他便在自己当年苦读时候居住的那厢房住下。 这一晚他做了个春梦,梦中与当年日日欢爱的女子缠绵不休。临近天亮,那女子在叶自成梦中向着他福了一福,道出自己真实身份,然后飘然离去。 而叶自成醒来,就发现自己救下的那只银色皮毛的母狐已经消失不见。他这时才明白过来,原来和他恩爱的女子不过是一只狐仙。 像这样的故事,在后世聊斋志异中有很多。 但现在是明末,这样的书生和狐仙恩爱缠绵的故事还是很新鲜的,尤其是,郑浩加重了故事的香艳成分。 此外,这种画配图的连环画形式的春宫图也是前所未有。 第11章 红袖添香 郑浩在画人物的时候,将故事里的狐仙设计得十分的妖娆,真个儿算得是个绝品尤物,胸挺而大,腰细而绵,臀圆而翘,标准的漏斗身材。 他画得精细而传神写实,人物十分的美好诱人,将那些细节处理得浪漫美好香艳而又热血沸腾。 故事叙述也不是一味的走下三路,而是跌宕起伏引人深思。 这也使得整个的故事格调也上升了。 严格意义上讲,这还算不得完全诲淫诲盗的低俗作品。 郑浩不停地绘制着。 这个故事他原本的计划是绘制二十张图画。 岂料,真正下笔,把一些香艳细节突出之后,这么一个短篇故事竟然延展到了三十二个页码这才结束了。 郑浩画的是简笔漫画,用线条构图。 他刚开始画得较慢,后来速度就上来了。 不过,即便如此,郑浩也还是足足画了三天半这才把这套漫画给画完了。 画完了这套漫画,郑浩差点没被累惨了。 将毛笔撂下,郑浩只觉得眼前一黑,他差点摔倒在地。 “少爷!快坐下来。”萍儿及时出现,伸手将他搀扶住,让他在石凳上坐了下来。 她又是一番捶背捏肩轻揉太阳穴。 郑浩这才舒了口气。 “萍儿,你的手艺不错,捏得很舒服啊。”郑浩闭目轻靠在她身上,嗅着来自她身上的少女清芬,他心情变得十分的愉悦。 “少爷若是喜欢,我就天天给你按。”萍儿柔声道。 看着靠在自己身上的这个小男孩,她眼中满是柔情蜜意。 今日少爷清醒过来之后,简直跟变了个人一般,对自己又体贴又疼爱,她对此十分的享受。 哪怕明日真的要与他一起患难赴死,她也无惧无畏。 “萍儿,你也累了,这两三日你陪着我作画,也没歇息好呢!来,让我看看,是不是清减了许多。”郑浩笑着,一拉她的手,就将她拉得在自己腿上侧着坐下了。 给萍儿这一番拿捏,他有些心猿意马了。 “少爷,被人看到不好。”萍儿红了脸,脸上满是欢喜,低头说道。 “这里又没有人,怕什么?”郑浩看着她花儿一般的俏脸,有些蠢蠢欲动地说道。 在他印象里,前身小正太貌似从未动过萍儿,如此说来,萍儿现在还是完璧之身。 郑浩已经在想,要不要把这朵花给采了。 只是,自己现在这身高是个硬伤。 郑浩粗略估计了一下,自己现在占据的这个十三岁的小正太的身躯只有大约一米四七左右的身高。 这放在后世,绝对算是矮子里的矮子了。 后世的时候,十三岁的男孩子身高怎么着也要到一米六以上了,甚至一米七以上的都比比皆是。 自己目下这高度,甚至还没萍儿高。 萍儿今年十六岁,已经有一米五三左右。 得想法子多长点个子啊。 郑浩心里乱糟糟想着,却是伸手捧住了萍儿的脸,便要将自己的嘴唇凑过去亲一个。 而萍儿也已闭上了眼睛,娇喘微微,红唇微张,一副半推半拒的娇态。 这更激起了郑浩的欲念。 只是,郑浩还没亲到萍儿的嘴唇,就听得大门外响起“砰砰”的砸门声响。 一个炸雷一般的嗓门在门外响起:“郑浩,死了没有?没死就过来给我开门,我送点吃的给你。” 是郑冲的声音。 郑浩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噗嗤!” 萍儿一声轻笑,从郑浩身上起身娇声道:“少爷,还不快去给冲大爷开门,开得晚了,小心他把咱们大门给拆了。” “我这就去!萍儿你先躲一躲吧,不要再往脸上抹灰。”郑浩叮嘱道。 “知道了。”萍儿说。 郑浩便过去打开自家大门,门外站着黑铁塔一般的郑冲。 郑冲右手里提着一只脑袋血淋淋的大鸟,赫然是一只大雁;左手则提着一张大弓,不过,这张弓挺奇特的,弓弦上有一个兜子。 郑浩便知道,这是一张弹弓。 古人的弹弓仍然是弓形物,区别只在于弓弦上有一兜子,用来安放弹子。 “冲哥,来家里坐吧。”郑浩邀请道。 “不了,直娘贼!你这泼货几天都没有出门,我还以为饿死在家里了哩!这只鸟给你开一下荤吧,我走了。” 郑冲便将那只死雁丢给郑浩,他就要离开。 郑浩赶忙叫住了他。 “冲哥,留步!小弟想要请兄长帮我一个忙,可以吗?”郑浩说道。 “什么忙?你说。”郑冲道。 郑浩看看天上的太阳,已经将要中午,便说道:“我午后想要去城里一趟办些事情,想要请冲哥陪我一同前往,可以吗?我稍后会奉上一些薄酬。” 郑冲眼珠子骨碌碌转动,忽然笑道:“你是不是想要逃离本县,避开常兴那些人的追债?” “非也非也!绝无此意!我去县城是要做一笔生意,这笔生意如是成了,我就能轻松偿还欠债。”郑浩解释道。 “好吧,我陪你走一趟就是。”郑冲一口答应下来。 郑浩便又道:“冲哥,时近中午,就在寒舍用些便饭吧?” “我就不叨扰了,何时动身,你来我家找我。” 郑冲说着转身离开。 郑浩目送郑冲大步走远,也回到门里,直接将大门给关了。 他提着那只死雁回到内宅。 “少爷,冲大爷寻你何事?”萍儿迎上来问道。 “也没什么,就是送来一只雁让咱们打牙祭。”郑浩笑道。 “好大一只雁,刚好可以给少爷补补身子。”萍儿一脸欢喜地接过雁来,说道。 “萍儿姐也要多补一补,这两日你都饿得瘦了。”郑浩说道。 萍儿就去烧了一锅热水,将这只雁烫了,拔掉毛,十分熟练地开膛破肚,收拾干净了。 她放在案板上用刀砍成了块儿,再倒进地锅里,盖上锅盖子开始煮。 郑浩便在萍儿身旁与她说笑。 “少爷,男女之间的那种事,真的有那么畅美吗?”正在烧火的萍儿忽然问郑浩。 郑浩顿时有点懵:“萍儿姐,怎么忽然想到问这个?” “因为,因为我看你写的那《艳狐传之古庙》里所述,男女之事分外美好,少爷一定已经有此阅历了吧?”萍儿含羞道。 第12章 果然有监视 郑浩恍然。 看来萍儿已经把自己刚写出来的故事看完了。 前世的时候,郑浩自然经历过男女之事。 不过,这一世,根据融合了的前身小正太的记忆,这具身子还是童男子。 然而,自己如是对萍儿说,自己现在还是初哥,她估计也是不信的吧?毕竟自己所讲的这个《艳狐传之古庙》对男女之事的细节描述得太详尽了。 如果没有阅历,定然不会知道得这么多。 郑浩咂咂嘴,他对着萍儿嘿嘿一乐。 “少爷还没告诉萍儿呢。”萍儿侧脸偷看郑浩,含羞带臊地小声说道。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萍儿,如果你想知道,哪天咱们可以尝试一番,可好?”郑浩一脸坏笑说道。 “少爷好坏,就会欺负人。”萍儿羞得头垂得更低,娇声道。 郑浩挠挠头,心头喜滋滋的,他心想,这是欲拒还迎吗? “萍儿姐,你真美。” 他便在萍儿身旁蹲下身子欲要上下其手一番。 “少爷,不可!”萍儿扭着身子轻轻地挣动,吃吃笑着。 两人便卿卿我我了一番。 郑浩适时罢了手,并没有将俏丫头就地正法。 他是觉得自己现在这具身子真的是太瘦弱了,若是再耽于男女之事,只怕会对发育更不利。 自己得使劲儿的长长个子啊! 不然将来怎么干大事情呢? 一只大雁煮了一锅的肉,虽然没什么佐料,只是丢了些粗盐进去,但是肉的滋味的确不错。 郑浩放开肚皮吃了几块肉便饱了。 “萍儿,你且在家里等着,我去城里一遭,很快就回来。”郑浩对萍儿道。 “少爷,你自己去城里吗?你要当心那些没头鬼对你不利啊。”萍儿担心地说道。 “不怕,我请了郑冲陪我一起去。”郑浩说。 “如此甚好!那我就放心了。”萍儿舒了口气。 郑浩就用一块包袱皮将自己的画作包好了斜挎在身上出门去找郑冲。 他刚刚出门,迎面就看见郑泽亮摇摇晃晃向自己走来,满脸堆笑对着自己拱手:“贤弟这是要去哪里?” “贤兄,我要去一趟县城做一笔买卖。”郑浩笑道。 “啊哈!原来如此!我还以为贤弟是要跑路了呢。已经过去了三天多,只剩下不多的时间,贤弟能筹够钱吗?”郑泽亮睁圆了眼睛问道。 “这个不用贤兄为我担心,届时我会准时偿还欠债的。”郑浩说道。 “当真吗?贤弟倒是信心满满,为何我看不出你有何翻盘的机会?”郑泽亮脸上却是写满了不相信。 “泽亮贤兄,这是因为,你并不希望我能翻盘啊!哈哈!弟还有事,就不陪兄闲话了,告辞!”郑浩朝郑泽亮拱拱手,扬长而去。 郑泽亮皱了皱眉头,酸溜溜自语:“这厮倒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我就再等两天好了。” 他转身又回自家去了。 郑浩去敲开郑冲的家门。 “吃过了?”郑冲问。 “是的,冲哥!”郑浩拱手道。 “嗯!那咱们走吧!”郑冲弯腰从自家院子里捡起一根哨棒来提在手里就和郑浩一起向着县城的方向而去。 现时,江南水网更比后世密集,从前古里村到无锡县城却是可以乘船直达的。不过,郑浩和郑冲选择了地儿蹦。 没别的缘故,就是因为两人兜里都没有闲钱支付船资。 按理说,这点路费该由郑浩来出,可现在郑浩囊中羞涩,他的褡裢里比他的脸都要干净,连一个子都没有。 也只能老着脸皮拉郑冲步行前往。 好在人家郑冲不怎么在乎这个。 两人刚走出前古里村,就看见一个有些面熟的泼皮正站在路边向着他们张望。 郑浩心说,果然不出所料,真的是有人在监视着自己,唯恐自己会跑掉。 等郑浩两人走近了,那泼皮看到郑冲陪在郑浩的身旁,就十分的紧张,他便向郑冲拱手道:“不知哥哥要和郑浩去哪里?” “我们要去县城办事,难道不可以吗?”郑冲瓮声瓮气地说道。 “所办何事?”那泼皮再问。 “自然是筹钱偿债,问那么多作甚?走开!不要挡路!”郑冲有些不耐烦地将这泼皮给拨到了一边。 郑浩乐了一下,冲那泼皮点点头说:“你不要紧张,等我从县城回来,就可以偿还欠债。” “走吧!不要和他说那么多,这些泼皮素来欺软怕硬,越是敬着他们,他们越是张狂!”郑冲对郑浩说道。 两人便向着县城的方向而去。 郑浩看见,那泼皮却是远远地缀在自己两人身后。 郑冲迈开大步,大步流星,两脚踩在地上,竟然是咚咚有声。 郑浩一路小跑,两条小短腿拼命的加速,整个儿喘得跟个风箱一般,竟然还是跟不上郑冲。 “郑浩,你太慢了。这样走,几时能到县城?” 郑冲扭头看看落在自己身后的郑浩,回身儿走了两步,一把抄起郑浩来,将他放在自己左肩上用手扶着,便开始拔腿狂奔。 郑浩只觉得自己就如腾云驾雾一般,耳边风声呼呼。 他心说,郑冲这厮真的是太强壮了。 这两条长腿迈开来,简直就如绑了神行太保戴宗的甲马一般。 此人,真乃明末奇人也。 郑浩招揽郑冲的念头就更加的强烈了。 半个时辰多些,郑冲就驮着郑浩来到了无锡县城的北门,这座城门名为控江门。这是因为,此门临近长江。 郑浩远远看到无锡县城的城墙城门,内心着实被震撼了一下。 南方城市尤其是县城,原本有城墙的并不多。无锡县城其实原本也有很长时间并无城墙。 展现在郑浩眼前的这座雄城是明朝嘉靖年间,由无锡知县王其勤在任期间带领合城百姓修筑而成。 筑城墙的目的则是为了防倭寇。 “发甚么楞?快点进城吧!”郑冲催促道。 “哦,是!是!咱们进城去!”郑浩便和郑冲一起经由控江门进入无锡县城。 这无锡县城里面水网密集,有九条河流如箭一般由西向东奔腾,这些河被称作箭河。 城里的格局几乎就是一条河与一条路并行,城中桥梁四处皆是形态各异姿态万千,每一座桥都是一个美妙的风景。说这是一座水城也不为过。 第13章 冒辟疆 郑浩和郑冲便一起朝着崇会寺的方向进发。 崇会寺是无锡县城的中心,围绕着这座千年古刹形成了无锡城。在崇会寺的周边也最是热闹,县衙、酒肆商户多汇集于此,十分的繁盛。 郑浩二人不一时便到了崇会寺附近。 却见得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嘈杂而热闹。 沿街而行,郑浩不久就看见街边一个偌大的门脸,门楣之上有古朴横匾,匾额上书“芝兰堂”三个大字。 “郑浩,此处就是本县最为著名的一个书坊,不如进去看看?”郑冲说道。 “也好!” 郑浩答应一声,便和郑冲一起走进了芝兰堂。 却见这店里,店堂面积不小,店中有高大书架,书架上摆满了各种书籍,其中有经史子集及时文,也有诗歌小说等杂著。 在店里徜徉留恋的人不少,许多都是身穿长衫头戴方巾的读书人。 与这些人相比,郑浩和郑冲二人衣着已显得寒酸太多。 郑冲是一身短打装扮,衣服上还有好几个粗针脚的补丁。 郑浩身上虽然穿着稠衫,但也很是破旧。 也正如此,两人进来后,一时间竟然是无人理会。郑浩左右看了一会,见一个伙计模样的站在不远处,他便走过去陪着笑脸说道:“伙计,我有一套奇书想要售予贵店,不知贵店掌柜可在?” 那伙计看了一眼郑浩,撇了撇嘴,一脸嫌恶地摇头:“我们这里是书坊,是卖书的店,并不买书。” 这是被狗眼看人低了。 郑浩也不以为怪,这世间人势利眼多的是,跟这些人生闲气,那还不被气死啊? 他索性的将斜挎在身上的包袱解下来,打开了,将书的封皮展示给这伙计看:“这本书是我绘制并编写的故事,世间绝无仅有,如果贵店买下刊刻发行,必能大赚一笔。” 无锡自古来也算是文风昌盛之地,明末清初,这里的刻书坊很多,很多市井小说都是在这里刊刻,然后风行全国。 郑浩坚信,自己这本《艳狐传之古庙》定能大受欢迎。 这本书的封皮上,是个仅着丝缕十分魅惑火爆的女子形象,“艳狐传之古庙”几个大字也很是醒目。 “不看不看!你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赶紧走吧!”这伙计眼睛向天,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一样。 “噫!这位小兄弟,你手里的这本书可否让我过目一看?”就在这时候,一个男子清亮的声音响起。 郑浩扭头一看,一个书生装扮,留了些许稀疏胡须,眉清目秀的三十许男子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身后。 这书生态度倒是和善,向着郑浩点头微笑。 郑浩便也点头回应道:“请仁兄指教!” 他便将自己苦心孤诣画出来的这套香艳连环画双手递给了这男子。 这男子伸手接了,便捧在手中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很显然,这套画吸引了他。 他看了足足有两盏茶的光景,这才看完了,一脸惊喜地抬头看着郑浩道:“小兄弟,这套画你从何处寻到?” “这位仁兄请了,这套画是我自己亲手所画,故事也是我自己写的。”郑浩微笑着说道。 “小兄弟真是大才,竟能写如此缠绵悱恻的故事,又能画如此鲜活美好的画作,实在让冒襄佩服不已!”男子冲郑浩拱手道。 冒襄? 郑浩却是心里一动。 此人竟然是冒襄吗? 冒襄,字辟疆,是明末清初的大文学家,此人也是个天才,七八岁能诗,十四岁即刊行自己的诗集《香俪园偶存》。 而世俗之人知道冒辟疆则是因为他和明末秦淮八艳之一的董小宛之间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郑浩知道,这人也是个风流才子。 可惜的是,一辈子不得志,久负才名之下,最后竟然连个举人都没能考中。明亡之后,冒辟疆就携美隐居起来,终生不出仕,也算得是个有骨气的。 冒襄家是扬州府如皋县人,距离无锡虽然不太远,可是也隔着条长江呢,这时候可没长江大桥,过江就得坐渡船,不方便着呢。 郑浩真是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能在无锡县城见到冒襄。 不过,他转念一想,这时代的读书人都爱游历,四处游学访友啸傲山林之间。冒襄跑来无锡估计也是寻朋问友来的吧。 “原来是辟疆兄,久仰久仰!”郑浩向着冒襄拱拱手,不卑不亢地说道。 虽然郑浩对冒襄颇为敬仰,也很为自己来到这明末乱世之后见到这位跨时代的大文豪而激动,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在冒襄面前表现得跟个脑残粉一样。 那只会让他看轻了自己。 “不知小兄弟尊姓大名?”冒襄笑问。 “鄙姓郑,单名一个浩字。”郑浩答道。 “原来是郑贤弟,贤弟可有‘字’?”冒襄笑吟吟地又说道。 “并没有字。”郑浩道。 他心说,看来冒襄似乎对自己兴趣很大呀,大有结交一番的意味。 “郑贤弟,你这套画可是要卖的吗?”冒襄问。 “正是。”郑浩道。 “你欲开价几何?愚兄十分喜爱这套画册,很想买下带回去细细欣赏品玩。”冒襄笑着说道。 便在这个时候,一名中年男子急急而来,却是抢先说道:“冒公子,这本奇书小店欲以一百两纹银买下,还请见谅!” 这来者却是芝兰堂的掌柜秦羽。 冒襄对郑浩这套画册赞不绝口,以冒大才子的威望,自然也引得许多人旁观。 适才那个狗眼看人低的伙计这才发现自己似乎是犯了错误,他便赶忙去书坊后院找秦掌柜。 秦掌柜闻听得有人来本店卖书稿,这本书稿竟然被名动江南的冒襄称赞不已,他赶紧的就从后院跑了出来。 刚跑到店堂之内,就听得冒襄在高声谈价。 秦羽便开口抢先报了价。 江南是文风昌盛书坊扎堆的地界,做出版印刷这块买卖者相对较多,竞争还是十分激烈的。 对于这种以牟利为目的的商业书坊来说,如果能找到好的稿源,那对于在竞争中抢得先机是有很大帮助的。 第14章 利益最大化 也正因此,秦羽才会和冒襄抢着买郑浩的这套画册。 冒大才子都会称赞的书,那绝对是差不到哪里去的,还是抢到手里为好! 郑浩看着气喘吁吁站在自己面前的秦羽,心说,这位看来就是这芝兰堂书坊的老板了。 其人手上还沾染有油墨,显然方才还在后院刊刻书籍,听得手下汇报,这才匆匆赶了过来。 这时候的书坊大多都是前店后坊的格局。 前面卖书,后面刊刻印刷。 100两纹银的出价已经相当之高,但郑浩并不为这个出价所动,他所想要攫取的是相对长远的利益,比如说:既要拿保底稿酬,又要拿售卖分成。 自己这本艳狐传的大卖是指日可待的。 此书将来若是在整个大明流行起来,怎么着也能卖个几万册的吧?这样的春宫配香艳故事的奇书,售价一定相当昂贵,就按一本书售价两钱银子计算,带来的总收益也在万两雪花银以上。 这是要靠着稿酬发达起来的节奏。 “秦掌柜,你这就不地道了吧?适才你的伙计对郑贤弟的皇皇巨著连看都不屑看一眼,我恰好路过看到封面,觉得他画得好,就欣赏了一番,发现这简直就是一本绝世奇书,这才起意要买,如今你却要与我争,忒气人了。”冒襄十分不满地看着秦掌柜说道。 “哈哈!冒公子,这位小哥可是先来我店里欲要将其大作售卖给小店的,对这本旷世奇书我也是喜爱得紧,只能是对冒公子失礼了,还请见谅!”秦掌柜打着哈哈说道。 “既然秦掌柜如此说,那我也不客气了,我出150两纹银!”冒襄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一副志在必得的神情说道。 “冒公子这是何苦来哉!没的伤了和气,就是小老儿买下这本书,公子也是可以随时过来品读的。这部书稿对小店意义重大,只能是开罪了!我可以支付200两纹银。”秦掌柜嘴上一边向冒襄示好,一边却是不肯相让。 郑浩静静地站在一旁,觉得眼前情景十分的有趣。 而郑冲则是脸上写满了震惊。 他没想到,郑浩胡乱画的一些个画竟然能这么值钱。 200两银子这对于寒门贫家来说,那是天文数字的巨款了,要知道,这时代的江南地区,一户普通人家一年的吃穿用度有时候也不过才几两银子罢了。 如果拿200两银子置地,理论上可以买到二十余亩好地。 现在,这书坊老板和这冒姓公子为了一部画稿竟然眼都不眨出口就是百两以上的银子,郑冲不震惊才怪。 郑冲看郑浩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见冒襄和这书坊秦老板争执不休,郑浩眼珠一转便又有了主意。 他便笑着出来打圆场。 “两位,莫要争了,我有个两全其美的方法,你们看可不可以?”郑浩笑着向冒襄和秦老板说道。 “郑贤弟,说来听听!”冒襄听得郑浩如是说,忙说道。 “小兄弟,愿闻其详!”秦老板也说道。 秦老板从心底是不想和冒襄撕破脸的。冒襄是著名的才子,他的诗文集子在江南一带卖得也相当好,严格意义上说,秦老板和冒襄也是合作伙伴的关系。 郑浩微微一笑先向着秦老板说:“秦掌柜,你想要我的这本画作是想要刊行牟利,是不是?” “在商言商,小老儿的确是这个意思。”秦老板点头道。 “如此,我将这本《艳狐传》的刊行权独家授予芝兰堂,并协助贵店刊刻雕版,你看如何?”郑浩笑道。 “那太谢谢小兄弟了,我愿付200两银子买断你这部书的刊行权。”秦老板说。 “非也非也!我不想要被买断,我希望能分润销售利润,秦掌柜,每卖出一本书,我抽取两成的利润,你看如何?”郑浩笑道。 “小兄弟的意思是,纯利的两成吗?”秦老板问。 “没错,扣去你的成本,赚得的利润,你分我两成。”郑浩笑道。 “小兄弟愿意只吃利润抽成吗?”秦老板再问。 郑浩点头:“是的!你会应允否?” “好!我答应就是!”秦老板毫不犹豫地说道。 “不过,我想请问的是,小兄弟这本《艳狐传》后续还有新作吗?”秦老板想了一下又问道。 “是,后续还有不少更新奇好看的故事,也是一样的一个插画一段讲述,画风会一如现在这本一般荡漾。”郑浩肯定地点头。 “咱们能否立个契约,你后续的系列作品也须和小店合作呢?小兄弟请放心,秦某绝不会让你吃亏!”秦老板信誓旦旦地说道。 “这个,我需要再等一等,才能决定是否和秦掌柜立下这样一个契约。”郑浩自不会满口答应。 他还不知道这个秦老板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当然不能稀里糊涂的就签下协议。 再则,如果这第一部画册大受欢迎的话,后续他还想再坐地起价再涨一涨分成的比例呢! “小兄弟从未和秦某打过交道,有所疑虑,也是难免,那好,咱们且先合作一下,让你看看小老儿的真诚守信。”秦老板对郑浩不和自己签后续系列作品的合作契约虽然有些无奈,但他也是对此表示了理解。 “如此,咱们就这么说定了吧。”郑浩点头。 他又看向冒襄,笑道:“辟疆兄,我的这本画册我可以一百两纹银卖与你。” 冒襄刚才在旁边听着郑浩和秦掌柜之间的谈话,他就知道郑浩这是在作何打算了。 他这是要两头赚钱两面落好呀! 只是,冒襄却没想到,郑浩竟然没有对自己狮子大开口,而是只要了自己一百两银子。 他有些不好意思了。 “贤弟,方才秦老板已经出价200两了,我怎好占你这么大的便宜?”冒襄说道。 “辟疆兄,我之所以只要你百两纹银,是因为这本画册恐怕需要迟些日子才能交与你,你知道,芝兰堂接下来要用它作蓝本制作雕版,雕版制作完毕以前,恐怕此书都不能让你带走。”郑浩说道。 郑浩只要冒襄百两纹银,有两个目的。 第15章 施恩 一则的确是上面这个原因,这本画册估计要迟上较长一段时间才能给冒襄。 二则,他想要交好冒襄。 像冒辟疆这样有骨气有血性敢于冒着杀头的危险做明朝遗民,不与清朝合作的读书人,真的是没多少。 郑浩希望自己在不久的将来能招揽到他作为自己的臂助。 听得郑浩如是说,冒襄爽朗地笑着说道:“哈哈!原来如此!好说好说!稍晚些时候才能拿到书也无所谓;我知道,贤弟这是知道我囊中羞涩,所以故意照顾我的,弟的好意我领受了,他日必会有所补偿。” 冒襄说着招手唤来跟随自己的一名小厮,从褡裢之中取了两个50两的银元宝递与郑浩。 郑浩将两个沉甸甸的大元宝接在手中,扭头就递给郑冲。 “冲哥,你与我收着吧。”郑浩对郑冲说。 “也好!”郑冲就小心翼翼将两只元宝放进了自己随身的褡裢之中。 他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这么大个的银子呢,事实上,他手里最宽裕的时候,也就只有几百个小钱。 郑冲觉得自己就跟做了个梦一般,眼前的一切那么的不真实。 “辟疆兄,你、我还有秦掌柜,咱们三方还是立个字据吧,秦掌柜,这本画册的母本就先放在你这里,咱们做个约定,几时你用完了,就让辟疆兄取走。”郑浩收了钱,心里总算是安稳了,便笑着提议。 “说得极是!” “正该如此!” 冒襄和秦掌柜都是纷纷答应。 三人就来到书坊后面的房间坐下来签了字据。 秦掌柜告诉冒襄,制作《艳狐传之古庙》的雕版至少需要两旬,他希望冒襄能两旬之后再来取走这本书。 说好了取书的时间,冒襄便向郑浩和秦掌柜拱手告辞。 “郑贤弟,我还有事要办,就先告辞了。”冒襄对郑浩说道。 “辟疆兄,来日方长,后会有期!”郑浩客气地送冒襄离开。 等冒襄走了,他又和秦掌柜签订了《艳狐传之古庙》的分成协议。 这就算是达成了最终的合作。 “秦掌柜,不知这本书几时可以刊行上市?”郑浩问秦老板。他关心本书的上市,自然还是关心自己的荷包何时才能鼓起来。 大明帝国巨厦将倾,自己要在五年的时间里让自己的势力壮大到一定程度,自然需要大量的金钱做支撑。 他得早作打算啊! 秦老板掐指计算了一下,笑着说道:“郑兄弟,本书预计一个月后可以刊行上市,老弟若是急需用钱,可以先到愚兄这里支取。” 也就是说,至少要俩月后才能拿到第一笔分成稿酬了。 郑浩心里苦笑:想要靠着稿酬暴富却也是不太可能的。 而且,在这个时代,如果自己无权无势,太迅速地崛起暴富,估计也会被有些方面视作可随意掠夺盘剥的肥羊。 自己在创富的同时,也要建立起自己的势力呵! 郑浩又和秦掌柜闲话了几句,他就告辞带着郑冲从芝兰堂出来。 这时候,已经是申时一刻,换算成后世的时间,大约是三点十五左右。距离关闭城门还有相当一段时间。 郑浩便对郑冲道:“冲哥,咱们在城内耍一会儿再回,可好?等会儿我请你上酒楼吃酒。” 郑冲咧嘴笑道:“甚好!我也许久没有逛这无锡城了。” 两人便在崇安寺附近街道游逛起来。 郑浩在这里游逛也是有目的的,他要观察一下,自己在这个时代能抓住什么机会让自己迅速强大起来。 转了这么一圈儿,郑浩便看到一间成衣店。 他心里便是一动。 这个时代的成衣店里会有什么新潮时尚的服饰样式出现吗?自己可不可以在这一行当做些文章呢? 他扭头看了一眼郑冲身上衣着,便笑着说:“冲哥,进去这家衣店看看。” 郑冲身上穿着一件白棉布的短褂,下着一条白色的宽大裤子,短褂和裤子都已经破破烂烂。 这身衣服着实有点太破旧了。 “浩兄弟这是要买新衣服吗?进去看看也好!”郑冲咧嘴瓮声瓮气说道。 两人就走进这家成衣店。 这店里的墙上挂满了衣服,大多都是青紫蓝白四色,样式呢,也就是老一套的宽袍大袖的直缀,新鲜款式真的不多。 郑浩觉得,这些衣服跟后世流行的汉服相比,要丑陋得多。 “冲哥,我看这身你穿着一定不错,你不妨试一试吧。”郑浩指着一件长袍对郑冲说道。 郑冲咧嘴一笑:“浩兄弟,哥哥穷得很,买不起这样的好衣服,还是不要试了。” “冲哥,咱们兄弟意气相投,自然有通财之义,你帮了我这么多忙,弟弟为你买件新衣,不行吗?”郑浩说道。 郑冲听了,眨眨眼,笑说:“原来浩兄弟是要帮我买新衣,我这人嘴笨,也不会油嘴滑舌,那就谢谢兄弟了。” 他爽利地接受了。 郑浩便向着不远处站立的一个伙计点头道:“伙计,这件衣服可以让我兄长试穿一下吗?” 那伙计看了两人一眼,皱了皱眉,没有理会。 郑浩知道,这是又觉得自己两人不是目标客户,所以干脆不理。 郑浩二话不说,向郑冲点点头道:“冲哥,拿钱出来!” 郑冲也是觉得憋气。 他现在褡裢里可是装着郑浩的两个大元宝呢。 见郑浩如此说,郑冲便走到那柜台前面,从褡裢里掏出一枚50两重的大元宝“咚”地拍在了桌子上,差点将那桌子给拍出来个窟窿:“狗眼看人低的东西!看好了,爷爷有钱!不要使脸子给爷爷看!” 这一拍整个成衣店里的人都被惊动。 坐在柜台里正在打盹的账房吓了一跳,看了一下桌子上的大元宝,抬头又看一眼黑铁塔一般立在柜台前的郑冲,结结巴巴地说道:“大,大,大爷,有,何事要小,小的做?还请,请吩咐!” “我要试穿那件衣服,可不可以?”郑冲瞪着一对牛眼睛,看着账房先生说道。 “爷,您,您当然可以试!请随意试穿就是。”账房先生说道。 第16章 收服 “先生,那件衣服是高级货,可是价值一两银子的,如果试得脏了,怎么办?”刚那对郑浩不理不睬的伙计在旁说道。 郑冲听得那衣服竟然价值一两银子,吓了一跳。 郑浩冷冷一笑道:“不就一两银子吗?试脏了,我买下来就是!冲哥,你试吧。” 听得郑浩如此说,郑冲挠挠头,憨声道:“听见了吧?我兄弟叫我试!” 这衣店的老板这时候走了出来,对那伙计呵斥道:“无礼!还不快帮客人把衣服取下来?” 那伙计赶忙便去将挂在墙上的那件长衫取下双手呈送到郑冲的面前低头道:“爷,请您试衣!” 郑冲眉开眼笑道:“这还差不多!我原谅你这贼厮鸟了。” 他一把将长衫从伙计手里接过来,然后就开始毛手毛脚地往自己身上套。 可惜,他似乎从未穿过如此高级的衣服,竟然是无法顺利穿到身上,反倒差点将这长衫给撕裂了。 那伙计赶忙道:“爷,让我帮您。” 在伙计的帮助下,郑冲这才将这件长衫套在了身上。 还别说,这件大号的紫衫虽然被郑冲撑得溜圆,但是还算合身。 换上这么一件衣服,郑冲整个儿的跟变了个人一样,硬生生的有了一丝乡下老财的味道。 “爷,这里有镜子,您照照看。”那伙计指着店堂的一角说道。 那里赫然立着一面大镜子。 而且是玻璃的! 郑浩知道明朝时候制作玻璃的技术已经成熟,但是,能制作这么大一面玻璃镜子也实属不易。 玻璃器皿的价格此时也还是相当昂贵的。 一般的乡野小民有时候一辈子都没照过镜子,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子呢。 郑冲走过去,站在那镜子面前,左右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的影像,越看越是新鲜越看越是好玩越看越是喜欢。 “冲哥,怎样?这衣服还喜欢吧?”郑浩笑着走过去问道。 一边和郑冲说话,他也借机打量了一下自己在镜子里的形象。 这一看,他是又惊又喜。 他倒是没想到,镜子里的这具皮囊长着十分俊美的一张脸,真的算得是明眸皓齿英俊不凡。 赫然是个美男子。 也怪不得常兴那厮生了邪念,要把自己发卖到窑子里去了。 “喜欢,我穿在身上甚是好看。”郑冲说道。 “喜欢就买了吧。”郑浩笑道。 “可是,一两银子呢。”郑冲道。 “一两银子也算不得什么。”郑浩道。 “怎好让你破费,我会难为情的。”郑冲犹豫着,心里似乎十分的纠结。 真到了郑浩要为他买单的时候,他倒是有些扭捏了。 “冲哥,以后还要多仰仗你呢,我想说的是,以后兄长不妨就为我做事吧,我绝不会亏待兄长的!”郑浩发出了招揽的信号。 自己现在急需这样一个保镖,有了这么一个保镖在身旁,以后会安全许多。 所以,郑浩现在有些急不可耐。 “浩兄弟,你说的可是真的?”郑冲听得郑浩如是说,瞪圆了眼睛问道。 “此心日月可鉴!我很需要冲哥这样的人才帮衬啊!”郑浩说道。 “你可不是在欺哄我?我是个老粗,除了有几分蛮力,什么都不会,并不能帮到你什么。”郑冲道。 郑浩心说,我需要的就是你的这几分蛮力啊! “冲哥,你只需做我的随从,如有人欺负我,你就替我揍他,就够了。”郑浩说得十分的直白。 “打架?这个我在行!嘿嘿嘿!”郑冲眼前一亮,笑了起来。 郑浩咧咧嘴,赶紧趁热打铁加紧招揽的攻势:“冲哥,答应我罢。” “只是,有个事情我须要提前告诉你。”郑冲搓了搓手,十分不好意思地说道。 “什么事?冲哥尽管说就是。”郑冲说道。 “我吃饭特别多,我一顿饭可以吃三斤糙米,才,勉强半饱,浩兄弟,你不怕我把你吃穷了吗?”郑冲放低了声音显得极为难为情。 一顿饭,三斤糙米,才面前半饱? 这食量,可真是惊人。 一般人家还真是养不起他。 郑浩又想到,郑冲今日上午还为自己送去一只大雁,那可是一只重达五斤多的雁,都够他填饱自己肚子了。 郑冲竟然毫不犹豫地送给了自己。 这份情谊可真是让人感动。 “没问题!冲哥,以后你不要在饭食上受委屈,上好的白米饭管够了,尽管可劲儿造吧!”郑浩笑着说道。 “好!既然浩兄弟这么说了,那我以后就奉浩兄弟为主公了。”郑冲擂着自己的胸膛说道。 这就算是把郑冲这个猛人给收服了吗? 郑浩甚为振奋。 “苍天在上,今后我与冲哥必有福共享有难同当!”郑浩说道。 “浩弟!” “冲哥!” 两人把臂相视,哈哈大笑。 只是,郑浩和郑冲身量相差太大,在外人看来,这场景有点萌有点可笑。 郑浩便为郑冲付钱买下了这件长袍,顺便的,他也为郑冲买了簇新的衬衣衬裤和新鞋子及头巾之类。 这花了郑浩一两一钱银子。 郑浩也给自己买了一身新衣,又为萍儿买了一件百褶裙。 从衣店出来,郑浩又去采购了些笔墨纸砚,这些东西很重要,接下来的时间,郑浩要好好的构思一下,再绘制几个《艳狐传》的系列故事出来。 如此,已经到了申时四刻,差不多下午四点多钟的样子。 郑浩抬头看见不远处有一座名为“望湖楼”的酒家,便对郑冲说道:“冲哥,咱们去用些酒食吧。” “也确是有些饿了。”郑冲挠挠头道。 “咱们上这望湖楼打打牙祭去!”郑浩笑道。 “不可!此楼是本县最奢华的酒家,酒菜十分的昂贵,我听人说,吃一桌酒席就要五两银子!浩兄弟,现时咱们虽然有百十两银子,但是还是要省着点花,不可浪费了。”郑冲说道。 这厮竟然还知道节俭省钱。 可知也是粗中有细的人。 郑浩心里如是想着便笑道:“5两银子就5两吧,也算不得太贵!冲哥不要担心!小弟赚钱的门路有的是,奢侈一次也没什么。” 郑浩说着就带着郑冲直奔望湖楼而去。 却在这时,郑浩忽听得理想国系统那娇美的声音在脑中响起:“尊敬的宿主,现有一项紧急任务发布:救下不远处那顶两人软轿中被歹人绑架的女孩!” 第17章 救下个萝莉 郑浩一愣。 这还是理想国系统第一次给他发布任务呢。 他放眼四处望,很快就看见两个行迹鬼祟的男子抬着一顶软轿匆匆地向着路边的码头下面走,这是要把轿子给抬到船上去。 郑浩伸手拉住了郑冲,指着那两个男子急急道:“冲哥,这二人看样子不是什么好人,定是做了什么坏事,没准轿子里是被他们劫持了的良家女子,咱们去把他们拦下来吧。” “好!”郑冲听得郑浩如是说,二话不说,拔腿就朝那抬轿子的两人追了过去。 郑浩比他的速度要慢太多了。 他刚跑了半截,郑冲已经挥拳将那两个一脸邪气的男子给揍翻在地,将他们抬着的轿子放到了地上去。 掀开轿帘,里面赫然坐着个被捆绑了手脚,嘴巴也被烂布团给塞住的年约七八岁的小女孩。 郑浩气喘吁吁跑到了地儿。 郑冲一脸讶异地看着他说:“浩兄弟,你莫不是刘半仙转世吗?怎地能猜到这轿里不对劲呢?” 刘半仙,指的是刘伯温。 刘伯温是朱元璋的头号谋士,为大明朝的建立可以说立下了泼天大的功劳。 刘伯温在明朝的时候已经差不多被神化了。 “冲哥,救人要紧!赶紧帮这女子松了绑,她的家人想必也急坏了吧?”郑浩说道。 “说得也是。”郑冲点头,就将这小女孩松了绑,去掉口中堵塞的破布。 “小姑娘,不知你家在哪里?我们送你回去。”郑浩和颜悦色地看着这粉雕玉琢一般的小女孩说道。 这女娃生得白白净净,甚是清秀,身上衣服也很有品位档次,一看就知,这不是一般人家的孩子。 事实上,能住在这无锡县城里的人,绝大部分也都是本县有头有脸的大人物,穷苦百姓是住不到城里来的。 郑浩不知道系统为何要让自己救下这女孩。 小姑娘活动了一下手脚,如娇莺初啼般说道:“小哥哥,我家就住在那里。” 经了这么一个劫难,换做一般的女孩,估计都吓傻了吧? 这丫头倒是好,竟然一脸的平静,跟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郑浩对此很是赞赏。 他顺着女孩手指的方向看去,不由得一怔。 她指的竟然是无锡县衙的方向。 无锡县衙坐北朝南,气势森严,县衙大门前的八字墙边赫然有两个枷号示众的男子蹲坐在那里。 “你家住在那里?”郑浩有点不敢相信地追问了一句。 “是呀!我父乃本县知县程远,我是他的小女儿,我叫程芳莲。”小女孩伶牙俐齿地说道。 虽然年龄尚幼,但是她说话口气却是成熟得紧。 竟是无锡知县的女儿。 郑浩心里便是一喜。 自己救下这个小萝莉,却是能够跟知县大人拉近关系了。 甚好,甚好! 系统给自己安排的这任务,完成之后给自己带来的好处似乎非常丰厚。 “原来是程小姐,失敬失敬!”郑浩对着程芳莲拱拱手。 “不知壮士尊姓大名?”程芳莲也是福了一福当做回礼。 “鄙姓郑,单名一个浩字。”郑浩道,“不如,我这就送程小姐回府,如何?” “如此甚好,有劳壮士了。”程芳莲说。 郑浩便和郑冲一起护送着程芳莲回县衙。 一边走,程芳莲一边就拉住了郑浩的手,还不时地侧脸儿打量着郑浩,小脸上挂着一丝羞涩。 郑浩心里只是把她当做一个天真烂漫的小丫头而已,见她不时地看自己,他便笑着问:“程小姐,为何频频看我?” “因为,因为你生得好看。”程芳莲脱口说道。 说完了,她吐了下小舌头,赧然一笑,低了头,似是十分的不好意思。 郑浩一愣。 心说,古代的这些小孩子,不了得啊! 六七岁大的孩子,现代社会还什么都不懂呢,而今,这程知县的小女儿竟然已经有了隐隐约约的男女情愫。 这真的是太早熟了。 “嘿嘿嘿!浩兄弟的确生得好看,比大姑娘还要俊些哩!”一旁的郑冲咧嘴憨笑着说道。 “好了,冲哥,休要取笑小弟。”郑浩摆手道。 郑浩心里这个尴尬呀。 他便把话题岔开来低头问程芳莲:“程小姐,你方才怎地就落到了歹人的手里?” “唉!说来话长!适才我和一名家仆一起从后宅出来想要到街上走走,解解闷儿。没想到,刚转到崇安寺正门那里,我正跟着仆人后面走,就被人从后面捂住了嘴巴,给歹人掳到了一个角落去,他们绑了我手脚,塞住了我的嘴,将我塞到了一顶软轿内……若不是郑壮士出手相救,我真不知道自己会落到怎样一个境地呢。”程芳莲叙述道。 这歹人也真是好大胆。 竟然敢向一县父母的家眷下手。 不知道“破家的县令,灭门的令尹”吗? 当然,也可能这歹人压根就不知道程芳莲是知县的女儿,只是见她衣着光鲜,就想要绑票吧? “阿弥陀佛!这也真是万幸了。”郑浩笑道。 “郑壮士就是我的恩人,待会见了我爹,我定要让他好好感谢于你!”程芳莲说道。 两人说着话,就来到了县衙后宅的小门处。 县衙后宅是知县一家及其幕僚的住所,一般家眷出入都走小门。 “啊呀!小姐!你,你刚才跑去哪里去了?可吓死老仆了。”一个须发花白的老仆泪眼婆娑喊叫着迎了上来。 原来,这个老仆人压根还不知道,自家小姐方才是被歹人给掳走了呢。 他还以为是小姐贪玩,自家走失。 他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吓得魂飞魄散,不得已之下这才想要跑到后衙向程知县汇报呢。 只是,他来到这小门外,却是胆怯了。 他担心自己弄丢了小姐,老爷会把雷霆之怒降到他头上去。 是以,这个老仆一直在这里逡巡,始终不敢走进去。 却是等来了郑浩护送着程芳莲回府。 “哼!程安,你这个老糊涂!我方才是被歹人掳了去,险些性命不保,亏得这位壮士相救,我才能平安回来!”程芳莲嘟着小嘴呵斥了一句老仆。 第18章 面见程知县 她转头看向郑浩,笑意盈盈地说道:“郑壮士,随我去面见家父可好。?” “也好!”郑浩点点头。 认识一下知县,让知县承自己一个大大的人情,这对自己后续的发展有好处。 郑哲凡当然很想见一见程知县。 他便对郑冲道:“冲哥,你且在此处等我,我去去就来。” “浩兄弟,你且去吧!我也正好蹲这儿歇一会。”郑冲瓮声瓮气地说道。 “这位壮士,不如也一起去我家里歇息一下罢。”程芳莲发出了不那么真诚的邀请。 说来,方才是郑冲将她救下。 郑浩不过是搭了把手。 可是,在程芳莲的心里,还是把郑浩当成了救命恩人看待。 无他,只因为郑浩生得俊美,而郑冲被丑拒了。 “不用了,程小姐,俺是个粗人,见了知县老爷,若是说错了话,就不好了。”郑冲摆手道。 “冲哥,若是肚子饿了,你就先去买东西吃。”郑浩叮嘱了一句。 “嘿嘿!俺的肚子还真的有点叽里咕噜,既然浩兄弟这么说了,那我就不客气了,先去买碗面垫垫肚子。”郑冲说着便扭身迈开大步向着距离县衙并不远的一处食肆而去。 无锡虽以米为主食,但也是有面的,比如这无锡本地,就有三鲜面、牛腩面等面食流行,南京的皮肚面此处也可寻见踪迹。 “你这伴当真是个吃货,不过,倒也憨实可爱。”程芳莲点评道。 “别看他生得丑,可是他生性十分的善良真诚,忠厚老实,我很喜欢他。”郑浩夸了郑冲一句。 程芳莲就带着郑浩进了后衙小门,熟门熟路的来到了程知县所在的书房。 “爹爹!”程芳莲进了门便是嘟着小嘴娇呼了一声。 正伏案疾书,不知写点什么的程知县听得女儿唤自己,口中答应着抬头一看,却看见女儿牵着个并不相识的长相俊美的少年来到了自己案前。 他皱了皱眉。 “莲儿,他是何人?”程知县指着郑浩问道。 “爹爹,他是我的救命恩人。”程芳莲道。 “救命恩人?刚才发生了何事?”程知县便是一惊。他知道方才老仆程安带着女儿出去玩,难道遇见了什么险情? 郑浩微微一笑,他觉得自己现在该表现一下自己的翩翩风度和伶俐口才了。 “大人,小民可以代小姐讲述一下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他便将方才发生的一切讲述了一遍。 讲完了,郑浩凝眉叹息一声说道:“大人,我认为,本县如今定有一股势力想要专门针对您。” “唔?你为何有这样的想法?”程知县挑了挑眉毛,注视着郑浩问道。 “因为大人您是本县父母,掌握着本县最高权力,且您已经到任数月有余,本县各方势力已对您的情况有很详尽的了解,纵使县境内有些没头鬼嚣张行事,一般情况下,他们也不敢贸然动您家人的念头!所以,今日之事绝不会是偶然发生,而是蓄谋已久的暴行!”郑浩条分缕析地说道。 程远听了郑浩这一席话,脸上登时便浮现出震惊的神情。 这孩子看模样最多不过十三四岁吧?没想到心计竟然如此深沉,看事情能看得如此透彻,真奇才也! 不过,程知县对郑浩并不信任。 他自然也不会立刻便和郑浩说那些掏心窝子的话。 他打着哈哈问道:“还没请教你尊姓名叫什么?” “免尊姓郑,我叫郑浩,关耳郑,浩荡的浩!”郑浩答。 “家居何处?” “回大人,小子是本县兴宁乡前古里村人氏。” “尊父做何营生?” “回大人,先考一向经商,崇祯七年已经去世,先妣也因悲痛过度,于两年前撒手人寰,只留下小子茕茕孑立于人世。”郑浩说着,便是眼圈一红。 “唔!原来如此!节哀,节哀!”程知县见郑浩泪水都几欲流出,连忙安慰了一句。 “多谢大人关心!”郑浩施了一礼说道。 “汝今年春秋几何?”知县赞赏地点点头,又问。 “小子年方一十三岁。”郑浩恭声道。 “可曾读书识字?”程知县问得越多,对郑浩却是越发的感兴趣了。 “读过六年社学,先妣去世后,我就辍学在家了。”郑浩道。 “可曾应童子试吗?”程知县再问。 童子试也就是取得科考资格的考试,一共有三次考,分别是县试、府试、院试。只有通过院试,考中秀才,才算是真正踏入士子阶层。 这也是寒门子弟唯一的上升通道。 不过,想要考中秀才也是极难的,录取比例很低很低。 “不曾,四书五经倒也都通读过。”郑浩说道。 郑浩听出来程知县的意思了,这是有心想要考较一下自己了。 在这明末乱世,走科举之路,郑浩认为没什么卵用,费时费力,还是用些手段发展自己的硬实力为好。 不过,在程知县询问他的时候,郑浩也在心思电转,搜肠刮肚地回想自己学过的那些个四书五经的记忆。 他是学古文学的,四书五经自然是很认真地读过的,就连各种注疏之类他也看过不少。 如今仔细想来,他惊喜地发现,熟读背诵过的《大学》、《中庸》、《论语》、《孟子》以及诗书礼易春秋竟然历历在目一般牢牢地嵌印在脑子里。 不仅如此,他读过的那些历代大儒对经义的注疏也都烂熟于胸。 前世的时候,自己可从未把这些玩意背得这么熟过。 可见,这是穿越红利出现了。 “那很不错啊!”程知县捻着胡须颔首又道,“我就考你一考,可否?” 果然要考量自己。 郑浩点点头说道:“大人,请出题!” “唔!‘子曰:弟子,入则孝,出则悌,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行有馀力,则以学文。’这一句出自哪里?”程知县笑着问道。 郑浩毫不迟疑地答道:“回大人,这句出在论语《学而篇》第6句,在此句经文之前为‘子曰:道千乘之国,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在此句之后则是‘子夏曰:贤贤易色;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与朋友交,言而有信。虽曰未学,吾必谓之学矣。’” 第19章 知县的提携 背熟经文,这是科考的第一步。 如果经文都不熟悉,那想要在残酷的科举考试中出人头地简直无一丝可能。 古代参加科考的书生不仅要将四书五经背得滚瓜烂熟,还要将朱子集注等注疏背熟了,这样才能在写八股文的时候游刃有余不跑题不偏题合乎儒家正统。 郑浩这回答可谓举一反三了,不仅说出了这一句的出处,还将上下两句也背了出来,这就很难得了。 “不错,不错!看来你在论语上面下了一番苦功,那么,这句是什么意思呢?”程知县两眼放光,眼中满是欣赏之色。 “回大人,这句话的意思是:圣人教导他的弟子们,在家里一定要孝顺自己的父母,出门在外则要顺从兄长,日常的行为一定要保持谦虚谨慎诚实守信的品格,还要亲近仁义贤能之人,博爱世间众生,行事的余暇时间可以用来研习诗书六艺。”