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元道人》 第一章 白发三千丈 一崖,一树,一人! 千丈山崖,铜铃古树,白发少女! 少女端正的盘坐在树下,一动不动,恍如万年。崖顶甚是奇特,方圆几十丈的地方,山石晶莹剔透,比那水晶玛瑙还要稀奇,自崖上向下看去,目力所及,竟是茫茫云海,这山崖就如同擎天之柱,将那天地连接! 崖顶偏又生了一棵奇树,水桶粗细的树干透出七彩光芒,三丈高下的树身挂满各异古朴的铜铃,枝干纠缠交结,相互攀生,枝头开满一朵朵七色花朵,花分七瓣,人间难得一见,花瓣更是颜色各异,分赤橙黄绿蓝靛紫,七色花已是稀奇,更奇的是两两并蒂而生。 树下少女似乎不过双十年华,但细细看来,又觉得经受了无数岁月,就这样盘坐在地面,双目微阖,脸庞温润如玉,不见一丝血色,容颜也是人间绝无,再加上满头白发,越发妖异! …… “人生如雾亦如梦,缘尽缘灭还自在……” “三千年,换来不过一句空话……哈……哈哈……哈哈...”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白驹过隙,又或一眼千年,一声哀怨而又悲怆的长笑打破寂静的山崖,满树铜铃无风自响,山腰间常年不散的云雾竟瞬间散开,慢慢淡去,显出全貌,居然是一座大如星辰的山岳!山岳之上五座山峰高低不齐,直直耸立,插入天际不知升向何方,犹如五指一般。五座巨峰之上,本来云烟终年不散,此时,被那笑声震散,云破天开,露出不知其数的楼阁殿堂,或是镶嵌在陡崖峭壁,或是坐落在一块漂浮不定的巨石上,在五指大山之间游荡。烟云袅袅,琴音回荡,鹤击长空,鹿走溪水,分明就是一处仙境...... 笑声还未落罢,从那稍低的四座山峰各射出一道光华,俱都向正中山峰飞去。 “师尊……” “尊主……” “少主人……” “九公主……” 眨眼之间,四道人影略上崖顶,纷纷跪倒在白发少女面前,为首之人,一袭宫装,约莫二十七八,显得华贵无比。 “三千年,恍如隔夜,难为你们还惦记着我了,早已不复当年,那些名分以后休提了罢。”白发少女不知何时已站起身来,看着跟前四人,眼中空洞虚无,似乎整个世界都在其中。 “公主怪罪就怪罪吧,老奴是已经改不了啦。”左手须发皆白的老翁佝偻着身子笑道。 “屠老仍然还和当年一般,可惜,许久没有陪你畅饮,实是一件憾事。”白发少女难得一见的露出些微笑容,又一闪而没,转而对下首两人道;“说来也是我当年有些急躁,你二人也不必拘谨。” 那清瘦的中年尚还好些,忙道:“少主大恩,唯此生以报,少主说这些话,却是折煞小人了。”而那大汉却手足无措的连道不敢。倒也怪不得他,白发少女在其心中,已近乎造物主般的存在,当初杀神弑佛,力鼎乾坤的威名至今尚在流传,可谓是千金一言,绝无悔改,再者若非被白发少女收服,他早就烟飞灰灭了。 白发少女淡淡一笑了之,看着宫装女子招了招手,宫装女子再也忍不住,扑到怀里,大声抽泣不止。这副情景不知内情之人看了定然瞠目结舌,但那三人却似已见怪不怪。 “这些年委实难为你了……”白发少女爱怜的抚着肩膀,直到那宫装女子止住长叹一声,转口笑道;“你却也未变,动不动就在我面前撒娇,也不怕他们笑话。” “哼,量他们也没胆量敢在外面嚼舌头。师尊,那李老儿来探过几次口风,都被我打发走了。”宫装女子扭头蛮横的看着三人又说道。 中年人和大汉讪笑两声却也不敢接话,唯有屠老摸着几乎托在地上的胡须,呵呵笑道:“只怕在外面说了什么闲话,我这胡子可就又不保了。” “此次出关,我要出去一趟,等一切了结,影儿,你便随我去见一见那几个老儿,想来他们早已忘了我了吧!”白发少女虽在绝峰之上闭死关,但神通已达天人,一切事情早已明了。 “少主,你难道还要去找那人么,那人已近乎无敌,但要......”中年之人话语过半,便说不下去,似乎甚是忌讳,连名姓都不提。 “当年恩怨终究须要了结,孰是孰非,自然要分个明白,你们不必多言,我自有定夺。” “公主既然有了主意,老奴本是不敢多说的,但老奴还有斗胆一句,万事不可强求,公主去见介少爷,还请三思。” “我意已决,影儿有你三人辅助,我也不用操心,都下去吧。”白发少女不愿多说,摆了摆手,转过身去。 白发少女的性情,四人早就摸透,宫装女子一直以来唯唯诺诺,似有话说,终究没有开口,看着白发少女萧条的背影,对其他三人使个眼色,默默的退了下去……“红尘似梦,有情皆苦,幽兰,幽兰,你解脱了,我却还在执迷不悟……赵紫烟,你我斗了千万年,你终究赢了,可惜,可惜……” 云海倒卷,五指大山重被淹没,白发少女怔怔的望着虚空,神色忽而迷离,忽又伤感,白发少女三千白发随风飞扬,更显落寞,过了许久,像是下定决心, 长袖一甩,一步踏出,没入虚空,消失不见。 一崖,一树,那人却已经不在…… 第二章 盛世 神州大地,纵横亿万里,地大物博,王朝不计其数,当论夏、越、西夷最是强大,以龙首山脉为界,各自占据千万里疆域,将神州占去一半不止,剩下一半也被那多如牛毛的小国藩王瓜分,此话暂且不表。三国之中,又以大夏为尊,盘踞于神州正中,相传乃是神州正统,单此一处,便引得越夷两国虎视眈眈,就连那稍微上得台面的小小藩国狼子野心也是不小,时时都想分一杯羹。千百年来,各个皇朝之间战事不断,烽火连天,这也引发了神州人人尚武的风气,就连朝堂之上,武将官品也比文官略高半筹,自然而然,神州之上武馆林立,遍布四处。 大夏,宣元十九年,秋。 当今九五至尊龙宣,乃开国太祖尧帝四十九代孙。自夏立国,时至今日,已整整九百九十九年。自古以来,神州大地历代皇朝数不胜数,能有千年基业,万世不拔的却一个也无。而大夏能传承近乎千年,盛极而不衰,只这一点,就可流传万载!再过半月,就是一年一度的大夏诞辰,不但大夏九五至尊要焚表祈天,祭祀祖宗,而且要昭告天下,举国大庆,就连罪责不大的囚犯也全部赦免。 “嗨!” “哈!” “练武首要是练习筋骨,其次才是招式形体。筋骨相通,收缩由心,才能将一招一式不差分毫的使出来。” 一处硕大的庭院内,几百少年穿着清一色的武服,个个汗流浃背,仍旧一招一式打着一套拳法。只要稍有松懈,便会招来呵斥之声。这些少年都在十五六上下,都是百里挑一练武的好苗子。在清丰县除了游龙门,却也找不出第二家武馆来能有如此多弟子了。 游龙门说起来便是在南阳郡也小有名气,光庄院就有几十亩,上千间房屋,除了一千弟子外,加上家眷奴仆差不多人口近三千。门主龙四海一手八荒神拳出神入化,未曾碰到过对手,座下九大弟子也早已在外博出威名,不敢小觑。龙四海出身不同寻常,极为神秘,就连县衙中主事的那位也敬着七分,处处给其门人弟子方便不说,每过个十天半月的总会备些礼物送上府去。可以说,在这不大的清丰县城,龙四海才是主人。 站在演武台上的中年人名叫周泰,乃是龙四海的七弟子,一身武功深不可测,少奉对手,此时正站在三丈高台,盯着下面新入门的三百弟子,看到众弟子大多精疲力尽,不由厉声呵斥。 “停下!练武之人,出拳如风,站立如松,才三个时辰就坚持不住,将来如何出人头地,做人上之人!” 周泰自台上一跃而下,轻飘飘的落在地上,博得众人一片喝彩,周泰也忍不住露出得意之色:“再过几日就是大夏开国基日,每年此时都要举行武试,选拔精通武功兵法的人才派驻各地,封侯封爵都是小事!我游龙门历年都有人参加,可惜无一能够出人头地。” “凭周师叔的武功,夺得武举易如反掌,您老人家出手,还不是易如反掌?” 人群中一弟子出口恭维,明显在拍马屁,但周泰听来却十分受用,笑骂道:“你们才入门几天,自然不知道武试的规矩,报名之人须要三十以下,这也是大夏为你们提供的一个机会,不论贵贱都能出人头地的机会。” 大夏人口五六十亿,平时想要博得功名,先要参军入伍,慢慢积攒战功,一步步从底层往上爬。不过,历代皇帝都精明励志,每年都会在明间选拔文武之才,却不像前朝大楚皇帝,各个昏庸无能,这也是平衡朝野的高明之法。每年都有数不清的顶尖人才输入朝廷,优胜劣汰,便是有人起了野心,图谋不轨,也玩不起什么风浪。而一年一度的武举,就是最好的机遇,说是一步登天也不为过。 大夏尚武之风浓重,便是庄稼人也会三两手把式。习武重在培养,想要有所成,须得稚童之时便要揉练筋骨,日复一日,不可间断。游龙门这三百新收少年,说起习武的年头,起码十年有余了。不过,这些少年大多来自普通人家,平日里练的都是些粗浅功夫,只有像游龙门这些正统的武馆才有真正的武学,更重要的是游龙门能够传授兵法之道。俗话说双全难敌四手,到了疆场,武功再高,却也抵不住千军万马。当今法度苛严,却是很少有习武之人敢存邪心的。 “我龙游门虽然无人能在武举中一鸣惊人,不是门中无人,今日高兴,我便说给你们长长见识。你等练武无非是把武功当作求取功名的捷径,却不知武道极致之上还有更大的一片天地,便是仙道!” 周泰话语犹如一颗炸雷,在三百弟子之中掀起阵阵浪潮。仙道之说,虚无缥缈,人人熟知,却没有几个深信的。但如今在周泰口中说出便不一样了。 武学之道分小成,大成,先天三重,这三百子弟算起来不过刚刚入了武学门槛。 “仙道!不会是假的吧?” “这世上真的有神仙吗?” “传说是真的!” “……” 周泰看着众人议论纷纷,也不制止,想当初自己乍闻之下,也不怎么相信,直到亲眼看见自己师傅不借任何力道漂浮半空才稍微能够接受。 “仙道飘渺,少有人知,武功达到极致便是先天,先天巅峰之境便可感受到世间元气,也就是所说的灵气,将天地灵气转化入体,就能生出种种不可思议的能力,比如凌空飞渡,杀人于百丈等等。将天地灵气转化为己用,这在仙道之中叫炼气,这些人又称炼气士,炼气分入体、归窍、引神三个境界,炼气之上乃是元神境,我却是不知道了。本门之中,你们太师傅早在十年前就从先天踏入仙道门槛,就在不久前闭关准备化神成婴,不久就会成功,我龙游门也会一跃成为南阳郡数一数二的大派。” “不知师叔修炼到什么境界了?”下首有弟子开口问道。 “如今我才只大成,连那仙道门槛都未摸着,仙道,仙道,能是那么好求的......你等听着,今日说出来,本意是要让你们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勤加练习,切不可出去胡言乱语,更不可仗此胡作非为,要是让我知道,定将门规处置!好了,继续练习......何人鬼鬼祟祟,还不出来!”周泰厉声一呵,倒把下面弟子吓了一跳!周泰喝罢,身子一飘,脚尖一点便是足足十丈,几步到了少年跟前,揪起衣领带到台前,丢了下去。那少年被掼在青石地面上,疼得面目变形,只吸冷气,单薄的身子抖个不停,又惊又吓,却又不敢吱声。 “你是那个院子的奴仆!不知道本门规矩么!”周泰喝问道,脸色红白转换,恼羞成怒,已是气极。也怪他大意,这练武场外人一概不准进入,轻则鞭刑伺候,重则挑断经脉,让其一生都是废人,哪想到会有人敢擅入,加上刚才讲的兴起,众人也听得入神,都不曾发现。龙游门占地极大,人数过千,琐事杂物自然少不了别人伺候侍弄。周泰见那少年穿着简朴,自当是那个师兄弟院中的仆人了。 “我...我...我叫……卫介,是……是……随婆婆来……啊……” “来干什么!说!”周泰上前一把抓住卫介手臂,拉了起来,五指用力一捏,小小孩童有怎能经受得起,疼得叫喊出来。 “不得无礼!”却说周泰正要断其手筋,却被一人喝住。那声音威严低沉,周泰一听,却比听见炸雷还惊,忙卸了劲道,心中揣揣。 话音刚落,一个五十有余的老者陪着一老妪走了进来,两人看似轻轻一步,却已从百丈门口到了卫介跟前,周泰一听声音便知道来人是谁,赶忙跪倒:“弟子恭迎师傅出关。” “小孩儿家迷路乃是常事,你教的好一个徒弟,舍得丢开面子对个孩子出手,哼!”一起随龙四海来的老妪拄着一根比自己还高的桑木拐杖,拉过卫介,捋起袖子,看见细瘦的胳膊上五个青色淤痕,冷哼一声。 “啪!” 龙四海一巴掌将周泰打个趔趄,抱拳对那老妪道:“劣徒下手不知轻重,伤了公子,还请姥姥责罚。” “算了,不知者不罪,若这孩儿有什么好歹,便是你满门性命也承担不起!”老妪毫不客气,根本不给龙四海一点面子。 周泰被那一巴掌打得彻底懵了,自己师傅有多厉害,旁人不知,他却清清楚楚,十年前就武破乾坤,踏入元神之境,便是成千上百的先天武道高手围攻,也会毫不费力的屠戮矣尽。武道于仙道根本不是一个概念,武道再强,人力终究有限,而仙道已超脱人身,乃是借取天地之力,人与天斗,哪里会有悬念,仙道中人早就与人脱离,神仙神仙,又哪里来的半个人字。那老妪看上去佝腰驼背,面如鸡皮,两眼浑浊,那根拐杖也平常的紧,哪里有一分高人的派头,然而自己师傅却十分忌惮,在其跟前连大气也不敢出。 “龙四海,那人所托之物,老婆子已转交给你,至于行不行得通,和老婆子已经无关,你好自为之罢!”老妪拉起卫介一步一步慢慢走去,在场众弟子眼见如此,个个都傻了眼。只要有点头脑就已经清楚高低,急忙纷纷让开,避之不及。 第三章 鹬蚌相争 九省十八郡,南阳定天下。 此话出自当今太傅之口,南阳郡的重要可见一斑。大夏除了上京之外又有九省十八郡。上京乃是国都,又名神都,意为神州之都。