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嫡女:弃后不好惹!》 第一章 重生立威 “水……水……”女子柔软娇嫩的嗓音带着缺水的嘶哑,透过纱帐传出,听起来甚是魅惑诱人。 听得声音,一名青衫锦缎的少女打起珍珠帘子快步进来,掀开纱帐扶起床上昏睡的女子。清凉甘甜的茶水顺着干涸喉咙流下,神智回笼,女子迷迷糊糊睁眼。 入目是陌生至极的脸,疑惑还未出口,便有剧烈疼痛袭来,女子忍不住捂着头,美艳的小脸瞬时苍白扭曲。 “娘娘……娘娘……您怎么了?来人啊,快去请太医!”见女子痛得倒在软被之上,细密的汗珠不断滚落。少女惊慌喊叫,抽出丝帕替她擦拭额头。 门外有男女莫辩的低媚声音回应,朦胧间有人急急跑开。 “你……”女子似乎想问什么,可疼痛难忍,哆嗦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疼痛如潮水般汹涌,不过片刻又尽数退去,脑子里被强行塞进许多东西,闹哄哄一片。待女子缓过劲儿来,像是明白了什么,直愣愣盯着少女陌生的脸庞。 少女一袭淡青色纹绣宫装,黑亮柔顺的头发编成柳扣盘,银饰珠花虽不多,却枝枝精美秀气。回想自己平生所见,不禁眸色一沉。多年训练,让她慢慢冷静下来。 看这情形,自己是碰上传说中的穿越了!她叫冷潇雨,是21世纪闻名世界的女杀手。因接了任务刺杀一位国家元首,不料被信任之人出卖,陷入重重围困。她性格冷硬,接了任务必须完成,所以引爆炸药和元首同归于尽。 如今,她的魂魄穿越时空,附在了这个叫做月夕颜的女子身上。方才头痛欲裂,便是关于这女子的记忆涌入脑海接受不及造成。这个时代并未在历史中记载,想必存在于其他时空。 这女子身份显赫,是安亲候府嫡系大小姐,当今皇帝云洛埙的发妻,云昇国皇后。 可惜是个是非不分、嚣张跋扈的性子!刚进宫时,因长相美艳动人,颇得了皇上一段时间欢心。可后宫最不缺的就是美人,况且皇帝贵为天子,不可能独宠一身。 再说皇帝对她,本不是真心宠爱。 朝堂格局,后宫天下!她前世身为杀手,对世事变化最是能懂。 月夕颜入宫后行为乖张又胸无城府,不断被人陷害,却毫无知觉,只知撒泼耍浑,皇帝早对她厌恶不已。若不是心底仁孝,见不得太后伤心,只怕早就废后了。 不久前,这女人被冤枉毒打嫔妃,让皇帝赏了一顿板子打在腿肚子上,皮开肉绽、惨不忍睹。太医院又不肯好好救治,这才伤重一命呜呼,让她的魂魄附了上来。 对月夕颜,冷潇雨毫不怜悯,空有美貌的花瓶不值得怜惜。若换了她,有人敢犯到头上,自是十倍百倍的还回去! 表情瞬间冷硬,她本天纵英才,成为杀手后为了执行任务又受过诸多磨砺。皇后这等身份虽然高贵,但在她眼中还不算什么! 她堂堂二十一世纪的冷面杀手,还斗不过一群食古不化的古人! 微微眯起眼,波澜不兴的目光盯着头上的金色凤凰芙蓉帐,千娇百媚的脸轻轻扯出一抹不屑的清冷笑容,竟有夺人心魄的美。 站在一旁伺候的少女有些看呆,回过神时,门外有宫女传话:“娘娘,陈太医来了。” 侧目看过去,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太监挪了一张软凳搁在床头,青衣锦缎的宫女将一方帕子搭在细白手腕上,一名提着药箱的老者踏了进来。 食指搭脉,少顷之后,低沉厚重的声音响起:“娘娘这是邪风侵体,加上腿伤未愈,难免疼痛。微臣先开两副驱寒的药物,再寻些止疼的药膏抹上,自然有所缓解。”转身,去外间开方子了。 月夕颜并不搭话,只抬起手,扶着青衫少女艰难下地,两条小腿立刻火烧火燎。蛾眉微蹙,月夕颜面色坚毅,美目中流露出点点寒芒。 青衫少女看得惊讶,她是娘娘的陪嫁丫鬟,对娘娘的性子尤为清楚。平时娘娘身上有一点小伤,都会撒娇痛哭不止,还时常拿他们这些奴才出气。如今竟然忍下疼痛,面色平淡! 出了内室,月夕颜在铺着厚厚鸭绒垫的坐凳上坐下,凤目扫过正在开方子的太医,朱唇微启:“陈太医,本宫这伤已半月有余,太医院送了不少伤药用了却不见好转。你倒是与本宫说说,太医院一干上下,可是废物不成,连个小小棍伤也治不好。不如明日便奏请皇上,摘了太医院的牌子罢!” 语调轻缓,却带着不怒自威的高贵,让人心上发寒。何时趾高气扬的皇后,说话竟这般凌厉,叫人招架不住! 陈瑾虽然疑惑,却也赶紧撩了袍摆屈膝跪下,嘴上如往常推拒:“娘娘恕罪!只因娘娘体质寒凉,微臣怕有损娘娘凤体,只能开些清凉温润的药膏滋养,是以伤口愈合缓慢,望娘娘体谅。” 听着陈瑾欺上瞒下的话,夕颜眼中冷光大盛。什么体质寒凉、有损凤体,简直是鬼话连篇!连个小小的太医也敢在她面前弄虚作假,真当她白目无知么! 眼底略过的精光,如今正好拿这太医开刀,也好让人知道她不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反应中的愤怒吵闹并没有来临,陈瑾惊奇的同时又有些不安。 空旷的寝殿十分安静,静的连奴才们小心翼翼的呼吸声都能听到。 “陈太医。”月夕颜忽然开口,冷意十足的语气令陈瑾眼皮一跳,连忙俯首答应:“微臣在。” “本宫有一事不明,还望陈太医为本宫解惑!”微微抬起下巴,夕颜高傲的眼神落在陈瑾插着孔雀翎羽的帽顶,贵气的脸庞划过一丝讥笑,“不知这欺上瞒下、目无尊卑,该怎么处置才好呢?” 陈瑾吃了一惊,连忙抬头看向墨发披肩的女子。女子容颜惨白,浑身却是掩不住的傲气凛然。神色不怒而威,仪态高贵大方,特别是一双泛着清冷光华的眼威慑得陈瑾有些呆滞。 “微臣……微臣愚钝,不懂娘娘所言是指?” 夕颜傲然一笑,霸气十足:“陈太医既有三日挽救服毒濒危的淑妃之能,又岂会治不好区区一个棍伤?本宫素日里不过问,不过因着性子和善,不想太过麻烦。如今本宫不愿多费唇舌,十日之后,本宫腿伤若还未痊愈,仔细你的脑袋!” 见陈瑾还欲狡辩,纤掌一拍桌面,凌厉气势铺面而来,吓得陈瑾背脊发凉。 “小小太医,也敢如此欺君罔上、蔑视皇后,当真是不想活了。本宫若不治你,怕不是要翻了天。来人,给本宫拖下去重打四十大板!” “娘娘饶命,饶命啊!请听微臣解释……” 新文开坑,请朋友们多多支持呀~~ 第二章 御前交锋 夕颜扬手,止住太监拖拽动作,凤目含霜,紧迫盯人。 陈瑾不住磕头,额上早已红肿一片,不少地方沁出血丝。 什么时候皇后转变竟如此之大,三言两语间就将一顶欺君罔上、蔑视皇后的帽子扣下来。 见事情似有回旋,陈瑾赶忙伏地叩头:“娘娘明鉴,微臣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冒犯天威、藐视娘娘啊!实在是娘娘体质有异,微臣不敢贸然进药,故此疏于照料、出了纰漏!太医院新得了一盒天山雪莲膏,甚是滋养温润,微臣本打算献给娘娘。可最近事务过于繁忙,微臣脑子糊涂竟给忘了。还请娘娘宽恕,微臣这就回太医院给娘娘取药。” 见陈瑾神色惶然,言语恳切,夕颜知道威慑立信的第一步已经做到,倒也不必逼得太紧。遂放柔态度,温和安慰道:“本宫知道陈太医每日来往鸾凤、晴雪、常熙三宫请脉,事物繁忙,稍有疏漏也是情有可原。只是,即便劳累辛苦,也不该敷衍本宫,白白落人一个办事不力、医术平庸的口实。” 陈瑾冷汗连连,听出这话里的威胁之意,连忙保证:“娘娘教训的是,微臣自当尽心竭力为娘娘诊治。” “恩。”夕颜满意点头,冲身边的青衣宫女道,“云珠,随太医去取药!” 这番吩咐算是打断了陈瑾所有退路,只能告退出来,领着青衣宫女去太医院拿药。 陈瑾给的新药,果然非同一般。擦过后,火烧火燎的疼痛旋即减低,伤处清凉之感萦绕,竟好梦香甜。 习惯了早起,五更刚过夕颜便睁了眼。唤过云珠替自己梳妆打扮,乘了銮轿往太后宫中请安去了。 守门的两个太监远远瞧着,虽心中疑惑,却也一溜烟进去通报,贴身服侍太后的德公公急匆匆迎了出来。定睛一看,果然是那娇贵得不得了的皇后娘娘被宫女扶着过来。 心中狐疑她不在宫里好好养伤,一大早跑善安殿作甚?难道又是哪个妃子拿了气给她受,来告状了?手脚却利索得扶住夕颜另一边,语气甚是心疼责怪:“娘娘凤体金贵,怎能大伤未愈就四处乱跑?要是出了什么差池,太后娘娘可又要心疼抹泪了!” 夕颜一眼看透他心中猜疑,只和善一笑温润言语:“德公公言重了,本宫可没那么娇气。这几日未向母后请安,本宫惦念得很。恰好昨日陈太医拿了一盒极品伤药,本宫抹了觉得大好,便想来看看母后。” 德公公一愣,这皇后怎与往日不同了!抬眼去瞧她身边的云珠,也有微微吃惊之色,心中疑惑更甚。面上却不动声色,陪着夕颜斡旋。 说话间,几人已进了暖房,因腿伤未愈不能捂着伤口,夕颜穿得有些单薄。在风雪中行了半响,如今被暖风一吹,打了好几个寒战。 “是夕颜丫头?快进来让哀家瞧瞧!前些日子你受苦了,如今身子可大好了?”关切的呼声虽急不可待,却不失优雅高贵。月夕颜心头一凛,这便是当今太后了。 撩开帘子,看清陪坐在太后身旁的人,瞳眸一缩,冷光乍现,眨眼间却又归于平静。蓄起一抹温婉得体的笑,娇娇柔柔行礼:“臣妾给母后请安,给皇上请安。” 一身明黄龙袍的俊逸男子端坐床案,剑眉星目,看向月夕颜,目光冷冽,眼中极快略过厌恶之色。 月夕颜缓缓移开目光,装作没看见云洛埙的厌弃,只一派端庄娴雅的看着太后:“昨日太医院送了一盒天山雪莲膏,臣妾用了伤势大好。心中记挂母后,特来向母后请安。还望母后不要责怪臣妾,多日未来请安的过错。” 说罢就要行礼,被太后一把搀起来带到身边,眉目都是慈善:“谈什么怪罪不怪罪,瞧瞧你,人都瘦了一圈了,这下巴都尖了。皇上这次未免罚得也太重了,到底是皇后,教训个把嫔妃,也没什么大不了。” 云洛埙面上含着歉意,眼底却是浓厚的厌恶之色,刚要开口,便被夕颜低泣打断:“皇上责罚臣妾本是应该,臣妾往日的确做了许多浑事,辱没了皇家威仪。如今被皇上一顿板子打了,倒是让臣妾清醒不少。养病的日子,臣妾日日自省。每每想起往日行径,当真悔恨不已。”抹了一把泪,凄凄然然看向皇帝,“臣妾反倒要谢谢皇上,并没有因为臣妾闯下滔天大祸而废后,只一顿板子,已是轻了。”心中却想道,这皇帝薄唇凤目,端的是风流无情,好在她并不打算争宠。 太后拍拍她素白的手,递过一个懂事了的眼神:“有哀家在,看他敢!” 云洛埙神色古怪看她一眼,这月夕颜怎与往日不同,如此乖巧听话、恭肃有礼,真被一顿板子打得清醒了。 夕颜柔弱一笑,目光怯生生看着云洛埙,转而看向他身边紫衣淡雅的如花美眷。声音清朗:”妹妹竟来得这样早!“ 紫衣女子这才草草冲月夕颜行了一礼,笑得娇媚可人:“昨日皇上歇在臣妾宫里,今日一早醒来挂念太后身体,便携了臣妾过来请安,可巧竟碰上娘娘了。娘娘病中还挂念着太后,带病请安的孝举实在令臣妾惭愧。” 眉峰微挑,听着女子在自己面前邀宠卖乖,也不生气,含笑受了她口不对心的称赞,被德公公扶着坐到太后身边。扫了一眼神态清冷端肃的皇帝,缓缓开口:“皇上仁孝,是为天下楷模,臣妾等应当多学皇上善举,也不枉皇上一番恩泽。” 言语间,透露出一点“不过因着皇上要来,你才不得已跟来”的意思。眼风扫过,见云洛埙眸底不快,柳嫣儿神色苍白眼神寒霜,遂露出一抹高贵大方的笑。 太后拉着她,一脸慈祥宽厚:“你们都是极为孝顺的孩子,哀家日日烧香,都盼着你们能好!” 正准备多说几句体己话,不料一旁紫衣女子忽而发怒:“大胆奴婢,你是怎么伺候娘娘的?门外天寒地冻,竟让娘娘穿着单衣出门,若是旧伤未好又染上风寒,损了娘娘凤体,可是你能担待的!贱婢欺主,阮溪,替皇后娘娘掌嘴!” 紫衣女子身后的粉色宫装女子连忙走出来,一脸不怀好意朝云珠走去。 云珠脸色一变,慌忙跪下求饶:“淑妃娘娘恕罪,奴婢知错了,下次不敢了!” 夕颜瞧她神态,知是因方才自己给她吃了暗亏,心下不痛快,寻借口出气呢。有太后护着虽不敢直接对自己发难,收拾个把奴才还是可以。 月夕颜见云洛埙和太后都不出手阻止,眼底冷意更甚,心中忿然,她的奴才也是能随便让人教训的么。面上却不显露,只在心中冷斥一声。你即自己撞了上来,我若不给你几分颜色,你还道我是好惹的。 看着阮溪渐渐走近,云珠忍不住白了脸色。 阮溪手臂高高扬起,正要落下,却听夕颜一声清喝:“慢!” 第三章 力挫淑妃 夕颜高贵端庄的脸上平静得可怕,清冷呵斥带着漫不经心的威严,没有往日被欺压时的愤慨记恨,多了丝清华高远,让所有人心下一惊。 幽黑深邃的眼眸恍若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汩汩寒意滚滚而来。被这样锐利冰冷的目光冰视着,令阮溪胆战心惊,竟不自觉低头避开那气势骇人的目光。 其余几人久坐高位,虽惊讶于月夕颜气势中的尊贵霸道,却并未有丝毫奇怪,上位者自当有如此气场。 只暗自称奇,月夕颜为何不似往常一般,露出泼妇骂街的嘴脸,难道摔了这么久终于学聪明了? 云洛埙心中更是一阵激荡,方才月夕颜眼中稍纵即逝的王者气魄,让他心中一震,直觉她像是换了个人! “娘娘这是何意?臣妾只是看这天寒露重,心疼娘娘衣衫单薄,一时气不过才想替娘娘教训教训这欺主的奴才。”眼见云洛埙盯着月夕颜看的入神,柳嫣儿连忙敛去惊疑之色,笑意款款转瞬换成委屈难过,两行清流汩汩流下,当真应了那句女人是水做的,“当日因为臣妾之过,害娘娘挨了一顿板子,想来娘娘还在记恨。可臣妾也是见玉贵人楚楚可怜,实在不忍心,这才禀告了皇上。臣妾想着,娘娘与臣妾都是侍奉皇上的,本该相亲相爱,为皇上开枝散叶。怎能罔顾皇室颜面、姊妹情谊,相互残害?如今见这奴才如此欺主,臣妾为娘娘不忿,这才让阮溪出手教训。难道,是臣妾错了么?” 一番话,既抬高了自己又贬低了月夕颜,云洛埙眸中掠过一抹厌恶,迅速撇开。暗地里却又用眼风观察月夕颜举动,自觉她已不是那个蠢笨无知的妇人。 柳嫣儿低垂的眼角流露出一丝得意,面上却一派凄然。 本以为夕颜会勃然大怒、露出泼妇本质,不想对方却神色淡然道:“有劳妹妹为本宫挂心,本宫虽心感宽慰,却也隐隐不安。若妹妹因一心关切本宫,而忘记自己的身份,在皇上、太后面前做出逾越本分的举措,岂不是本宫的罪过?” 月夕颜面上感激她关心,实际却暗指她目中无人,不止打断太后说话,更在太后、皇帝面前也敢私自发号施令管教宫人。眼风扫过,果真从太后和皇上神色中看到一丝不悦。 柳嫣儿慌忙跪下,正要请罪,夕颜却抢先一步道:“所幸母后、皇上宽宏大量,念及妹妹入宫不久,对宫中规矩并不熟悉,自是不会追究。只是此风不可长,妹妹还当潜心学习,勿要落人诟病。叫有心人看了,还道皇上管制不严,贻笑大方呢。再者,日后像打断太后说话这样的事情,是万万不能做了。母后,您说是不是?”话风一转,讨巧的落到太后身上,一副温良谦恭的贤惠模样。 云洛埙眸底闪过一丝笑意,未及停留已消失不见。这月夕颜往日隐藏得竟这般好,连他都被骗了过去。这么多年,一直以为她是胸无城府的粗浅妇人,没想到竟这样深藏不露。看向夕颜的目光,多了一丝潜藏的惊艳。 见多了后宫把戏,太后面上未露深浅,只拍了拍夕颜的手,十分满意的点头。沉声道“皇后此言甚是,淑妃需得牢记宫规。宫里不比外面,一切都该按照规矩行事。