郑浩做了一番解释。 古时候很多人都是读死书死读书,有时候他们把一篇经文背得滚瓜烂熟,可你若是让他们解释意思,估计能把他们难为死。 能背诵还能释义,这已经更上了一层楼。 “非常之好!你能对经义有如此深刻的理解,实属难得,看来,你对朱子集注也很下了一番功夫。”程知县很是赞赏地说道。 朱子集注差不多已经被当成了对四书五经的标准解释。而朱子集注所起到的主要作用也不过是解释经文的意思。 所以,郑浩能恰如其分地将这句经义解释清楚,给程知县震动很大。 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能学到这一步,已经相当了不起了。 “大人谬赞了,学海无涯,小子还差得远。” 郑浩赶忙谦虚了一句。 “郑浩,你可曾开始作文?”程知县对郑浩表现出来的态度也很满意,点点头又问。 这里所说的作文,指的是时文,也就是八股。 这个,郑浩还真没写过。 不过,他前世也曾读过不少的优秀八股文,算是没吃过猪肉见过猪跑。 郑浩便摇了摇头说:“不曾。” “唔!你这么高的天分,难道不准备走科考正途吗?”程知县皱了皱眉。郑浩让他顿时升起一丝珠玉蒙尘之感。 这么个少年天才,四书五经背得这么溜,对经义理解也深刻,怎么就不提早开始作文呢? 这要是耽搁了,那岂不是国家的损失吗? 看来,程知县这是想要拉他参加科考了。 若是距离明朝灭国还遥远,其实参加科考真的是非常有必要的。因为,你要想混得好,就得走科考这一途,只有进士出身,然后才能被整个封建官僚体系接纳,然后你才能在这个时代呼风唤雨。 可是,现在,现在这个时间点,距离明亡也就剩五年了。 而科考这玩意真的是能把人的一生都给填进去,得浪费多少时间啊! 郑浩很纠结。 他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程知县的这个提问。 他看出来了,程知县这是要提携他,要在科举这条道上拉他一把,算作对自己救他女儿的报答。 “尊敬的宿主,恭喜您完成了拯救绑架女孩的任务,现在为您颁下新的任务,请您务必通过在三月末举办的县试考试。”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柔美的声音在郑浩脑中响起。 这是系统又开始颁发新的任务了。 郑浩心里一怔,他心想,既然我完成了拯救绑架女孩的任务,难道不该给我颁发奖励吗? “尊敬的宿主,您完成的拯救被绑架女孩的任务并没有奖励,因为,通过这个任务,本系统让你结识了知县老爷,这对你在这时代的发展是有莫大好处的,这已经算是对你的最大奖励了,难道不是吗?” 系统的声音再一次的响起。 这是听到了郑浩的心声,所以做出了回应。 郑浩一想,也的确如此。那么,不颁发奖励,也就算了吧。 “回大人,非是小子不想走科举正途,实是因为家中巨变,所以才耽搁下来。”郑浩赶忙回应程知县。 “原来如此!郑浩,你可知道,今年的县试被我放在了3月28日举行?”程知县笑道。 “小子不知。”郑浩恭声道。 清代的县试一般都被固定在了早春2月进行。 而明代则相对随意性比较大,具体什么时候考,考几场,由县官自己来决定。但是,大多也都是放在春日进行。 这是郑浩的了解。 “唔!今日是3月10日,距离开考还有半月有余,以你的水平,若是能多练几篇时文,熟悉一下套路,通过县试也是大有机会的啊!”程知县捋着胡子说道。 郑浩听了,却是一阵的头大。 他深入了解过八股文,知道并没有那么简单。 想要写好八股,真不是一蹴而就的,需要经年累月苦练才成! 但即便时日较短,可系统已经发布了任务,郑浩并没有退路,他只能选择迎难而上这一途了。 “小子愿尽力一搏,以不辜负大人的厚爱!”郑浩躬身说道。 “唔!好!我这里有几本我批注过的时文集子,你拿去好好看看吧。”程知县说着起身去书架上拿了几本书递给郑浩。 郑浩赶忙双手接过来。 程知县便说道:“你看过这几本集子,就可以尝试着作文了,我这里有几个题目你且拿去研习一番。” 他说着,又伏案疾书,写了几个八股文的题目。 郑浩心里便是一动。 他心想,这会不会是县试的考题呢? 这么想着,他赶忙接过来,小心翼翼地收入囊中,躬身感谢:“谢大人厚爱!如此,小子就不打扰了,这就先行别过!” “你可以在舍下用些饭再走也不迟。”程知县说。 “多谢大人,小子还有一个伙伴在外面,加之今日还要出城回家,不便在贵宅久留。”郑浩赶忙说道。 “既然如此,那就不留你了,我这就让人送你出去。”程知县道。 他就唤来一名身穿紫衫头戴方巾面白微须的中年男子,对郑浩介绍道:“此乃张先生,是我的得力臂助。” 第20章 回不去了 他又向这张先生介绍郑浩:“此是郑浩,我的小友,先生,你且代我送郑浩出去吧。” 这位张先生,想必就是程知县的师爷了。 “原来是郑兄弟!久仰久仰,且随我来吧。”张先生也很热情,便将郑浩从后衙小门送了出来。 “张先生留步!小子告辞了。”郑浩拱手道别。 “郑兄弟,后会有期!今后有什么事,尽管来县衙寻我就是。”张先生招手挥别。 郑浩离开县衙,便直奔郑冲所在的那个食肆。 到了那里一看,郑冲正一个人箕踞在一张桌子旁正大口吃着一碗三鲜面条。 而在他周围,有一些人正一脸惊愕地看着他。 这些人在小声地议论着。 “这人好大食量!” “是啊,这都吃了一十二碗面了,还在吃。” “莫不是饿死鬼投生吗?怎地这么能吃,看着好不吓人也!” 郑浩眨眨眼,也是吓了一跳,郑冲正吃着的那碗面碗口堪比他自己的那张脸那般大了。十二碗面,这份量怎么也有二十多斤了吧? 还真的不是一般的能吃。 郑浩都有些担心,郑冲待会儿会不会自己把自己给撑得肚爆而亡。 “冲哥。”郑浩在郑冲旁边的凳子上坐下。 “浩兄弟来了啊。”郑冲听得郑浩叫自己,这才抬起头来,用手背擦了一下嘴巴,回应道。 “怎么只是吃面?应该再要几个菜温两壶酒才是。”郑浩说。 “吃面就足够,吃菜太费钱,这样一碗面才五文钱,好吃又份量大,正适合我这样的大肚汉。”郑冲憨笑道。 郑浩摇了摇头招手让伙计过来。 “客官,有何吩咐。”伙计颠儿颠儿过来,点头哈腰地满脸堆笑问道。 “与我切二斤牛肉酱个肘子炒两个你们最拿手的菜,然后再温两壶酒送来,还有,再与我来一份三鲜面,要小份的。”郑浩吩咐道。 “好嘞!客官稍待!酒菜马上就来。”伙计眉开眼笑道。 不一时,四样菜两壶酒就上了桌。 “浩兄弟,又让你破费了。”郑冲看到好酒好菜顿时就咧开大嘴笑了起来。 “冲哥,咱今有了钱,放开肚皮吃就是!跟着我,不能让你受了委屈!”郑浩豪爽地说道。 想要让人死心塌地,自然就要持续地施加恩惠。 吃点喝点,又算得什么。 郑浩便和郑冲吃将起来。 这时候,已经是酉时三刻,大约是后世的下午5点45分,薄暮已经开始降临。 郑浩知道,无锡县城的城门每日关闭都在戌时初,也就是晚上7点左右。 自己和郑冲得抓紧时间了。 不过,他们刚刚吃罢,想要结账离开的时候,却听得外面一阵的吵嚷。 “城门关了,无法出城了。” “听说是城内出了事,有歹人竟然差点把县太爷的千金掳走,真的是太张狂了。” “嘘!小声点!这事儿邪乎,咱们还是不要议论了吧。” 郑浩听了,不由得一愣。 他没想到,城门竟然提前关了。 这可怎么出城去? 他心里又有点惦记萍儿,郁闷坏了。但也无可奈何,只能捏着鼻子在这城里待上一晚。 不过,郑浩对程知县为了自己女儿被掳一事如此大张旗鼓有点不以为然。对方敢于向你下手,就说明他不怕你这个知县,更说明他在这无锡城里有极大的势力。 想要闭合四门全城大索,将嫌犯找出来,估计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伙计,结账!”郑浩喊道。 方才那伙计便又陪着笑过来:“客人吃好了吗?承惠五百文。” 吃了那么多,才五百文钱,也就是五钱银子,这还真不是一般的实惠。 郑浩就让郑冲掏出散碎银子会了账。 “冲哥,咱们走吧,去找家客栈落脚。”郑浩道。 “好,走罢!”郑冲答应一声。 两人正要往食肆外面走呢,就听得一片嘈杂声,几个闲汉在一名身穿捕快服色的男子带领下冲了进来。 “奉太爷令!大索全城,捉拿嫌犯!尔等都老实待着,接受检查!”这捕快高声叫道。 顿时,食肆里面就是一阵慌乱。 这些捕快一个个都跟吸血鬼一样,没机会的时候,还想着法子压榨普通小民呢,现在有了正大光明的打秋风的机会,岂会不大加利用? 很多人都开始担心,自己会不会被这些该死的东西狠敲一笔。 郑浩皱了皱眉头,他看了一眼郑冲道:“冲哥,我看,咱们还是在这里稍等一下吧。” “这些贼厮鸟估计又要横生是非了。县太爷也不知怎么想的,竟然要让这些人满城大索捉拿嫌犯,这不是给他们送发财的机会吗?这一次,不知又有多少倒霉鬼要被逼得倾家荡产了呢。” 郑冲说道。 郑浩心说,郑冲倒也看得明白。 由此也可见,郑冲也不是完全的憨货,还是有些头脑的。 两人就在原来的桌子上坐了下来,而其他的客人也都各自坐在位子上不敢动弹。 这食肆的老板已经慌里慌张地跑出来,来到了那捕快的身旁,陪着笑悄悄递过去两块碎银。 那捕快掂了掂银子的重量,有点不太满意,不过才给了两三钱银子,完全没有达到这厮的心理期望。 他又扫了一下店里的众人,一眼便看到了黑铁塔一样的郑冲和俊美的郑浩二人。 这个惯会敲骨榨髓的家伙已经看出来,两人身上的衣服都是簇新的,而黑大个身上的那个褡裢沉甸甸的,一看就知里面有不少的银子。 这捕快冷笑了一声,将两块碎银装进腰包,一把将店老板给推开到一旁,直奔郑浩这一桌而来。 郑浩看见对方那气势汹汹的架势便知道,这货是想要陷害自己,以便从自己二人身上敲诈钱财。 他皱了皱眉,心想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尔等两人,一看便知非是善类,小的们,给我把他们拿下!”这捕快指着郑浩两人厉声道。 “是!” 他带来的这些个白役答应一声,乱纷纷拥上前便要把郑浩和郑冲二人拿下。 “尔等好大的狗胆!我看谁敢动我!”郑浩站起身来,将手捏成拳在桌子上重重地擂了一下,厉声说道。 第21章 明朝的派对 郑浩这会儿还真不怵这些狐假虎威的东西,他刚刚见过程知县,与程知县已经建立了初步的情谊,就是闹大了,相信程知县也会支持自己。 郑冲也站了起来,手里捏着那根哨棒,只等郑浩吩咐一声,他就要大打出手。 郑浩这么一拍桌子,倒是让这几个扑上来的白役都缩了缩脖子,他们都有些个疑虑和隐隐的担心。 在这些人心中,普通的小民见了他们都跟老鼠见了猫一般,若是有人不怕他们,那就说明那人有大仰仗。 这小小的无锡县,达官贵人名门世家却是不少,多少关系盘根错节,有许多的人都不是他们能招惹得起的。 那捕快也是吃了一惊。 他再上下打量一番郑浩和郑冲,心说,自己应该没有看错吧? 这两人怎么看都不像是那些出身高贵的世家子弟,他们怎地就敢反抗自己? 不得不说,衙役这个阶层,都是欺软怕硬之辈。这捕快见郑浩强硬,他马上就怯了。 “这位公子,我等奉了本县太爷之命缉拿嫌犯,此乃例行公事,还望配合一下,跟我们走一遭吧。”这捕快语气和缓,却又不肯即刻撤走,试探着说道。 “好个无礼的狗头,你哪只狗眼看出来,小爷两人像嫌犯的?你上来就要捕拿小爷,谁给你的狗胆?给我滚!” 郑浩怒目而视,手指着这些家伙毫不客气地喝骂道。 有些人你是不能给他们脸的。 这捕快被骂了个狗血喷头,竟然不敢还一句嘴。 因为他搞不清楚郑浩是什么来头。 “公子,我等错了,不该打扰于您,还请见谅。”这捕快犹豫了一下,还是不敢再唧唧歪歪地造次,他现在确信自己是碰上了不能招惹的人,所以,这厮施了一礼,灰溜溜的就带着人走掉了。 等这帮活土匪走没了影,这食肆店堂内登时就响起一片采声掌声。 “公子,这次是托了您的福,不然这帮强盗还不知道要折腾出什么花样来呢。”食肆老板走来感激涕零地说道。 郑浩笑着摆摆手道:“我这也是为了自保,这帮杀千刀的,如果不给他们点颜色看,他们就敢骑到你脖子上拉屎!” 听着周围一片感谢之声,郑浩心里挺感慨的。 其实,自己在这个时代也是个弱者吧? 但是,自己现在竟然要背负起在这明末乱世建起一个理想国的重任!这个任务太艰巨了,自己还是要快速变强啊!只有变得更强大,自己才能不但力保自己的安全,也能翼护更多的芸芸众生。 郑浩与这食肆里的众人拱手道别,然后带着郑冲走了出来。 走到外面,他们四处找寻客栈。 连着找了几家,竟然都是客满,这让郑浩有些郁闷。难不成今晚要露宿街头了吗? 便在这时,忽听得有人唤他:“郑贤弟!” 郑浩转头一看,却又是冒襄在向他招手致意。 郑浩便笑着迎上去,拱手道:“辟疆兄,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是啊!兄弟今日是无法出城了罢?”冒襄笑吟吟地问道。 “是啊。”郑浩道。 “既如此,今晚不如随我去见一些朋友,怎样?”冒襄发出了邀请。 郑浩心说,左右也找不到客栈住,跟冒襄去见见这大明朝的世面也不错。所谓友情都是应酬出来的,自己若是能进入冒襄的圈子也不错。 想至此,他便道:“多谢辟疆兄相邀,小弟敢不从命?” 他爽利地答应了。 郑浩便和冒襄一路说说笑笑来到了一户大宅门前。 郑浩看门上牌匾,上书遒劲有力的两个大字:周府。 这周府门前大门敞开,披红挂彩,喜气洋洋,显见得这是有什么喜事。 “周家老太爷今日做八十大寿,我白日已经过来祝寿,今日晚上,却是士茂兄要办一个诗会。”冒襄对郑浩解释道。 周家也算得是这无锡城的一个显赫家族,奈何周家已经有三代人不曾高中过进士,近来已经有衰落之势。 冒襄所说的士茂兄名叫周士茂,是周家年青一代的佼佼者,今年年方而立就已经中了南直隶的举人,算得意气风发。 郑浩就跟着冒襄朝周府大门走去。 才到门口,就有一白面微须的书生大笑着迎上来:“辟疆,你来了,我就放心了。” “士茂兄,今晚都有什么人过来?”冒襄和周士茂把臂言欢,问道。 “本县才俊大多都会过来,且还有一神秘佳客也会现身,相信贤弟一定会对她感兴趣。”周士茂说道。 “喔?是吗?那弟对今晚的这诗会就更加期待了。”冒襄拊掌笑道。 周士茂的目光却是转向了一直站在旁边的郑浩的身上。 “辟疆,这位是?” “啊哈!士茂兄,我忘了向你介绍,这位是我的小友,尊姓郑,名讳‘浩’,他也是个妙人,小小年纪,文采和画都是极佳的。”冒襄指着郑浩说道。 “原来是郑贤弟!久仰久仰!失敬失敬!不知道贤弟仙乡何处啊?”周士茂含笑点头问道。 郑浩便拱手作答:“我也是久仰士茂仁兄的文名了,今日一见果然丰神俊朗英姿不凡。小弟是本县兴宁乡前古里村人氏。” “竟是本县的才子?足见我无锡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周士茂心不在焉地客套了一句,然后招手便让小厮送两人去到举行晚会的周府后花园花厅之中。 来到这花厅之内,却见这厅中点了数支牛角巨烛,映得整座花厅灯火通明。 这座花厅面积不小,约有三十余平米。 花厅对着后花园一汪湖水,今晚有上弦月,月光如水银泻地,映照在几株花树、垂柳上,波光粼粼,湖中有几朵含苞的荷花粉白嫣红,景致分外的幽美。 这厅中摆了五张圆桌,桌旁已经围坐了许多青年男子,正在高谈阔论着,谈论的多是文坛风雅逸闻之类。 冒襄一进来,立时就有不少人迎了过来,与他寒暄招呼。 他也把郑浩向这些人做了介绍。 不过,郑浩一则年龄比较小,二则之前也从未有文名,三则又不是出自名门世家,却是没人重视他。 第22章 凤求凰 大家也都是如周士茂一般与郑浩客套了两句,就将他冷落到了一旁。 郑浩耸耸肩,心说,看来一时半会儿想要混进这些读书人中间,还是不太容易的。 他就和郑冲一起找个偏僻角落的桌子,在桌旁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戌时初,客人到齐。 诗会开始了。 主人周士茂却是带着个衣着华美,衣袂飘飘,眉目如画的年轻女子走了进来。 “各位!我来为大家介绍一位佳人,这位仙子名叫卞玉京,相信诸位一定不陌生吧?”周士茂大笑着介绍这女子。 花厅内登时就一阵的骚动。 “竟是玉京仙子莅临。” “真是恍恍然如出尘仙子,美,太美了。” “去岁曾在南京惊鸿一瞥,自此就再难相忘,呜呼!我的心都快要跳出腔子来。” 很多人都表现得极为花痴,乱纷纷和卞玉京打着招呼。 郑浩也在打量着这卞玉京。 这卞玉京是秦淮八艳之一,也是最痴情的一位风尘女子。她因为家道破败,不得不委身风尘,但是她却始终自视甚高,从不乱搞男女关系,自对那吴梅村一见钟情后,就再没对别的男人动过情愫。 不过,卞玉京和吴梅村相遇,当是在崇祯十五年了。 这卞玉京能诗善文,还会弹琴,且姿容清丽,一经出道,就轰动了整个江南。 为了生计,卞玉京频频出现在达官贵人的酒宴之上,与那些文人墨客酬唱往来,时人谓之:酒垆寻卞玉京,花底出陈圆圆。 她也真的算是个奇女子了。 郑浩对卞玉京的典故还是比较了解的,也正因为了解,郑浩对她颇为感兴趣。 他心想,这样一个妙人,我当收之! 郑哲凡正这么想着,就听得系统在他脑中用柔美的声音说道:“尊敬的宿主,现为您颁发一个临时触发任务:在今晚的这场诗会上俘获卞玉京的芳心。” 哟!触发临时任务了。 这系统竟然要让自己俘获卞玉京的芳心。 郑浩挠了挠头。 史书上推测,这卞玉京是1623年,也就是天启三年生,今年是崇祯十二年,西历为1639年。 卞玉京如今是一十六岁。 比郑浩占据的这具皮囊大了三岁。 可郑浩观卞玉京身量挺高,足有后世一米六左右,生得成熟美丽。 而自己呢,现在还不到一米五,生得也是青涩无比。虽然自己面相还算俊美,可毕竟在外人看来比较幼齿,想要征服卞玉京的芳心,恐怕大不容易。 郑浩心想,看来,今晚我要展示一下自己的诗才了。 郑浩正这么想着,卞玉京却是已经开始“叮叮咚咚”弹起琴来。 花厅之内顿时就安静下来。 只有悠扬的琴声萦绕在所有人的耳边。 这琴声悠扬悦耳,婉转清丽,如泉水叮咚,如环佩轻鸣,抑扬而顿挫,清越而不失激昂。 郑浩听出来这弹的是《凤求凰》。 《凤求凰》是古代著名的琴曲,据说演绎的是汉代司马相如和卓文君的爱情故事。 司马相如还写有一篇《凤求凰》赋。 郑浩想到这里,心里便是一动。 他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卞玉京弹琴,那自己何方和着这琴声高歌一曲《凤求凰》呢? 前世的时候,他所上的那所大学,有位高人模仿王菲的唱法将《凤求凰》古赋给演绎了出来。 其唱腔缠绵悱恻,优美动听。 郑浩听过几次,觉得还挺好听的。 他本就喜欢唱歌,就学会了这首歌。 郑浩便一甩袍袖,站起了身,和着卞玉京的琴声节拍唱起来。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他第一句歌词唱出口,顿时就吸引了很多人的瞩目,众人纷纷向着他看过去,大家都是一脸的讶然。 《凤求凰》作为名曲,自然早就有歌女唱过不知多少遍了。 但郑浩的唱法与以往多有不同,唱腔在这些明代人听来分明有些怪怪的,但是,却又是十分的动听悠扬。 卞玉京听到郑浩的歌声,也是第一时间就抬头看了过来。 她看见一个瘦小俊美的男孩从容优雅风度翩翩地唱着《凤求凰》这首赋歌,淡然微笑着,向着自己这边走来。 卞玉京登时就心里一阵的欣喜。 她心想,这是谁家小公子,竟然能将《凤囚凰》唱得这般别致。 她也便微笑着向郑浩示意。 郑浩心想,开局不错,总算是引起她的注意了。 要知道,今晚的诗会参与者足有三十余人,都是本县青年才俊,郑浩想要给卞玉京留下一个好印象并不容易。 郑浩慢慢地走到了弹琴的卞玉京的身前。 他深情地注视着卞玉京。 口中仍然唱着这婉转的古代情歌。 《凤求凰》不是这时代最热烈的情歌是什么?要知道,在封建礼教的压制之下,青年男女追求自由恋爱的路基本被堵死了。 所有婚姻都是媒妁之约父母之命,两口子结婚前根本就是陌生人,有的甚至见都没见过,就拜堂过日子了。 这也是为何,古代的文人雅士如此热衷于追逐歌女倡优的缘故。 歌女倡优,尤其是有些才华的歌女倡优那都是抢手货!文人雅士们从与她们的交往中充分感受到到了恋爱的感觉。 郑浩觉得,自己有必要给卞玉京营造一个一见钟情的感觉。 卞玉京感受到了郑浩灼热的目光。 她没有躲避,而是与郑浩对视起来。 在这对视的过程里,她的两手仍然轻灵地拨动着琴弦,悠扬的琴声仍然在流畅地宣泄而出。 而郑浩的歌声也在继续。 他的歌声婉转起伏,声低时如泣如诉,声高时裂帛碎锦。 他似在用歌声倾诉,用歌声表白。 这歌声深情款款缠绵悱恻,似是蕴含了无数的情意。正因为有饱满真挚的情绪在里面,所以才唱得如此动人。 这花厅内的几乎所有人都听得如痴如醉。 而卞玉京也是听得有些痴了。 如果说,方才她还只是对郑浩有那么一些好感,觉得这个俊美的小男孩很有趣,那么,现在她被他的歌声打动了。 第23章 词动人 她忽然发现,他或许就是自己苦苦寻觅的知音。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何时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郑浩将最后一句唱完了。卞玉京的琴声也是铿然一声,戛然而止。 她从琴后面站起了身,向着郑浩盈盈一福,如娇莺啼鸣一般说道:“小女子卞赛这厢有礼了,不知公子高姓大名?” 郑浩也是躬身为礼笑道:“敝姓郑,单名一个‘浩’,久仰卞姑娘芳名了。” “原来是郑公子,公子曲儿唱得真是好。听得卞赛心都醉了。”卞玉京说道。 “卞姑娘的琴弹得更好,听得郑某如痴如醉,真个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郑浩也说着恭维的话。 这时候,周士茂和冒襄过来了。 冒襄大老远的就向郑浩伸出个大拇指来,大笑着说:“贤弟,你可真是深藏不露,想不到你曲子唱得这么好,把咱们听得浑身十万八千个毛孔无一个不舒坦,你和卞姑娘的琴声可谓绝配!” 周士茂也赞赏地说:“的确是非常之好!这样唱《凤求凰》我倒是第一次听见,很新鲜,也很能动人!” 郑浩感觉到,周士茂虽然在称赞自己,但是,他对自己显然还是轻视的。 只是从眼神之中就能看出。 身为一个男人,唱曲儿好有什么用?末技而已! 郑浩淡淡笑着说:“我这也是情不自禁,听着卞姑娘琴声如此优美,不自觉就站起来将这首赋唱了出来,献丑了。” 他与这两人又寒暄了两句,然后就坐回到了自己位子上。 周士茂这时候却是又大声地说道:“诸位都知道,玉京姑娘文采出众善能作诗,今晚咱们本就办的诗会,愚以为,诸位不如以咏柳为题,各作一首,由玉京姑娘做评判,得到第一者,可以向玉京姑娘提一个不那么过分的要求,如何?” 听了周士茂的这番话,现场诸人顿时都兴奋起来。 周士茂这潜台词就是,若是能拔得今晚这诗会的头筹,就能得到一个跟卞玉京亲近的机会。 这样的机会却是并不容易得到。 卞玉京虽然是风尘中人,但也并不是什么人就能亲近得了的。对于自己不喜欢的人,她是会断然拒之千里之外的。 “士茂,当真如此吗?” “周兄,快令人拿笔墨纸砚,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有人吵嚷道。 周士茂微微一笑,轻轻拍了拍手,就有几个周府家人进来在每张桌子上摆上了笔墨纸砚。 明清时代,诗其实已经凋敝。 很多读书人,皓首穷经,连八股文都搞不定,哪有时间作诗? 因此,优秀的诗人真的不多。 大多士子也最多能应个景,勉强凑一首,仅此而已。 周士茂之所以提议以“咏柳”为题写诗,实是因为他新近刚写了两首以此为题的七言绝句,自己觉得还不错的样子。 周士茂,也是卞玉京众多追求者中的一个。 他这次又是办诗会,又是请卞玉京来,一则为了给自己扬名,二则是为了获得美人芳心。 这个意思他也向冒襄暗示了一下。 除了冒襄,周士茂对其他人还真没放在心上。 而冒襄也向他表明了自己不会争他的风头。 周士茂信心十足地来到首席自己的位置,他看了一下,同桌的几个人除了冒襄之外,都在皱眉思索。 他笑着说道:“辟疆,已经有了吗?” “不曾有,最近思虑枯竭,少有佳句,我看今晚我就不献丑了。”冒襄摆摆手笑着说道。 冒襄的意思很明白,哥们不写了,省得随便写一首再压你一头。 周士茂便笑着说:“辟疆太谦虚了,如此,愚兄就先献丑了吧。” 他说着,就铺好了一张纸,提起了毛笔来不假思索就在纸上写道: 咏柳之一 鹅黄翠绿烟满树, 一枝一叶尽离愁。 青丝尽折春色远, 依依飞絮黄昏后。 咏柳之二 几树摇曳影迷离, 纤秾柔丝翠影齐。 新枝烟雨惹千恨, 春来依旧笼长堤。 在周士茂提笔写诗的时候,他的身周便“呼啦啦”地围过来一群的人,都凝目去看。 冒襄自然也是笑吟吟的在观看周士茂的表演。 不过,冒襄看完第一首《咏柳》之后,点了点头,这首诗怎么说呢,虽然还是写的离别之苦啊什么的,但诗句意境还是很不错的。 像一枝一叶尽力愁,青丝折尽春色远两句很能让人砰然心动。 一首诗能够动人,必然是因为它里面有那么一句两句警句,甚至是某一个字用得新,整首诗的意境就上来了。 随后的,周士茂的第二首诗也写在了纸上。 冒襄皱眉看去,却总觉得这些句子有些似曾相识之感。此外,这两首诗的平仄对仗也不是太合规则。 他皱眉思索,这才猛然间意识到:周士茂这两首诗十有九是用了夺胎换骨之法做出来的。 “好诗!” “士茂兄好才情!如此短的时间竟然做出如此两首佳诗,令人震惊!” “吾观士茂诗,羞惭至极也,吾还是不要献丑了吧。” “罢了,罢了,士茂兄今次必然是要拔头筹的!无人能争得过他!” 这些个文人看了周士茂的诗之后,都是纷纷送上赞美,或真心或假意,令得周士茂心里美滋滋的。 “士茂献丑了,还请大家多多指点。”周士茂拱手道。 郑浩这会儿也已经在写诗了。 他写的是一首小词。 词牌唐多令。 题目咏柳。 粉堕百花州,香残燕子楼。一团团逐对成逑。飘泊亦如人命薄,空缱绻,说风流。 草木也知愁,韶华竟白头!叹今生谁舍谁收?嫁与东风春不管,凭尔去,忍淹留。 没错儿,郑浩开始抄诗了。 他抄的是红楼梦里面黛玉写的一首咏柳小词。 这首小词写的也是愁,但写的是春愁,不是离愁,还是非常有味道的,读来每一个字都往人心里钻。 郑浩写完了,看看周围,同桌的人都已经跑到了周士茂那里去捧臭脚去了,这一桌人就只剩下郑冲一个陪着自己。 第24章 拔头筹 “浩兄弟,我觉得你写得更好!”郑冲瞪着眼说。 郑浩眨眨眼,心说,莫不是郑冲还识的几个字,能辨得出诗的好坏吗? “好在哪里?说来听听。”郑浩便笑道。 “嗯!我刚也去看了下周士茂那厮的诗,他写得没有你字数多,字多一定比字少要好。”郑冲挠着头憨笑说道。 郑浩差点一头栽倒。 次奥! 还有这种评判诗好坏的方法吗? 郑浩翻了个白眼对他说道:“冲哥,自古来就没有凭字数断诗好坏的道理。” “哦!但即便如此,我还是认为你的诗一定比那厮的好!”郑冲赧然道。 “谢谢冲哥对我有如此信心!”郑浩说着,看到周士茂已经在几人簇拥下拿着自己的诗作走到卞玉京的案前,将自己的两首诗交了上去。 郑浩便也捧着自己的作品向着卞玉京走去。 他来到卞玉京所坐的案前,却听得周士茂笑着对他说道:“郑兄弟才思原来如此敏捷,竟然写得这般快。” 周士茂眼中满是警惕,他很是担心会节外生枝。 “比不得士茂兄,我只是随手涂鸦一篇凑个热闹而已。”郑浩淡然笑道。 他说着,却是将自己写的词交了上去。 卞玉京轻笑着接过去。 卞玉京现在对郑浩很有好感,她也希望郑浩能给自己一个惊喜。 “请卞姑娘多指教!”郑浩拱拱手。 “我稍后拜读,指教不敢当!”卞玉京嫣然笑着说道。 郑浩回到自己位子上。 随后的时间,又有十几人陆续交上了作品。 然后,卞玉京就开始过目评判。 她翻看得很快,对于那些狗屁不通污人眼目的诗篇看一眼就直接丢到一边去。 然后,她就看到了周士茂的两首律诗,读了一遍,觉得平仄韵律方面是有一些问题的。但是,这两首诗却又很是有些意味,诗句之中倒也有一些真挚动人的情感在。 她暗暗点点头,心想,这位周举人还是很有一些才情的,不过,为何他不好好弄一下这两首诗的韵律呢? 好好的两首诗,如果不和韵律,是很让人诟病的。 但即便如此,这两首诗还是她看过的诗作中写得最好的。 卞玉京便将两首诗的好词佳句密密麻麻圈点了一番,又写了评语:虽有瑕疵,但仍不失为上乘佳作。 随后,她就将周士茂的两首诗放到右手边,再继续看其他诗篇。 她很快就又看见了郑浩的那首《唐多令.咏柳》: 粉堕百花州,香残燕子楼。一团团逐对成逑。飘泊亦如人命薄,空缱绻,说风流。 草木也知愁,韶华竟白头!叹今生谁舍谁收?嫁与东风春不管,凭尔去,忍淹留。 登时,她就怔忡了。 这首词,写得真的是太美了。 每一句读来都是齿颊生香。 不仅如此,词中的那种悲叹人生命运的情绪也深深地打动了卞玉京,她觉得,这首词简直就是写给自己的。 想想自己,自父母作古,家道衰败以后,自己就如浮萍飘絮一般为了生计奔波流浪,在这红尘之中挣扎求存,为了那点银钱卖笑弄媚,好不凄惨也。 卞玉京眼圈儿红了。 她将这首词翻来覆去诵念了许久,密密麻麻圈点,然后点评道:真乃稀世佳作也,每一字都让人动心,每一句都发乎于真情,喜煞人也。 后面的几个人的作品卞玉京粗略看了一遍没发现让人有丝毫惊喜的佳作,她便拊掌说道:今晚诗会的魁首已经有了。 听得卞玉京如此说,这花厅中登时喧闹起来。 “玉京姑娘,魁首一定是士茂吧?” “士茂兄,恭喜啊!你今晚要如愿独享美人恩了。” “今晚聚会之人,论才情,自是辟疆、士茂最佳,现辟疆弃权并未参赛,士茂夺魁自是理所当然。” 大家议论着。 周士茂同桌及周围的人都是纷纷向他拱手道喜。 周士茂也是客气地回礼,嘴上说着:“诸位莫要捧杀士茂,须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才情优于我者太多了。” 而他心里,却也是将自己当做魁首了。 他心想,自己虽然没什么诗才,但这今晚拿出来的这两首诗,写得还是很有一些精辟佳句的,夺魁当不成问题吧? 卞玉京自然也听到了众人的议论。 她眉头微微皱了皱,心想,自己如是将魁首定为郑浩,会不会得罪了周士茂呢? 欢场中人,即便艳名四播,也要小心翼翼,不能轻易惹恩客不快。那可都是一个个人形大元宝呀。 卞玉京思虑再三,咬了咬牙,心想,不管了!好就是好,劣就是劣,众人自会评判,自己何必违心献媚于权贵? 这么想着,卞玉京轻轻地咳嗽了一下,开口说道:“诸位安静一下可好!” 她声音不大,但是众人听了,还是安静了下来。 “在我宣布结果之前,我要先读一首词与大家听。”卞玉京微笑着说道。 “浩兄弟,她要读的,是否便是你写的那首诗?”郑冲听了,瓮声瓮气对郑浩说道。 他声音虽然着意压低,但还是比较大,差不多整个厅内的人都听到了。 “郑浩,管束一下你的伴当,休要再让他打断卞姑娘可好?”周士茂皱眉向郑浩这边低喝了一声。 听得卞玉京说要读一首词,周士茂就觉得有些不妙。 所以,他才会对郑浩如此不客气。 郑浩便对郑冲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小声道:“冲哥,不要说话了。” “唔!”郑冲用蒲扇大的手掌捂住了自己的嘴。 卞玉京朝郑浩这边看了一眼,嫣然一笑,便继续说道:“这首词写得极美,方才我读了,竟然是险些落下泪来,真真的动人心魄,我读与大家听。” 卞玉京就将郑浩抄的那首《唐多令.咏柳》给声情并茂地读了一遍。 她声音极是动听。 朗读这首诗的时候感情也是极为充沛。 读完了,花厅之内响起一阵采声。有人摇头晃脑叫好: “好词!” “真佳作也!” “听来令人如痴如醉,好不喜欢!” 而伴随着这采声,方才看过周士茂那两首律诗的人都是纷纷向周士茂看去,大家都是小声地议论着,有的是同情,有的是幸灾乐祸。 大家都不是傻子,虽然写得好诗的人不多,但眼光还是有的。 周士茂的那两首诗跟郑浩的这首词相比,水平差得太远了。 周士茂此刻也是有些愠怒了。 他觉得卞玉京有些不知好歹,自己花了这么大价钱请她来家里参加诗会,怎地就不给自己一点脸面呢。 不过,他也知道,卞玉京就是这样的性格,蔑视权贵傲对王侯,自己不就喜欢她这个调调吗? 周士茂有点儿无奈。 卞玉京读完了郑浩的《唐多令.咏柳》,等花厅内人声安静下来,又微笑着说:“方才我也听了各位的议论,各位也都认为这首小词算得上极品佳作,是也不是?” “是!” “此首小令写尽人世乱离,足可成为传世佳作!” “足可比肩易安居士也!” “读来满口生香,令人五体拜服!” 底下一片附和之声。 卞玉京要的就是这种认同。 她便笑着说:“那么,我就将这首词拔了头筹,诸位可有异议?” “无疑义!” “《唐多令.咏柳》不为魁首,天理难容也!” 但是,在这一片认同声里,也出现了不同的声音,有与周士茂交好的人便开始替他说话: “《唐多令.咏柳》虽好,但士茂兄的七律咏柳也不差的,愚以为更胜一筹,理当拔为魁首!” “是极,是极!吾也以为士茂兄的大作更佳!” “卞姑娘,你一定要秉公评判,士茂兄的一枝一叶尽离愁这句真真佳句也,足可比肩太白与乐天!” 今日来周家的人,大多都是周士茂的好友,好友的颜面自然是要维护的。 所以,听得卞玉京要把这首词拔为魁首,很多人都开始表达异议,要求卞玉京改变主意。 周士茂面色羞惭,他从位子上站了起来,对着四下里胡乱拱了拱手说道:“诸位兄台,莫要捧杀了周某!虽说评判诗词文章见仁见智,但周某听了这首《唐多令.咏柳》就知,我远远不如也!我甘拜下风了!诸位不要干扰了卞姑娘的评判吧。” 他主动认输了。 这挺出乎郑浩意外的。但这也说明这周士茂非那等厚颜无耻的小人。 第25章 你的要求 听得周士茂起身主动认输,卞玉京也是松了口气。 她便微笑说道:“士茂兄的两首诗才情也是极佳的,读来令人眼前一亮,齿颊生香,写尽了离别之愁绪。原本我也是极为属意士茂兄大作的,只是郑公子的这首唐多令.咏柳更加触动弟之心绪,令我不自禁想到自己多舛流离的命运,词中孤苦、凄楚,感同身受,是以,我才想要拔这首词为头筹!还请士茂兄见谅。” 她没说郑浩这首词比周士茂的诗好,只是说更能触动自己的内心。 这说辞就显得委婉,不至于让周士茂太过难堪。 这里,卞玉京自称为“弟”,这也是她竭力想要表达跟这些士子平辈交往的愿望。 虽然卞玉京沦落风尘,坠入贱籍,但这不妨碍她有一颗骄傲的心。 听得卞玉京如是说,周士茂便也叹息着说:“这首《唐多令.咏柳》的确是太悲了点,令人听得心里酸溜溜的不由得生出凄惶之念!玉京姑娘,人生苦短,切勿自悲自叹,还是要快乐些的好!有在座诸位好朋友帮衬,你将来必会有一个好归宿。” “多谢士茂兄了,我也不过一时感念,不会消沉哀愁下去的。士茂兄,请坐!接下来,我要宣布本次诗会的魁首了。” 卞玉京微笑着向周士茂点头。 周士茂拱拱手,坐了下来。 卞玉京便看向郑浩的方向,淡然笑了一笑,轻启朱唇说道:“本次诗会佳作频出,诸兄才情令我赞叹绝倒,尤以士茂兄的两首咏柳最为精彩绝艳,不过,有一首小词也是清新喜人,更触动我心扉,我就斗胆将其拔为本次诗会的魁首了吧!这首小词名为《唐多令.咏柳》,作者为本县的少年俊彦郑浩郑公子!” 结果宣布了。 不过,下面反响不太热烈。 冒襄笑了笑便向主人周盛拱手道:“士茂兄,恭喜无锡再出少年才子!” 周盛这会儿心态也调整好了,也是含笑回礼笑道:“郑贤弟的确是才华惊人,我也与有荣焉!好词啊好词!虽然格调悲了点,但一个十余岁的少年能写出如此一首好词实在令人赞叹!” 听得周盛如此说,其他人这才开始对郑浩有了些赞叹之声。 但郑浩从不少人的眼中看到的,仍多为嫉恨。 这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了。 不遭人妒是庸才嘛!文人相轻这件事,放到任何时代都是寻常可见的。 等众人议论声小了,卞玉京便又笑着朝郑浩说道:“适才士茂兄说过,赢得本次诗会魁首者,可向我提出一个要求,不知郑先生会提何要求呀?” 郑浩早等着这一刻了。 他便起身恬淡一笑说道:“玉京姑娘,我想单独和你待上一个时辰,可以吗?” 和绝世佳人单独相处,这是多少男子梦寐以求的雅事。 只不过,绝大部分文人雅士不会提出这么直白的要求。一般都会以更高雅的事情掩饰自己骚动的内心。 比如,听佳人独自抚琴,与佳人谈诗,共佳人饮酒等等。 这单独的待上一个时辰,是个什么鬼? 花厅里响起一阵的窃笑声。 跟郑浩一桌的一个家伙轻蔑地斜了郑浩一眼,用手比了一下郑浩的身高,摇头道:“小兄弟,你年龄尚幼,就不要痴心妄想了罢!而且,玉京这样神仙一般的佳人,如何能喜欢上你这样的小孩子呢?” “哄!” 一桌人都是大笑。 “我说,你们这些鸟人,我兄弟的这个要求很好笑吗?一个个笑得跟吃了个屁一样。”郑冲有些不忿,出声嘀咕道。 郑浩冲他摇了摇头,低头小声道:“冲哥,莫与他们一般见识。” 郑冲这才闭嘴。 郑浩仍然淡然看着不远处的卞玉京,等着她的回答。 卞玉京抿嘴轻笑,她觉得这个少年格外的有趣。她对郑浩并不反感,相反,她很是喜欢这个俊美帅气的男孩。 这花厅之中,满座士子文人,也就郑浩生得最为好看。 不管什么时候,外貌生得好看,对于男人来说,都是一大资本,若是用来勾女,必会一勾一个准。 这孩子,的确是有些太小了。 卞玉京在心里揣度着郑浩的年龄,觉得最多不过十岁出头罢? 自己比他大得太多,绝非良配。 卞玉京想到这里,便掩口轻笑说道:“不知你想在一个时辰中做些什么?难道咱们就相对而坐,默默对视吗?” 郑浩笑着说:“我想与姑娘安静地谈一谈,如能应允,不胜荣幸!” 卞玉京沉吟了一下点点头:“也好,我答应你。” 听得卞玉京答应了与郑浩单独相处,花厅里又是一阵骚动。 与卞玉京这样神仙一般的女子单独相处一个时辰,这这之前还从未有人有此荣幸。 卞玉京是个洁身自爱的女子,她严格秉持卖艺不卖身的原则,对自己不喜欢的男子一向都不假颜色,更不会给对方一亲芳泽机会的。 郑浩便感受到无数羡慕嫉妒恨的目光朝着自己扫视过来。 他坦然面对这些目光,毫不畏缩,朝着卞玉京施了一礼,说道:“多谢玉京姑娘!” 周士茂这会儿心里很不是滋味。 不过,让卞玉京满足拔头筹者一个要求这彩头是他自己提出来的,他自然不好说了不算。 周士茂便强颜作笑说:“玉京姑娘,郑贤弟,小可这里有一间净室,你们可以去那里谈心。” 周士茂便吩咐两个下人点了一盏灯笼,带着卞玉京和郑浩去到花园之中一栋小楼的二楼之上。 郑冲和卞玉京带来的人自然也跟了去,就候在楼下。 点燃楼上蜡烛,郑浩看见这小楼之上只有一桌和几只锦凳,此外还有一架书,几株奇花异草。 便有人送上些茶水点心。 “你们且下去吧。”卞玉京说道。 楼上下人便尽皆离开。 卞玉京便笑着邀郑浩在桌旁锦凳上坐下来,对郑浩说道:“不知公子想要谈些什么?” 郑浩便深深一揖向着卞玉京说道:“玉京姑娘,方才在那花厅之中,我听得你讲,我那首小词令你伤怀,小可只是在嗟叹自己的人生而已,却让姑娘伤心,实在是罪过,罪过!” 第26章 与美人谈心 郑浩知道,这谈话的时候,最好是要找一个有共鸣的话题。 不然,聊天对象没准就会觉得素然无味。 是以,他要将自己抄来的那首词作为切入点。 卞玉京的故事,他大概是知道的,这姑娘的确是坎坷了点,本来出生于那么好的一个家庭,却突然父母早逝家道中落,竟然不得不靠着卖笑来养活自己和妹妹,实在是惨了点。 听得郑浩如是说,卞玉京脸上神色一黯,默默看着郑浩问道:“莫非,公子也有一个不堪回首的过往吗?” “不瞒姑娘,我本生于一个殷实的商人之家,奈何家父行商途中染病去世,家母也郁郁而终,只剩下我孤零零一个。”郑浩满面愁绪,轻轻说道。 卞玉京听得郑浩如是说,脸上便现出怜悯之色。 她柔声说道:“想不到公子竟然也与我是同病相怜之人。不过,公子年纪小小便如此才情了得,将来必会前途远大,金榜题名定如探囊取物一般,光耀门楣指日可待,足可告慰泉下父母了,理应豪迈一些,不应如此缠绵于愁绪之中。” 卞玉京说着竟情不自禁地伸手过去,揽住了郑浩的肩。 这一动作做得十分的自然。 郑浩嗅见这姑娘身上淡淡幽香,雪肌柔肤相依身畔,不由得有些心猿意马难拴。 说来这卞玉京现在也不过才二八年华,放在现代,才是个刚上高中的小丫头而已。 可她发育却真是好,身段已经完全长成,可谓凹凸有致婀娜多姿。这么一个美人儿这会儿轻揽着郑浩的肩头,他不动心才怪。 “多谢姑娘安慰。”郑浩一边说着一边顺手就攥住了卞玉京的另外一只纤纤玉手轻轻摩挲。 他现在虽然面儿上只是个十三岁的正太,但内里却有着一个二十一岁的现代成年男子的灵魂。 这么吃卞玉京的豆腐,也是情难自禁的结果。 卞玉京很快就发觉郑浩在摩挲着自己的玉手,而且动作多有撩拨之态。 她这才发现,自己此时也是有些失态了。 她便赶忙的松开了揽着郑浩肩头的手,又将被郑浩握着的小手抽了出来,娇声笑道:“公子,莫不是很喜欢玉京吗?” “是的,玉京姑娘,适才刚见到你,我便对你一见钟情了。”郑浩一脸真诚地说道。他现在只有一个心思:让卞玉京对自己情根深种! 他要改变这位奇女子后半生坎坷悲惨的命运。 幸运的是,那位与卞玉京纠缠一生,却始终不能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吴伟业吴大才子还没出现在卞玉京的身旁。 郑浩觉得自己须要抓紧一些时间。 至于拿下卞玉京有何好处,那也是显而易见的:这会帮助他在士林之中逐渐树立一个响亮的名头。 更何况,郑浩对卞玉京很有好感呢。 “咯咯!公子说笑了,玉京只不过蒲柳之姿,如何能入得公子的眼睛。”卞玉京莞尔一笑。 “姑娘太谦虚了,我观玉京姑娘,只觉冰清玉洁恍若天上仙子。”郑浩赞美道。 “郑公子,敢问你春秋几何?”卞玉京问道。 郑浩便道:“虚度一十三个春秋,惭愧,惭愧!” “公子,我却是比你大了三岁,在我眼中,公子只如我幼弟而已。”卞玉京轻轻摇头。 这是在变相地说郑浩只是个小屁孩。 这让郑浩有些郁闷。 郑浩调整了一下自己受伤的心,忽然想到了后世流传甚广的一首诗,遂深情地说道:“玉京姑娘,我这里有一首古体诗,倒是很能说明我此刻的心情。” 卞玉京一听,郑浩又要作诗。 而且,这首诗十有九是为自己而做,很是感兴趣。 她轻笑着说道:“公子又有佳作了吗?卞赛愿洗耳恭听。” 卞赛,是卞玉京的本名,玉京不过是个别名而已。其实,她现在对郑浩是非常有好感的,也很乐意与他待在一起谈谈说说。 郑浩便沉吟了一下,开口吟道: “汝生我未生,我生汝正俏。 汝恨我生迟,我恨汝生早。 恨不生同时,日日与汝好。 我离汝天涯,汝隔我海角。 化蝶去寻花,夜夜栖芳草。” 这首诗是由刻在后世20世纪70年代出土的唐代瓷器上的题诗“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演化而来。 至于作者,则是佚名的。 但据学者考证,之前的全唐诗里是没有这样诗句的。有学者认为,这诗很可能是陶工自行创作或者是流行于当时的歌谣。 可惜后世早已失传,直到20世纪70年代,湖南长沙铜官窑被发掘,后于90年代初被载入《全唐诗补编》中,这首诗才重见天日。 这首诗这时候稍加修改拿出来,还是很应景的。 它说的便是男女之情的遗憾。 这诗的大致意思便是,虽然你比我早生了那么几年,但是,我对你的感情却是真挚而坚贞不渝的。 哪怕我们会被世俗分开,我也绝不会忘记你,而是会对你念念不忘,甚至,我会在梦里化作蝴蝶飞去,夜夜停留在你身边。 诗中描述的这份情却是非常缱绻感人的。 卞玉京听郑浩抑扬顿挫地念完这首诗,她不由听得痴了。 好深情缠绵的一首诗,那诗中浓烈的爱意真格儿的是扑面而来,令得卞玉京心头一阵火热。 而郑浩在朗诵这首诗的时候,他的眼睛也是那样深情地看着卞玉京。 这种表白深深打动了她的心。 卞玉京也是个女才子,她写得一手好字,同时,她也很有诗才。像这种心思敏捷的女子却是最容易被深情款款的才子所俘获的。 郑浩刚才作了一首绝佳的唐多令,而今更是为她作了这样一首深情蕴藉才情惊艳令她砰然动心的古体诗,表露了他的心迹,这如何能不让卞玉京深深感动? “郑公子,这首诗是写给我的吗?”卞玉京含羞微笑,看着郑浩。 这男孩虽然年龄比自己小了三岁,但若是真能对自己一往情深,也是绝对可以接受的。 她喜欢他的才情。 她也爱着他俊美的容颜。 “正是小可献给玉京姑娘的。”郑浩颔首而笑,温柔说道。 第27章 此情可待 “谢谢郑公子,这是最暖心的情话。”卞玉京轻咬樱唇,有些纠结地说道。 风尘中的女子,最是爱得小心翼翼。 她们一直都在寻觅着可以终生停靠的港湾。 不过,她们却也绝不会被随便一个什么人的情话给打动,然后如飞蛾扑火一般义无反顾地爱上对方。 卞玉京现在对郑浩甚为喜欢,可她同样的,对他仍心存疑虑。 所以,她决定再考察一番,看看郑浩是不是自己正在寻觅的如意郎君。 “玉京姑娘喜欢就好,我可以,握你的手吗?”郑浩说着话,却又厚着脸皮将她一双小手一并抓在手里。 对于小初哥来讲,拉拉小手有时候就能激动半天了。 更何况,拉手的对象还是即便在后世知名度也挺高的秦淮八艳之一的卞玉京呢? 春寒料峭的时候,晚来风急犹带寒。 她的小手有点儿冰凉。 “公子,这样,这样不好。”卞玉京低了头羞声说道。 