其余省郡以神都为中心,辐射开来。南阳郡在十八郡府中,下辖范围算是最小一个,但自古以来就有一句话,得南阳者得天下。说来话长,神州之上最大的山脉当是龙首山脉,龙首山脉起自比神州更加辽阔的莽荒腹地,自西向东至南阳郡一分为二,一入无极海,另一条则绵延而去,与亿万里之遥的莽古雪山连接。大夏版图尽在两山夹缝,越夷想要挑拨事端,也要先面对两座天堑。正所谓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世上本就无十全十美之事,南阳便是一个缺口。龙首山脉行至南阳,便被黑水洛河一段为三,久经冲刷,形成两处平原,洛河黑水也在此交集,横穿过大夏大半的行省,这也是大夏地沃物丰的主因。南阳郡因此也多是险山恶水,像那游龙门所处的曲阜算少有的繁华之地了。 南阳的黄昏来的奇快,刚还大亮的天转眼就昏暗下来,那日头已被群山淹没。官道之上,行人马车寥寥无几,便是有也急急忙忙的赶路,却不像那一老一少,不紧不慢,不急不忙。老妪如那夕阳,已是风烛残年,而少年也是单薄,似乎一阵狂风都能吹走。 二人正是从龙游门离开的一老一少,走走停停,已差不多半月有余了。 “婆婆,我累了,我们就在这里歇息一下吧!” “好孩子,累了歇息一会,后面缀着两只狗,也讨厌的紧,婆婆顺便去打发了。”老妪攥住卫介小手,停下脚步,转过身又道:“威德神王,你们两个奴才跟了七日,以为我不知道么?” “一别十年,桑姥姥当年的风采却不见了。” 话音未落,十丈之外凭空冒出二人,俱都身披金甲,脚踏云履,四方大脸,须发皆无,一看就知道不为大夏之人。这二人面相奇特至极,一作怒状,似乎有天大岔气,只要稍不如意便要发作,而另一人恰巧相反,面容慈悲,仿佛要将人世间所有罪孽一力承担。 “老婆子眼花头晕,早已不是当年的桑姥姥了,你们兄弟二人有屁快放,老婆子只想安安静静的再多活几年,人虽老了,风采不风采的都是过去的事了,但要撵走两只疯狗也还算不得什么难事。” “桑姥姥,你也不用作大,旁人听见你的威名自是不敢招惹你的,我二人也不想自寻晦气,只是想请你旁边那位公子去我小西天做客而已,过个十年八载。”那作怒状之人开口说道。 “大德神王,你修炼几百年修到狗身上去了,想要掳走这孩子,想也不用想了!就凭你两人,老婆子还是有点自信的。”桑姥姥提起拐杖,有气无力的超那大德神王打去,桑木拐杖去势极慢,十丈之地,便是三岁小孩也能躲得过去。大德神王面色依旧作岔怒状,也不闪避,双手结印,口中吐出一朵碗口大的金莲,稳稳托住。“啵”的一声,金莲只稍微阻了一阻,便被击碎,随后化入虚空,桑木拐杖被金莲稍挡,去势竟由慢变快,疾如闪电。“桑姥姥这么多年,脾气仍就火爆,却是着了相了。”大德神王见金莲无功,又结一印,头顶复又升起一朵金莲,迎向来势迅疾的拐杖。金莲依旧碎裂,但那拐杖似乎也无了力道,向下落去。 “要打便打,何必废言!”桑姥姥伸手一指,桑木拐杖冲天而起,复又落在地上,没入地底,随后那山石铺就的官道之上,钻出一点嫩绿,迎风一长,眨眼之间长成一棵参天巨木,竟将旁边山峰也比了下去。参天大树冲天而起,密密麻麻的枝叶将唯一的一丝日光尽数遮掩,枝条环绕,一个个泡沫世界生了又灭,灭了有生,生生息息,循环不休。桑姥姥伸手一点,千万根枝条如同蛟龙,黑压压的超威德神王抽打过去,根根枝条都有水缸粗细,与之相比,威德神王就跟蚂蚁一般。三人争斗,各出神通,看似仍在官道之上,其实早已将这片空间隔离出去。桑姥姥成名已久,威德神王也不是小虾米,但那卫介似乎根本不曾看到,却是桑姥姥是了障眼法的缘故。 大德神王似乎早已料到,十指结印,口中飞出千万点金光,金光一闪,变成千万朵金莲,恰似雨打芭蕉,连天鼓点。万朵金莲被枝条抽打,纷纷碎裂,然而那枝条太多,纵然被金莲抵挡住一部分,仍有大半汹涌而来,眼看二人连渣都不会剩下,旁边大威神王不急不忙的取出一物,七彩光芒一冲而出,千百道霞光瑞气冲破大树的封锁,将整个虚空都照的透亮。霞光流转,那物渐渐显出形状,竟也是一根神杖,似木非木,似金非金,似石非石,长不及三尺,通体晶莹,折射出五彩光芒,参天巨木一遇到五彩霞光,就如春雪融化,枝叶纷纷枯萎凋零,化作一缕缕灵气钻入地下,重新变成一根桑木拐杖。 “菩提神杖!”神杖一出,桑姥姥失声叫了出来。桑姥姥本体便是那参天巨木,生长万年,有了灵智,修成人身,而那神杖明显就是她的克星! “天地有木,生于混沌,长于虚空,为菩提,为扶桑,为梧桐。菩提无木,扶桑无叶,梧桐无根,想不到为了这个孩子,你那主子竟然要让菩提神木出世,狼子野心真是不小。”桑姥姥身子越发佝偻,遥遥一招,桑木拐杖飞入手中,才稍稍直起身躯。 “天地有变,杀机已显,一线生机全在此子身上,无忧岛出手干扰,率先毁约,掌教师尊自然也有所计较,桑姥姥,有菩提神木在此,你绝无胜算。”大威神王手执菩提神杖,也不趁机动手,护住周身,神杖挥动之间,清音大作,天花坠落,煞是威严,一幅吃定桑姥姥的样子。 “老婆子一把年纪了,活得也够了,想要凭着神杖稳压住我却也是个笑话。”桑姥姥老态尽收,眼中精光现出,浊光消失,本来干枯的面容慢慢饱满起来,重新显出血丝,鸡爪般的手掌也渐渐丰满,白发转黑,不出片刻,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妪竟变成个三四十岁的少妇! “天妖祭祀大法!这是妖族秘法,不是无忧岛的法术!你从何处学来的!”大德神王千年不变的面孔终于显出惶恐之色,看见桑姥姥天翻地覆的变化,双手指点,叫喊出来。连那一向稳重的大威神王纵使有菩提神杖护身也惶惶不安,神色变幻。天妖祭祀大法乃是蛮荒之中妖族秘术,威德神王早就有所听闻,相传一经施展,以自身血肉祭祀天地间一个神秘的存在,便可借取力量,将自身境界生生拔高一重。比方一个武道先天的高手施展,在一炷香内便可抗衡一尊元神初境的炼气士。但时间一到,道行便会损去大半,而且终生无法寸进,境界低下的更会真元枯竭,血肉贻尽当场暴毙。威德神王境界比那桑姥姥本来就低一筹,仗着菩提神杖妙用才占了上风,但那桑姥姥施展祭祀大法,境界提高一重,已是天壤之别,二人就算有神杖之威也压制不住。修士之间的争斗,法宝的确起了很大作用,但也弥补不了太大的差距。跟一个三岁小孩就算拿刀,也斗不过成年人是一个道理。 “天妖解体,魔灭人间!” 桑木拐杖支离破碎,爆出一团青气,青气呼吸之间扩散出去就将虚空包裹,渐渐的从虚空中生出一片一望无际的土地,那青气一没而入,廖无生机的土地上立刻充满生机,一株株幼苗冒出头来,几个呼吸,本来贫瘠不堪的土地已变成汪洋林海。 “洞天世界!速速动手,万万不可让她凝练成功。”此刻大威神王再也不见丁点慈悲的神态,冲大德神王连连叫喊,本人更是没有闲着,菩提神杖一扫,将那林海生生灭去小半,但那生机竟是无限,犹如星火燎原,眨眼之间又已连成一片。无尽林海不是幻像,乃是真实的存在,只能以神通打散,不可取巧。洞天世界一成,在这世界中桑姥姥便是主宰,两人人想要全身而退都成一句空话。 “不要莽撞,你我全力合击,拖延时间。”大德神王见菩提神木效果不大,立刻醒悟。这一方世界起自虚无,就算毁去也会重新从虚空中生出,治标不治本。惟有两人联手阻止桑姥姥才是正途。大德神王立在金莲之上,这朵金莲比先前大了几乎百倍,脑后更是显出金身法相,乃是三头,十八臂,各拿伞盖,花罐,鱼肠,金铃,金弓,宝仵,宝锉,银戟,幡旗,宝幢.莲花,令牌.钵盂,尖枪.缨铬,阔剑,舍利.经书。法相一现,金光照耀,奔走的乙木青气缓缓落下,凝结起来,似乎重新要聚集成一块木屑。而那大德神王二十四颗海碗大的舍利在头顶徘徊,射出圣洁的白光,脑后同样一尊金身法相。紧要关头,两大神王再无保留,连吃奶的力气都使了出来,金莲舍利阻挡住乙木青气,菩提神木挥舞,五彩霞光护持住两人,金身法相,十八般兵器雨点般的超桑姥姥身上落下。 “天地初始,混沌开来,给我破……”桑姥姥面目狰狞,双手大开,头顶空间破裂,一股混沌气息倒灌进来,三十六件兵器尽数淹没,嘭...嘭...嘭...连响几声,两大神王连忙运起法相金身,菩提神杖也不再护身,金莲舍利抛下青气,纷纷超桑姥姥打去,桑姥姥一时之间忙了手脚,飞出九九八十一把小剑抵住金莲舍利,对那菩提神杖却毫无办法,眼睁睁的看着一刷而过,混沌古气一下被打散,露出三十六件兵器。金身法相赶忙上前接住,一看之下,又惊又气又急,那几件稍微脆弱的幡旗,伞盖,莲花令牌破烂不堪,处处裂痕,想要补好,不知要费多少功夫了。两大神王为抢回法宝,全力出手,不过一息之间,那乙木青气没了阻碍,瞬间全部已经钻入地下。紧接着,虚空之上泛出点点星光,越来越亮,日出月落,已有了世界的雏形。 两人知道此时就算出手也是无用之功,反倒静下心来,运起神通将自己裹个严实,菩提神木生于混沌,那混沌古气一时之间也无可奈何,到形成僵持不下的局面。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老夫笑纳了,哈……” “介儿!” 桑姥姥大叫一声,喷出一口精血,明显动了拼命之心。头顶上空裂开的口子足足大了一倍,混沌古气不要本钱的灌了进来,越聚越多,菩提神杖再也无法抵挡,喀嚓,护持在两大神王身前的金身法相如同瓷器一般,裂开密密麻麻的无数口子,十八般兵器更是一个也没有剩下,经受不住冲刷,碎成粉末。就连金莲舍利也黯淡无光。威德神王尽皆一口鲜血喷出,萎靡不振,已是受伤不浅。金身法相,十八般兵器乃念力所化,重聚只是时间问题,而金莲舍利却是二人性命交修的根本,元神寄托,甫一受损,连带本体也伤害不小。十八般兵器毁灭的瞬间,菩提神杖奋起一搏,生生将前方虚空打破,两人对望一眼,急急忙忙跳了进去,连法相金身都不及收回。威德神王能修来无量神通,自然知晓取舍之道,桑姥姥催动精血,撕开二人防御,但盛极必衰,加上分了心神,竟被两人逃了出去。 桑姥姥此时哪里顾得上仓促逃窜的两人,心神全部已落在卫介身上。三人斗法,其实连盏茶功夫都不到,两大神王也不想法力外泄,波及到卫介,对此,桑姥姥倒很放心,毕竟双方各有所图。是以在卫介身旁只是布了个小小的隐身阵法,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不由怒火攻心,哇的一下,连吐数口鲜血。 “邬老鬼,你若敢动那孩儿一根汗毛,我无忧岛定将你雁荡山踏平!” “老夫乃孤魂野鬼,若在平时万万不敢与无忧岛为难,眼下乃非常时刻,老夫不想千年修行毁于一旦,只想多个保命的宝贝而已,你无忧岛人多势众,仙尊更是功参造化,不过大劫将至,人人自危,各自搏各自的性命而已,若要硬来,大不了一拍两散,谁也得不到好处……” 邬老鬼用的乃是千里传音,早就不知去向何处了,那邬老鬼修为不在桑姥姥之下,甚至还要高明那么一丁点,桑姥姥如今损了千年道行,更兼受伤甚重,已万万不是对手了。 “看来此事须得岛主定夺,邬显为人也算刚直,那孩儿在那手里倒也无碍。天命钟情之人岂是能任人左右,日后自会有分晓,邬显虽有道行,奈何天地将变,又怎是他能看得清的。留在此地也是无意,不若回岛,再做定夺。”见邬老鬼去的远了,桑姥姥暗思片刻,将身一纵电闪而去…… 第四章 入世 年之期,说短不短,说长不长,但在五年之中发生之事却是惊天动地。就在大夏千年基业刚刚立稳之时,那越夷两大王朝竟怂恿了九十九处藩国结成联盟向大夏宣战。五年间,大小战事数都数不清楚,光大夏粗略估算,已有八百万将士长眠战场之中。更不用说越夷联军了。南阳,平阳,庆阳三郡,武德,武南二省紧邻越夷,宣元皇帝早就派跷骑,长豹二营几百万大军驻扎防守。 烽烟虽起,对于东边一些省郡影响却是甚微,百姓依旧早出外归,安居乐业,阜阳郡就是其中一个,除了征丁的次数多了以外,其它依旧如往昔一模一样。雁荡山在阜阳只是一个小小山头,远远看去不过像个大点的土包罢了。在山的另一侧便是无际海。无际海名副其实,传闻与那莽荒不相上下,根本没有边际。雁荡山下住的多是些渔民,田地很少,根本不能裹腹。不过守着一处宝海,也不愁吃穿。阜阳之地,一年四季温暖如春,紧邻的无尽汪洋更是渔产丰富,种类繁多,只要出海一趟,定然满载而归。那雁荡山下,住着百八十户渔民,称得上衣食无忧,也算安居乐业了。 出海打鱼,却也是件亡命的营生。海上天气说变就变,运气稍微差点,便会船倾人亡,少有侥幸的机会。渔民出海之前,总要去雁荡山顶的一座小庙祭祀一番,以求平安。小庙惟有三间房舍,左右两间无人打草经营,早就破败不堪,屋顶的茅草都露了出来。只有中间供奉神像的正屋尚还完好,不过到得如今,却也很少有人来供奉香火了。门前牌匾久经风雨,早已看不出来写的什么,两侧柱上的一副批联深深的烙了进去,虽然漆迹斑斑,倒还分明些,上首乃是“掌物掌人,主天之灾福”,下首则写道“司生司杀,持物之权衡”。 白日里根本无人会来着雷神庙,此时,大殿之中却多了两人,站着的少年一袭白衣如雪,皮肤也是煞白。不错,此人正是五年前被邬老鬼趁机掳去的卫介,短短五年,那个胆怯孩童已长成青涩少年。另外一人也是个少年,在那殿中空地上腾挪闪躲,使着一套拳法。