念你初犯,只罚你禁足三日,熟读宫规,不得有误!” “皇……皇上……”柳嫣儿将惶恐的目光转向云洛埙,试图挽回。 她怎么也想不到,一向被她欺压惯了的人,居然三言两语就将形式扳回,还害得她落个禁足之罚! 月夕颜垂眸掩去讽刺冷笑,柳嫣儿此举无疑自掘坟墓。云洛埙虽不是什么好鸟,但就孝顺而言,堪称天下第一。如今柳嫣儿求救与他,当真是抱错了大腿。 果然,云洛埙见柳嫣儿如此不懂事,语气冷淡道:“母后即说了禁足,你便照做吧!”转而向太后道,“儿臣还有些朝堂之事处理,先行告退!“ “臣妾恭送皇上。”夕颜扶着德公公的手,仪态万千行礼。 云洛埙起身准备离开,临走时深深看了夕颜一眼,目光深邃洞彻。夕颜端肃回视,半分不让。两人目光纠缠,未分胜负。 云洛埙留下清澈朗笑,大步离去。 送走了万岁爷,柳嫣儿回头看到月夕颜眼底漫不经心的嘲讽,想到方才她与皇帝“情意绵绵”的对视,顿时气得咬牙切齿、满目阴郁。 太后轻咳一声,掩下心中激动,温和的语气听不出一丝情绪:“哀家也乏了,你俩跪安吧。夕颜你身为皇后,凤体金贵,腿伤未好之前,便在鸾凤宫好生养着。养好了身子,也好为皇家开枝散叶,哀家还等着抱孙儿呢。过两日,哀家身子利索些,再去看你。” “臣妾遵命。”听得出太后语气中的关心,月夕颜弯起眉眼柔柔一笑。 心底却在叹息!作为一个娘家人,太后对她也是极为维护。只是,这样的维护,她并不需要。况且,开枝散叶,她可不打算将自己的终生,托付在那样轻薄风流的人身上。 能得她垂青的人,必是人中之龙,有睥睨天下、傲视四方的胸怀和本是。否则,也配她不上! 才出善安殿,柳嫣儿便按捺不住,尖着嗓子讥笑起来:“看不出娘娘原是个深藏不露的,三言两语便将大不敬的罪责扣在臣妾身上,往日里还真是小瞧了娘娘!” 月夕颜斜斜坐上凤銮,任由云珠悉心将小太监手中的薄被盖在腿上。略施薄粉的脸贵气威严,仿佛并未听见柳嫣儿出言不逊。 见月夕颜这幅清高傲气的模样,衬得自己才像个市井粗人,相形见绌,柳嫣儿更是嫉恨得气不打一处来,恶狠目光恍若要吃人一般:“臣妾瞧着娘娘贤惠能干,倒与雪贵妃姐姐处理后宫事宜的模样十分相像。他日娘娘若能再度指掌六宫,怕是更加精明能干!” 柳嫣儿这话端得是目无尊卑,吓得一干奴才慌忙垂头,只做没有听见。 云珠白了脸,关切看向月夕颜。 一进宫便被雪贵妃夺去掌管六宫的凤印,这一直是小姐的心头之痛。虽然从昨日小姐醒来后的举止行事,也能瞧出几分与往日大不相同的端倪。可云珠怕她受了淑妃激将法,做出些激怒之事。 这后宫处处心机、步步陷阱,若是一个不当,只怕小姐便要粉身碎骨了! 目光望去,却见月夕颜镇定自若,拂开垂落的额发,举止优雅、气度从容,只是瞥向柳嫣儿的目光冷冽无比宛若尖刀般犀利,刺得以为踩住她痛脚的柳嫣儿打了个寒战。 第四章 整顿宫务 温婉柔和的笑自唇角蔓延,夕颜笑的夺人心魄:“妹妹此言差矣,雪贵妃德才兼备,进宫时日也比本宫要长。皇上钦点她管治后宫,定是觉得她做事稳妥、令人放心。妹妹这话在本宫面前说说便罢,若是落入旁人耳里,免不得怀疑妹妹不满皇上抉择,觊觎管治六宫之位。届时若惹来皇上震怒,岂不得不偿失。妹妹关切,本宫暂且收下,还望妹妹日后谨言慎行。妹妹觉得,本宫这话可有道理?” 月夕颜清冷的声音化在风雪中,与这冰天雪地的天气一样令人浑身冰凉、心底发寒。柳嫣儿回想自己的话,连打好几个寒战!本想着嘲笑月夕颜,如今被她三言两语这样一说,倒真像她存了什么不安分的心思!一想起这话若是被表面大度,实际阴险狠辣的雪贵妃听到,便一脸惊惧退了好几步,若不是贴身伺候的阮溪扶着,恐怕就软倒在地上。 “云珠,回宫!”懒懒靠在凤銮上打盹儿,夕颜从不为不值当的人费心。 第一眼见到柳嫣儿,就看透了她的性格。恃宠而骄、自视偏高,完全是被人当抢使的小角色,若不是有个位高权重的宰相父亲,恐怕这淑妃之位还轮不到她来坐! 待行得远了,云珠左右查看未见有人,这才靠近夕颜凤銮。只是欲言又止,心头的话也不知当不当讲。 夕颜在太后宫里一番勾心斗角本就疲累,加上未用早膳,觉得腹中空空如也越发难受。看云珠这样子,神色不虞:“有话便说,本宫面前容不得吞吞吐吐。” “娘娘,咱们刚才是不是太露锋芒了?”三年的磨难难免让云珠的胆子变小,虽然刚才看见小姐狠狠地挫了淑妃锐气,心情十分舒畅。可后宫到底人多嘴杂,如今小姐大病一场起来,性情大变,简直像换了个人。 不过不管算怎样,这般变化却是好的。云珠心中欢喜,再看夕颜便觉得亲切许多。 转头又忍不住担忧,当下小姐羽翼未丰,要是被雪贵妃、如妃那样的狠角儿注意到,恐怕不会给小姐成长的机会!出口的话便带了些焦虑,“雪贵妃和如妃在这宫里耳目遍布,咱们还是该小心些才好。” 摆摆手,夕颜睁开因小憩闭上的眼,长卷浓密的睫毛下,泛出清冷凌厉的华光:“本宫就是要人知道,山雨欲来。” “可……”眉眼满是担忧之色,云珠斟酌言语却被夕颜打断,“你放心,本宫自有分寸,你附耳过来。”凤銮连忙停下,夕颜在云珠凑过来的白嫩耳垂细语几句便不再说话。 云珠听得眼里放光,连连点头,对夕颜越发敬佩信服。 皇宫果然是个人多嘴杂的地儿,夕颜将将回宫片刻,便有人迫不急待的赶来试探。 小心翼翼送走怒气冲冲的玉贵人,已到了差不多该用午膳的时辰。 见自家小姐对付刁蛮奸猾的玉贵人,简直游刃有余,云珠心底对夕颜佩服的五体投地。一面差人去请太医,一面命书香和小瑞子守在鸾凤宫门口,不许放进一人。 转身来到夕颜寝殿,小心扶着她往正殿走:“小姐未用早膳,如今想来也饿了,不如先用午膳,再收拾这些人也不迟。”说完目光打量夕颜,未见半分不快。 心中稍安的同时,也愈发欣慰。若是往日,此刻她这样自作主张的说话,只怕不被夕颜打的半死,也要狠狠斥责一番。 夕颜扶着她的手紧了紧,虽说是有些饿,伤势也有些刺痛。但前世做杀手时,连续好几日不吃不喝也是有的,受伤更是家常便饭。“暂且不用,你将那天山雪莲膏拿来给我涂上,本宫要先好好肃清一下这鸾凤宫。不然,便连膳食也用不安稳。” 云珠扶着夕颜坐下,奔进内室拿来药膏,细细抹在小腿伤处,恭敬道:“除派去请太医的小和子,和守宫门的书香、小瑞子,宫中剩下的五十七人都在大殿候着了。” “恩,他三人可都知底?”摸完药膏,夕颜感觉伤处火辣减缓,扶着云珠站起来,边走边问。 云珠笑了笑,丹凤眼闪过慧黠精光,出言保证:“小姐放心,女婢仔细观察过。这三人都是聪明伶俐,安守本分的老实人。” 两人慢腾腾走了一炷香的时间才磨到大殿,满屋的宫女、太监和嬷嬷早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心里怨声载道。不过是碍着夕颜有个皇后身份,不敢泼口大骂,只是瞧着两人的眼色算不上好看。 “不知道娘娘突然传唤,所谓何事?”还不等夕颜坐到主位,众嬷嬷中最有资历的桂嬷嬷连忙站出来询问,语气带着质问,很是不恭。 干站了好一会儿,两条腿都有些疲乏。心中不禁狠咒,不过是个失宠无权的皇后,竟然也学会了摆谱! 桂嬷嬷口中的不恭敬,让云珠沉了脸色。若不是碍着夕颜没有出声,早上去教训这老刁奴了。 夕颜慢悠悠在主位坐下,又让云珠奉上茶来,神色清淡的品着。 赤裸裸的无视令桂嬷嬷气歪了嘴,神色不善:“奴婢瞧娘娘也没什么大事儿,奴婢手头还有许多活儿要做,便先行告退了!”说罢抬脚要走。 身后响起一道漫不经心的呵问,令她嘎然止步:“本宫倒不知,这鸾凤宫的事物竟多到连听本宫吩咐的时间也没有了,想必桂嬷嬷在鸾凤宫受累不少。云珠,明日代本宫向母后请旨,便说嬷嬷年事已高,请送去静益院养着。如此,也不至让人以为本宫苛待宫人!” “奴婢遵命。”云珠心底发笑,小姐这招以退为进实在是高! 一干宫人头垂得更低,桂嬷嬷脸色更是红青白黑换个不停,云珠趁机道:“嬷嬷手上的事物暂且搁下,回房收拾行李吧。明日太后娘娘懿旨一下,便可搬去静益院享清福了。” 转而又叹口气,神色讥诮:“奴婢真是羡慕嬷嬷,可以得娘娘恩赐去养老。不像奴婢,只想着能多侍奉娘娘两年,便是再累也不敢开口言苦。” 夕颜搁下茶盏,眼中笑意盈盈。这云珠丫头甚是聪慧,日后定堪大用。 这一番话挤兑得桂嬷嬷脸色彻底灰掉了,想起上面坐的怎么说也是皇后,自己方才的话确实尊卑部分,落人口实。 桂嬷嬷慌忙跪下请罪,眼底滑过一丝不甘:“娘娘恕罪,奴婢一向嘴笨,说话词不达意,竟让娘娘误会了奴婢意思!” “是吗?”尾音微微抬起,夕颜眼角余光略略扫过黄嬷嬷,五十来岁的老妈子在宫里身份也不低,管着鸾凤宫一干粗使宫人。 目光在桂嬷嬷手腕处略略停顿,唇畔勾起一抹冷笑,那白玉牡丹镂空翡翠镯倒是不错。 第五章 恶惩刁奴 桂嬷嬷先磕了个头,做出诚恳姿态:“回禀娘娘,奴婢听闻娘娘昨日头疼,私心里想着做些清单养胃的膳食替娘娘滋补。往日在太妃娘娘身边当差时,燕窝芙蓉汤最是拿手,便想做来给娘娘尝尝。没成想奴婢催了三四次,尚膳监也没将燕窝送来!眼见娘娘该用午膳了,奴婢心急,想再去催催。不料娘娘此时传唤,奴婢一时嘴笨,说错了话惹娘娘生气,望娘娘明鉴!”责任全推了出去,桂嬷嬷与地面平行的脸不禁露出满意的笑容。 “这么说,倒是本宫的错?”眉峰微挑,夕颜冷冷睇凝着桂嬷嬷面前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 桂嬷嬷有瞬间不安,连忙伏低做小:“奴婢不敢。” 冷哼一声,眼底略过锐利华光,夕颜懒得跟这个老刁奴多费口舌:“云珠,你附耳过来。”将自己选中的十人告诉云珠,夕颜便抚摸着手腕上的富贵双鱼佛串,闭目养神。 “奉娘娘旨意,从今儿起李嬷嬷、林嬷嬷接替桂嬷嬷和宋嬷嬷成为鸾凤宫掌习嬷嬷。兰香、翠竹、容锦、书香提升为红缎丫鬟贴身伺候皇后娘娘,小明子、小秋子、小李子、小和子同小瑞子提升为掌侍太监,其余人不得娘娘旨意,不得随意进入寝殿!”云珠挺直腰板儿,表情肃穆,认真代夕颜宣读旨意。 女子温润的声音掠过每个人的耳朵,所有人脸色大变,齐刷刷望向凤座上高贵威压的女人。 “娘娘您这是何意?”桂嬷嬷和宋嬷嬷齐齐开口,厉声质问。 “放肆!”夕颜猛然睁开双眼,清辉凛凛的双目中略过一丝精明,捏住两人态度,不给两人反应的机会:“本宫的旨意,岂容尔等质疑!两位嬷嬷久居宫中,居然做出这等以下犯上的不敬之举,该当何罪!” “奴婢不敢!请娘娘赎罪!”没料到夕颜会先声夺人,两人不禁满腔怒火,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里不甘与狠辣。 “哼!罢了,念在两位是宫里的老人儿,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来人,将桂嬷嬷、宋嬷嬷拖出去各打十板!” “是!”刚刚升了职,几个太监喜不自胜,哪里还有平时的一丝怠惰?一听皇后吩咐,纷纷上前将两个老刁奴按倒在地,就要拖出去。 “慢着!”桂嬷嬷脑筋灵光一闪,想起一事,以为是转机。 连忙爬行两步,声音狠戾,孤注一掷:“娘娘无执掌六宫的凤印,不能私自决定宫婢升迁!如今娘娘不问因由要责贬奴婢,奴婢不服。” 收到桂嬷嬷的眼色,怒火中烧的宋嬷嬷也反应过来,破釜沉舟道:“桂嬷嬷说的是,娘娘无凤印在手,无权决定奴婢等升贬!” 一听这话,原本热血沸腾的人被兜头一盆凉水泼醒。这皇后在宫里就是摆设,平日里也没见着有什么威仪。原本要动手的人,都讪讪立在一旁。 云珠看在眼里,气在心里。这些狗仗人势的东西! 扫了一眼钦点的几人,反应还算不错,夕颜心里很满意,面上却是不动如山的镇定,懒洋洋反问:“不服是吗?” 冷冷一笑,夕颜目光转向犹豫不决的林嬷嬷,犹如实质的目光看得林嬷嬷站立不安,赶紧低头:“林嬷嬷,后宫中淑妃、如妃、兰嫔等人,可有权利决定宫人升贬?” “启禀娘娘,几位娘娘皆有权决定宫人升贬。”林嬷嬷只微楞,随即反应过来,眼底浮现一抹笑意,连忙跪在地上恭敬回答。 “李嬷嬷,你来告诉本宫,这几位妃嫔可持有凤印?” 犀利目光下,一直表现得泰然自若的李嬷嬷不露分毫异色:“回娘娘,后宫凤印只一枚,被皇上钦赐给了雪贵妃娘娘,几位娘娘何来凤印。只因为掌一宫主位,有权决定宫内任何一人去留。” “不错!”夕颜浅浅一答,却惊得面色惨白的两个浑身颤抖,其他人更是收了之前的轻视之心,不敢看夕颜。“本宫倒是不知,堂堂皇后,竟连一宫主位都不如了么。处置自己宫里的奴才,还要请示雪贵妃不成。” “桂嬷嬷、宋嬷嬷,你们如今,可服了?”夕颜语调清冷,华服袖摆一甩朗声下令:“来人,把这两个以下犯上、不分尊卑的老刁奴拖下去各打二十大板,逐去静益院自生自灭!” “是!” 桂嬷嬷和宋嬷嬷早已经软倒了身子,被夕颜冷冽目光注视得浑身发抖,像两摊烂肉被人拖了出去。 “除方才吩咐十人留下,其他人都出去!”看了眼夕颜脸色,云珠连忙将闲杂人等逐了出去。 被留下的十人面面相觑,皆低垂头颅,听候吩咐。 “你们当中,有几人被别宫收买,又有几人是其他人排到本宫身边的眼线,先且不论。”这话一完,夕颜明显发现有两人头垂得更低,挪了挪脚步很是不安。扫了一眼云珠,后者点头。“如今,本宫既选了你们在本宫身边当差,肚子里那点龌龊心思最好都给本宫收起来。否则后果如何,本宫可不好保证!” 女子神态冷淡倨傲,语气威严,吓得几人连忙跪下。 见过了她惩治桂嬷嬷和宋嬷嬷的手段,如何不知背叛的下场。 “本宫也不是眼瞎的主子,自然赏罚分明。不过从今日起,你们还需将那衷心二字刻到骨子里,可明白了?” “奴婢(奴才)明白!”齐齐高呼,无不畏惧敬服 威也立了,人也挑选的差不多了,夕颜露出一些疲态。 “都下去吧!”摆摆手挥退所有宫人,夕颜扶着云珠的手慢腾腾挪回寝殿。 一番折腾下来,当真是饿极了。 方才坐好,守宫门的书香便迈着小碎步奔到夕颜身边,脸蛋儿因为听了自己升职的事,透着粉扑扑的激动。“娘娘,陈太医来了。” 黑亮的眼略过一道异光,夕颜漫不经心的声音落到两人耳朵里:“请他进来。” “是。” 陈瑾拎着药箱快步进来,方才跨进宫门时见两个瘫软的老嬷嬷被拖了出去,不用问也知道是什么下场。 陈瑾摸一把冷汗,战战兢兢上前请安。 夕颜小手一挥:“起来吧!” 云珠将青丝锦帕附上去,陈瑾赶紧自己搬了软凳过去把脉。 片刻后,陈瑾收手,退至一旁:“娘娘身子已无大碍,只要连续敷药,饮食再清淡些,勿要再长久曲腿,不出十日便能好了。” “陈太医果然好医术,此前是本宫误会太医了。”夕颜轻巧说着,超云珠打了个眼色。云珠立即捧上一袋赏银,塞进陈瑾手中:“太医费心为娘娘分忧,娘娘心中自有计较,断不会亏待了太医。” 说完,拍了拍陈瑾的手:“日后娘娘的身子,全仗太医费心照料。日后若有需要,还望太医多尽些心。” 陈瑾擦着额头冷汗,连连应承。夕颜带着警告的目光扫过,陈瑾双腿一软,几乎跪下。 第六章 来者不善 傍晚时分,太安殿。 “皇上,雪贵妃娘娘求见。”静悄悄的大殿里只有云洛埙与国师宋长轩子落棋盘的声音,御前侍奉的李公公踮着脚尖,轻声细语的通报。 棋局正厮杀到精彩的地方,云洛埙所执白子陷入困境,思索间不得其果,一时有些心烦:“没见朕与国师正杀得难分难解么!