她虽然这么说着,却并没有抽回自己的手,反而将身子偎依在了郑浩的身上。 “玉京姑娘,有何不好?小可只是觉得你有点冷,想要给你一点暖意。”郑浩顺势将她的腰肢搂了。 只是,这具身子短胳膊短腿的,他并不能给她一个厚实而温暖的胸怀。 “噗!” 卞玉京感觉到了郑浩的手忙脚乱,将自己的手从郑浩手里抽回,掠了一下额头的发丝,娇嗔道:“公子,还是分开些吧,外面一定会有人在看咱们的。” 红烛映窗,烛火摇曳之间,将一对璧人的身影却是清晰地印在窗纸之上。 若是有心人在楼下看,是一定可以看到这一幕的。 “哦。玉京姑娘是害羞了吗?”郑浩有些讪讪地松开了她。 此时的他,个子还是太小,还没完全发育开,在至少一米六的卞玉京面前,这么主动对她搂搂抱抱的,有些个不对称了。 郑浩心里暗想,看来自己今后需要加大营养,多多锻炼身体。 如果不能长成一条昂藏七尺男儿,就是泡个妞也挺尴尬的。 卞玉京看他脸上羞红,眼中也有羞惭之意,抿嘴轻笑道:“我看,害羞的是郑公子吧?公子,不如,我们结为姐弟如何?” 这个提议让郑浩便想起后世的一句恶毒的话:祝天下有情人都成为兄妹。 而女孩婉拒男孩求爱的时候,一般也会给对方送上一张好人卡。 “玉京姑娘,你知道我的心意,我希望能和你结为神仙眷侣。”郑浩摇头说道。 卞玉京轻轻地叹口气,说:“也许公子不过一时激动,才会向我示爱吧?卞赛不过一风尘女子,欢场中迎来送往,为了生计强颜欢笑,何德何能,当得公子厚爱?” 她当头泼了他一盆冷水。 说这话的时候,她目光炯炯看着郑浩,观察着他的反应。 郑浩一脸诚恳,蹙眉说道:“姑娘何出此言?我虽然年龄小了几岁,但向来并不孟浪,也绝不会巧言令色欺骗姑娘。如果玉京姑娘不相信我,我可以对天发誓的。苍天可鉴,如果我郑浩今后对玉京姑娘始乱终弃,就叫我……” “莫要说了……”郑浩还没说完,他的嘴就被卞玉京的小手捂住。 “郑公子,不是我不信你,实在是咱们萍水相逢初次相见,彼此并不熟悉了解,所以,如果公子的确对我有意,就过得一段时间,然后再说此事,如何?”卞玉京提议道。 郑浩心想,这也就是考察一段时间的意思。 他也心知,之所以卞玉京会对自己心存疑虑,主要是因为如今的自己在她眼中不过是个没长大的孩子罢了。 这让郑浩很是有些无力。 泥煤的!让自己重生在这样一个小正太的身体内,对自己将来行大事却是个不小的掣肘啊。 “也好,我会等待玉京姑娘的答复的。”郑浩深情看她一眼,说道。 两人就这么相互偎依着谈谈说说。 却不知道,在这栋小楼的下面,几株梅花的阴影里,有两人长身而立,正在看楼上情形。 这两人一个是此间主人周士茂,另一个则是冒辟疆。 冒辟疆并不喜欢听墙角。 他是被周士茂拉过来的。 自己喜欢的女人却被一个突然冒头出来的无名小子抢先一亲芳泽,这让周士茂很不舒服。 他也并不放心卞玉京和郑浩两人孤男寡女待在一起。 是以,周士茂就以赏月为名,拉冒辟疆来到这花园之中,在花树曲水之间徜徉,然后就来到了这小楼下面。 周士茂看到窗上映出的两个身影几乎挨在一起,让他妒火大炽。 心想,看来卞玉京也是被这小子的一副好皮囊给迷惑了。 他正要咳嗽一声,惊动一下楼上两人呢。 就听得郑浩开始大声地朗诵那首古体诗《汝生我未生》。 听得这一句句隽永美好的诗句自郑浩口中流淌而出,让周士茂不由得一怔。他转头看向冒辟疆:“辟疆兄,这首诗你可曾见过吗?” “并不曾,听这诗中的意思,竟是很贴合郑浩本人,莫不是,他作了这首诗向卞玉京卞姑娘示爱吗?这孩子可真的是才情恣肆,丽词佳句张口便有,太令人羡慕了。”冒辟疆说道。 “哼!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罢,懂什么情情爱爱。”周士茂不悦地说道。 冒辟疆摇了摇头。 作为周士茂的朋友,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抚周士茂。 想了一想,他方说道:“士茂兄,男女之情,总需要一些缘分才能走到一起,我看这卞玉京却是对郑浩有一些个意思。” “士茂兄不妨大度些,成就这两人,传开来也是一段佳话,你说呢?” 周士茂听得冒辟疆如是说,想了一下,叹口气,甩甩头道:“也罢,既然辟疆如此说,也只好如此。” 他放弃了。 郑浩在小楼之上和卞玉京单独待了一个时辰。 时间到了,卞玉京带来的人在下面轻轻地唤她:“小姐,天已不早,还是早些歇息了吧?” 此时,已经是子夜时分,夜已经很深。 听得下人喊,卞玉京这才依依不舍地笑着看向郑浩:“郑公子,今晚和你在一起的时光很是愉快,最近这段时间,我会留在无锡,你若有闲,可来祈福桥边一个画舫上寻我。” 第28章 恶客再登门 “玉京姑娘,良宵苦短,时光匆匆,离别时分最是令人惆怅悲伤。我必会尽早再来看你的。”郑浩微微一笑点头说道。 两人诉说两句离别之情,这才牵手从楼上下来。 周府的人已经将两人下榻之处安排好了,那却是两座相邻的客房。 “浩弟却是好手段,一首诗就拿下一个千娇百媚的小娘子。”临睡前,郑冲打着个大大的呵欠不无崇敬地对郑浩说道。 “冲哥休要取笑小弟,还是早早睡吧,明日五更却是还要起床赶着出城。”郑浩对郑冲说道。 一夜未归,他很是担心萍儿的安全。 把个千娇百媚的小丫鬟一个丢在空荡荡的院子里,周围群狼环伺,他能放心才怪。 “好!好!睡觉去,我一向从未熬过夜,现在瞌睡得头都要掉了。”郑冲憨笑着拉起被子盖住身子,不一时却已是鼾声大作。 这呼噜声真跟打雷一般。 郑浩的脑子这会儿也有些兴奋。 小初哥第一次跟女人约会,此刻却是在脑子里回放着方才和卞玉京之间发生的种种切切。他有些遗憾:刚才应该更大胆一些的,那种情势之下,便是亲个嘴,卞玉京也不会拒绝的吧? 这么胡思乱想,脑子却是越来越亢奋了。 浑浑噩噩,也不知到了什么时候,他才迷糊了一觉。 刚刚睡着,就觉得郑冲蒲扇大的手掌在拍他。 “浩弟,醒来!该起床回去了。”郑冲说道。 “呵——” 郑浩打个呵欠,睁开了沉重的眼皮:“冲哥,现在是几时?” “大约是寅时末,天就快亮了。”郑冲道。 郑浩一骨碌便爬起来,去到院里用清水洗了把脸,抖擞一下精神,他看了一下隔壁卞玉京所住的院子,还是安安静静的。 他心里一动。 觉得自己有必要再留下只言片语,给卞玉京一个甜蜜的记忆。 他便又回到房中,磨了墨,用小楷在一张纸上写道:玉京我兄,见字如面。今日之别,却是为了来日更好的相遇;我们只是暂时离开彼此,相信我们很快便会再次相遇,待到再重逢,我们仍然是未别离时的彼此。 落款:浩弟顿首再拜。 和女人卿卿我我谈情说爱,最重要的便是要注意细节,一定要时刻给她感动和荡气回肠的浪漫。 郑浩留这么个字条,正是这个用意。 他在这字条之上以“玉京我兄”称呼卞玉京,这是表示对她的尊敬。 卞玉京是个自尊心极强的女孩,她希望自己交往的士子文人能将自己当做地位平等的男子。 而郑浩这么干则是要满足她这点小心思。 郑浩写完了,将这纸上墨迹吹吹干,亲自走过去,塞进了卞玉京所住的那间房子的门缝之中。 然后,他便和郑冲向着北城门而去,他们要赶着出城回去。 来时几乎两手空空,这回去的时候,两人却是肩扛手提,带了许多的东西。 如此排队出城。 郑浩有些归心似箭。 这一路行色匆匆,回到村头的时候,两人遇见了族中一老者。 那老者看到郑浩便连连摇头摆手,对他说道:“郑浩,快些逃吧!” “怎么了?出了何事?”郑浩心里便是一惊。 “遭千刀的常兴带了官差已经打开了你家大门,将你那小婢女掳了出来,如今正在四处寻你呢!”老者说道。 郑浩一听,登时大怒。 娘个腿的!这个常兴也太无耻了吧?约定的时间未到,再一次食言过来骚扰自己。 郑冲听了也极为生气。 他如今已经决定今后跟着郑浩厮混,算是和郑浩乘了一条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怎能容许有人如此欺凌郑浩。 “多谢五叔爷告知!”郑浩拱拱手,却是大步向村中走去。 “哎!我说,你们这岂不是飞蛾扑火吗?那官差手里拿着拘票,你们若是反抗,恐怕只会罪责更大。”老者口中叫道。 “老头,浩哥儿如今已是今非昔比,这些人欺上门来,这回必要付出些代价,你就等着看热闹吧。”郑冲说了一句,便跟着郑浩匆匆朝着郑家宅院而去。 郑冲心说,自己两人这边刚救下知县老爷的千金,知县老爷还和浩哥儿好一阵的深入交谈,这个情分依然结下。 如今,这些个无赖没头鬼竟然再次打上门来,这不是自寻苦头吗? 郑冲捏了捏拳头,关节发出“喀吧、喀吧”的响声。 这一回,他要放开了狠狠揍这些天怒人怨的腌臜孙一顿。 两人刚走到家门口,就见一威风凛凛的捕快正在对着郑氏族人发飙。 “你们给我老实听着,郑浩欠下巨债潜逃,太爷震怒,已经发下海捕文书,任何人胆敢包庇郑浩,即刻捉拿问罪!谁有他的消息,即刻告知我等,没准还能戴罪立功……” 郑浩冷冷地看了这厮一眼,发现这捕快不是别人,正是昨日下午在食肆之中想要寻自己麻烦的那个家伙。 再看这厮的后头,有两个无赖扭着萍儿的胳膊站在那里。 可怜的萍儿衣衫沾满泥土,发髻凌乱不堪,脸上还有红指头印子,一看就是被人打了。 郑浩看到萍儿如此,心中更是怒火高炽目呲欲裂。 “冲哥,帮我救下萍儿,谢谢!”郑浩说道。 “浩哥儿放心!我这就揍翻那些贼厮鸟去,把萍儿姑娘救下来。”郑冲点点头,就要冲过去。 却在这时,许多郑氏族人发现了他们。 族长郑直看到郑浩过来,睁圆了眼睛,用手点着郑浩说道:“郑浩,你这不肖子孙,你做下的祸事,却要连累郑氏满门,如今官差过来捕拿于你,还不乖乖束手就擒吗?” 而常兴等人也自然看见郑浩和郑直两人走来,常兴便对身旁的那捕快说道:“孙大哥,这就是那欠债潜逃的郑浩!” 这捕快名叫孙不二,却是无锡县衙快班捕头常彬手下的一个得力喽啰。 这位孙捕快看到郑浩出现,马上便认出来,此人却正是昨日在县城一间食肆之中呵斥责骂自己的那个少年。 第29章 就是怼 他便阴恻恻笑了起来,他心说,老子也是打了多年的雁,竟然被一只扁嘴的鸭子啄瞎了眼。 这么一个无背景无靠山的乡下贱民呵斥自己几句,昨日竟然将自己给吓退了。 “原来你就是郑浩,我还倒你是什么尊贵人家的子孙哩,没想到不过是个卑贱的商人后裔!你这猪狗一般的贱胚,也敢冒充贵人,想是活得不耐烦了吧?小的们,给我上,把他拿下了。”这孙不二很是有气势地一挥手,对着郑浩说道。 “我看谁敢动我!冲哥,给我狠狠的干翻他们!帮我把萍儿解救出来!”郑浩厉声喝道。 “浩哥儿,你就等着瞧好吧!” 郑冲眼一瞪,庞大的身躯便迎向了那几个飞身扑来手持麻绳、棍棒的白役。 “郑冲!还不给我退下!”郑直看见郑冲竟然要对抗官差,不由吓得魂飞魄散,便冲着他大喝道。 “族长叔公,这些贼厮鸟串通一气,来到我上古里村作威作福欺压良善,干脆打出去的好!” 郑冲不听郑直招呼,提着一对肉拳便来到了这几名白役的身前。 他前些日之所以要提着那粗大的桉树树干出来面对常兴等人,其实不过是想要恐吓一下那些家伙。 其实,若是真打将起来,郑冲只凭着一对肉拳便能横冲直撞,如一辆推土机一般碾压那些个寻常的没头鬼。 因为有了仰仗,郑冲这一次没有留手。 他来到这些无赖的近前,将一对钵头大的拳头耍将起来,对着这些人的面门就是一通噼里啪啦的狠砸。 “哎哟!” “啊呀!” 随着一声声的惨呼,朝着郑浩扑过来的几个白役尽皆被打倒在地,一个个鼻血窜飞,狼狈不堪。 郑冲瞪大了眼,两步就来到了那架着萍儿的两个无赖跟前。 “还不放开萍儿姑娘吗?”郑冲口中呼喝,劈手对着这两个无赖便是两个大嘴巴子抽过去。 打得这俩家伙连连后退,松开了萍儿。 萍儿又悲又喜,哀哀喊一声:“少爷,你这是何苦?既然已经走了,为何还要再回来?他们势大,不是咱们能惹得起的。” 她便来到了郑浩的身旁,伸手推了郑浩一把急急叫道:“少爷,快些逃吧!这些人这次来是拿了拘票的,有知县老爷为他们撑腰,咱们是斗不过他们的。” 郑浩一把拉住自己这俏丫鬟的手笑道:“萍儿,稍安勿躁,这些没头鬼即便拿了拘票,也一定不是知县大人亲自签发,或许本县太爷压根就不知道他们胡作非为的这些腌臜事,你相信我,今日之事一定可以得到解决,我们都会没事的。” 郑浩说着话,一脸的自信满满。 “少爷似乎已经胸有成竹了吗?”萍儿有些疑惑。 “正是,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不要怕!这些人虽然凶残狡诈,不过是纸老虎罢了!你若怕他们,他们便会对你敲骨榨髓,你若不怕他们,其实他们不算个什么东西!”郑浩笑道。 便在这时,郑冲已经将常兴以及那孙捕快等人尽皆打倒在地。 而周围围观的郑氏族人,都是一片的哗然。 “反了,郑冲你这是反了吗?你知不知道,你要连累我郑氏全族老小?还不给我跪下认罪!让官差老爷绑了你去县衙伏法吗?”郑直整个人这会儿都不好了。 他怎么都没想到,郑冲竟然连手拿拘票的官差都敢打。 这是在暴力抗法啊! 暴力抗法等同谋反,这可是大罪,严重的可以诛九族的! 所以,郑直吓得够呛。 其他郑氏族人也是一个个吓得面色漆白,体若筛糠。 那被郑直打倒在地的孙不二从地上爬起来,掸掸身上的土,厉声呵斥道:“尔等刁民,竟敢殴打公差,简直无法无天!我再给你们一个机会,马上乖乖跪下,束手就擒,说不定知县仁慈,还会饶过你们阖族老幼!如若不然,我回去禀告知县老爷,老爷一怒之下,你郑氏满门都不会好过!” 孙不二开始恐吓了。 族长郑直更是吓得半死,看看周围郑氏族人,叫道:“来人呐!给我把这两个孽障拿了,送到县衙里去向老爷请罪!” 他喊了几声,却是并没有人听他的。 郑浩冷哼一声,看着那孙不二说道:“你就要大祸临头了,还敢在这里嚣张跋扈!似你这等不知死活的东西,早晚也会屁股开花,人头落地!” 孙不二听得郑浩仍然丝毫都不畏怯,反倒仍如昨日那般嚣张,他也是郁闷坏了。 这小东西明明一无背景,二无靠山权势,竟然如刺猬一般,令他无法下嘴。真真儿的令他有些苦恼。 “郑浩,你少在这里吓我,你欠了常大爷的银子,拒不偿还,还试图逃走,常大爷对你的行为十分的愤怒!今日,常大爷请得知县老爷签发拘票,派我等过来拿你,你竟然纵恶行凶,殴打官差,单只是这一条,你有几个脑袋也都要被统统砍掉!” 孙不二做了个砍头的手势。 “呵呵!”郑浩冷笑,“程知县是何等神仙人物,常捕头一个无品无级不入流的捕头也敢指使程大人为自己这点小事亲自签下拘票吗?你不觉得这很搞笑?” 听得郑浩如此说,孙捕快吓了一跳。 他万万没想到,郑浩这样一个乡野小子,竟然知道本县正堂姓程,而且,他还一眼识破了有关拘票的猫腻。 像官府签发拘票这样的拿人的票证也是极其慎重的,知县大人绝不会随随便便就签发拘票着捕快拿人。 因为只要县官不是个糊涂蛋,就知道,让这些不靠谱的总想捞些油水中饱私囊的差役拿着拘票下乡,绝对会把四乡搞得鸡飞狗跳乌烟瘴气。 而像郑浩欠下常捕头赌债这样的烂事,知县才懒得去管,更不会助纣为孽,专门开这么一张拿人的拘票。 综合如上分析,这孙不二手中所持的拘票来路绝对不正常,不知道是通过什么不法途径搞出来的呢! “郑老爷,如果不想你郑氏这一脉遭遇灭顶之灾,我劝你还是尽快想法子将郑浩等三个人犯给我拿下吧!”孙捕快却是又转头看向郑直向他施压道。 第30章 对着干 胥役之徒,尤其是县衙捕快,对于底层小民来说就是官府的爪牙,人们畏之如虎。 依照明初期的朝廷规制,明代胥役佥充主要有两个来源:民户和罪囚。也就是说,明初期的时候,当衙役那也是一种给官府服劳役的方式。一般的衙役服役的期限为一年,当然也有超期服役的现象,比如做得好,老爷赏识,久而久之,就成了长役,甚至出现了世袭的现象。 尤其到了明后期,胥役成为一种职业,他们也成为统治阶级掌控市井乡村的重要手段和力量。 也就是说,跟小老百姓打交道的,都是胥役之徒,这些人虽然卑贱,社会地位十分低下,在官老爷眼中不过是奴仆贱隶,可因为他们代表着官府,在面对小民之时,就有了巨大的威慑力,这也使得他们能够吃拿卡要鱼肉乡里,做些中饱私囊的腌臜事。 车船店脚衙,不死也该杀! 衙役,在百姓眼中也是凶残狡诈的一个代名词。 也正是长久以来胥役之徒在百姓中间恶名昭彰,所以,底层百姓见了这些人都会吓得唯唯诺诺、战战兢兢。 听得孙不二向自己施压,郑直嚇得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顿顿足,对郑浩叫道:“郑浩,你是要害死咱们郑氏这一脉的所有人才心里舒服吗?小老儿求求你了,你不要再和官差老爷对着干了,快些认罪伏法吧!” 郑浩冷笑着看了郑直一眼,眼中满是不屑和轻蔑。 “族长叔公,你在害怕什么呢?我完全不明白,你对着这些没头鬼和贱隶,又有何担心害怕的?士农工商,四民之中,可有衙役吗?他比之咱们地位还要低下哩!就凭着这些人,真能动得了咱们郑氏一族吗?给他们一个胆子,他们也不敢! 而你,竟然对着这些欺上门来的无赖卑躬屈膝,唯唯诺诺,恨不得跪下来哀求!你知不知道,正是因为你的无能,咱们前古里村郑家才会没落到今日这一地步!” 郑直对着孙不二等人点头哈腰,恨不得跪伏在面前,但对着郑浩,他却是又有了天然的优越感。 他颤巍巍向前,举起手中竹杖便向郑浩打去,一边打,嘴里一边说着:“你个不肖子孙!官差老爷手里可是有拘票,上头有老爷的大印!拘票上写明了要捕拿于你,你若反抗,就是违抗官府和朝廷!是为不忠!且你父母早亡,你难道不该对族中长辈毕恭毕敬唯唯听从吗?你处处不听长者的吩咐,是为不孝!你这不忠不孝的东西,我打杀你好了!” 郑直距离着郑浩有一段距离。 他这么一边说着,一边举着竹杖慢慢靠近了郑浩。 而跟郑直比较近的族人也都纷纷呼喝助威着: “郑浩,还不速速跪下!你要把族长气出个好歹来,阖族上下都不会与你善罢甘休!” “族长要行使家法,你难道要反抗吗?” 孙不二看见郑直要挥舞竹杖过来殴打郑浩,他甚为得意。他心想,就是要挑起郑氏族内争斗,让他们自己先乱起来才好。 郑浩看着郑直朝自己走来,耸了耸肩,他很是无奈。 在这宗法制下,族长的权威那是相当之大的,原则上来讲,他要打自己几下,自己还真不能反抗。 但是,对于郑直这个老东西,他早已深恶痛绝,他心想,必须得给这个老家伙一点颜色看看。 “身为族长,不能维护族人的利益,不能带领全族兴旺发达,只一味地为自家谋取利益好处,这样的族长,我是不认的!”郑浩大声说道。 而这时,郑直已经来到了郑浩的身旁,他扬起了竹杖对着郑浩的脑门就是重重一下击下。 郑直这时候方才四十余岁,正是壮岁。 而郑浩不过是个十三岁的童子,还没怎么发育。 严格意义上讲,双方压根就不是一个重量级的选手。 所以,按照郑直的打算,他要挟族长之威,把郑浩给解决掉,这样的话,以郑浩马首是瞻的郑冲必然不会再反抗。 那样子的话,整个问题就解决了。 “黄口小儿!我这个族长也并非要你承认!你如今仍然是郑家一分子,我就有权对你行家法!” 郑直口中叫着,手中竹杖便对着郑浩脑门狠狠敲下。 郑浩自然早有防范,他身子灵巧地一闪,就闪躲过去,嘴里叫着:“冲哥救我!” 郑冲楞了那么一下,他没有再过多犹豫,大步冲过来,便挡在了郑浩的身前。 “噼里啪啦!” 郑直手里的竹杖接连在皮糙肉厚的郑冲身上打了几下。 打得郑冲也是哇哇痛呼。 “冲哥!对这么个倚老卖老不为族人谋福利的老东西,不必客气,该反抗的时候还是要反抗啊!”郑浩口中叫道。 “郑冲!放肆!族长教训郑浩,你为何要百般阻拦?” “郑冲!休要听郑浩那无赖小子胡言乱语,你是本族中人,如何能反抗族长?” 跟郑直走得较近的族人都是大声呼喝着。 一旁的常兴和孙不二等人抱臂在胸,都是看的十分的兴高采烈。 他们心里叫着:打得好!等到这两个小子被他们的族人打倒,我等就可以上去捉了他们。 “冲哥!你还在等什么?难道,你还看不透郑直这老东西的嘴脸吗?如果你信得过我,就真正和我站在一起,我将来必带领咱们郑氏这一脉振兴发达起来!”郑浩一看形势不妙,赶忙对着郑冲喝道。 郑冲用手臂挡着郑直的棍棒,扭头对着郑浩问:“浩哥儿,我该怎么做?” “夺下他的竹杖,将其甩到一边就好!”郑浩说。 毕竟郑直还是族长,不能揍他。 如若不然,郑浩真想踹烂这张无耻的老脸! “好!” 郑冲答应一声,反身就将郑直再度打来的竹杖给抓在手里,一用力,口中喊着:“你给我松开吧!” 直接将郑直手中竹杖给抢了过来。 他两手将这竹杖折了几下,弄成几段,给丢在了一边儿去。 “你这个孽障!你竟然敢如此对我!老夫与你拼了!”郑直被郑冲的动作吓了一跳。不过,族长权威遭到挑战,他觉得自己遭受到了统治危机,所以,他不能对这件事妥协。 第31章 统统拿下 郑直嘴里叫着,低头弯腰,用脑袋便对着郑冲就猛撞了过去。 “族长,你打了我这么多下,我一直没有还手,你也打得够了吧?你再如此,我对你不客气了。” 郑冲也很恼怒。 他见郑直朝着自己一头撞来,只好伸手抓住了对方头上发髻只稍稍用力,郑直便不能前行半步。 他憋得老脸通红,嘴里叫着:“你这小畜生!还不松开老夫?” “你若答应不再撞我,我就松开!”郑冲说道。 “休想!你违反族规,悖逆长辈,已是犯了大错,如今更要殴打长辈吗?老夫就是拼了性命,也要将你拿下送到官府,叫大老爷治你的罪!”郑直叫嚣道。 他这是要维护自己族长的权威了。 宗法制下,悖逆长辈也是一条大罪,送去官府,轻则打屁股,重则可能坐牢流放。 “族长,你这话说得好没道理,你不问青红皂白就动手打人,不分黑白好坏便助纣为虐,若是在大老爷面前理论,你恐怕也不占理的吧?”郑浩这时在旁慢悠悠说道。 “我父之所以动家法,是因为你们违反了族规,因为你们不忠不孝反抗上差,何错之有?郑直,郑浩,我劝你们一句,不要再执迷不悟了,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到大老爷面前认罪伏法,没准还能从轻发落!”这时,郑泽亮匆匆赶来,对着郑浩二人呵斥道。 郑浩冷笑:“呵呵!该束手就擒的人,是他们!手执假拘票就敢来本村骚扰捕拿百姓,这才是真正的重罪!既然族长坚持认为,罪责在我等,那咱们不妨即刻便去到官府,请大老爷明断,如何?” 他目光炯炯,便看向孙不二和常兴。 孙不二缩了缩脖子。 去大老爷面前让大老爷明断今日之事吗?这恐怕是最糟糕不过的结果了。 因为,孙不二手中拿着的这拘票,却是捕头常彬私自偷拿了知县老爷的大印开出来的!程知县压根就不知情! 所以,这件事无论如何都不能传到知县的耳朵里。 “呵呵!竟然敢质疑大爷手中拘票是假的?你这刁民是怎么想的?”孙不二故作镇静,冷笑道。 他眼珠一转又说道:“让大老爷明断,那自是理当如此!不过,尔等既为嫌犯,就必须被锁拿之后,才能归案!” 他心想,只要能锁拿了他们,自己就能掌握了主动权,要打要杀要卖,都由得自己做主。 “浩哥儿,现在怎么办?”郑冲看向郑浩。 郑浩想了一想,便说道:“冲哥,你相信我,这些人手里的拘票绝对是欺瞒着程大人私自开出来的!现在,你若能把这几人给打翻了捆将起来,咱们将其送到县衙,今日之事就必能解决。” 最初的时候,他还想着将50两纹银的欠债还给常兴等人,息事宁人来着。 但看到目前之情形,他又改变主意了。 对于这帮可恶的没头鬼来讲,他们的欲壑是怎么都填不满的! 他们既然拿了拘票过来,那恐怕即便自己示弱还债,他们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更何况,现在双方已经彻底撕破了脸,压根就没什么转圜余地了呢? “好!” 郑冲答应了一声,一把将郑直给推到了一边去。然后,他大步朝常兴等人冲了过去。 常兴和孙不二等人见势不妙便要聚到一起且战且退。 他们以为自己人多,手里又拿着铁尺、钢刀、短棒等武器,纵令郑冲能打,也奈何不了自己。 没准自己还能以多打少,将郑冲这个猛汉给擒住。 若是拿下了郑冲,郑浩那个弱鸡小子就不足挂齿了,不是吗? 常兴和孙不二虽然认识到了郑冲的骁勇凶悍,但他们认为自己等人刚才之所以被打了个稀里哗啦,完全是因为没有防范,才会一败涂地。 “大家不要怕!也不要慌!一块儿上,把这厮给收拾掉!”孙不二厉声呼喝着。 “是!”众白役无赖齐齐答应一声,散开来,将郑冲给慢慢围在了中间。 这些人里,也只有孙不二手里拿了一把薄铁弯刀,其余人都多拿哨棒、铁尺之类。 郑冲咧嘴一笑,猛地朝斜刺里一冲,一拳将一名手里拿了把铁尺的白役给砸了个满脸开花。 他顺手将对方手里铁尺抢下,再不客气,开始发起威来。 只见他左冲右突,手里铁尺挥舞,劈头盖脸朝着那些白役无赖打去。 只打得这些家伙头破血流,倒了一地。 看到郑冲发威,孙不二吓了一跳,他虽然手里拿着刀却不敢向前,只是用刀指着郑直叫道:“郑老爷,你们暴力抗差,该当何罪!还不叫那个浑货住手吗?难不成你要等到大老爷雷霆震怒,派兵过来剿了你们吗?” 郑直哆哆嗦嗦手指着郑冲:“不孝的畜生!我郑氏一脉早晚要毁在你的手里!还不快与我住手!” 郑浩笑了笑,对郑冲说道:“冲哥,干得漂亮,就剩下一个了,快些把他放倒了,然后咱们就可以押解着他们去县衙面见程大人了。” 郑冲理也不理郑直,对郑浩笑笑答一声:“好!” 他便朝着孙不二缓缓走近,边走边笑着说道:“你若是聪明,最好把刀放下,让我绑了你。” 孙不二见郑冲逼近,手中刀耍了几个刀花,颤颤惊惊叫道:“郑冲,不要再往前走,不然休怪我手中钢刀不认得你!” 郑冲咧咧嘴:“一把破铁片子而已,也想威胁爷爷吗?你倒是放马过来试试啊!” 孙不二连连后退。 他竟然是生不起与郑冲斗一场的勇气。 他退了几步,转头便要逃跑。 郑冲见他要逃,弯腰捡起一根哨棒,对准他两腿之间猛地掷去。 这条棒子堪堪穿过孙不二的两腿间隙,将其猛地绊了一下。孙不二惨叫一声,一个狗吃屎就重重摔倒在地。 郑冲施施然走了过去,一脚踩在孙不二的身上,解下他腰间系带,将这厮两手就反绑在了身后。 郑冲干净利落将这些白役无赖统统都反缚了手,串成了一串儿蚂蚱。 第32章 常捕头 这时候,不过才上午辰时三刻的样子。 郑浩便带着丫鬟萍儿,与郑冲一起押着孙不二、常兴等六七个白役无赖朝县城而去。 待他们走后,族长郑直面色漆白,抖抖瑟瑟对着族人说道:“各位,祸事就要来了!郑浩、郑冲这两个孽畜反抗官差,此罪形同造反,若是大老爷怪罪下来,定个谋逆之罪,咱们阖族上下危矣!还是尽早各想出路罢!” 郑直说罢就踉踉跄跄回家去。 而郑氏一族其他诸人也都是惊慌失措,有些个惶惶不可终日。甚至有不少人收拾了细软,就打算逃难。 却说,郑浩三人押着孙不二等人向着县城迤逦而行。 因孙不二还穿着捕快的衣服,又被反缚了双手,这队伍就格外的引人注目,一路都有很多人围观议论,更有不少闲人就随着他们向县城而去。 到了控江门的时候,竟然已经汇集了百余人。 这么些人乱纷纷来到城门口,登时就让守城军卒吓了一跳。 “什么人?进城所为何事?”这些军卒如临大敌,纷纷提刀挺枪,为首的军官喝问道。 要知道,这时正值明末乱世,半个明帝国都已经糜烂,虽然江南情势还好,但不时就有农民军攻打来的谣言传播,所以各处城池防范都很严密。 郑浩便站了出来,笑着解释:“这位军爷,我等是前古里村的村民,今日有人手持伪造的拘票来我村扰民勒索,被我们拿下,现在要送到县衙报官,还请通融一下!” 听得郑浩如是解释,那军官这才松了口气。 “直娘贼,怎地来了这么多人?你们不可同时入城!选几个代表吧!”军官说道。 郑浩很是无奈地耸耸肩。 他苦笑道:“军爷,其他人都是跟来看热闹的闲人,我村押解这些贼子的不过三人而已。” “如此甚好,你们三人可带着这些没头鬼进城,其他人还是速速散了。”军官指着那些看热闹的闲人叫道。 郑浩等这才得以押解着常兴、孙不二等人进入无锡城。 进得城来,孙不二和常兴就开始眼珠子骨碌碌转动,这城中多的是他们的人,这两人是想要给自己人通个风报个信,让同伙寻机解救自己。 不过,孙不二也并不太担心。 县衙内外,都是常捕头的人,这两个小子有机会见到知县大老爷吗? 待会儿到了县衙附近,只要自己呼喝一嗓子,自己的同僚就会救自己了。 自己可是帮常捕头做事,替他要债,若是常大爷知道欠债的这小子如此嚣张,会给这个叫郑浩的小子好果子吃? 哼哼! 小子,你们这是自投罗网啊!现在且先让你们得意一会,过不了多久,你们就该哭了!老子要狠狠地炮制你们! 孙不二这么想着,脸上就现出得意洋洋之色。 郑浩看了这厮几眼,笑了笑,他心知这货在想些什么如意算盘。 他心想,自己是不是也要先通知一下程知县呢? 毕竟,知县老爷一般情况下,若是不升堂问事,都是待在签押房里处理公事来着。这县衙有好几层院落,外面发生点什么,若是没有贴心的下人告知,知县很容易就被期满。 这也是为何古代地方官员上任都要带上自己的幕僚班子的缘故。 没有自己的贴心人,衙门里其他的人都联手孤立官长的话,这个官估计会被彻底供起来,政令难行,变成下面人的傀儡。 郑浩这么想着,他便在郑冲耳边说道:“冲哥,我先行一步,将今日之事告知一下程知县,咱们方能占据主动。” “嗯!浩哥儿,你去吧!你放心,这里不会有任何差池的。”郑冲点头说道。 郑浩便一路小跑,先来到了县衙的后门。 后门的门子昨日刚刚见过,且郑浩先是被程小姐领进去,后又被知县的师爷送出来,这就足以说明郑浩是知县一家很尊贵的客人。 所以,这门子却是并没有刁难,而是即刻便入禀通报了程知县。 程知县听说郑浩来访,他很是讶然。 这昨日下午才刚刚分别,怎地今日上午却又过来拜访呢? 虽然惊讶,程知县还是挥挥手说道:“让他进来吧!” 郑浩就来到了程知县的签押房里。 “小子见过大人!”郑浩躬身向程知县行礼。其实,若是按照他的身份,面见知县老爷是要磕头的。 幸而昨日他救了程小姐,见了程知县后与之对答又让程知县极为满意,有了这份香火情,郑浩才得以不跪。 不然像个磕头虫一般,见个官就要下跪磕头,却是郑浩受不了的。 “郑浩,昨日刚去,为何今日又来?”程知县淡淡看着郑浩开口问道。 “回大人,小子万不得已才来见您,恳求您为我做主!”郑浩一脸凄容,向着程知县说道。 “究竟何事?说吧!”程知县道。 郑浩便将自己的遭遇简略讲了一下,自己如何因年幼受了后古里村无赖常兴等人欺哄,被他们设局骗走几乎全部家产。又如何再遭欺诈欠下五十两纹银赌债,被常兴逼迫出售租屋发卖自身还债,自己奋力反抗,这才得到几天转圜的时间。不料,自己这边厢刚设法筹了银钱还债,那边厢债主常捕头就令捕快孙不二带领一干白役无赖手持上面盖有知县大印的拘票,要拘了自己和丫鬟二人以身偿债;自己如何以为孙不二手持拘票逼人偿债不正常,便在族人的帮助下,将这些人拿下绑了,如今已经送来县城,快要到县衙这边…… 讲完这些,郑浩对程知县拱手说道:“大人,我想请问,您有否给那常彬常捕头签发拘票?” “并不曾!”程知县脸上便浮现一缕黑气。 这个常彬简直欺人太甚! 自己可是二甲进士,朝廷命官,尔不过一猪狗一般的贱隶,竟然敢瞒着自己偷用大印,签发拘票! 简直是无法无天,罪该万死! 程知县深深吸了口气,将自己翻涌的气血压了下去。 平心静气! 他对自己说,自己来这无锡县时日不久,根基不稳,若是现在拿常彬开刀,或许还会惹起不必要的乱子。 第33章 给知县支招 “大人,你可是在为常彬那厮太过骄横,却又不知该如何惩戒而烦恼吗?”郑浩看程知县神色不对,便小心翼翼问道。 “呼——” 程知县呼出一口闷气,点头道:“是啊!这个常彬,阳奉阴违,暗地里处处掣肘于我,令我无法顺利推行政令,我有心要拿下他治他重罪,可是,他多少年在无锡经营,这衙门上下多少人都是和他一个鼻孔出气,这县城里的无赖匪类也多以他马首是瞻,牵一发而动全身,令我不能畅快,实在郁闷!郑浩,你可有什么办法吗?” 程知县满怀期待地看向郑浩。 他心想,这孩子天资聪颖,或者有什么可用的计谋也未可知。 郑浩听得程知县如是说,心想,自己果然猜对了。 他笑了笑,开口说道:“大人,有句俗话说得好,快刀斩乱麻!立威用重典!您只是疑虑太盛,顾虑太多,所以,对着这常彬才不知该如何下手!” 郑浩点了这一句,便不再说话,而是笑着看向程知县。 程知县思忖着郑浩这句话,皱眉道:“你这话的意思是,要我当即斩杀掉这个常彬吗?” “正是!”郑浩笑道。 婆婆妈妈,优柔寡断,这是当官的大忌! 人不狠站不稳!如果不能心狠手辣,将那些刺儿头给收拾掉,想要掌控大局,恐怕是很难的! “但是,但是,我手里并无常彬为恶的证据,如何能胡乱杀人?而且,常彬手下人手众多,这无锡地域的城狐社鼠青皮无赖多视他为主,如果杀了常彬,那些人闹将起来,该如何是好?”程知县说道。 “大人!愚以为,不杀常彬,才会乱!杀了常彬,群蛇无首之下,自可瓦解之,然后分而破之!”郑浩笑着说道。 他想了一下,又补充道:“大人,昨日令千金险些在这无锡城中被人掳走,我认为,这件事必和常彬有瓜葛,说不定就是他所指使!他之所以这么做,想必是因为您的一些政令威胁到了他的利益,他这才狗急跳墙,想要给您一些个颜色看看,最好是能逼您乖乖听话或者将您从无锡赶走,这就是他的目的!大人,您想,您能和他妥协共处下去吗?我想,您一定不能!您如果不想与他同流合污,那就要先下手为强!” 听了郑浩的话,程知县十分的震惊。 这孩子,他的判断推理竟然不错分毫。 程知县本人也正是有此怀疑。 “这个贼子!欺我太甚!”程知县“嘭”地用手拍了一下自己的桌案,恨声说道。 “所以,大人您要当机立断了!如果再继续优柔寡断下去,您恐怕会更被动的!”郑浩大声地鼓励道。 “那么,我何时动手才最佳?”程知县问道。 “大人,我认为越早动手便越好!大人来到无锡也有几个月了,想必也培养了几个信得过的人了吧?”郑浩道。 如果在几个月的时间里,连点儿可信任的亲信都拉拢不到,那这个知县做得也就太窝囊了。 想要拉拢分化这衙门中人,其实也并不难,只需要利益倾斜一下就好了。 程知县作为本县最有权势的官员,手里掌握着最大的权力,只要他肯下力拉拢,自有那些和原来的旧势力不对付的输诚。 “信得来的人倒是有几个,郑浩,你的建议对我触动很大,让我好好想想,此事却是要尽可能做得完美!”程知县沉吟道。 郑浩笑道:“无须思虑太周详,大人完全可以单独召那常彬见面,然后令大人的亲信一拥而上将其斩杀,然后再宣布常彬若干罪大恶极的罪行,鼓励本县受过常彬戕害的人告状,搜集其证据,将其定性为通逆之罪,籍没其家,将为首的那些大恶帮凶一并处置,事情也就处理得差不多了吧!” 古人有云:破家的县令。 说的就是这知县手中权力极大,搞几个人还不玩儿似的吗? 两人正说着话,却听得门外有人急急走来。 来者却正是老家人程安。 “大人,外面出了大乱子了。”程安躬身说道。 “讲!” 程知县从口中迸出一个字。 程安便道:“有一黑大个儿和一个姑娘竟然绑了几个青皮过来报官,其中竟然有捕快孙不二和常彬的本家晚辈常兴!现在,他们被常彬带了人围住,常彬要将这黑大个和那姑娘给拿下,结果,双方就起了冲突,那黑大个十分勇猛,打翻了常彬这边三四个人,此时,双方正在僵持着!” “是你的人过来了吗?”程知县看向郑浩。 “是的,大人。”郑浩点头。 “走!咱们出去看看!”程知县说道。 两人便朝着县衙大门方向而去,郑浩注意到,有四名青衣随从跟随在他们身后。这四人孔武有力,看起来应该是私家保镖一类。 看来,这程家应该也是实力雄厚的大家族,不然程知县也不会有财力用这样的私人随从。 要知道,知县的俸禄可是很微薄的。 一行人出得县衙大门,就见眼前一片乱纷纷。 一个恶狠狠的声音叫骂着:“哪里来的野人?!也敢在县衙大门外放肆!小的们,给老子上啊!黑大个乱刀砍死,那个女人老子就赏给你们爽爽!” 这叫骂的人,身量中等,但显得非常的健壮,一脸的络腮胡子,脸上横肉狰狞,眼中更是凶光毕露。 这人正是本县捕快头儿常彬。 而在他周围,足足有四五十号提刀握棒的捕快和白役,团团围住了郑冲和萍儿,自然还有被绑成了一串儿的常兴与孙不二。 常彬叫了这么一嗓子,周围这些衙役和白役都是齐齐呐喊一声,就要舞弄着手中的兵器围殴郑冲。 便在这时,程知县威严地咳嗽了一声。 师爷张先生便提高了嗓门尖声叫道:“大老爷驾到!统统住手!” 听得知县老爷来了,那些本已要冲过去的胥隶都是站住了,扭头朝程知县一行人看去。 常彬自然也看到了程知县的出现,他心里很是悻悻然。 第34章 跋扈 若不是点子很硬,这会儿事情应该都已经解决了吧?那样的话,知县即便出来,又能奈他何? “都给我先退下!等我禀告大老爷之后再做计较!” 常彬叫了一嗓子,然后,他快步向程知县走来。 等到他走到程知县跟前,脸上已经笑得如一朵绽放过度的老菊花:“小人见过大老爷!给老爷请安了。” 常彬单膝跪地给程知县见礼。 “起来吧!”程知县鼻中哼了一声,沉声说道。 “谢大老爷!” 常彬起身毕恭毕敬地躬身站在程知县面前说道:“大老爷容禀,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有刁民为了赖账,竟然敢绑了官差,以此要挟小人,这不是蔑视王法是什么?我看这些刁民连您都不放在眼里,我这才想要将他们拿下,狠狠惩戒一番,不想竟然惊动了老爷,还请见谅!” 常彬向着程知县解释道。 说这番话的时候,他虽然姿态恭谨,但眼中不时闪过轻蔑的光芒。常彬骨子里是不怎么看得起程知县这样的酸腐文人的。 他心说,不过都是些死读书的废物点心罢,即便做了正堂自己也能将其玩弄于股掌之间! “呵呵呵!常彬!我来问你,这张以本老爷名义签发的拘票,是怎么回事啊?”程知县冷笑着将一张拘票在常彬眼前晃了一下。 常彬看了一眼就知,这张拘票正是自己私自偷用了程知县的大印开出来的。 “大老爷明鉴,这张拘票不是老爷前两日亲自用了印交给小人的吗?想必老爷贵人多忘事,所以把这档子事忘掉了吧?”常彬姿态愈恭,笑着说道。 “大胆!你以为老爷糊涂了吗?本官近一旬都未开过一张拘票!你这贼厮鸟好大的狗胆,竟然敢为了自己私事,瞒着本官用印私造拘票,该当何罪!”程知县大声呵斥,点着常彬的鼻子骂道。 “大老爷,你这是诬赖小人了,给小人几个胆子,小人也不敢私造拘票,更不会偷用大印!请老爷明察!老爷,小人在这无锡县衙做了二十余年,一向忠心耿耿尽心尽责,老爷为何无端对小人大发脾气?没得会让人寒心罢?!” 常彬本来弓着的腰直了起来,原本笑着的一张脸也绷紧,眼中凶光毫不掩饰看着程知县,他接着又说道: “知县老爷,你的夫人很美,你的女儿十分的可爱,只要大老爷信任我,我就能让本县在大老爷的治下兴旺发达,还请大老爷三思!” 他这是近乎赤果果的对程知县发出威胁了。 常彬在这无锡经营了二十多年,业已成为本县最大的黑涩会头子,其手下的青皮无赖足足有四五百人之多,可以说,他对这座县城有着巨大的影响力,他是这座城当之无愧的地下之王。 常彬已经想好,若是程知县真的要和自己撕破了脸,那他也就不和他客气了,他必要狠狠的搞这不开眼的官儿几下,将其要么赶走,要么制服,甚至叫他神不知鬼不觉的殉职在任上,也不是不可能啊! 郑浩看到这一幕,暗暗叹了口气。 这位程知县,想必之前隐忍得太厉害了,自己方才在后衙对他一番开导,他似乎也想通了点什么。 只是,程知县有点太急躁了。 这一次见常彬,应该和颜悦色地将郑浩的问题和他说开了,解决掉。 然后呢,再好好的安抚他一番,令他放下警惕之心,最后才是图穷匕见,寻个由头安排个鸿门宴啥的,将其解决掉。 现在这么公开和常彬撕破脸,并没有什么好处! 不过,常彬这货也的确是太嚣张了。 竟然对着程知县不加掩饰地发出了威胁。 “你,你,好大的胆子!”程知县快要给气疯了,之前他和常彬还虚与委蛇,虽然矛盾很大,但面儿上大家都还能过得去。 现在倒好,这猪狗一般的贱隶竟然敢拿自己的家人相威胁。 真的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哈哈!大老爷,不是我好大胆,是你有点欺人太甚了,为了区区一张拘票,竟然对我大发雷霆,还要治我的罪,大老爷,你吓死小人了!” 常彬大笑着,便要从程知县的跟前快速离开。 便在这个时候,郑浩大喝一声:“好狗胆!常彬你竟然敢谋害大人,左右还不将他给我拿下!” 他这一声喊,程知县后面站着的四个青衣壮汉即刻便行动起来,他们“唰”地抽出腰刀,行动迅速,眨眼之间就将常彬给围了起来。 “程知县,你是真的要和我撕破了脸吗?你不妨好好想想后果罢!不是我常彬吹大话,这无锡城内有近千人都是我的人,我如果有个闪失,整个无锡城就要面临一场暴动!姓程的,你受得了那个结果吗?你前程远大,在这无锡县镀镀金,大家平安无事地过去了,你升你的官,我继续做我的捕头,多好!何必搞得如此剑拔弩张,你死我活?”常彬现在有些紧张,他担心程知县真会拿自己开刀。 听得常彬如是说,程知县脸上又现出犹疑之色。 “大人,事已至此,必须当断立断了啊!大家已经撕破了脸,你如果现在放过常彬,他仍然会对你展开疯狂报复!不如,直接咔嚓了的好!” 郑浩压低了声音,对着程知县一边说,一边做了个砍头的手势。 “郑浩,你说得没错!是我太优柔寡断了。”程知县叹息着。 他咬了咬牙,从牙缝之中迸出一句话来:“杀了他!” 那四个青衣男子都是程家的忠仆,只听程知县的话,听得程知县发令,便一齐对着常彬挥刀砍去。 但是,这常彬却也是凶悍之人。 他就在程知县犹豫的这个间隙,也是将自己腰间钢刀拔了出来。 “想要杀我?没那么容易!”常彬挥舞着手中刀猛地杀出一条血路,便要夺路逃走。 “冲哥!干掉他!”郑浩看见常彬要逃,心里一紧,心说,真要让这厮逃走了,那必然是个大祸患。 “浩哥儿!我在!看我怎么收拾这贼厮鸟!”郑冲却是答应一声,已经大步冲来。 想必他也是一直关注着这边情形,看见情势不对,就迎上来围堵常彬。 那常彬刚冲出包围,就堪堪的看见郑冲乐呵呵的来到了跟前,嘴里叫着:“常捕头,你给我躺下吧!” 第35章 雷霆手段 郑冲手里拿了一根哨棒,一棒朝常彬的两腿之上扫去。 这一棒来势迅疾,恰迎个正着。 常彬躲都没时间躲,就被一棒扫倒在地。 郑冲复又飞起一脚,将其手中钢刀踢掉了,顺势就踩在了这厮的心口上。 “兄弟若是放过我,日后必以千金报答!”常彬看着郑冲,许诺道。 “呸!你这腌臜孙,少拿钱来蛊惑我!”郑冲骂了一句,转头向郑浩道,“浩哥儿,现在该怎么办?” 郑浩看一眼程知县,说道:“大人,事急矣!当用雷霆手段,不可有菩萨心肠!您下令将常彬就地正法吧!” 程知县跺跺脚,声色俱厉说道:“这常彬不仅悖逆上官,鱼肉乡里,为非作歹,还有通逆之嫌,危害极大!那位壮士,我命你即刻手刃此僚!” 郑冲听得程知县如是说,又看了一眼郑浩,郑浩冲他点点头。 郑冲心里这才笃定,他轻舒猿臂,弯腰将常彬掉落地上的钢刀捡起来。 “饶命!莫要杀我!” 常彬听得程知县竟然下令当场将自己斩杀,登时就吓得心胆俱裂。他拼命地在郑冲脚下挣动着,希望能逃过此劫。 这尼玛的要真是被一刀砍了,他觉得自己太冤。 明明有那么强大的势力,却死得如此窝囊。 他不甘心! “常彬常捕头,你有今日,须怪不得他人,只怪你自己行事太过嚣张跋扈!大老爷那样的上官,也是你能威胁恐吓得了的吗?死吧!” 郑冲啰嗦了一句,一刀砍下。 “噗!” 常彬一颗大好头颅登时就滚落到了一旁。 常彬腔子里腥臭的血喷溅而出,瞬间就染红了一大片的空地。 常彬滚落在一旁的脑袋眨动了几下眼睛,他的脸不甘心地颤动了几下,这才双目闭阖,死翘翘了。 “呕!” 看着这血腥的一幕,郑浩只觉一阵的反胃,险些将肠胃中的隔宿饭都吐出来。 他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何曾见过如此血腥的情景,一时间竟然是有些受不了。 也就在这时,程知县一把扶住了他,轻轻替他捶打后背,关切地问道:“郑浩,你怎样了?不舒服吗?” 程知县心里却在感叹,到底还是个孩子啊!虽然颇表现出来些杀伐果断的气度,但真见了血却又一时间受不了。 “我没事,大人,你已经立了威,现在应该雷厉风行,马上安抚一下那些衙役帮役,让他们悉心做事,揭发常彬的罪行,将常彬通逆谋反之事坐实了。”郑浩说道。 “东翁,郑公子说得没错,咱们既然已经斩杀了首恶,现在就要马上以秋风扫落叶之势收拾残局!”师爷张先生这时也在旁边说道。 “言之有理!”程知县点点头。 他马上就开始安排后续的各项工作。 令张先生即刻起草告示,在县城各处张贴,此告示主要是鼓励受过常彬迫害的苦主尽快站出来到县衙告状,知县大人自会秉公断案,为百姓申冤做主。 然后就是安抚快班衙役和那些帮役们。 程知县明确告诉他们,对于那些过去攀附常彬的人,只要没做过大奸大恶之事,且能够揭发常彬凶残不法行为者,不仅既往不咎,还会重重奖赏。 常彬已死,那些以他为中心的喽啰也就没了主心骨。 他们原本担心程知县会秋后算账,但程知县却又许诺只惩首恶,从犯宽大甚至不究,这也就让他们放了心。 俗话说,树倒猢狲散。 又有俗话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对常彬忠诚的走狗毕竟只是少数。在程知县恩威并施的情况下,很快的,常彬以往的那些走狗帮凶们便开始纷纷倒戈,向程知县告发常彬种种不法事,其中,最令程知县感到震惊的便是:常彬竟然私藏诸多皇家贡品,此外,常彬还在自己家中穿用明黄色衣服,不仅仅如此,常彬还对自己手下多次夸夸其谈,说自己有帝皇之命。 这就是货真价实的谋反啊! 而在大明律中谋逆之罪那是最重的罪,量刑当剐,还要诛九族的! 不过三日之内,不可一世为祸多年的常彬彻底倒了。 