那少年穿着一身早已褪色的麻衣,露出半个膀子,皮肤黝黑黝黑的,身材高大极为壮实,这少年是山脚下渔村里的一个孤儿,从小父母双亡,吃百家饭,穿百家衣长大的,村子里的人都叫他石头,村野之人没有多少墨水,自家孩子小名不外乎狗儿虎儿的,都相信名字越贱越好养活。 石头一拳打在大殿柱子上,将那梁上积年累月的尘灰震得簌簌直落,停下身来抹去额头的汗水,对卫介道:“这龙游八式太难了,我都快炼了半年,还有好多地方不能一气呵成。” 卫介笑了笑,不曾搭话,只是露出羡慕之色。 “我发发牢骚还不行么,等我将来有钱,我一定找最好的大夫来,看看你身上究竟有什么毛病。”石头以前听卫介说过不能习武,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只怪自己一根肠子通到底,也不会说什么安慰的话。 “你该回去了。”卫介淡淡了说了一句。 “你每次都这样,太不拿我当朋友来吧,问你住那也不说,神秘兮兮的,我都怀疑你是黄大仙了,算了,不怪你了,那下个月十五你可不要失约。”石头听见卫介要走,立马嘀嘀咕咕埋怨个不停,又不敢违逆,一脸沮丧的走了出去。 “邬伯伯,邬伯伯?” 雁荡山从外面看起来普普通通,任谁也不会想到在那山腹还有另一番景象。雁荡山紧挨大海,被海水浸蚀无数年月,山腹中形成许多大大小小大溶洞,后来被邬老鬼发现后作为老巢。邬老鬼单名一个显字,乃是前朝大楚进士出身,大楚被灭,心灰意冷之后,,不再寻求功名,游山玩水也自惬意,后来无意中巧得机缘得道成仙。邬老鬼散户一个,成道之后也是各处打游击,四海飘零,一日深入无际海寻找一株奇药,顺着海潮发现了雁荡山下别有一番天地,便作为洞府住了下来。几百年来,邬显着实花了不少心思。百多个溶洞被引来的日月光华,一洗几年隐晦,更是将几处最大的溶洞各自分开,有那当药圃的,种着灵芝朱果之类的奇药,有那作藏书阁的,堆满各种书籍,还有许多地方开凿成园林,可谓匠心独特,不仅没有丢失掉原味,反而多添了几分别色。 邬显算不得大恶之人,只因大楚被灭,心中怨隙多年未消,时常去找大夏皇室的麻烦,才让人误会。当日将卫介劫来,怕那无忧岛上门,当即关闭洞府,打开所有阵法,谁知都几年过去了,也不见有人前来挑衅,才放心下来了。这些年中,邬显也不为难卫介,先前还有些防备,怕其逃走,后来见卫介根本没那心思,加上时日一长便有了一些情感,也就不再管了。平日里,还教卫介读书写字,讲解各代历史,更将那出入洞府的秘法炼入符中,交给卫介,任由其出入。卫介倒也懂事,只是一月出去两三次,每次也不超过三个时辰。 卫介转进大堂也没看到人影,心中正在纳闷,邬显抱着一个女童走了进来,没好气的问道:“又和那傻小子在一起?” “哪里来的女孩儿?邬伯伯,你又从哪里拐来的?” “臭小子乱说什么呢?看不出来你这小子还挺记仇的。”邬显将怀中女童放在云床上,骂了一句,说到后来也是莞尔,“你不是少个玩伴么,这不正好有了一个,也省的你没事就去找那笨头笨脑的傻小子。” 卫介蹭了上去,见那女孩儿顶多五六岁,生的水灵可爱,眼角泪痕未干,虽然睡着了小鼻子却还一抽一抽的,不由瞥了撇嘴说道:“鬼才稀罕。”“这女娃子是我从海上捡来的,坐在一块木板上,木板上还有个女人却已经断气了,像是她母亲。南阳开战,想来是从西夷来的海船遇到海鲸袭击。能保住小命,被我碰上也是天意,这女娃娃筋骨上乘,调教的好,成就也不小。” “邬伯伯,你要收她为徒么?要不,你……你也教我吧。” “嗯?” 邬显看着卫介满脸向往之色,有些尴尬的捋着胡须,为难的说道:“让我怎么说呢……” “我知道我身上有病,但你神通那么大,一定能治好的,对不对?对不对?对不对?” 卫介连连追问,神往已变成乞求,令邬显左右踱步更加为难,几个来回才停下来,说道:“既然你已经开口,我也不瞒你,你来之时,我就已经查过你的身体,你身上九窍不通,经脉淤堵,乃天生死窍,根本不可能修道,就连习武都不会有成就!” 卫介一听之下,本就无血的面孔尽显一片灰色,绝望的吼道:“不能习武,不能修道,不可能,不可能,否则你也不会将我从桑姥姥身边抢走,不会的,不会的,你骗我……” “也罢,事到如今,我便如实的说给你听”,邬显摇了摇头,“我曾对你说过,天命无常,便是修仙之人也有天人之衰。仙道五重,分炼气,元神,返虚,通天,元始五境。到了通天秘境就会窥得一线天机,能稍微知道未来变幻之事,我卜算到日后有一场劫难和你有莫大关系,费尽心机才找到你,可五年来,我查看过你几十次了,你乃死穴,无法修道,根本就不可能和仙道牵扯,对此却算不出一点头绪。” “死穴!不可能……你不是说过穴窍不通乃是先天残废,便是出生也不过一两年的光景,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悲哀莫过于心思,卫介连连追问,邬显半晌也无法作答。 “邬伯伯你的恩德我今生今世铭记在心,小子但求一事,只求邬伯伯许我离开。”卫介慢慢平静下来。 “唉……造化弄人,去罢,去罢。”邬显唏嘘长叹,言语中流露出不舍之情,“你也不必气馁,怕是我道行不够,否则无忧岛的那位也不会叫桑姥姥去寻你。老夫没本事教你,这是我当年得到的秘籍,尽数刻录在符中,天心难测,说不定有变化也未可知。” 卫介双手接过,揣入怀中,跪下冲邬显摆了三拜,向外走去。 第五章 龙怜 “我是谁?我究竟是谁?我父母是谁?为什么我不记得五年前的事情?贼老天,既然生我,为何如此作弄与我!若有出头之日,我誓不与你干休!”卫介奔出十多里地,嘶哑着嗓子,一手指天狠狠的咒骂着,道出了埋在心中最深的秘密,眼泪顺着脸颊流淌而下。哭过之后,心情慢慢平静,卫介看看四周,才发现不远处便是石头他们村子,好在四周空荡荡的,半个人影也没有。拿起袖子,将眼角泪痕拭去,卫介大步的向着村子走去。 “怎么是你?”石头看着卫介一脸惊讶的大叫道。 “怎么,我来了也不请我进去坐坐?”卫介淡淡的笑着,看不出半点异样。 “老大,这不是你的作风啊……”石头仍似有些不相信,直到卫介进屋,才反映过来,屁颠屁颠的跟了进去。 “我看你不是妖怪就是神仙,要不你来是悄默默,去也不让我看……”石头翻来翻去才找到一个破瓷杯子,冲洗干净,伸进水缸舀了杯水递给卫介,手忙最也没有闲着。 卫介接过水杯,也不嫌弃,喝了一口放下道:“胡扯什么,世上又哪来的神仙妖怪。我来找你,是想让你陪我去外面看看,你只管说行还是不行。” “好哇”,石头兴奋的跳了起来,“我想了好久了,大丈夫志在四方,守在这么个旮旯窝里哪能有出息。你愿意让我跟你一起,求之不得呢,要走现在就走。” “你不收拾……” “没什么收拾的东西,这里所有家当就是我了。”石头打断卫介的话,拉起卫介就走。 石头边走边问:“老大,咱们去那,不如咱们去神都看看?” 天下明珠三十六,除却玉京不是城。 卫介心中冒出一句诗来。此乃前楚一位诗人所写,意思神州最大的三十六座城池,唯有玉京出类拔萃,其余的和神都一比,只能算作乡野小镇。邬显这位前楚进士,仍旧有藏书的嗜好,地理,史志,传记,人文,武功等等皆有涉猎,藏书之繁杂,说是尽收天下之书也不为过,那龙游八式便是卫介从其中找到的上乘武学。五年来,卫介几乎就是在藏书洞中度过的,即便如此,也不过走马观花的看了十之一二。其中有一本书,叫做《神都概论》,通篇都是介绍上京城的,书中所记,上京为神州中心,蕴藏着天地间的一个极大秘密,千百年来无人能解,那历朝历代都将上京作为都城,便是为此。上京也只是大夏开国后改了称谓,像那前朝大楚便叫做玉京。书中所记云云,皆是赞美颂扬之词,卫介读时便有些神往,此时石头提起,那份诱惑又从心底升起,不由说道:“好,那咱们就去神都逛上一逛,瞧一瞧有传闻中的几分神貌。” “老大,没想到你比我还干净,浑身上下连一钱银子都没有,还有你竟然连银子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石头赶着马车,看着卫介的眼神就像看怪物一般。 卫介难得老脸一红,装作没听见,心中却在思量那一老一少。两人昨日到了镇上已是黄昏,便找了处客栈。今日一早起来结账,两人变成大眼瞪小眼,石头摸索了半天才掏几个铜子儿,而卫介更是连银子是什么都没听过。店家揪着不放,闹着要报官的时候,一个七老八十的老翁替二人解了围,和那老翁一起还有个十五六的少女,皓齿明眸,不可方物,却做一身男儿打扮。卫介明明将那少女的样子看了个前楚,但脑海中一想,似乎又记不起来了。卫介本想上去谢过,但那一老一少正眼都不看他,似乎施舍一般,心中不禁有气,拉起石头便出了客栈。两人路过商馆,碰巧遇到商队招人前往阜阳省城,正应了天无绝人之路那句话。商队头领是个姓张的汉子,五大三粗,满脸络须,领卫介两人到了一辆大车跟前,安排妥当便走了。大夏法度严厉,偷摸拐骗劫掠财物者一律问斩,姓张汉子也不怕二人耍诈。 商队一行几百人,走走停停,行了数日早已在雁荡山千里之外了。此时,雁荡山那几间破庙之前,却立着两人,正是几日前替卫介付账的老少二人。女扮男装的少女盯着前面几行字,念了出来:“掌物章人,主天之灾福,思生思杀,持物之权衡。没想到这荒山僻岭还有雷极大帝的庙宇流传下来。龙宣不是下旨将各省郡庙宇神像尽数拆毁么,怎么在此处还留有残余,死都死了,还想死灰复燃,拆了它吧。”说话之间,清音悦耳,蕴含魔力一般,令人有种伏地跪拜的冲动。 “殿下说的是,老朽这就照办。”老翁须发都已经白了,胡须几乎拖到地上,却不敢对那年纪轻轻的少女有半分违逆。 “哈……想不到天下间的高人都跑去帝王家中做奴仆杂役,看来老夫也得去找个有权有势的主子了。”笑声未落,庙前又多了一老一小,小的五六岁,红衣红裤,粉雕玉琢,老的五六十,一袭褐袍,精神矍发,不是邬显还能是那个? “邬老鬼,你的主子亡了,自然要重新找过。”老翁反唇相讥道,暗指邬显乃大楚臣子,自然也是大楚皇帝的奴仆。 “好你个屠人王,怪不得人道千年王八万年龟,口舌都不落下风。你二人来此,断然不会是为了瞻仰雷帝的风采,有话直说,老夫还要教我徒儿,没工夫和你闲扯。”邬显笑骂一声,对屠人王之言不以为意。 “好聪颖的娃娃。”屠人王盯着邬显手中女孩赞了一声,转过身去,躬下身子对那身着男装的少女道:“殿下,这人便是邬显。” “退下吧。”少女点了点头,屠人王退过一旁。 “本尊单名一个怜字……” “你就是这几年传的沸沸扬扬的大夏九公主龙怜,怪不得,怪不得,连屠人王也心甘情愿当人走狗。传闻你虽贵为公主,却对当今皇帝不敬,我早就应该猜到是你。”邬显只听那少女报出名讳,满脸惑色尽释。 “我之名姓一个龙字能够担当,别说龙宣,便是龙尧再生也不配让本尊称呼一声父皇。”龙尧是谁?龙尧乃大夏开国太祖皇帝,这少女口气之大,令邬显一时都无法消化。少女毫不理会邬显,继续道:“我之宏愿,是教天下间人人如龙,人人如仙,岂能让独独一个龙家做大,又怎是你等这些迂腐顽劣之人能够理解。今日前来,要告知你八字:命运长河,大道之子。五年前你即已插手,便不可半途而废,否则一线生机尽断,再也解救不得。” “命运长河!你,你,你不是玄黄世界之人,你是……”邬显一听之下,像是白日见鬼,身子抖如糠稃,半天说不出话来。 “哼!道子出世,仙神皆避!命运不止,天地不朽!言尽于此,好自为之,我之秘密你要说将出去,本尊自有办法制你。”龙怜话音未落,雁荡山竟晃了一晃,喀嚓,一声晴天霹雳之后,天上落下一块斗大陨石,将那雷帝庙砸了个粉碎,再也没有一点庙宇的影子。而那邬显一怔之下,心中已是巨浪滔天。原来那陨石一砸之下,已将他布在雁荡山周围的八十一坐阵法全部毁去,而自己洞府却分毫未损,再要言语,那少女却已经一脚踏出,大地后移,一步之间,便不见了人影。 “御地而行,此女……” 第六章 皇甫佳 “让开,让开。” 三四十骑高头大马呼啸而过,为首一人不足二十,长的英俊非凡。马骑过处,卷起一阵趟土,商队一行人纷纷避开。 “骑乘白马的那个就是皇甫世家的公子爷皇甫佳,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先天高手,别看着身子单薄,前年比武的时候,可是将练武堂门口那对一千斤中的石狮子都举了起来。皇甫家族乃是阜阳郡中的第一世家,家中人才辈出,几百年来长盛不衰,产业多不尽数,钱庄,米行,商馆,珠宝等等都有经营,一年收入比得上阜阳一般的税收了。”说话之人乃是个尖嘴猴腮的汉子,身材瘦小不足五尺,姓侯,一行人却都猴三猴三的叫,也是商队的管事之一。卫介石头二人年少,却不耍滑头,加上在半途石头略微露了一手,便引起猴三的注意,时不时的过来寒暄两句。 “皇甫世家我也听过,在雁镇也有鱼仓,专门收购海鲜鱼类,价格也很公道,村子里大多数人都愿意将捞来的鱼虾卖给他们。”石头扭过头去,对卫介说道。卫介掸了掸衣物上的灰土,重新坐到车辕上,才道:“世家弟子很少外出,这皇甫佳愿冒风尘倒是少见。” 猴三道:“皇甫世家向来只经商不出仕,但偏偏这一代出了个另类,就是刚才那皇甫佳了,乃是如今家主的独子,从小便舞文弄墨,耍枪舞剑,却从不插手生意买卖。