就说朕忙于国事,打发她回去吧!” “皇上此言差矣,君子坦荡荡,是怎样便是怎样,何故骗人。再说微臣素闻雪贵妃娘娘才艺无双,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不妨请娘娘进来,说不定皇上这困顿局面,还能迎刃而解。”俊美无铸的男子勾起清逸笑容,语调温润,似山泉沁心,让人无比舒服。一身雪白道家玄袍更衬得他犹如下凡谪仙一般,不食人间烟火。 抬眸看他一眼,云洛埙暗自揣度。宋长轩的意思他很明白,即便不瞧着她是自己的宠妃,单就她背后的势力,也不能不有所忌惮。 正值西北战乱,朝廷节节败退,让人很是头疼。雪贵妃的父兄是云昇国难得的将才,若此时惹恼他们,二人推脱不上战场,国威难保! 权衡片刻,冷酷神色露出些许无奈,当皇帝也不容易,沉着嗓音道:“罢了,让她进来吧!” “是!”李公公连忙退出去请人,顺带感激的看了一眼白衣翩翩的温润公子。 不多时,一位身子妙曼的妖冶女子便出现在两人视野内。绯色宫装绣满十里牡丹,本是妖娆绝艳的图案,在她身上竟不显突兀,反倒衬出高雅华贵之气。更为难得的是,秀气中含杂着霸气威仪,让人过目难忘。 女子媚眼一勾,绽出一朵绚烂笑容,盈盈上前。凤舞九天的金丝步摇带着珍珠串坠儿一摇一晃,更显美人多姿。莫凌霜展颜一笑,盈盈一礼道:“臣妾参见皇上。” “起来吧,动不动就跪,也不怕累着!”云洛埙牵过雪贵妃的手,亲自将人搀了起来。 宋长轩右手当胸做了一辑,“微臣参见雪贵妃娘娘。” 莫凌霜巧笑嫣然,“国师不必多礼!”目光在棋盘上一扫,唇畔含笑,“臣妾来的不是时候,扰了皇上的兴致。” 云洛埙剑眉紧皱,帅气俊脸含着威仪:“你倒来的真不是时候,见着朕被国师杀得毫无招架之力的困顿!如此有损君威的事情被你撞见,理当受罚。” 莫凌霜娇俏一笑,素手掩着唇角:“皇上要怎样罚臣妾?!” 食指点上她的额头:“朕便罚你,帮朕破了这棋局。” 莫凌霜探头一看,秀美微蹙,旋即拿了一粒白子落在棋盘之上,兰花指掩住唇角,冲云洛埙莞尔一笑。 “娘娘才思敏捷,微臣佩服!”宋长轩眉稍微微一挑,绕过莫凌霜看了一眼她身后宫女端着的小碗,露出知趣儿笑意:“皇上,微臣前几日夜观星象,发现天象有变,还未参出是何征兆。如今时辰正好,请容微臣先行告退,回去参悟参悟。” “哦?”这话引起了两人注意,云洛埙不禁皱紧了眉头,“星象有变,可会影响天朝国运?” 心下却不知为何想起了月夕颜来,她不也是最近性情大变么,难不成与这天象有关。 早些回来时,便派了暗卫去打听,果真得了些有趣儿的消息。 食指无意识摩挲着下巴,他到真是好奇,此番月夕颜醒来,到底能给他多少惊喜。今早临别时那不屈的眼神,和高贵冷傲的模样,在他心上留下不浅的影子。 “皇上请放心,此异像生自紫薇、红鸾等星宿,主情缘、国运,却为大吉。非但不影响,反之大有裨益。只是……”宋长轩白玉般温润的脸庞露出迷惑之色,“微臣尚未算准此异像滋生之处,又将带来如何巨变。” 主情缘,这倒是个有意思的征兆!他还当真有点红鸾行动的念头,心里急不可耐呢! “不影响国运便好。”云洛埙摆摆手,允了国师告退。 看了一眼殷勤切切的莫凌霜,宋长轩走出云洛埙的太安殿,由李公公引着往宫门走。 “娘娘饶命!皇后娘娘饶命啊!”拐过常德殿,凄厉的惨叫引人侧目。宋长轩不由驻足,朝声源处看去。 只见两个双腿血迹斑斑的老婆子被太监毫不留情拖走,在地上留下两条长长血路,如画般的眉眼不禁紧皱。 “国师大人?”见宋长轩未跟上,李公公好奇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立刻收回目光,摇头叹了口气,“国师大人,走吧,那不是您该管的事。” 对这位传闻中残暴不仁的皇后,宋长轩早有耳闻,却不想,原来传闻是真的。清雅面容微有凝滞,这样妇德不佳的皇后,岂能为国母?! “身为皇后,便该母仪天下。如此凶残暴戾,母仪何在。况且宫人也是人,又如此年迈,怎堪这般刑罚,当真是毫无人性。如今叫我撞见,自当管上一管。”语罢,不顾李公公阻拦,大步朝鸾凤宫行去。 李善全拽住他的袖子,急的一张老脸皱成一团:“国师大人,皇后娘娘贵为后宫之主,惩罚一两个刁奴也是应当的。再说,皇后娘娘深得太后喜爱,国师大人还是……” 话放在了明处,宋长轩聪明绝顶,自然听懂他话里的意思。 可惜他偏就是个倔脾气,看见不平的事情总要管上一管。 用力甩掉李善全的手,宋长轩冷哼一声,大步而去。 身后李善全又唤了几声,待看不见人影才蹙了蹙眉。如此油盐不进的人,劝也白劝,让他去试试深浅也好。 听说今个儿一大清早,那素来泼辣乖戾的皇后竟然让淑妃吃了暗亏,也不知是真是假。 若是真,便要好好防上一防。 李善全甩了袖子,回身奔回太安殿报信。他也该去扇扇火,好探探虚实。 宋长轩一路急性,脚步生风。守在鸾凤宫门口的小瑞子远远见国师大人潇洒而来,只当是闲逛路经此地,远远的俯身行了个礼,并未过多留意。 直到宋长轩直直走到宫门口,这才反应过来,赶紧陪着笑脸:“国师大人今日这是路过?还是……”这国师可是皇上面前的红人,比上自家不受宠的皇后主子,还要尊贵三分。自己可要仔细着,千万别出了差错。 宋长轩行了个道礼,嗓音温软:“皇后可在宫中?” 小瑞子面上一僵,很快反应过来:“娘娘腿伤未愈,早早便歇下了。如今,不方便见客。国师有何要事,奴才可代为转达。” 宋长轩英气的眉头微微一蹙,没想到不止皇后残暴,连带着宫里的奴才都这般嚣张狂妄。他堂堂国师,便是请见皇上都没受过这般阻挠。 心下不痛快,嘴上便不再客气:“皇后娘娘屡施暴行,如今又对宫中老迈嬷嬷动了私刑。我即撞见了,便不能当做不理。你快些进去通报,我要见见皇后娘娘,好生说说。” 这番话说得极为大声,夕颜在内殿软床上翻了个身,心头不爽:“谁在外面大吵大闹?” 第七章 智激国师 云珠走出外间看了看,回过头来掐着手绢一脸忧色,迟疑禀告:“是国师大人,见娘娘惩治了刁奴,说娘娘残暴不仁,要与娘娘说教!” “国师?!”夕颜沉了面色,她竟这般好欺,是人都能上来踩上两脚?!“叫人请他进来,我倒要看看,他要如何说教。” 这个国师她是有些印象的,是个能掐会算的小子。在皇帝面前很吃得开,深得云洛埙信任。但凡有个祭天、祈福什么的,都要这小子开个坛做个法,掐指算算良辰吉时。太后对他也很是喜爱,一度想把公主指给他,被他以自己方外中人一心修道,未免耽误公主幸福给拒绝了。 与前世看的那些古代电视不同,这个国师长的甚是俊美无双,比上云洛埙也丝毫不逊色。 只不过再怎样俊美,也是个招摇撞骗的家伙。世上何来道术,若当真知前世未来,她到要看看这国师能不能一语道破天机,看通透自己身份。 “娘娘,国师大人是皇上面前的红人,这次来只怕……”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本宫可不怕有人来惹事。你附耳过来……”夕颜笑的自负,让云珠一呆,倾身上前。 夕颜在她耳旁一番交代,小丫头捂着小嘴惊讶莫名,喃喃:“娘娘,这样……” “你且照我说的去安排!”夕颜敛眸,不容抗拒的姿态。 宋长轩正发火,出来一个眉清目秀的小丫头,掐着手绢娇笑:“娘娘有请!” 进了正殿,便看见坐在上首的女子,一身素白中衣,黑发如瀑散在肩头,表情慵懒妖媚。剑眉拧在一团,这皇后还真是不知廉耻,这般模样接待男子,实为不妥。 本欲开口,熟料夕颜抢先一步,理着裙摆斜斜靠在软榻之上:“不知国师大人大驾光临,倒叫本宫来不及梳妆见客。好在国师大人方外之人,世俗礼节皆不拘束,如今本宫有样学样,也算与国师亲近。只是还望国师体谅本宫身上旧伤未愈,不要介意本宫礼数不全。来人、奉茶,将今秋皇上新赏的远山青翠拿出来,可不得怠慢了国师。” 老古董就是老古董,再会藏匿心思也比不得现代人的阴险狡诈。夕颜本是见惯了世情冷暖,如何看不出宋长轩方才微微蹙眉是因为什么。 兵家有云,先声夺人! 一番话将宋长轩原本的说教之词被堵回心口,莫名气短。 早有伶俐宫女应声退下,不过片刻便陆续端了香茶、糕点上来。夕颜一副熟络的主人姿态,招呼宋长轩入座品茶。 宋长轩不好推辞,在一旁檀木雕花红椅上坐下。刚入座,面色一阵古怪,长舒口气后,忍住臀下不适开口:“臣下虽然属方外之人,但到底身为男子,娘娘一国之后,自当以身作则,还是该注意下。毕竟,男女有别。这世俗礼法虽不拘我这方外之人,但娘娘到底涉足红尘,还当细心留意。再者娘娘即为皇后,自当有母仪天下的风范。方才臣下出宫之时,偶遇被皇后娘娘下令责打的宫人。那两位年老嬷嬷伤势惨重,性命垂危。娘娘身为皇后,如何能行残暴之举,将迟暮老人打至伤残,实在是太过恶行昭著。” “哦,是吗?看来那些个奴才倒是听话,本宫说了重责,便当真是重责。” 懒懒的语调,配上满不在乎的神色,让宋长轩剑眉一样,怒从心起。 如画的眉目维扬,看向夕颜的目光便多了一份责难,只是在看见她的面相时,猛然一惊,差点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心中波浪滔天,却不得不按捺下去。这般无凭无据的话若是出口,即便他深得皇上信任,只怕也难逃一死。还是等他推演清楚之后,再行禀告好了! 当下沉了心思,顾着眼前要紧的事:“娘娘这话何意,难道在娘娘眼中,人命便这样无足轻重。如此荒诞无稽、残暴不仁,恕臣下说句不中听的话,娘娘实在不堪国母之位。” 宋长轩的一举一动统统落入夕颜闪着幽光的眼里,他方才的震惊和恐惧不是假装,莫不是他瞧出了什么。 难道他真有过人之处,并不是妖言惑众!这些事情留待日后查探,若他真有真才实学,倒要好好利用利用。 夕颜不动声色,眸中冷光闪过,唇角嘲讽勾起:“国师倒是菩萨心肠,为两个卑贱的奴才竟特意来我这鸾凤宫里鸣不平。只不知,是谁给了国师这样大的胆子,竟敢擅闯后宫。” 品了口茶,见宋长轩滞声不语,右手慵懒支了额头,妖娆一笑:“本宫倒有个问题想要请教,国师大人既是修道之人,不是该一心潜修不问世事么?却又为何涉足宫闱,擅自干政,岂不是与出家之人的修行相违么?再说,本宫既是天下之母,那天下众生皆为我子女。做母亲的,如何管教不得自己的儿女。难不成国师以为,慈母,便能教出好儿女了吗?” 宋长轩被夕颜辩得一口气几乎背过去,唇角抽搐、俊脸含霜。一张薄唇掀了又掀,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不是说皇后胸无城府、暴戾残忍、蛮横无道么,怎么他见到的却是巧舌如簧、能言善辩。这皇后简直心机深沉,步步都是陷阱,句句暗藏锋芒。偏偏一副慵懒柔弱的样子,真真是气死个人。 夕颜可管不了这些,别人的情绪与她何干,手掌一撑脑袋歪倒在榻上:“本宫今日有些乏了,便不招待国师了。来人,送客!”说完,还应景的打了个呵欠。 宋长轩狠狠甩袖,忿然转身。身后传来女子慵懒的调子:“如今国师踏足红尘,虽有方外之人的说法不受世俗礼节约束,不过这后宫到底还是皇上的,国师没事儿,最好少来走动,免得惹人非议。” 一句话戳在宋长轩心上,辩驳不得,只气得一张俊脸黑青无比。 这厢再送走个无理取闹的国师,夕颜当真是疲累不堪,搭着云珠的手才能勉强站起来。折腾一日下来,腰都快散架了,小腿也疼得厉害。蓦然想起什么,冲云珠打了个眼色。 云珠机灵,挥手斥退替夕颜宽衣的书香和兰香:“你们先下去吧,这有我伺候就成了。” “是。”聪慧的两人连忙退至门外守着。 如绸缎般黑亮柔顺的秀发披肩散着,为气质清冷傲贵的夕颜平添一丝柔弱风华。小心翼翼服侍着夕颜,云珠娟秀容颜流露一丝敬佩:“果然如小姐所料,陈太医虽然没有答应,可看态度却是软了不少。不知小姐下一步想如何?” 闭目养神的人儿勾勒出嘲讽冷笑,淡淡道:“等,不出三日,他必来求我。骤时,咱们冷着他便是。云珠,你熟知宫中规矩,可有法子助我出宫?” 问出方才的话,夕颜心中并无半分疑虑。她前世眼睛最是狠毒,一眼便能瞧出别人心中想法。只是这丫头到底对自己还存着疑惑,必先委以信任,再动之以情,方可收复真心。 吃惊之色溢于言表,云珠一抬头,便深深望进夕颜眼底。 第八章 收服人心 “云珠,你在本宫身边几年了?” 夕颜问得漫不经心,唇角却挂着温柔和善的笑,心里自有一番计较。在这后宫,身边若没有可用之人,即便她本事通天,也寸步难行。 而这个鸾凤宫里,大半宫人是其他宫或安置或收买的眼线,只有云珠是自己从府里带来的陪嫁丫鬟。如今自己唯一能信的,也只有这个老夫人特意调来帮衬自己的云珠了。 今日自己给她瞧得也够多了,这丫头聪明得紧,肯定心中早有主意。方才又让她帮衬着挑了不少宫女、嬷嬷,此刻见她眼中神情,果然一片赤诚。 但是,之前月夕颜本尊在世时,对这个陪嫁丫头非打即骂,她如今心中虽还存着忠心,到底还是要让她看见自己的诚意,才好让她豁出性命来帮自己。 毕竟,她的图谋,是要诛杀九族的大罪。 “回娘娘的话,奴婢自娘娘册封起,就在身边侍奉。如今算来,也有三个寒暑。”云珠细细斟酌,微挑的丹凤眼闪着探究的光芒。 “那你说说,本宫这些年对你们如何?” 似乎没想到夕颜有此一问,云珠沉默半响道:“娘娘对奴婢们很好。” 眼角余光锁住云珠神色,瞧见她眼角虽有失望滑过,却没有半分怨恨。 夕颜展颜一笑,满室灿然生辉:“如此便好!往日我不大过问宫中事物,对宫里的人也心中没数。方才点的那些人,也不知好还是不好。日后你替本宫好生看着,别让人生出乱子。至于本宫贴身的事物,还是由你打点。”拉过她的手轻轻拍打,“这鸾凤宫里我能信任的只你一人,你以后少不得要多费心了。!” 这命令使云珠愣了半刻,内心惊讶万分,疑惑的目光落在镜中美艳女子温和一笑上,眸中精光闪烁,点了点头。 按捺下心中的激动,云珠连忙跪下,直到:“奴婢不敢,定当为娘娘鞠躬尽瘁!” 夕颜侧身,目光真诚直视云珠,语气温软:“这些年,苦了你了。如今一顿板子让我幡然悔悟,从今后,我定要将今日屈辱,百倍讨回!你当助我!” 后者神情一震,不由听得眼眶泛红。老夫人待她恩重如山,纵然这些年小姐对她与打与骂,又有许多妃嫔威逼利诱,她也不曾动摇过分毫忠心。只是小姐头脑单纯,她不知从何帮起,只能冷眼旁观。 “小姐放心,云珠便是拼了这条性命,也当护小姐周全!” 闻言,夕颜宽慰的笑了笑,因身子不便,只能弯腰将云珠扶起来,神色坚定而威严:“自此以后,你我主仆一条心。定叫那暗地里阴谋使坏的人,晓得我的厉害。” 云珠眼中闪过各种复杂情绪,她的小姐,不同了! 月夕颜盯着铜镜内倾城美艳的容颜,泼墨黑发被云珠乖巧得梳在身后,眉峰微隆,本来惨白的小脸如今也恢复了些气色。若不是太过肤浅白痴,倒是个祸国殃民的主! 眼眸一转,月夕颜从铜镜中对上云珠试探的目光,眼中的犀利敏锐令云珠心悸不已。低头避开,只觉方才似被尖刀划过,心鼓如雷。 这个云珠是个聪明人,夕颜再亲切的拍了拍她的手,道:“私底下你可直接唤我小姐,如今这宫里,我也只有你能说个知心话了。说起来你还稍长我一岁,平日里我若有哪些地方做得不当,你但说无妨。” “小姐这么说真是折煞云珠了,小姐放心,以后云珠定当忠心辅佐小姐!”