他的家被抄没,他的妻儿老小及本族中人尽皆被收监,一时间,无锡县大牢人满为患。 程知县将常彬的案卷以最快的速度报送常州府,逐级上报,案子已经被办成了铁案,想要翻转过来,势必登天还难。 而在这一过程中,郑浩被程知县留在身边为其出谋划策,着实帮了程知县不少的忙。 这一日,总算是一切都告一段落,程知县的签押房中,程知县感叹地对郑浩说道:“贤侄,这次能这么快斗倒常彬这个恶人,多亏有你!” 现在,程知县已经视郑浩如子侄。 能把常彬干掉,可谓去除了程知县的心头大患。常彬倒台,程知县在无锡推行政令的最大掣肘也就彻底消失。 程知县对此很是感叹。 在郑浩出现之前,他可是对常彬束手无策,不知该如何处置才好。 而正是郑浩使得他坚定了快刀斩乱麻的决心。 想想三日之前,若不是郑浩的随从挡住常彬那厮的逃路,并将其一刀斩杀,如果任由常彬逃走,现在恐怕已经起了大乱子了。 程知县想到这里,就常常有些后怕。 郑浩此子,真可谓是自己的福星呵! “能帮到大人,我心甚慰。大人,今后自可放开手脚干一番事业了。”郑浩笑道。 郑浩心想,干掉常彬,何尝不是消灭了我来到这个世界后的最大敌人? 若不是这个常彬,自己也不会穿来明末后如此的狼狈。 说真的,他也没想到,能这么顺利就把常彬这个小boss给干掉。只能说明一点,那就是:命运女神青睐了自己。 程知县看着郑浩,一脸的慈爱和欣喜,摇头道:“若不是知道你会有大好的前程,我真是很想把你留在身边做我助手。” “大人有用得着小子的地方,敢不戮力同心?”郑浩赶忙表忠心。 截止目前,程知县是他来到明末后最大的依仗,这个关系必须得维护好。 第36章 憋死人 “唔!再过得十余天,就要县试了,因了这些纷扰,却是耽误了贤侄的备考,贤侄,不如这样好了,趁着现在无事,咱们就练习一下时文写作如何?”程知县捻须笑道。 这是要亲自操练自己的八股文了啊。 程知县是进士,考试名次还不低,自然受过系统的八股文写作训练,做郑浩的老师那是绰绰有余。 前世的时候,郑浩学的古文,自然是接触过不少八股文的,但是,他还真从没研究过八股文的写法。 在八股文的写作方面,他虽不算零基础,也差不多少。 所以,听得程知县如是说,他很是有些露怯。 “这,大人,我还从未写过时文……”郑浩讷讷道。 “无妨,我现在给你讲解一下时文的写法,其实很简单的,你已经有了非常好的基础,只要知道写法,再懂些技巧,我认为你很快就能入门。”程知县笑道。 “如此那就多谢大人,让大人费心了。”郑浩躬身道。 “贤侄,不必客气。” 接下来,程知县就开始给郑浩讲八股文的写法技巧经验窍门之类。 这可是程知县半辈子的积累,这会儿对郑浩倾囊而授,毫无保留。 郑浩也是认真地听着。 就在程知县给郑浩授课的时候,一道粉红的小小身影一闪,就进到了这签押房中,在郑浩身旁站住。 郑浩侧脸一看,却正是程知县的女儿程芳莲。 这几天,郑浩几乎天天和程芳莲相见,这小丫头很粘人,每次见郑浩都要缠着郑浩陪她玩。 两人也算是厮混熟了。 “芳莲,不要打扰你浩哥哥,他正在跟为父学写时文,你且去陪你母亲说话吧。”程知县看到女儿进来,便停下讲授,笑着对程芳莲说道。 “爹爹,我也想听您授课,可以吗?”程芳莲仰起小脸看向自己父亲。 程知县对这个女儿也是很宠溺的,听得程芳莲如是说,便笑道:“那好,你也搬个凳子坐下来听就是。” 郑浩便从一旁又拿了把凳子放在自己旁边,让小丫头在上面坐了。 于是,程知县便继续讲课。 在程知县讲课的期间,郑浩忽觉一只小手伸过来,拉住了自己的手。 这只手却是程芳莲的。 郑浩心里不由得苦笑。心说,这可是男女大防十分严酷的封建社会,小丫头虽小,可也是女子,不知这一幕被程知县看到,他会作何反应? 他偷眼看了一下还在妙语连珠舌绽莲花的程知县,发现他脸上并无异样神情。 郑浩这才稍放了点心。 他又用眼睛的余光看了一下旁边的小萝莉,发现程芳莲也是极为认真地在听讲。 他耸耸肩,心说,看来是自己想多了吧? 程知县讲了足有大半个时辰,这才讲完。 他笑着看一眼郑浩问:“贤侄,不知你现在可对时文有新的认识吗?” 郑浩赶忙站起来躬身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大人,我觉得自己听了您的讲述,感悟颇多。” “嗯!你也是个聪明过人的,理当一听就懂,融会贯通!贤侄,我这里给你出一题目,你就先试着作一篇文章,如何?”程知县欣赏地点头,说道。 “请大人出题!”郑浩恭声道。 程知县想了一下,便出了一道《论语》题。 八股文考试,从论语中出题者,是最多的。 “贤侄,你且拿了这题目回房作文去吧,何时作好,何时便拿来示我。”程知县对郑浩吩咐道。 “小子就先告退了。” 郑浩拿了这题目就回房。 他本以为自己听了程知县这一番经验之谈,感悟颇多,似乎抓住了八股文写作的一点诀窍。 岂料,真正坐下来,要动笔了,他才发现,竟然不知该如何下笔。 他对着这题目苦思冥想,一个字一个字的抠,慢慢的也想到了一个较为新颖的作文角度。 郑浩便开始提笔在纸上写。 他写得很慢,实在是因为他并不习惯写古文。而且,这古文的行文十分的艰涩,跟白话文的写作真不是一回事儿。 也许有人说了,郑浩此前不是写过艳狐传之古庙吗? 需要解释一下,艳狐传这样的通俗小说,可以用半文半白的行文方式去写,还是比较轻松的。 可这八股文就不一样了,要完全仿古人行文的方式,用的是古人的语气,代圣人立言,还要注意文采,要多用一些生僻字以表示自己学识很丰厚。 这都是难点。 最难的莫过于书写了。 郑浩虽然练习过毛笔字,书法也勉强能看得过去,但是,要用毛笔写行云流水一般潇洒俊逸的蝇头小楷,那也是非常不容易的。 前世他压根没用毛笔写过那么小的字。 所以,郑浩吭哧吭哧,足足用了一个多时辰这才算是把一篇四百来字的八股文给生拉硬拽写完了。 写完之后,郑浩放下笔,他又从头看了一遍。 他是边看边苦笑摇头。 写得太差了,破题角度不是太好,行文干巴巴的,看起来非常的无趣。 但,不管怎样,这都是他两辈子加起来写的第一篇八股文。他心说,能凑出来这么一篇狗屁文章也真是难为自己了。 郑浩摇了摇头,他觉得科举这一条路,可真不是一般的难走。 他正这么想着,门外响起轻轻的敲门声。 郑浩过去开了门,却看见程芳莲笑意盈盈地站在门外。 “浩哥哥,写好了吗?”她问道。 “勉强凑了一篇,自己非常不满意。”郑浩苦笑道。 “嘻嘻!我也作好了一篇,咱们交换着看看怎样?”程芳莲扬了扬手中的几张纸说道。 郑浩听了,不由得挑了挑眉毛。 程芳莲今年不过才八岁,竟然就能作文了吗? 如果这是真的,那她可谓天才了得。寻常人家的孩子,七八岁的时候也才不过刚启蒙而已。 更何况,程芳莲还是女孩子,古代时候,女子无才便是德这可是社会共识。这个社会,对女才子其实并不欢迎。 “好!我拜读一下你的大作。”郑浩说着,便和程芳莲交换了文章。 第37章 贬与褒 郑浩接过这小萝莉的文章低头去看。 入目首先是一笔清秀悦目的蝇头小楷,这笔字真的是写得好看。临的应该是赵孟眺的字体。 郑浩摇了摇头,心里很有一种挫败感,心说,且不说文章好坏,这丫头不过才八岁,竟然已经把毛笔字写得这么好了吗? 毛笔书法也是需要日积月累勤加练习,才能有所成就的。 不说别的,晋代大书法家王羲之幼年时候为了练好字,几乎废寝忘食,连走路都在揣摩书法,数十年如一日,才得大成。为了练好字,他门前的一池水都被染黑,人称“墨池”。 由此可见,即便是很有天分的书法大家,也是通过勤学苦练,方能在书法上面有一番成就。 程芳莲不过一个八岁的小丫头,即便从娘肚子里出来就开始练习书法,才有几年,能把一笔小楷写这么好,真可谓天资远过常人。 郑浩赞叹完程芳莲的字,又看她的文章内容。 他又是吃了一惊。 破题虽然很平,但是还算得体合理中规中矩。 再看下去,这丫头写得也没什么文采,只是干巴巴的依足了八股文的各种规矩。这篇文章写得四平八稳,没有什么犯忌讳的地方。 看完这篇文章,郑浩叹了口气,他心说,程芳莲这篇八股算不得好,但是,已经算是写得非常成熟了,最起码,比自己写得好上许多。 就这么一篇文,中秀才都有很大可能。 “浩哥哥,你这文章,问题很大啊!”这时候,程芳莲也看完了郑浩的文章,小小的眉头皱起,说道。 “还请妹子多多指教!”郑浩虚心说道。 “嘻嘻!指教说不上,咱们共同学习吧。”程芳莲听得郑浩说要她指教,立时便高兴得眉开眼笑。 “妹子的确是比我写得好,我对你不得不拜服之。”郑浩一脸诚恳地说道。 “浩哥哥,那我就不客气了,小妹指出你的缺点,却也是想要鞭策你进步,如有得罪,还请见谅!” 程芳莲说着对郑浩福了一福。 “请大胆地鞭策我吧!我承受得了。”郑浩笑道。 程芳莲便开口道:“字是人的门面,兄的这笔字,小妹实在不敢恭维,怎地写得这么难看?若是被考官见到,定会大摇其头的。我劝你应该在练字上多下些功夫。” 郑浩听了,老脸一红:“妹子批评得是,我的字的确是不好,的确还要多下功夫。” “你的这篇文章破题就出现了不小的谬误了……而破题出错,进而也就导致你整篇文章从立论到结论,都出现了不小的问题……我父常说,哪怕文章写得平庸一些,也不要冒险发些奇谈怪论,很容易犯忌讳的,一个小小的不该出现的谬误,就很有可能导致你被黜落,岂不可惜哉……” 程芳莲思路清晰,逻辑分明,一条条将郑浩文章中存在的问题都列举了出来。 给郑浩的感觉就是,自己这文章简直就是一无是处。 可叹自己一个21世纪的重点大学的古文专业学生,竟然还不如一个八岁的小萝莉,这让郑浩有些情难以堪。 “妹子批评得极是,愚兄拜服不已,五体投地!”郑浩对着程芳莲深深一揖。 “得罪,得罪!还请浩哥哥见谅!”程芳莲也是赶忙的回礼。 “芳莲我来问你,你是从何时开始练字并学习时文写作的?”郑浩笑着问程芳莲。 “好教兄长得知,我是自五岁时跟随我父开始临帖,至于读书,则是自4岁时我母开始教我识些字,六岁的时候,我已经背熟了四书五经及朱子集注,七岁时候开始跟随我父学着写些时文,我父常常叹惋,说如果我是男儿该多好,就可在科考一途大有作为了。”程芳莲对郑浩说道。 这才是真正的天才儿童啊! 也怪不得程知县对其那般溺爱了。 “惭愧,惭愧,在芳莲面前我真真有些无地自容了。妹子,现在过去让大人看看我的文章罢。”郑浩道。 “好!兄长请!”程芳莲道。 两人就直奔程知县的签押房。 这会儿,已经差不多是午时三刻,也就是上午的十一点四十五分,程知县在签押房里已经忙完了上午的工作,正在喝茶看书。 郑浩和程芳莲两人进来,程知县便笑道:“贤侄,可是已经写好了吗?” “是的,大人。”郑浩躬身将自己的文章递了过去。 “爹爹,我也写完了。”程芳莲笑嘻嘻的也将自己的放在了父亲的案头。 “唔!我先看看你浩哥哥的文章功力如何。”程知县对着女儿点点头,先接过了郑浩的文章开始看。 郑浩在程知县看自己文章之时,心里是极为忐忑的。 他担心自己的文章再一次被程知县给狠狠批驳一番。 虽然他有自知之明,可是,连番被否定,也是会对他产生巨大的打击效应的。 不过,郑浩没有从程知县脸上看到更多的表情。 程知县看完了,抬头向着郑浩点头笑了一笑:“贤侄,说真的,你出乎了我的意料,虽然此篇文章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第一次写时文就能写成这样,还是相当不错的!假以时日,多加练习,你必会很快文章大成,到那个时候,考取功名不过如探囊取物一般耳!” 郑浩听了程知县这番话,不由得一愣。 他以为程知县会大肆批判自己一番呢,没想到竟然开头便是鼓励。 不过,这话听在他耳中,确实很是受用。 “大人,我知道自己写得有多差……”郑浩红着老脸自我检讨道。 “是芳莲适才给你提了点建议罢?”程知县笑吟吟看了自己女儿一眼。 “是的,芳莲的意见很是中肯,让我知道自己这篇文章有多么低劣。”郑浩点头说道。 程芳莲吐了吐小舌头:“爹爹,我错了,我不该太过打击浩哥哥的信心。” “芳莲你并没有错,只有让我知道自己错在何处差在哪里,然后才能助我加以提升和改进。我从你的意见里真的受到了极大的启发。”郑浩对程芳莲说道。 第38章 梅村先生 “贤侄是以为我刚才的话只是在与你客套吗?不是的!我是真的在肯定你呀!贤侄你此前并无接触过时文,也没有老师引你入门,在只是听了我一番经验传授之后,就能马上开题作文,还能写成现在的样子,已经是非常难得了,多少儒生,一辈子皓首穷经,写出来的文章都还不堪入目呢!”程知县赞赏地说道。 “多谢大人鼓励!小子敢不努力!”郑浩赶忙说道。 “郑浩,你才情是有的,这两日,我却是听闻了你新作的一首唐多令.咏柳,虽然太悲了点,但是,才情熠熠啊!”程知县捋须赞道。 郑浩眨眨眼,他却是没想到,自己前几日的那首小词竟然传播得如此之快,已经传入程知县的耳中了。 “不过一首小词,难入大人法眼!”郑浩谦虚道。 “你也莫要太过谦逊,这首词是填得真不错,有明一代,可以词而闻名者几乎没有,贤侄可以在举业之余与文友应酬之时填上几首词,这也是传播文名的一种手段呀!有一个才子的名头在,更会对你的仕途有所裨益!”程知县教诲道。 文人多好名,文坛领袖,往往也能在官场上有一番作为。 毕竟,现如今科考,考的便是文章才情,官场上的那些官儿也多半都是文人才子。 “多谢大人教诲!”郑浩再躬身道谢。 这时,程芳莲也在旁拍手道:“浩哥哥,你的那首词若是谱上曲子,想必也一定非常好听呢!我也听说,前几日晚上,在周家举办的诗会上,你唱了曲子,唱得却正是那《凤求凰》,据人言,唱得十分的动听,哥哥可愿将这唐多令唱给我听听吗?” “莲儿,怎好让浩哥哥给你唱曲子呢?这个要求有些过分了。”程知县瞪了女儿一眼,说道。 唱曲子,那是伶人的行为,而伶人也属贱籍。 让人唱曲子,岂不等同于骂人吗? “无妨!既然芳莲想听,我试着唱唱也没关系的。”郑浩摆摆手笑道,他却是没有想那么多。 “好呀!好呀!浩哥哥快些唱,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听。”程芳莲拍手道。 郑浩笑了笑,这首唐多令后世也是有民间草根歌手唱过的。郑浩前世酷爱听歌唱歌,红楼梦里那些经典诗词谱成的歌,他几乎都听过唱过,这首唐多令.咏柳却也是会唱的。 他便开始一咏三叹地用古典唱法演绎这首小词。 虽然是清唱,但他嗓音不错,歌声甚为婉转动听。 郑浩在唱的过程中,看到程芳莲手托着腮听得甚是入迷。而程知县也是用手轻轻地敲着桌子,似是在合着这首曲子的节奏在打着拍子。 郑浩唱完这首曲子,笑着对程知县道:“只是胡乱唱一下,没有污了大人的耳朵就好。” “唔!很有味道的歌唱,之前我也听过很多曲子,却是没有听过你这种唱法的,唱得很好,只是,贤侄啊!此毕竟是小道,不要太过玩物丧志了。”程知县说道。 这么说了一会子话,后面有一丫头过来说,夫人催着要老爷回去用饭了。 郑浩也就随着程知县去到后宅吃了午饭。 午饭之后,郑浩信步走出县衙后宅小门。 他被程知县安排住在县衙附近的一处小院子,郑冲和萍儿也都在此处陪他住下。 郑浩心想,前古里村也无甚可牵挂的,其实自己完全可以迁居到这无锡城来,好好筹划一下自己的发展之路。 他正这么想着,一个婆子走过来,径直对他行了一礼说道:“可是郑公子吗?” “正是小可,不知婆婆有何事?”郑浩问。 “郑公子好,是玉京姑娘让我来给您送个请柬,请您收下!”这婆子便递给郑浩一个精美的请柬。 郑浩接到手里向那婆子道了谢,给了她一把铜钱作为赏钱。 婆子千恩万谢之,却并不离开,而是等着郑浩回话。 郑浩便打开请柬看了一眼,却见上面用娟秀的小楷写着:浩弟见字如面,自前次一别,匆匆又是数日,余甚为想念于汝,汝语与余,别离是为着更好的相遇,余深信之而不疑,今夜有贵客来访,弟可否来余处一聚? 落款书名:兄玉京引颈企盼。 郑浩看着这热烈的言辞,心头也是一热。 算来上次与卞玉京在周府一别,竟已经是四天过去了。他忙着给程知县谋划,竟然是没有时间去见见她。 “郑公子,我家小姐还等着您回话哩。”那婆子恭声说道。 郑浩便忙说道:“你回去与你家小姐说,我定然准时赴约!” “多谢郑公子了,那老身就此别过!”婆子这才拿着赏钱高高兴兴离开。 郑浩这晚酉时中便动身。 自然,他要带着郑冲贴身保护自己。 不然在这常彬余孽尚未肃清之特殊时刻,他是不敢单独出来的。 卞玉京的画舫就停在祈福桥旁,郑浩和郑冲走下码头,来到这画舫之上,卞玉京却是喜形于色迎了出来。 “浩弟!” “玉京兄!” 这一次的重新相遇,两人都是十分的欣喜,就连称呼都改了。郑浩就是要以这种方式告诉卞玉京,他很尊重她。 卞玉京却是大大方方就挽住了郑浩的胳膊,笑着说道:“弟倒是来得早呢,咱们这就去楼上罢。” “好的,玉京兄,请!”郑浩便和卞玉京一起来到这画舫二楼。 这二楼之上,也是布置得极为雅致,窗子上贴着绘了松竹梅及仕女图的窗纸,摆设也是很有品味。 楼上已摆了一桌,桌上中间摆放着精致美丽的插花。 “浩弟请坐罢!” 卞玉京让郑浩落座。 郑浩坐下来问道:“玉京兄,不知今次是哪个贵客?” “是吴骏公和冒辟疆还有周士茂三人联袂而来。”卞玉京说道。 冒辟疆和周士茂这两人郑浩自然是认得的,只是,他不知道这位吴骏公是何许人。 “吴骏公也是本地的士子吗?”郑浩问。 “这吴骏公,字骏公,名伟业,号梅村,却是太仓人氏,他善于写作七言歌行,在江南一带很有才名。”卞玉京说道。 郑浩听得卞玉京如是说,不由吃了一惊。 第39章 秀恩爱 原来这个吴骏公就是吴伟业呀! 郑浩恍然。 吴伟业跟卞玉京之间的爱情纠葛缠绵悱恻,一直持续了几十年,到卞玉京香消玉殒这才算结束。 但直到卞玉京去世,两人也最终没能有情人终成眷属。 可不得不说,卞玉京的确是对吴伟业情根深种,痴情不改。 郑浩只记得,按照历史记载,吴伟业和卞玉京的相识难道不应该是两三年后吗?怎么就提前了呢? 他现在有些忐忑。 他担心吴伟业这个宿命的情敌会和卞玉京再一次的一见钟情,博取到卞玉京的芳心。 “原来是吴梅村啊!”郑浩点点头,淡然道。 “浩弟却也是知道吴梅村的吗?”卞玉京问。 “听有人说到过他,还不太了解。”郑浩说道。 “我倒是读过他的诗集,写得很好,才情佳气势雄浑,真可算得上我朝数得着的大诗人。”卞玉京道。 郑浩想了一想,他发现,吴伟业真正有名的作品貌似都是在明亡之后所作。 像《圆圆曲》、《听女道士卞玉京弹琴歌》这等大成作品,都是在清朝年间创作出来。 现在的吴伟业不过是小有才名罢了,还没成大气候。 而且,吴伟业已经是位三十岁的大叔级人物。胡子拉碴一脸褶皱。 难道,自己还争不过他吗? 想到这里,郑浩已经安了心。他还就不信了,他先入为主,已经在卞玉京的内心占据了一个显著的位置,吴伟业即便现在过来,也理当不能在卞玉京心中激起太多涟漪才对! 吴伟业这胆小怕事的“渣男”,绝无可能竞争得过他! 想到这里,他淡然一笑说道:“唔,听玉京兄这么一说,我对这吴梅村倒是兴趣大增。” 卞玉京明眸善睐,看了郑浩一眼,“噗嗤”笑出了声。 “浩弟,似乎对吴梅村有点儿敌意哦。”卞玉京柔声道。 女人的心倒真是敏锐。 居然给她察觉到了。 郑浩便说道:“这怎么会?我与吴梅村素昧平生,何来敌意呀?” 郑浩竭力掩饰着自己内心的想法。 “其实,我认为,吴梅村的才情与浩弟相比,还是差了些许的,浩弟小小年纪,已经能填出那样的好词,若是以后在诗词一道多下些功夫,前途必不可限量也!”卞玉京轻笑着说道。 两人正说笑间,却听得楼下小厮高声喊:“贵客驾到!” “是吴梅村他们来了。我们下去迎接一下吧。”卞玉京对郑浩说道。 “好的!”郑浩点点头。 两人便携手下楼。 这一次,仍然是卞玉京主动牵着郑浩的手。她的小手光滑柔嫩,这么牵在手里,鼻端萦绕着美人的馨香,却是让郑浩的内心一阵的荡漾。 在这男女授受不亲的年代,能和一个大美女携手而行,那也是一种难得的幸福啊。 这也就难怪为何古代的读书人那么迷恋风尘女子了。 因为只有在风尘女子那里,他们才能感受到令得他们痴迷的自由恋爱的浪漫气息。 两人携手下来,却看见三个男子正来到岸边。 正是吴梅村、冒辟疆、周士茂三人。 这三人看见郑浩和卞玉京手拉着手,状极亲密,都是微微一怔。因为似这种男女手拉着手出现在外人面前的情形太少见了。 即便是与自己妻妾,也鲜有拉着手见客的。 因为这样显得太孟浪了些,会遭人非议的。 看到这三人,郑浩这才松开了卞玉京的手,向着冒辟疆和周士茂拱手道:“辟疆兄,士茂兄,别来无恙!” “郑贤弟,你这几日可是风头很劲啊,大家都在流传关于你如何帮助程大人以霹雳手段剪除狠毒胥隶的事迹!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然如此沉稳而果决,能除掉那无恶不作的逆贼常彬,本县父老无不对你感恩戴德哪!”周士茂拱手向着郑浩说道。 “第一眼看见贤弟时就知绝非等闲之辈,来日必将直上青云,成为国之栋梁!经了无锡城刚过去的那一场风雨,我更认定了这一点!”冒辟疆也笑着说道。 只有那吴梅村与郑浩并不认识,只站在一旁微微笑着,并不说话。 “三位先生,请上船来吧!”卞玉京邀请道。 三人这才踩着跳板走上船头,来到画舫二楼在桌旁坐下,便有小厮使女流水价送上佳肴酒水。 冒辟疆便对吴梅村说道:“梅村,郑重为你介绍一下吧,这位就是郑浩,今年不过才一十三岁,但文采过人,画技高超,可谓诗画双绝!” 随后,冒辟疆又向着郑浩介绍了一下吴梅村。 吴梅村便向郑浩颔首笑道:“久仰贤弟大名!你的那首唐多令.咏柳我读过了,字字句句都很动人,我很喜欢!” 郑浩便也笑着回应:“梅村兄,我对你也是仰慕已久了,你的诗作我也多有拜读,对兄的才情我钦佩不已!” 这就互相吹捧上了。 不过,吴伟业的诗作,郑浩最为熟悉的也就是圆圆曲了。 “冲冠一怒为红颜”,吴三桂为了陈圆圆当了满清的带路党,大明王朝就此覆灭。圆圆曲里写的这段历史太出名了。 他其他的诗郑浩都没怎么看过。 “梅村近日又有了新作,在江南各处却是到处都有传诵呀!”周士茂这时候在旁说道。 周士茂便摇头晃脑开始背诵: “石壁千寻险,江流一矢争。 曾闻飞将上,落日吊开平。” 周士茂声情并茂读完了,笑着又说:“这首《采石矶》真的是非常的有味道,这样有气势的诗也只有梅村能作的出,我是万万不行的。” 这首诗,郑浩之前还真没读过,他心说,这诗很一般嘛,只是描绘了一下采石矶地势之险要以及浩浩江水奔腾的气势。结尾一句则点了一下明朝开国时候,大将常遇春攻取采石矶的事迹,借以暗讽明末国事之凋敝,怎么说呢,这诗太隐晦了点,实在并不算太过高明。 “浩弟,我看见你眉头轻颦,难道你有什么不同见解吗?”坐在郑浩旁边的卞玉京却是一直在关注着他脸上变化,她见郑浩颇为不屑地撇了一下嘴,便问道。 “郑贤弟,还请多多指教!”吴伟业也向着郑浩拱了拱手。 吴伟业颇有些不悦。 他自幼便以诗而闻名,二十来岁的时候,其诗名已经轰动江南。他也是颇为自己的诗才而自傲的。这黄口小儿焉敢轻视自己? 郑浩深吸了口气,暗自检讨自己:还是太情绪外露了点啊!这样是很容易得罪人的。 第40章 说到痛脚上 “梅村兄,你这首《采石矶》是极好的,我岂敢枉议之?”郑浩笑着摆手道。 他心想,还是,不要打击吴伟业了吧。 这位明末清初的大诗人,虽然在清代有短暂出仕,被后世称为贰臣,但是,严格意义上讲,吴梅村的品格还是不错的,他的大多数诗作都是忧国忧民胸怀天下的,称得上是一位优秀的现实主义大诗人。 所以,郑浩对吴伟业的观感还算不错。 这样的人,郑浩是不打算与其对立的,如有必要,也应该拉过来为自己所用。 “郑贤弟,愚兄是诚心请教,还请指点一二。”吴伟业再拱拱手,一脸严肃地说道。 “贤弟,你如果有什么建议,不妨就说出来也好,梅村兄也非那等听不进人言的,如果你的建议说到点子上,没准他还会感谢你哩!”这时,冒辟疆也在旁说道。 冒辟疆算是吴伟业多年的挚友。 明亡之后,两人还常有来往,互有酬和。 两人之间友情深厚。 郑浩听冒辟疆如是说,便笑着说道:“既如此,梅村兄,那我就得罪了。” “郑贤弟请指教。”吴伟业说。 他虽然执意要向郑浩请教,但内心里,却是对郑浩很有些不以为然的。 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能有几多思想深度,对这时代又能有什么深刻的认识?又或者说,他真的看懂了自己这首诗吗? 郑浩便沉吟一下,开口说道:“梅村兄的这首《采石矶》有借古讽今之意啊!遥想当年我朝声势最壮时,名将辈出,悍卒如云,再难拔且易守难攻的天险也能一鼓而克之,奈何两百余年过去,为何这采石矶风景如旧,我朝情势竟然衰颓到了这等不堪地步,实在令人叹惋不已!这一点,应该大家都能看得出来罢?” 郑浩先阐明了一下吴伟业这首《采石矶》的深度含义,并对这首诗给予了充分的肯定。 然后,他话锋一转,又说道:“只是,梅村兄的这首诗炼字功力还是稍有欠缺的,整首诗并没有让人眼前一亮的句词,也就是警句欠缺,这大大影响了它成为经典的可能性!” “这首诗的另一个瑕疵则是,借古讽今的意义掩藏得太深了,估计很多人都感受不到梅村兄的良苦用心。” “当然,我这不过是一家之言,如果说得不对,还请见谅。” 郑浩说完,向着吴梅村抱了抱拳。 “浩弟这番议论很有道理,前人论诗,都重对字句的推敲,有时一字一句都要经年历月苦思冥想,然后才能得到天然去雕饰的绝佳诗句,譬如,前宋时的诗人宋祁填了一首玉楼春,其中有一句‘红杏枝头春意闹’,被人广为传颂,成为词家之经典,宋祁更被人称为‘红杏枝头春意闹尚书’,就因为这一句词里,一个‘闹’字用得好,他却是名垂千古了。”卞玉京在旁笑着说道。 “想要觅得佳句,却是千难万难啊!‘吟安一个字,拈断数茎须’,历代大诗人,的确最重炼字,我等还需要在这方面多下功夫。”冒辟疆也笑道。 “自古苦吟出诗人,一首好诗,真不是那么容易做得出来的,尽管梅村兄这首《采石矶》中没有警句,但是,也算得是一首绝佳好诗了。毕竟,好诗好句都几乎被前人发掘干净,想要出新出奇,却也很难!”周士茂也是捻须摇头。 吴梅村听得郑浩这番议论,却是震惊了。 他没想到,郑浩还真能说到他的痛脚上去。 吴梅村便起身对着郑浩一揖,苦笑着说:“贤弟批评得很对!这首采石矶,的确是少了出彩的警句,不能让人眼前一亮!而汝所说的第二点,也很好,是我太谨小慎微了,瞻前顾后,唯恐惹祸上身,因此才将针砭时弊的意思藏得那么深。” 郑浩心里笑了。 吴梅村的诗,有很多都很隐晦。 这自然是和他性格不无关系的。 他胆子真的不够大,生性有些怯懦,这也是为何真实的历史中卞玉京苦恋他很多年,都没能成正果的原因。 他不敢要卞玉京,只是因为当时有传言,说是崇祯要选妃子,而候选对象里就有卞玉京! 听到这个消息,吴梅村吓尿了。 开玩笑哪!跟皇帝争女人,这是嫌命长吗? 于是,他就处处躲着卞玉京,对这奇女子的追求不敢有任何的回应。 然并卵!所谓的崇祯选妃什么的,不过是个流言罢了,根本就没那么回事儿!正是吴梅村的怯懦,导致了卞玉京一生的悲剧。 卞玉京后来不能被吴梅村所接受,就出了家,青灯古佛了却残生。 而吴伟业之所以晚节不保,在清代出仕,也是被血腥吓到了,不敢硬着脖颈对抗清廷的征召。 对此,郑浩是有些鄙视的。 郑浩点评完吴梅村的这首诗,心里忽然一动,他心想,在座有三个江南有名的文人,自己若是想要博取名声,这是个很好的机会呀! 他想到这里,便笑着说道:“前些日子读了些史书,忽然有了一些感悟,这会儿竟然有了一首七律,弟想要献丑,写出来请各位兄长批判一番,不知可否?” 他又要抄诗了。 上一次抄了一首曹雪芹的词,这词太柔了。 也太悲了。 哭哭啼啼的,风格很易被人诟病。 郑浩觉得,自己应该立刻转变一下风格才是。 “呀!浩弟竟然要作七律吗?愚兄佩服之至啊!来人,奉上笔墨纸砚!”卞玉京小嘴微张,很是惊喜。 律诗的格律更严,较之绝句难度却是更大。 初学诗者一般绝不会挑战律诗的。 吴伟业听得郑浩说自己近日读史有感,突然得了一首律诗,还要当众写出来,他也笑着说道:“贤弟惊才绝艳,愚兄就等着拜读大作了。” “贤弟词填得好,诗一定也不错,不胜期待啊!”冒辟疆笑着说道。 周士茂也是表达了期待之情。 不一时,笔墨纸砚送来,就在旁边的案子上摆好了。 卞玉京亲自为郑浩研墨。 吴伟业和冒辟疆为郑浩铺开了一张纸。 待墨研磨好了,郑浩提笔在手,笑道:“那我就献丑了。” 第41章 咏史 “贤弟请!” “吾已拭目以待!” 几个人乱纷纷说着。 郑浩略一沉吟,便笔走龙蛇,开始在纸上写。 题目:《咏史》。 金粉东南十五州,万重恩怨属名流。 牢盆狎客操全算,团扇才人踞上游。 避席畏闻文字狱,著书都为稻粱谋。 田横五百人安在,难道归来尽列侯。 他几乎是一气呵成,写完了,将笔放下来,对身旁四人拱手道:“诸位贤兄,还请多多指教小弟。” 吴梅村四人便围了过来。 卞玉京娇声将这首诗给吟哦出来,其余三人听了,都是面色大变,频频点头。 这首咏史,却是清代著名大诗人龚自珍的一首代表作,这首诗借咏史为名,实则讽刺的是清末的时弊。 而讽刺挖苦的对象,便是这江南富庶之地奢华婬靡,沽名钓誉,醉生梦死的文人群体。 东南十五州,泛指的便是以金陵、苏杭为中心的江南区域。这一区域为鱼米之乡,是天下最富庶之地。 而郑浩现在将这首诗拿出来,却也是十分贴切的。 大明帝国已经风雨飘摇,奄奄一息。国运颓靡到了这种地步,可江南之地的文人们却仍旧沽名钓誉,互相标榜,结党营私,他们心里没有家国之大局,只有一己之私利。 这些文人糜烂地生活着,争风吃醋着,蝇营狗苟着,丝毫不顾国之将亡。他们丧失了节操,献媚于权势,他们著述写作也只不过是为了升官发财或者谋取名利。 这首咏史可谓十分辛辣,毫不留情地批判了时弊。 再看这首诗的最后两句:田横五百人安在,难道归来尽列侯? 田横是楚汉争霸的时候,齐国的贵族,曾占据旧日齐国土地,自立齐王。后来,汉高祖刘邦打败楚霸王项羽,统一了全国,田横就带着自己五百个门客逃到了一个海岛上,后田横不肯降顺刘邦,就自杀了,而追随他的500个门客也都尽皆引颈自戮。 这首诗的最后两句,说的则是,几乎整个的文人阶层已经腐朽而不堪用了,难道这个国家未来的希望在民间百姓之中吗? “读来,真的是,太酣畅淋漓了,给我一种气势如龙的感觉!”卞玉京惊喜地说道。 “贤弟,你这首《咏史》一出,足可轰动整个天下了,这议论发的,简直振聋发聩,令人毛骨悚立,入木三分啊!”吴梅村叹息着说道。 “才华粲然!老弟的诗才足可惊天地泣鬼神!”冒辟疆也是不胜赞叹道。 “诗的确是绝佳的好诗!令吾佩服之至!只是,贤弟啊,你这首诗,估计会让一些人心里不舒服的。”周士茂摇头晃脑说道。 四个人都是翻来覆去斟酌着郑浩的这首咏史,感叹不已。 “士茂兄,我这首诗只是读史偶感,并没有要一竿子打翻一船人的意思啊!”郑浩笑道。 这首诗跟吴伟业的《采石矶》走的是一个路子,都是发思古之忧情,针砭现世之弊端。 但吴伟业的婉转,郑浩的尖锐凌厉。 郑浩把整首诗写出来,才觉得,自己似乎是开了个地图炮,把整个江南的文人都给骂进去了。 也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对号入座呢。 而明后期的党争却是极其的厉害。 郑浩有些担心,自己会成为党同伐异的对象。 “贤弟,我知道你这诗的主旨讽刺的对象便是所谓的那些名流,如阮大铖之流反复小人。”冒辟疆这时候笑着说道。 “是极,是极!郑贤弟之讽刺也可谓辛辣至极!贤弟可愿加入复社吗?”吴伟业热切地问道。 加入复社? 郑浩心里便是一跳。 复社可以说,是明末最大的文人社团,实力非常之雄厚,诸多知名文人士子,像是冒辟疆、侯方域、吴梅村、方以智、顾炎武等等都是复社的骨干。 复社的建立者为太仓人张溥,与吴伟业正是同乡。 吴伟业是崇祯四年的进士,此时他之所以留在江南,是因为其母病重,吴伟业告假回乡奉母。 “我也可以加入复社吗?”郑浩指着自己鼻子问道。 “自然可以!只要是同道中人,皆可入社,入社之后,本社同仁常举办文会,切磋文章,且本社同仁之间也会有个照应。好教贤弟知道,复社如今却是本朝最大的文人社团,本社之宗旨便是砥砺文章,求取功名,必然对弟会有莫大裨益。”吴伟业说道。 “既如此,兄有命,弟自当遵从,我愿加入复社!”郑浩爽快地答应下来。 能打入复社这么个最大的文人组织,郑浩认为对自己将来的发展必会有莫大的好处,既如此,为何不参加呢? 听得郑浩答应入会,吴伟业、冒辟疆、周士茂三人都是十分的高兴。 “欢迎贤弟!以后就是同社的兄弟了。”冒辟疆笑着与郑浩击掌。 “下一次本社集会,我三人将贤弟引荐给本社同道,他们一定会万分高兴的!”周士茂拊掌笑道。 就这么着,郑浩便在吴伟业的引荐之下,稀里糊涂加入了复社。 他原本以为,自己今晚见到“情敌”吴伟业,双方之间会发生一些争风吃醋的庸俗事呢,却是没想到,他竟能与吴伟业相谈甚欢,成为好友。 这一晚,五人谈谈说说,不觉然就到了子时初刻。 也就是深夜十一点左右样子。 “贤弟,玉京姑娘,天色已晚,我等三人就先行告辞了。”吴梅村三人起身告辞。 郑浩心说,听吴梅村话里的意思,是以为自己会在卞玉京这里留宿吗? 想到留宿,他心里便起了一丝涟漪。 虽然这具身体的发育迟缓了些,但是成熟男子该有的反应什么的却都还正常,笼中小鸟的个头也不算羞涩。 若是能有机会一亲芳泽,倒也令人十分期待。 前一世,还没破童子身便穿来了这明末乱世,这一世,若是有机会品尝欢好的滋味,还是尽早把握住的好。 这么胡思乱想着,郑浩便和卞玉京一起送吴梅村、冒辟疆、周士茂三人上岸离开,消失在夜色之中。 第42章 依依不舍 “咳咳!这夜的确是深了。”郑浩转身对卞玉京说道。 “是啊,该歇息了,浩弟是要留在我处,还是回去?”卞玉京看着郑浩,抿嘴轻笑。 “玉京兄希望我留下还是离去?”郑浩问道。 “如果我希望你能留下,你会留下吗?”卞玉京嫣然轻笑,看着郑浩。 “兄要我留下来,自当,自当遵从。”郑浩老脸一红说道,他竟然有些心跳得厉害。 身为一名****的小初哥,对留下来之后将要发生的一切充满了期待。 “那你,就留在这儿吧,不瞒浩弟,我明日就要离开无锡,返回金陵。”卞玉京神色一黯,说道。 “啊?玉京兄这么快就要离开吗?弟心里委实有些不舍得。”郑浩听得卞玉京说要离开,心里便是一怔。 不过,卞玉京始终不过是暂留无锡,迟早是要离开的。 郑浩现在一穷二白,想要留下她,也并不容易。 但郑浩忽然想到,卞玉京是优伶中的单干户,也即是说,她是有人身自由的,她想要嫁谁都尽可自己做主。 郑浩无须为她付赎身钱。 郑浩心里便是一动,心想,却是要问问她的真实想法,是否愿意留在无锡,跟了自己一起奋斗。 “是啊,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无锡虽好,终究是他乡,我总不能一直漂泊在外吧?浩弟若是想念我了可到金陵相见。”卞玉京轻声道。 “如果,我要玉京兄留下来呢?莫要再做这行了,不如,玉京兄就嫁给我,咱们今后做一对神仙眷侣,如何?”郑浩伸手就拉住了卞玉京的手,看着她眼睛说道。 “浩弟,休要哄我开心罢,我不过是风尘乱离之人,而弟却前途无量,我们或许并非良配,还不如就只做知己更加舒心快意。”卞玉京听得郑浩突然向自己表露心迹,脸上便是现出慌乱之色来。 她竟然退缩了。 郑浩很是意外。 在郑浩了解过的历史里,卞玉京是个敢爱敢恨的奇女子,为了追求浪漫的爱情,她就像一只扑火的飞蛾一般不管不顾,不死不休。 “玉京姐姐,你在担心什么呢?我郑浩也是个真性情的人,丈夫一诺而千金,绝不会辜负姐姐的。” 郑浩直接改变了称呼了。 原本称呼她为玉京兄,是为满足她被平等对待的小心思。 现在,他要将她收为自己的女人,再称呼她为“兄”或许就不太适当了。 “浩弟,我有三个担心;其一,你若娶我,会影响到你的前途;其二,我比你年长了三岁,待你风华正茂,我却已经人老珠黄,到那时,若是你厌了我,我该如何自处?其三,自遇见你之后,我与你相谈甚欢,性情相投,我们是无话不谈的朋友,若是我成了你的女人,我怕自己会失去你这个挚友,那样子的话,必是得不偿失的。正因为有这三个担心,所以,我不敢接受你的美意。”卞玉京幽幽说道。 郑浩想了一想,他决定和卞玉京深谈一番,改变一下她的人生观和世界观。 “玉京姐姐,咱们找一间静室,深谈一次,若何?我以为,你之所以有如上的担心,还是因为你不了解我所导致。”郑浩对卞玉京说道。 夜深而风寒。 站在这船头,竟然有刺骨的寒意侵袭,令得卞玉京都有些瑟瑟之态。 “也好。浩弟请随我来吧。” 卞玉京就拉着郑浩的手走进画舫一层的一间舱室。 这舱室不大,最多有三四个平方,但收拾得颇为雅致,室内有一床,床旁有梳妆台还有一把锦凳。 室内荡漾着一股淡淡幽香。 想必这是卞玉京在画舫上的闺房了。 “浩弟,请坐!” 卞玉京让郑浩坐在了床边锦凳之上。 她自己则是坐在床边。 “浩弟你要和我谈什么?”卞玉京看了郑浩一眼,笑着问道。 “玉京姐姐,你对这天下大势,有何看法?”郑浩向卞玉京提问道。 “浩弟这是要和我谈论这天下大势吗?我认为,当今圣上虽然励精图治,奈何这个天下糜烂太久,尤其是中原地带,我听闻别人讲,乱民肆虐,瘟疫横行,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十室九空,大地之上满目疮痍,实在悲惨至极! 以上是内忧。在外则满人鞑子屡屡寇边,我大明边军一败再败,败无可败,丧师失地,令人痛心,甚至,去岁之时,督师卢公都在抗击鞑子的战争中以身殉国,实在是悲哀之至。 我大明已经颓败到了这样地步。但是,我以为,虽然世事维艰,但只要我军民勠力同心,朝廷能真正停止内斗,在当今圣天子的励精图治下,大明终有振兴的一天。” 卞玉京抑扬顿挫,阐述了一番自己的观点。 像卞玉京这样的女子,因为经常与士子文人大臣来往酬和,新鲜的观点和信息是不缺乏的,她又有自己的思想,所以,能说出这样的一番话,也实属正常。 郑浩心想,这是在盲目乐观,知道不。 大明帝国,已经彻底腐朽,就像一个病入膏肓的病人,如果不下猛药,想要将之救活转来,是不可能的。 但在现在这个统治秩序下,这个国家想要有大的改革,增强自己的实力,差不多就是痴人说梦。 郑浩沉声道:“玉京姐姐的议论很有见地,一个女子能有这般深邃的认识,实在令我敬佩,只是,你的结论有点太乐观了,我认为,如果没有强力人物出现,没有大的变革让这个国家天翻地覆重新焕发生机,大明朝的国运也许就要到头了,少则五年,多则十年,或许本朝就要消亡。” 郑浩说到最后,声音越发的低沉了下来。 这样的话语,若是给别人听到,那可是不了得。 “你是说,大明快要亡了吗?”卞玉京登时就瞪大了眼睛。 “正是!”郑浩点头。 “这,怎么可能?虽然中原地带已经糜烂,但是,还有东南大半个疆域情势良好啊。”卞玉京说道。 第43章 不谈风月谈理想 “但是,江南虽富,财力物力多集中于大户豪绅之家,对朝廷有何好处呢?我朝现在四处用兵,所需银钱兵饷已经是天文数字,各种助饷练饷如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多,沉重地压在了每个小民的脑袋上,豪绅大户却无须为这个国家分担一点半点,如此下去,整个国家的农民都会破产,会有更多的乱民揭竿而起!熊熊大火,是扑不灭的!”郑浩皱眉说道。 “你的分析很有道理,浩弟,我来问你,灭亡大明朝者究竟会是何方势力?建奴还是乱民?”卞玉京问道。 “灭亡大明者,不是别个,正是如今统治着这个国家的文官阶层!正是在这些文人的操弄之下,这个国家的财力物力才会如此疲弱,朝廷才会如此积弱,而官僚阶层的疯狂内斗,也让大明不能凝聚全力荡平域内,扫灭关外鞑子,养痈成患,最终自取灭亡。”郑浩很认真地分析道。 事实上,他很想告诉卞玉京,大明朝之所以会覆灭,跟崇祯自己瞎折腾也是分不开的。 这个面儿上看励精图治兢兢业业一心想要中兴大明的勤奋皇帝,他就是个心浮气躁没定性无耐心而又多疑、刻薄、自以为是的政治业余选手。 如果不是他乱搞一气,大明朝也不会灭这么快。 但这话却是不能说的。 议论朝政,是现在的风气。 但是,若是非议君上,那就是欺君之罪了。在这个忠君思想狂热的时代,还是小心点的好。 “真是没有想到,浩弟小小年纪,竟然对国事有如此深刻的认识。”卞玉京感慨地说道。 郑浩笑了笑说道:“玉京姐姐,我和你说这么多,只是想要告诉你,我不忍眼睁睁看着大明朝继续衰颓下去,我想要力挽狂澜,拯救这个国家于水火之中,你能给我以辅助吗?” 听得郑浩表明心中志向,或者也可以说是抒发自己的野心,卞玉京很是激动。 哪个女子不想自己心爱的男人成就一番不世功业呢? 只是,细想了一下,卞玉京皱眉道:“浩弟,依你之言,大明朝只有最多不过十年的气运,那么,你打算如何挽大厦于将倾呢?” “毕竟你年龄尚幼,想要出仕,怎么着也要走科举之路,金榜题名之后,方能接近圣天子,设法得到圣天子的信任,然后方能一展胸中抱负,但是,那时候,是不是已经太晚了呢?” 卞玉京表达了自己的担心。 是啊!在这封建秩序井然,等级规则森严的时代,想要实现远大抱负,是没有什么捷径的,必须得走科举路,但是,科举一途,穷经皓首数十年,也不一定能进士及第呀! 即使能金榜高中,也不定就能得到皇帝的赏识,立即得到重用哪! 拯救国家,不是上嘴皮一碰下嘴皮说说就能做到。 郑浩心说,我心里也迷糊着呢,还没理清楚,究竟如何才能挽救这个国家,完成系统交付的在这明末乱世建立一个理想国度的重任。 但他心里大致也是给自己规划了一条路子的。 这条路便是:快速赚钱,拥有巨大的经济实力;抓住时机迅速成名,在江南地域拥有巨大的影响力和知名度、号召力。得人心,拥财力,再用些手段,建立一个类似前世的政党,悄悄训练一支现代化的军队。 然后,或许就能成事了吧? 当然,计划说来简单,想要成事却是千难万难,需要付出艰苦卓绝的努力,团结一大批同道共同奋斗,方能一步步实现这个梦想。 “玉京姐姐,我并不打算走科举之路,我另有其他筹划。”郑浩说。 “其他筹划?”卞玉京眨眨眼,一脸疑惑。 “是的!科举之路耗时太久,已经来不及了,我也没有太多精力投入其中,我最多只想中个秀才,跻身士人阶层,好方便行事。”郑浩点头道。 “那么,你具体想要怎么做呢?”卞玉京问道。 “你想知道我如何一步步将自己的筹划去变成现实吗?”郑浩反过来问。 “想。”卞玉京点头。 “想的话,那就加入我,让我们共同去努力护佑这大好江山社稷吧。”郑浩热烈地看向卞玉京。 “第一步,我们该做什么?浩弟你告诉我。如果我觉得可行,我就答应你。”卞玉京很认真地说。 “首先要做的便是壮大我们的财力,如果我们拥有雄厚的财力,就可以去做很多事。”郑浩道。 “如何壮大我们的财力呢?”卞玉京轻声地问。 “无农不稳,无工不富,无商不活!我们要走一条工商自强之途。”郑浩说道。 “好一个无农不稳,无工不富,无商不活,浩弟讲得甚为透彻,那么,具体该如何开始?”卞玉京赞叹着又问。 “我要在这无锡城开一家新型的饭馆,饭馆之内所有菜肴统统摆放出来,供食客自取自用,每位食客只需缴纳50文钱,即可敞开了吃,饭馆之内再设一台子,请一些伶人在台上表演助兴,玉京姐姐以为如何?”郑浩说道。 郑浩所说的其实就是后世的自助餐馆。 民以食为天,开餐馆只要饭菜可口物美价廉,生意一定会非常红火。 “这种饭馆却是前所未有,浩弟以为开这样一家饭馆真能赚钱吗?”卞玉京更加的兴趣浓郁。 “一定可以!请玉京姐姐相信我!”郑浩点头。 “那好,我愿意留下来助你一臂之力。”卞玉京这才答应留下。 郑浩登时便是一喜。 能把卞玉京留在无锡,对于他而言就是个大成功。 一则,早早帮她脱离风尘,或许也就没有了后续的变数。 二则,卞玉京这样的女子也是极有能力的,只要稍加调教,就可成为自己今后的得力臂助。 “多谢玉京姐姐了。”郑浩站起来向着她深深一揖。 “浩弟,但愿,我的选择没有错。”卞玉京看着郑浩含情脉脉说道。 “若我郑浩今后有负于玉京姐姐,就叫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郑浩对着卞玉京发了个毒誓。 “好弟弟,不要说了……”卞玉京捂住了郑浩的嘴。 第44章 这是要倒贴吗 这一晚,郑浩和卞玉京谈谈说说到很晚,然后才回到给他安排好的舱室入睡。 郑浩的心虽然有些蠢蠢欲动,但是,卞玉京仍然相守以礼,他自然不能鲁莽行事。在这个时代,哪怕是以艺悦人的女伶之辈,也是有礼法大防观念的,绝不会像后世的女孩子那样开放到随随便便和男人滚床单。 如卞玉京这样的女伶,很多都是守身如玉的清倌人,身子都是留给未来夫君的,绝不会孟浪到见个喜欢的就献身。 次日一早,郑浩先和郑冲一起前往牙行里,替卞玉京在县衙附近的一个小巷子里面租下了一个静幽干净的院子,交付了租金。 此处距离他住处不远。 然后,他们又雇了一辆车回去帮着卞玉京及其妹子、贴身婆子等搬运了箱笼杂物。 从车上下来,卞玉京看看四下里情景,便笑着说:“这院子挺好的。” 院中有几株花树,一架葡萄,还有青石小路,石桌石凳。主屋和两边配房都是青砖红瓦,门楼高大耸立,闭阖了院门,便自成一方天地。 “玉京姐姐喜欢就好。”郑浩笑道。 “租金几何?浩弟定是先替我垫付了吧?”卞玉京问道。 “是的,并没有多少钱。姐姐莫不是还要与我算清这笔账吗?”