前几年更是在一年一度的练武大会上夺魁,在去年更是高中举人,加上年纪尚轻,在阜阳一地传的沸沸扬扬份额,哪个不晓?前些日子,这皇甫少主好像四处招徕人手,准备进京。人家是贵族公子,不缺衣少食,哪像我们这般,为一日三餐四处奔波。” 卫介见猴三狠狠不平的,笑着说道:“将相王侯也不见得就真个自在逍遥,三哥游走江湖,悠然自在,无人拘束,岂不快哉?” “哈哈,你这小子说话文绉绉的,不过却说在我心坎上了,不是我夸口,你三哥想要出人头地,那也不是什么难事。不过我这人生性散漫,受不得别人管教,还是现在的日子来的舒坦。”猴三一阵海吹,石头也在旁时不时的附和奉承,再加上卫介点缀两句,把猴三夸得高兴,猴三也有几分本事武艺,也非胡吹八道,有时也指点一番,石头一直都是独自摸索着练那“游龙八式”,有个半吊子师傅教导,已经很是满足了。半月来三人倒是常在一起,卫介插科打诨,石头倒是真心求教,猴三也知无不言,一路行来,已到了阜阳省城永昌。 永昌作为阜阳的省城,兴茂繁盛自不必说。十丈高的城墙将上百里地圈个严实,唯留东南西北四门。从四门进去,便是十辆马车都可并行的官道,四条官道延伸进去,直至一处鼓楼前汇合。鼓楼分三十三层,每层都有丈余高下,四条大道就从楼下穿过。四条大街旁边,高楼岭立,店肆丛生,不可计数。街上行人来来往往,摩肩擦踵好不热闹。吃的,喝的,穿的,玩的,只要能想到的,在这街上随便一处地方都能找到。在天上看去,永昌形状就像一块糕点横切为四块。一行人赶着车队进了城,去商馆交接清楚,便各自散去。 卫介两人领了钱物,正要离去却被猴三拉住,非要请几人去吃喝一顿,两人推辞不过,也就不再言语。三人先是在城中光了半日,也不过将那北街看了三分之一而已。卫介从没见过如此繁华之地,而石头也一直呆在乡野僻地,先还游的高兴,看的新鲜,逛了半日却是累了,也有些腻味。永昌作为一郡中心之地,繁华自不必说,但繁华中都是些市井气息,总觉得少了一些什么。猴三也常来永昌,也无新鲜感觉,见状便带着二人进了处酒楼,名叫“沁心阁”,高有十七八层。 “两位兄弟,三哥只能用一壶酒几个菜为你二人送行了。”猴三坐定冲小二吆喝一声,便大咧咧的对卫介二人说道。 “沁心阁”在永昌乃数一数二的酒楼,占地极大,一层比一层豪华,猴三也只带二人上了二楼便挑了靠近窗户的一处桌椅坐了下来。这二楼就有几十个大厅,每个大厅有摆着数十张桌椅,桌椅之间又由屏风栏栅隔开,显得别致清幽。卫介略微看了看,心里早就明白能够来此的起码得小有田产,吃喝一顿已顶得上平常一家四口一月的开销了。猴三说罢,卫介忙回道:“三哥哪里话,一月来我和石头得三哥扶顾,还没来得及道谢,如今又劳你破费,心中已经过意不去,再说些谦卑的话岂不折煞我二人。” “哈哈,卫兄弟,你这话我不喜欢,什么谢不谢的,外面奔波的只讲个义字,你二人还年轻,阅历尚浅,等过个十年八年便自会领悟我说的话了。”猴三笑道。 “三哥乃是干脆的人,老大你就不要动不动酸了吧唧的。”石头插言道。 “就是就是,石头兄弟多爽快,来来来,咱们喝酒。”猴三逐一倒满酒杯,连连催道。 三人碰罢,石头先一口干了,咂巴咂吧嘴巴,“这酒比镇里卖的烧刀子好喝多了。”卫介听罢不由笑道:“你这厮哪里能分得出酒的好坏来,这乃是上等的竹叶青,乃是将那五谷杂粮封进竹筒几经蒸煮酿造,自然比那水酒好了百倍,便是喝多一些也不妨。” “嗯,卫兄弟居然会品酒,连这竹叶青也知道。”猴三稍显惊讶道。 卫介笑笑不语,雁荡山中五年,也不知道糟蹋了多少好酒,邬显藏了几百种陈酒,尽数被他喝空不说,还把几只玉瓶中的仙酿也当寻常酒水喝的一空,为此,邬显还少见的骂了一顿,说那酒乃是采集药田中的露珠酿制,生死人肉白骨都不在话下,卫介天生缺陷,却是白白浪费。 且说三人推杯置腹,不知不觉已到黄昏,天色已蒙蒙发暗,石头年少酒量一般,猴三也是高兴,喝了不少,两人都有了些醉意,只有卫介之沾了几杯,不曾多喝。就在此时,那店小二小跑过来,欲言又止的样子。卫介见状问道,小二才怯怯的回道:“客官有所不知,刚才姬府来人,将小店包了下来,姬家公子半个时辰之后要来宴客,小的也是无奈,才来叨扰三位爷,还请三位爷见谅。” “何人如此霸道,难道要将这里所有人都撵出去?”石头大着舌头,含混不清的说道。 “三位爷不是本地人吧,姬家在咱永昌是有数几个大世家之一,听说和当今皇上有些渊源,没人敢惹,还请爷多多包涵,等会来的便是姬老爷的独苗姬无尘少爷。”小二点头哈腰,连忙解释。卫介见了,也不过分难为于他,答应再过得一时半刻便会离去,小二听了连连道谢罢了才下去了。 “姬无尘?姬家……”卫介思量片刻似乎想到了什么,却不说出来,猴三两人还在那一个劲的喝着,又连碰了三杯,石头“噗通”一声爬到在桌上,已是醉了过去。 第七章 何处染尘埃 话说卫介不想让店家为难,石头已经醉倒,便和猴三通了言语,猴三喊过小二,结了账便出了“沁心阁”。那猴三还有些事情要办,道了声便告辞而去,临走之时,强行往卫介怀中塞了十两银子,便摇摇晃晃的去了。卫介扶着石头站在街上,正想去找间小店将就一夜,那大街上却乱糟糟的挤拥起来,不过片刻,街上行人便散的一干而净,剩下一些也都和卫介一样避在街道旁边。过了盏茶功夫,就见四五十人拿着扫把簸箕自远处走来,看身上穿戴,明显是家丁下人。那些人到了“沁心阁”便忙活起来,扫地的扫地,洒水的洒水,不过片刻就将沁心阁门前之地打扫干净,又用清水细细擦洗完毕后,拿簇新绒布拭干,紧接着便又由十五六个丫鬟,抬来几卷金丝地毯,铺在上面,直到门口。 卫介看得纳闷,索性也不去找店,站在哪儿看个究竟。几个丫鬟退去不久,街道旁边的行人一个个伸长脖子超东面看去。却是一顶大轿,由近百人抬着,一路走来。卫介一看,也不由吸了口气:“好大的阵仗”。那轿比两间房屋都大,简直就是一个移动的殿堂。那些抬轿之人,行走之间,轻如鸿毛,脚尖一点,不多不少刚好一丈。八九十人身形一致,很显然各个都身怀上乘武功,练武多年,虽然疾步如飞,但那巨大的轿子平平稳稳,晃都不晃。几个呼吸,便浩浩荡荡的到了“沁心阁”。那巨大的轿子落地,听不见丝毫响声,街道旁边围观的众人也不敢互相攀谈,只是看着,刚才还喧闹的街头如今变的寂静空旷,怕是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得出来。大轿停稳之后,便有两个穿戴不凡的清秀侍女掀开轿帘,拿着一只精致矮几摆在下面,那轿中这才出来了一个青年,踩着挨几走了下来。 那青年比卫介也就大了一两年,黑发盘于头顶,用一根碧玉簪子,脖颈显得修长,却无一根乱发,一袭白色纱袍底下也是一身纯白的紧身衣服,脚上也穿着白色书生履,腰间缠着金丝玉带,带上还系着一只白玉麒麟。此人一身白衣,倒也显眼,不过,卫介根本不曾将眼光放在那青年的穿着之上,而是紧紧盯着那青年的面部,似乎神魂都丢了一般。“人间绝色!不食烟火!”卫介心中冒出八字,白衣青年一下轿,便把所有人都惊呆了,肌肤能白如玉,不见丁点瑕疵,眼如秋水,面似娇嗔,竟比画中仙女还要美上几分,便是闺中秀女见了也自惭形秽。绝美的白衣男子下了轿,“啪”的一声,摇开一把纸扇,扇上除了五字,再无它物,“心中本无尘”。 “姬无尘!”卫介见了扇上五字,心中一动,“这人定然是姬无尘,果然人如其名,不染尘埃。若不是喉间鼓起,我都要当其是女子了。” 那姬无尘走进“沁心阁”中,都好大一会,围观的众人似乎还没醒过来,愣愣的站着,一动不动。卫介摇摇头,暗笑一声,掺起石头便打算离开。“小友且慢”。卫介正要离去,却被一人叫住。 “皇甫佳?”卫介暗叫一声,认出来人。 那人正是半月前策马略过的皇甫世家少主,此时却不知为何,竟也站在街旁,身上穿着异常朴素,谁也不会想到他便是堂堂皇甫世家的少主。 “原来是皇甫公子,不知拦下我等有何指教?” 皇甫佳微微一怔,略显惊讶,奇道:“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你我好像素未谋面。” “公子大名遍传阜阳各地,公子虽未留意过我,在下却见过公子。”卫介淡淡一句打消皇甫佳疑念。 “虚名而已,小兄弟过言了。”皇甫佳干笑两声又道:“我见小兄弟身无半分武艺,却心志坚定,不为外物所动,是以出言相留,还未请教大名。” “在下姓卫,虚名介字,皇甫公子却言笑了,心智坚不坚定的不敢说,但我也无那龙阳之好。”卫介笑道。 “嗯?”皇甫佳稍微一顿,想了片刻也是笑道:“哈.....小兄弟却也诙谐幽默,不过你能一眼看出那姬无尘乃是男儿之身,美色当前,心神依然冷静,凭这一点,便比他人强了百倍。我若不是早知姬无尘乃是男子,也不会想小兄弟这般淡定呢。” “公子过奖。”那日策马扬鞭,毫不顾忌旁人,卫介本来对其没有好感,但此时见那皇甫佳毫不做作掩饰,也稍微有些改观。 “卫兄弟想来是初到永昌吧?不知在何处落脚?不若来我府中。”皇甫佳倒是不知卫介心思,出言问道。 “在下不过路过此地,徘徊些时日便要去神都上京,公子盛情在下心领了。”卫介不知皇甫佳打的什么主意,初次见面便相邀,自是不会答应。 “神都?”皇甫佳见卫介一口拒绝,倒也不在意,又道:“你要去神都?” “不错。” “要不这样,卫兄弟先去鄙府中稍呆几日,三日之后,我也要去那神都,你们我顺道岂不正好,我这人爱结交朋友,适才也有些冒昧,还请卫兄弟不要误会了。”皇甫佳解释一番,又好言相邀。 卫介心中暗想:“此去神都,路途遥远,我也是随心而言,但若就此罢了念头,却是让石头心寒,定要怪我。一无钱财,二无依靠,只怕到得神都,也是两三年之后的事了,皇甫佳倒也算不得小人,暂且信其一次。”卫介权衡利弊,又见皇甫佳乃是诚信相请,也不好三番五次的推辞,当下说道:“公子好意难却,在下也不好推辞了,就去归府叨扰两日。” “好,卫兄弟信得过我,便是我皇甫佳的朋友,不过,那姬无尘下了帖子邀请一干城中后起之秀,虽于他无生命交情,但面子还是要给的,要不这样,我看你这位朋友也醉了,便在这间客栈中安身片刻,等我去和那姬无尘招呼一声,便邀卫兄弟同去府中。”皇甫佳见卫介松了口,也是心喜,正巧三人所处之地,便是在一处客栈的檐下,当下大步进去,对那掌柜叫道:“给我这两位朋友开一间上房,好好招待不可怠慢。”随后丢下一锭大银。那掌柜见来人一出手便是十两银子,脸上立刻堆起谄笑,也不招呼那小二,反是亲自跑了出来,从卫介手里接过石头,便往楼上搀去。“卫兄弟暂且稍安片刻,等我去去就来。”皇甫佳冲卫介说罢,又对那掌柜再三叮嘱,这才向“沁心阁”走去。卫介倒也无所谓,向来都是顺其自然,否则也不肯能在雁荡山底一呆便是五年了。 说那卫介石头两人由掌柜亲自领着,到了房里,卫介要了碗醒酒汤,给石头灌了下去,那石头吐了几回,便沉睡过去。这一耽搁便差不多又过了一个时辰,皇甫佳这才回来,却满脸恼色,不过那皇甫佳也不掩饰,只是说道:“卫兄弟先随我回府,再一一相告不迟。”卫介不好相问,但先前已经答应了,此时自也不便反悔了,只得跟皇甫佳一起下了楼。门口早有店家备好的马车,小二将石头搀进去放好,二人也坐了进去。 第八章 密辛 “姬无尘欺人太甚,竟然仗着神通,要我臣服于他。” 三人到得姬府,天色已是全黑,皇甫佳一面吩咐家人将石头安置妥当,一面吩咐摆下一桌酒席。随后又叫来两人相陪。此时正值初秋,凉风习习,吹在身上,不冷不热,很是舒坦。皇甫佳选定一处凉亭,那凉亭在一片大湖中央,被四根石柱撑起,柱上点着油灯,加上正值十五,和那白日里也无什么差别。作陪的两人,一个叫做岳海泉,二十出头,四方脸孔,相貌也是堂堂,穿着一袭锦衣,谈吐之间,极为得体,实为人中龙凤。另一人却是一个须发微白的老者,姓褚名雄,皇甫佳对此人极为尊敬。皇甫佳替三人介绍一番,便邀其一同入座。 桌上准备的酒菜不多,但却精致,那碗著杯碟样样物事都是黄玉打磨而成的。四人动过碗筷,相互敬了几轮,皇甫佳才开口说道:“想不到那姬无尘竟然已结成金丹,比我先走一步,此番仗持神通要我臣服于他。” “莫非那姬无尘也乃仙道中人?”卫介脱口道。 “卫兄弟居然也知道仙道之说?”岳海泉见状,惊讶道。 “在下有位长辈便是修道之人,我也略知一二。”几人虽然初识,但那岳褚二人言行之间,无所隐瞒,都乃坦荡荡的君子一流,卫介也不好诓骗。 皇甫佳笑道:“我就知道卫兄弟非那凡夫俗子可比,不过,既然有仙道长辈,兄弟怎么……” 卫介长叹一声,情绪有些低落的说道:“我身患暗疾,仙武皆不能成。”那皇甫佳几人见状,自是安慰一番。卫介也不做那庸人自扰,将自身之事放在一旁,向那皇甫佳问道:“我也只知仙道分有五重,却是不知道那五重,还要公子解析一番。”邬显也曾说过仙道五重,但具体怎样,却是未提,此时见皇甫佳提及,倒也有些心痒。 皇甫佳见卫介一问,笑道:“原来你也只知皮毛,我却是比你略懂一些,天地之道分炼气、元神、碎虚、通天、元始,炼气乃是炼化天地元气淬炼己身,又细分为三层:入体,归窍,引神,和武道大体相仿,武道也分小成,大成与先天,同为炼体之术,不过炼气乃是由内而外,武道则由外至内。