云珠掩嘴一笑,从心里感受到月夕颜的变化,也能察觉她是真心同自己亲近。 回想方才夕颜惊天动地的话,再瞧着她满是信任的黑眸,沉了声音:“小姐想出宫?” “恩。”夕颜重重点头,她虽不惧宫中牛鬼蛇神,但这具身体里的灵魂姓冷,不姓月! 尽管云洛埙身份何等尊贵荣华,她始终不能接受为一个拥有后宫三千佳丽的男人争风吃醋。更何况,今早与云洛埙接触一翻,直觉这男人心思深沉、不如表边看着简单,便更加坚定离开这个金丝牢笼的决定。 她的良人,需待她一心一意!还要有足够的手段和能耐,才能让她倾心以待。只是,她讨厌玩弄权术的人。前世,她便命丧这些人手中。如今重活一世,怎能在同一个坑里再摔一次。 只是她目前身份乃天朝的昭德皇后月夕颜,若贸然离开,只怕要掀起翻天覆地的大乱。毕竟皇后失踪兹事体大,牵连甚广,须从长计议。 前路虽坎坷艰难,但对前世在刀尖上舔生活的冷潇雨来说,着实不算什么。 夕颜无以畏惧,漆黑双目被烛火照映得流光溢彩,携着云珠此生从未见过的坚定韧性。 震动激荡的心渐渐放回原位,她不禁被夕颜散发出的气势所折服,螓首微偏,细想了一翻,然而还未说一词,门口书香有些焦急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娘娘,皇上和雪贵妃娘娘派人通知娘娘到正殿等候,说稍后便来咱们鸾凤宫。” 第九章 兴师问罪 上 皇上驾到本是喜事,只是若带着雪贵妃,便成了祸事。云珠心如明镜,看夕颜冷清的面容,回想她方才话语,便知她所言不假。 小姐,是真的不愿侍奉君王,想要逃出这金丝牢笼。也对,皇上薄情寡义,不值当小姐为他负了终生。 “你没让人回禀皇上说娘娘身体不适,已经歇下了吗?” 整理好思绪,云珠疑惑质问。自从娘娘失宠,皇上入夜之后还未曾进过鸾凤宫的宫门。如今带着雪贵妃来,只怕是来者不善。 直觉不安,云珠惶然看向夕颜。后者神情淡然,朝她轻轻摇头。 “小和子已经说了,但李公公说他话已经带到了,怎么做是主子的事,他一个奴才做不得主。”书香在门外很是为难,若不是李公公态度强硬,又圣命难违,她岂敢打扰娘娘休息?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与夕颜对视一眼,云珠一脸凝重:“小姐,咱们今儿,是不是动静太大了?连雪贵妃都惊动了。” 眉峰微挑,夕颜一脸不以为意:“让人进来扶我穿衣。”动静再大,始终是她鸾凤宫的事,纵然有凤印在身,也由不得你雪贵妃来管! 一时间寝殿内默默无语,只听见恍然不安窸窣穿衣的声音,待云珠和书香扶着夕颜迈出寝殿时,却见本该睡下的李嬷嬷正衣衫工整,抱着一件金色凤绣披风站在树下,月光清冷,将李嬷嬷镇定自若的脸照得平静无波。 “奴婢给娘娘请安,娘娘万福。”两步上前,朝夕颜福了福身子,李嬷嬷亲自将手中披风为夕颜系上:“更深露重,奴婢担心娘娘身子还未大好,仔细着凉。”说完,冷静目光却是直直看着夕颜,转瞬倾诉万千语言。 凤眼泛着精明光华,微微眯起敛去眸内精光,两人对视几秒。夕颜忽而绽出一朵绝美笑容,搭在书香手上的手轻轻抬起,伸向李嬷嬷:“还是嬷嬷做事仔细,有你在身边,本宫甚是放心。” 云珠仿佛见到宋嬷嬷松了一口气,正待细看,冷静自持的李嬷嬷却已经站到夕颜右边小心扶着她前行。虽疑心自己看错了,但云珠心底却替夕颜高兴。宋嬷嬷此举无疑在向小姐表明忠心,有这样稳重老沉的嬷嬷协助小姐,以后行事必定顺利得多! 几人赶到正殿,小和子正张罗着软垫、茶水,见夕颜过来,连忙携众奴才行礼:“奴才(奴婢)给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见夕颜摆摆手,云珠连忙代为恩准:“都起吧,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小和子,你过来,娘娘有话吩咐。” 小和子连忙三步并做两步恭候到夕颜跟前。但见夕颜掩嘴与他说了几句,便连忙扣头告退。 “皇上驾到,雪贵妃娘娘驾到!” 众人心头突突一跳,待那明黄龙袍的男子携着绯色宫装的美艳女子进的大厅,在主位坐下。夕颜这才率阖宫众人行礼:“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不知皇上突然驾临,臣妾有失远迎,还望皇上恕罪。皇上这个时辰带着妹妹过来,所为何事?” 云洛埙瞧着夕颜由云珠和方嬷嬷扶着艰难下跪,小脸苍白一片,冷汗涔涔,却并不阻止。 今早看了一出好戏,后来又听了一出好戏。不知如今,可还能再看一场。 飞扬的眉眼尽是算计,夕颜眼风一扫,瞧见云洛埙正饶有兴致盯着自己,目光虽深沉冷冽,深处却藏了一丝兴味。 这样的目光,比实质的怨毒憎恶更让夕颜心惊!她不怕云洛埙厌恶,只怕他动别的心思。 傍晚擦过药后,清凉舒适的双腿因为下跪过大的动作而隐隐作痛,眉梢细不可闻轻挑一下。也许云珠的警告是对的,今日的动静确实太大了。想招惹的人招惹了,这不想招惹的人,也招惹了! 夕颜并不畏惧云洛埙,也不怕与他争锋相对。但自己志不在皇宫,最好还是不要树此强敌的好。毕竟夕颜能感觉到,这个云洛埙,危险至极。 见云洛埙无情模样,夕颜冷冽目光放在随后被抬进来的桂嬷嬷和宋嬷嬷身上。眼底略过了然,唇角讥笑之色渐浓。 云洛埙安稳坐在上位,姿态悠闲的品茶。 李嬷嬷和云珠尽力撑着夕颜身子,让她好受些。身后奴才、宫女跪了一地,齐声高呼:“奴才(奴婢)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给雪贵妃娘娘请安,娘娘金安。” 莫凌霜再上前给夕颜行礼,道了声“皇后娘娘万安!” 待行礼完,夕颜撑着云珠和李嬷嬷的手正要起身,云洛埙寒冰一样的目光扫了过来:“朕让你起来了吗?” 威慑十足的语气吓得云珠和李嬷嬷连忙缩手,齐齐跪倒高呼恕罪。 被呵斥的主角却不为所动,跪在地上,挺直背脊减少双腿痛处,一排淡然:“皇上这是何意?可是臣妾犯了什么错么?” “哼,晨起见你去给母后请安,还道你学聪明了,哪里知道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如今还学会睁着眼睛说瞎话!”手指着横躺在地上,面色惨白,气若游丝的两个嬷嬷,云洛埙面容冷酷,双目冒火,一副怒火中烧的模样,怒道:“这两个人你可认得?” “臣妾认得,两位嬷嬷曾在臣妾宫里当差,只是今日被臣妾发现犯了错,被臣妾罚了一顿,贬去静益院了。不知皇怎么会惊动皇上?”夕颜明知故问,面上却一派疑惑神色。 不卑不亢的态度和四两拨千斤的精彩引得莫凌霜侧目打量,惊讶发现夕颜惊天蜕变,眼底不由浮现一抹疑惑,却在转瞬抹平。 眼珠子一转,未等云洛埙表态,便劝慰:“娘娘如今怎还这样说话,现下你虐待宫人,被国师一状告到了皇上哪里,又被皇上亲手抓住了证人,何苦狡辩?还是好好向皇上陪个错,皇上定会念在娘娘旧伤未愈,宽大处理。” 莫凌霜这话一出口,便是坐实可夕颜虐待宫人的罪行。讨巧的规劝实际却是夸张夕颜伤疤未好便忘了疼,再次犯错。 云洛埙在心中鼓掌,精彩精彩,果然精彩! 这后宫里的女人,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从前觉着皇后无趣,如今竟发现她是最有趣的人!带着兴致的眸子转向夕颜,想看她如何辩解,面上却装出怒目而视的做派。 第十章 兴师问罪 下 但见被自己稍稍说动的云洛埙被莫凌霜三言两语挑拨得再次怒目而,黑眸内不禁闪现厉色。 因为愤怒,夕颜竟少有的看走了眼,没瞧出云洛埙竟是在假装。 心中不住咒骂,没想到那司马长轩长了一张正人君子的脸,竟是背后告状的小人。 心念微转,夕颜缓缓抬起眼睑,神色哀怨:“妹妹这是说的什么话?本宫身为皇后,怎么连教训自己宫里奴才的资格也没有?”死死咬着教训不松口,夕颜不给莫凌霜一点可趁之机。 “教训?什么教训要让你把好端端的人打成这幅德行!”云洛埙尽职尽责,将自己昏庸皇帝的本色演的淋漓尽致。 见云洛埙显然是不信,毕竟皇后前科累累,单凭这一方说辞,不足为证。莫凌霜暗自得意,却掩盖住所有神色,只露出担忧。 夕颜似乎被云洛埙吓到了,缩了缩肩膀,因为时间匆忙,还未来得及绾发,乌黑秀发衬得一张小脸儿雪白,黛眉轻蹙,神色自怜。 颇为幽怨瞧了云洛埙一眼:“臣妾自知素日犯了不少错事,可自上次一顿板子差点要了臣妾性命,臣妾便决心悔过。实在是这次桂嬷嬷和宋嬷嬷做事猖狂,让臣妾不得不忍痛责罚。若是皇上不问是非黑白,便要定臣妾罪责,臣妾无话可说!”说完,楚楚可怜的脸上留下两行清泪。 这变化让云洛埙和莫凌霜愣了愣,没想到,素日气焰嚣张的月夕颜居然有这番弱势姿态。一时间,云洛埙表现出疑惑姿态,看了看只有进气儿,少出气儿的两个婆子,又看了看一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仿佛受了天大冤屈的夕颜,仿佛竟有些拿不定主意。 莫凌霜一看不好,心知云洛埙定是心软了,正要开口。却听门外一声大喝:“是谁在那里鬼鬼祟祟!还不快出来!” 顿时惊了满屋子的人一跳。 目光齐齐望去,却见一个小太监惊慌跑了进来,怀里紧紧抱着一蓝一青两个包袱:“奴才叩见皇上,叩见雪贵妃娘娘!皇上万福金安,娘娘金安!” 借着抹泪的姿势,淡淡扫过小和子,见他对自己施以眼色,心中冷笑。 忽觉肩膀被人轻轻撞了一下,狐疑望去。见李嬷嬷正用眼神示意夕颜,连忙顺着目光看过去,瞳孔骤然一缩。原来却是躺在地上本该快毙命的两个嬷嬷,在看到小和子怀里的东西时,藏在袖中的双手忍不住捏紧发抖,在李嬷嬷和她跪下的位置正好瞧见。 原来如此,夕颜心中越发冷笑,既如此豁出性命来陷害她,那她就成全她们好了! 眼角余光扫过莫凌霜,后者眉头紧蹙,隐隐有一股不祥预感。 现在才来担心,趾高气扬之时可曾想到! “你是何人?在外面鬼鬼祟祟做什么?怀里抱着什么东西?”云洛埙神色不怒而威,吓得小和子连头都不敢抬。 “启禀皇上,奴才是皇后娘娘身边儿的掌侍太监,奉娘娘旨意替两位嬷嬷收拾明日要带去静益院的行礼”小和子连忙捧起两个包袱递给上前检查的李公公。 “皇……皇上……”检查了一翻,李公公一脸为难。 见他吞吞吐吐,云洛埙本就很不悦,呵斥道:“不知道朕最恨吞吞吐吐、言辞闪烁吗?有何不妥,给朕从实说来!” 扫了一眼地上的两个嬷嬷,李公公侧身,将包袱里的东西亮了出来:“包袱里的东西确是老嬷嬷的物件,只是这些物件里,竟有不少名贵之物。奴才瞧着甚是贵重,一时不清楚由来,不知该不该禀报,请皇上明察。” 云洛埙扫了两眼,见这一堆金银细软中确实有几件是眼熟的。面色不免黑沉下来,不善的目光在两个嬷嬷身上扫过。 心中却暗自腹诽,皇后这是铁了心要她们的命了。眼风扫过地上的两个老嬷嬷,见她们两张老脸早已吓得变了颜色,想来着不是夕颜栽赃嫁祸! 在宫内,偷窃可是死罪。 “皇上,单凭这些死物能说明什么?在宫里,若是服侍主子得好,被赏赐两件宝贝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何况,桂嬷嬷还是服侍过太妃的老人儿,想必这家底也比旁人要丰厚些。”莫凌霜心知不好,连忙为两个嬷嬷开脱。 夕颜却步步紧逼,决不饶这两个贼货。 漂亮的大眼儿闪着泪光,夕颜怯生生开口:“雪贵妃说的在理,臣妾也觉得定是有因。只是臣妾有一事不明,臣妾进宫时日不久,因性子愚钝不得皇上欢心,平日里并未能见到多少稀罕物件,又哪儿有能力赏赐给身边奴才?” 眼神晃过,似是看到什么了不得的物事,捂着小嘴儿颤抖起来。 云洛埙一瞧她这幅模样,心中乐开了花,赶紧配合演戏。一掌拍在红木桌上:“你看到了什么,说!” 夕颜狠狠打了个颤,小脸惨白的瑟缩一下:“臣妾仿佛看到那蓝包中有一只白玉牡丹镂空翡翠镯,此镯本是一对儿,精巧得很,所以臣妾格外有印象。臣妾记得,此镯乃是淑妃进宫时皇上御赐。” 后面声音越说越小,听得出她心中的惶恐不安。目光盈盈看向皇帝,后者脸色霎时黑如锅底! 似乎察觉不对,夕颜顿了顿,嗫嚅道,“臣妾竟不知,淑妃如此满意臣妾身边的人,将如此贵重又有寓意的宝贝当作赏赐。淑妃妹妹到底大方,若是换了臣妾,皇上赏的东西,定是几千几万个舍不得。” 莫凌霜眼眸一寒,顿觉不好。 “混账淑妃!朕进宫首赐,怎可轻易赠人?来人,把淑妃带过来!”云洛埙气得牙龈咬紧,面沉如水。 他自己也忘了,这居然是他首赐给淑妃的物件。不过如今被夕颜挑起,面子上还是要顾一顾! 历来妃嫔入宫,首赐之物必定先经天枢监由国师亲自祈福,以保其出入后宫平安。竟将这等贵重物品轻易赐人,这淑妃简直吃了熊心豹子胆! 说话间,场内几位脸色大变。李嬷嬷几人明显看到躺在地上‘装死’的两人指尖掐得泛白,似乎在极力抑制惊惧与恐慌。 “皇上息怒,自淑妃妹妹进宫,臣妾瞧着她不像是会做这糊涂事儿的人。兴许是日里把玩或着穿戴时,不小心将它弄掉了,被这下使宫人给捡了去。”眼见情况越来越糟,莫凌霜咬牙左右衡量,最终虽然是为更有利用价值的淑妃开脱。 却也不把话说死,只落了两个嬷嬷偷拾主子财物、隐瞒不报的罪名。 “哼!”云洛埙狠狠哼了一声,倒也把雪贵妃这话听进去几分。 淑妃背后还有个做宰相的父亲,再说柳氏满门在朝为官者众多,盘根错节!如今时机未到,确实不宜妄动。 眯起眼,夕颜扫过云洛埙稍稍缓和的脸色,又看了看‘重伤’的两人松了口气的神情。抬起锦袖掩面拭泪,寒冰一样的冷光在黑眸中转瞬即逝。 第十一章 天子之威 柳嫣儿居住的兰芷宫离夕颜的鸾凤宫不远,这边动静翻天,她早就注意了。正精神等在宫里,期待雪贵妃带来好消息,正好出出白日被夕颜占了风头的恶气。 哪里知道,好消息没等来,却被几个太监气势汹汹请到鸾凤宫,当即吓得脸都白了。 “臣妾参加皇上,皇上万……啊!”柔柔一拜,柳嫣儿话还没说完,一包东西被云洛埙狠狠摔在跟前,断成了几节,吓得她惊叫出声,连忙跪倒:“皇上息怒!” “看看你干得好事,这只白玉牡丹镂空翡翠镯你可认得!” 看柳嫣儿一副委屈迷茫的神色,莫凌霜气得在心里大骂蠢货,关键时刻连一点忙都帮不上,连忙开口:“淑妃妹妹,你可真是粗心,皇上的首赐之物竟也能不小心弄掉了!若不是桂嬷嬷替你收着,只怕这宝贝今日是见不得天了。” 如此明显的提醒淑妃都听不出来,只怕真是蠢钝如猪。 顷刻反应过来,柳嫣儿正要哭诉:“皇上恕罪,臣妾亦……” 却被夕颜一翻痛哭抢了先机:“皇上,臣妾有罪!桂嬷嬷和宋嬷嬷都是贴身伺候臣妾的人,日里克扣臣妾月俸补品,臣妾不得宠,累的一宫奴才跟着吃苦,心中不忍,平日里便由着她们胡来。” “今日只因两位嬷嬷以下犯上,对臣妾说些大不敬的荤话,一时气不过就让人打了两位嬷嬷几板子!却不想,将两位老嬷嬷打成重伤。更不曾想,两位嬷嬷胆大包天在雪贵妃妹妹眼皮子底下偷窃了淑妃妹妹首赐宝贝!臣妾罪不可恕,求皇上责罚!” 声声痛苦凄惨得犹如杜鹃啼血,真是闻着伤心,听着流泪。