郑浩俏皮地向卞玉京眨眨眼。 明代房价和房租还是相当便宜的。 像这么一座已经算是很上档次的四合院,一个月的租金不过五钱银子,房东要求一次支付一季的房租,也就一两五钱的银子。 而若是把这栋房子买下来,最多不过五十两银子的样子。 “浩弟,你现今手头并不宽裕,我怎好加重你的负担呢?就是今后开办酒楼,我也可以资助你的。这租房子的钱,就由我来支出好了。”卞玉京很是认真地说道。 这是要倒贴吗? 郑浩知道,古时候的女子一般出嫁之后,其嫁妆都是由该女子自行支配,若是夫婿手头紧张,妻子用自己嫁妆补贴家用的现象比比皆是。 卞玉京下海数年,想必也是积累了相当丰厚的一份身家。 她能主动提出减轻自己负担,这也是一种要与他同甘共苦的表示。 “玉京姐姐,不用了,我虽清贫,但手头还是有些银钱可宽裕使用的,姐姐切勿担心。”郑浩摇头道。 如何开这自助餐馆,他已经筹划好了,还真不用卞玉京资助他。 不过,餐馆开业之后的打理,却是要仰仗于她的。 “好吧!浩弟今后如有急用钱的地方,大可与我说,我这里还是有一些积蓄的。”卞玉京说道。 “好!” 接下来,郑浩就帮卞玉京收拾了一下房子,将她在这院子里安置了下来。 而随卞玉京一起来无锡的那艘画舫,不过是租来的,卞玉京上岸之时已经结清了租金,打发船家自行回宁。 安排停当,郑浩擦了一下额头的汗,心说,自己这就算是把秦淮八艳之一的卞玉京金屋藏娇了吗? 这可真是跟做了个梦一样的。 “玉京姐姐,你且歇息一下,我去将租借酒楼的事情办一下。”郑浩对卞玉京说道。 “那我送浩弟。” 卞玉京便送郑浩出门。 郑浩便带着郑冲匆匆离开。他要去找一下程知县的师爷张先生。 之所以找张先生,是因为他想要和张先生打个商量,把原本常彬名下的一座酒楼给租或者买下来。 不过,他刚走出来没多远忽听得脑中系统用柔而甜的嗓音说道:“恭喜宿主,终于赢得了美人芳心!鉴于您的精彩表现,本系统决定再奖励你一个学习能力提升包,请收查!” 郑浩眨眨眼,系统竟然会在这个时候跳出来给予自己奖励,这说明什么?说明卞玉京应该是个非常重要的人物。 得了个学习能力提升包,郑浩想了一想,毫不犹豫地将之用在了八股文写作上面。 他晃晃脑袋,心说,还是要抽出时间来好好练练八股文,争取能将自己的八股文水平提升到中上水准,以保证自己能够顺利拿到秀才这个功名。 处理完这档子事,郑浩心里笃定,直奔县衙而去。 现如今,常彬被诛,其家人亲族尽皆被捕拿关在大牢之中。 其家业也尽被罚没充公。 管这档子事的,便是张先生。 这也实属正常。 虽然程知县还勉强算是清官,可遇见能捞油水的时候,他也是会给自己打算一下的。 常彬名下的那座酒楼名叫四海楼,就坐落在箭湖边,地势非常之好,原本生意也还算可以。 来到张先生所在的签押房。 张先生见是郑浩,赶忙起身招呼:“郑公子,请坐!” “张先生,准备何时发卖常彬的那些产业?”郑浩坐下来之后,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 “怎么?莫非郑公子有什么想法吗?”张先生捋了一下颏下稀疏的胡子,含笑道。 “我很想租下常彬名下的‘四海楼’。”郑浩说。 他不说买,因为压根买不起。 虽然大明朝普通的房子便宜,但是,像这种地势绝佳的商铺还是相当昂贵的,这座四海楼怎么着也得卖个两三百两银子。 他可没这笔钱。 “哦?郑公子要租四海楼做什么?”张先生眨眨眼。 “不瞒先生,我想做点生意,毕竟,我已经坐吃山空已久,怎么着也得有个营生。”郑浩说道。 张先生眼珠子骨碌碌转动了一下,压低了声音道:“郑公子,东翁说,能除掉常彬这个贼子,你功莫大焉!论功行赏,也要给你一笔酬劳。这样好了,我去请示一下东翁,没准他会将这四海楼折价卖给你也未可知。” 郑浩听了,很是有些意外惊喜。 他心说,程知县这人还不错,自己吃肉,还不忘给我点汤水喝。 “如此就有劳张先生了。”郑浩躬身一礼说道。 “老弟不必多礼,我这就去见东翁。”张先生说罢就匆匆而去。 张先生来到程知县的签押房,却见他正在摇头晃脑地吟诵一首诗: “金粉东南十五州,万重恩怨属名流。 牢盆狎客操全算,团扇才人踞上游。 避席畏闻文字狱,著书都为稻粱谋。 田横五百人安在,难道归来尽列侯。” 第45章 分赃 “好诗,好诗啊!”张先生听得程知县将这一首诗吟诵完毕,这才拊掌赞叹,“东翁这首诗才气纵横,足可睥睨整个文坛!” “哈哈!云起请坐!需与你说明一下,这诗却不是我作的。”程知县掀须大乐,说道。 张先生,名世鹏,字云起。 “竟不是东翁作的吗?那这是何人所作?”张先生坐下来问。 “是郑浩所作,此子才情真是让人啧啧称叹,前次写的一首小词清丽可喜,这一回作的这首《咏史》却又是震惊世人,难得,难得!”程知县说道。 “原来竟是郑公子所作,真是少年可畏也!”张先生感慨着。 “云起所为何事来?”程知县问。 “却恰是为郑公子的事而来。”张先生说道。 “郑浩又有何事?”程知县问。 “禀东翁,他想要租常彬那厮名下的‘四海酒楼’,如今他正在我房内坐着。”张先生说。 “嗯?他竟然要租四海楼?这是想要做什么?”程知县就皱起了眉头。 “东翁,据他自述,他是想要做些买卖,搞一个营生。”张先生恭声道。 “你叫他来见我。”程知县道。 “遵命!”张先生起身离开,回到自己房内。 “张先生,县尊如何说?”郑浩见张先生过来,忙起身问道。 “东翁要你过去。”张先生道。 郑浩便去见程知县。 “拜见大人!”郑浩躬身给程知县见礼。 “坐吧。”程知县点头。 郑浩便坐下来。 “郑浩,你新作的那首《咏史》我看过了,真佳作也!你这样的诗才,已是我朝极为罕见的!”程知县赞了一句。 郑浩心说,程知县的信息倒真是灵通,这么快竟然又知道自己新作了。 这时代口口相传的信息传播速度也真是厉害。 “谢大人夸赞,小子那不过是末技而已,入不得大人法眼。”郑浩道。 “你知道是末技就好,诗词一道终究不过是佐料,时文才是我等踏上青云路的奠基石,却是不能荒废了的。贤侄啊!我要你好好温习功课,多写几篇时文练笔,你怎地又出来寻朋访友,昨晚更宿在那妓家的画舫之上呢?你年龄尚幼,不可留恋那等声色犬马之地,贪恋妇人之色,终会因小失大,知道了吗?”程知县对着郑浩便是一通说教。 郑浩挺郁闷的,没想到程知县竟然连自己昨晚宿在卞玉京的画舫上都知道。 这位县尊老爷不当特工都太屈才了。 “回大人,小子不敢胡来,昨日却是听闻那吴梅村要来,小子想要见见梅村先生,所以才会赴约。”郑浩小小的撒了个谎。 “嗯!梅村先生也是诗才纵横,见一见多领教一下也是好的。贤侄,距离县试已经没有几日,你要努力了。”程知县道。 “请大人放心,我会尽心备考的。”郑浩躬身道。 程知县看了郑浩一眼,说道:“报考事宜以及互结具结等杂务我已经让张先生帮你办妥了,你考试之日,早早过去应试就好。” “多谢大人,让大人费心了。”郑浩感激地说道。 县试之前,是要先到本县礼房报考的,除了报名,还要互结,也就是找五个应考的童生互结保单,若是有一人作弊,五个人要受连坐之责。 而具结,则是要请本县廪生具保,证明该考生不冒籍,不匿丧,不替身,不假名,保证身家清白,非娼优皂吏之子孙,本身亦未犯案操贱业。 然后,才能应考。 所以,即便是参加一个小小的县试,也是相当繁琐的。 而今,这一堆小破事程知县都替郑浩代劳了。 当然,程知县之所以这么做,最开始只是想要报答郑浩救女之恩。而今则是出于一种欣赏和器重。 “不用客气!郑浩,我听张先生说,你想要租下四海楼做个营生,可有此事?”程知县又问道。 “是的,我名下如今已无田亩,小子想的是,需要做点生意有些进项,方能振兴我家。”郑浩答道。 “难得你这般心思缜密,你要做个营生,我自然是要成全你的!贤侄,四海酒楼就送与你好了,地契房契过户,你找张先生为你办理一下。”程知县开口说道。 郑浩心里便是一喜。 这么一座价值二三百两银子的酒楼,说送就送给了自己,这还真是大方。 “这,怎么好意思?”郑浩搓搓手道。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救了萍儿,你又助我除掉了常彬这个贼子,我难道不应该对你感谢一番吗?郑浩,这座酒楼是我自己出钱买下送给你的,一切手续都合法,你也不要有心理负担。”程知县捻须笑道。 郑浩心里说,你老哥一年的俸禄不过才90石米,折合成银钱的话大概是四十多两银子,有何底气自掏腰包买下一座价值二三百两的酒楼送人? 郑浩估计了一下,程知县从处置常彬家财这件事情中怎么着也能捞个两三千两银子揣进自己的腰包。 所以,他觉得,自己接收这座酒楼也是应当应分。 他便不再客气,笑着说道:“大人,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唔!你去吧!记得要多写几篇时文练练手。”程知县挥挥手说道。 从程知县房中出来,张先生便去忙碌了一番,替郑浩办理了四海楼的过户手续,将地契房契就交给了郑浩。 郑浩从张先生处告辞出来,却是看见,程芳莲在后宅的月亮门旁向自己招手。 郑浩心里忽然一动。 他心想,那日程知县交给自己的几道时文题目也不知其中有没有本次县试的试题,但想必有的几率比较大罢? 这小萝莉写的时文中规中矩,比自己的好上许多,为何不叫她帮自己把这些八股文题目全都写了,自己背一背应付考试呢? 郑浩也是个能偷懒就偷懒的,想到这里他便走了过去。 “莲儿,你有何事?”郑浩笑问程芳莲。 “浩哥哥,你陪我荡秋千吧,我一个人挺无趣的。”程芳莲嘟着小嘴说道。 竟然是让自己陪她玩。 第46章 笔力暴涨 郑浩翻了个白眼,说道:“恐怕不行,你爹叫我回去练习时文备考马上来临的县试。而且,我也还有其他的事情。” 程芳莲一听,挺失望的:“那好吧,那你去备考吧,此为大事!” 郑浩眼珠一转,笑道:“莲儿,我求你个事情。” “浩哥哥你说。”程芳莲听得郑浩有事求她,她也是十分的高兴。 “这里有几道大人给我的时文题目,你能不能帮我每个题目写一篇呢?”郑浩从怀里将写有时文题目的纸张拿出来递给程芳莲。 “当然可以,不过,你要先陪我玩会儿。”程芳莲接过那张纸,扭着身子撒娇道。 郑浩一阵头大,这可是县衙后宅,自己若是跟程芳莲过从太密,恐怕会有闲话。 虽然程芳莲不过个七八岁的萝莉,但那也要谨守男女有别的秩序,不能让人挑了理去。 明时,封建礼法越加严酷。 有这么一个故事,说的是明朝的大清官海瑞五岁的女儿吃了自家仆人给的一个点心,海瑞听说之后,登时大怒,说,你是女子,女子怎么能接受男仆的糕饼?你不是我的女儿!你若是能饿死,我才重新认你是我女儿。 就这么着,海瑞这番话把自己五岁的女儿差点吓死,其女后来果然尊父命不吃不喝,就那么饿死了。 这特么的就是标准的:饿死事小失节事大! 女子接男子的吃食都算是失节,这不是变态是什么? 不过,幸运的是,像海瑞这么变(和谐)态的卫道士还不算太多,最起码的,程知县的家教就还算开明。 “莲儿,这恐怕不好。”郑浩摇头道。 “为何不好?”程芳莲歪着头问。 “因为,我是男子,你是女子,男女授受不亲,给人看到咱们在一起,会被人闲话的。”郑浩很是认真地对程芳莲说道。 “可是,我爹爹说,他是拿你当子侄看待的,你并不算外人罢?自家人也并不用谨守于礼,不是吗?”程芳莲眨眨眼说道。 郑浩耸耸肩,心说,实在不行,就陪这丫头玩一会好了。 就在这时,一个紫衣妇人慢慢走来,嘴里唤程芳莲道:“莲儿,又在缠着你浩哥哥吗?浩哥哥正在准备应考,却是没有时间陪你顽的!” 这来的,却是程知县的夫人。 虽然已年约三十,但仍然风姿绰约。 “夫人好!”郑浩躬身向程夫人问好。 “浩哥儿也好,莲儿淘气,给你添麻烦了。”程夫人微笑着对郑浩说道。 “没有,没有,像莲儿这般乖巧可爱的,并不多见。”郑浩赶忙摆手道。 听得郑浩夸自己,程芳莲调皮地吐了一下舌头。 “浩哥儿,你去忙吧,我这就带莲儿回房。”程夫人道。 “那小子就告退了。”郑浩躬身告辞。 后面的几天,郑浩都在忙着改装四海楼的事宜。 其实也无须大改。 只是把牌匾给换掉,由四海楼变成了“豪客来自助餐馆”。 店内要设一个集中取食物的大桌案,方便顾客自行过来取用。还要在一楼二楼都搞一个小台子,以便伶人在台子上表演。因为自助餐这玩意是个新事物,还需要出个告示解释一番,再就是制作一些传单,以便在开业的时候在城内张贴散发,做做宣传。 当然,这些事情都是郑浩提供思路,然后由卞玉京来具体带人实施。 卞玉京的执行力还是相当惊人的。 她将事情安排得井然有序。 这也省了郑浩不少的心。使他竟可以静下来提笔练习几篇时文。他几乎每天都要写一两篇时文,然后等有了三五篇,他就带着自己的文章去请教程知县。 程知县就发现,郑浩每一次来见自己,作文的水平和实力都是上升一大截子。 两三次之后,程知县便叹息着说:“贤侄,你这文章笔力可谓暴涨,比之最初试写的那一篇已经是有天上地下之别。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啊!照此下去,你几年之后定可金榜高中。” 郑浩心知,这还是那学习能力提升包在起作用。 用了这学习能力提升包在八股文上,自己写起这八股文来,果然是越来越顺手,水平提升简直就是日新月异,每练习一篇时文,自己对时文的写作感悟就多一分,再写起来便更加的得心应手。 转眼便到了三月二十六日这一天。 郑浩又是兴冲冲地拿着自己的新作去县衙。 这一路上,他感概良多。 这八股文后世诟病良多,被当作僵化死板迂腐的代名词。甚至就连康熙皇帝都曾说八股文没甚卵用,还曾废除过在科考上考八股文。 但写了这么多的八股文,郑浩倒是觉得,八股文并非一无是处,最起码的,他对一个人的逻辑思维能力能起到很强的锻炼,还能使文风精炼而言简意赅。 能把八股文写出彩的,那都是脑子灵活的人尖子啊! 他原本以为自己是休想将八股文写好了的,却没想到,自己竟也有写起八股文游刃有余信手拈来的时候。 程芳莲已经替他写完了程知县出的那几道题目。 那几篇文章他也已经背熟。 但现在看来,已经完全没必要,因为他发现,自己现在写八股的水平已经超出程芳莲很多了。 郑浩挟文匆匆而行,很快,他就进得县衙,来到了程知县的签押房。 “贤侄,又有新作了吗?”程知县见郑浩进来,微笑着起身招呼。 “大人,这是我的新作,请大人批评指正。”郑浩恭敬地将自己的新文章双手递给了程知县。 程知县接过来,兴致勃勃地说:“以贤侄前次拿来的文章水平来论,我以为已经相当老道成熟了,就是乡试中举,也不是不可能!” “你且先坐,我看看,你这回是否又有进步。” 程知县说着,就展开了郑浩的文章开始读了起来。 这一看,他就发现,郑浩的笔力似乎又有大幅度的提升,文章写得更加的挥洒自如,观点新奇而又守正,遣词用句十分的讲究而精到,竟然给人以花团锦簇之感。 第47章 不得不原谅 能把八股文写得花团锦簇起来,那实在太不容易了。 “好!” “这一句真是妙极!” “简直是字字珠玑也!” 程知县一边读着郑浩的文章一边摇头晃脑频频赞叹着。 读完了,程知县对郑浩说道:“贤侄,以你现在的实力,可以算得是文章已经大成了,像你这样的天才,我还从未见过第二个,你可谓是天赐大明之奇才也!” 程知县不吝赞美着。 他看着郑浩的目光尽是喜爱之情。 这眼神太暧昧了点,让郑浩顿感有些毛骨悚然。 “大人谬赞了,小子不敢当!”他赶忙谦恭说道。 “你如何不敢当,以你之才情,将来必是我大明的栋梁之才,老夫绝不会看走眼的!”程知县断然说道。 郑浩又和程知县闲话了几句,这才告辞离开。 他从县衙离开,刚走了几步,忽然两个人影抢过来,横在了郑浩的面前。 这把郑浩给吓了一跳。 仔细一看,发现这两个不是别人,正是族长郑直和他的儿子郑泽亮。 “贤侄,我找得你好苦!”郑直满脸堆笑,就如一朵快开败了的老菊花,向着郑浩说道。 郑浩对这老小子可没一点好感。 他冷笑道:“原来是族长,你找我作甚?” 郑直脸上笑得更欢:“贤侄,我是见你多日不回村中,担忧你的安全,所以才过来看看你,却没想到,你竟然已经成为县尊老爷的座上宾,就连常彬那贼子,都是被你使计除掉,贤侄可谓我郑家骄傲!” 老家伙送上一记干巴巴的马屁。 “呵呵呵!没想到族长竟有如此善心,还会担心我的安危!可是我分明记得,就在前几日,你可是帮着外人向我逼债来着,那一幕幕我至今记忆犹新!”郑浩冷笑说道。 “贤侄,是,是老朽老糊涂了,之前对你多有得罪,还请谅解!”郑直一脸羞急,躬身说道。 郑浩深吸了一口气,他心里思忖,跟郑直闹翻并不太好。他毕竟是本族族长,大明朝重孝道,忤逆族老,那也不是什么好名声。 还是捏着鼻子揭过这一页吧。 他正这么想着呢,却听得耳边“噗通”一响。 却是郑直跪在了他面前。 靠!这个老家伙,真是没有骨气,一把年纪了,对着自己这么个族内小年轻,说跪就跪。 而郑泽亮在旁看到父亲跪下,他也跟着跪了下来。 这是害怕自己报复他家吗? “族长,起来吧!”郑浩皱眉道。 “贤侄,你,你若是不原谅我,我就,跪死在这里。”郑直仰起脸来,两只小眼睛挤巴两下,竟然挤出来两滴泪水。 这装可怜的表演几乎快要将郑浩恶心死。 “好了,我原谅你了,快起来吧。”郑浩忍住内心的厌恶,一把将郑直给拉了起来。 奶奶个腿的! 这要是给有心人看到了,会不会把自己宣扬成逼迫族老不仁不孝的小人? 听得郑浩说原谅自己了,郑直脸上便是一喜,心里压着的那颗大石头也落了地。 “多谢贤侄。”郑直又是躬身为礼,脸上挂着小心翼翼的神情。 “没别的事了吧?那我先走了。”郑浩道。 “贤侄,那个,那个,我还想请你帮个小忙。”郑直见郑浩要走,又赶忙说道。 郑浩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郑泽亮,皱了皱眉,他大致猜出来郑直要说什么话了。 “若是徇私舞弊之事,还是免开尊口吧,我也没那么大能量。”郑浩直接了当说道,他要堵住郑直的嘴。 “贤侄,绝非那等徇私舞弊之事,不会让你为难的!你也知道,你泽亮兄长今年要参加县试,你与县尊关系那么好,我想请你给县尊老爷言一声,能让你泽亮兄长通过本次县试!贤侄,请帮帮我们吧!”郑直还是将所求之事说了出来。 郑泽亮读了这么多年书,参加了几次县试,竟然连县试都通不过,可谓笨蛋至极了。 县试并不糊名也不誊写卷子,通过与否,全凭知县一人之念。 是以,郑浩要是跟程知县说一嘴,那绝对是管用的。 “贤弟,请帮愚兄一次吧,这次如能通过县试,吾感恩戴德,没齿难忘!”郑泽亮这时在旁出声恳求道。 郑浩看了一眼郑泽亮,见他一脸急切和紧张,脑门上竟然有豆大的汗粒滚落。 可见郑泽亮现在内心是多么的紧张。 郑浩回想了一下脑子里关于郑泽亮的记忆,当然这些记忆多半是前身留下的。 他就发现,郑泽亮此人还没那么讨厌。 再想到,自己前些日子去找郑泽亮借文房四宝,他虽然打着小九九,可还是借给了自己,也算是帮了自己大忙。 想到这里,郑浩便道:“毕竟是同族兄弟,帮贤兄说个情,也不是不可以,这样吧,我这两日瞅个机会,会跟知县大人提一嘴的,至于会不会有用,能不能帮到泽亮兄,那就不知道了。” “谢谢贤弟,谢谢贤弟!我就知道,贤弟大人大量,必不会见死不救的!只要贤弟跟县尊提一下,县尊老爷必会给贤弟一个面子的。”郑泽亮急忙说道。 阖县的百姓都在疯传,县尊大老爷对郑浩十分的赏识,郑浩经常出入县衙面见知县,如入无人之地。 能和知县老爷保持这么近的关系,那请大老爷网开一面,让本族兄长通过县试,还不是小菜一碟吗? 郑泽亮高兴坏了。 郑浩送别了族长父子,便直奔自家在箭湖边的那个已经筹备得差不多的酒楼。 他是打算在县试之后就开业的,还有一些收尾的工作没有做,所以必须要抓紧点时间。 如此忙忙碌碌,转眼就到了县试的这一天。 寅时初,郑浩就被萍儿叫了起来,然后郑冲替他提了考篮,萍儿打着灯笼慢慢走到考棚所在的那条街上。 却见这里已经是灯火通明,人山人海,到处都是考生和送考的家人。 越是接近龙门,考生就越是密集。 来到考棚正门附近,郑浩看见一年约十五六岁,一脸骄横,鼻孔朝天的锦衣少年,被足足七八名家丁侍女团团簇拥着站在那里。 第48章 谣言起 “那个就是秦子豪,西关秦家最为出色的少年。” “听闻这秦子豪三岁启蒙,博闻强记,聪明绝顶,五岁就能熟练背诵四书五经,七岁通达诸圣经文注疏,十岁开始练习作文,如今一十三岁,时文功力已经炉火存青,真乃奇才也!” “啧啧!有秦家这棵大树庇护,秦子豪又如此天资聪明,没准儿无锡秦家这一代要出状元了。” 郑浩听着周围人的议论,心说,无锡自古来就是科考大县,自从隋唐开科考至清代终结科举取士的制度,一个小小的无锡就出了五六百进士,同时也形成了数个科考世家,这些大家族都是无锡县境内的望族。 而秦家,也的确是无锡本地有数的科举望族,他们气运绵长,人才代出,代代都有一两个金榜题名的进士,可谓真正的底蕴深厚的豪门世家。 这样的大世家最重后代的培养,对于有潜力的新生代的培养也是不遗余力的。 他正这么想着,却又听得周围有人说话,这一次却是扯到了他的身上。 “这一次,秦子豪对于本县县试案首必是志在必得的。想必县尊也是会玉成这一桩美事的。” “那可未必,难道汝等没有听闻,写‘嫁与东风春不管’的郑浩这一次也参加县试了吗?郑浩可是县尊大人面前的红人,吾听得他人与我讲,郑浩对县尊有大恩,他不但曾救过县尊爱女,更是力助县尊铲除了为恶本县多年的常彬。县尊大人岂会不偏爱自家人吗?” “诸位,我听得县尊身边人说,本次县试的案首县尊已经明确要点了郑浩了,即便秦家势大,也改变不了这个结果。” 郑浩听得这些人如此说,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他可真没有那么大的野心,此前也没想过,一定要拿案首。 案首这玩意于他就是个烫手山药。为什么这么说?就是因为自己与县尊关系较近,若是程知县真点了自己做案首,那估计真会惹得外人非议其徇私舞弊。 对于郑浩来说,顺利过三关,在院试之时,拿到个秀才功名,让自己进入士子阶层,为文人集团接纳,就足够了。 这究竟是谁造的幺蛾子? 就在郑浩郁闷之时,那边厢,秦子豪也是听到了那些议论。 秦子豪,名杰伟,字子豪。这孩子自小聪明过人,极受家人宠爱,自视是极高的。 这一次参加县试,他的确是对县案首这一荣耀志在必得。 而今竟然听得他人议论,一个名叫郑浩的,竟然很有可能从自己手中将案首抢走,这让他皱起了眉头。 秦子豪一向就在家里埋头苦读作文,一向没有什么应酬,对于新近冒头,在无锡乃至江南有了些小名气的郑浩,他是完全不知道的。 “丁全,这个郑浩是个什么来头?”秦子豪转头问一个家丁。 “少爷,我听说,他是本县一个商人之子,父母早亡,只剩他自己,前些时候,他在城内救了县尊的千金,后又在周士茂举办的诗会上以一首唐多令.咏柳名声大噪,得到与那名妓卞玉京独处的机会;随后这个郑浩更是给县尊参赞,一举摧毁恶毒胥隶常彬一伙,让本县治安大好;最近他又写了一首诗,名叫《咏史》,我念给少爷听……”家丁丁全就将郑浩的来历讲了一遍。 然后,他又将郑浩的两首诗词都念了一遍。 秦子豪撇了撇嘴:“这首小词和那首律诗都还有点意思,然而,诗词终究是末技耳,会作两首歪诗小词也算不得什么吧,还是时文最为要紧!他的时文作得怎么样?” “回少爷,我得到的消息是,郑浩在决定参加本次县试之前,是从未写过一篇时文的;只是在县试报名之后,他才开始练习时文写作。”丁全道。 “这样能行吗?呵呵呵!时文写作最是需要磨练,不经个寒窗数载的苦练,根本不可能成气候的!我知道了。”秦子豪轻蔑地一笑,说道。 听家丁讲完关于郑浩的事情,秦子豪也是放了心。 他心想,这个郑浩不足挂齿。 若是县尊为了顾念恩情而徇私,他秦家也不是吃素的,怎么着也得给程知县一点颜色看看。 想必程知县也不会这么不开眼吧? 程知县这会儿就站在这考场正门外,正在看场外情势。 师爷张先生陪着程知县站在一起。 “东翁,本次县试您真的要点了郑浩做案首吗?”张先生轻声地问程知县。 程知县看了张先生一眼:“云起,你是听谁说这话的?我似乎从未讲过这样话语的吧?” “东翁,城内赶考士子都在这样议论,说您感念郑浩的恩情,已经决定要将案首点了给他。”张先生面显忧色道,“东翁啊,愚以为,这样做很不好,会惹人非议的,且也会得罪那秦家。” “荒唐!这谣言起得让人莫名其妙,总是有些人唯恐天下不乱!”程知县眉头紧蹙气呼呼说道。 “东翁的意思是,并无此事吗?”张先生小心翼翼看了程知县一眼。 “正是,我从未对任何人说过要将案首点了郑浩的话,此前也没有这层意思!只是,若是有心人想要以此操纵县试的结果的话,没准我还真会考虑点了郑浩做案首!”程知县不悦说道。 程知县是真有些不太高兴。 本来嘛,无锡县境内豪强林立,大家族比比皆是,随便一条街巷都有可能出过一两个进士举人啥的。这些人都是特权阶层,管控本就不易。 做这无锡知县,有许多时候都要忍气吞声。 程知县本就十分的憋气。 这一次,县试还没开始呢,竟然有人就造出了谣言,要给他施压,这激起了程知县内心的恼火。 程家再怎么说也算得是江南科举豪门,在朝廷和地方也是有不小势力的。想要让程知县屈服于豪门世家,也并没那么容易。 尤其是这秦家,还是与程家不怎么对付的政治家族,程知县觉得,这一次,有必要回击对方一下。 第49章 考场上的意外 “大人,一定要三思而后行啊!”张先生听得程知县如是说,便劝道。 “云起放心就是,我有分寸的!”程知县道。 那边厢,郑浩却是没有想到,自己会被人认出来。 他正在和萍儿闲话,却听得有人叫道:“呀!那不是郑浩吗?” 这一嗓子,倒是让周围的人都一齐朝郑浩看来。郑浩心说,自己难道真的已经在无锡这么出名了吗? 随随便便就能给人认出。 “还真是郑浩,前些时,在周士茂家里见过的,这样俊美的少年,本就凤毛麟角,少之又少,如今看来,更是有鹤立鸡群之势也!”有人摇头晃脑地说着。 有几个士子就凑过来,和郑浩打招呼。 却都是在周士茂家的诗会上见过面的。 郑浩只好团团作揖,和他们虚与委蛇,说着些个虚情假意的客套话。 “你就是郑浩吗?” 一个傲慢的声音突然响起。 郑浩一看,赫然便是那秦子豪,正仰着脸,拿眼睛以俯视的姿态瞟着自己。 郑浩皱了皱眉。 他对于端架子自我意识良好的家伙都没什么好感。 “你又是谁?有何事?”郑浩颇有些生硬地反问秦子豪。 “瞎了你的狗眼吗?这位是咱们秦府的少爷名讳杰伟,你竟然装作不认识?也太轻慢了吧?”秦子豪身旁一刁奴喝道。 “好狗才!竟然敢辱骂浩哥儿,老子撕烂你的嘴!”郑冲听了,抬手对着这刁奴就是一记耳光。 郑浩很是腻歪地摇了摇头,心说,大家都是读书人,文明一点不好吗?何必要演出恶少欺人的戏码呢? 太俗了啊! “冲哥,不要动手!”郑浩制止了郑冲。 让郑浩感到意外的是,秦子豪竟也对自己那刁奴喝骂了一句:“王二,你也忒地无礼!怎好出口伤人?没地辱了我秦家的门风!再敢如此,就打出门去,不许你留在我秦家!” 郑浩听得秦子豪这一句,点点头,他心说,这个秦子豪还不算是那种恶少,只是被宠坏了,所以有点骄横罢了。 “郑浩,我过来只是想与你说一声,想要仗着程大人的势拿今年县试的案首,请先掂量一下自己的实力!实力不济,强自上位,只能让自己变成一场笑谈!”秦子豪呵斥了刁奴之后,对郑浩说道。 这是,赤果果的看不起自己呀! 郑浩冷笑了一声:“这位公子,仗势者恐怕不是我,而是你吧?我自己的实力我心里自然明白,就是拿了今年的案首也绰绰有余!不劳你挂念!” 因为心里不舒服,所以,郑浩也压根不鸟秦子豪。 向权贵屈服? 抱歉! 老子还真没学会呢! 便在这个时候,却是程知县带人走了过来,大声呵斥:“何故聚众喧哗?考场重地,务请安静守序,若是争斗喧闹,休要怪我不客气!” 秦子豪深深看了郑浩一眼,带着自己的人这才走到了一边去。 程知县看众人分开,也就不再过问。 转眼间,就到了入场时候。 郑浩自己提着考篮随着人流,经了严格的搜身,便进到考场内。 又是经过了一番繁琐的仪式,他才总算是坐到了自己的考位上去。 点了蜡烛,不久,有衙役便用牌灯巡视全场,将考题展示了出来。郑浩便先将题目看了一遍,记在草稿纸上。 这一看,他就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程知县此前给的那几道题目并没有在今次县试的试题之中。 也就是说,程知县也并不曾配合自己作弊。 不过,这个对现在的他来说,也是无关紧要的事情了。 这些题目在郑浩看来都不算难,并没甚刁钻之处。他这会儿也就放下心来。原来参加科考也不过这么回事儿罢了。 大早上的3点来钟就起床,折腾了这么久,才算是进了场,郑浩这会儿有些又乏又饿。 他便吃了点东西,喝了些水。 又用清水洗了一把脸,让自己脑子清醒一些。 然后,郑浩就开始研墨,一边研墨,一边构思着文章的内容。待墨汁研好了,文章也差不多构思完毕。 郑浩便先在草纸上将文章给写出来。 他写完了,再检查了一遍,修改了几个可能犯讳的字眼和不当之处,然后,郑浩就开始往试卷上誊写了。 他知道自己的书法不太好,只能是一笔一划写得尽可能的慢,力求工整而清丽。 这一番誊抄用了他足足快要一个时辰这才完毕。 用毛笔写字,真的是很不适应。 尤其是用毛笔写小楷,就更是累人,郑浩写完了这篇文章,简直就要手腕累断。 他活动了一下右手,歇息了一番,又将那些贴经之类的小题给做了。 如此,他就完成了所有的考试内容。 这时可也到了中午时分。 郑浩又吃了点东西,喝了点水。 左右看看,其他考生还在答题。有咬着笔杆苦思冥想的,有笔走龙蛇,在写卷子的,也有写一个字便沉思半天的。 真可谓千姿百态也。 郑浩吃饱喝足了,便想在这考位之上小憩片刻。不料,这一睡,竟然睡了两个多小时的时间,一直到未时末,郑浩才算醒了过来。 他看看周围,大家都还在答卷。 他心想,索性就不等了吧,他就收拾了一下,拿着自己的卷子到大厅交卷子。 让郑浩没有想到的是,他竟然还是第一个交卷的。 县试主考自然便是程知县。 程知县见郑浩过来交卷,便捻须微笑着说:“你且稍等,我看过卷子再与你说。” 这是要当场批卷了。 郑浩忙恭声道:“有劳大人了。” 程知县便开始看郑浩的文章,他发现,郑浩这篇文写得十分的精妙,破题角度极巧,令人眼前一亮,后文也是环环相扣,气势不凡,读来十分的喜人。 程知县越看越是喜欢,便提笔在卷子后头画了个圈,这边是取中之意。 “郑浩,这篇文写得极好,可谓思力沉挚,笔情清矫,言之凿凿,词意透辟,令人观之欣喜。”程知县不吝赞美说道。 第50章 九州生气恃风雷 程知县便将郑浩的文让几位副考官过目了一番。 那几位副考也是一个个赞不绝口。 “郑浩,你的时文水平可谓突飞猛进,让人叹之喜之!我听人言,你善能作诗,今日不妨以人才为题作上一首,可好?”程知县显然是想要让郑浩多多表现一番。 “是极,县尊说得有理!郑浩,你不妨作上一首诗,好教本县士子见识一下你的才情!”县丞高怀让在旁笑道。 其他人也都是随声附和。 郑浩便躬身一礼,说道:“众位大人有命,小子焉敢不从?既如此,小子就凑上一首,请大人们批评。” 郑浩说完,便开始在这厅中来回踱步。 便在这个时候,那秦子豪见郑浩起身交卷,他皱了皱眉,心中有些懊恼。他这时候也已做完了卷子,却是慢了郑浩一步,给他抢先第一个起身去交卷子。 第一个交卷子者总会给考官一个更深刻的印象,而且因为时间充裕,考官或许会当场考较一番,这也会加分的。 秦子豪咬了咬牙,他收拾好卷子,也是提着考篮走了出来,来到大厅,却正看见程知县在考较郑浩,要他作一首诗。 秦子豪撇了撇嘴,又是要他作诗,这是典型的在给郑浩造势啊! 秦子豪便感到了深深的危机感。 他心说,且看这程县尊如何跟这小子演双簧! 当场作诗,那是很难的一件事,一般人压根就没有那么快捷的诗才!想要作出好诗那也是极难的! 所以,秦子豪认为,郑浩必然是早已经准备好了一首诗,只需要在这里诵念出来就好。 秦子豪便默默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郑浩。 郑浩来回踱了一会儿,心里想着,以人才为题的诗似乎也不算太少的。 但他思来想去的,就觉得只有龚自珍的那首九州风气恃风雷最为合适,也最为有气势。 最为重要的,还贴切现在这个时候的情势。 龚自珍作那首诗的时候是清朝末年,而现在,则是明末,局势什么的,真的差不多。 想到这里,郑浩便站住了脚,拍了一下头,说道:“有了。” 程知县听得郑浩这么快就有了一首,摇头叹息道:“真少年天才也!人都说,曹植七步成诗才华了得,我观郑浩也有七步成诗的捷才!郑浩,那就把你所得诵出来罢!” “遵命!” 郑浩躬身一礼,他便开始吟哦道: 九州生气恃风雷,万马齐喑究可哀。 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抑扬顿挫,十分的有气势,便将这首诗给朗诵了出来。 一众考官及旁边的杂役之流都被郑浩这首诗给震了一下。 秦子豪也是大为震惊。 诗好不好,大家一听便能听出来。 郑浩这首有针砭时弊之意,更是热烈地向上苍祷告,恳望上天多多赐予国家优秀人才,改变这不堪的时局!这也是一种积极向上的美好愿望。 也可以说,这首诗说出了天下有识之士共同的心声:解放人才,变革社会,振兴国家! 秦子豪的心一阵黯然,他心说:此子的确是诗才惊艳也!吾不如其多矣! 秦子豪对郑浩的诗才很是佩服。 但是,他心里还是认为,诗词不过小道,时文才是正统! 诗词虽好,有什么用? 自己在时文一道浸婬日久,比郑浩定然好了不知多少倍! “大人,这便是我方才所得,请批评!”郑浩躬身对着程知县施了一礼,说道。 程知县沉吟了一下,叹道:“真好诗也!我大明也真的很需要上苍多多垂怜,降下更多人才振兴昔日辉煌!” 他又看向四周几位,问道:“诸位怎么看这首诗?” “出口不凡,很有深意,此诗振聋发聩,令我敬佩有加,真是想不到,如此好诗竟然出自一个十三岁少年之手,吾远远不如也!”高县丞摇头晃脑道。 而程知县再思索了一番,一脸正色对郑浩道:“郑浩,你的诗才的确非常之高,但是,我还是要正告你,诗词乃小道也,切勿玩物而丧志,因小而失大也!还是要多多揣摩时文,知道了吗?” 郑浩赶忙躬身道:“多谢县尊教诲,小子敢不从命!” “嗯!你去吧。”程知县挥挥手说道。 郑浩便提着考篮慢慢向考场外走去。 他觉得,程知县最后的那一番告诫,似乎话语之中有隐忧。他在担心什么呢? 郑浩这么想着便从考场走了出来。 待郑浩走后,秦子豪走上前,将自己的卷子呈到程知县案前。 然后,他便退后几步,静待县尊考较。 “唔!文章写得很好!子豪,你且先过去吧。”程知县匆匆看了一下秦子豪的文章,觉得写得还行,只是,跟郑浩的相比,却是有所差距。 加之,程知县心里还在想着事情,他也就有些心不在焉了。 秦子豪一怔。 登时就心里酸溜溜的。 这叫怎么回事?方才对着郑浩,你多方设计,让其大出风头,现在到了我,竟然只是随便看了一下文章,便挥手打发走人。 这差别也忒大了些吧? “大人,还请对小子考较一番!”秦子豪有些不甘心,便出声对程知县说道。 主动请求考较? 程知县就有些腻歪了。 “唔!既如此,那我就出个对子吧!”程知县笑着说道。 “请县尊出题!”秦子豪躬身一礼。 对对子,秦子豪自认还可以,毕竟他受过严格的诗词格律教育,虽然诗才少欠缺,但对子还是可以的。 “好!我的上联是:牛女二星河左右。”程知县说道。 这对子,是老对子,对于秦子豪自然没什么难度。 他便张口说道:“县尊大人,我的下联是:参商两曜斗西东。” “对得不错,贤侄捷才也!我再出一联吧,请听好了,我的上联是:鹤舞楼头,玉笛弄残仙子月!”程知县又出了一个对联。 这对联还是老生常谈式的,受过系统诗词格律教育的,必然会知道。 秦子豪摇了摇头道:“大人,我的下联是:凤翔台上,紫箫吹断美人风。” 第51章 施压 “唔!对得好!真绝对也!贤侄,你且先下去吧。”程知县挥挥手,令秦子豪离开。 两个对子,都是陈年老对子,应付的姿态毫不掩饰。 秦子豪觉得自己很受伤。 他只好施了一礼,怏怏不乐地向考场外而去。 却说,郑浩从考场里出来,就见外面等了许多的人,都是考生的家人,一个个都在翘首以盼。 “浩哥儿。” “少爷!” 郑浩刚一出来,郑冲就和萍儿迎了过来。 “冲哥,萍儿姐,辛苦你们了,在外面等了我这么久。”郑浩感动地对二人说道。 今早,他们比郑浩起得都早,尤其是萍儿,为了给郑浩准备应考的物品,昨儿晚都没怎么合眼。 如今看来,她眼里许多的红血丝。 “嘿嘿!浩哥儿,我们辛苦个啥嘛!我们在外面轻松快活,还有这么多人陪着聊天解闷,倒是你,殚精竭虑在里面写文章,一定是累坏了。”郑冲憨笑着说。 “我也不累,题听简单的,几乎没费什么事。”郑浩笑着向萍儿点点头,“萍儿姐,你昨晚都没怎么睡,应该趁我考试的时候补个觉的。” “萍儿这丫头,是个死心眼子,我也这么和她说,可她说什么,万一有个什么急事怕你找不到我们,所以,她认为应该一直守在考场外面,寸步不离。”郑冲笑道。 “萍儿姐,你这也真是的,完全不需要一直守在场外嘛!我进了场之后,你们就没什么事了,你呀你!叫我说你什么好!”郑浩心疼地看了一眼萍儿摇头道。 这丫头倒是忠诚可爱。 “少爷,我只是觉得如果不守在外面,心里不踏实,萍儿多谢少爷的关怀。”萍儿福了一福,眼圈微红说道。 “嗯!咱们回去吧!”郑浩道。 便在这时,郑浩看见不远处有个熟悉的面容正在对着自己微笑。 却正是卞玉京。 郑浩便笑着走了过去。 “玉京姐姐好!”郑浩拱一拱手笑道。 “奴家先祝贺公子科场旗开得胜!”卞玉京笑着向郑浩福了一福。 她又改口了。 竟然自称“奴家”,而唤郑浩为“公子”。 “奴家”这个词是古时候女子的自称,是很富有封建特色的一个词语。对于个性高傲的女子来说,很难开口自称“奴家”。 这个称呼的变化究竟预示着什么呢? “借玉京姐姐吉言,这回我定可旗开得胜。”郑浩笑道。 “公子可还记得自己所写文章内容吗?”卞玉京问。 郑浩点头:“当然记得。” “公子可否复述一遍,让奴家鉴赏一下呢?我却是自小也接触过不少时文佳作的。”卞玉京问道。她这是想看看郑浩的文章质量究竟怎样。 郑浩便笑道:“还是回去家里坐下来说吧,这里人多嘴杂,不是说话的地方。” 卞玉京家里房子宽绰许多,几个人便去了卞玉京租住之处。 二人在客厅坐下,郑浩便将自己的文章从头至尾背诵了一遍。 卞玉京听罢,叹息着说:“这等好文,在县试上写出真有些屈才了,奴家以为,这文章即便去考进士也可中得!” 这是很高的评价了。 “多谢姐姐夸奖。”郑浩笑说。 “只是,我以为,你这一次很难中得案首,因为一则,知县大人与你关系亲密,这是众所周知的事,程县尊必会避嫌!二则,如今县内谣言四起,说知县老爷已经将今年县试案首内定给你,谣言汹汹,必会给程县尊极大的压力,他若执意点你为案首,必会导致舆情反弹,县尊若是明智,不会冒此风险;三则,本县秦家最有潜力的少年秦子豪,也是今年应县试,秦家必会造势托情,力保秦子豪能拿到案首,有一个良好的开头。”卞玉京分析道。 “玉京姐姐,你分析得极是,我也认为,我能拿到案首的机会很小。事实上,我并没有觉得必须拿案首才成!”郑浩笑道。 “公子能想通就好。”卞玉京点头道。 却说,县试之后,秦子豪便回到家中。 “我儿,考得怎样?”秦子豪的父亲秦江华急切地问道。 秦江华,字盛实,他是崇祯三年南直隶的举人,参加过崇祯四年、七年、十年的会试,奈何都不能金榜题名。 “父亲大人,儿还记得自己写的文章,现在为您默写出来,请您过目。”秦子豪恭敬地说道。 “好!”秦江华道。 秦子豪就立刻将自己刚刚在县试考场上写的文章给默写出来,呈递到秦江华的手中。 秦江华仔细看过之后,捻须点头道:“我儿,文章写得很好,这一次的县试案首想必是已在汝囊中也!” “父亲大人,这可未必。”秦子豪蹙眉道。 “唔?我儿何意?难道本次无锡县试还有别家的什么少年才俊也参加了吗?”秦江华问道。 “禀父亲大人,是出现了一个从未听闻过的新人,其名郑浩的。此子深受县尊喜爱,跟程县尊走得很近,据说,很多人都认为,县尊会将其点为今次县试的案首。”秦子豪说道。 “郑浩?这个名字倒似乎是听过的。”秦江华皱眉道。 旋即,秦江华就想了起来,郑浩不正是这一段无锡风头最劲的一个少年吗? “我儿,这个郑浩只是有一些诗才,作了几首艳词歪诗哗众取宠罢了,在时文上应该没什么根底的吧?纵令程县尊会让他通过县试,可也不会冒大风险将他点为案首的吧?”秦江华说道。 “父亲大人,我原来也是这样认为,可是,县尊大人的态度让我不得不有此怀疑。”秦子豪便将自己考试之后,交卷子的时候所经历的情形讲了一遍。 听得秦子豪讲完了,秦江华的眉头就皱得更紧。 他觉得儿子的怀疑很有道理。 “我儿,不必担心,如果真如你所说,外面已经开始有风言风语传播程知县将会徇私点郑浩做案首,我想,县尊定然会掂量一番的。为防万一,咱们不妨推波助澜一番好了。”秦江华说道。 第52章 程知县性子有点拗 秦氏父子这番密谈之后,次日,无锡城内的谣言就越发的猛烈起来。 有传说程县尊提前给郑浩透露题目的,还有的甚至说,程县尊为了郑浩能名正言顺得到案首这一荣耀,更是亲自捉刀为其代写考试文章的。 这样的传言如野火燎原一般很快就传得无锡城内,妇孺皆知。 所有的考生都在等待今次县试的最后结果。 满城的百姓都在等着看这谣言是否真的属实。 这样的谣言自然会很快便传到了程知县的耳中。 “好个狗头!竟然敢如此编排本官!实在可恨!”程知县听了张先生的禀报,猛地拍了一下桌案,发怒道。 “东翁息怒,切莫气坏了身子!”张先生赶忙劝道。 程知县深呼吸了几次,这才将暴怒的心情给平复了下来,他冷笑着对张先生说道:“云起,你说,这是不是秦家在捣鬼?” 张先生叹息了一声道:“东翁,我也觉得很有可能是秦家在推波助澜,毕竟,他们很看重秦子豪的县试结果,想要讨个好彩头,又是神童,又是县试案首的,这么一路下来,很可能拿个小三元,如此名头就打响了,所以,案首是他们所必须争取的。” “哼!本官原本也没打算就一定要将案首点了郑浩呀!如此散布谣言,毁我清誉!实在可恨之至!”程知县道。 “大人,如果您实在气不过,以我之见,咱们今次县试的案首不如就点了他人好了,只要不是郑浩,他们也只能干生气而无可奈何。”张先生献计道。 张先生这个计策是老成之想,既回击了谣言,撇清了自己,也沉重打击了秦家。 程知县想了一想,摇头道:“不!如果我照先生的计策做了,我心里还是气不过!我不能任由他们对我肆意诽谤污蔑,他们不想我点了郑浩做案首,那我就偏要这么做!他们能奈我何?” “大人请三思之!这样您就深陷谣言的漩涡,无法洗清自己的嫌疑了。对您的仕途官声都有很不好的影响。”张先生说道。 “但是,云起啊!你也知道,郑浩的确是天纵之才,他只用了短短十余天的时间就将时文写至大成之境,这样的奇才,比之秦家那小子,不知优秀了多少倍!若是有人怀疑,那就让郑浩和秦子豪单独比试一下时文写作好了,我倒是很想看看郑浩力压秦家的天才,到那时,整个的江南又会怎样的轰动!”程知县果决地说道。 这一次,程知县不打算退让了。 他要和秦家来一场硬碰硬的较量! “大人英明!这样其实也好,反倒是可以帮郑浩迅速在江南扬名!对秦家也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张先生称赞道。 张先生发现,自己这老板似乎比开始的时候果断多了,而且也有了自己的主见。 转眼就到了放榜的这一天。 郑浩还在豪客来自助餐馆那里忙碌着。 餐馆开业的广告单,是他亲自写的,写好之后,却是要送至书坊印制。 “公子,今日放榜,你不去看吗?”卞玉京问道。 “没甚可看的,叫冲哥帮我过去看看名次即可。”郑浩摆摆手说道。 “公子倒是洒脱。”卞玉京摇头,“我认识的那些个文人士子,到了放榜的时候,一个个抓耳挠腮坐立不安,整个人都恍惚了。” 郑浩心说,那是因为我的心压根就没放在科考这上面。 “区区一个县试,通过是必然的,又拿不到案首,有何可牵肠挂肚的呢?”郑浩一摊两手说道。 郑浩便吩咐了郑冲去帮自己看榜。 而秦子豪也没有去现场看榜。 他觉得区区一个县试,若是自己屁颠颠跑到跟前去看,没得掉了份。 于是,他便和父亲坐在后花园凉亭之中,一边品茶赏荷,一边安静地等待着去看榜的仆人回来报喜。 “我儿,这一次,你必然可如愿中了案首。”秦江华捻须说道。 “父亲大人,我心里还是有些忐忑,若是那程县尊得知是我们在推波助澜造谣生事,他羞怒之下,必然会报复我们的吧?”秦子豪微微蹙眉道。 “我儿,他怎会知道是我们在操弄此事?即便他有所怀疑,难道就能胡乱将本属于你的案首点给他人吗?若是他点的那人是平庸之人,恐怕抗议之声比如今更盛,他的名声都会被彻底坏掉!他敢冒此险吗?”秦江华十分笃定地说道。 他看秦子豪还是有些郁郁寡欢的样子,便又笑着安慰道:“我儿的名声也是举县皆知的,谁不知道我秦家有一个少年神童?今年参加县试的本县各家,有哪个的后代能和我儿相比?所以,汝尽可放心!” 父子俩谈谈说说着,转眼时间便到了巳时三刻。 忽听得园子外面一阵喧嚷之声。 有人朝着这边跑了过来。 秦江华就站起来身,笑着说道:“看来,结果已经出来了。” 秦子豪也是站了起来,一脸的紧张。 就看见一个家丁一溜小跑,满头大汗地跑过来,却正是那秦子豪的伴当丁全。 “禀老爷,县试已经发榜了,只是……”丁全跪在秦江华面前,脸上表情很是复杂。 