炼气一境在上古之时叫做炼气士,之后元神也分紫府,金丹,化神三小境,又称作散人,散人之后便是地仙之碎虚境,一样分元婴,归真,返虚,不管是炼气士,散人,还是地仙虽然神通也有,但想要傲游虚空,点石成金仍然不能,除非碰到大机缘到那通天仙境,一到通天便为仙而不为人,通天通天,与天相通,已可借天地之力为己用,分阴阳变幻万物,转生死天地同寿,立洞天言行法随。那元始神境便是混元如一大罗金仙了,又称造物主,跳出天地,自成一界。” 岳海泉说道:“公子以武入道,将来的成就不可限量,何尝不会流传后世?便是在这阜阳,也算首屈一指的。” “海泉也不必恭维我了,那姬无尘已是散人一流,我虽到先天巅峰,但也远远比不上他。” “姬家?莫非那姬无尘祖上便是封为逍遥王的那位?”卫介心中一动,想起一件事来。 “哈哈,兄弟果然非一般人,不错,姬无尘便是逍遥王姬尧的四十九代孙。”皇甫佳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复又说道:“太祖皇帝起兵反楚,征战五十余年,才尽灭大楚。太祖皇帝身边能人奇才自是不少,但能够名传后世的唯独一人,便是逍遥王姬尧。姬尧替太祖皇帝打下了大半个江山,更是以区区三万人马破了楚都八十万守军,城破之后,近千万百姓尽数被其坑埋,连带大楚皇族也无一幸免,玉京几乎已成空城。若要论起心狠手辣,可谓千古第一人也!”皇甫佳娓娓道来,把个卫介着实惊呆!姬尧在史书之中也有记载,乃是千年以来唯一一位外姓王爷,书中所说太祖皇帝曾封六郡为其属地,但其不受,遂封逍遥王,初时还佩服不已,不想归君子一番话却如惊涛骇浪,将其形象尽毁。 “是了,是了,当今天下还在龙姓一脉手中,又怎会允许史书中记载此事,只要有人著书立说,那定然便要兴起文字狱,全数诛杀了。”卫介也是释然,大夏王朝主宰天下,自然不会允许他人毁其神威,何况那姬尧乃一人之下,亿万人之上的逍遥王,而且,太祖皇帝名讳也是一个尧字,只要不是傻子,都会想到其中有些猫腻,谁还会去干那大不韪的祸事,历朝历代皆是如此,所立正史也不过是那前朝之事,只要大夏一亡,新辟的王朝自然会拿屠城一事出来做文章,以显圣德了。当今之世,毕竟不像上古之时,诸子立言,百家齐鸣,便是帝王,也要以笔阀之。史书之中记载,上古诸子虽无法术神通,但个个都到了以文载道的境界,自然不会怕那帝王一怒了。 “当初姬尧便已经是天仙一流的人物,只手遮天,倒转山岳都不是难事,何况千万蝼蚁一般的凡人。不过那姬尧屠杀百万生灵,最后落得天雷加身,也算报应了。”皇甫佳又说出一个惊天秘密。就连一向沉稳的褚雄也变了颜色:“还有此事?” “哼,万物乃天地生养,那姬尧凭借神通尽灭玉京一城生灵,上苍自会降下雷罚。那姬尧被封为逍遥王,只过了区区两年便销声匿迹,毫无音信,我倒信十之八九。不过姬尧虽死于天雷之下,道统必定流传了下来,否则,姬无尘怎么可能在十几年间便至金丹大道。”皇甫佳出口说道。 “今日公子甩袖而走,想来姬无尘定然有了怨恨,公子不得不妨。”岳海泉转到正题之上,令皇甫佳心情大跌,思量片刻,三人都无什么主意。 卫介见状,开口说道:“如今越夷夏开战,公子何不投身其中,一者避开姬无尘,一者还能多招徕些人手,与将来也有利无害。” 皇甫佳听罢,思筹片刻:“不错,虽为下策,却也不失一招妙计。” “卫小兄一言,倒是惊醒了梦中人哪。姬家虽然势大,却也没了逍遥王在时的威风了。若要论起*来,军营中的那几位大佬却也不会输给如今没落的姬家了。”褚雄说道。 姬无尘本事再大,也不可能将手伸进军中,大夏立国千年,又怎么会没有些压箱底的东西?皇甫佳忧心之事已解,心情大好,对卫介也是佩服,卫介也抛下最后一点戒心,四人喝得尽兴,谈得投机,一夜无事,先且放下不提。 此日起来,已是巳时,日头已升的老高。卫介下了床,便有几个秀丽的丫鬟进来服侍,倒是闹了个满脸通红。洗涮完毕,由几个丫鬟在前面带路,穿过八九进院落才见到姬无尘石头等人。石头早就起来,现在正和那岳海泉过手拆招,岳海泉自然处处想让指点,但也对其招式精妙大为赞叹。皇甫佳一见卫介,便连忙迎了上来,两人打过招呼,那院中比试的两人也停下手脚。 “石头兄弟练武时日不足,否则以游龙八式的精妙,我是万万不能比的。”岳海泉笑着说道。 “龙游八式乃是皇室秘术,只要突破武道巅峰,跨入元神境,每招每式之间,便能幻化出神龙虚影,攻击对手,说是武学,实则乃是道术一流了。”褚雄阅历丰厚,见识也是不凡,竟然对龙游八式也略有所知。 “龙游八式传闻乃太祖皇帝所创,光那第一式龙战于野便有百十种变化,八式统共有六十四路手法,一千两百五十六种变化,没有十年苦功,连小成都不能,一若炼成,实则威力无比。石头兄弟若不嫌弃,不妨和我时常切磋,对我也有益处。”岳海泉此意,明显不过,石头听罢,那又不从的道理,两人都是干脆之人,适才打斗一番,就有些相惜,说得投机之后,更是要八拜之交。卫介自然不会反对,皇甫佳也大力赞成,说择日不如撞日,吩咐下去,摆了供品香炉之物,二人结为异姓兄弟不提。 第九章 送上门去 说那卫介在府中呆了几日,皇甫佳将一切收拾妥当,便点了人手,浩浩荡荡的向神都开来。那皇甫佳魄力过人,五六年间倒是招徕了一大批人手,近乎千人,最少都是武道小成,而且还有半百乃大成高手。武道大成,放在大夏军中都可手握五千精兵,难怪那姬无尘也要动心。不过,也幸亏皇甫世家底蕴深厚,产业众多,要知道,练武之人,重在养身,不比炼气养心,每日里都要服用大量人参鹿茸一类的药材,才能保证精气不会流失消散,一旦精气都保不住了,那武学便不会寸进,反而要退步,练武之人,大多保持童身也不出此理。 一路来,褚雄将大小事都安排得极为妥当,就似皇甫佳军师一般,言出令行。那近千武者对皇甫佳极为忠心,乃是诚心投靠,几月来也没惹出什么事情。 断断续续走了几乎半年,才过了离渊省,离渊省过去,便是元序城,乃是上京九个卫城之一。神都上京不但是大夏中枢,更是历朝皇都,书中记载甚众。那龙首山脉自南阳一分为二,自西而来,一入无际海,一入莽古雪原,将大夏版图囊括在内,而神都正处在中心位置,岐山首山就似一张大嘴,而上京便是一颗明珠被含在口中。上京城占地千里,外围九个卫城成九龙戏珠之势将上京围在中央,分别是居关,楚离,元序,章都,华清,奉天,承州,卞下,玉门。九城距离神都,不过千里之地,各由一条百丈宽的官道衔接。九城之外便驻守着千万禁军。皇甫佳到得元序城,便将麾下人马安置下去,只带着卫介石头岳海泉褚雄等十几人,骑马出城,向上京驶去。又走了两日,才远远望见上京城。几人都未来过神都,此时远远望去,俱都被生生震撼。那上京城便如一个金字塔般,自下而上分为九阶,却是九层城墙,一层高过一层,最高那层怕有千丈,城墙金光闪闪,异常醒目。而在那城池中央竖立起十五座擎天巨柱,乃是十五座高愈千丈的大楼,楼台插如云端,看不见尽头,有诗为证:天上白玉京,九重十五楼,举手拨星辰,低头抚烟霞。 “神都,神都,神州之都,果然不虚。”皇家佳感叹一声,长声大笑道。 “如此阵势,无万年功夫,哪里能够建成,大夏名为上京,大楚为玉京,大乾作天京,大离又称为汴京,不管是上京还是玉京,都及不上神都二字来的恰当,也不知道城中又是怎的一片天地。”卫介也不禁唏嘘不已。 “古老相传,那神都中央的皇城乃是从天而降,落于此地,千朝万代又一一建起外城,将皇城围于中央,才有了如今这般磅礴气势。”褚雄捋了捋胡须,连那民间传闻都搬了出来。 “管它天外来的还是前朝建的,咱们来了,莫非就在此看一眼不成?”石头瞥了撇嘴,对褚雄所说很是不屑。 “石兄弟话虽粗俗,却是实理先不去论它,进城再说。”皇甫佳一挥马鞭,顺着官道先行而去,众人俱都跟了上去。整整快马加鞭的行了两个时辰,那高有百丈的城门才到了眼前,经过一番盘查,众人才进得城去。那城内比永昌要繁华数倍不止,但人口却不足其十之一二,这才是外城而已。众人牵着马匹,倒是通畅的很,找了处客栈先安顿先安顿了下来,先用饭不提。 “神都九进城门,越往深去,盘查的越紧。那兵部府衙就在皇城之外的紫禁城中,前去还有些阻碍呢。”众人坐在石凳之上,那岳海泉出去打问许久,这时才进来对皇甫佳说道。皇甫佳将客栈中的一处别院整个包了下来,别院中假山堆起,小桥流水,也是赏心悦目,又逢夏至,荷花开的正艳,众人坐在湖边,品酒捻果,谈笑风生,也自无事。 “神都不必阜阳的一亩三分地。我等此来便如那蛙入大海,大小事宜,都要细细琢磨才好。不过,想要在军中占有一席之地,非得上报兵部,然后军机处议案裁决不可。”皇甫佳皱了皱眉头,说道。阜阳一地也有专管兵马的衙门,时不时还要征募新丁,但皇甫佳又怎会安于一洼之地。阜阳所招人马,也只能驻守本地,根本不会借调去南阳开战,只有通过兵部衙门的审核,才能在最短的时日手握大权。 “你等几日先在此地安身,我与卫兄弟前去先摸清门路,再做打算。”皇甫佳拿定主意,便不再提。 次日一早,天色尚且朦胧,二人挑了两匹快马就动身出发,直到夜深,才进了紫禁城。紫禁城中乃是各处衙门重地,礼吏兵刑四部,九门提督,翰林书院等等皆在紫禁城中,再有便是朝中大臣京中贵族的府邸了。时至夜深,街上行人寥寥无几,显得空荡荡的,除了几处青楼妓院却还灯烛通明,笑声不断从里面传出来。 “边疆外患不止,神都却夜夜笙箫,到头来苦了的终究是百姓。” 皇甫佳听卫介感慨,却是笑道:“朝廷历来都是禁盗不禁娼,若真无了青楼红院,只怕那些王臣贵族倒要生出许多事情来了。此处烟花女子倒也洁身自好,算不得下九流之类。” 卫介听罢也不言语。 二人寻了许久,才找见一处客栈,用过晚膳,卫介劳奔一日,身子浑如散了一般,倒头就睡。翌日醒来,那皇甫佳已经不见,晌午过后,才见得回,却是满脸失望。 连着几日来,皇甫佳上下打点钱财,才得兵部主事一人允诺,两人到了兵部衙门之外,等候音信。府衙门口立着两只三丈高下的石麒麟,等了半晌也不见有人来招。正值心烦口渴,那衙门中出来个华服女子,由一位四十左右的中年之人相陪,那中年人身穿官袍,头顶金冠,正是皇甫佳盼望一见的司尉。那皇甫佳见了,先是大喜,但一见旁边那女子,连忙拉起卫介,嘴里连道:“快走,快走。” 那女子早就看见了卫介二人,两人走出几步,那女子笑道:“皇甫佳,怎么一见我就走呢?” “我要来便来,要走边走,莫非还得你允许?”皇甫佳见那女子发话,停下脚步,转过身道。 那司尉姓王,在兵部之中任职,掌管各地军情急报,权利不小,此时见状不禁有些惊讶疑惑,“琼小姐莫非认得此人?” 那女子轻笑一声,道:“他乃我族兄皇甫佳,年少有为,魄力不小呢。” “皇甫佳?你便是那带领千人想求得一官半职的皇甫佳?” “这是从何说起?”皇甫佳想要阻止已来不及,那女子听王司尉说起,不由疑惑问道。待那司尉分说完毕,脸色变的阴沉之极,“皇甫佳,谁给你的胆子,祖宗训导难道忘了么?皇甫云飞难道也不知道么!” 皇甫云飞是皇甫佳之父,阜阳皇甫世家的一家之主,但那女子毫不留情,近乎呵斥。皇甫佳见那女子对自己父亲直呼名讳,言语不敬,也是大怒:“皇甫琼,你仗着嫡系身份,三年前就到我家作威作福,难道真当我怕你了。不错,祖宗遗训确有后代子弟不得入仕一说,然而那都是千年老皇历了,你嫡系一脉动不动就拿宗法打压我等旁系,是何居心,难道我猜不到么。” “你果然吃了熊心豹胆,竟敢藐视宗法,快快去老祖像前忏悔思过磕头认错,尚可原谅,否则,你阜阳一支再也没有存在的道理。”皇甫琼也是怒道,双手紧攥,忍气说道。 皇甫佳怒极反笑:“真是天大的笑话,我若去了宗祠,还不是任由你摆布,再者,家族子弟犯了错,也得由宗室长老处罚,你一小小弟子,也敢擅权!” “大言不惭,难道真的以为我制不了你么。”皇甫琼凤眼一瞪,左手五指成爪,一把抓向皇甫佳曲池要穴。 “你敢动手!”皇甫佳见状,也是心惊,此处乃神都紫禁,乃皇城重地,何况更是在堂堂兵部衙门之前,他本料到皇甫琼不敢动手,那曾想到皇甫琼真就无所顾忌。曲池乃人之要害,若被拿住,上身便不能动弹,任由宰割,皇甫佳自然不会站着不动,连忙弓腰侧首躲过,出手反拿皇甫琼手腕经脉。皇甫琼生来那曾被人顶撞过半句,便在家中也是众星捧月一般,早就养成娇惯的性子,此时被皇甫佳用话堵住,那会顾及其他。何况她父母叔伯也大有来头,名望极高,否则,那王司尉又怎会亲自送出门来? 皇甫琼虽娇生惯养,但不到二十,已经先天大成,将一身武艺练至巅峰,比皇甫佳还要略高半筹,拳脚所及,无不是对方穴道要害,劲道集中,出招迅疾如电,听不见声响,人影晃动之间,翩翩如蝶,看似无害,但只要皇甫佳稍有松懈,中得一招半式,那里还有命在?卫介早就被皇甫佳推开,两人拳来脚往,鹰飞兔落,只能勉强分得清楚。皇甫琼身法轻盈,皇甫佳出掌厚重,两人争持半刻,也未分出输赢。王司尉早就闪进门去,不知去向,想来是去通风报信。府衙门口街上,来往之人也是稀少,远远的只是站着七八人,在那指指点点。卫介正暗暗叫苦不迭,皇甫琼不知为何,却翩翩退到十丈之外,皇甫佳见皇甫琼罢手也不追赶,停了下来。 只见那皇甫琼拿出一块玉简,两指用力一捏而碎,那玉简中红光流淌,远远都能看见,一被捏碎,一道耀眼红光升起,直冲天际,紧接着又取出巴掌大小的罗网,向上丢出,口中念念有词,伸手一指,那罗网升起化作十丈大小,直直朝二人罩了下来,卫介直觉周身一紧,便不省人事,昏了过去。