却一句句尽是指责两个恶仆昧上欺主,柳嫣儿看守宝贝不力,莫凌霜整治后宫不当!一字字犹如针尖,刺得几人怒火中烧,莫凌霜竟要咬紧牙根才能不露出山水。 可躺在地上的两个刁奴和跪着的柳嫣儿却没这分镇定,李公公眼尖的看见桂嬷嬷和宋嬷嬷绷着脚尖打了好几个哆嗦,连忙一脚踩在脚边那只粗手。 “哎哟!痛死奴婢了!”十指连心,桂嬷嬷被踩了个促不急防,猛chou回手,疼得直抽气。 “呀!嬷嬷你不是已经快重伤不治了吗?”云珠何等精明,立即开口道出玄机。 一时间,所有人诡异的目光都生在桂嬷嬷和宋嬷嬷身上。顿时反应过来,两个老不修因为棍伤疼痛而惨白的脸更是浮上一层死色。 桂嬷嬷也顾不上疼痛了,连忙跪倒在地上,又怕又急猛磕头,一下一下撞得地板砰砰作响,没几下就磕得额头一片血红:“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反应过来自己竟被两个奴才戏弄了,云洛埙脸一阵青一阵白,狠狠一脚把跪在脚边猛叩头的桂嬷嬷踹飞:“好你个老刁奴,竟敢欺君罔上!来人啊,把这两个狗东西拖出去砍了!” “皇上息怒!”众人皆惧,统统跪倒,怕牵连上身。 这便是天子之威了!夕颜垂头,掩饰住神情中的不甘与愤怒。再抬头,却是一脸平静看着两个老女人犹如一滩烂肉,便大声哭喊便被侍卫拖了出去。 “淑妃,禁足一月,撤下绿头牌。雪贵妃掌管六宫不利,罚俸三个月!”余怒未消,云洛埙拍着桌子呵斥。 莫凌霜怒火中烧,面上却不露分毫,连忙认错:“臣妾知罪,谢皇上宽恕。”态度诚恳,行事利落,让云洛埙的脸色好了两分。 话音刚落,贴身伺候的灵犀却像心心有不甘:“皇上恕罪啊!皇后娘娘前科累累,难免让娘娘有所怀疑。更何况,皇上素来知道娘娘心软,两位嬷嬷又装得可怜,那副快断气的样子简直像极了……” “灵犀,闭嘴!”莫凌霜厉喝一声,灵犀委屈的扁了扁嘴,可那神情是十足十的在替她抱不平。眸色深深看了一眼云洛埙,又连忙撇开,美艳脸庞似有一丝委屈与倔强:“今日之事是臣妾做错了,皇上未曾重罚已是开恩。” 云洛埙看在眼里,目光却飘向夕颜,见她还跪着,厉声斥责:“你们这些做奴才的怎么办事的?皇后有伤在身,还不快扶她起来!” 今日还真是一出好戏,连本想看戏的自己都入了戏!云洛埙只觉怒气上涌,再见夕颜被自己故意冷落跪了半响,脸色变得异常苍白难看。原本怒火中烧的心渐渐平静下来,就当自己提前惩处了她便罢! 一旁云珠和李嬷嬷赶紧上前应声:“是!” 云珠和李嬷嬷扶着夕颜坐到软垫下,因为离得近,云珠清楚看见衣衫下的双腿颤抖不已,心瞬时便揪了起来。 夕颜却像无事人一般,冲云洛埙柔柔一笑,黑黑深深的眼底不带一丝感情:“既然此事水落石出,还了臣妾一个清白,皇上就不要追究雪贵妃妹妹的责任了。女人家耳根子软,相信妹妹只是一时过错,想必以后定不会再犯。” 听了这话,云洛埙眼底浮现一抹满意之色。 夕颜改变后的模样,还真是十分对他的胃口,自然便多看了夕颜两眼。 发现她现在宁静婉约的模样,有些微微晃神! 以前见惯了她嚣张跋扈、草包无能的样子,今早又见识了一把她的巧舌如簧、能言善辩,虽然知道此刻她这副温顺乖巧的样子多半是在假装,但也觉得顺眼许多。 莫凌霜背后有大将军撑着,柳嫣儿有整个柳氏靠着,自然动不得分毫。 安亲候虽然在朝中多有建树,但为人过于古板守旧,甚少与朝堂之上的人结交,倒是少有的“身家清白”。 不过也就是这样,自夕颜入宫后,他会特意费心宠爱的缘故。 只是当日,她实在太过不知好歹!如今想来,倒是自己当时没有慧眼识珠。 云洛埙收回目光,亲手将莫凌霜扶起,告诫道:“这次皇后替你求情,便算了,切记下次不可再犯。” “臣妾遵命。”垂头间,莫凌霜魅惑天成的双眸内极快略过一道戾气,恰好被偷偷抬头的柳嫣儿看在眼里,吓得猛打寒战,连忙低头掩饰心慌。 “天色不早,都回去睡吧,今晚朕去如妃宫里歇息。”临走时,云洛埙不禁又多看夕颜两眼,眼中偶尔闪烁的深意,直盯得她心中有些发毛。 此番惹了这个人的注意,实在不是好事!虽然自己无意留在后宫与三千佳丽争宠,但自己到底还是皇后,若皇上召唤侍寝,自己还能拿刀架在脖子上逼他不准碰自己吗? 若是以前,她肯定能干出这样无所顾忌的事情。但现在,到底是有些怕了! 见皇上走了,淑妃这才气哼哼爬起来,正指着夕颜的鼻子要怒骂,却被莫凌霜严厉训斥:“刚才的教训还不够吗?还不回宫去闭门思过!” 淑妃不敢多言,连忙告退。莫凌霜平静目光移向主位,月夕颜亦正在看她,两双黑眸若宝石般闪烁迷人,却在空中对视出闻不见硝烟的火花。 第十二章 山雨欲来 早间有人将淑妃吃瘪的事情传进她耳朵里,莫凌霜还有些不信。如今亲自交锋一番下来,这个皇后果然不同往日尔语。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莫凌霜微微偏头,鬓边长串金线串联的红宝石流苏轻轻摇晃、熠熠生辉,留下一朵引人深思的笑,行礼告退。 今天还真是不消停啊,从早斗到晚!虽早有心理准备,此刻人走茶凉也不免觉得有些疲惫。夕颜撑着云珠的手,走到主位上坐下。 今夜整个过程惊险刺激,待所有人走后,所有人都还未从紧张的情绪中缓过来。 小和子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踉踉跄跄奔到夕颜跟前:“娘娘,您没事儿吧?” 淡然目光移到小和子身上,夕颜打起精神赞许一笑:“你今天表现很好,那两包东西,你们几个分了吧。” 虽说收买人心不能只靠钱,但偶尔打赏些东西也有必要,这是种手段。 何况前世里,她一直是视钱财为粪土的人。会去做杀手,也有不得已的原因。 桂嬷嬷和宋嬷嬷虽说家底丰厚,可她还看不上眼,所幸都赏了众人,也让人知道她赏罚分明。 “谢娘娘!”小和子眼前一亮,喜不自胜。其他人也面露喜色,殷切目光流转在那两个包袱之上。 李嬷嬷摇摇头,叹了口气:“娘娘今日受委屈了。” 瞧着皇上今日那模样,心里分明向着雪贵妃的。明明娘娘才是最无辜的人,却要为她开口求情。 “不妨事,总要过这几关。”挑眉,夕颜倒是不把这些放在心上。 但脑中却飞快盘旋着云洛埙今晚的一举一动,总有种他是故意为之的感觉。但他到底为什么要如此,按照之前他对月夕颜的态度来看,应当是恨极恶极才对。 到底是为何?夕颜百思不得其解! 一旁云珠有些心疼,开口道:“经这么一折腾,娘娘腿伤想必又犯了。陈太医说娘娘不能久曲双腿,如今跪了大半响,怕是伤口又疼得厉害。娘娘还是先去歇着,再容奴婢擦些伤药吧!” “林嬷嬷,你与小和子收拾一下,其他人都散了吧。”事情这么一闹,夕颜确实乏了,今晚动静如此之大,明日太后少不得一翻询问。 思绪辗转,夕颜慢吞吞回寝殿,脑海却又忍不住反复思索云洛埙此行的目的。 眼皮突突一跳,不安的情绪在心中弥漫。不行!这个昭德皇后不能长久做下去!她对云洛埙无半点夫妻之情,男女之事更不可能。 既然不能强硬反抗,为今之计便是尽快出宫!看来她要好好筹划筹划,怎样平静吴波的离开这里。 方才问了云珠还未得到答复,却被云洛埙一行打断。如今她疲累不堪,也无甚心思考量这些事情,待日后伤势恢复了,再来计较吧! 短期之内,她也出不去,倒不如一步一步从长计议! 若是贸然行动,成功几率着实不大! 躺在香软床榻上,舒适的感觉让一向冷淡的人也忍不住放松了表情。前世活得太过辛苦,这一世,她只盼能逍遥自在,无所牵挂。 云珠放下纱帐,正打算退下,瞥到夕颜出神目光,回想之前她问自己的话。心中计较片刻,慎重道:“小姐宽心,奴婢定助小姐达成心愿。” 夕颜回神,见她自信一笑,心中微微有些宽慰,亦笑着点头。 *************************************************** 夕颜这厢百思不得其解,却不知那厢的云洛埙也同样疑惑重重。 从鸾凤宫里出来,云洛埙并未去如妃的常熙宫,而是直接回了正清宫。 他实在想不透,一个人为何会突然性情大变,所以特地吩咐人叫了太医到寝殿里询问。 被叫来的正是陈瑾,因日前得了夕颜不少好处,又怕被云洛埙怪罪医术不精,只能说些推诿的话:“常人在受到极大刺激之下有可能会性情大变,这种情况不能算作病症,是以微臣也不知当如何诊治。” 诊治?云洛埙心中暗笑!他正盼着夕颜长久这般下去,哪里肯救治。遂一挥手,饶过惴惴不安的陈瑾,说了几句责难的话,便让他下去了。 吩咐小太监研磨,云洛埙走至案前提笔挥毫。刷刷刷写了一封书信用蜡印装好,抬头轻咳一声:“暗卫何在?” 淡青色的人影出现在他面前,没有人知道他是如何出现,从哪里出现。 云洛埙将手上书信交给他,背负双手沉声吩咐:“将这封信送去王都十五里大街南面的大宅子里,交给里面的主人。记住,若是交错了人,自己去灭杀那里领罚。” 那暗卫单膝跪倒,双手举过头顶接下书信,只略略俯首,便消失无踪。 正如他来时那般,悄无声息,毫无踪迹可循。 云洛埙带着自负且狂霸的目光盯着暗卫消失的地方,心中微微激荡。 这是他手底下最精锐的护卫,是外界不为所知的护卫所在,也是他为自己备下的一道铜墙铁壁。 身为皇帝,他自然知道这个位置有多少人觊觎! 唇角一抹傲然的笑,纵然觊觎,却无人能从他手中夺走!他云洛埙壮志满怀,岂是一帮宵小之辈所能理解! 眼前浮现出夕颜倔强冷傲的模样,心中有些异样。 *************************************************** 晴雪宫此刻灯火辉煌,雪贵妃莫凌霜独坐梳妆台前,捏着象牙梳愣愣出神。 寝殿外有宫女小声禀告:“娘娘,人带来了!” “带进来!”莫凌霜搁下梳子站起来,灵犀拿了件外袍替她披上,扶着她的手朝外间走去。 殿门打开,一条人影走了进来,见着坐在主位的莫凌霜,微微弯了腰:“给娘娘请安!” 莫凌霜素手一抬:“不用多礼!”转身对灵犀道,“看座,上茶!让人在殿外守着,不许任何人进来。” 灵犀应了声“是”,缓步退出去! 待殿内只剩下自己和那人静默相对,莫凌霜这才理理裙摆缓缓开口:“可查出什么异样?” 那人垂头:“回娘娘话,目前还未发现任何异常。对方似乎有意收买微臣,给了微臣不少好处!” 莫凌霜点点头,柔媚的眼角闪过一丝冷光,看向那人的目光带了丝探究:“如此甚好!她既有心收买你,你便受着。” 那人淡然一笑,微微抬眸看了莫凌霜清华小脸一眼,敛眸答道:“微臣知道了!微臣一定会赢得她的信任,办好她交代的任何事情。” 莫凌霜瞧着他奸诈鬼魅的笑,嫣红唇瓣扬起一抹弧度:“父亲和兄长的大业,少不得需要你尽些心力。日后大业若成,你便是头一号的功臣,前程爵位、荣华富贵自然享之不尽啊,舅舅!” 那人笑的灿烂,一张脸几乎要歪过去。“微臣自当尽心竭力!”眸光闪过,垂首道:“没什么事的话,微臣先行告退了!” 莫凌霜并不挽留,微微站起来福了一福:“舅舅走好!” 眼底冷厉幽光闪动,隐隐透着杀机。 第十三章 雾影质子 自那日一番争斗,挫了淑妃锐气、扫了雪贵妃颜面,在皇帝跟前留了极好印象后,夕颜连续过了好几天风平浪静的日子。 陈瑾一如既往的送药来,每日请了平安脉后,会闲嗑几句。云珠按照夕颜当时的吩咐,故意冷着他。陈瑾试了几次,见夕颜表情都甚是冷淡,心中也开始打鼓。 这个皇后娘娘现在越发高深莫测,轻易猜不透她的心思。 这日陈瑾又来请脉,被云珠引到外间案几旁,翠竹端来绣凳、容锦捧来香茶。 夕颜歪在几上,手里捏着一本书,正看得认真。陈瑾先请安,跪在地上磕了个头:“给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夕颜默不作声,静静翻着书页。 没得到夕颜的允许,陈瑾不敢私自起身,只好硬着头皮跪着。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夕颜似乎完全忘记了陈瑾还在一旁跪着,只专注看书。一旁的宫女也静静陪侍在侧,半点声响都不发出。 约莫两柱香的功夫之后,夕颜觉得脖子有些发酸,忍不住动了动。云珠趁机上前替她捏揉,“娘娘,陈太医来请平安脉了!” 夕颜收了书本,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陈太医怎的还跪着,你们这帮该死的,太医来了为何不叫我!“ 一干宫女赶紧跪倒,云珠带头答道:“奴婢见娘娘看书看的入了神,不敢打扰娘娘!” 陈瑾暗里咬牙,明明是她故意端架子给自己下马威,如今倒全推到宫女身上了。 神色间却是毕恭毕敬,弯腰垂首:“娘娘勿恼,气大伤身。是微臣来的不是时候!” 夕颜唇畔温柔,心中却冷笑不已,这陈瑾见风使舵的本事果然不俗。这般情景,是当真有心要归顺了。 想到此处,夕颜露出端庄笑容:“有劳太医了!” 素白纤细的手腕伸出,云珠拿了青丝织锦帕盖上,陈瑾掐着手指开始把脉。 “娘娘的病已无大碍,腿上的伤也好了八九分,只需再调养几日,便可痊愈!”陈瑾收手,拿着药箱转身准备去开药方,“照娘娘眼下的情形,三日后雾影国质子抵达王都,娘娘大可放心参加典礼了。” 夕颜优雅一笑,不做声。一旁的云珠眉头紧皱,虽有疑惑,却不敢妄自发问。 待陈瑾开了药告退离开,夕颜这才沉了嗓子:“云珠,出去打探打探。” 雾影国送来质子,三日后就要抵达王都,皇帝还特意安排了典礼。 这样重要的事情,她身为皇后,竟没有人来告知一声。 冰冷神色漫上眼底,她虽不愿做真正的皇后,但也不会平白让人抢了自己的东西。 “书香,去把李嬷嬷叫来!”夕颜唤了一声,淡淡吩咐。 不一会,李嬷嬷奉命而来。夕颜已将其与人遣走,只留下李嬷嬷一人在自己跟前。 李嬷嬷在宫中多年,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但是此刻,面对夕颜冷酷冰凉的角色容颜,竟感觉有些力不从心。 “李嬷嬷!”夕颜缓缓开口,字字带着让人无力抵抗的气势,“我知道你在这宫里是个老人了,如今我对你也是十二万分的信任。本宫只愿,嬷嬷也能当得起本宫的信任。” 李嬷嬷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以头磕地:“奴婢愿为娘娘肝脑涂地!” 满意的神色在眼底一闪而过,夕颜起身扶起李嬷嬷,小手在她略显粗糙的手背拍了拍:“本宫以往在宫中过的什么日子,想必李嬷嬷心知肚明。如今本宫已与往日大不相同,那些暗处奸猾使坏的小人,本宫绝对不会放过。本宫也不允许,原该是本宫手上的东西,被别人攥在手里。本宫的意思,嬷嬷可明白?!” 霸道狠戾的目光落在头顶,方嬷嬷狠狠打了个寒颤。 她混迹宫中多年,自然能看出夕颜如今的不同,也深深折服于她的手段,所以才在她初露锋芒后表明忠心。 如今看来,她的选择并没有错!虽然夕颜表现出的冷漠和拒人千里之外,以及她对待背叛者的狠辣手段,让人忍不住心生畏惧。 但,她看中更多的,却是夕颜赏罚分明的做派,还有言谈中露出的霸气。 这个皇后,绝非池中之物! “娘娘准备如何动手?”李嬷嬷镇定心思,望向夕颜的目光坚定、信任! 夕颜心中微动,这样的目光,她前世从未见过!见惯了人间至冷、人性淡漠,这种热烈的目光,竟让她有一瞬间不敢直视。 “你近日多在宫中走动走动,替本宫寻觅一群手脚利索、身体底子好的小丫头过来。”眸底寒芒闪过,她需要亲自培养一批能为自己卖命的人出来! 这宫里这些,她终究信不过! 李嬷嬷略微沉吟,果断点头:“奴婢知道了,奴婢这就去办!” *************************************************** 当日晚,王城十里外,天枢监观星台! 一道浑身雪白的身影正立在一处高台上,高台四周有四个火焰沸腾的悬炉。白色朴拙道袍一角被夜风吹的翻飞不止,仿若临风谪仙,欲乘风而去。 仰望星空,手中古朴简陋的桃木八卦盘四处移动,似是发现了什么,清俊儒雅的面容大变,不禁眉头紧蹙。 五指掐动,表情凝重。良久后长叹口气,抹掉额角冷汗! 无论他怎样努力,竟无法算出这变数是好是坏! 莫不是……俊逸脸色霎时惨白,仿若想到什么骇人事情一般! 忽然,一抹黑衣自东南角悬炉后缓缓现身,看到白影庄严肃穆的模样,不禁嗤笑:“嗤,又在装神弄鬼。那老头别的本事你没学着,神神叨叨的本事你倒是学了个通透!” 白衣男子愣了愣,似乎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黑衣男子,惊讶之下不由狂喜,快步迎上来:“师兄,你怎会在这里?” 黑衣男子缓缓落在高台之上,与白衣男子并肩而站。 修长食指拨弄了一下他手中的八卦盘,心不在焉:“三日后,雾影国质子抵达云昇国,师兄我想请师弟帮个忙。师弟,不会不帮吧?” 邪魅不羁的男子朝白衣男子露出张狂邪肆的笑容,飞扬眉目尽是得意。 白衣男子微一沉吟,仿佛能透过他的笑容,看到笑容背后无尽的苍凉。俊逸面庞闪过一丝不忍,却很快压下,恢复往日温文姿态。 那个张狂放肆的人,有常人难以想象的骄傲!他容不得,别人的同情。 面上喜悦的表情渐渐消退,白衣男子变得严肃起来,看向黑衣男子的目光也多了分审视:“你我虽是同门师兄弟,但云昇国是我根系!” 黑衣男子双手打开张狂一笑,金线纹云袖摆在夜风中凌冽响动:“我自然知道你底线何处,为兄所求之事,不过让你照拂那质子一二。” “流落别国,沦为质子,只怕要受尽磨难。只要力所能及,我自当尽力而为!”白衣男子温文一笑,目送黑衣男子渐渐在夜色下淡去的身形。 夜风中,似有道谢传来。 白衣男子从高台下来,直奔书房,大笔挥毫。 “来人,快马送至皇上手中,不得有误!” 第十四章 圣上恩赏 太安殿内,云洛埙背负双手,来回踱步,眉头紧锁。 案几上,放着打开的折子!那是国师昨日派人快马送来的! 脚步停下,云洛埙袍袖一甩:“暗卫何在,给我将灭杀找来!” 淡淡的黑影出现,跪地接旨后悄无声息遁走。 *************************************************** 鸾凤宫此时热闹非凡,大批宫人捧着御赐之物而来。 “皇后娘娘接赏!” 一盘盘珍贵华丽的珠宝被端进鸾凤宫中,龙眼大的珍珠泛着润泽亮丽的柔光,两柄绿得通透的如意仿佛要滴出水来,红色的珊瑚闪着夺目耀眼的光,看得人眼花缭乱。 李公公笑意吟吟讨好着夕颜:“皇上和雪贵妃娘娘知道皇后娘娘那日受了惊吓,特地命奴才给娘娘送些把玩儿饰物压压惊。这不,奴才刚伺候完万岁爷,怕娘娘惊魂未定,立刻巴巴的赶来。若是那日奴才有什么得罪娘娘的地方,还望娘娘念在奴才是皇上身边的人,体谅则个。” 昨夜不知怎的,竟接连噩梦不断,折腾到现在将将起床,夕颜如今一个头沉得比两个还重。与李公公斡旋一翻,便命书香送他出去。 房间里沉闷得很,云珠怕闷坏了夕颜,连忙开了离她不远的窗户,却又不敢对着她吹。 拂晓时分下了一场大雪,如今外面寒气逼人,四面茫茫。冷风一吹,吹散了夕颜的头晕脑胀。幽深似水的目光落在一盘盘珠宝古玩上,回想着笑得意味深长的李公公,眼底尽是化不开的嘲弄和冰凉。 “娘娘,皇上赏了咱们好多东西!”进宫以来,除了首赐和小姐得宠那几个月,云珠再也没见过皇上赏赐过小姐什么。 果然是觉得冤枉了小姐,想送些东西来定定惊吧。这次可好了,有了这些赏赐,旁人一定不会觉得小姐不得宠再怠慢了小姐!“娘娘,您看,好大的珍珠!” 兴致缺缺扫了眼云珠献过来的宝贝,到底被闲置得太久,如今一点小恩便激动成这样。 夕颜接过李嬷嬷递来的茶水饮了两口,凉凉开口:“嬷嬷,把东西都收进小库房去,本宫看着碍眼。” “是。”闻言,方嬷嬷也不见疑惑,麻利收拾着一堆宝贝。 “娘娘,怎么了?”云珠终于意识到,为何小姐得了赏赐为什么脸色却更难看了? 把玩儿着腕上的佛玉串,夕颜瞅向云珠为了给自己透气,推开的梨木窗上的雕花:“你俩觉得本宫受了这些东西,是好事?” 难道不好吗?瞧着夕颜似笑非笑的脸,云珠琢磨不清,还没回答,却听已经收拾完毕的李嬷嬷恭敬道:“皇上赏赐是否是好事奴婢不知,奴婢只怕这赏赐雪贵妃讨来得不易。” “呵呵,去吧。”听到自己满意的答案,夕颜浅笑怡然,黑深的眼眸不流露一丝情绪。 云珠还震惊于李嬷嬷的一番话,一脸不可置信:“小姐,您是说,这赏赐是雪贵妃故意向皇上讨来的?她为……”疑问还未出口,云珠却已经变了脸色。清秀容颜满是愠色,白着小脸怒骂,“她可真是用心良苦!” 夕颜看着云珠替自己愤愤不平,冷嘲笑意逐渐被寒冰替代,拍拍云珠放在床头的手安慰:“且让她再得意些日子!如今她越是高兴,来日摔下来便会越痛!” 那日事后,莫凌霜怕已视自己为眼中钉,肉中刺了。亏得她如此沉得住气,竟接连几日未见动静。这样的对手,才值得她费些心思。 她若不苦心孤诣,骤时就算自己夺回掌管六宫权利,也无一点取胜的优渥感。 “小姐,您可是有何打算了?”气愤难填,这两日来,渐渐表露出不一样的夕颜令云珠十分信任。她相信,小姐一定不会让这些人得意太久! “如今我依旧是个无权无势的皇后,这后宫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少了皇帝恩宠,可谓举步维艰。如今我们羽翼未丰,还需从长计议。”夕颜虽然自负,也也很清楚现实残酷,断不会一时意气。 云珠听得心中发酸,正想安慰两句,却见李嬷嬷去而复返,脸颊挂了一层毛毛汗:“娘娘,如妃娘娘和贤嫔娘娘来探病,此时在正厅候着呐。” 与云珠对视一眼,夕颜眼中冷意更胜。 看来这后宫,果然是藏不住事儿的地方。皇帝的赏赐才到,她都还未表示什么,便有人等不及了。 她记得当初层被陷害谋害小皇子,那背后之人,可不正是小皇子的母妃,如妃娘娘,清芷兰么。 懒懒撩起额发,将手递给云珠。 两人连忙招呼人进来伺候夕颜起身更衣洗漱。 “两位娘娘且稍歇息喝杯热茶,奴婢已经打发人去禀报皇后娘娘。”林嬷嬷朝两人福了福身,将两杯绿纹茶放在两人手边的茶座上。 “嗯,退下吧。”体态丰腴妙曼的女子端起茶杯,挥退几人,仪态万千品尝着香茶。 “如妃姐姐今儿气色可真好,嫔妾听说昨儿个皇上又在姐姐宫中睡下了。当真是能为皇上诞下龙儿的好福气,就算是皇上已经翻了雪贵妃姐姐的牌子,却也能绕到如妃姐姐宫里,可真是羡煞妹妹了。”杏眼美人儿笑得千娇百媚,粉色红妆下却藏着淬毒黄蜂针。 用杯盖拨开茶叶,浅浅抿了一口,虽然刚生完孩子,可清芷兰仙姿不减,为人母的幸福更为其添上一股祥和风韵,绵里藏针将贤嫔针对拍了回去:“妹妹无须羡慕,伺候皇上都是咱们姐妹应尽的本分。本宫倒是很羡慕妹妹无儿无女一身轻。本宫那个不争气的小东西,真是闹得本宫头都疼了。昨晚非得要父皇哄着才肯入睡,听太后说,这认人的本事跟皇上小时候一模一样。到底是皇上的孩子,骨子里都是一样的血。” 贤嫔闻言气得直咬牙,僵着脸皮与清芷兰假笑,一张手帕都快被自己给绞烂了。 心里将她骂了无数遍,不就是正巧在皇上喝醉的时候陪同,运气好点怀了个儿子。也不知道是谁以前连皇上面儿都见不着一次!竟敢笑话她无所出,这贱人太可恶了! “妹妹也是个福薄的命,只怪这肚子不争气。即便皇上五日里有三日都在嫔妾宫里,到底还是没能为皇上怀个子嗣。不像姐姐,不过是皇上无意醉酒临幸了一次,便诞下皇子,妹妹真是羡慕的紧呢。” 贤嫔捏着帕子擦了擦红唇,露出一抹轻蔑嘲讽的笑。 后宫里谁人不知,这如妃往日一年也见不到皇上一次。若不是那日趁着皇上酒醉,在皇上去晴雪宫的半道上将人劫去了常熙宫,她如今也不过是冷宫里的一个死人了。 偏偏她肚子又争气,好不容易劫道,还真让她怀上了。如此一来,皇上和太后也免了对她的责罚。再加上她一举得男,如今竟还得了几分宠爱。 “两位妹妹聊什么这么开心,不妨说给本宫听听,也让本宫舒畅舒畅。”话音刚落,两人便见皇后被贴身伺候的云珠扶着出来。 第十五章 三女唱戏 历来嚣张跋扈,眼睛恨不得长天上的人此时正神色温和,一身恬静气质冲他们笑得大方婉约。如妃和贤嫔心中不禁齐齐皱眉,果然与外面传得一样,皇后变了! “臣妾给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如妃和贤嫔淡然起身,虚行一礼。 夕颜竟似豪无所觉般,扶着云珠的手缓步走到主位上,悠然坐下。捧着容锦新沏的茶品了一口:“这过时的龙井吃着到底不香了,怠慢了两位妹妹。一大早来本宫这里请安,竟连一杯好茶都没有。” 搁下茶盏拧着帕子擦擦嘴角,仿若才发现两人还拘着礼一般,慌忙道:“两位妹妹快坐,本宫这两日身子不大爽利,连带脑子也不好使,委屈两位妹妹。” “娘娘说哪里的话,臣妾等给娘娘行礼请安,本是分内之事。”如妃嘴上客气,方才虽未行大礼,但夕颜慢吞吞折腾半响才撤了礼。到底是屈久了,如今腿儿有些颤。 贤嫔也好不到哪去,她本就比如妃位份低,礼也该行全了。虽有所偷懒,但此刻仍觉双腿疲软,一得夕颜开口,便忙不迭坐下。 见两人神色,夕颜冷然一笑,幽幽开口:“即是本分,妹妹便该做足了才对。怎的本宫今日瞧着,两位妹妹连礼都不会行了。 两人心中一颤,慌忙曲腿行了大礼:“娘娘赎罪!” “本宫不过随口一说,两位妹妹这是干什么。书香、兰香,还不快把两位娘娘扶起来。”夕颜眼含嗔怪,仿佛觉得两人小题大做了一般,“咱们一同服侍皇上,也是上辈子修来的天大缘分,既是姐妹,如何还这般多礼了。本宫一句玩笑,两位妹妹何必当真。 如妃心中打鼓,背脊滑过一片冷意。 这皇后如今好生厉害,三言两语,给她们扣了好大一顶帽子不说,倒还显出自己一副大度端庄的贤良模样。 如妃眸底闪过一丝冷光,垂头温婉道:“娘娘不让嫔妾等行大礼,是嫔妾的福气。娘娘大度,嫔妾却不敢有丝毫怠慢。方才是嫔妾一时疏忽,还望娘娘切莫怪罪。” 一旁贤嫔也是赶紧重新行礼:“嫔妾近几日犯了腿疾,所以行礼请安难免礼数不够周全。娘娘莫怪,嫔妾确属无心。” “瞧瞧你们这样,倒像本宫是吃人老虎一般。快来坐下,本宫这里难得有人来,你们且陪本宫好好说说话。”夕颜起身,熟络的牵过两人手腕,带到一旁案几,“方才你们在笑什么,可能说给本宫听听?” “娘娘快坐,臣妾可没什么好笑料,不过是说说研儿的趣事儿。”如妃转瞬热切的迎向夕颜,轻轻抽出手腕转而扶她坐下,似乎完全遗忘了方才的尴尬,还有眼前这位是妄图‘谋害’小皇子的凶手。 “是吗?本宫也有好久没见过小皇子了,听说这小孩子是隔一天一个样儿。等过几日本宫身子再好些,便去你宫里看看小皇子。” 夕颜这话音刚落,扶着自己的手很明显僵硬了一下,她却当没注意一般。 贤嫔眼尖看得真真的,心中的恶气不禁舒缓很多,笑得也越发娇艳欲滴。 “娘娘,早膳备好了。” 夕颜看向两人,笑道:“两位妹妹来得这样早,怕是还未来得及用早膳,若是不嫌弃本宫这儿粗茶淡饭,就一起用些?” 两人还未来得及兜出点有用的东西,哪里肯走:“娘娘宫里的东西哪里有不好的?正好臣妾饿了,还望娘娘别嫌弃臣妾烦人便好。” 吃食很快上来了,贤嫔殷切替夕颜盛了热粥:“瞧娘娘这憔悴的模样,可是昨夜没有睡好?听闻前几日娘娘受了惊吓,今儿皇上赏了不少压惊的东西下,想必娘娘今晚必定好眠。今儿娘娘被嫔妾吵嚷着起了个打造,怕是早已饥肠辘辘,先喝点米仁儿粥润润肠吧。” “贤嫔有心了。”见夕颜温和受下,对她的话没表露出一丝情绪,贤嫔一边因为夕颜转变而惊奇,一边又为她的转变而头疼。 三人闲扯了好一阵,多番试探皆被夕颜三言两语打发过去。一顿饭下来,两个竟一句有用的话都套不到,脸色不免有些冷落,又有些憋气。 “啊!” “碰!” “娘娘!” 只见原本为夕颜盛粥过来的书香,不知为何在走进夕颜时却绊倒了,一碗滚烫热粥悉数倒在夕颜身上,一时间整个场面乱作一团。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求娘娘饶命!求娘娘饶命啊!”失手的书香早已吓得脸都发青,顾不得因为摔倒撞在地上青肿的下巴,连忙磕头请罪。 几人手忙脚乱替夕颜擦拭身上的热粥,又怕粥太热烫伤了夕颜,挨得近的云珠连忙替夕颜将外衫褪下。 “该死的奴才,真是胆大包天!那么烫一碗热粥,竟然也敢往皇后娘娘身上泼?本宫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抬头间,夕颜正瞧看见贤嫔一脚将书香踹倒在地,神色立即冷淡下来。 方才她瞧得真切,书香是被人绊倒。凤目一样,夕颜冷然出声阻止贤嫔:“来人,把这混账东西拖进柴房关起来,待本宫稍后再来处置!” “是!”林嬷嬷连忙把哭成泪人儿的书香带了出去。 “娘娘没事儿吧,可伤着了?”如妃关切上前,挤开云珠便要来查看夕颜伤势。 夕颜巧妙避开,唇角轻扬:“让两位妹妹见笑了,本宫这会子不大舒服,想进去歇息片刻,两位妹妹请随意。”柔和的笑容一成不变,但两人若仔细观察定会发现里面多了更多疏离冷淡。 “正好嫔妾想起自己宫内还有些事没处理,先行告退。”贤嫔笑意款款,似乎发生了什么好事,眼睛里都是满满的开心。 “那臣妾也告退了。”没套出什么话,如妃也不想呆在这儿,连忙与贤嫔一起走了。 被云珠和方嬷嬷扶进寝殿,夕颜低声吩咐:“把书香带来,本宫要好生盘问。” 很快书香被带了过来,惊恐万状跪在地上,已是一副被自己想象吓破胆的模样。 “不长眼的小蹄子,娘娘腿伤未愈,你竟将如此烫的热粥泼到娘娘身上,要是再烫伤了娘娘,你该当何罪!”云珠心疼着夕颜,一见到书香便忍不住出声责骂。 “娘娘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没有,奴婢……奴婢……”书香满眼皆是恐惧,脑海中浮现出桂嬷嬷和宋嬷嬷血迹斑斑的双腿。 “云珠!住口!”喝止住她,夕颜柔声道:“本宫知道这事儿不怪你,你先起来。” 见一向残暴的皇后这样温柔对待自己,书香有些狐疑与茫然,却还是听话的爬了起来。 换好衣服,夕颜半靠在床上,锐利目光看得书香站立不安。眼前掠过方才混乱时,贤嫔得意神情,眼里柔光被丝丝冰冷代替,声音却温和如初:“告诉本宫,方才你盛了热粥后,发生了什么。” PS:前两天因为有事一直没有上网,所以没来得急更新,今天赶回来,把之前的两更补上! 第十六章 包藏祸心 无形威慑逼得书香快透不过气来,只能呆呆望着夕颜漆黑如夜的双眼,缓缓道出当时的情形。 