这让秦江华和秦子豪便都是一咯噔。 “说!我儿是不是案首?”秦江华瞪大了眼睛,看着丁全,吼道。 秦江华一看丁全脸上神情,他就知道,看来,自己还是太乐观了,程知县这是要和自己家对着干了。 “少爷,排名县试第二。”丁全说完,匍匐在地,不敢抬头。 “什么?我儿竟然被放在了第二名?那我来问你,案首是谁?”秦江华咬紧了牙关问道。 “老爷,是,是郑浩!”丁全说道。 “哈哈哈哈!” 听得丁全说出郑浩的名字,秦江华放声大笑起来。 “父亲大人!” “老爷!” 见秦江华大笑,笑得瘆人,秦子豪和丁全都有些毛骨悚然。 “好你个程远程伯达,你这就叫自取灭亡!如果我不把你斗倒,叫你永世不得翻身,难解我心头之恨!”秦江华咬牙切齿地说道。 第53章 发难 秦江华即刻便行动起来,他修书数封,派人送往南京及常州府衙,信的内容自然都是告程知县的刁状。 然后,秦江华又派人加大流言污蔑程知县的力度,他又与无锡城内各大家族串连,带了一帮子豪门代表,怒气冲冲便要向程知县兴师问罪。 却说,郑浩正在未开业的豪客来自助餐馆与卞玉京一边做事一边闲话,郑冲从外面兴冲冲跑了过来。 “浩哥儿,大喜!” 郑冲大喊着。 郑浩眨眨眼:“冲哥,我会有什么大喜?即便通过县试,也不算什么大惊喜吧?” “哈哈哈!浩哥儿,你可不止是通过县试,这一次,你被点了案首啊!”郑冲大笑着说道。 “什么?公子竟中了案首?”卞玉京在旁低呼出声。 她一脸的惊讶。 她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郑浩也是非常的意外:“怪哉!程大人竟然会不顾流言蜚语,还是点了我做案首吗?” “浩哥儿,这是千真万确的,我识字虽然不多,但是你的名字我还是认得的,而且,旁边许多人都在喧嚣,说些个酸溜溜的怪话,说的都是县尊徇私,县试不公之类的话。他们都说,你得的这个案首是作弊而来,乱纷纷的要去让县尊给个说法。我在旁边听得真是火大。”郑冲说道。 这,这就闹起来了? 郑浩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程知县,这次是捅了个蚂蜂窝啊!估计要想平息众怨,还要费不少的麻烦, 不过,郑浩仔细一想,倒是觉得没准这坏事也是可以变成好事的。 自己现在并非那滥竽充数的南郭,经过一番苦练,自己的时文水平那也是相当雄厚的,就是当众考较自己,甚或是和那秦子豪当众一较高低,自己都是不怵的。 只要自己证明自己有真才实学,而非水货,那程知县就能马上将现如今的不利情势扭转过来。 如此,程知县就算是在和无锡豪门的明争暗斗中胜了对方一局。 貌似对自己而言,也不是什么坏事儿,自己没准还能因此而再度提升一下知名度,成为名震天下的神童。 “看来,我是对这位程县尊有所低估了,却是没有想到,他竟然也会有虽千万人我往矣的气度!不过,程县尊点了你做案首,无锡各豪门世家尤其是秦家要大闹一番了,就不知程县尊会不会在秦家的打压之下一败涂地。”卞玉京开口说道。 “程县尊也非那等鲁莽之辈,他既然如此做了,必然就会知道自己将会面临什么样的情势!县尊只要安排得好,这件事对他也不会构成太大的威胁。玉京姐姐,我现在还是赶往县衙见一见县尊大人吧。”郑浩站起了身。 “也好!那公子,要当心些!”卞玉京关心地说道。 “放心,不会有事!”郑浩道。 郑浩便带着郑冲匆匆向着县衙而去。 此时,在有心人的组织下,众多县试落第的考生已经聚集在县衙大门外,群情激奋,要求知县给个说法。 他们挥舞着手臂,口中喊着口号。 “请县尊大人给个说法,为何谣言竟变成了现实!” “县尊有没有考前透露试题给郑浩,请县尊务必说明!” “考试不公,天理不容!罪魁祸首便是衙门里头的程知县!” “国家抡才大典,岂容私相授受哉?长此以往,人才必将凋敝,万马齐喑,我大明社稷江山危矣!” 人们叫嚣着,若不是有衙役阻挡,估计会冲进县衙里去。 “大人,不好了,不好了。”一个衙役慌慌张张跑进了程知县的签押房。 “何事惊慌?”程知县沉声问。 “外面考生们闹将起来了,要求大人出来给他们一个说法,都是对点了郑浩做案首不满,认为这是大人徇私枉法的结果。”衙役道。 “唔!来得倒是快!”程知县笑了笑,面色不变,从椅子上站起来,说,“随我出去见见这些考生罢。” “东翁,这时候出来见他们,恐怕不妥,群情激奋之下,再有个什么意外。”张先生说道。 “不会有事的!我行事堂堂正正,为何要躲躲闪闪?”程知县大步向着衙门外头走去。 他的那几名青衣劲装随从便紧跟在他左右。 张先生摇了摇头,也跟了出来。 程知县走出县衙大门,却是看到大门外足足聚拢了多达五六百人,一个个都是满脸气愤,乱纷纷喧嚷叫喊着。 “你们与我一起大声喊,就说:知县大人出来了,都安静一下,有任何问题,我都会给出足可信服的解释!”程知县对身边人说道。 程知县身边诸人便一起呼喊。 很快的,原本群情激奋的众人都是安静了下来。 程知县站在台阶之上,俯视着这些考生以及那些看热闹的闲人,微微一笑,开口说道:“听说,诸位是因为我点了郑浩做今年县试的案首这才群情激奋,想要我给大家一个交代,我想反问一句:为什么诸位认定了郑浩不配做这个案首?我承认,郑浩与我有恩,他救过我的女儿,他在诛灭恶徒时候也给了我极大的帮助,难道,就是因为这个,你们所有人就认定了,我会私相授受,将这个案首送给郑浩吗?你们这么想,就把本官的人格看得太轻了!本官久沐皇恩,日夜战战兢兢,苦心孤诣只为能报君恩万一,岂敢徇私枉法哉?本官之所以在流言蜚语纷扰之时,执意要点了郑浩做案首,无他,只因为他的文章才情绝对是第一流的!诸位如果不信,大可以看看他应试的文章,来人呐!将郑浩的试卷张贴出来,供众人观瞻!” 随着程知县的吩咐,很快的,就有人将郑浩的文章贴在一张板子上抬将出来,让考生趋前观看。 立刻便有不少的考生涌过来,开始摇头晃脑诵读郑浩所写的那篇时文。 但是,人群之中,有那暗藏着挑事儿的,又是大喝道:“知县大人,你把天下人都当傻子了吗?你休要想欺瞒天下人!谁人不知,考前你不但给了郑浩试题,还亲自捉刀帮他写了应试的文章!你展示出来的,不过是你代笔的文章罢?哪里是郑浩自己作的?” 第54章 试比高 “是啊,就是把郑浩的应试文章贴出来又有何用?又不是他自己写的,纵然花团锦簇,仍然还是作弊!” “看过这篇所谓郑浩应试文章,余更不相信这会是他自己作的,郑浩一区区黄口小儿,之前又从未作过时文,怎么可能写得这么好?有这等时文功力,可以直接去京城考状元去了。” “这篇文的确是好,笔力苍劲,文法老到,气度浑圆见方,实在是难得的好文,程大人,佩服佩服!没想到你高中之后过了这么多年,竟然还能写得如此好的时文!” 总之,这县衙前面的众人又是一番大声聒噪。 程知县一阵的气结。 这些人竟然还是污蔑自己捉刀为郑浩作文。 他便大笑了数声说道:“尔等难道不知道,这世上有绝世天才这一种人存在吗?我可以明确地告诉诸位,就在本次县试开考前十余天,郑浩才第一次试写时文,然而,他进步非常之神速,每写一篇时文就有明显提升,等到了开考前夕,他最后一次给我过目他的文章,已经浑然成熟,足可比肩文章大家了。” 这是个迷信天才、推崇天才的时代。 程知县知道,只要让众人知晓郑浩是天纵奇才,那么,自己今次的危机便能迎刃化解。 想要证明郑浩是个奇才,验证的方法万万千,这其实很好验证,程知县相信,郑浩必能经得起考验。 他有什么可怕的呢? 便在这个时候,十数人气势汹汹而来。 来者却正是秦江华及无锡城中那些世家豪门的代表人物。 来到这县衙之前,距离还远之时,秦江华便听得程知县在高声大嗓地为郑浩辩护,直将对方说成是天纵奇才。 他隔着数人,便远远向着程知县发难:“哈哈哈!程大人,你是在说笑话吗?你这离奇古怪的说辞也能说服我等吗?纵然再天纵奇才,也不可能在十数天里将时文炼至大成!” 他说着话,就和这帮子世家豪绅来到了程知县的面前。 “县尊大人,时文的确最是难写,也是最难成的一种文章,往古来今,多少奇才,就是本朝被誉为神童的李东阳李大人,他也是一直磨练了多年,才于15岁中举。郑浩才多少年纪?难道他能和东阳先生相提并论吗?” “不说别人,秦家这一代也是出了个神童叫秦杰伟字子豪的,也是三岁受蒙,五岁熟读诗书,七岁通经义,十岁开始磨练时文,如是受了三年有余的磨砺,这才在时文之上有所成就!程大人说什么郑浩十余天就能将时文炼至大成,我看根本经不起推敲啊!” “程知县,外面流言汹汹,满城哗然,都在指你徇私舞弊,为了将这案首私相授受,不惜亲自为那郑浩捉刀代笔写应试文章,你就不要再执迷不悟了吧!” 这些人也是乱纷纷的向程知县施压。 程知县看到这些人联袂而来,心说,来得倒是好快!等的就是你们的到来! 他便对这些人拱拱手道:“诸位乡绅,汝等既然有此质疑,我自当为你们释疑!不如这样好了,我将郑浩唤来,诸位可以出题考他一考,此子是不是天纵奇才自然一试便知,何必在这里浪费口舌哉?”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啊! 你们肆意毁谤,有意思吗? 程知县,就是要当众对郑浩进行验证,他要让这些乡绅士子在血淋淋的现实面前统统闭嘴! 听得程知县如是说,秦江华一脸阴鹜,他眼珠子转了几转,心里想着,程知县如此笃定,难道这郑浩真的天才了得,可经得起百般考验吗?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 或许郑浩聪明一些,记忆力强了些,程知县给他准备了许多篇时文佳作,令他背诵下来,好在众人面前展示吧? 如果真是这样,看我戳穿他的画皮! “县尊的意思是,我等可以随意出题考较郑浩吗?”秦江华问道。 “正是如此!”程知县点头。 “难道没有任何限制?”秦江华语气咄咄。 “无!”程知县气势昂然道。 “很好!既如此,不妨也把小儿唤来,一同出题考较,让他们也比个高低!”秦江华说道。 他是想要让自家儿子在阖县父老面前展示一下风采。 而且,若是秦子豪能够力压郑浩,那岂不更会扫了知县的面子,更加证明程知县是在徇私舞弊嘛? 这是秦江华的如意算盘。 “善!两大神童面对面切磋,也是一桩美事,我当然会应允!”程知县说道。 于是,秦江华就让小厮去家里唤秦子豪过来。 而就在这个时候,郑浩带着郑冲通过县衙的后门,走进了后宅,却是恰好的遇见了那老仆程安。 程安便对着郑浩惊惶说道:“郑公子,大事不好了。” “何事慌张?”郑浩沉声问。 程安便将县衙前头发生的事情与他讲了。 郑浩心想,自己还是到现场看看再说。 他便复又从县衙后宅出来,绕到了衙门前面大门处,到了那里一看,却见好些人围在那里,程知县正在和一个中年男子辩驳。 郑浩悄然带着郑冲穿过人群,来到了程知县的旁边。 看见郑浩出现,人群就起了一阵骚动。 有那秦家混在人群里煽风点火的家伙便聒噪起来: “那个作弊耍奸的郑浩过来了。” “兀那小子,你串通知县科场作弊,可知罪吗?” “就这么个银样镴枪头的东西,也能和秦家公子比吗?” “抗议,抗议!郑浩,你良心若是还没被狗吃,就该将案首让出来,不该自己拥有的荣誉强占为己有,你会做一辈子噩梦的!” 总之,嘁嘁喳喳地吵闹着。 郑浩听了这些喧闹,微微皱了皱眉头。 他心说,这些家伙十有九便是秦家的人罢? 他笑了笑,也不与这些聒噪者一般见识,向着程知县行礼道:“小子见过大人!” “唔!郑浩你来得正好,我就说要派人去寻你过来呢!没想到你就来了。”程知县捻须说道。 程知县看到郑浩出现,明显松了口气。 第55章 子曰 “不知大人寻小子有何事?”郑浩问。 “并无甚么太重要的事情,只是想要你和秦子豪一起接受一下这些乡绅的考较,好让他们知道,你在时文方面的确有天纵之才,叫他们明白,本官点你为无锡案首,实乃实至名归!”程知县说道。 果然是要证明自己有真才华而非冒牌货。 “大人有命,敢不从之!”郑浩一口答应下来。 既然搭好了台子,那自己就登上去长袖善舞一番罢。郑浩并不介意狠狠地踩那秦子豪几脚。 又过了一忽儿,秦子豪也来到。 程知县便开口说道:“既为考校,当先立规矩,然后才能决胜否。” 众人便一齐道:“然也!” 程知县又说:“那就考较三个方面好了。” “第一个方面,考较贴经墨义,这是最基本的,考较范围则限在四书及朱子集注。” 贴经,就是把经文贴去几个字,让考生补全。 也就是后世的填空题。 墨义,就是结合经文上下句及注疏中的话出题,令考生解答。 这考量的便是读书人的基本功了。若是连贴经墨义都搞不定,那就更别说作文了。所以,贴经墨义那是基础的基础。 “第二个方面,考较时文的破题,也就是在场的诸位可以每人出一道时文题目,然后,从出题中随机挑选三道题目,令这二人抢答,最先成功破题三道者,胜出!” 写八股文,最重要的,就是破题。 破题,也就是将时文题目破解分析,紧密围绕文章题目的意思,选择论述的角度加以阐发。 说白了,也就是将文章的中心思想给点出来。 如果一篇文章的中心思想都找不准搞不定,那这篇文章指定了成功不了。 因此,破题最为重要。 能成功破题,则一篇文章基本也就搞定了。 “第三个方面,考较时文的写作,就从之前所出的时文题目中抽取一道作为题目,令二人在一个时辰中各自作一篇时文,二人写完之后,令一书吏誊抄两篇文章,糊名之后,诸位乡绅与本官一道担任阅卷官,评判两篇文章的优劣,评判完毕,得好评最多者,胜出!” 程知县公布了考较的规则。 众人都觉得这样的规则很是公允,都是答应下来。 然后,考较开始。 第一场考贴经墨义。 这是基础,对于郑浩和秦子豪来说都是简单到不能再简单。 二人都是完美地将给自己出的那些题都快速解答了出来。 见郑浩能熟练地掌握经文墨义,秦江华内心大大震惊了一下。他原本以为,郑浩不过是个不学无术的小孩子,而且,才不过一十三岁,小小年纪,又失去双亲怙恃,纵使读书,也不可能背熟经文,更不能掌握经义。 岂料,己方接连出了好几道偏僻的贴经给他,竟然都不能将他难倒。 而且,他对经义的掌握也是十分的纯熟。 这让秦江华等人就太意外了。 一个出身低贱,无人管束的少年,能做到这一点,已经超越了90%以上的读书人了。 勉强说他是神童,也不为过。 秦江华看郑浩的眼神已经有了不同。 “甚好!郑浩和秦子豪都答对了所有的贴经墨义,在这一场考较上,两人打了个平局!下面,进入第二场考较,诸位乡绅,你们出的时文题目,都已在这桌案之上字面朝下摆放,现在,我随机挑选一道题,请郑浩和秦子豪做好抢答准备。” 程知县又说道。 “大人,我已做好准备,请大人出题!”郑浩拱手道。 “县尊请出题!”秦子豪看了郑浩一眼,眼中满是警惕,也说道。 周围的人都是屏住了呼吸,安静地等待程知县出题。 程知县往四下里扫视了一下,这才看了一下面前桌案上摆放的纸张,他随手就抽取了一张拿在手中。 秦子豪登时眼睛都瞪大了,他握紧了拳头,浑身肌肉绷紧,等着听程知县的题目。 郑浩自然也是有些紧张。 他不知道自己能否抢得过秦子豪。 毕竟,对方可是在时文一道有七八年的功力,受过系统的八股文写作训练。而自己,则是临时抱佛脚的练习过二十来篇的时文,虽然有学习提升包的加持,让他能快速地提升写作水平,但才思敏捷程度能否比得过秦子豪,他是没有一点把握的。 程知县这时候看了一眼题目,也是不由得一怔。 这题目,太偏怪了吧? 程知县皱了皱眉,无奈地一笑,说道:“此题也不知是哪位所出,端得生僻艰涩,两位听好了吧,此题只有两个字‘子曰’!请破题!” 郑浩心里不由得一跳。 他张口便答道:“匹夫而为百世师,一言而为天下法!此乃我对‘子曰’一题的破题。” “子曰”这是论语里面经常出现的字眼,也就是孔夫子他老人家说的意思。 以这两个字为题目作一篇时文,这差不多就是在难为人。 但是,郑浩后世偏偏看过一个典故,就是说的以“子曰”为题作一篇时文,那破题就清晰地印在他脑子里呢,一听到这个题目,他马上就脱口而出。 听得郑浩如此快的速度就破完题,秦子豪不由得一怔,这,破得也太快了吧?县尊的话刚落,他已经有了破题。 这反应速度真是太快了。 秦子豪听了郑浩的破题,也是觉得郑浩的这个破题实在完美,自己脑子里竟然是没有比它更好的。 他很是郁闷地顿顿足。 “妙啊!实在妙极!这破题不露题目半字,就将圣人立言之意义说得清晰透彻,实在是最好不过的破题!照此破题作文,一篇佳文呼之欲出焉!” 有人抚掌赞叹着。 顿时现场就响起一片的叫好声。 程知县也是十分的欣慰,他也没想到,这么偏的一道题,郑浩竟然能破得如此之好,真是后生可畏也! “这第一题,便是郑浩胜出了。”程知县宣布道。 秦江华的脸就有些铁青。 他没想到,自己引以为傲的儿子竟然在破题的第一道题就败给了郑浩。 秦江华感到了一丝不妙。 第56章 一个圈 “接下来,我要宣布第二道题目,请二位做好准备!” 程知县眉头舒展了许多,他开口说道。 秦子豪抖擞精神,竖起耳朵,全神贯注,等着听程知县把第二道题目给说出来。 已经输了一道题,这第二题,他必须得要扳回来!如果不扳回来,就有输掉整个第二局考较的危险。 这是他不能接受的。 程知县就又去随机抽了一道题目,拿在手中,他展开看了一下,登时又愣住了。 纸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后面有解释曰,四书之中,每章题上面都有一个○,请以此○为题破题作文。 这道题,就更偏且怪。 一个司空见惯的圈,怎么去破题,又如何将之演绎成一篇文章,还要将之与圣人结合起来呢? 这真的是太难了。 程知县自己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程知县心想,这十有九是有人想要恶作剧吧?这道题针对的很可能并不是郑浩,而是秦子豪!毕竟,无锡城内这些世家之间也是面和心不和的。若是能为难一下秦子豪,打击一下秦家的天才,也是很多人喜闻乐见的。 程知县心想,既然抽到了这道题,那就宣布一下吧!大不了两人都答不出来。 他这么想着,就开口说道:“此又是一道怪题,题目就是一个‘○’,经文之中寻常见也,请以此‘○’为破题!” 郑浩一听,又笑了。因为,他前世浏览文史资料,看《清稗类钞》,其中就有这么个故事,说的便是以“○”为题,让考生破题作文。 他如今记忆力强悍,前世所看过的资料掌故,竟然是都牢牢记在脑中,对于这道怪题,竟然是有数个破题的答案。 电光石火之间,郑浩又是一边想着,一边在程知县的话音刚落,便出口说道:“圣贤立言之先,得天象也!” 他又抢先了。 秦子豪登时有些傻眼。 他心想,这个郑浩,才思怎么如此快捷?题目刚说完,对方答案就出口了。 若不是这些题目绝大多数都是自己父亲纠集而来的人所出,秦子豪都有些怀疑,郑浩事先得到了答案。 “郑浩,你能解释一下,你这个破题的含义吗?”有人问道。 却正是出这怪题的那位乡绅。 郑浩微微一笑,张口便解释道:“立言有先后,天象有得与不得,圣人之言来自天象之启示,是以我等后学若要代圣人立言,须得本于自然,顺应自然……” 郑浩将自己的破题解释了一下,按照这个解释,其实已经可以轻松演绎一篇好文章了。 “非常好!才思敏捷快逾闪电,真是奇才也!恭喜县尊,教化之功彰显!”那乡绅赞赏了一句,又向程知县道。 程知县也是心情大畅。 连续两道文题,破题都给郑浩抢了先。 孰优孰劣,已经是一目了然了。 围观者这时候一片的骚动。众人都是十分惊骇地看着郑浩,原本那些闹得起劲的家伙都悄悄的遁了。 “如此偏而难的题目,竟能破题如此迅捷准确,实在难得,这足以证明,郑浩的文章已臻大成,有此才思,参加会试,登跃龙门,不过寻常事也!”程知县兴奋说道。 人群之中,秦江华的脸色越发的铁青灰败。 郑浩的表现越好,对他就越是不利。经过此前两场考较,秦江华已经知道,郑浩绝非他所想象的那等沽名钓誉之辈。 这孩子,是有真材实料的! 自己的想象出现了严重的偏差! 他担心,今日之事到了最后,反倒是秦家丢人现眼,那就太难堪了。 但愿,自己的儿子争气点吧!能在随后的考较中逆转眼下的不利。 程知县便又说道:“接下来,我要抽取第三道题目。” 他说着,便又从桌案之上抽了一道题,展开来一看,舒了口气,这道题倒是还算正常。 程知县看了一眼郑浩,心里念念有词:“郑浩啊,郑浩!这一题务必要争气一些个,如果这道题再抢先答了,破题这一局咱们就完胜了。” 他这么心里念叨着,开口说道:“两位听好了,这道题内容如下:子谓颜渊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惟我与尔有是夫!’” 郑浩全神贯注听着这题,一听竟然是很合规范的一道题目,出自论语。这题目不怪,是圣人与弟子颜回讨论用舍行藏两种生活选择。 他脑子里登时就跳出来一个破题,等程知县最后一个字说完,他马上接口便说出了答案“圣人行藏之宜,俟能者而始微示之也。” 他的语速飞快,短短几秒钟就把破题说完。 只留下一旁的秦子豪目瞪口呆,张口结舌。 这道题,他也是很熟悉的,以此为题,做过好几篇时文了。他本来也是想要抢答的,但总得要等到程知县说完再抢答吧? 所以,他瞪大了眼睛,握紧了拳头,微张了嘴,时刻准备着抢答。 可是,他还是慢了一步,刚要开口,郑浩的声音就快速而高亢地响起,就快了他大约一刹那的时间,却也是抢在他前头答了出来。 郑浩说得不仅快,而且吐字十分清晰,周围的人都是听得清清楚楚。 “好!好啊!浩哥儿又抢先答出来了,哦哈哈哈!浩哥儿赢了。”一旁的郑冲大笑着说道。 这话说完,他才发现,四下里一片的安静,竟然没有人说话。 “圣人行藏之宜,俟能者而始微示之也。此破题非常之好,破得很巧妙!诸位,这一局的考较,本官随机抽了三道文题,三道题都由郑浩抢先破题,且破得又快又好,现在我宣布,破题之考较,郑浩胜出!想来诸位没有异议的吧?”程知县扫视了一下秦江华等诸人,笑吟吟说道。 秦江华脸色铁青,口中讷讷,不知说什么好。 原本气势汹汹要来问罪的一干人等,这会儿都哑了火。 经过两轮考较,已经证明了郑浩的才华货真价实,绝非谣言中说的那么不堪。 面对这残酷的事实,你叫秦江华等人还能说什么? 第57章 一败涂地 “县尊,郑浩这一局堪称完胜,真少年可畏也,没想到他小小年纪,竟已在时文之上奠定了如许深厚的根基,在下佩服得五体投地也!”站在秦江华旁边的一个中年男子拱手说道。 “寿年兄,对此我也是感慨良多的,只能说,天佑我大明,才降下这等奇才!假以时日,此子必能成为大明社稷擎天之柱!”程知县也向着这中年男子拱手回礼。 郑浩看了一眼这男子,觉得他有点面熟。 忽然想到,自己和他在周府的诗会上是见过一面的。 此人姓顾,名聃,字寿年,却是那东林党领袖顾宪成的侄子,如今不过是秀才功名。 但顾宪成影响巨大,顾家也是无锡望门,所以,顾聃才能和程知县称兄道弟。 第二场考较结束紧接着便进行最后一场考较。 程知县将桌案之上所有文题再全部打乱顺序,然后又随机抽取了一道文章题目,展开一看,他笑了。 这回抽出的文章题目仍然是那道夫子与颜回议论用舍行藏的题目。 他便将这文题向现场众人展示了一番,说道:“那就以此为题,辛苦郑浩和秦子豪在一个时辰内作一篇文章。” 郑浩和秦子豪自然是躬身答应下来。 就有人将文房四宝拿来。 郑浩与秦子豪一人坐了一张长条桌案,自有人为他们铺纸研墨。 郑浩心思急转,他心想,这道题目是较为规范的考题,且八股取士两百余年,各级考试不知道考过多少次了,范文一定不会少。 他斟酌再三,决定了,自己不再费脑子去遣词造句,只将脑中记得的清代的一篇同题状元范文默写出来好了。 想到这里,郑浩提起笔来,饱蘸了墨汁,开始笔走龙蛇,在纸上写了起来。 他这一次没有打草稿。 左右是抄脑子里现成的文章,根本不费什么劲儿。 而一旁的秦子豪,这会儿却还在构思之中。 八股文不同于其他文章可以恣肆汪洋随想随写,其规制太过严谨,每一句话,每一个字眼都要仔细推敲。 也正因此,写作八股文是相当之慢的。 纵令秦子豪才思便捷,也要费一番思量,才好落笔成文。 而且,在正式誊抄之前,他还要先打个草稿,以便有什么疏漏错误可以在草稿上加以修改。 秦子豪正在那斟酌构思着,却见郑浩已经开始写了,这让秦子豪心里不由得一阵慌乱。 他心想,自己若是构思时间过久,却是在外人看来,自己又落了下乘。 是以,秦子豪也是提笔就开始在草稿纸上写将起来。 因为要和郑浩攀比,他的构思就不太成熟,写得就有些磕磕绊绊,甚为别扭。 秦子豪写到一半,自己都觉自己写得狗屁不是面目可憎,是以,他将写好了的稿子团了一团,丢到了一旁。 他铺好纸张,深呼吸了一下,对自己说,不要慌乱,愈是慌乱便愈是写得差,还是要好好构思一下,才能作好文章。 于是,他开始深呼吸几下,闭目冥思。 但是,郑浩在不远处“刷刷”的写字声恰似春蚕食桑叶,连绵而不绝,从这点就可推测出来,郑浩文思如泉涌一般,竟是毫无凝滞。 这又给秦子豪带去了极大的心理压力。 听着这笔与纸相摩擦的声响,秦子豪哪里能安心构思文章?他的心乱糟糟的,整个儿是心浮气躁,不知如何是好。 他心想,完了,自己这一次是要彻底完败给这乡野小子了。 一旁的诸人,自然都在看着郑浩和秦子豪两人的表现。 他们看到,郑浩在毫不停歇地写文,看这样子,是要一气呵成一篇文章。 而秦子豪则是写了一些,团了一团弃了,然后就开始闭眼冥思,但他脸上那不安的神色却是被众人收在了眼中。 许多人就在心里叹息:这秦家所谓的神童,也不过尔尔!与郑浩比起来,真格儿的高下立判,差距太远! 秦江华这会儿立在现场,如芒在背,站立不安,他觉得,许多人都一定在嘲弄他挖苦他! 今儿秦家算是丢尽了脸面了! 这个逆子,真的是太不争气了! 郑浩用了大概一个小时的时间,就把一篇七百余字的文章给写完了。 对于一篇八股文来说,七百余字都算是长篇大论,因为,在明初的时候,一般而言,一篇八股限定为三四百字,后来渐渐延长,最多也就六百字左右,而郑浩这篇直接达到了七百三十字左右。 郑浩将这些写好的稿纸上淋漓的墨汁吹吹干,便起身向着程知县拱手道:“大人,小子的文章已经完成,请大人过目!” “唔!这就作完了吗?倒真是快,才只用了一半的时间。”程知县捻须笑道。 他看了看还不曾落笔的秦子豪,又说:“且稍待,等秦子豪也作完了文章,再一并品评也不迟。” 人群之中就起了一阵的骚动。 郑浩都已作完,而秦子豪还不曾落笔,孰优孰劣已经一目了然。 许多本来想要借机打击程知县的人都是暗暗叹息。 秦子豪此刻,脑门上的汗都流了下来。 他知道,自己失败的命运已经注定。 此时此刻,他压根就没有心思再继续将自己未构思完的文章处变不惊地构思完毕并写下来。 他睁开了眼,脸色苍白,身子都有些摇摇欲坠,他开口向着程知县说道:“县尊,我今日身体不适,无心作文,此番考较我放弃了就是。” 这个时候,他竟然说自己要放弃。 这是明显的在逃避。 程知县看了秦子豪一眼,微笑着说:“既如此,那我就允了,贤侄你且回家歇息着吧。” 放弃就意味着认输,这是很明显的事情。 程知县自然不会不答应。 “哼!孽子!丢人现眼的东西!还不速速随我家去?”秦江华阴云密布,气急败坏地冲着秦子豪喝道。 这对父子带着家人便狼狈而去。 而混杂在人群之中的那些秦家的人自然也是悄悄的走了个净光。 “既然秦子豪放弃了考较,那诸位乡绅就与我一同品评一下郑浩新作的这篇时文吧!”程知县招呼着还留在现场的这些乡绅士子。 第58章 状元之才 听得程知县招呼,那些乡绅便纷纷走近来品读郑浩的文章。 顾聃走得最快,占据了有利位置,更是摇头晃脑吟哦起来: “圣人行藏之宜,俟能者而始微示之也。 盖圣人之行藏,正不易规,自颜子几之,而始可与之言矣。 故特谓之曰:毕生阅历,祗一、二途以听人分取焉,而求可以不穷于其际者,往往而鲜也。迨于有可以自信之矣,而或独得而无与共,独处而无与言。此意其托之寤歌自适也耶,而吾今幸有以语尔也……” 一人吟,而百人听。 这些聚在衙前的人多为士子,不少人都饱读诗书,对时文浸婬数载,自然知道这篇文章的妙处。 等到顾聃吟诵完毕,不少人都开始赞叹起来。 “真绝世好文也,如行云流水一般读来赏心悦目,文意自然!” “文采粲然,字字珠玑,不有十年以上苦功,难有此成就也!谁能想到,这样一篇煌煌佳作,竟出自一少年之手。” “有此文,状元都可唾手得之!” “大明开国二百余载,这样的时文佳作屈指可数也!” 郑浩在旁边听着,心里说,惭愧,惭愧!这篇文却正是状元公所作也,我只是拿来借用一下。 顾聃对程知县说道:“县尊,此文甚佳,足可传世!愚以为,郑浩此子真可谓聪明绝顶之神童也!” 程知县掀须大乐,摆手道:“寿年兄,赞誉过了,郑浩年纪尚小,莫要捧杀之,他还需多多磨砺呀!” “县尊,神童乃国之祥瑞也,愚以为,应该呈报朝廷,圣上闻之或许也会心喜之!”顾聃向北遥遥一揖说道。 对于神童的崇拜,几乎历朝历代都很痴迷。像大明朝以神童而闻名的重臣李东阳,就是因为早慧而小小年纪就得到了皇帝的喜爱,多次召入宫奏对,并很得明景帝的欢心,8岁的时候便以神童入顺天府学。 “寿年兄言之有理。”程知县若有所思点头道。程知县这是动心了。不过,让他纠结的是,郑浩的年纪貌似以神童上报却又略显大了些,都是十三岁的少年了。 不过,以郑浩的诗名和在时文上的深厚造诣,若是传扬开来,天下闻名也是早晚之事。 如此又是一番恭维应酬,这场风波也就平息下去。 因为郑浩的抢眼表现,程知县在这场与本县豪门的斗争中大获全胜,他自然也是十分的高兴。 人群散去,程知县便令郑浩随其回后衙。 来到签押房里坐下,程知县上上下下打量郑浩,越看便越是喜爱。 他开口说道:“贤侄,今日你可算帮我大大出了一口恶气。” 郑浩忙道:“能为大人分忧,小子幸甚。小子也要感谢大人点了我为本县案首。” 郑浩心想,自己这案首真可谓来之不易。 他之前真的压根没想到,案首这荣耀能落到自己身上。 要知道,在科举竞争激烈的江南,实力强大的科举世家真的太多了,这些大世家的子侄比之寒门子弟受到的教育更系统更全面更深入,竞争力自然也更大。 且大世家在本县影响力巨大,一般情况下,知县也是要给个面子的。 正是因此寒门弟子若是想要拿到一县的案首,一要自身实力的确非常过硬远超其他人,二则也要得到知县的青睐,这才有可能。 而得了县案首,好处也是极多的。 最大的一个好处就是,得了县案首,基本就锁定了一个生员的名额,府试、院试走一走过程,只要不出格,没有什么节外生枝的事情,那就算是秀才功名到手了。 而拿到秀才功名,这才算是真正进入到士子的行列,变成统治阶层的一份子了。 别小看了秀才功名,那是有实打实好处的。 当上秀才后,可以免钱粮可以免徭役可以蓄养奴婢可见官不跪,在法律上也有优待,只要秀才功名没被革除,犯些轻微的罪过,甚至都可免除刑责。 而且,有了秀才功名,人身自由也大了许多,不用再像普通人那样,要想离开家乡百里范围还要到官府开具路引。有秀才功名在身,天下之大,随处都可自由去得。 郑浩之所以想要拿一个秀才的功名,也是为了今后行事的时候能更方便一些。 “以你之才,取得县试案首理所当然!贤侄,好好温书作文,县试之后,府试也将要在四月底举行,我希望你能再接再厉,拿下府试案首!”程知县铿锵有力地说道。 郑浩听了一阵头大。 他心想,我真没想在科举上经年累月耗费太多时间啊! 再说,时间真的不多了,需要他去做的事情也真的太多,太多。 他心里便在想,自己表现太过优秀卓异,是不是本身就是一个错误?因为表现得越是卓越,他人对自己的期望就越是大。 自己如今得了县试案首,若是府试的时候表现不好,那是会遭到人质疑的,甚至也会给程知县带来坏影响。 一句话,他现在是骑虎难下了。 罢,罢,罢! 郑浩心想,如今之计,自己只能是先把秀才功名拿到手之后再说了。 “大人放心,小子一定用心,绝不辜负您的厚望!”郑浩对程知县说道。 他和程知县说了一会子话,临要告别的时候,他对程知县发出邀请:“大人,小子的酒楼已经确定在四月初六日开业,想要邀请您出席剪彩仪式,可否?” “唔!酒楼开业,这也是好事,我自当出席捧场,不过,郑浩啊,剪彩是何意?”程知县问道。 郑浩楞了一下,这才忽然想到,明朝时候,貌似还没有剪彩这种开业庆祝的方式。 这时候,店铺开业就是舞龙舞狮,放鞭炮,然后打开店门,放顾客进来,就结束了。 “大人,剪彩是小子搞的一个开业仪式,就是弄一大段红绸子,绸子上隔一段距离就系一朵大绢花,然后请几位德高望重的士绅和您这样的父母官上台,将绸带剪开,这边是剪彩,预示着开业大吉的意思。”郑浩解释道。 第59章 开业宣传很重要 “想法倒是别致,好吧,我届时会准时到场。”程知县便答应下来。 见程知县答应下来,郑浩也很是高兴。 随后的两天,郑浩便四处拜会这无锡城内的乡绅名流,请了周士茂、顾寿年、吴梅村、冒辟疆等人出席豪客来自助餐的开业仪式。 这些人都是满口答应。 在开业的前两日,郑浩便命人将印制好的开业宣传招贴在无锡城内各处人流密集之处张贴。 他制作的这开业招贴不同于以往。 首先,尺寸够大,他用的是大三尺的竖幅,换算成厘米就是69厘米宽,100厘米高。 其次,他这招贴是彩色的。 最上头是爆炸式的开业宣传主题:豪客来自助餐,美味不限量! 而在主题的下面,又有一行小字做解释:只要50文,百种菜品十数种佳酿,任您品尝,至撑方休! 在主题的下面,左边画了一个美艳不可方物的女子,用纤纤玉手指着右手边一座气势恢宏的酒楼,酒楼门楣上赫然写着:豪客来自助餐厅 这酒楼只是背景,在酒楼的下方,又有对自助餐的解释: 其一,每位客人50文,购票进场,然后可随意自取菜肴佳酿,无任何限制。 其二,客人不可将菜肴饮品携出酒楼,违者需根据携出酒食数量,再付银钱若干。 其三,本酒楼杜绝浪费,如客人离开时桌上剩余食物超过三两,需按每两食物5文钱另行买单。 而在最下方,除了地址之外,则是画了许多的,各式各样的菜肴花式,看上去十分的精美引人。 这个宣传招贴,费了郑浩很大的气力。 这是他一笔一笔画出来的。 虽然他前世不曾做过宣传方面工作,但对于各种花式广告的轰炸,却是司空见惯了。 是故,当他发现这个时代的那些商业宣传用的招贴、传单都太简陋难看之后,他就打算搞一个非同凡响的宣传招贴出来。 他足足画了两三天的时间,这才画出来十张招贴,命人张贴在城内各处繁华热闹之处。 为了防止这别样的招贴会被人揭走,他还专门的雇了十个闲人守在这些招贴的旁边。 这些招贴张贴出来之后,马上引起了大批人们的围观。 更引起了满城人的热议。 “何为自助餐?前所未闻也!” “是郑浩鼓捣出来的新玩意,看上去似乎很不错,只要50文钱,就可随便吃,菜式也极为丰富,等得开了业,倒是可以去品尝一番。” “一位客就要50文,有些太贵了吧?” “还算公道!看他们列出来的菜式中,倒是有不少名贵菜肴,在望湖楼中,一盘菜有时都要50文呢!” 豪客来餐厅的二楼,郑浩站在窗边看着楼下。 宣传很快就见了效果。 他精心鼓捣出来的宣传招贴张贴出来后,到了下午,就有不少人来到了酒楼外面,郑浩数了一下,足足有百多位对着酒楼指指点点。 郑浩计算了一下时间,这时候已经是未时中的样子,他便对着卞玉京点点头说:“玉京姐姐,我认为下午的宣传可以开始了。” 卞玉京点点头道:“都已准备好了。” 她说着,便对着旁边一小厮吩咐道:“来福,将那炉子和锅子都推出来吧。” 来福,是这酒楼聘请的一个跑堂。 不过,这名字不由得让郑浩联想到了金瓶梅,金瓶梅中,西门庆倒也有个家仆名叫来福。所以,他总觉这名字古怪。 但这时代,人们都喜欢讨个好口彩,叫来福来旺的真是一抓一把。 “是!小姐!”来福答应一声,便蹬蹬下楼。 楼下,不一时,豪客来的店门打开。 他这店门,却是已经将高门槛给锯掉了。所以,两辆奇奇怪怪的三轮车子被从门里推了出来。 郑浩和卞玉京也从楼上下来,来到了门外。 炉火已经生起,左边的炉子上方罩着的是一块黑漆漆的铁板,铁板的厚度约有半厘米的样子。 而右边的炉子上,则是放了个奇奇怪怪的锅子,这锅子呈圆筒形,深约尺五,锅子中有熬好的高汤,在散发着浓郁的香气。 左手边,郑冲站在那铁板子的后面,等到铁板热度上来,他先放了点植物油在铁板上面。 油洒到铁板之上,滋滋作响。 郑冲将半只洗剥好了的羊挂在铁板的旁边,用一把锋利的刀子,将羊肉削下来一片片的薄片儿放在铁板上煎烤。 只听得滋啦滋啦的响声,肉片被迅速炙熟。 郑冲撒了些盐粒子和胡椒粉在肉上面,然后便用筷子夹了放到铁板前方的盘子上去。 这烤肉的香味儿十分浓郁的散发开去,引得围观的人纷纷耸鼻子。 “好香的味道!” “这种烤肉的方式倒是新颖,闻起来令人食指大动!” “一定很好吃,就不知店家现在做不做生意!” 人们吵吵嚷嚷着。 便在这时,郑浩来到了酒楼前面的空地上,笑着对那些看热闹的人介绍道:“诸位乡亲父老,此乃我店新推出的铁板烤肉!滋味非常的鲜美,开业前夕,我店酬宾,大家均可免费品尝铁板烤肉!如要品尝美食,还请排队等待!谢谢配合!” 众人一听,竟然是免费的!立刻便是一阵的忙乱,只不过几瞬的时间,一个长长的队列便在这铁板烤肉的摊儿前排了起来。 郑浩一看,这一长队足足排了数十米长,应该有百多人的样子。 看来,大家对尝鲜的热望都很大。 郑浩站在这摊儿前面,亲自用竹签儿扎起一片烤肉递给排在第一位的人,那人伸手接了,便走出队列,来到一旁,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点烤肉品尝了一下,登时眉头就舒展开来。 这烤肉的滋味真的是很新奇,鲜香满口肉质嫩而富有嚼头,真的是美味至极。 这人张口就将这一片儿肉吃到嘴里大嚼起来。 一边嚼,他一边大声地赞道:“美味至极,前所未有的好滋味,令人齿颊生香,久久难忘也!” 吃完了,这人还舍不得走,眼巴巴站在一旁,看着郑浩又用竹签儿分发烤好了的羊肉,馋得几乎流下口涎来。 第60章 美食诱人 “郑公子,开业之时,可有这铁板烤肉吗?”那人问道。 “有的!开业之时如果来惠顾,烤肉管够!”郑浩笑道。 “好!今我过来本只是看看热闹,因为50文钱每位的价格对我而言,还是贵了些,但看在这烤肉的份儿上,开业之时,我一定捧场!”那人说道。 而在郑浩和这人对话的时候,郑浩又给六七人分发了烤肉。 吃过烤肉的都是赞不绝口,以为人间至味。 郑浩招手叫过来一个伙计给排队的人分发烤肉,他又来到了那锅子的旁边,对店里的伙计说道:“可以将串儿端出来了。” 于是,就有几个杂工每人端了一个盆子,盆子里都是用竹签串好了的菜串儿。 其中有肉丸子,有腰花子,有蘑菇,有油豆腐,有肉片儿,有青菜等等许多种。 来福站在这锅子的后面,将些个长竹签串好的串儿放到高汤锅中煮将起来,高汤的味儿本就浓香,这些食材下了锅,就更是香气扑鼻。 郑浩便笑着对那些已经品尝过铁板烤肉的人说道:“诸位,此锅子里煮的名叫串儿,这种美食,我给它起了个名儿叫‘串串香’,大家也可来排队品尝一下,开业之前也是免费的,每位可挑选两串。” 听得郑浩召唤,立刻,那些吃过烤肉,正在流口水的人都又纷纷的来到这串串香的摊子前头排起了长队。 跑得最快的,又是刚才第一个品尝烤肉的人。 郑浩便对他说道:“你可自取两串,尝尝咱这串串香的滋味,并不比烤肉差的。” “对此我深信之,嗅之就扑鼻浓香,令人陶醉!可惜一次只能挑两串,太少了。”这人说着,便从那锅子里挑了一串腰花子和一串肉丸子。 他拿着这两串新奇的食物来到旁边,迫不及待地用嘴将竹签上的食物取下,丝丝哈哈地吹着气。 “唔,唔!很香,弹滑而爽口。” 这人又是很快就将两串肉吃完,意犹未尽地舔着嘴角。 而在他吃串的时候,其他人看他吃得香甜,都是馋得不行,一片吞口水的声音。 郑浩对此很是满意。 将铁板烧和串串香拿出来,可以说,他也是费了一番心思的。 毕竟,这个时代还没有这种吃食方式,一切都要他从头搞起。 单是从铁匠铺里订购这种奇特的车子和烤肉的铁板、烧煤的炉子,都费了他不少的心思。 更何况,做串串香这一行当,还要将那油豆腐、肉丸子、腰花子什么的制作方式都要搞出来。 别看前世的时候吃着简单,但真要在这时候拿出来,那都是要一点点的指点着厨子搞出来的,也是麻烦得不行。 这也是为何这家自助餐店的开业筹备会耗费二十余天才能完成的主要原因。 这年头,干点实业可真不容易。 想要和这些古代的商人竞争,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将其打败的,需要殚精竭虑,拿出真正的好东西来。 郑浩这么先是贴出来一张别致的开业招贴,然后又于下午推出一场免费试吃活动,将铁板烤肉和涮串给拿出来,登时,又是让满城为之疯狂。 那真是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万,这口碑传得真叫一个快。 很快的,豪客来资助餐厅的外面就是人山人海,在烤肉和涮串的锅子前面都是排起了曲里拐弯几里长的队伍。 而烤肉香和涮串的香味也是随风四溢,整个无锡城似乎都充满了这两种食物的芳香。 郑浩为这一次的试吃准备了一头羊和一千个串串。 结果,只不过一个多时辰之后,一头羊就全都给分食净尽。 一千个串串也被一哄而光。 “诸位,不好意思,我们完全没有想到,铁板烤肉与串串香如此受人欢迎,事先准备的不足,是以食材都已经耗尽,请诸位父老乡亲散了吧。”郑浩最后不得不出面安抚,叫那些还在排队的人散了去。 听得郑浩说食材耗尽,那些排队而未能品尝到美食的人都是一片怨声载道。 “闻名而来,排队排了足足一个时辰,竟然不能品尝到美食,真真令人失望也!” “店家,我出钱,可否为我们再多做一些,让我及友人得偿夙愿?” “店家,我们等得起,食材耗尽,就再去置办,如此美食,如果今日吃不到嘴里,我会夜不能寐的!” 登时,豪客来酒楼前面就是一片纷乱。 “公子,我倒是有一主意。”卞玉京这时在旁说道。 “玉京姐姐,你有何妙计,说来听听。”郑浩笑道。 “既然这些人不愿离开,在这里聒噪着想要品尝美食,咱们可以告知他们,若想在试吃活动结束之后吃到铁板烤肉和串串香,就须提前预订后日开业时的就餐资格,交钱预订之后,咱们为其发放一个早已制作完毕的木制票牌,再登记其姓名。然后咱们为预订了餐位者再准备一些烤肉和涮串就是。”卞玉京说道。 郑浩听了,猛然拍了一下自己脑门,心说,这不就是开业预售的活动吗? 前世的时候,很多商家都会在搞开业活动的时候,推出促销力度极大的预售以吸引人气提前锁定销售。 自己竟然忘了,还要卞玉京提醒才能想起来。 “不错!玉京姐姐的想法非常之好!”郑浩点点头,赞了一声。 “这些天和你在一起,你每每说到要解放思想,开拓脑洞,大胆去想,我才能想到这么个法子来。”卞玉京抿嘴轻笑道。 “再接再厉,以玉京姐姐的聪明才智,你以后定能想到更多的经营策略。我坚信这一点。”郑浩笑道。 跟卞玉京说了几句,郑浩便亲自对着那些不愿离开的食客喊话:“诸位,你们真想今日品尝到我店美食吗?” “是!跑了这许多路,如果吃不到嘴里,怎能甘心?” 有人大声回应着。 语气之中是满满的幽怨之气。 “那好,既如此,我就把我店推出的一个活动与大家说一下吧!”郑浩就把自助餐预订活动讲了一遍。 第61章 预订活动大获成功 讲完了,郑浩又说:“今日预订的客官,便可享受我店额外提供的免费试吃优惠,想要预订的,就开始排队进店付钱吧!” 听得郑浩如是说,人群安静了一下。 大家还没消化完郑浩所说话语中包含的信息。 但是,很快的,就有人反应过来:要想今日免费试吃,那就要现在掏钱订餐。 “呼啦”一下,就有数条人影冲进了店里,开始从袖袋中掏钱。 在半个时辰不到的时间内,陆陆续续的,竟有多达百多位的客人排队交钱订餐,拿到了票牌 郑浩看见这一幕,彻底松了口气。 有这么多人订开业那天的餐,自己这苦心孤诣做起来的自助餐馆应该算是一炮而红了吧? 第二日,豪客来自助餐馆继续进行免费试吃活动,顺便的,预订开业那日就餐资格的活动也是火爆进行中。 如此,到了开业前一天的下午酉时初,试吃活动和预订活动同时结束。 关闭了店门,卞玉京喜滋滋和账房先生一起盘账。 “这两日,一共有380余人预订了开业那日的自助餐,这已经到了我店接待之极限,因而,后续虽然还是有不少客官想要预订,都被拒绝了,甚是可惜。”卞玉京说道。 一天为380余人准备菜肴饭食,这是个巨大的工作量。 但是,赚钱也是较为可观的。 仔细计算之后,还未开业,豪客来已经进账小二十两银子了。 刨去人工和食材成本,这一天的净利也差不多有十五两左右,这个盈利那是相当可观的。 不过,自助餐是个新事物,加之郑浩前面做了大力度的推广和宣传,大家都是为尝鲜而来,也许新鲜劲儿过了之后,客流就会下降许多的吧? 但自己这第一桶金是赚定了的! 这开业前的一晚,对于郑浩和豪客来的雇工来说,都是一个不眠之夜。需要准备的东西太多了,一直忙到子时末这才告一段落。 而到了寅时末,又不得不匆匆起来,生火准备食材,打扫卫生,准备开业的一应事宜。 辰时初,也就是早上7时多的样子,开业预热就开始了。 舞龙舞狮,锣鼓喧天,一时间热闹得不行。 很快的,瞧热闹的人就涌了过来,将这豪客来酒楼的四周围了个水泄不通。 到了巳时初,嘉宾陆续到了。 第一个到的,是冒辟疆。 “辟疆兄,欢迎,欢迎!”郑浩迎了上来拱手。 “郑贤弟,恭喜,恭喜!”冒辟疆笑嘻嘻地回应着。 他一甩头,身后便有一个小厮毕恭毕敬呈上来一个貔貅摆件。 “贤弟开业大吉,无甚表示的,就送一个小玩意,预祝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广进达三江!”