红光一闪即逝,远处围观的几人被红光刺得闭了眼睛连忙低下头去,过得几息,抬头再看,那街上空荡荡的,那里还有半个人影。过得一时,从那府衙中急急忙忙的出来了清古老者,羽衣道冠,红光满面,见门口无半个人影,连忙掐指一算,却是大惊:“琼丫头不知深浅,竟然动用了兜天罗网。”把脚一顿,也不见了人影。 “皇甫佳,你可知罪!” 却说那皇甫佳被兜天罗网裹住,直觉传来一股大力,根本反抗不得,整个身子便被箍成一团,如同一个肉球一般,神智渐渐变的迷糊不清间,却是周身一松,待要挣扎,仍是不能,原来竟被皇甫琼拿住颈脖,提在手中。,只听见轰隆声响,睁开眼看去,见那皇甫琼脚下踩着一柄大剑,宽三尺,长九尺,漂浮在空中,百丈之下却是一条十里宽的大河。 “我何罪之有,宗法再大,也压不过国法。”皇甫佳被捏住脖子,就像待宰鸡鸭一般,又羞又怒,差点背过气去。 “你还嘴硬。”皇甫琼冷笑一声,右手一松,兜天罗网重又变回巴掌大小。皇甫佳见状,登时大惊,原来卫介尚在网中,皇甫琼把网收起,那卫介就像炮弹一样朝下落去,“噗通”一身,掉进河中,打起几个浪花便消失不见。 “你……” “跪下磕一百个头,否则,他便是你的下场!”皇甫琼冷笑道。 “卫兄弟……”皇甫佳长嘶一声,双目通红,“皇甫琼,我栽在你手里,要杀便杀,想要我给你磕头,哈哈哈哈……” “你就像那煮熟的鸭鹅,大难临头还嘴硬,你就下去陪你兄弟吧!”皇甫琼杀机一现,左手一掼,那皇甫佳也直直的掉了下去。眼看也要落得个被河水卷走的下场,一道遁光飞来,将皇甫佳从水中带了起来。那遁光停下,却是那羽衣老者,那老者停在水上,搜索一遍却无所获,一闪到了皇甫琼跟前,骂道:“你这丫头,简直胡闹!”那皇甫琼似乎从未被老者呵斥过,此时一听,嘴角一鼓,似委屈之极。老者见手中皇甫佳两眼紧闭,怒火攻心背过气去,鼻息沉重,用手拂在头顶,一股青气钻入,呼吸慢慢变得平稳。 “祖爷爷……” 皇甫琼一脸委屈,低声叫了一声。羽衣老者也不答话,反倒是将她护在身后,看着东方,道:”劳动屠老前辈大驾,晚辈实感恐慌。”话音未落,平白显出一人,五尺白须拖到膝下,佝偻着身子,连连咳嗽了几声,才道:“皇甫小子,你且将怀中那孩子给我,好好管教拘束弟子门人,惹得殿下过问,老朽也不得庇护你了。” “是,是,一切还请屠老前辈包涵。”羽衣老者对屠人王很是忌惮,连忙躬身称道。 “回去之后,给皇甫老鬼带句话,就说我劝他乖乖呆在紫钧天府,不要来趟混水的好。”屠人王接过皇甫佳,话音还未落下,人已不见了。 皇甫琼哪里还有先前那般威风,檀嘴张了半天,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那羽衣老者转过身去,盯着皇甫琼看了半天,那皇甫琼呆着半晌,忽然嫣然一笑,一反常态。那老者见状,这才道:“你可知道了?” “琼儿懂了,我这就回天府神国。”皇甫琼乃是天地变革至关重要的一位人物,只是被世俗迷了心窍,今日之事却如当头一棒,直将她喝醒,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便是亲人长辈也不能处处护得周全。 “嗯,你去吧,自然会有人接应。”羽衣老者说罢,那皇甫琼剑光一遁,朝西方去了。 第十章 社稷神刀 皇城城墙高有百丈,砖石光华如玉,发出微微金光,高大的城楼之上,挂着一面宝鉴,射出七色光华,将那城门罩住,异常夺目。那守在门口的将领见有人从天而降,正欲大喝,却见是屠人王,连忙行了一礼,小心问道:“屠老是从哪里来?” “不必多问。”屠人王挥手喝退来人,抱着皇甫佳走进城去。左转右拐,一路行来,无人敢上前阻拦,穿过无数宫殿,直往皇城中央走去。皇城中间楼台稀少,方圆十里只有一座大殿,大殿门前乃是一片玉石铺就的空地,一只九耳四方大鼎摆在中央,古香古色,四足鼎立,高有丈六,一面刻着无数蝌蚪文字,一面刻神龙,凤凰,麒麟,白泽,玄龟等等祥瑞之兽,一面又是渔牧农耕教化篇章,还有一面,刻有刀枪剑戟棍棒勾爪等无数兵器。鼎中三十六根臂膀粗细的檀香,青烟袅袅,直冲云霄。大殿门匾之上乃是两个上古大字:社稷。大殿之内也极为空旷,对着门口搬着一条青石供桌,供桌之上也无瓜果蔬梨,牛羊亥豸,只有一把长柄大刀,刃长三尺三寸三分,作青黑之色,背有三孔,刀锋厚钝,上刻五谷、法典、日月,柄长九尺九寸九分,也做古朴青色,绘神龙图案,犹如活物,不断攀爬游走。那供桌之后则是一座丈八泥塑神像,持一把大斧,高举头顶,似要用力劈下,那神像面部空白,也无眉目五官,倒有些奇怪。供桌前面蒲团之上端坐着一个女子,长发挽起,盘于头顶,金黄法袍绣着太极图案,正是大夏九公主龙怜。 屠人王走进大殿,将皇甫佳放下,也不敢打扰,静静的立在一旁。过了半日,龙怜才睁开眼睛,站起身来,伸手向皇甫佳一指。皇甫佳先前被那羽衣老者封住五识,无想无视无闻无感无味,被龙怜一指点开,慢慢醒转过来。皇甫佳稍作打量,便知乃是被眼前这少女救了,正要作揖,脑中却传来一丝话语,“此乃九公主殿下,小子还不快跪下。”皇甫佳略微侧首,便见屠人王连使眼色,忙顺势跪倒拜谢。 “你且起来。”龙怜面无表情的对皇甫佳摆摆手,又对屠人王道:“取我盘龙剑来,把我符印也一同拿来。”屠人王转过殿去,片刻之后又回转过来,手上捧着一把三尺长的金剑,一寸宽的剑身之上,盘绕着一条金龙,一看便不是寻常宝剑。 “此剑于你护身,此乃我之信符,你也一同拿去。”龙怜说罢,虚空一点,皇甫佳脑中便多了一套口诀用法。屠人王把盘龙剑和一方金龙小印递给皇甫佳。皇甫佳连忙用双手捧了,问道:“殿下赐下圣物,不知有何事要我去办。” “我要你作甚?你原本要做什么去便是了,与我何干!”龙怜说罢,重又回到蒲团坐了下来。 屠人王挥挥手,意思明白不过,皇甫佳见状,又拜了一拜才退出门去。等皇甫佳走后,屠人王才问道:“此子一分法力都无,殿下赐下盘龙剑,老奴着实有些看不明白。” “皇甫佳本不会有大作为,不过,如今道子不久就要真正出世,命运已经扭转过来,将来他会继承一人道统,成一天之主。”龙怜说道,仍旧一动不动。 “老奴也用先天指数卜算过,但只要和那孩子有些关联,便卦象纷乱,算不出来,便是自身祸福,也窥探不到半点,也不知道将来大劫能不能留得残身服侍殿下。” “父皇用尽神通也不过将大劫延续万年,如今已火油沸锅,箭在弦上,稍触即发。到时,天地之间无人,无仙,无巫,无妖,一切都要归于先天本源。然后天地重开,再一一演化,此乃天地不全耳。大道至公,天要灭尽众生,便降下道子灭天地,此为一线生机。你也不必忧心,五百年之后自有分晓,我护得你周全便是。”龙怜说罢,再无半点生息,已是入定。屠人王听罢,脸上狂喜,也躬身退了下去。 皇甫佳持着金龙印玺,找了个公鸭嗓子的太监,在前面带路,一路畅通不提,出了皇城,看着茫茫大日,心中无力。 “卫兄弟因我遭难,已是十死无生,回去以后如何向石头交代,有了盘龙剑又能作甚。都是那皇甫琼,蛮横无力,草菅人命,仗着嫡系身份,欺压与我,害了卫兄弟性命,此仇不共戴天,定要相报。” “还有那姬无尘,若不是仗势欺人,又怎会生出许多事情。皇甫琼身世不凡,想要戮其报仇谈何容易,姬无尘来头更大,神通无敌,朝夕之间也不能成事,除非如此。” “公主殿下赐我法宝,定然是看我还有些用处,此时却也先不计较,只能日后慢慢图谋了。” 皇甫佳思筹一番,连带着将那姬无尘都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马上一剑戳死。他本是一省数一数二的公子少爷,在阜阳一地家族势力也是不小,奈何比之逍遥王一脉,只能避让。谁料到甫一到得神都,还未曾施展抱负,便受制于人,若非龙怜吩咐屠人王前去相救,只怕早已含恨地底了,可惜卫介却是九死无生。皇甫佳发狠半晌,也冷静了下来,向那兵部衙门走去。有了龙怜印玺,一切极为顺利,连那兵部尚书都亲自召见,不过一日功夫便上报军机处,通过审核,发下批文,着皇甫佳为偏将军,又授了兵符,只要到那南阳,便可去跷骑营接管五十万大军。一切都办妥之后,皇甫佳哪里有心情逗留,回客栈取了马匹,便向城外奔去。见了岳海泉等人,细说一番,众人都义愤填膺,石头更是咬牙切齿,直要去寻皇甫琼报仇,褚雄岳海泉等死死拦住,好说歹说才息了念头。几人心情大坏,半刻都不停留,又转回元序,收拾妥当,便向南阳进发不提。 第十一章 劫数 话说皇甫兄妹斗气,皇甫琼以秘法催动玉简,将三人挪移到几千里之外,那块玉简,乃是领悟了时空转换的大法力之人练制,妙用无穷。二人争斗,却祸及卫介,卫介遭了皇甫琼毒手,掉入河中。这河乃是洛河,自南阳而来,从大夏横穿而过,直奔无际海。洛河起自莽荒以西的大雪山中,流经莽荒大地,又过那南越直到大夏南阳郡,又得黑水汇入,更加宽大,千万年冲刷,两岸大多都是平原沃土。却说卫介被河水一浸,清醒片刻便又窒息,被水流一冲,卷入江底,和着泥沙,向下飘去,就在命悬一刻之际,胸口一片青符发出蒙蒙青光,罩住卫介,百丈河水压在那青光之上,便不得寸进,得那青光护身,身子也飘不起来,就在河底被水卷着冲了下去。那青符正是在雁荡山时,邬显所给之物。那河水流出几里地外,在那河底出现一个漩涡,漩涡中央竟是个三丈大小的窟窿,河水汩汩的往下灌去,也不知道深浅,洛河极深,水底漩涡却也涌不上来。那漩涡生成的劲力极大,将上游流淌下来的泥沙尽数吸引过来,落进地窟之中。 “哗……哗……” 阵阵雨点落下,打在身上,卫介慢慢睁开眼睛,只觉得手脚无力,骨头散架一般,浑身上下,由里到外,火辣辣的剧痛传到脑子里,想要扭头看看周围都是不能,只能仰躺着一动不动,即便如此,依旧疼得浑身抽搐,差点又昏过去,加上腹中空空,更觉难熬。 “一,二,三……一百一十二,一百一十三,咦?天上正在下雨,怎么可能看到星光?”卫介分出神去,无思无想,挨个数着天上星辰,那群星闪烁,压得极低,就似在眼前一般。数过一百,心中一动百思不得其解。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雨停了又下,下了又停,无休无止。待身子稍微有了些直觉,卫介勉强坐了起来,见那双腿竟然浸在水中,只是先前雨水下个不停,将浑身打湿,未曾觉察到而已。 “这地方处处透着古怪,不知是何处。”卫介自语一番,忍着疼痛站起身来,借着星光看去,又是一惊,那四面八方鳞光闪烁,明显是那天星在水中的倒影,而自己站立之处,是个不大的小岛,小岛之上绿草茵茵,间或还有些灌木野花。那灌木之上结着拳头大小朱红色的果实,红光流转,世间不显。“朱果!”卫介在雁荡山药圃中早就见过,一眼便认了出来。“人参,还有黄精,连玉芝都有!”卫介越看越奇,有一种紫色小果,就像露珠一样在绯红的叶子上滚来滚去的,煞是好看,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和那宝石一模一样,还有一种透明的花儿,七叶七瓣,就如水晶一般,从地上拔起,又像冰雪一般,竟慢慢融化。那些花草,除了有数几样叫得上名字之外,大多居然闻所未闻。卫介边走便看,口中啧啧称奇。走出不远,前方朦朦胧胧的现出一团青气,忙挪动身子,靠了过去。 “咦?”待走近十丈之时,青光越发明亮,那青光中包裹着一个土黄色的影子,鹿角,蛇颈,龟身,不足一丈,比人腰还粗的四肢正紧紧的抓住地面,使劲挣扎,但那青色光芒似乎有千万斤重,任凭那兽如何动弹,死死的压住不让其前进分毫。细细看去,那龙头龟身的怪兽,也不为实体,乃是黄气幻化,黄气凝聚,犹如土质。 “赑屃!”卫介惊呼出声,黄气幻化的妖兽和大鼎之上刻着的赑屃图案十分相似。龙生九子,子子不同,赑屃便是龙之长子,卫介也是知道,只是此时那赑屃被青气包裹,连番挣扎却毫无用处。那青气上方则是一条青色锁链,斜斜向上伸去,不知伸向何方。卫介观摩半晌,向前走了几百丈,果然又是显出一团青色大球,中间也是包裹着一个黄色怪头,有首而无身。 “这是饕餮,传闻饕餮贪吃,连自己身子也不放过,想不到会是真的。不出意外,前面定然还有七处。”卫介顺着湖水绕了一圈,果然见到其余七只龙兽,貌如豺狼的睚眦,相似螺蚌的椒图俱在其内。不过全被青色锁链牢牢扯住,又被青气所镇压。 “那青色锁链乃伸往岛中央,看九兽模样,定然是被一物镇压,去看个究竟也好。”卫介吃了几颗朱果,将肚子填饱,身上慢慢恢复气力,那疼痛也轻了许多。趴蝮饕餮乃传说中的神兽,和凤凰麒麟齐名,却被活生生的锁在不知名的孤岛之上,那镇压九兽的东西不用想也知道定然非同小可,卫介虽然心惊,却按捺不住好奇之心,向那中央走去。越往里去,地上花草渐渐变的稀少,百丈过去,地上露出灰色土壤,连一点生机都没有了。又走了百丈,前方出现一庞然大物,竟是个不知其高的石碑,碑上灰白二气缭绕,和夜色融在一起,不甚分明。卫介往前又挪了几步,石碑之上灰白两色气息蔓延过来,一息之间便将他淹没。 “怎么会如此。”