简单的一碗热粥却是包藏祸心,云珠听得咬牙切齿,连沉稳镇定的李嬷嬷也不禁皱起了眉头。 如此手段,是那没脑的事情,也唯有那贤嫔能做出来。 目光探向夕颜,却惊讶的发现自己的主子忽然绽开一朵诡异的微笑,魅惑无比。 慑人的目光落在书香身上,夕颜懒懒开口:“这倒是个好计策啊,一石二鸟。不过本宫倒要好好谢谢她,替本宫解决了好大一桩麻烦。” “娘……娘娘……”书香浑身颤抖,仿佛夕颜的目光能吃人一般,不敢直视。 察觉书香的胆寒,夕颜满意点头:“书香,这次的事情本宫且先记着,如今本宫有件事情让你去做。若做的好,本宫定会好好赏你!若是做的不好……” 言语中的威胁之意,任谁都能听出来。书香赶紧将头磕得砰砰响,拍着胸口保证:“娘娘尽管吩咐,奴婢誓死替娘娘完成。” 夕颜招手,书香跪行到她跟前附耳。一边听,书香原本苍白的脸色更加苍白,瘦弱的身子也抖得像秋日落叶。 “娘娘……”书香咬着下唇,盈盈大眼闪着恐惧泪光。 夕颜卷着绣帕,眼风落在不远处的釉瓷花瓶上。晨起时云珠摘了一束还未盛放的红梅,如今被屋子里暖气一熏,竟然全部绽放了。 “你好生计较计较,本宫从不强迫与人。” 夕颜冷冽的嗓音砸下,书香软了半截身子,瘫坐在地上。半响后咬牙:“娘娘,我答应!” 满意一笑,夕颜着云珠将人扶起来,言语宽慰:“你且放心,本宫自有法子保你周全。只要你安心替本宫做事,本宫不会亏待了你。” 一旁李嬷嬷心神震荡,自己虽一直隐约觉得自家娘娘是不凡之人,现在看她御人手段,越发佩服得五体投地。 寝殿外,与书香一向亲近的兰香与小瑞子担忧不已,来来回回地板都快踩破了。 都已经进去快一炷香的时间了,为什么还不出来? “小瑞子,娘娘不会对书香用刑吧?”兰香忧心忡忡,娘娘现在手段比以前更加残暴狠辣。以书香胆小如鼠的性格,倘若娘娘用刑,她必定打死也不敢说出去。 “休得胡言!”小心翼翼看了看四周,小瑞子目光中不禁带了些警告:“小心隔墙有耳。” 这丫头就是大胆,什么该说不该说的都敢说。 扁扁嘴,兰香还想反驳,却听寝殿大门有了动静,连忙看过去。 书香被李嬷嬷拎着出来,两人顿时吓得面无人色,忙颠儿颠儿的迎上去。 只见书香清秀艳丽的容颜惨白如纸,汗如雨下,仿佛受了巨大惊吓。抽了魂儿般被李嬷嬷拽着衣襟,跌跌撞撞扯了出来。 李嬷嬷淡淡瞄了一眼兰香和小瑞子,见他们神情中掩藏不住的心疼与愤怒,将拎着的书香推到兰香怀里,语气甚是无情:“没用处的丫头,盛个粥也能烫伤娘娘,娘娘如今留你性命,已是天大恩德!” “日后你也不用在娘娘身边伺候了,娘娘身边可不留没用的人。明日你便自己收拾了东西,去御花园里做洒扫活计!小瑞子,你跟我进来!说罢,转身回了屋子。 李嬷嬷临转身时严厉警告的眼神,让小瑞子后背顿时被激出一层冷汗。 看了一眼神色飘忽的书香,心中忐忑,快步进屋,不一会儿又神色怪异出来了。 再深深看了书香一眼,那目光复杂得兰香很迷糊:“娘娘被烫到了,我得去太医院请陈太医。” 兰香心头堵得厉害,那碗粥虽然烫,可是那里就真能烫伤了。 转头见好友被惊吓得三魂丢了七魄,又心疼又生气,一时竟口不择言起来:“哼!冬衣那么厚实,怎么可能……唔唔……”话还没说完,便被一头冷汗的小瑞子捂着嘴连带书香一起拉了出去。 看离得远了,小瑞子才放开手,松了口气,苦着脸央求:“我的小姑奶奶,你当真是不想要脑袋了吗?如今的情形你还看不出来,这皇后娘娘可不是以往那个懵懂无知任人拿捏的主了,比以前不知厉害了多少!你看这才进去多久,就把书香吓成这副模样。你这些大不敬的话,还是少说两句吧!想想桂嬷嬷和宋嬷嬷的下场,你当真想累得我们和她们一样吗!?” “哼!怕什么,我兰香又没做亏心事!她若真是本事大,便去收拾那些甩脸子给她看的娘娘们啊,拿我们这帮子奴才出气算什么。” 到底是个火爆脾气,一点也不听劝告,这声音也提高好几个调,生怕人听不着。 小瑞子心里又急又怒,语气也不免生硬起来:“你这烂脾气再不好好改改,迟早有一天闯出大祸!也不想想这些年书香因为你冲动鲁莽替你担了多少事儿!她现在沦落到这幅田地,你还要让她的处境再难堪一点吗?” “你们不要吵了!我……我没事。”仿佛这时才回过神,书香抓紧了兰香的手,苍白无力的笑:“兰香你扶我回房去吧,我得去收拾东西了。” 心里为好友抱不平,可兰香其实也很害怕,以皇后娘娘现在的手段要对付书香简直太简单了。气愤填膺哼了一声,便沉下脸拉着书香回房去了。 擦着额头的冷汗,小瑞子正打算去请陈太医,书香却忽然转过头看他。少女怯懦的眼神藏着异样的坚定,带着一丝决绝,粉色唇瓣开开合合。 想了半天,小瑞子才认出那是一句保重。心头不由突突一跳,焦躁的心情变得更沉重了。 寝殿内,做杀手时训练出的灵敏听觉,让夕颜将几人的话一丝不落全听见了。一旁云珠耳力也比旁人要强,虽没有听得完整,但兰香嚷嚷那句还是听见了。 当下便沉了脸色:“娘娘,这帮贱蹄子真是反了!” 李嬷嬷一头雾水,夕颜却神色未变:“不妨,将那兰香打发去做粗使活计,再安排几个人好好磨难磨难她。” 这样性子急躁的人,终究难成大事,留在身边也是祸害。 “此事办的张扬点,叫其他人好好看看。本宫手底下,容不得乱嚼舌根。警告警告那些人,将以往没规没矩的小性子都给本宫收起来。” 小瑞子缓步穿过花园,两条腿犹如坠了千斤顶,沉得不堪重负。心绪杂乱,一会儿是皇后娘娘吩咐的事情,一会儿是担心书香的未来,一会儿又不禁绕到兰香身上。 想着今儿是把她得罪狠了,等下次内侍监出宫置办东西得托他们带两件新鲜事物回来赔礼。 “小瑞子。”女子优雅清越的声音唤住胡思乱想的小太监。 一回头,小瑞子便看见一朵粉艳娇嫩的花站在万丈霞光下对他笑得亲和温柔。 第十七章 游园赏戏 那日大动干戈一番,阖宫上下都晓得皇后被自家宫里的宫女给一碗粥倒在身上烫伤了。陈瑾瞧了许久,说是伤势严重,需要静养。 于是鸾凤宫连着三日都宫门紧闭,主子奴才没一个出了宫门半步。连雾影国质子的迎接大典都错过了。 夕颜腿上棒伤已好全了,只是对外还装出一副棍伤未愈虚弱不堪的样子,偶尔出宫闲逛,也只是缓步行走。 自如妃和贤嫔来探望后,一直大雪纷纷的天气竟然晴朗起来。日光透过厚重的云彩,照在人身上虽不甚温暖,但有阳光的日子总让人舒心不少。 因她改变后荡出的涟漪,仿佛被强行压制,整个后宫平静得出奇。 这日晨起,夕颜坐在梳妆台前任云珠上妆。 “雪贵妃代替本宫出席了迎接雾影国质子的典礼?” “是啊!听说前朝和后宫嫔妃都请求皇上让雪贵妃出席。说是娘娘凤体有恙,理需静养。而雪贵妃品德高贵、秀外慧中,又指掌后宫凤印,颇有母仪天下的典范,是最适合代替娘娘的人选。” 哼,听听这话,分明就是司马昭之心!想做皇后想疯了!云珠替夕颜委屈,一张小脸儿气鼓鼓的,甚是可爱。 听云珠带来的消息,夕颜露出满不在乎的神情。谁爱去谁去,对她来说,能够减少曝露在人前的次数,对她越有利。 再说,原本便知道是这样的结果,所以那日才将事情闹得这样大。不但能给那人一个好借口,还能给自己留个台阶。现在一切在计划之中,倒也没什么好在意。 她的东西,迟早会要回来。就算不稀罕,也不能便宜了别人。 如今已是十一月末,眼看着便要过年了。只要她能在宫里熬到开春,骤时便有借口去求求太后放她回侯府。 四月里是月夕颜母亲的忌日,她若说要回府上香,依太后与她母亲的情分,必定会同意。届时她便能在宫外布置布置,给自己出宫埋好线。 “娘娘,太后打发人来请您一会儿去浣菊园看戏。”伺候着夕颜用过早膳,李嬷嬷递过漱口的茶水,将一早姜嬷嬷带来的懿旨禀告。 本以为太后还能熬些日子,看来她终究还是稳不住了。拨开花茶的动作优雅而缓慢,除了轻轻蹙起的眉峰,冷淡恬静的夕颜无一丝异样。 因为太后喜欢看戏,孝名满天下的云洛埙特地在临近善安殿的浣菊园搭了一个大戏台。这戏台修建得气势宏伟,场地宽广,能容纳近千人。 寒冬时节,浣菊园的菊花开的颓败,倒是附近的暖梅园红梅点点,煞是好看。 欣赏着寒梅雪景,夕颜忍不住松了心思。 “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明艳照人的女子款款走来,娇俏可人的脸庞净是赏心悦目的笑靥:“不知娘娘这是去哪儿?” 懒懒撑头看她,夕颜歪在凤銮上笑道:“许是浣菊园出了新戏,母后差人请本宫同看。” “那可真是太巧了,皇上也让人请了嫔妾一块儿去浣菊园看戏!”贤嫔一脸惊喜,好像得了什么便宜似得:“不知嫔妾与娘娘同往可好?” “自然可以,只是本宫身子未愈,凤銮走得缓慢,可别耽误了妹妹脚程。”捻起眉峰,太后却未说是与皇上一同看戏。 仔细看过贤嫔,果真是精心装扮了一翻。头上那七彩八宝翡翠步摇,绚丽得夺人眼球。只怕今日,出席的妃嫔不在少数。 “嫔妾能与娘娘同行,那是莫大的福气,哪敢嫌弃?”贤嫔掩嘴一笑,淑女姿态尽显。 夕颜却已经不将心思放在她身上,示意队伍继续前行,心里却隐隐不爽。皇上在,只怕雪贵妃也在。这日子,真是安生不了啊! 与贤嫔一同到场,虽心里已有准备,但夕颜还是被狠狠震惊了一翻。 正对戏台的四座,除了皇上右手边儿空了一座,右手边太后已稳稳端坐。见夕颜进来,连忙朝她招手。最陌生的,莫过于斜对面几个穿着朝服的男子。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闹嗡嗡的请安声,夕颜福身还礼:“臣妾参见皇上,参见母后。” “起吧,哀家瞧着你气色不错,身子可是大好了?日前又被不长眼的奴才给烫了,伤势可还严重?”细细看过夕颜,木成兰慈爱神情有些责怪:“怎穿得这样素净?” 闻言愣了愣,夕颜低头看了看自身打扮。头上除了凤冠,她只带了几只黄翡雕制的玉兰簪子,这一身凤袍也是素日里常穿衣物。妆容配饰与平常相差无几,怎会素净? 环顾四周一圈,夕颜恍然大悟。比起这些精心打扮,一身珠光宝气、脂粉馨香,渴望吸引皇上目光的美人儿,她的确是显得太素净普通了。 无奈笑了笑:“回母后,臣妾身子还好。只是近日正在斋戒,不宜盛装。”因为之前腿伤禁食荤腥之类的东西,夕颜恰好有了借口。 木成兰一向诚心向佛,闻言也不再追究,见戏快开始了,便示意夕颜坐下。 多年杀手的敏锐,让夕颜觉得有人在窥探自己。四散看去,却只见到几个交谈的大臣,那被窥探的感觉也消失不见。 正想收回目光,首座相貌儒雅、气质高洁的白衣玄袍男子突然转过头,正好对上夕颜犀利巡视的目光。 夕颜狠狠瞪视,心中埋了被对方背后告状的不忿。男子却微微点头,侧过头去与旁人交谈。 缓缓收回目光,刚才那股视线,她绝对没有感觉错!是谁? “娘娘在看什么?”注意到夕颜异常,莫凌霜笑眯眯询问。 不动声色摁下满心狐疑,夕颜淡淡笑道:“本宫只是好奇,又不是什么良辰佳节,为何百官会与后宫嫔妃齐聚此处。” “娘娘今日闭门不出,不晓得也是自然!今日雾影国质子抵达王都,说带了一班能耍能唱的戏班,要献一出好戏。太后素来喜爱看戏,皇上又想着咱们一干嫔妃多日微聚,便下旨让咱们都来同赏。”莫凌霜一脸热切,夕颜不置一词。 恰好此时台上热闹起来,众人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今儿是一出新戏,讲的是才子佳人的故事。前世夕颜爱好甚少,也从未看过这种东西,原本百无聊赖,却莫名被那青衣流露的风华无双所吸引。 朝中一些大臣,更是看得眼珠子瞪得溜圆。 故事接近尾声,以美人儿被人杀害落幕,瞧着那妙曼身姿飘摇倒地,就连一向冷淡的夕颜心里都莫名酸涩。转头一看不少人已频频拭泪,眼圈泛红。 “母后,只是个故事罢了,保重身体!”担忧瞧着太后,云洛埙语重心长劝慰。 太后还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中难以自拔:“皇上不要担心,哀家无事。这青衣不但模样生得俊俏,功底更是一流,就是身材相较女子似乎高大了些。来人呐,都请出来,哀家有赏!” 话音刚落,一众班底鱼贯而出,夕颜左右看看,独独少了那令人惦记的青衣戏角。 第十八章 冥影质子 以为是那女子清高自傲,云洛埙脸色冷凛,看向李公公,不悦问道:“怎不见那青衣?” 宣了旨意却未见其人,李公公亦是吓出一身冷汗,连忙跪下:“奴才不知!” “皇上,嫔妾瞧这青衣好大的架子,连您的传召都敢不听,让让您和太后娘娘在此干等。这般不识好歹之人,依臣妾愚见,应当好好赏她几板子!” 妃嫔席内一道酸溜溜的声音传来,夕颜抬眸看去,说话的是今年刚进宫的琪常在。 也是进宫时仗着美貌得了一段时间欢心,后来便被冷落,再没瞧见过皇帝召幸。 夕颜抬头时,正巧看见琪常在神情中掩饰不去的嫉妒,心中微微鄙夷。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若分辨不得其中道理,便是老死宫中也不值得怜惜。 夕颜略微揣测,想着她许是看见刚才云洛埙目不转睛盯着那青衣,怕皇上生了临幸的心思,顾才有此建议。 “琪妹妹莫要胡闹,这一众戏班可是雾影国六殿下赠与皇上的礼物,怎可轻易责罚?”见云洛埙听了琪常在的话,脸色稍显难看,如妃连忙出言提醒。 云洛埙龙目微睁,点点寒芒闪过。两国相交,轻易莫动怒,这点道理他自然明白。他不高兴的,实在另有其事! “哈哈……” 忽然,一阵爽朗笑声响起。众人抬头看去,却见一潇洒贵气、貌赛潘安的英俊男子缓缓撩开台帘出现在视野之中。 夕颜一眼就认出这容貌出众的男子便是刚才吸引全场目光的青衣,顿时心惊无比,那青衣竟是个男人? 惊讶目光打量着男子,夕颜越看越觉得他不同寻常。浑身尊贵霸气与方才那青衣悲苦绝望的气质形成两个极端,黑色长袍衬得他英伟不凡、挺拔修长。从衣摆、袖口蔓延生长出大朵妖娆艳丽的紫色凤尾花,随男子走动轻轻摇晃,仿佛活了过来惹人心惊肉跳,眩迷了眼睛。 云洛埙微微蹙眉,果然如此! 若不是他在此之前暗中派人查访,只怕如今也要上了他的当。 “小臣雾影国六皇子,雾铭清参见皇上、太后、皇后娘娘。”男子恭敬跪下,曝露出的身份却令满堂皆惊。 喧哗四起,夕颜看那雾铭清阴柔面容,暗暗咬牙。 这人身上有很强的气势,若不是她前世身为杀手培养出的敏锐洞察,如今也不易发觉。 他竟用狂放不羁的性格掩盖自己夺目光芒,必然心中有鬼、另有图谋。看来云洛埙那只狐狸遇到对手了,这样一来他也没有时间顾及自己,倒是方便了她行事。 虽然云洛埙在别人眼中,是孝顺无比、薄情寡淡的人。但夕颜就是觉得,云洛埙很危险,他并不如表面上看着那般。 若是以前,她还可能为了自己和对方拼个鱼死网破。但是重生之后,很多想法都改变了,她只想好好活着,为自己活着。不依附他人,自由自在的活着、 “皇子请起。”云洛埙面沉如水,深邃目光让人猜测不出心中所想。 倒是朝中其他人一脸轻蔑瞧着笑得邪气的雾铭清,不屑想道,小国便是小国,怎也比不上咱们云昇泱泱大国。 身为一国皇子,百姓表率,岂可去扮演低贱戏子,辱没身份国风! “国师大人,恕臣下眼拙,看不到这质子有何福相能稳固我云昇江山社稷,只看到一个举止轻佻风流的纨绔皇子!这样难挑大梁的皇子,国师大人怎会对他赞赏有加?”