冒辟疆说。 “多谢辟疆兄,太客气了。”郑浩将礼物收了,转手交给郑冲,让郑冲送回店堂,摆在账桌上去。 “贤弟真是绝顶聪明也,竟能想到这么多新奇的玩意,你的那个用来广而告之的告示,我昨日已经欣赏过,画得真的是好极,令我茅塞顿开也!”冒辟疆说道。 “只是一时的小想法,辟疆兄过奖了。”郑浩谦逊地摆手。 “贤弟随手一画,人物就肌肉丰盈,风姿绰约,美不胜收,可见你在画技一途已达炉火纯青之境地也!愚兄不才,想要讨一份告示收藏,可以吗?愚兄愿奉上一份润笔之资。”冒辟疆说道。 竟然看上了自己画的那宣传招贴了。 郑浩挺意外的。 他心说,大概自己将那招贴中的女子画得太美好曼妙了吧?而且,像这种之前从未出现过的广告招贴,其收藏价值也的确挺大的,过得个几百年,若是被20世纪末期以后的国人看到,估计会为此而疯狂的。 到那个时候,会不会有学者据此宣布:我华夏在广告宣传方面也走在世界的前列,在明末时候,已经出现了十分标准与后世平面广告非常相似的招贴广告呢? 郑浩这么想着,就觉得自己如今正在创造新的历史。 “辟疆兄,一张宣传告示而已,你若喜欢,我自当奉上一张,何谈润笔哉?”郑浩笑着说道。 郑浩对冒辟疆是相当之有好感的,自然是要竭力交好之。 他说着,就令身边人将昨日贴出去又收回来的那些招贴拿一幅出来赠予冒辟疆。 冒辟疆得了这幅招贴画,甚为高兴,连声道谢。 在冒辟疆之后,吴梅村、周士茂、顾寿年等人也都陆续到来,又是一番拱手寒暄。这几人也都是送上了贺礼,其中有贺匾有摆件有挂件。 最后来的,自然是本县的知县程远程伯达。 知县出行,也是有一全套的仪仗的。 旌旗招展,随员们持蓝伞青扇,更有两名衙役在前手持着肃静牌子,气势十分的热闹。 “呀!知县老爷竟然也来捧场?” “有甚可见怪的?郑浩可是与知县老爷关系密切着呢!” 围观的人群议论着。 郑浩便和一众嘉宾迎了上来。 程知县在距离豪客来酒楼还有一百步的时候就住了轿,从轿子里钻了出来。 “给县尊请安!” “县尊大人好!” 郑浩这些人便乱纷纷的向程知县拱手为礼。 程知县也是微笑着与大家见了礼,然后这才随着郑浩朝着酒楼里面走。 这时,酒楼还未开门,店堂里自然是没什么人的。 来到这酒楼里面,在凳子上落了座,程知县便笑着说道:“前两日我就听说,这豪客来酒楼做出来点新花样,像是什么铁板烤肉、串串香,吃过的都说是人间至美的滋味,今日终于有机会品尝一番。” “大人,小子这就让伙计呈上来一些,供大家品尝。”郑浩赶忙说道。 在开业仪式之前,先让大家吃点喝点,待会儿表现也会更卖力不是。 于是,喷香的热腾腾的烤肉和串串香就端了上来。 “香味好浓郁也!” “中人欲醉,一嗅便知,定是美味至极。” 这些嘉宾嗅着空气中弥漫的浓香,纷纷表达着赞美之情。 “请!大人和诸位仁兄,随意用些!”郑浩以手相邀,众人自然也不客气,都是纷纷的伸手或用竹签扎起烤肉,或拿起烤串开始大嚼。 这一番品尝之后,更是令得程知县等人不吝赞美,直夸得这些烤肉和涮串天上地下少有。 第62章 领导讲话呱唧呱唧 一共上了4盘烤肉两百个串串,才满足了程知县以下一众嘉宾的口腹之欲。 “大人,吉时将至,要准备开业了。”郑浩对程知县说道。 “这是正事,却是不能耽搁。”程知县一听,当即便从位子上站了起来。 开业流程什么的都已经给程知县看了。 具体该怎么做,基本不用他操心。 今儿程知县过来,其实就是帮郑浩站站台,告诉一下无锡县境内的城狐社鼠们,这家豪客来是由知县大人亲自罩着的,就不要打什么坏主意了。 众人来到了酒店外面。 酒店门口高出来两尺左右。如今已经铺上了一块大红的地毯,配合着彩灯红绸,显得格外的喜气洋洋。 郑浩看看已经是上午的十点左右,他便来到这块红毯之上,一摆手,那些吹鼓手就都停了。 现场登时就安静了下来。 郑浩看了一下现场,足足围了千余人的样子,一个个都是翘首以盼。 他便清了清嗓子,提高了嗓音说道:“各位乡亲父老,今日是豪客来自助餐馆开业的吉日,首先,请允许我向大家隆重推介一下莅临本次开业仪式的众位嘉宾,他们分别是: 无锡县知县程大老爷,大家鼓掌欢迎一下!” 说着,他便带头鼓起掌来。 以鼓掌作为赞赏之意,在古代是几乎没有的。因为古人讲求端庄肃穆,大声喧哗那是很不礼貌的事情。 当然,古时候也有拊掌大笑等情况的发生,但基本都是在上位者对下位者赞赏的时候才这么干,也不是群体性的大家一块拍巴掌。 因此,这个鼓掌,对于这时候的人,那是相当陌生的。 但是,虽然陌生,前面的人看到郑浩带头拍起巴掌来,也都是有样学样,一时间也是掌声雷动了。 郑浩满意地点点头,心说,这才算是个开业的样子嘛。 而在郑浩介绍程知县的时候,程知县也是按照郑浩事前的交代,风度翩翩的单手向着面前的民众挥手致意。 这种方式也是很少见的,几乎没有官员做过这样的动作。 程知县一开始觉得有些别扭,但是,这么挥动起来的时候,他就觉得这么干挺洒脱的。 而台下的观众们也是欢呼起来,继续用掌声回应着程知县的亲民举动。 介绍完程知县,郑浩再逐一的介绍今日过来捧场的那些本县的名流。 每介绍一位,便是掌声雷动一次,现场观众们的配合是越来越熟练了。郑浩心说,看来鼓掌这种表示赞赏欢迎的礼仪要提前降临到这明末时候了。 介绍完嘉宾,郑浩待现场安静下来,又接着说道:“再次感谢县尊大人百忙中拨冗莅临,感谢众位仁兄好友光临捧场!接下来,恭请县尊程大人为本店开业致欢迎词!大家再一次为县尊大人鼓掌!” 程知县便在掌声中来到红毯正中,他清了清嗓子,便从袖中拿出来几张纸来,看了一眼便开口说道: “诸位,今日是豪客来自助餐馆开业大喜的日子,本官受邀前来参加此开业仪式,很感高兴……” 程知县接下来的讲话或引经据典,或援引前人诗文,就对这豪客来的种种菜肴做了毫不吝啬的夸赞。 这么吹了一通,程知县将郑浩为自己准备好的讲话稿给卷在手中便又自由发挥又讲了一番自己方才在店堂之内品尝铁板烤肉和串串香的美好感受,将这两种美食称作人间至味,前所未尝。 最后,程知县以老杜的一首诗为自己的讲话做了结语:饔子左右挥双刀,脍飞金盘白雪高,徐州秃尾不足忆,汉阴槎头远遁逃,鲂鱼肥美知第一,既饱欢娱亦萧瑟。 发言结束,还没等郑浩鼓动,围观众人已经开始热烈鼓掌,掌声十分的热烈,如暴风骤雨一般。 程知县的虚荣心很是得到了满足。 他心说,这种讲话的方式不错嘛,讲到精彩之处,便有人鼓掌欢呼。 他据此判断,认为自己在这无锡官声还是不错的,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百姓拥戴。 郑浩又迎上来,对着程知县拱手感谢,请下来休息一会儿,等着剪彩。郑浩对程知县对自己这豪客来自助餐的吹捧很感满意。 县尊大人亲自不遗余力推介,如此效应之下,估计会有更多的人慕名而来吧? 郑浩都在琢磨着,要不要给程知县支付一些代言费啥的。 接下来,几位名流达人也是依次登台发言,这些人也都是十分真诚地卖力鼓吹着豪客来的物美价廉。 讲话环节结束。 郑浩一挥手,就有几名袅袅婷婷,脸上罩了轻纱的女子手里托着一条上面缀有大红绢花的绸带上来,在酒楼门前横着站好。 郑浩便请县尊和吴梅村居中,余者分列左右,每人手里都是拿着一把镀了金的剪刀站在红绸的前面。 而郑浩一挥手,吹鼓手又吹打起来,更有豪客来酒楼的雇工在下面空地之上开始准备燃放鞭炮。 充当了司仪身份的郑浩看看时辰差不多了,便是大声说道:“剪彩仪式现在开始!” 这一声落,鞭炮便开始炸响起来。 而与此同时,剪彩的嘉宾们也是将红绸子直接给剪断了,红绸子落在地上。 嘉宾们将手中剪刀放到盘子里,纷纷便向郑浩拱手祝贺开业大吉。 然后,就有小二将酒楼大门打开了,郑浩等着鞭炮响完,一挥手,让吹鼓手停下来,他大声地宣布:“诸位父老,小店今日开业仪式礼成!前两日在小店预订了今日自助餐的,现在可以按照预订的顺序进店就餐了。另外,需要告知一下的是,今日就不再接待散客了,还请见谅啊!” 他话音没落,那些已经订了餐的就开始涌向门口。 人太多了,简直如巨浪汹涌。 郑浩赶忙和程知县等人让开了门口的位置。 这豪客来的门口,却是有伙计在把门的,验证了订餐的票牌,然后就开始放行。 只是短短一刻钟的样子,店里就人声鼎沸,坐满了人。 还有相当一部分人因为酒楼接待能力有限,只得在外面焦虑地等待。 第63章 嫉恨 却说,在豪客来酒楼不远处,站着两个人,都是一脸嫉妒羡慕地看着豪客来酒楼门外那汹涌的人流。 这两人,年纪稍大,肥头大耳,挺着个肚子的那位叫秦升。 年约二十许岁,生了个鹰钩鼻,显得有些阴鸷。这年轻的叫秦兴,是秦升的儿子。 秦升是秦家的远房,望湖楼是秦家的产业,目前由秦升负责打理。 “爹,他们这生意也太好了吧?今儿咱们店里连一桌客人都没有了,照此下去,那咱们望湖楼很快就要关门歇业了。”秦兴说道。 “我也没想到,这自助餐竟然会如此受欢迎,我原以为,他们的经营定位为中下阶层,高端客人他们是竞争不过咱们的,如今看来,我这想法却是错了,以往咱们酒楼里的常客倒是有许多都在等着吃豪客来的自助餐。”秦升面色阴沉,摇头说道。 “或许只是因为新鲜吧,新鲜劲儿过去了,咱们的客人就又回流了,毕竟,咱们望湖楼的厨师可是江南有名的,菜式也是最为高端名贵。”秦兴说道。 “也只有如此了。且等等看吧。”秦升叹息道。 两天之后,望湖楼二楼。 秦升脸色惨白,眉宇之间满是浓浓的失望。 连续的两天,距离望湖楼不远的豪客来都是宾客如潮,排队等着吃饭的人熙熙攘攘。 而反观望湖楼,真是冷清到不能再冷清,两天时间,以往那些老主顾竟然都不登门了,他们连一桌客人都没迎来。 “这可怎生是好?这可怎生是好?” 秦升在酒楼中来回踱步,一副六神无主的姿态。 “爹,实在不行,那咱们只好用一些盘外招了。”秦兴阴森森在旁边说道。 秦升便站住看向儿子:“兴儿,你这是何意?你可有好的计策扭转如今的不利局势?” “爹,我说了,是盘外招!咱们不如,请些打行的好汉趁着夜把那豪客来砸个稀巴烂,让他们没法继续营业,那样子岂不就能把咱们失去的客人再抢回来了吗?”秦兴阴笑着说。 秦升听过了,身子一颤,皱眉道:“我儿,这恐怕不好吧?那郑浩可是程县尊面前的红人,若是给他知道,暗中捣鬼的人是我们,那就麻烦了。” “怕甚么?他不可能知道砸他店的是我们。因为他这家店的开业,本城倒是有三成的酒店生意冷清,恨他的人,可不止咱们一家!”秦兴大大咧咧说道。 秦升想了一阵,跺跺脚说道:“那好,兴儿,此事就交与你去办,你一定要小心行事,切勿漏了马脚,给人发现事情是咱们做的,那就麻烦大了。” “爹请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秦兴说道。 当日傍晚,秦兴就悄悄地走进了无锡城内一个小院,这小院的门口悬着个青色旗子,旗子上绣着个巨大的红色拳头,旗子上还有四个字:铁拳无敌。 这就是个打行了。 打行是明朝中后期出现的一种涉黑组织,这些组织一般都是本地无赖地痞组成,他们结党成群,恃强凌弱。 当然,许多打行也做些生意,像给人当保镖,帮人复仇,甚至死替人挨板子,这都是他们的业务范围。 秦兴来到这小院子里,却见有七八个汉子正在院中光着膀子蹲踞吃饭,他们一个个都是胳膊上刺青,身上纹了些狰狞的飞禽走兽,横眉竖眼,一看就不是好相与之辈。 “咄!你这厮来做什么?”看见秦兴进来,一个心口长满了浓密胸毛,满脸络腮胡子的男子指着秦兴喝道。 秦兴打了个哆嗦,知道这些人都不好惹,赔笑道:“李当家在吗?我找他有些生意上的事谈。” “原来是谈生意。”络腮胡男子眉间这才稍微和气,扯着嗓子冲房里喊:“大哥,有主顾上门。” 门上帘子一掀,一条精壮彪悍的大汉从屋内走了出来。 “哈哈哈!不知贵客来至,有失远迎!赎罪赎罪!”这汉子对着秦兴大笑说道。 “李当家,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然英雄了得!”秦兴便送上一记马屁。 “来屋里谈!”李当家便亲自掀开帘子,请秦兴进屋。 “这,怎敢劳驾李当家。”秦兴拱手道。 “来的都是客,你来与我送钱,我自然要礼敬有加,不要搞那些虚头巴脑的客套了,进去吧!”李当家扯着秦兴的胳膊将他拽进了屋。 秦兴只觉得自己身子一轻,然后人就到了屋内。 屋内有一桌,桌上摆了两样小菜一坛酒,显然这李当家方才在自斟自饮。 房内弥漫着浓郁的酒香。 “坐吧!可吃了饭吗?陪我喝一杯吧!”李当家不由分说,就给秦兴倒了一碗酒。 “李当家,先说正事,如何?”秦兴忙说道。 “嗯,也好!有甚鸟事,说吧!”李当家瞪大了眼睛看着秦兴。 “是这样……”秦兴就将豪客来自助酒楼开业,抢了城内多家酒楼的生意,老板们没法忍受了,便凑了点钱,想要让李当家的带兄弟乘夜将那豪客来酒楼给砸了,让他无法再继续营业。 这里,秦兴没有说自己望湖楼少东家的身份,而是骗李当家的说自己是城内数家酒楼的代表。 “原来是要砸楼。”李当家的挠挠头。 他看了一眼秦兴,揣摩着对方的身份,又笑着说:“豪客来我也是知道的,那可是县太爷罩着的酒楼,你要兄弟我带人去砸了它,这风险很大啊!” 秦兴一看对方表情就知道,这是在要价了。 便忙说道:“李当家的,若是您能砸了豪客来,叫它一个月没法开门营业,我背后的几个老板愿意凑十两银子作为报酬,可好吗?” 十两银子砸一间酒楼,这买卖还是可以做的。 李当家的眼珠一转,却是摇头道:“不!这点银钱,让咱担这么大风险,不值当!你须知道,此事若是被人发现是我们做的,这无锡城没准我们就待不下去了!” “李当家,砸了就跑,他人如何能发现是你们做的?”秦兴道。 “事都有万一,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话你没听过吗?冒着得罪知县的危险帮你做这等事,你只拿十两,好意思吗?二十两,我们便做了。”李当家一口咬定。 最后,双方商定15两银子。秦兴当场支付了5两银子定金,事成之后再付10两。 第64章 子夜劫难 是夜,月黑风高。 子夜时分,郑浩还没能入睡。 这一晚,他和郑冲还有三四个伙计都住在店中。 郑浩睡不着,是因为他在思考后续的发展之路,一时间还没想出个头绪来,大脑却是越来越兴奋。 在床上辗转反侧,他索性的就起了身,来到二楼临湖的窗前。 他正看着黑黢黢的湖面出神,忽然他看到有几条黑影悄悄的遮遮掩掩地向着豪客来酒楼方向而来。 郑浩心里便是一阵大跳。 莫非是些行窃的蟊贼吗? 郑浩一转身便跑回房,将睡在另一张床上的郑冲给喊了起来:“冲哥,外面有些贼子欲要对咱们不利。” 郑冲霍然便坐起了身,将衣服胡乱穿了,随手就提起一根手臂粗的顶门杠,往外面冲去。 他来到外面,将几个睡着的伙计也给踹醒了。 “都别睡了,快起来!跟我捉贼!”郑冲对那几个伙计喝道。 几名伙计也是揉着惺忪睡眼,不敢怠慢,穿了衣服,拿了棍棒之物,便跟着郑冲出来。 郑浩也跟着他们一道下了楼。 “浩哥儿,你不要出来了吧!免遭了危险。”郑冲说。 “无妨!我出来看看也不打紧。”郑浩道。 一众人冲到了楼下。 郑浩却是听见门缝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似是有人在拨弄门闩。 郑冲瞪圆了双目,走过去,将那门闩给拔出来。 “哗啦!” 门被打开,一道黑影猝不及防,险些滚进房来。 郑冲也不客气,挥起手中的顶门杠对着这黑影就是一下扫了过去。 他也没下死手,只是想要将对方扫倒生擒。 岂料,对方身手甚为灵活,一个懒驴打滚,就躲了开来。但他躲开了棒子的横扫,却正好来到了郑浩的身前,郑浩抬脚对着他便是一记飞踹,将其给踹到了门外。 郑冲已经呼喝着,挥舞着顶门杠追了出来。 门外,俨然还有四五名的黑影,这些黑影见郑冲杀了出来,就有一人沉声道:“被发现了,不能恋战,要速战速决!” 便有四名黑影挥舞着手中的棍棒刀斧围着郑冲劈杀起来。 而另外的两人则是开始“嚓、嚓”地开始敲击燧石。 郑浩不由得一愣,他明白了,这是想要放火烧自己的店。 他便扯开嗓子喊了起来:“来人啦!有贼子抢劫啦!” 夜深人静之时,这喊声尤其的响亮。 那两名敲击燧石的黑影加快了敲击的频率,有一溜子的火星被敲打出来,终于引燃了油布,火光熊熊燃起。 那边厢,郑冲虽然力大而勇猛,但是,四个贼人压根不跟他硬碰,而是围着他巧斗,一看便知道,这四人都是练家子。 郑冲一时间竟然奈何不了四人,登时气得哇哇大叫。 郑浩喊了几嗓子,却不见有城中值夜的赶过来。他心里越发的担心。 那两名点火的贼子点着了好几个火把,他们也看出来了,郑浩以及郑浩身边的几人都比较弱,两个蒙了面的贼子便冲着郑浩逼了过去。 郑浩皱了皱眉头,对身旁战战兢兢的三个伙计道:“你们还不上去迎战吗?” “东,东家,他们,他们太厉害了,小的们害怕。”一个伙计畏畏缩缩地说道。 看他的模样,显然是腿都吓软了。 郑浩看着这眼前一幕,气得直想骂娘。 不过用人之际,他不能骂,他反倒和颜悦色地说道:“谁能上前帮我赶跑贼子,赏银一两!” 这些伙计一个月的薪资也不到一两,只有三五钱银子,郑浩张口就是赏银一两。 他是认为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听了郑浩提出的赏格,这三个伙计也真的是精神一振,都大为心动。 三个人哆哆嗦嗦上前,壮着胆子挥起手中棍棒就要迎击逼过来的两个贼子。 不过,刚一个照面,就有一个被对方一脚踹翻在地,另两个跟受了惊的兔子一般扭身撒腿就跑。 擦了!怎么就没一点血性呢?自己想要靠这些人保护,做梦去吧! 郑浩简直气疯了。 他这时候心里也是极度的紧张,一颗心跳得不行。 对方若是放火烧了这酒楼,他好不容易建起来的一点基业就要毁于一旦了。他很不甘心。他咬了咬牙,提起手中的棒子便欲亲自应战。 岂料,这俩举着火把的贼子却并不再毕竟郑浩,而是将手中的火把对着豪客来店里便投掷了过去。 “呼!” 一个火把准确地投入到店门里头,挨着木质地板,立刻噼里啪啦燃烧起来。 “呼!” 又是一个火把被掷入店门,火势更旺。 郑浩叹了口气,心说,罢罢罢!烧了就烧了吧!这回算是自己大意。 他也想得开,不会想着去拼命将火扑灭。 但就在这时,那四个围攻郑冲的贼子终于不敌郑冲的神力冲杀,郑冲“咔嚓”一杠子就将一贼子打翻在地,估计这贼子两条腿都断了。 贼子倒在地上惨嚎不已。 这喊声在寂静的黑夜之中传出去很远。 郑冲打翻了一个,并没有收手,又是迅疾有力的几记横扫,将剩下的三个打得屁滚尿流,都挂了彩。 “咻咻!” 一贼子唿哨一声:“撤了撤了!” 这伙贼子便架着那腿被打断的同伙踉跄而逃,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郑冲看看店里火势烧了起来,他也不答话,拎起店外放着的一只盛满了清水的大缸,来到店门口,对着那火势便是猛然泼了过去。 “噗!” 火势虽然已经烧起来,但是毕竟还不算太大,也没有蔓延开来,郑冲将一缸水泼将过去,登时就将火势给浇灭了。 这水缸却正是用来预防火灾的,不想竟然起了大作用,生生的避免了豪客来酒楼被一把火毁于一旦的惨痛结果。 火势一灭,郑冲就冲进了店里,将那些残余的余火都给扑灭了。 面对此情此景,郑浩感慨万千,心想,这一次,若不是郑冲表现给力,自己这酒楼估计就在劫难逃了。 “冲哥,这一次,又多亏了你。”郑浩看一眼气喘如牛的郑冲感动说道。 “浩哥儿,这不是俺应当应分的吗?你让俺帮你做事,俺也就能起到这点作用。”郑冲挠挠头说道。 第65章 他所说即我意 郑浩赞赏地点头,他就欣赏郑冲这点,从不居功自傲。 “冲哥,有功当赏,待会儿可到玉京姑娘那里领10两银子,此外,冲哥若是看中了哪家的姑娘,我可让人上门为你提亲!”郑浩对郑冲说道。 “嘿嘿!浩哥儿,没想到你还惦记着给我娶媳妇的事儿。”郑冲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一时间哪里有合适的,不过,我也不急,还是等冲哥儿大婚之后,再说我的事也不晚。另外,浩哥儿你许给我的赏银还是先留在柜上,等我娶媳妇的时候再支取也不迟。” 多么淳厚质朴的一条汉子啊! 郑浩大为感动。 “那好,冲哥,就这样吧。”郑浩点点头说。 就在这时,那三个逃跑了的伙计又回到了店里。 “公子,对不起,适才我等是被吓坏了,所以,所以才吓得心胆俱裂仓皇逃开,请原谅则个……” 三个伙计噗通跪地上了,开始求饶。 在这豪客来酒楼待着挺舒服的,报酬不算低,主家还许诺说干得好有奖金,吃住什么的都是免费,这样的好所在可是不多。 所以,这三人并不舍得离开。 “你三个真是废物!连主家的安危都保护不了,要你们何用!”郑冲冲着他们吼了一嗓子。 郑浩却是想得开。 这三个伙计只是被雇来干杂活的,人家可没有为主家玩命的义务。 人都有避凶趋吉的心思。他们能冲过去挡那两个纵火的贼子一下已经很不容易。 郑浩便笑着对郑冲说道:“冲哥,也不要过于责怪他们,普通人遇见这种危险,大概都会腿肚子发软想要转身逃开,毕竟,从来没经历过嘛!以后你倒是可以在闲暇的时候,教他们一点拳脚功夫,锻炼一下他们。” “浩哥儿倒是心地善良,像你这样的好东家,如今可是不太好找。”郑冲摇摇头。 那三人听得郑浩原谅了他们,都是大大松了口气。 他们最担心的便是被郑浩给赶走了。 “多谢公子!以后我等为您当牛做马以报答您的恩情。”三个伙计竟然伏在地上便是各自磕了一个响头。 “快起来!这是作甚!以后不许再动不动就下跪!知道吗?”郑浩将他们喝了起来说道。 作为一个现代人,他不习惯磕头虫一般对着他人磕头,那会让他心里充满了屈辱之感,同样的他也不习惯别人给他磕头。 经了这么一番折腾,这一晚接下来的时间,郑浩几乎没有再睡。 店堂里被烧了这么一下,虽然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但却还是一片的狼藉需要打扫一下。 此外,郑浩也不知道今晚这伙贼人是什么来头,又是所为何来。 如果说是图财,怎地上来就是放火? 看这样子,郑浩觉得这戏码很像是仇家报复。 可是,自己貌似也并没有什么死仇吧? 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他又担心对方会杀个回马枪,所以,只好和郑冲等人在店堂里面打个地铺轮流值夜,这么凑合了一晚。 令他感到郁闷的是,自己这里闹了这么大个动静,也只有两个更夫过来看了一眼,余者再没有其他人出现。 如此到了次日一早,酒楼还没开门,一个衙役匆匆赶了过来。 “郑公子,你这里昨夜可是遭了贼吗?”衙役问道。 “是的。”郑浩点头。 “老爷一早听到,命小的过来请公子过去商议。”衙役道。 郑浩便叮嘱了那三个伙计一番,带着郑冲赶往县衙。 在签押房见到了程知县,程知县便说道:“贤侄,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讲与我听听罢。” “大人,是这么回事……” 郑浩就将昨夜的事情经过简述了一遍。 听了郑浩的讲述,程知县登时大怒。 “啪!” 他重重地拍了一下桌案,怒声道:“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在城中肆无忌惮地行凶放火!贤侄,我会与你做主,替你查个水落石出,你且放心吧!” 郑浩便说道:“大人,我认为,昨夜之人十有九是打行中人,那些人身手十分的厉害,也非常的悍勇,不过,他们还是被我伴当重创了,其中一个两腿被打断,还有两人也被打破了脑袋。我想,要想查这案子,只需要在城内药铺医馆留意,再好好查查城中那些打行,定能找到凶手!” “贤侄思路很对,我这就吩咐邢捕头过来,让他即刻行动。”程知县说。 “切忌全城大索,还是让那些捕快白役们着了便服,暗中访探或许更好,以免打草惊蛇。”郑浩又说。 “是极!待会儿邢捕头过来,贤侄你就自和他说吧。”程知县道。 这邢捕头,名叫邢志新,是本县新上任的捕快头子,也是最早向程知县输诚的捕快。 得了知县老爷的传唤,邢捕头很快便匆匆来到。 “小人拜见县尊大老爷!”邢捕头单膝跪地行礼道。 “起来吧!”程知县吩咐道。 “谢老爷!”邢捕头就从地上站起了身。 “老爷,您唤小的来,是为了昨夜贼子突袭豪客来酒楼之事吧?小的刚得知消息,就说要派人在城中捕拿罪犯来着。”邢捕头说道。 “正是为了此事,你且听郑浩与你吩咐如何行事吧,他所说也即我的意思!”程知县淡淡说道。 “是,老爷!” 邢捕头听得程知县如是说,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之色,赶忙答应下来。 邢捕头心说,县尊老爷对这个郑浩可真是信任有加呀! “郑公子,请您示下!” 邢捕头又转头向郑浩,毕恭毕敬地说道。 “邢头,要查这件案子,你只需做到两点……”郑浩便将自己的想法交待了一遍,说,“照我说的去做,我估计很快就能找到嫌犯,邢头若是能破了案,我必会对你以及快班的兄弟有所表示!” 郑浩这是许诺奖励了。 “不过,你要告诫手下那些人,让他们务必不能将所查案子的消息传扬出去,若是有人向歹人通风报信,给我发现了,别怪我不客气!”郑浩提高了声音,说道。 第66章 插翅难逃 房间之内,气氛很沉闷。 “铁拳无敌”李祥看着床榻之上,面如金纸,疼痛得浑身直打哆嗦,却紧咬牙关,强忍着,不发出一声痛呼的张思虎,他心情很沉重。 昨晚的行动,原本在李祥看来应该简单之至,只需要弄开对方的门,放一把火就好了。 去没想到,那守卫着豪客来酒楼的一条汉子竟然如此勇猛,生生将自己一个兄弟的两腿打断,另两个兄弟也是头破血流。 若不是跑得快,估计就要折进去了。 更让李祥郁闷的是,自己明明扔了两个火把进那豪客来酒楼,火也烧起来了。那大火怎么就被扑灭了呢? 火被扑灭,豪客来没受什么大损失,这也就意味着自己接下的这个任务没有完成。 这损失就大了。 而且,李祥是个很讲兄弟义气的人,自己的兄弟受了这么重的伤,他想的是必须马上就送去医馆救治。 但他这个想法一说出来,就马上遭到了众兄弟的反对。 躺在床榻上的张思虎说:“大哥,不能去医馆啊!这时候,想必官差都在医馆门外守着的吧?现在过去,就等于自投罗网啊!” 其他的兄弟也是纷纷认为现在带着张思虎去医馆太危险。 没法子,李祥只好答应暂时不送张思虎去医馆。 可是,看着张思虎那痛苦的样子,他这心里也不好过。 “不成!不能让思虎就这么苦挨着,虽然不能送思虎去医院,但我可以去请个大夫到家里为他疗伤!他这腿骨如果不及早治疗,可能就要彻底毁掉了!”李祥腾地从凳子上站起身子,口中叫道。 “可是,治疗骨伤比较好的医生只有城中张氏回春堂的张老爷子,大哥若是现在去请张老爷子,一则他很可能不会上门,二则有将咱们暴露出去的风险,大哥请三思!”有人劝道。 “呸!你这鸟人!怕前怕后的是何道理?难道要老子眼睁睁看着思虎变成个废人吗?老子说过,不能让任何一个兄弟跟着我受委屈!休要再聒噪,我这就去请那张老爷子!”李祥不耐烦地一甩袖子,便朝门外走去。 “大哥,不要去!我能忍得了,如果因为我而拖累了兄弟们,那我就万死莫赎了。”张思虎叫道。 “兄弟不要胡思乱想!不会有事情的!”李祥扭头安慰了一句,他大步走出了房门,打开院门,走到了外面。 李祥没想到的是,他已经被盯梢了。 一个县衙快班的白役远远地缀着他,向城中张氏回春堂的方向走去。 李祥心里急躁,大步流星,很快就到了张氏回春堂的外面。 他站在外面仔细打量着。 他也是个很谨慎的人,自然是看看有无不对劲的人物在这医馆内外。 看了一忽儿,李祥没看到什么让他警惕的情况,他也就放下了心,走进了医馆之中。 这时候,医馆中倒也没多少人,李祥看见他要找的人正在桌子后面坐着,白发白须,却又面色红润,端的是鹤发童颜,有那么一丝仙风道骨的意味。 这老人正是张氏回春堂的著名坐馆医生张恒张天生老爷子。 李祥看这会儿也没人让张老爷子看病,他就走了过去,在张老爷子桌前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年轻人,你似乎没有病。”张老爷子开口说道。 李祥挠挠头,笑着说道:“张老神医,我一个兄弟断了腿,没法走动,想要请你出诊,可以吗?” “断了腿吗?是断在哪里?如何断的?”张老爷子微微蹙眉问道。 李祥心说,这如何能说实话,便说谎道:“是,不,不小心跌断的,断在这里,两条腿都断了。” 李祥比划着自己腿上的位置说道。 “唔!这还比较麻烦呀!我年纪大了,也比较懒,已经很久都没出过诊了,你带着病人过来,我可以帮他接好骨头,再用了我家祖传的膏药,保证三个月后,你这兄弟照样活蹦乱跳,如何?”张老爷子眼珠骨碌碌转动了一下,脸上神色不变说道。 对方果然不肯出诊。 不过,李祥听得这老神医说可以保证治好,心里就舒了口气。 他心想,不如就雇一辆马车,放在车厢里面,把人悄悄的拉过来,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吧? 想到这里,他起身向张老爷子施了一礼,说道:“小子先谢谢老神医了,我这就去把我兄弟带过来,还请您救我兄弟。” “不用客气。”张老爷子说道。 等李祥走后,张老爷子便对着店堂中站立着的一人打了个手势。 那人会意,走过来小声问:“老神医,刚才那人可是有嫌疑吗?” “正是,他说的他那兄弟断腿的位置跟嫌犯完全吻合。”张老爷子说道。 “如此,那我就谢谢老神医了。”那人道了谢,追了出来。 到了店外,却见自己的一个兄弟正等在那里。 两人便对上了话。 很快的,他们就一个缀着李祥回去,另一个则回去叫人。 李祥回家的路上顺便的就叫了一辆马车,然后一路的铃儿叮当回到自家大门外。 马车刚停下,大门就打开,两三个兄弟一脸警惕提着棍棒就走了出来,看到李祥从马车上下来,他们这才松了口气。 “大哥,怎样?”一人问道。 “那张老神医说了,思虎这断腿治是可以治好的,只是老神医年纪大了,行动不便,已经不再出诊,他要我带着思虎过去医馆那里。”李祥说道。 “大哥没发现什么异常情况吗?”另一个人问道。 “没!我想,或许我们是担惊受怕过度了,想来郑浩那边遭了昨夜的一劫,也是担心再遭报复,没准他会息事宁人,也未可知。所以,咱们须要马上带思虎去医馆治腿!一刻也不要耽搁了。”李祥一挥手说道。 几个人就走进了门里,想要去将那张思虎给小心翼翼搬出来,放到马车上去。 就在他们进入院子之时,二十余个手持刀棒的人便出现在了门外。郑浩和郑冲也赫然在列。 邢捕头过去和那车夫亮明了身份,吩咐他先行离开。 然后,等到李祥等人齐心协力搬着张思虎出来,他们刚走近马车,那些个捕快帮役就舞弄着刀棒冲了出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第67章 歹人身上也有闪光点 经此骤变,李祥大吃一惊。 他怎么都没想到,官差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杀出。 看来,对方早已经在暗中盯梢自己行踪。他心里这个懊悔,心想,我本应再谨慎一些的。 今日落入这些官差手中,恐怕不会有好下场。 “大哥,与他们拼了吧!杀出一条血路来,天下之大,哪里不能找个所在逍遥快活!”有人叫道。 “对!拼了!落在官府手中生不如死,还不如杀官造反啸聚山林去!”立刻便有人附和着。 一时间,李祥这边的人便背靠着背,将李祥和断了腿的张思虎围在中间,就要和官差开片。 郑浩见此情状,心想,以这伙悍徒昨晚表现出来的实力,真要打将起来,估计这些胥隶很快就会被打得个落花流水,到那时候,还是要靠郑冲顶上去,难免给这些歹人逃出来一两个,终究是隐患。 他便开口说道:“若是你们杀官造反,那就真的是在劫难逃了,听我一劝,放下兵器束手就擒,我可保证你们性命安全!以你们的罪行,最多不过受些皮肉之苦牢狱之灾。” 他要瓦解对方的斗志。 “你不过一黄口小儿,何来大话咄咄?”李祥眼珠转动,紧张地思考着,看向郑浩。 他当然想杀出一条血路逃走,但是,若是这么逃走,就要将张思虎丢下,他不能丢下自己的兄弟! “大胆!这位便是郑公子!我们老爷说了,这件案子但凭郑公子吩咐,你们这伙贼人是活是死,都在郑公子一念之间!”邢捕头听得李祥如此说,立刻斥骂道。 原来他就是郑浩! 李祥不由得多看了几眼。昨晚其实他就见过郑浩,只是因为情势紧张,他压根就没留意。 “原来是郑公子,失敬,失敬!”李祥对着郑浩抱了抱拳。 “好说,好说!若是相信我,你就令你的兄弟把手中兵器丢在地上,乖乖受缚,跟我们去县衙走一遭。”郑浩十分和善地微笑,以示自己人畜无害。 “郑公子,若要我等束手就擒,须得答应我两个条件。”李祥看着郑浩说道。 “讲吧!若是不过分,我会酌情答应。”郑浩笑着说道。 他心想,十有九是想要自己保证他安全的吧? “多谢郑公子!我的第一个条件是:请郑公子帮我这兄弟治疗断腿,若是时间再拖,他的两条腿只怕就要废了。”李祥指着张思虎说道。 竟然还是想要帮自己兄弟治伤,郑浩心想,此人倒是很讲义气。 “嗯!那第二个条件是什么?”郑浩又笑着问。 “第二个条件就是,昨晚之事我一力承担责任,你不要怪罪到我这些兄弟头上,若要惩治,就只冲着我李祥一个来,就是!”李祥又说道。 听得李祥如是说,他手下那些兄弟一片哗然。 “大哥,既是兄弟便要同甘共苦,哪有让你一个人扛罪的道理?” “大哥!咱们是好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脑袋掉了不过碗大个疤!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那七八个人都嚷叫了起来。 郑浩看见这一幕,心中忽然便是一动。 讲义气,那可是一个人最可宝贵的品格了。 这些人倒也不是一无是处,最起码的,能打且义字当头。若是能收服了,调教成自己的班底,对将来成就大事,却是有大帮助的。 “好了,你们不要吵了,我刚已经说过,你们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麻烦,只要好生配合官府调查,待事情水落石出,没准就能将你们无罪释放也未可知。”郑浩说道。 听得郑浩如是说,那些人才算是平静下来。 郑浩又对李祥说道:“你的两个条件,我都答应了。如果你不相信,我还可以起个誓!” “郑公子,你不必起誓,我信了,罢罢罢!我等就跟你走一趟吧。”李祥说着当先就将手中一把短刀丢在了地上。 其他人见状,也都纷纷丢下了武器。 那些胥隶见状也都松了口气。 邢捕头不无佩服地看了郑浩一眼,心说,若不是这孩子一番话安抚,估计着今日难免一场恶斗。 也难怪县尊大人如此器重于他了。 邢捕头一摆手,就有捕快帮役将李祥等人给绑缚起来,用绳子串成了一串儿。 “郑公子,莫要忘了你的承诺,定要尽快给我兄弟治腿。”李祥大喊。 这时候,郑浩已经让人把张思虎给抬到了马车上要拉去回春堂治疗。他听得李祥如是喊叫,便笑了笑说道:“你若不信我,不妨跟着这辆车走一遭吧!” “郑公子,这,嫌犯还是早些带回县衙过堂的好吧?”邢捕头挠挠头说道。 “不必担心!咱们多带些人手拖着他们在街上走这一遭,对屑小也是一种威慑!再说,只有让他知道,我言出必践,他才会配合我们说出幕后指使不是?”郑浩笑着说道。 “这,好吧!我就派个人回县衙给县尊老爷禀告一下,让他先放了心。”邢捕头说道。 于是,这一行奇特的队伍就出现在了城中。 前头一辆马车。 后面跟了一串儿被反绑了的罪囚,招摇过市。 很快就来到了回春堂前。 郑浩命人将那张思虎小心翼翼从马车上抬下来,抬进了回春堂医馆之中。 然后,就在李祥目睹之下,张老爷子为张思虎接好了骨,再上了药包扎好,最后用木板结结实实捆缚起来, 李祥在旁仔细看着,这才稍稍放了点心。 “郑公子,我这兄弟三个月内都不能动弹,还要时常换药,若是没有人照顾他起居生活,只怕他会过得很艰难,伤腿也长不好,您能否释放我一两个兄弟,照顾他一二?若能答应,不胜感激!”李祥向着郑浩说道。 “咄!你这贼厮鸟,真会得寸进尺!郑公子已经迁就了你不少,竟然还不满足!”邢捕头在旁呵斥道。 郑浩则是笑着摆摆手说道:“邢头,不要责怪他,他为自己兄弟考虑,这也是人之常情。” 说罢,郑浩转头看向李祥说道:“李祥,你尽管放心吧,我会雇一名婆子照顾他起居。” “如此,就多谢郑公子了。”李祥感激地说道。 他没想到,这位郑公子如此好说话。 第68章 刁买人心 “现在安了心吧?”郑浩似笑非笑看向李祥。 “是,小人感谢郑公子的宽厚仁心。”李祥“噗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手臂还缚在身后,他竟然“咚”地一下给郑浩磕了个响头。 郑浩赶忙将其搀扶而起,嘴上说道:“李祥,不必如此!虽然你曾受人指使,险些烧了我的酒楼,但我对你并无憎恨,郑某看得出来,你也是一条汉子,我欣赏的就是你这种敢作敢当的汉子!” “郑公子,之前多有得罪,小人万死莫赎!若我这一次能留一条命,必会补偿您的!”李祥道。 “别想那么多,走吧!县尊想必这会都等急了。”郑浩说道。 就这么着,李祥等人便被带到了县衙之内,暂且收了监。 郑浩便匆匆去见程知县。 “贤侄,贼人可都抓到了吗?”一见面,程知县便问道。 “是的,大人,都已经捉拿归案。”郑浩说道。 “这些人真真该死!这一次,我必要重重地判罚,将他们统统充军三千里,让他们这辈子都休想再重回无锡!也替贤侄出一口恶气。”程知县说道。 郑浩一听,赶忙说道:“大人,不可!” 程知县一挑眉毛,一脸的疑惑:“贤侄莫非还要为这些歹人说情吗?贤侄啊!不是我说你,做人不可有妇人之仁!” “大人,经过我的了解和观察,我是觉得,这些人也并非大奸大恶之徒,倒还是有些忠诚仁义之品格的,且他们身手也甚为了得,我倒是想要收服了他们,在无锡开一家标行。”郑浩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明代还没有镖局这一行当,倒是有打行和与镖局性质相近的标行。 标行主要接的便是保护商旅往来各地的任务,比如保护大宗商品的平安运输等等,其实也就是清代的镖局。 郑浩开办标行不过是个幌子,他是想借着开标行养起一帮子有即战力的打手。 要想一点点的壮大并保护自己的财势,没有武力是不行的。郑浩就是想要从现在开始一点点的拥有只忠于自己的私人武装。 “唔!原来你有此打算,贤侄,我问你,你可是看准了那些人吗?这无锡城中的城狐社鼠最为可恶,坑蒙拐骗无恶不作,你不要受了他们的蒙骗才是。”程知县说道。 “大人放心,我还是有一点识人之明的。”郑浩道。 “既然你这样说,那这些人就由着你自己去处置吧,不过,我认为还是要过过堂,让我也借机看看他们的品性。”程知县说道。 “好!那小子还想求大人一件事。”郑浩说道。 “何事?”程知县问。 “大人尽可以恫吓他们一番,而我还可以再给他们在大堂之上说说情,让他们再领受我一份恩情。”郑浩笑道。 “好!我答应你就是。”程知县道。 程知县心说,这孩子小小年纪,心思倒是深沉。 于是,便当即升堂问案。 有衙役将李祥以下一干人等都带到了大堂之上,两边衙役用力捯动手中棍子,口中扯长了声音喊着:“威——武——” 的确是制造出来一番森严酷厉的氛围。 “禀老爷!一干人犯俱已带到!”邢捕头单膝跪地,向程知县禀报。 “邢捕头这次的案子办的好!辛苦了!”程知县和颜悦色对邢捕头说道,“站在一旁歇息一下罢!” “是!老爷!”邢捕头起身便站到了一旁。 程知县再看向李祥等人,目光便严厉起来:“好刁民!竟敢夜袭良家,意欲放火劫掠,该当何罪!” “老爷面前,还不跪下!” 马上便有衙役出班,将李祥这些人踢得跪倒在地。 “大人,小人知罪!不过,昨夜之事都是小人一个做的,小人自己承担了就是,还求大人不要殃及他人!”李祥笔直跪在地上,沉声说道。 “你这狗才!公堂之上还敢如此嚣张,来人哪!先重打四十大板杀杀他的威风!”程知县呵斥道。 说着话,程知县用惊堂木重重敲击了一下桌子,拿起桌上签筒中的红头令签便要丢下。 四十大板若是实实在在打完,再壮实的汉子也要去了半条命。 不过,这捕拿人犯上堂,一般情况下,打杀威棒却是难免的。 便在这时,郑浩站了出来,拱手为礼说道:“大人且慢!” “郑浩,你还有何要说?”程知县厉声问道。 “禀大人,适才在捉拿这一干人犯的时候,他们本来是要反抗的,若是这些人和官差动起手来,激烈打斗之下,死伤定然难免!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伤亡,我便许诺他们只要放下兵器束手就擒,我会保他们周全,让他们少受皮肉之苦!还请大人能让我践行自己的诺言!”郑浩不卑不亢地说道。 “郑浩,你怎可和这些贼人有如此妥协苟且之约?罢了,罢了!你既然许了诺给他们,本官怎么能让你誓言成空?这顿板子就暂且记下吧!”程知县开口说道。 听得程知县如此说,李祥向郑浩投去感激的一瞥。 他是真没想到,郑浩居然会在公堂之上为自己求情,让自己免受了一顿皮肉之苦。 而其他打行之人也是十分的感动。 “李祥谢过大人不打之恩!多谢郑公子为我求情。”李祥开口说道。 郑浩也向程知县道了谢,退到了一旁。 程知县这时候又对着李祥喝道:“你这刁民,我来问你,你究竟受何人指使,竟然要做那等大奸大恶之事?” 到了这个时候,李祥自然不会再包庇秦兴。 他便从头将那不知名的雇主如何找上自己,自己当晚如何行事,今日上午如何在约定好的地点等候雇主,那雇主却并没有再现身等等说了一遍。 “大人,我对天发誓,我真不知道那人是何身份,不过,若是我再一次看到对方,一定能认出他来。”李祥说道。 “既如此,那本官就命人将城中的几家酒楼的老板悉数传唤上堂,你且辨认一下罢!”程知县说道。 他是想把这幕后真凶给找出来加以惩治,只有如此,才能算是真正帮郑浩报了仇。 第69章 安排 郑浩听得程知县如此说,赶忙的冲他使个眼色。 程知县看到郑浩似有阻止他之意,便犹豫了一下,皱眉说道:“今日就先到此,退堂!” 退了堂,程知县带着郑浩回到签押房,开口问道:“贤侄,方才为何要制止我传唤那些酒楼老板?” “大人,本城中的那些有数的酒楼,都是由本县豪门世家经营的,您若是不问青红皂白将那些老板都传唤到大堂,恐怕会把不少的豪门世家得罪了,那就得不偿失了。所以,我才阻止您。”郑浩解释道。 程知县思忖了一下,点头道:“贤侄言之有理,是我有些鲁莽了。那你认为,本案接下来该怎么办?” 郑浩便笑着说:“我看,不如就此不了了之吧,反正我也没吃什么大亏,经了这一场风波,我想那幕后指使者也该吃一堑长一智,收敛一些了吧。” 程知县便叹道:“想不到贤侄胸怀如此宽广,既如此,那我就将此案结了就是。那些关在牢内的嫌犯该如何处置,就由你做决定吧,你做了决定,我便下令执行。” “多谢大人!”郑浩赶忙道谢。 他想了一想,又说道:“大人,我看,不如就让我持您的牌票到县牢,将李祥等人释放了吧,这也算是再一次的施恩与他们。” “也罢!”程知县一口答应下来。 当下,程知县便签下了一张放人的牌票,用了大印,让郑浩持票去县牢内传令放人。 郑浩拿了这么一张牌票,心里很是高兴,他从县衙出来,便带着郑冲来到了县监牢,将程知县签发的牌票给那牢头看了,牢头便亲自带着郑浩去了关押李祥等人的牢房。 “李祥,你等身上的案子已经结了,县尊老爷已经签了票要放你们出来!” 牢头将锁头打开,哗啦一下,拉开了牢门,大声说道。 牢内的李祥等人听得牢头如此说,登时都是大喜过望。 他们原以为自己这回被官差抓了,即便不死,恐怕也要脱一层皮的,却没想到,这还不到一天,竟然就被放了。 李祥看了一眼站在牢门外,向着他微笑的郑浩,一时间感慨万千。 他知道,这一次自己能侥幸逃脱罪责,多亏了这位郑公子的宽宏大量。 想不到,这孩子小小年纪,心胸竟然如此宽广。 李祥带着自己的一干兄弟从牢内出来,跟着郑浩来到了县牢的外面,李祥“噗通”一声再一次跪在了郑浩的面前。 他的兄弟见状也是“噗通、噗通”跪倒了一地。 “郑公子,你对我的恩情天高地厚,我日后必会重重报答!”李祥对郑浩说道。 “呀!你们这是作甚?为何要动不动就下跪?男儿膝下有黄金,一定要站直了,不要做那软脚蟹!都快些起来吧!”郑浩说着便亲自将李祥等人搀扶起来。 李祥这些人这才站起了身。 “李祥,我问你,你日后有何打算?”郑浩看着李祥又问。 “回公子,小人并无什么打算,为了兄弟们的生计,只怕还是要重操旧业。”李祥目光躲躲闪闪说道。 “做打行多要涉及到不法之事,不如,今后就跟着我做事如何?我可保证你们穿暖吃饱,将来有一个好前程。”郑浩说道。 听了郑浩如是说,李祥面上便是一喜:“公子,当真愿意收留我们吗?” “当真,我后续想要在这无锡城中开一间标行,让你代为掌管。而在此前,你们只需先帮我在豪客来维持治安即可。”郑浩说出了自己的短期打算。 标行比之打行,算得是一门正经生意。 李祥感动地一抱拳说道:“既如此,那小人愿为公子效犬马之劳!” 这就算是把这些人收服了吗? 郑浩心里却是挺高兴的,他便踮起脚尖重重拍了一下李祥的肩膀说道:“好!