被那气息缠绕住,卫介呼吸急促起来,手臂面部的皮肤急速的干瘪下去,皱纹如沟壑一般生了出来,头发眉毛也瞬间便白,不停的脱落,几息之间,就像老了七八十岁,佝腰驼背,没有半分气力。胸口青符闪起青光,想要抗衡,但被灰白二气一绕,竟碎成粉末。 “你终于来了……”就在卫介命悬一线之时,一股声音响起,苍凉古老,不可捉摸,随后,灰白二气倒卷,卫介直觉眼前一花,便到了一处灰蒙蒙的世界,岩石裸露,廖无生机,一眼望去,看不到尽头,也不知有多大。 “你叫什么名字?”那声音又响起。 “小子卫介,不知怎的就闯入了宝地,请前辈见谅。”那声音子四面八方,滚滚而来,犹如炸雷,卫介分不清楚来自何方,只得抱拳扬声说道。 “此地乃万丈地心深处,你来得此处,乃是机缘所定,不可不来!”卫介听得却是有些糊涂,却又心惊:地底万丈,怪不得没有昼夜之分。这玩笑开大了,好不容易逃的性命,倒头的仍旧一场空梦。想罢,心中灰冷,拿起手掌看了看,脸上一阵苦笑,这般皮包骨头的模样,同骷髅也相差无几,让人见了,非认为是从坟墓里爬出来的不可。 “本座问你,如今是何年,可还是那秦王统领天下?”那发声之人又问道。 “现在乃是宣武二十四间,先辈说的大秦早已经灭了万年之久了”卫介不禁一怔,暗中乍舌不已。“秦王,大秦始皇帝,这厮原来是个万年老古董。” “什么!难得已经过了万年!” “上古圣皇果然了得,跨越命运而来,虽然陨落,却还是留了后招,哈哈哈哈……天助我也!” “小子,你可想自此地离开?不妨我们做个交易如何,只要你肯答应,我便带你离开此处。” “先辈有什么吩咐,小子照做便是。”卫介小心的回道,还真怕一个不好那人迁怒于他,虽说如今这模样,三分象人七分像鬼,但好死不如赖活,自己一身秘密,也不想临死还糊里糊涂。 “本座可传你功法,教你修行,不过你须做我庐舍为报。”那声音又自响起。 “前辈所说,小子做梦都想,但我天生死穴,根本无从修道。” “这有何难,你只须说行亦不行便可。”那人嗤笑道。 卫介一听,大喜道:“前辈说的可是真的?” “哼,本座执生死大道,说生便生,说死便死,又怎欺你?你可要想清楚,做我庐舍,每修炼出一丝元气,便要渡我七分。”那人冷哼一声,似要发作。这明显有些赶鸭子上架的嫌疑,卫介便是不答应也不成,何况本就是梦寐以求的好处,虽说做人庐舍,坏处极大,但在这绝地,利弊相较,哪里分不出来? “此乃本座显化之长生界,外面那九兽分别为赑屃,鸱吻,饕餮,睚眦,狴犴,狻猊,趴蝮,椒图,蒲牢,乃是大地龙脉龙气所化,被本座镇压住,不能真正凝炼成躯体,只要磨灭其中灵智,正可替你天突、巨阙、关元、气海、神阙、命门、阴交、泥丸、檀中九窍。你这小子,九窍枯死,生机尽断,能活到现在,也是个异数了。那龙子乃龙气凝聚,乃是地窍,正可代之。”说话之人一直不曾现身,话音甫落,卫介就见九团指尖大的土黄晶光,齐齐朝自己飞来,一闪而没,钻进身体之中,随后额头、胸口、肚脐三处地方寒热交替,循环数十次,又恢复如常,与此同时,躯体四肢干瘪的肌肤慢慢饱满充实,比先前还要细嫩光滑,隐隐泛出玉一般的光泽,白发逐渐变黑,脱落了的眉毛也长了出来。 “你有龙兽所化九窍,以后修道便自无碍,此乃我领悟的一篇法门,脱胎于太虚大道,你能领悟多少,看你造化。万年之前,我之本源受损,隐匿在此地疗养,才恢复一二,刚才抹去龙子灵识用去大半法力。你先在此地修炼,助我恢复半分,便送你离开此处。”话音一落,卫介已回到地河中央的岛上,便见那硕大的石碑,瞬息之间便缩小了万倍,化为一尺来高,碑身之上灰白二气徘徊片刻,徐徐缩了进去,显出两个上古小篆:长生。不及细看,那一尺来高的小碑便化为一道流光,自卫介肚脐之下钻了进去,消失不见,脑中却多了一篇口诀。 “此地有无数灵果奇草也可裹腹,那水中也有些半尺长的寒鱼,胸下生有四肢,头顶长这两根骨角,一看就不是凡物,可惜没有火种,不过半年时间却是能坚持的过去。”卫介狂喜之下,也自较量一番,复又静下心神,细细琢磨脑中那篇功法。 第十二章 巫族 转眼已是一年之后,皇甫佳一行千人早已到了南阳,持了兵符到得跷骑营,交接得五十万兵马。南阳战事就如那雪球,越滚越大,不但越夷夏三大皇朝尽起兵马,就连依附于三大皇朝的藩国属地也尽皆掺和其中,滚滚而不可收拾。跷骑营八百万兵马,初还驻扎在武德省,半年之前,战事纷紧,也开进了南阳郡。宣武皇帝下旨,将南阳一地平民牵进其他省郡,如今南阳除了兵马之外,无半个寻常百姓。跷骑营大统领姓归,名幸海,不到四十就已成为大夏九营统领之一,在千年之中,也是少见。归幸海出自名门望族,其兄归幸树便是阜阳一地的总督,掌管阜阳民生之计,一文一武,在大夏朝堂传为美谈。归幸树拨调皇甫佳数十万大军,却是命其驻守在大黄山一带。大黄山犹如龙首山脉伸出的一条腕足,匍匐而下,也无那草木,大小山头都不过千丈。正是如此,夷越大军时时来犯,妄图越过大黄山,自背部击袭夏军,几乎日日都有战事发生。 皇甫佳手中虽有五十万人马,但大黄山绵延数万里,伸入南阳腹地,又怎能尽数守住,也只是驻守十来座山头,其余地方,另有人把守。大军主营在一座名叫苍姆峰的山头之上,高不过九百多丈,上面甚是平坦,像是被人削去了小半。三四十里方圆的平地之上修起城墙堡垒,中间围着一处极大的府院。 “报,西夷大军来犯,已过百里。”前方探子来报军情,一层一层传了进来。 “百万人马!怎么可能?”皇甫佳正坐在主营之中,和一干人等商量军务,听得消息,吃惊不小,他所把守之地有四五百里,五十万大军驻防在各个山头,苍姆峰上也仅有十来万人马,平日里,来犯之敌也不过二三十万,仗着地利优势,也能击退来敌,但如今百万大军,数倍于己,绝无可能守住苍姆一峰。 座下岳海泉思量片刻,说道:“夷越陷入战乱六年,不比我天朝资源储备丰富,后方早就吃紧,此番定然是狗急跳墙,孤注一掷了,百万人马,我等毫无胜算,公子不妨去问问两位前辈,有何计策。” “你的意思是要我去求那两人?”皇甫佳脸显难色,踌躇不定。 “不可,夷越未必不会有高人藏匿军中,公子去请那二人出手,虽可过得此劫,但势必引起轩然大波。世俗征战,仙道中人不能插手,此乃定论。我等率先打破规矩,却是不妥。”褚雄打断话语,极力阻止。行营之中后方空着一大片地方,也无堡垒,只用篷布搭起一个小小的营帐,周围也无人把守,皇甫佳下令,兵丁将领不得走近百丈之内,里面何人只有少数几人清楚,二人乃皇甫佳心腹,自然清楚,此番事态紧急,岳海泉想了起来,不顾后果如何,便说了出来,但褚雄年老沉着,知道轻重,正所谓姜还是老的辣。 “褚老所言极是,我等万不可先坏了规矩。石头,你即刻去见归君子,分说情况,务必让他派兵来助。”皇甫佳止住二人,定下主意,向石头吩咐一声,石头尊了命令,起身出了营帐。 “岳海泉,你调集青木庚金二旗埋伏在苍姆峰山坳,看我信号行事,只待敌军来犯,从两翼杀出。褚老,麻烦你掌黑水旗,埋伏在东侧,若抵挡不住西夷大军,以作断后。”皇甫佳抛出令箭,一一安排妥当,只等敌军来犯。山顶城墙之上,堆满滚石火油,万余弓箭手小跑上了城垛,只待敌军前来,便万箭齐发,痛击来敌。 只过了两日功夫,西夷大军便到了苍姆峰下的平原,摆开旗门阵仗,骑步弓车泾渭分明,刀枪剑戟林立,杀气冲天,直上云霄。皇甫佳见援兵未来,只得硬着头皮,带戍土、烈火二旗八万人马,迎下山去。金木水火土五旗二十万人,乃是皇甫佳挑出的精锐,又将自己带来的近千大成高手安插进去,统领各部,令出如山,和那积年老将也无差别,虽然八万对百万,却无一人龟缩退步。 两军站定,皇甫佳骑马奔道阵前,便见那西夷大军中间分开,转出百余骑高头大马,旌旗高举,上面绣着一个大大的“邬”字。为首一人,乃是一个五六十的老将,尺长黑须拖于下巴,身披燕翎锁子甲,脚踏紫金步云履。 “原来是西夷元帅亲征,怪不得会调集百万大军。”皇甫佳见了那“邬”字,心中已经分明。那老将邬应元,乃西夷统军大元帅,想不到为了区区一座苍姆峰,会带军亲来。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速速献出关门,还可饶你性命,否则,等我大军过后,粉身碎骨,再无活路。”对面一人高声叫道。 皇甫佳听罢,反笑道:“尔等化外异族,茹毛饮血之辈,也敢窥觑我大夏国土,神州之正统?如今不过是那兔急蹬鹰,狗急跳墙,殊死一挣罢了,还想让我不战而降,简直就是笑话。休要浪费口舌,想要过这苍姆峰,还是见个真章。” “黄口小儿,大言不惭,就让我来会会你。”那人一听,登时大怒,一拍坐骑,窜出阵来,一手持丈二画戟,一手遥遥指着,大声喝道。 “请公子下令,允末将出阵。”归君子旁边一人,头顶金冠,腰悬玉带,脚踏云履,拿两口双股宝剑,上前请命。 “好,高庆,许胜不许败,勿要杀其威风。” “末将得令。”这高庆一直跟随在皇甫佳身边,武功大成,是千人之中的佼佼者。皇甫佳得揽大权,让其掌管烈火旗,性如烈火,正是相得益彰,此时见那蛮将张牙舞爪的大呼小叫,哪里不气,得皇甫佳允诺,转出阵去,双剑一握,嗤笑道:“蛮夷之辈,尽是蛇鼠一窝,无半点礼仪廉耻,我乃高庆,好教你做鬼也知是谁取了你性命。” “气煞某家。”那将听罢,双腿一夹,座下战马长嘶一声,冲了过来,方天画戟一抖,劈头盖脸的砸了下来。高庆一带马缰,两马一错,双剑一绞,画戟便落不下来,金铁交加,“哐啷”一声,溅起无数火星。“这蛮子好大的气力,当使巧计取之。”高庆直觉一股大力传到臂膀,两肩微微一麻,暗赞一声,却也不敢小觑。马来人往,剑去戟挡,好不精彩。斗得十来个回合,那蛮将挺戟刺向高庆咽喉,高庆身板一仰,方天画戟擦脸而过,随后双剑一错一绞,那蛮将旧力刚过,新力未生,来不及收戟格挡,声也未出,便被两剑自腰剪断,战马驮着半截躯体奔出十丈,上半身才“噗通”一声掉落在地。西夷军中又接连窜出三人,都不是高庆对手,无一能撑过十个回合,便被斩于马下。高庆也不回阵,见半晌也无人前来,扬声笑道:“你等蛮夷,也是惜命之人,胆小之辈,此番也让你等知道,不是我大夏无人,实是仁慈,不愿多动刀兵,伤及百姓,否则,早就提兵踏平尔等都城。” “兀那小子,敢口出狂言。” 桀桀怪叫还未落下,自西夷后军转出一人,疾如闪电,瞬息便窜过五里之地,到了高庆面前,向其面门一抓而上。 高庆只见眼前人影一晃,正要喝骂,就觉脸上剧痛难耐,用手一摸,满手鲜血,只见那人站在百步之外,不足三尺身高,阔口狮鼻,一头黄发枯如茅草,胡乱披在肩上,手中拿着一块血淋淋的皮肉,两只鬼爪一撮,便化成一团肉泥,兀自怪笑不止。侏儒怪人双手沾满血迹,胸前裹着的兽皮之上也淋得鲜血斑斑,加上满脸怪笑,异常恐怖。侏儒丑怪一招之间,便将高庆面皮扯了下来,皇甫佳登时大惊,自马上掠下身来,几个起落就到了阵前,将高庆一提,又窜回阵中。那侏儒怪人也不阻拦,只是桀桀阴笑道:“你这小儿,替龙家皇帝卖命有何好处,不如跟着老祖我吃香喝辣,杀人放火,岂不痛快。” 皇甫佳见高庆脸上只有少许血迹,两只眼珠几乎要跌出眼眶,早就昏了过去,那怪物将其皮肉唇鼻全部撕了去,只剩下森森白骨,哪里还有血可流?“这怪物出手快如闪电,心狠手辣,没有一人是其对手,看似不是人类,却又无妖气,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要是就此退却,西夷大军掩杀过来更加抵挡不了,只有我能稍稍拖延时间。”皇甫佳思惆一番,也无它法,自思有盘龙剑在手,也不至于丢得性命,只盼拖延一时半刻,石头能搬到援兵。 第十三章 子母阴阳剑 侏儒怪人立于阵前,皇甫佳明知不敌,却也不缩手缩脚,也不骑马,持了盘龙剑上得前去,说道:“我乃大夏臣民,非为皇室效力,而是为了天下百姓不受战火之苦,大夏非一姓之天下,而是百姓之天下,皇室无道,群起而阀之,皇室有道,万民护之。宣武皇帝有德有道,乃是明君,我自也不例外,” “你这小儿,明知不是老祖对手,还要前来送命,自己连命都没了,又怎能护得万民。”侏儒怪人呲牙裂嘴的笑道。 “大丈夫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岂会惜命?便是那猪羊待宰之时,尚要挣扎,何况人乎?你要杀我,我又怎会束手待诛,何况胜负也未见得。”皇甫佳屈指一弹,盘龙剑“嗡嗡”作响,倒也有一番气势。 “好,好,好,你不怕死,那也怪不得老祖了。”怪人桀笑一声,两只鬼爪探出,身形暴起,扑了过来。皇甫佳见那怪人身子一动,便如猿猴一般,拔地而起,眼前一闪,十点乌光便到胸前,皇甫佳自非高庆可比,虽然心惊,却也不慌,舞起一片剑网。金光一现,十点乌光尽数打在盘龙剑上,“叮咚”做响,就似打铁一般。定睛看时,十点乌光乃是那怪人双爪指甲,长有寸许,乌黑发青,只是来势迅疾,先前没有发觉而已。怪人一击无功,也是稍稍惊讶,自己一抓之下,山石都可洞穿,却被那金剑挡住,连个白印都没有。“怪不得你敢跟我动手,原来有所持仗,便以为老祖奈何不了么?”怪人大叫一声,身影奔腾挪移,双爪犹如雨点一般的落了下来,到得后来只能看见一团乌光。盘龙剑快如雷电,舞动之间,泛起道道金光。乌光,金光越来越密,越来越疾,哪里还分得清谁是谁了,只听见“叮叮”之声响个不停,就如那鼓点一般。 