今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于是,郑浩就先带着李祥去看张思虎。 张思虎仍然住在李祥等人原本所住的院子。 这院子却也是李祥等人租来的。 李祥进得院子,便发现比之前干净了许多,一个婆子正在院中做着打扫。 进到张思虎所住的一间偏房,就见他正仰躺在床上正在啃着一只烧鸡。 “大哥?您,您回来了?” 看到李祥,张思虎将烧鸡丢在一边,一脸惊喜,就要挣扎着下床。 “思虎!你腿不方便,不要动!”李祥赶忙将他按住了。 “你这过得不错嘛!”李祥看一眼床边桌子上摆了各种水果、点心和吃食,笑着对张思虎道。 “都是郑公子的安排,郑公子不仅雇了人伺候我起居,还每个月拨了5两银子照顾我生活。”张思虎神情有些复杂地看着站在李祥身旁的郑浩。 在张思虎看来,这就是典型的以德报怨。 自己等人此前差点烧了郑浩的酒楼,他却毫不计较,还对自己如此之好,将心比心,自己真该羞惭死。 “多谢公子!”李祥看见张思虎被照顾得这么好,心里对郑浩就更是感激,又是躬身对郑浩道谢。 “李祥,不用客气了,我也是被你的义气感动,所以才会如此对待你们!”郑浩笑着说道。 “大哥,你们,怎么这么快就被放了出来?”张思虎这时问道。 “还不是郑公子的恩德,他向知县老爷说了情,我们这才能免于罪责,从牢狱之中出来,郑公子对我等可谓有再造之恩!思虎,以后咱们就要为郑公子做事情了,今后再也不用做那些良心不安的腌臜事。”李祥说道。 “原来如此!大哥,你的决定是对的,今后咱们兄弟就把脑袋别裤腰上跟着郑公子干吧!”张思虎大声说道。 如此谈谈说说,气氛很是和谐。 郑浩心里也很是高兴,有了李祥这些人的加入,自己总算是有了一个基本的根基。 当日晚,郑浩便请李祥等人在豪客来吃了一餐自助餐算是为他们接了风。 席间,郑浩乘机开始大力向李祥等人灌输自己的思想:忠君爱国,让大明朝的明天更加美好。 具体该如何实现这个目标呢? 郑浩的观点很新颖,那就是:多办实业,让人人有工做,人人有活干,不再受冻馁之苦。 第70章 理想的火种要及早种下 没错儿,郑浩的这一番言论也是用了忠君爱国的思想去包装。 如果不用这种忠君爱国的思想做包装,那给有心人知道了告发出去,是很要命的一件事情。 有了忠君爱国做幌子,则随便发些议论,哪怕稍有出格,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这就是时代的悲哀。 而且,在郑浩的理论之中,也没有涉及到任何对士绅及大地主大官僚的不满与攻击,这些人都是统治阶级,是这个社会的基石,掌握着巨大的实力,在自己还弱小的时候,跟这些人作对,那简直就是找死。 一句话,郑浩没打算在这明末闹革命。 他的打算就是,先和统治阶级苟合,悄悄地发展自己的实力,等到实力强大到了一定的程度,然后再来谈彻底改良这个社会。 郑浩这么一番高谈阔论,将李祥、郑冲这样的粗人说得心服口服。 这餐饭吃了两三个小时,一直到戌时中,也就是晚上8点左右,这才结束。 李祥带人守护豪客来酒楼,郑浩便和郑冲回到住处休息。 回去的路上,郑浩有些感慨。 想想自己才来到这大明朝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吧,竟然也从无到有,拥有了一些自己的力量,站稳了脚跟。 这样的发展速度真的不算慢了。 但是,一想到不到五年的时间,大明就要灭国,他的心就猛然绷紧了。 现在,他真的算是在和时间赛跑。 一刻也不能松懈,要不断地壮大自己,发展自己,只有如此,他才能有一丝可能挽大厦于将倾。 这么想着,心头又是一片的火热。 “浩哥儿,你说要让大明成为一个人人有工做,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衣穿的理想国,真的有可能吗?”郑冲这时在旁质疑道。 “有!当然有可能,只要我们齐心协力,朝着这一目标前进,我们就一定能让大明朝的明天更美好!具体该怎么做,我也都说了,冲哥,好好跟着我做事,也许你就能亲眼目睹这样一个美好大明的诞生!”郑浩毫不犹豫地说道。 “我相信浩哥儿的话!浩哥儿你就放心吧,我会忠诚于你,肝脑涂地,万死不辞!”郑冲说道。 “嗯!冲哥咱们一起努力!”郑浩又习惯性地想要拍郑冲的肩膀。 结果他就发现,自己想要拍到郑冲肩,需要踮起脚尖来,姿势真的太怪异。 郑冲发现了郑浩要拍自己肩头的趋势,赶忙的弯下腰,放低了身子,让郑浩能舒舒服服地拍到他的肩。 这让郑浩挺感到尴尬的。 他心想,自己这身高,真的是尼玛一个大缺陷。 得想个什么法子快速长长个子。 郑浩这么琢磨着,就决定明日好好起来锻炼身体,还要多吃些肉蛋,加大一下营养,让个子尽快的窜高一下。 他这么想着,就来到了住处。 洗了在床上躺下,系统柔美的声音忽然在他脑中响起:“尊敬的宿主,鉴于您在穿越到大明朝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里的出色表现,本系统决定再奖励你一个学习能力提升包,请收查!” 郑浩心里一喜,这个学习能力提升包却正是他现在急需的。 他忙将这个学习能力提升包给领出来,毫不犹豫地将之使用在了运动学习能力提升上去。 前世郑浩就是个运动能力超低的家伙。 他学溜冰,学了十多次都没学会,学打篮球,同学教了他无数次,他连运球都运不好。 可以说,所有的有技巧性的运动他都不怎么会。 当人家在操场上挥汗如雨地踢足球打篮球打乒乓球玩羽毛球的时候,他只能老老实实围着操场跑道转圈儿。 他也就只会这么一种不用技巧的运动方式去锻炼身体。 郑浩现在太需要将自己的运动能力提高上去了。 只有运动能力提高,他才能好好学学拳脚和刀棒术,虽然他从未想过要自己上阵打战,但怎么着也得有点自保能力吧? 而运动能力提升后,他从明日开始便可以加强锻炼身体,争取能让自己的个子早日长高一些。 郑浩这么想着,便将这个学习能力提升包用在了运动学习能力的提升上去。 一夜无话,郑浩次日早天微微亮的时候,他就从床上爬了起来,穿好衣服,洗漱了一番,他来到了院子里。 先做了一番拉伸筋肉的热身动作,将身体活动开了。 郑浩就发现,自己在做这一套拉伸肌肉的动作时简直就如行云流水一般流畅洒脱。 这是运动学习能力提升的效果。 然后,郑浩便走出了院子,来到院门外不远处的一株歪脖柳树那里,一纵身,两手就抓住了一根粗壮的枝干,他便开始做引体向上。 像这种拉伸身体的运动方式,最是有助于刺激脑垂体中的生长素的分泌。 郑浩前世的时候,从来没做过引体向上。 因为他两臂之上的力量不高,连一个都拉不上去。 而今,他这身子也是很孱弱,不过,他在运动能力上使用了学习提升包之后,身体的协调性明显的增加,竟然接连做了五个引体向上,这才有些力竭。郑浩便将身子挂在树上歇了一会儿,待胳膊的酸疼缓解,他又做了几个引体向上,这才跳下来。 做完引体向上,郑浩又跳绳。 跳绳也是能促进长个子的一种运动方式。 郑浩断断续续,分作几气儿跳了一千个绳,出了一身的大汗。 运动之后,神清气爽。 郑浩往院子里走,却见郑冲也已经起来,正在院子里打一套很是凌厉的拳法。 他便站在一旁仔细观看。 郑浩就发觉,郑冲的每一个姿势拳法都十分清晰地嵌印在自己脑中。 他情不自禁的便开始跟着郑冲练了起来。 一开始,他的拳路还有些生涩凝滞。 可是打了一会儿之后,他便能跟着郑冲的节奏,将一套拳打得行云流水一般了。 一套拳反反复复打了足有十遍,郑冲这才收了势,笑着向郑浩点点头说道:“浩哥儿,没想到啊!你竟然还是学武的天才。” 第71章 绝技 “冲哥,那我就拜你为师,你教我练拳如何?”郑浩便对着郑冲一抱拳说道。 “浩哥儿,拜师就算了吧,只要你想学,我教你便是。”郑冲摆手道。 “那好!就这么说定了!” 郑浩听得郑冲愿意教授自己武功,心里很是高兴。 “其实,我的拳法也就只有刚才练的那一套,浩哥儿你已经学会了。”郑冲挠挠头笑着说道。 “只是,我有一个不太明了的地方,我看冲哥在练拳的时候,拳路却是变化不定的,这是怎么回事呢?”郑浩问。 “浩哥儿,我习练的这拳法,名叫‘心意把’,它没有固定的套路,炼的是心、意、气、力,但是,练熟之后,这种拳法却可以千变万化,进攻防守尽皆游刃有余。以后咱们可以一起起早练习,互相切磋,炼得越久,你对心意把的理解就越是深入,你就越能感受到它的妙用无穷。”郑冲说道。 心意把? 郑浩不由得心头一跳。 这种功夫他却是听过的。 前世的时候,看过一个纪录片,讲述的是少林寺的德建大师的故事。而德建便是少林绝技心意把的传人。 看了这个纪录片,郑浩还专门去搜索过相关的资料。 结果他就发现,这心意把传承十分悠久,据说有宋一代便在民间流传,后来更成为少林绝技之一。 据说,这拳法乃是真功夫,炼成之后十分的凌厉。 他却是没想到,自己来到这明末之后,竟然能遇到一个心意把的传人,还将这一绝技学到了手。 “好,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吧。”郑浩十分振奋地说道。 接下来的数日,郑浩便每日早上跟着郑冲早起练功。 当然,引体向上、跳绳等运动也是必做的。 这么练了两天,郑浩就觉得身上穿的衣服太碍事儿,宽宽大大还几乎将两腿都给盖住。 穿着这样的衣服练拳,真的是挺别扭,非常的不利索。 他想了一下,决定自己动手,做两套练功服出来。 于是,他就先让人去买了各色绸棉布带回家,他自己就开始琢磨着先在纸上画出脑海中的关于后世练功服的样式。 对于做衣服,郑浩却是没有一点经验的。 但没吃过猪肉,他也见过猪跑。 他知道在缝制之前,必然要先量体,量体之后就是裁剪,剪出来布料,然后缝制到一起,一件衣服差不多就成了。 想着很简单,但是,真的去开始做了,他就发现,真不容易。 在剪坏了好大一块面料之后,他绝望地发现,他压根就没有做衣服的天分。 郑浩郁闷地坐下来休息。 “少爷,您在做甚么?”便在这时,萍儿端了一杯茶过来,看着案子上乱糟糟的布块布条,一脸迷惑地问。 “我在尝试着做衣裳,奈何竟然做不好。”郑浩耸耸肩。 “咯咯!少爷,做衣裳就找裁缝呀!怎么就自己琢磨起这个来了?”萍儿将茶水递给郑浩问道。 郑浩翻了个白眼说道:“因为我要做的衣裳与寻常的却并不一样。我要自己先做出来,或许以后咱们还可以做做成衣的生意。” “原来如此,自己琢磨却也是极难的,婢子恐也帮不了您的忙。”萍儿轻轻说道。 “没关系,我也知道,裁缝是件技巧性极强的工种,寻常人哪里会懂这个,萍儿你且去吧,容我再自己想一下。” 郑浩说道。 “那婢子就先过去了。”萍儿福了一福离开。 郑浩等到萍儿走了,他喝了一杯茶,又接着摸索了一会儿,结果就是还是搞得乱七八糟。 郑浩无奈地耸了耸肩。 他心想,如果这时候能有一个学习能力提升包就好了。 仿佛听到了他的心声一般,系统柔美的声音突然响起:“尊敬的宿主,您现在很需要学习能力提升包吗?” 郑浩听得系统的话,眼睛便是一亮。 他心想,难不成系统看自己有难,要为自己解忧了吗? 郑浩便赶忙在意识中说道:“是的,我非常需要一个学习能力提升包提升一下自己在裁缝方面的学习能力。” “您可以从我这里购买一个学习能力提升包,绝对童叟无欺哦。”系统娇滴滴说道。 竟然,是要卖给自己学习能力提升包? 这让郑浩很是意外。 他没想到,系统竟然也会跟自己做生意。 咱能别那么市侩好吗?提到钱,就好伤感情啊!郑浩现在需要用钱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那么,一个学习能力提升包,需要多少钱呢?”郑浩试探着问道。 “真的不贵,宿主您只需要支付100两银子就可买到一个仅限提升裁缝学习能力的提升包。”系统说道。 “什么?竟然要100两?”郑浩大吃了一惊。 “是的,宿主是不是觉得很实惠?赶紧付款购买吧!100两银子您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但您可以拥有一个裁缝学习能力提升包,大大提升一下您的裁缝学习潜质!”系统口舌如簧,像极了电视购物的主持人,卖劲地蛊惑着。 100两银子还不贵吗? 而且,看样子这还是仅限提升裁缝的单一学习能力提升包。 郑浩心说,我这努力了这么长时间,才不过赚了二百两左右的银子吧? 而且,这么点银子还是毛利,若是算一下自己还要养那么一大帮子人,郑浩严重怀疑,自己现在能不能有100两银子的现金流。 但是,郑浩实在太需要这个裁缝能力的提升了。 这关系到了他未来的事业发展。 郑浩咬了咬牙便说道:“好吧!我看看我的银钱是否足够,若是够的话,我就买一个。” “那好,宿主请尽快筹集银两吧,我会耐心等待的。”系统说道。 跟系统做过沟通,郑浩便起身去到豪客来酒楼。 来到那酒楼之内,却见虽然还不到正经饭点,但是已经有客人在就餐了。 “公子好!” 卞玉京向着郑浩福了一福,问好道。 “嗯,玉京姐姐,那个,我问你件事,现在柜上有多少银子?”郑浩有些不好意思地问卞玉京。 卞玉京看了一眼郑浩,忙答道:“回公子,现在咱们柜上一共有一百四十余两银钱的结余。” “呼!” 郑浩听了长长出了口气。 第72章 舒服多了 他还担心没有足够的钱呢。柜上竟然已经结余这么多了。 “与我取100两银子,我有事要办。”郑浩说道。 “公子取这么多钱作甚?”卞玉京的脸上便浮现一缕担忧。她担心郑浩又不学好,被人设了局骗钱。 “玉京姐姐,你放心,这钱用途很正当,我绝不会拿去做不好的事情,至于要用到何处,却是不能与你讲。”郑浩笑道。 “好,那公子稍等,我这就让人给你取钱。” 卞玉京听得郑浩如是说,也就没有再多问。 她是个聪明的女子,知道对于男人不能管束过宽。郑浩既然说这笔钱用在正途,她虽然有怀疑,但还是毫不犹豫地服从了。 很快,郑冲就带了百两纹银过来。 这些银子都是碎银,并非完整的银锭,用布包了,提在手里沉甸甸的。 “浩哥儿,我送你回家。”郑冲说道。 “嗯,也好。”郑浩点头答应。 郑冲就送郑浩来到家门口。 郑浩便将郑冲打发回豪客来酒楼,自己一个人悄悄回到房间,把萍儿也支开了。 他与系统就达成了交易。 郑浩眼睁睁的看着那么多的散碎银子骤然间凭空消失,他咧了咧嘴,有点心疼。 他现在,不是一般的缺钱啊! 这么多银子,说没就没了。 不心疼才怪。 “尊敬的宿主,您的银子已经收到,裁缝专用的学习能力提升包已经放到您的储物柜中,请收查。”系统说道。 郑浩便赶忙的将这个提升包给使用了。 登时,他大脑之中关于裁缝的认知就提升了许多。 郑浩拿起尺子来,自己给自己量了一下体,将一个个数据记下来。 然后,他又铺开了一块绸布。 他先用尺子标着,将要裁剪成的形状先在布上给画了出来。 画好了之后,郑浩拿起剪刀,沿着画好的痕迹就开始“咔嚓、咔嚓”剪了起来。 没多大会儿,他就将一件上衣短褂给剪好了。 剪好之后,郑浩便拿起针线,穿针引线,开始缝制衣服。 动作渐渐从生涩到熟练,等到这件短褂快要缝制成功之时,他对裁缝这一技能的领悟已经十分的深刻了。 缝完了最后一针,郑浩放下针线,长长地伸了个懒腰。 麻麻批的!腰都酸了。 缝制这么一件短褂,居然耗费了他足足半个多时辰。 换算成小时制的话,那就是一个多小时。 郑浩心想,看来,要想做成衣这个生意,还是要先把缝纫机给做出来,那样才能大幅度提升生产的效率。 做好了短褂,郑浩又趁热打铁的将裤子也裁剪了,缝制起来。 裤子相比较上身的短褂,那就要省力多了。 郑浩用了大概半个时辰不到的样子,就又做好了这条裤腿宽松的练功裤。 大功告成! 郑浩满心欣喜地将身上的很是累赘的袍服给脱下来,然后只穿了一件小小的三角短裤,将这身他自己亲手制成的练功服给穿在了身上。 这么穿好之后,他顿时就感觉舒服多了。 来到这大明朝已经有了一段时间,他始终都没习惯穿这时代流行的袍服。 太麻烦了。 穿的时候麻烦,脱的时候麻烦。 去个厕所方便,就更麻烦,一不小心衣服下摆什么的就可能耷拉到屎尿里去,简直让人崩溃纠结。 现在好了,终于可以穿回前世的衣服了,上衣是上衣,裤子是裤子,怎么着都方便不是? “少爷,该用饭了。”这时候,萍儿过来请郑浩用午饭。 她便看见郑浩此刻身上的衣着。 萍儿的眼睛登时一下子便瞪大了。 “少爷,这,您身上穿着的是什么衣裳?怎地如此古怪?”萍儿一脸惊讶地问道。 郑浩笑了笑,在萍儿面前很是洒脱地做了几个动作,问道:“如何就古怪了?不觉得我穿了这身儿利索了许多吗?” “少爷,只有,只有贫苦下力之人才会穿衫裤短衣的吧?”萍儿对郑浩说道。 这个时候,流行的服饰便是长袍直缀,也就是俗称的道士袍,袍服一直垂到脚背的那种。 有点身份的人一般都是穿着直缀袍服。 但劳动人民为了劳作方便,倒是很多都做短衣打扮。 要么就是光着上身,要么就是上面着一件背心下面穿个大裤衩子;讲究一些的,则是上面着一件交领窄袖短衫,下面穿条宽大长裤。 也就是说,短衣打扮的,一般都是穷苦人。 有钱人没人会这么穿,太掉身份了。 “不管它,怎么舒服就怎么穿,哪有那么多讲究,而且,我还可以在这些短衣裤子上再做一些修饰,使其看起来更雅致好看。”郑浩笑道。 于是,吃了午饭之后,郑浩便再回来继续加工改造自己的这一身儿衣服。 他先是给自己的上衣纽扣的两边添了两个大口袋。 然后,他又将颜料研开了,在左侧胸口处添上了一支怒放的梅花。 这样两处改动加上去之后,这件上衣给人的感觉顿时就不一样了。有了那么一点点高贵上档次的趋势。 劳苦大众虽然着短衣裤子,但是,他们的衣服都是怎么简朴怎么来,很多人都是粗布白衣,跟丧服丧帽似的,只因为价钱比较便宜。 而郑浩这一身衣裳却不仅用料考究,用的是上好的绸缎,更是样式新奇,衣领、口袋都是前所未见,还骚包地在前胸处绘了梅花,这么一件衣服,底层小民是穿不起的。 郑浩修饰完了上装,他又给裤子加了两侧的暗兜,裤腿上则是点缀上一些波浪纹。 这么折腾了一番,再穿上去,郑浩自己都感觉自己有了那么一点纨绔少年的意味,这衣服有点太花哨了。 可惜,家里没有镜子,不能照一照自己穿在身上是个什么样子。 “呀!少爷,你这么一修饰,比之刚才的确是好看了许多呢。”恰在这时,萍儿又进来奉茶,看到了之后,便捂着小嘴叫了起来。 “嘿嘿!萍儿,我这么穿还算俊朗洒脱吗?”郑浩问。 “嗯!少爷穿着这身衣裳,更显俊美。”萍儿很是认真地说道。 “少爷,你的手真的好巧,竟然能自己做出这样的衣服出来。”萍儿满脸钦敬地看着郑浩,又说。 第73章 女徒弟 “哈哈哈!萍儿这么一夸,竟然让我有些心花怒放。萍儿你可愿意跟我学裁缝吗?我们还可以做出一些更新奇的衣服出来。”郑浩笑道。 “萍儿愿意,望少爷好生教教我,萍儿的女红不好,竟然不能为少爷分忧,每每感到万分羞愧!”萍儿说道。 “好,想学就一定能学好,来,我教你,咱们先从测量尺寸开始。”郑浩就开始教萍儿量体。 量体裁衣,可以说是裁缝的基础。 不过,这时候可是没有软尺,只能用一根量好的绳子来测量,然后根据裁缝的经验来收放尺寸。 在教萍儿量体的过程里,两人的肢体自然是要有所触碰的。 比如,郑浩在给萍儿测量腰围的时候,就要将绳子从萍儿身后圈到前面来,这样就差不多等于轻轻搂了萍儿一下。 受到如此捧出,萍儿脸上飞红,身子不由得就如触了电一般的轻颤,就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郑浩这才察觉了异样。 他霍然醒悟,如今是万恶的封建社会,如果不是夫妻,男女之间几乎不会发生身体触碰的事件。 萍儿之前估计还从未与男子发生过如此亲密的接触,所以,她有些激动了。 郑浩看着面前这女孩,她大约还比自己高了一点,身上穿着一件交领曲裾的襦裙,衣服有些虽然宽大,但还是难掩她的娇小玲珑的身材。 她这时候,胸口急剧起伏着,似有两只小白兔在衣服下面有些轻轻颤动。 尤其是她娇颜酡红,一脸娇羞不胜的神情,让郑浩看得也是心儿大跳,这丫头,美得真是挺动人心魄的。 不知道,自己现在若是抱一抱她,她会不会反抗呢? 郑浩这么想着,便在接下来的授课过程中有意无意的碰触萍儿的身子,并乐此不疲。 这么一边吃着萍儿豆腐,他一边就给萍儿量好了尺寸,然后,他就开始裁了一块白色底子上面有淡蓝色雅致印花的绸缎,将绸缎铺在案子上,他就开始画好了裁剪的形状,用剪刀“嚓嚓”快速剪好了。 他一边做着这一切,一边给萍儿讲解着。 萍儿也是红着脸,站在旁边认真地听着。 “萍儿好笨,萍儿竟然听不懂少爷所讲。”萍儿羞声说道。 “没关系,谁都不可能一下子便学会的,慢慢来,以你的聪明,你一定很快就能掌握要领。”郑浩剪好了,将剪刀放下来,看着萍儿的小脸那般可爱,忍不住的就伸手过去捏了一把。 “嘤咛!” 不料,萍儿娇呼一声,竟然闪到了一边去,躲开了他的咸猪手。 这几乎是她下意识的举动。 不过,躲开之后,她就有些懊悔了。 少爷好不容易亲近自己一下,自己难道不该把握住这个机会吗?怎么就突然起了羞耻之心,躲开了去? 郑浩耸了耸肩,他心想,自己终究是唐突了佳人,赶忙道歉:“萍儿,我并无他意,只是看你娇艳如花,突然就想要亲近一下。” “少爷,错的是我,我是您的奴仆,整个的人都是属于您的,其实,您想要对婢子做点什么,婢子是不应该反抗的。” 萍儿红着脸又轻轻来到了郑浩的身旁,她迟疑了一下,伸出小手,拿住了郑浩的手,将他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脸上。 他的手很温暖,手上有些许的手汗,还带着些颜料的淡淡气味。 这种感觉让萍儿一时间有些迷醉。 郑浩耸了耸肩,两世为人,这还是第一次摸女孩子的脸,嗯,感觉弹弹的滑滑的,还有些烫烫的。 这丫头的意思是,任自己采撷了吗? 郑浩的心便是一阵的大跳。 他很想探索一下眼前这个女孩子的身体结构,与生理卫生课上学到的知识比照一下。 只是,他纠结了那么一会,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他觉得,自己这具身体还没为床笫之事做好准备。 所以,郑浩便笑着说:“萍儿,我们还是继续来完成这件衣服吧。”他说着,将自己的手轻轻地从她脸上拿开了。 “哦,好的。”萍儿见郑浩并没有做进一步的动作,她心里却是升起一丝淡淡的失望。 郑浩便开始穿针引线,一边给萍儿介绍着缝制这件衣服的要领,一边飞快地缝制着。 如此过了将近一个时辰的样子,郑浩才将这件女装给缝制完毕。 其实缝制是很快的,关键是处理细节用了很多时间。 “好了,萍儿,这件衣服已经做好,你现在试穿一下吧。”郑浩提起这件他颇费了一番心思的旗袍,笑着说道。 “少爷,这是,是给我做的衣服?”萍儿一脸的吃惊。 “是啊,不见这是一件女装吗?”郑浩笑道。 “谢谢少爷,您对我这么好,教我怎么报答您。”萍儿伸手将衣服接过来,她眼眶湿润了。 “不过是一件衣服而已,又算得什么?萍儿快去试试吧。”郑浩笑道。 “嗯!那我去试穿了,穿好了给少爷您过目。”萍儿莞尔一笑,眼中尽是欣喜。 “去吧。”郑浩道。 萍儿就拿着那件旗袍去了自己的房间。 郑浩便坐下来歇息一下,顺便等着萍儿的惊艳出现。 他做的这件旗袍,却是束腰的,而且胸部也比较修身合体,穿在身上会很显身段。 这个时代的女子衣着太宽松了,穿在身上,臃肿而看不到身材,真是不符合郑浩的审美观。 也难怪这个时代没有身材好坏的观念,品评女子是否美丽都是看脸。 其实,脸蛋漂亮真的只是美丽的一部分,有一个火辣的身材,那才是最能勾起男人旖念的。 郑浩觉得,这一点应该也算是一个大的商机。 岂料,他等呀,等呀,等了许久,还是没有等来萍儿的出现。 郑浩心里嘀咕,难不成是不知道怎么穿吗? 不应该的啊?自己做的旗袍还是比较方便穿着的,只要套在身上,然后将右边的纽子给一个个扣好了,也就算是穿好了。 他这么想着,便起身出了自己的房间,来到院子里,向着萍儿所住的厢房问道:“萍儿,还没穿好吗?” “少爷,穿好了,可是,萍儿觉得好丑哦,都不敢让您看到。”萍儿在她房间里羞声说道。 第74章 这才是美人 竟然是害羞了? 郑浩笑了笑,穿惯了宽袍大袖的衣服,穿上这窄袖束腰凸显胸的旗袍,她觉得不适应是正常的。 “萍儿那么美,穿什么都会好看,怎么会丑?出来吧,让我看看这件衣服穿在你身上究竟如何。”郑浩笑道。 “那,少爷一定不要笑萍儿。”萍儿娇声说道。 “放心,我不会笑你的,这件衣服量体制成,我认为,一定能让你更加美丽。”郑浩笑着鼓励她。 “那我出来了。” 萍儿说着,便从房中走了出来。 看见她,郑浩便是眼前一亮。 只见一个身段婀娜妖娆,被旗袍裹得前凸后翘的美丽女孩轻移莲步,来到了院子里。 只是她或许是觉得太别扭了,羞得头都抬不起来了。 “啧啧!” 郑浩发出了由衷的赞叹声。 “少爷,是不是,很丑?”萍儿红了脸抬起头看了郑浩一眼,十分不自信地问。 “少爷这是赞叹声!萍儿,真是没有看出来啊,你的身材竟然会这么好。穿上这件衣服之后,更养眼也更好看了呢。”郑浩看着这丫头玲珑的曲线,口水都差点流出来。 “少爷,你,你不是在取笑我吧?这衣服把身子箍得紧紧的,这里还开了叉子,露出腿来,又哪里好看了。”萍儿低头说道。 长这么大,她还从没穿过这么紧身的衣服呢,以往的衣服都是宽宽大大,把身子遮的严严实实,现在倒好,把臀和胸的形状都给凸显出来了,给外人看到可怎么好? 哦不!少爷不是外人呢。 而且,少爷似乎是真的很喜欢我穿这件旗袍的样子呢。 “哪里都好看!萍儿,女人的美,不仅美在脸上,更美在身体曲线上,如是身子生得匀称,腰细而臀翘胸挺,这样的女人才是极品。只是脸生得美丽,身子不好看的,那也不算美女。”郑浩开口品评道。 说完了,他觉得自己似乎是说多了。 在男女大防十分森严的封建社会,对着一个女子说这番话,似乎有些不甚妥当。 估计萍儿又该把我当成色犭良了吧? 不过,管他哪!这个小丫鬟早晚也是我碗里的菜,多说一些调戏一下,应该也不打紧的吧? 郑浩前世研究古代的史料,知道其实古人在床笫之事上,是很开放的。 比如,古代主人和主母行房,很多时候丫鬟就在旁边伺候着,有时候主母无力承受挞伐了,丫鬟就得顶上去。 只要是有真正亲密关系的男女,哪怕说些过分的调笑话,想来也是不打紧的吧? 没准还能增进感情呢。 “少爷,这些歪理邪说,你都是从何得知?之前怎么就从来没听你说过呢?”萍儿这时却也是放开了些,抬头看着郑浩似笑非笑地娇声说道,她美目之中有一丝妩媚之色。 郑浩看了不由得内心又是一荡。 他轻轻摇头,心想,若是在前世,十五六岁的女孩子,还正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着呢,现在,萍儿却要唯唯诺诺察言观色,唯恐惹了主人不快。 可感受得到,她在竭力想要讨得自己的欢心。 郑浩突然之间心里有些辛酸的感觉。 “这些自然都是我自己总结揣摩出来的。”郑浩老着面皮说道。 “咯咯!我才不信,少爷才多大年纪,怎会知道这些好没羞没臊的话语?您一定是听别人胡言乱语的。”萍儿娇笑着。 被这丫头鄙视了。 郑浩苦笑了一下。 心想,自己继承的这具皮囊还是年纪太小了些,很容易便会被人当成小屁孩。 其实,哥不成熟的外表下面,隐藏着的却是一个来自四百余年后的沧桑灵魂。 “萍儿,这些话却绝非是胡言乱语,你穿上这衣裳,真的很美,我绝没有哄骗于你,以后你在我面前的时候,就穿着这件衣裳好了。”郑浩正色地说。 “少爷若是喜欢,我就给少爷一个人穿,决不能让别人看到。这衣裳,有什么名堂吗?却是之前从未见过。”萍儿说道。 “这衣裳是我灵机一动想出来的,不如就叫它玉女裙吧。”郑浩说道。 旗袍,按照其公认的起源就是满清女子的一种裙裳,这名称让郑浩觉得有些不舒服,所以,他觉得自己今次既然把旗袍提前拿了出来,那就替它改个名字好了。 “玉女裙吗?这名字似乎挺好听的哦。”萍儿嫣然一笑,说道。 “其实,这种款式的衣服,我可以设计制作出来很多不同的款式,每一种都很好看,萍儿,你说,若是咱们开一家成衣店,以玉女裙为主打,这生意能否做得?”郑浩笑着问萍儿。 “少爷,生意上的事情,我不懂,不敢乱讲。”萍儿摇头道。 而便在这个时候,大门外有人叫门。 却是卞玉京的声音。 郑浩走过去将门打开。 “玉京姐姐,请进吧!”郑浩笑着将卞玉京让进门来。 他只看了一眼卞玉京,就知道,她这时候来找自己所为何事,八成是因为自己从柜上拿了一百两银子,她担心自己胡乱挥霍中了坏人的当,所以特别过来看看。 “公子,酒楼那里一切如常,生意十分的火爆,我在那里也没什么事,索性便走过来想要和你说一会子话。”卞玉京打量着郑浩开口说道。 看到郑浩身上穿着的短衣长裤,眼睛亮了一下。 “我也正想要见玉京姐姐,和玉京姐姐说点儿事情呢。”郑浩笑道。 “是吗?那咱们就进屋慢慢坐下来说,如何?”卞玉京掩口轻笑。 她看得出来,郑浩神色轻松,眼中闪烁着兴奋的神情,定是又有什么好事儿了吧。 两人便进到郑浩的房间里,在椅子上坐下来。 “公子今日在家里忙些什么?”卞玉京问道。 “我做了几件衣衫。”郑浩笑着说。 “公子怎么又琢磨起女红来了?你身上的衣服难道就是你自己做的吗?”卞玉京一脸的讶异。 “是的,好看吗?”郑浩笑着起身,在卞玉京面前打了几下孔武有力的拳脚。 “很好看的衣服,俊逸而洒脱,没想到短衣衫裤竟然也能裁制得如此好看。”卞玉京说道。 “还有一件裙装,玉京姐姐看了,一定也会非常的喜欢。”郑浩说。 “是吗?在哪里?”卞玉京问。 “萍儿,进来吧。”郑浩一拍手,萍儿便袅袅婷婷走进来。 看到萍儿身上的修身束腰凸显身材的裙子,卞玉京登时现出一脸的惊艳之色。 第75章 香奈儿与范思哲 “好美的一件衣衫!” 卞玉京喃喃说道,说着话,她上上下下打量着面前的萍儿,目光都有些个直了。 萍儿被她看得羞红了脸,娇声道:“玉京姑娘,这衫子哪里美了?穿在身上好不别扭也!” 卞玉京听得萍儿如是说,这才发现自己有些失态。 她便笑道:“这条裙子将你身段儿全都展现出来,我是个女子看了后都为之着迷,若是男子还不给你迷得神魂颠倒啊?” “才不要给别的男子看,我也不要让他们为我着迷。”萍儿扭着身子,浑身不自在地说道。 她嘴上这么说,但心里这会儿却是喜欢的。 她心想,公子刚才看到我身上这件新衫,也是看得目光一炽,想来对他而言这衣衫穿在我身也是极惊艳的吧? “不给别个男子看,难道,你不想让你心仪的男子对你愈加的喜爱吗?”卞玉京掩口轻笑,看了郑浩一眼。 郑浩揉了揉鼻子,笑而不语。 “玉京姑娘,你也欺负我,我回屋去。” 萍儿说着,羞得扭转身子,回自己房间去了。 “萍儿姑娘很是美丽呢。”卞玉京再看了一眼郑浩,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是啊。”郑浩点头随声附和。 自己这小丫鬟的确很漂亮很有味道,见过萍儿真面目的,无不如此说。郑浩对着卞玉京自然不会心口不一,掩饰什么。 “公子,我们去你房间聊一会子吧。”卞玉京道。 “玉京姐姐请!”郑浩躬身让卞玉京进屋。 进得郑浩的房间,卞玉京就见屋子中间摆了好大一个台子,台子上凌乱地放着不少的布料及针线、剪子、尺子等类物品。 卞玉京心里就想,郑公子倒真是个妙人儿。 他不仅才华惊人,书读得好,动手能力也是极强,什么都愿意动手去做一做。 只是这样会不会玩物丧志呢? 须得委婉提醒他一下才是。 “公子,府试即将临近,你可准备好应试了吗?”卞玉京开口就先说到举业上去。 “这些天也是日日必会温一会子书的,作文也会隔三差五的便作上一篇,区区府试,当不在话下。”郑浩笑道。 卞玉京心说,本县诸多时文大家都说郑公子时文已经大成,有状元之才,考府试自当不是问题。 关键是,不能总是旁骛太多,倒把正途荒废太多。 “那公子又为何要做这女红裁缝之事呢?这些都是女流之辈才做的罢?你做这些,没得自降了身份。”卞玉京委婉地开始劝说。 听得卞玉京如是说,郑浩自然便知道,她在想什么。 郑浩便笑道:“好叫玉京姐姐得知,我做这女红裁缝之事,却并非玩物丧志,而是想要在此方面再做些营生。” “噢?公子是想要做裁缝店吗?”卞玉京眨眨眼。 衣食住行,这是人生而在世的四件大事。 穿衣自然是一桩大生意。 但是,这一行现在也不好做了,因为做这行的人太多,竞争很激烈。 “不!我要做的,岂能只是一个小小的裁缝店?一间裁缝店才能赚多少银钱?”郑浩自信满满地笑道。 “那公子究竟是何意?”卞玉京十分的困惑。 做衣衫的生意,不就是裁缝店吗? “我要做服装高级定制业务,且把这生意做遍江南。”郑浩一挥手,很有气势地说道。 “什么叫‘服装高级定制’?”卞玉京很是不解。 听得卞玉京疑问,郑浩这才发现,自己把前世的词儿给超前使用了。 这会儿可没什么服装高级定制这一说法。 他挠挠头笑道:“其实就是为顾客推出衣衫量身定做服务,但是,不同的是,我们可为顾客设计更多漂亮的款式。” 卞玉京点点头,笑道:“如果真能有新鲜好看的样式,那倒是真的为吸引很多客人惠顾的,这生意似乎可做。” 郑浩听得卞玉京肯定自己的想法,很是得意。 前世苦读文史资料的郑浩自然知道,这会儿的江南大世家,虽然仍然以科举为核心,但为了壮大家族经济实力,大家族除了大肆兼并土地,成为巨无霸大地主之外,还广泛地做各种生意。 这时候的读书人,有时候也可称其为生意人。 他便说道:“我筹划中的服装高级定制,打算创建两个字号来着,女装就叫‘香奈儿’,男装就叫‘范思哲’,如何?” 这会儿的人品牌意识还不是太强,也可以说,压根就没品牌意识。 郑浩觉得,自己有必要创办两个服装品牌出来,届时将自己的品牌名称就绣在衣服上面,让香奈儿和范思哲享誉大江南北,成为最顶级的大名牌。让那些文人墨客仕女小姐之流以拥有一件自家出产的服装而自豪。 这人啊,总是需要什么物件装点门面的。后世的时候,为什么苹果手机能大行其道,一些小年轻甚至为了拥有一部苹果手机做出卖肾卖身的傻事?还不就为了拿部苹果手机装叉吗? 所以,郑浩觉得,自己有必要搞两个男女服装品牌,让有身份的人和想要冒充自己有身份的人以之装点门面。 而自己乘机大发其财,迅速积累壮大自己的力量。 卞玉京听得郑浩如是说,抿嘴轻笑道:“公子的想法总是那般新奇,不过,我以为是可行的呢。” “只是,公子取的这两个字号名称是何寓意也?听来倒是让人感觉意味深长也。”卞玉京顿了一下又说。 果然问到了这两个品牌名称取名含义上来了。 郑浩笑了一笑,他心说,不过是个好听的名字罢了,会有什么含义呢? 香奈儿和范思哲都是以创建者的名字来命名的。 翻译成中文时,刚好译得好听了一些,仅此而已。 但即便没有独特意义,也要诌一个出来呀。便满口胡诌道:“香奈儿这一字号名称的含义便是:让穿着之女子幽香馥郁永远美丽端庄。范思哲其义则是向先贤致敬,将先贤作为学习的模范和榜样,自己努力拼搏奋斗,勇往直前,成就不世功业。” 第76章 量体 “唔!听了公子的解释,这两个字号倒真是意义非凡呢!我相信,公子的服装高级定制生意定能够风生水起呢!”卞玉京说道。 “如此就借玉京姐姐吉言了。”郑浩笑道。 卞玉京想了一下,便又对郑浩说:“公子,我也很是喜爱萍儿姑娘身上所穿的那件裙衫,不知能否帮我裁制一件呢?” 郑浩听了,便是眼睛一亮。 卞玉京若是主动要求做自己的模特,那是最好不过。 毕竟,做模特是要放得开的。 如萍儿那般羞羞答答,不是太合适。 “当然可以,玉京姐姐,这几日我想要多设计一些服装的款式,不如都以你为模子如何?”郑浩说道。 “好啊!好啊!那岂不是我要多许多件漂亮的衣衫了吗?”卞玉京一听,便是拍手娇笑道。 她笑靥如花,令得郑浩的心又是砰然大跳。 好美腻的妹子,笑的时候,就好像屋里的光一下子全都汇聚到她脸上了一般。 “那好,我现在就给玉京姐姐量体,我会给你做一件比萍儿身上穿的那件玉女裙还要漂亮的出来。”郑浩道。 他是想要借机在卞玉京身上揩点油。 “好啊!那你来吧。”卞玉京又是粲然一笑。 看郑浩的眼睛就有点意味深长的味道。 郑浩有点儿小小的羞涩,这是被人看破了自己的那点小心思了吗? 郑浩便开始给卞玉京量体。 古时候的裁缝裁剪衣服,其实量体都是量个大概而已。毕竟他们做的衣服都是宽宽大大,没必要量得多么精细。 但郑浩要做旗袍,他就必须得各处都量精细了。 他老着面皮先绕到卞玉京的身后给她量肩宽。从后头仔细打量卞玉京,这还是第一次。郑浩就发现,卞玉京身上的这身衣裳也是稍微收了腰的,略略的显出她纤细的腰身出来。 手靠近了玉人,鼻端满满都是幽香。 郑浩的心竟然有些跳得厉害。 而其实呢,卞玉京也是有些紧张,孤男寡女在这房中,两人又是挨得如许之近,卞玉京的心里也是有些许的期待的。 郑浩深吸了口气,将心中的旖念给压下去,他开始专心的开始量体。 量完了肩宽,量体长。 这都没什么。 量腰的时候,是要将手中的软绳从腰间绕过的。 郑浩便对卞玉京说道:“玉京姐姐,麻烦将两臂向两边平抬起来与肩齐平。” 卞玉京便依言照做。 她有些不太明白,郑浩这要做什么。 郑浩便将右手中软绳递向卞玉京的后背,左手则是将绳头接过来绕到了前面去。 短短的一瞬,郑浩竟似是将卞玉京双臂环绕抱了一下。 他身量还小,比卞玉京还略低了一些,自然难免触碰到了卞玉京。 身子好软…… 这是郑浩的第一个感觉。 第二个感觉便是,卞玉京浑身都是紧绷了一下,甜甜的鼻息喷到了郑浩的额头发际。 这电光石火的一瞬让两人都是轻颤了一下。 “咯咯!公子,你,你是借量体占我便宜吧?”卞玉京轻笑了起来。 郑浩这会儿已经将软绳在卞玉京身前合拢了在做标记。 他听得卞玉京如是说,便赶忙摆手道:“玉京姐姐,非也,非也,我并非那等孟浪之辈,量体却是必须如此,才能在裁制的时候收束了腰身,将身段显现了出来。” 听得郑浩如此解释,卞玉京觉得也还算合理。 毕竟郑浩要做的衣衫是与此前大不相同的。 “原来如此,是我错怪了公子,还请原谅。”卞玉京双颊绯红,巧笑嫣然说道。 郑浩心说,惭愧,惭愧,你其实并没有错怪,我是真的在占你便宜哦。 “我现在还要量一个地方,不知姐姐愿不愿意被我测量?”郑浩站起了身子,便盯着卞玉京的胸前。 没错,现在该量胸围了。 要做一件合体的旗袍,胸围不量是不行的。除了胸围,还要量臀围,而且难免触碰。这都是要事先说明的。 “公子要量的,是什么地方?尽管量就是了,我不会责怪你的。”卞玉京看郑浩脸上都挂了汗珠子,便用手绢儿轻轻地替他揩拭了一番。 更是幽香盈鼻。 纤纤玉手就在面前,她纤纤玉指根根莹白纤美,就如玉石雕琢而成,令得郑浩突然生出一种想要轻咬一下她手指的冲动。 “多谢姐姐!”郑浩躬身道谢着。 他心里却是暗想,自己这也太不堪了吧? 竟然在卞玉京面前流了汗。 虽然此刻已经是四月初,天气已经逐渐的要热起来,但是,此时是小冰河时期,气候比之地球正常时候是要低一些的,如今还不算炎热。 “公子继续为我量体吧。”卞玉京将为郑浩擦拭过汗水的手绢在自己的脸上也擦拭了一下,轻笑着说。 “好的。” 郑浩便道一声得罪,让卞玉京又重新的抬起了两臂,且要挺起胸来。 郑浩再一次的将右手臂探向卞玉京的后背,左手再接应一下,便将软绳绕到了卞玉京的身前。 她身上衣服比较宽大,胸前的规模和轮廓却是丝毫看不出来的。 郑浩只能是尽量的收缩绳子,想要找出她真正的胸围。 软绳交叉着向两边收紧。 卞玉京的脸登时变得更红了。 “公子这是要量什么?”卞玉京问道。 “量胸围呀。”郑浩答,他忽然想到,这会儿一定还没有胸围这个词,便又解释:“腰是最细的,胸围、臀围的尺寸若是不测量准了,衣服会不合体的。” 不过,说完才发现,这解释跟没解释差不多。 “胸围是何意?测量的是哪一点呢?”卞玉京又问。 “胸围便是月匈部这一周的长度,量的便是上面最高的位置。”郑浩说着,持续缓缓收紧,总算是感觉绳子触到了卞玉京的身子。 这里有个明显的坡度,自己貌似还是没有触到最高点。 他便轻轻地来回调整着绳子的位置。 “原来如此。”卞玉京的脸红得都要滴出血来一般。郑浩这动作太暧日未了点儿,令得她都有些情动了。 气息微微,幽香满鼻。 玉人就在咫尺。 郑浩的心就如擂鼓一般大跳。 第77章 羞涩 “公子,不如我来帮你一下?” 卞玉京见郑浩始终找不准点,倒似是轻薄自己一般,她便开口说道。 “玉京姐姐,你拿着绳子两端,将其交叉于你胸前最高点即可。”郑浩脑门上的汗水又是亮晶晶的了。 “好的,公子稍待。” 卞玉京便依言拿起绳子两端,将绳子放到了自己身子的最高点上。 她便觉浑身麻酥酥的,身子都有些软了。 “呼!” 郑浩长长地出了口气,他心说,总算是量完这一点了。 剩下的,就是量臀围了。 他心想,这里更是敏感。 还是在卞玉京的身后测量好了,如是站在身体前方有些太尴尬了。 “是不是该量臀围了?”卞玉京主动问道。 “是的。”郑浩道。 “辛苦公子了,看你出了这许多汗。”卞玉京再一次的替郑浩擦脸上的汗水,实则她现在也是香汗淋漓。 “不辛苦,为了让姐姐更美,这算什么?”郑浩连连摆手。 他等她为自己擦完了汗,便又说:“我现在为你量臀围,如有冒犯,请姐姐原谅我。” “不妨事的,公子太客气了。”卞玉京说。 郑浩便来到了她身后蹲下了身子。 “公子怎么在后面量呢?不如还是在前方罢?”卞玉京见郑浩蹲在了自己身后,红着脸说道。 郑浩心说,我这不是避免更多触犯到你吗? 你紧张个什么劲儿? 不过,他转而一想,心里就有一个促狭的想法,心说,自己若是在测量之时,这姑娘放一个屁出来,那自己岂不倒了大霉了吗? 想到这里,郑浩便笑着说道:“那我就还是在前面量罢。” 他又回到了她身前,在她面前蹲下身子,用手中的软绳绕过卞玉京身子。 只是他要绕过她身子时,身子前倾,鼻子差点儿就触到她最神秘的地儿。 这让他老脸便是一红。 卞玉京也是身子又是猛地一紧。 郑浩匆匆的将卞玉京的臀围给量了出来,这才站起了身子。 他觉得自己刚才的表现太羞臊了点。 自己一个从现代穿越到明末的纯爷们,面对着这么一个绝世大美女,何苦要如此谨守于礼呢? 自己手上稍微有一点点的动作什么的想必对方也是不会在意,甚至会乐于接受的吧? 想必还是因为自己前世是个小初哥,从未经历过男女之事,所以才会如此羞羞答答的吧? 这么想着,郑浩就开始裁剪起来。 这一次,他用的是一块白色底色,上有大红花朵的提花织锦。 提花技术在华夏传承悠久,自汉代就有了提花机,织出了花色繁多的美丽织锦。而锦缎也是最贵的桑蚕丝料。 俗话说,一两锦一两金,由此可见织锦的名贵。 做旗袍,自然用这种织锦最好,简洁大方美好。 郑浩“嚓嚓嚓”地一通裁剪。 卞玉京在旁看得十分的惊艳。 她没想到,郑浩的裁剪技术竟然如此了得。 郑浩裁剪完毕,便开始穿针引线开始缝制了起来。 “公子,不如,让我缝制吧。”卞玉京在旁说道,看着心爱的男子在那里做女红,做得那么熟练,她有些脸红。 “玉京姐姐,还是我缝吧,主要是我这玉女裙的裁剪缝制与寻常衣物不太一样的,怕你缝不好,一件裙子就毁掉了。”郑浩说。 一针一线的缝制衣物,毕竟还是慢了许多。 郑浩心里却在想着,若是能够把缝纫机现在就发明出来就好了。有了机械助力,生产率最起码提高两三倍不止。 就像自己现在一针一线缝制这件旗袍,需要最少一个小时,若是用哪怕最普通的缝纫机,几分钟就可以搞定的。 只是,他对于机械制造这一块一窍不通,即使知道原理,也不知道该如何下手才是。 郑浩心说,还是过一段时间,手里有了更多的钱,再买个机械制造方面的学习能力提升包,然后再钻研一番便是。 他这一边想着,一边飞快地缝制着。 一件旗袍便在他手上渐渐的成形。 这件旗袍还不似萍儿穿的那件,这件更大胆。 这旗袍是短袖子,袖子刚刚盖过肩膀,还是那种泡泡袖;旗袍的长度也要更短些,露出一截子小腿出来。 旗袍开叉在左侧,叉开到了膝盖以上半尺。 穿上这个,走起路来,开叉儿若隐若现的,露出光洁的腿儿,还是很魅惑的。 “做好了,玉京姐姐上身试试可好?”郑浩说道。 他的心里却是有些忐忑的。 这可是封建思想最禁锢人的时候,对女人的约束那是相当之严厉的,如今正经的女人基本上除了脸啥都不露,露出脚有时候都被道学先生斥为失礼。 自己搞这样一个短款露臂的旗袍出来,卞玉京会接受吗? 他有些不太确定。 不过,一切也都皆有可能的,毕竟,在这明末时候,现如今的江南,思想风气还是很开化的,有不少激进的读书人也在宣扬着一些新的思想。读书人的享乐劲头很大,他们也是很乐于接受新事物的。 郑浩记得前世看过一些资料,明中后期,甚至一些女人会三五作伴一起去买角先生。 所谓角先生,就是假的尘根,女人用来抚慰自己的物件。 郑浩看见配图之上,两名女子就那么跟小贩当街讨价还价着,跟买菜也差不了多少。 若是这时代人对角先生都如此毫不隐晦,那对适当露出一些皮肉的旗袍也应该能够接受的吧? “呀!这么快就做好了吗?好快。我自是乐于试穿一番的。”卞玉京便从郑浩的手里接过旗袍。 郑浩又和她说了一番这衣服该如何穿。 “竟是要露出整条胳膊和小腿的吗?这衣服好新鲜。”卞玉京脸上一红,说道。 “是的,夏日里少穿一些,也更清凉,难道不是吗?姐姐先试一试吧,若是不喜欢,我再做下一件的时候,会改进的。”郑浩说。 卞玉京就拿着那件旗袍去到套间里面试穿。 听得里头悉悉索索换衣服的声响,郑浩有些心痒痒的,他心想,若是能欣赏一番那美景就好了。 这么想着,他竟是情不自禁的走近了套间门几步。 快到门口的时候,他才悚然一惊,停了下来。 心说,还是不要孟浪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