两人争斗,拳来脚往,剑去手挡,外人看不出端倪,皇甫佳却越打越心惊,那怪人十指连点,泛起道道热浪,阵阵腥风扑鼻而来,十根乌黑的指甲,招招不离胸口,还未碰到身子便觉肌肤犹如针扎一般。依这姿势,稍有不慎便是开膛破腹的下场。先前还能看清鬼爪来势,到得后来,那怪人双目发红,像似疯魔一般,十指密密麻麻,交织成一张大网,密不透风,若不是他忌惮盘龙剑,皇甫佳早就没了性命。 “老妖,还敢现身!” 皇甫佳正自叫苦不迭,两点星光自天际而来,出现在怪人背后,无声无息的刺向腰眼。那怪人似后背长眼,反手一捞,就将星光抓在手中,现出形体,却是两把三寸来长的小剑,剑光吞吐明灭,挣扎不停。得这一缓,皇甫佳连忙跳出百丈,远远躲开,盘龙剑护在胸前,暗自戒备。 “敢收我法宝,找死!”冷笑过处,场中已多了两人,男的玉树临风,一身正气,女的花容月貌,却一脸寒冰,千古不化,发话之人正是这冰冷女子,左手掐诀,右手一招,被那怪人抓在手中的两把小剑星光暴涨,一个旋转,便挣脱了出来,只听“嗤”一声,连带着耷拉在肩上的兽皮也被剑光削了下来。 “又是你这贱婢,真当老祖是软柿子不成?”怪人眼珠乱转,不知道打什么主意,似是和那一男一女有些过节。 “多谢两位前辈搭救。”皇甫佳站在远方,抱拳谢道。 那男子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而那冰冷女子却理都不理,一招手,两把小剑飞至头顶,化作两个豆大的弹丸,滴溜溜的旋转不定。皇甫佳见那女子不搭理,也不敢对此不满,何况刚才还救了自己性命。那男子叫做闫庆会,女的叫杨玉婷,一直隐匿在军中营帐,皇甫佳接管五十万大军之时,两人就坐镇军中,归幸海只吩咐不可打扰,其余一概未提,皇甫佳却也不知道两人什么来头,但那男子一剑便将苍姆峰削去一半,至今还记忆犹新。 “巫化,你乃巫人,怎敢插手人族纷争?”闫庆会手指怪人说道,那怪人原来叫巫化。 “那龙家小儿开辟大夏一朝,已有千年,早就该让让位置了,老祖我看着不爽,要找找麻烦有甚不可?”巫化大嘴一咧,连连怪笑。 “你与这妖人多说什么,你我奉师命下山剪除外族妖孽,上回便是你心慈手软,让其逃了,如今难道还想凭借口舌就能让其悔改么?”杨玉婷凤眼一瞪,闫庆会只是讪笑不敢多说。两人不但是同门,而且还是夫妻,杨玉婷话虽不多,但一切事宜都是其说了算,几十年来,那闫庆会也已经习惯,此时见妻子发怒,也不再多说,张口吐出两点金丸,遇风便长,化作一长一短两把仙剑,剑上光芒大盛,长如大日,短如皎月,一阴一阳,交相呼应,极为耀眼。“去!”闫庆会用手一指,两剑一分,一左一右刺向巫化。二人同门修仙百年之久,又为夫妻,早就心神相同,闫庆会出手之间,那杨玉婷也是用手一指,口中念念有词,两个星丸重又化作三寸小剑,一化二,二化四,呼吸之间便化为一千零二十四口银针,多如牛毛,泛着星光,齐齐朝着巫化打去。 巫化两手一张,抵住阴阳二剑,已经有些勉强,哪里还分出神来去管千枚银针,只好硬抗。一千零二十四口银针打在巫化身上,只将披在身上的兽皮刺得千疮百窟,破破烂烂,纷纷扬扬飘落下来。“乖乖,连个白印都没有,莫非先前这老妖一直未出全力?”皇甫佳见那巫化未损分毫,心中暗暗称奇。他那里知道,那老妖一身皮肉比那钢铁还要硬,只有为数几样仙兵才能伤他,盘龙剑便是其中之一,他无半点法力,连百分之一的神效都发挥不出,否则早就伤了老妖,即便如此,那老妖也十分顾忌,一时半刻不能下得毒手。 “巫人只炼肉身不修元神,老妖快要炼成不死之身,我这星辰剑乃采集一千零二十四颗天星精光凝练,又受地肺阴火淬炼三年方成,专灭元神,对老妖却是用处不大,还须如此。”杨玉婷见千口宝剑无功,也是自知,念动法诀,千余口银针聚集起来,又变作寸许小剑,攻向巫化双目。那一长一短两把仙剑名叫子母阴阳剑,材质乃三成万年陨铁,六成首山赤铜,掺杂一分太乙金精所炼,又分别将太阳真火和太阴之力封印在其中,一热一寒,一阴一阳,相辅相成,威力更曾,乃是那闫庆会得自师门长辈,虽及不上盘龙剑,却也差不了几分。巫化早已左支右绌,全部心神都放在子母阴阳剑上,十根指甲已被削去半数,见那星辰剑聚而不散,专门针对双眼,也不似先前那般,不得不妨。这一分神,下身空门大开,子母阴阳剑一刺丹田,一刺下阴,老妖大惊,只来得及用手护住胯下,“噗”,子剑刺中老妖腹部,入中牛革,进得半寸。 “贱人怎敢欺我!”巫化平日里杀人放火,何时受过丁点伤痛,此番中了一剑,气得鼻孔都碰出火来,两只鬼爪护住双目,扑向杨玉婷,又是一道血光,却是那母剑趁此机会,将巫化大腿上一块皮肉带了下来。 “你还等什么,还不出手灭了两个小辈!今日不破此关,几十年苦功就要化为流水!”巫化连连吃瘪,只飞出一半,又被子母双剑截了下来,一面招架,一面回身大叫道。 第十四章 龙蛇齐舞 “这老怪物,莫非得了失心疯不成,此处有谁能救得了他?” “原来这老怪是巫族之人。上古之时人族圣皇将妖巫二族流放蛮荒腹地,几千年来从不敢踏入神州半步,如今怎会插手人族之争?莫不是此次真要天翻地覆,龙蛇齐舞?” “先且静观一二,既然闫杨二人下场,必然有所安排,分出胜负再做理会。”皇甫佳心思连转,定下计来。 自那闫杨二人现身,皇甫佳也不退去,只是命人严加防守。当日闫庆会用转子母阴阳剑削去山峰之时,皇甫佳便知道两人所习,乃是剑修之道,却也不过惊鸿一瞥,此时,和巫化相斗,使了全力,让他大饱眼福。剑修一道,另树一径,走的是以身养剑的路子,飞剑就如那妖精怪物的内丹一般,吞吐之间,吸取天地元气,使得人剑合一,才能灵动自如,指挥犹心。不过那飞剑之道,委实有些极端,没有三五十年的苦功绝无可能有所成,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要练剑便荒废了肉身心境的修炼,寻常修士就算炼成,人也垂垂暮年,只有那些万年宗派中的弟子,有师门照扶,无后顾之忧心无旁焉才会大成。 “嘻嘻,想不到会是造化道的高足,贵派一向不履人间,想不到也掺和进世俗刀兵之中。” 话音一落,从那千丈高空的云中驶出一艘百丈大舰,铺天盖地的落了下来,却是越往下落,越发变小,到得十丈上空,已缩小数十倍,才止住下落势头。舰首站着十来个少女,年华双十,尽皆宫装丽服,赤手赤足,不可方物。中间立着的女子尤为出众,细眉凤眼,面容轻佻,水湖青丝披在香肩,月白苎罗半透轻衫之下,湖绿抹胸裹住胸部,下面只穿葱色小裤,赤着玉足,脚踝上圈着三个金环,全身肌肤露出大半,笑盈盈的看着下方。闫杨二人闻声,分了心神,被那巫化趁机跳出,二人见状也不追赶,反倒紧紧的盯着大舰。巫化逃了性命,吃惊过后,看了眼后方邬应元,两只绿豆小眼骨碌骨碌的转个不停,随后又盯着空中大舰,也不知道打什么主意。 “彼岸之舟,你是碧落府的人?”杨玉婷眉头微皱,问道。 “姐姐既然认得彼岸舟,怎么反而又说我是碧落府的人呢?云中七子也不清楚么?黄泉碧落早就不为一家,贱名赤炼,却是黄泉宫的一个小小丫鬟呢。”妖娆女子捂着樱口哧哧笑道。 “赤炼仙子!黄泉宫圣女!你来此地有何贵干?”闫庆会听那女子报上名姓,稍稍色变,又恢复如常,倒不是这妖娆女子神通有多大,而是顾忌女子背后之人。 “我从上面路过,见你们打斗的精彩,下来瞧瞧热闹,哪里想到,妨碍了两位有道仙长斩妖除魔,心中有些过意不去呢。”赤炼仙子掩口轻笑不止,身边十几个少女也是指指点点,嘻嘻不停。 众女嬉笑不止,令闫庆会尴尬不已,不好作答。旁边杨玉婷见自己丈夫言语吃亏,而那赤炼仙子偏有句句调笑假言,神色越发冰冷,哼了一声,单手一指,盘旋在身边的星辰剑只向大舰飞去。那赤炼仙子也不慌张,擎出一面小幡,不过盈尺,将幡一丢化为丈六高下,幡杆乌黑发亮,幡面却五彩艳丽,见那星辰小剑飞来,幡中钻出一股五彩云烟,蓬的散开,裹了过去。动手之余,仍旧笑个不停:“这位仙长火气好大,小女子不过多说了两句,便把我也当那妖魔邪人,要行正义之举,真个乃有道之士。” 五色云烟看似艳丽,实为地底毒瘴,星辰剑乃是星光凝聚,无那实体,沾得一丝半点,便要被其污秽,失去灵效。杨玉婷见状,连忙运转法诀,剑身一转,划出一道弧线,脱出五色云烟范围,也不敢贸然再进。子母阴阳剑乃陨铁所炼,那母剑更有太阳真火,倒是不怕被污秽,但那巫化老妖腰间中剑,大腿上更少了块皮肉,哪里会不报仇?此时在旁虎视眈眈,那闫庆会也不得不妨,想要援手,却又怕老妖偷袭,一时间难以决绝。闫杨二人藏在军中,便是为了巫化老妖而来,一年之前夫妻二人尊师命下山行道,正巧碰上巫化。巫化老妖见杨玉婷貌美动了淫心,想要掳去享受一番,谁知踢到了铁板,幸好自己几近不死之身,加上闫庆会一开始没有使出子母阴阳剑,才逃了性命,哪里知道,二人在其身上下了追踪法术,时不时的就来找麻烦,无奈之下,想起西夷军中一人,才跑来躲避。本来以为过去半年,料也无事了,哪知二人铁了心思要杀他,只是不好多造杀孽,去那百万军中找他麻烦。 三人僵持不下,各有顾及。赤炼仙子也只是抵住星辰剑便不动手,反而看着东方,似有所待。邬应元按兵不动,皇甫佳自然也不会傻着带兵去和上百万人厮杀。一时之间场中冷寂了不少。过了半个时辰,从那东方飞来一点火光,到得近来,却是一个红衣红裤的少女,小巧伶俐,看样子至多十四五岁,手上托着一座精致的宫殿。一见赤炼,屈指弹出一朵豆大火焰,轻飘飘的向那大舰飞去。 “我俩也是熟识,妹妹怎的一来就对我下手。”赤炼见那火焰飞来,一边笑道,一边驱使毒幡,喷出五色云烟,将那火焰裹在其中,那看似无害的火焰瞬间膨胀,由白变青,大了百倍,只见五色云烟一鼓一缩,嗤,嗤,嗤,嗤,已被烧去大半,那青炎却也慢慢消散。 “赤炼,我还道你悟了神通,原来依旧是雕虫小技。” “我约妹妹来此,是想化解我们之间的恩怨,不想和妹妹斗法。你我斗了两世,都奈何不得对方,妹妹不嫌烦,姐姐我却是腻味了。”赤炼收起笑容说道。 红衣少女嘴角露出嘲弄之色,把玩着手中一尺见高的迷你金殿,说道:“你在前世不过是一条寻常白蛇,懵懵无知,若非偷吃我灵草,如今还在山中食鼠蚁蛆虫为生。现在得成人身,却也知道腻味是什么了。” “天地灵物有缘者得之,琼芝仙草得天地造化而生,怎能算作妹妹之物?被我得之,便是我的机缘。前世你我斗气,几乎落得神形俱灭,难道今生妹妹还想重蹈覆辙?说到底你我也不过天地之中的棋子而已,妹妹怎么就堪不破呢?”赤炼被那红衣少女说破前生之事,心中便生起些怒气,却也不显于脸上。 那红衣少女名叫红鸾,前世乃是一只鸾鸟,居于蛮荒外围南禺山巅,守护着一株万年琼芝草,就在几近成熟之时,却被一条白蛇趁她外出时偷吃了仙草。鸾鸟乃是凤凰一脉,眼见看守几千年的仙草被盗,哪能不火。那白蛇本不过山涧寻常蛇类,离成精还早,但吃了琼芝草后,灵智大开,跟着神通也大涨。一蛇一鸟不分伯仲。但那鸾鸟本就性如烈火,又怎肯善罢甘休,竟动运本源之力,最终落得个两败俱伤的下场,幸好各自被人所救,收起残魂打入胎儿,也算因祸得福得成人身。红鸾转世投胎,性情依旧不改,只要那赤炼仙子一出了黄泉宫,便前去厮斗一番,数十次下来,那赤炼虽然不惧,但也被缠的烦了,约了红鸾想要化解恩怨,但哪里又能由她。救一鸟一蛇的二人,也为冤家对头,早已功参造化,不好大打出手,便分别将其渡化,收入门下,以便分个高低,两女转世人家也非同寻常,牵扯甚大,此中缘由,却也分说不尽。 “赤炼,你想化干戈为玉帛也不是不可能,你碧落黄泉府中有先天神物,便是转劫三世也可保的灵识不灭。我也不为难你,只要你肯再轮回一世,我便再不计较。” “三生石乃是碧落府圣物,不归我黄泉宫掌管,再者,就算有了三生石相助,也只能保住灵识,法力神通还得重新修过,妹妹实有些欺人了。”赤炼仙子处处忍让,哪想到红鸾毫不领情。 “你窃我灵物,累我转劫一世,已是死结,想要化解别无它法,既然你不愿还多说什么!”两女都为棋子,赤炼看得分明,红鸾又怎会不知,只是力所不逮,除非参透大道真谛,无欲无求,才能俯视天地跳出棋盘,做那操棋之人。就如那井底之蛙,明明看得见天空,却跳不出,够不着,摸不到,只能乖乖的呆在井中。说穿了,众生又何尝不是天地中的一颗棋子,不过是井口大小不一,看见的天地不同罢了。 “妹妹如此,我也无话说了。”赤炼转劫一次,法力降了,心境却已不同,明知不可为,仍旧要试上一试,但红鸾一口拒绝,却也死了心思。 “你之心思,我岂不知?众生都在天地洪流之中,你想要跳出洪流,看其流过而不沾其身,又怎么可能?既然都是空话,还不如将恩怨分个清楚。”红鸾讥笑一声,向掌中金殿一拍,从那金殿中飞出个人影,落于地上。 “小贼,待会争斗,我也护你不得,还是放你出来吧。”红鸾朝那人说罢,又冲闫杨二人道:“你二人只管诛杀老妖,我自会缠住赤炼。”边说便将手中金殿祭出,顿时金光大作,变得和彼岸舟一般大小,也无花哨可言,直直撞了过去。 皇甫佳见两女有说有笑,却一句都听不清楚,正自忧心,见空中落下一人,待看清面目却似白日见鬼,大惊之下却又大喜:“怎么是你,你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