静静坐在司马长轩右边的老头不满出声,高傲神态对雾铭清不屑一顾。 司马长轩亦是满头雾水! 那日雾铭清来找他,央他在皇帝面前说情,让他少受些苦。如今他在皇帝面前好话说尽,直将他夸得天上有、地上无。他可倒好,做出这等不成体统的糊涂事! 虽然心中焦急万分,可司马长轩却不露半点声色,白玉般莹润的脸庞笑得云淡风轻,高深莫测道:“右相不通玄学,不知其中奥妙。” “哼!”右相冷哼一声,不再搭话。 夕颜在一旁听着,忍不住暗中冷笑。这神棍就会诓人,拿一些是是非非的东西糊弄人,倒是满有一套。 瞧那雾铭清的做派,再联想起司马长轩的话,夕颜心中已有计较。 司马长轩虽说是不负所托在云洛埙面前说了不少好话,却不知如此也让云洛埙分外留心上了,敌国质子,又这般勇武不凡,怎能不让他心生猜忌。 如今雾铭清以纨绔姿态出场,在场众人都见证了他的不学无术、行事轻贱,也可松懈云洛埙对他的防备。 只是看云洛埙目前神态,却不像是被骗了,倒像是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沉着。 这两个男人,都不是凡夫俗子,不知心窍生了多少个窟窿,随时都在耍心眼、 夕颜再去瞧那国师司马长轩,竟觉得他少有的木讷分外可爱。 “原来一早不见皇子,是为本国准备如此精彩的戏剧,皇子真是煞费苦心,朕心甚喜。”待满堂渐渐安静,云洛埙方才威严道:“来人,摆宴!皇子随朕一同移驾宣和殿。” “小臣遵旨。”雾铭清邪惑目光在场内环视一周,看到月夕颜不禁愣了片刻,旋即垂下眼眸让惊讶一闪而逝。 这皇后,倒是有趣!从方才开始,便将打量的目光在他同云洛埙身上来回转。 其他妃嫔为了避嫌,皆垂头遮脸,不敢与他对视。她倒好,丝毫也不扭捏作态,正大光明打量自己不说,目光中的审度竟还让他有些透不过气。 这女子,光明磊落、端庄大方,又有男子的气概和气势,当真有趣至极。 目送云洛埙携雾铭清与群臣离去,整个浣菊园只剩后宫一干女眷,新戏又升幕上台,可却再无一人有心思观赏。 “雪贵妃姐姐,这雾影国送来这么个放荡皇子是什么意思?”想着刚才那男子令人脸红心跳的邪肆目光,坐在莫凌霜后方的女子脸颊绯红,好奇询问。 “雯贵人!”木成兰慈祥面容咻然严肃,沉声训斥:“记住自己的身份,后宫不得干政!”富含威慑的目光吓得少女脸色一白,连忙低头。 议论纷纷的妃嫔顿时鸦雀无声,惧怕着太后的威严。 但那庄严肃穆的模样只是昙花一现,木成兰转过头来看向夕颜,慈爱微笑:“哀家也乏了,皇后陪哀家回宫休息吧。” 心知她有话对自己讲,夕颜优雅起身,随太后一同离去。 两顶软轿在宽阔的行道上并着行走,与太后一同欣赏着园中景致:“哀家听说,前几日皇上在你宫里下令斩了两个奴才?” 眼皮一抬,却见李玉兰神色随意:“不过是两个龌龊东西,不值得母后挂心。” 木成兰点点头,似是很认同:“自个儿身边的人,是应当注意点。皇上最近来后宫的次数频繁,你身为皇后,应当速速调理好身子,得皇上心意,替哀家生几个小龙孙绕膝尽孝。” 夕颜乖顺低头应下,一道道寒气却从背心攀升而起,盘旋在双眸内经久不散。 第十九章 皇帝召幸 看样子,这太后竟然不知道,她和云洛埙并无夫妻之实。 穿越来的第二日,她便发现自己手臂上的守宫砂,依照她对这玩意儿的认识,这是处子之身的代表。 看来,皇帝瞒天过海的本事不小啊! 不过今天太后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她心中确实担忧! 一路心情沉重回到宫中,云珠与李嬷嬷皆不曾看过夕颜如此面色,原本淡然的脸色凝结如冰,那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酷,让人不敢接近。 “娘娘,方才陈太医来请脉,被奴婢用借口打发走了。”林嬷嬷边替夕颜张罗着热茶,边回禀夕颜不在宫内发生的事情:“司衣库派人将娘娘腊八时要穿的凤袍送了来,正放在娘娘寝殿,请娘娘务必试穿,以做修改。” “搁着吧,本宫没心情。”摆手挥退一干宫人,夕颜独独留了云珠在身边:“小瑞子那里可有回应?” 云珠小心替夕颜舒展双腿,闻言很是欣喜:“娘娘料事如神,大鱼果然上钩了。” “嗤,哪里是什么大鱼,不过是一条小虾米罢了。如今只是防着她们,真正对付背后的黑手还要等候时机。只是若有人存心害我,自然会得到报应。”懒懒撑着头,将目光放向远处,一片浓稠的漆黑遮盖了夕颜所有的情绪。“云珠,替我拿纸笔墨砚来……” “小姐要练字?”听夕颜如此一说,云珠神色疑惑。 往日里小姐最烦书本笔墨这些东西,如今怎地主动开口了?心中模糊闪过一个猜想,却又被自己的想法给吓了一大跳。 这猜测骇人听闻,她当真是猪油懵了心,糊涂了。 抬眼瞧了她一眼,夕颜缓缓垂眸:“倒不是要练字,只是要画个样子。你找个可靠的内务太监,拖他们出宫采办之时给本宫照样子做一个回来。” 云珠狭长双目抬起,盯着夕颜倾城姿色:“小姐要做什么?” 夕颜垂眸,掩下目中所有情绪:“没什么,不过是一些透明的丝线。只是材质上要求略为特殊,宫里人多嘴杂,还是宫外办起来妥当。” 这丫头倒是精明,竟这样快便发觉了异常。不过穿越这档子事儿,只要她不说,便没人会怀疑到这上头。 “奴婢知道了!”云珠应了一声,眼神有些歉然。赶紧快步走到外间,拿了纸笔墨砚过来,铺在一张案几上,再来扶夕颜过去。 夕颜执笔,在纸上寥寥几笔勾画出自己想要的模样,再在右下角做上批注,写上自己需要的材质。 吹干墨迹折好交给云珠:“仔细收着,定要寻信得过的办。另外,让他们一定按上头说的做,若是出了差错,看本宫怎么收拾他。” “是!”云珠将纸折好放进怀里,转身准备出去。 “云珠……” 云珠转头,良久却为等到自家小姐吩咐,不禁蹙眉:“小姐,怎么了?” 夕颜按捺下心绪,吞下所有情绪:“不,没什么。我有些乏了,扶我去睡会儿吧。” “可是小姐还未用过午膳?” “我没胃口,过来宽衣。”摆摆手,夕颜的语气已经是不容抗拒的命令,云珠忧心忡忡,却不能拂逆她的意思。 这一觉晕晕沉沉,梦境净是绝境,一会儿是从高山坠落,罡风吹得皮肤生疼;一会儿又跳进冰井,冷水没顶窒息难受,又或是走在冰天雪地,四处白雪皑皑,衣衫单薄冻得瑟瑟发抖。到最后,一张张冷漠生硬的面孔不停重叠,惊得夕颜猛然睁开眼睛。 意识回笼,想起太后今晨说的话,心中掠过无数凉意。 “云珠?云珠?” 云珠和李嬷嬷匆忙进来,见夕颜神色苍白,心下慌乱:“娘娘这是怎么了?” “李嬷嬷,派人去把太医叫来。”夕颜掐着掌心吩咐,“云珠,去给我打些水来,本宫要沐浴。记着,需得是凉水!” “娘娘,您这是……” 云珠心疼,娘娘这是怎么了,怎可如此糟践自己身子。这天寒地冻的,万一冻出个病来…… 想到此处,恍然明白了什么。再看夕颜神色,竟是异常坚决。 *************************************************** 太安殿安静极了,云洛埙合上最后一本奏章,喝了口参茶润喉:“小李子,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皇上,正是戌时一刻。皇上要不要翻牌子,看今晚去哪位娘娘宫中歇着?”对外招了招手,两个白白净净的小太监弓着身子端了两盘木雕托盘进来,盘子上一水儿碧色玉牌,上面篆刻后宫嫔妃称号。 云洛埙挥手,心中浮现一抹如花娇颜:“不用翻了,摆驾去鸾凤宫吧!” “皇上是说,去鸾凤宫?”李善全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现在差事越发当得不上心了,连朕的话都听不清了?”云洛埙弹了弹毫无褶皱的龙袍,面沉似水。 皇上的决定,谁敢忤逆! 李善全赶紧挥手,让两个捧着牌子的小太监离开,尖细的嗓子一声吆喝:“皇上摆驾,鸾凤宫!” 两个伺候翻牌子的公公利索退出去,心中却在打鼓,这后宫是要变天了吗?皇上三年不理皇后,这次竟要去皇后娘娘宫中歇息?大消息啊! 很快,整个皇宫都传遍了皇后娘娘重新得宠的消息。 李善全照例打发了人先去鸾凤宫报喜,也顺便让她们好生准备着接驾。 传信的公公一进鸾凤宫,便感觉到这里非比寻常的紧张,端着水盆的宫娥、太监频频进出,一脸焦急。看得他满头雾水,忙抓了最近的一个嬷嬷询问:“这是怎么了?” “康公公?您怎么在这儿?”被抓的正是林嬷嬷,她一眼便认出眼前这人是通传皇上夜宿口谕的康德公公,脑子里灵光一闪,大叫:“难道……皇上今晚要来……”说到一半转为一声哀嚎,“这可如何是好啊!” “如此大喜的事儿,嬷嬷怎么这般表情?”康德瞧林嬷嬷脸色不对,心中隐隐不安。 林嬷嬷脸上血色尽褪,身子也忍不住摇晃两下,连忙扶着一旁红柱才稳住身形。 苦笑两声,林嬷嬷抹了把脸,真不知是该怨苍天捉弄,还是怜娘娘福缘浅薄。叹了口气,林嬷嬷无奈道:“康公公,娘娘病了,方才奴婢才送太医离去。说是娘娘郁结在心,又吹了风,伤寒高热。现今娘娘烧得面红耳赤、人事不省,哪里能伺候好皇上?” “什么?”震天消息砸得康公公惊叫出声,古怪神情朝皇后寝殿看了两眼,脸色变幻莫测,半响才叹息出声:“既然如此,那奴才先回去禀告李公公。” 真是可惜,皇后娘娘好容易修来的福气,竟给这样糟蹋了。也不知道皇上下次再心血来潮要来临幸,该是第几个三年? 康德这头离开,身后云珠关了寝殿门,朝夕颜打了个颜色,低声禀告:“走了!” 第二十章 大病初愈 传旨的太监盯着喜笑颜开的脸出去,如今却哭丧一样的回来,李善全面色不郁:“怎么这般脸色,仔细让皇上瞧见。” “李公公,皇后娘娘凤体有恙,没办法伺候皇上了!”康德苦着张脸,只差飙泪了。 李善全一惊,赶紧进去禀告。好在皇上正准备起驾,恰好国师来,便耽搁了一下。 推门进去,云洛埙正和司马长轩执笔交谈,李善全快步过去,小心翼翼:“皇上,奴才有事禀报!” “何事?”云洛埙搁下笔,抬目望去。 李善全哈着腰,一副有口难开的模样:“方才康德去传旨,谁料瞧见鸾凤宫乱作一团。一问才知道,晨间娘娘去浣菊园看戏,受了风寒,如今正发着高烧呢!” “什么?”云洛埙面色大变,司马长轩也微不可查的蹙眉,“可宣召太医看过了?” “太医瞧过了,娘娘烧的昏昏沉沉,怕是……” 李善全面上担忧,心中却有几分幸灾乐祸。当真是福薄缘浅,皇上好不容易心血来潮,竟没有福分享受。这时候病倒,恐怕下一次,不知要等多久了。 “摆驾鸾凤宫,朕去瞧瞧皇后。” 云洛埙龙袍一撩,大步跨过李善全,朝殿外走去。 李善全呆立当场,完全没反应过来如今状况。好在司马长轩将他拍醒:“李公公还不赶去伺候皇上,在这里发什么呆。” 李善全清醒过来,冲国师行礼道谢,快步追上去。 司马长轩眉头紧锁,早上夕颜怒气难当的鄙夷视线,他到如今还未回过味来。 那日明明是她占了嘴上便宜,而且还让他坐了铺着钉子的椅凳,还他屁股痛了好几天。怎么反倒她露出一副愤愤不平的神色,倒像自己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情一般。 想到自己掐算出的运势,心中宛如打翻了五味瓶。 *************************************************** 夕颜这一病,还真是气势汹汹。连续发了好几天的高热,云洛埙那日来看过之后,嘱咐云珠和李嬷嬷好生照料,又宣来大堆太医诊治。在鸾凤宫折腾到大半夜,后来还是身边的李善全劝了又劝,这才回正清宫歇着。 临走时嘱咐了一干太医,若是治不好皇后,提头来见。 皇上金口玉言,事关生死,太医哪敢不尽心。赶紧拿出十二万分的小心,仔细的治。鸾凤宫上下看皇上对自家主子的殷切关照,全都喜在心里。 熬了那么久,如今娘娘的好日子总算要来了。 俗说病来如山倒,夕颜这回可领教了。 折腾了三日,夕颜身子也被治得好了大半。听得云珠说起那晚的事情,心中微微觉得异样。云洛埙召幸,本在她算计之中,不然这大病的一场,岂不浪费。但是若说云洛埙寸步不离守着自己,还吩咐太医治不好就拿命抵,夕颜却有些不信。 不过云珠是断然不会对她说谎,如此说来,这只狐狸又在打什么算盘。 夕颜前世孤寂清冷惯了,从来都生活在冰冷之中,为感受过丝毫人情冷暖。穿越来后,每日勾心斗角,她也没觉得有什么。 反倒如今云洛埙一番做派,让她心中有些不舒服。 况且她醒了之后,云洛埙还来看过几次,殷殷叮嘱、关怀备至。虽然她很不想承认,但不得不说,她还是能够感受到云洛埙对自己的关心是发自肺腑。 但是,他为何忽然转变对自己的态度,难道只因为她变聪明了些? 夕颜不得而知,也不愿去想。 现在夕颜身子也好了很多,没了那头重脚轻的感觉,一下人也舒爽起来,叫来云珠备好浴汤,自己舒舒服服的洗了一番。 刚坐到妆台前就听到小和子禀报:“娘娘,雪贵妃听闻娘娘身子大好,这会儿和如妃一起来看望娘娘了。” 咦,莫凌霜和清芷兰?这两人不是从不着边的吗,这么急不可耐?!手顿了顿,目光扫过镜中的自己,“请。” 身后摆弄发髻的云珠也暗暗皱紧眉头,“小姐,这雪贵妃和如妃可是不怎么亲近的,今日怎一同来看望小姐了?” 夕颜却不以为意,虽说她们之前不亲厚,可这皇宫里谁又和谁亲厚呢?“不过是想来看看热闹,顺便打探一下虚实。” 云珠心中自然知道夕颜所说何意,小小脸蛋浮现一抹愠怒。 简单的梳妆,雪贵妃和如妃看到夕颜那随简的模样同时一楞。这皇后当真不一样了,以前到哪都是华贵衣物,现在好似都是素净的。 “两位妹妹来了,本宫这几日身子不利索,让妹妹久等了。” 两人一听连忙施礼,“皇后这一病便是几天,妾身也没来看望过,这不,今日出门正巧碰到如妃,也就一道来了,只想晚了些许,皇后不要怪罪才是。” 听着她这说辞,夕颜也只是微微一笑。这雪贵妃只怕不是偶遇如妃吧,现在身子也好了,这些人既然如此心神不宁,自己不如再雪上加霜一下。 “妹妹这让本宫如何感谢才好呢,哎!本宫不得圣宠,好不容易上天给了福分,却不想……,本宫……本宫……福薄啊。” 说着说着眼里满是泪水,再配上本就素净的衣服,还有刚刚大病依旧苍白的小脸,果真是我见犹怜啊。 莫凌霜也没想到夕颜一下就服了软,看着眼前哭得梨花带雨的娇俏样眼底闪过一抹嘲讽,末了立即换上个伤神的模样,看着噎噎不语的夕颜开口道:“皇后怎这般想呢,这宫里的宠幸可是说不清的,您就放宽心吧。再说皇上不是对娘娘很是上心么,见娘娘病着,各种山珍海味的赏过来,臣妾看着都有几分眼红呢。” 一旁一直没开口的如妃也应声点点头,夕颜抬起泪眼婆娑的脸看着两人,那楚楚可怜的模样如果男人看到必定会揪心不已,可面前的是与自己争宠争权的人,这一切看着她们眼里必是欣喜万分的。 夕颜吸吸鼻子摇摇头,“你们不必安慰本宫了,本宫若早知改了那跋扈的性子也无济于事,才……才不会这般傻样取得皇上欢心呢。皇上如今不过是看本宫可怜,才赏些东西罢!” 这回两人才反应过来,难怪皇后性子大改,原来是打怕了想换个方式得到圣宠。呵呵,说这皇后傻呢还是不傻,这等性子在这皇宫里只怕也没几天蹦腾了。 说着夕颜眼光一震,立马上前拉住莫凌霜的手,“妹妹,我的好妹妹,这宫里就你最得宠了,你跟皇上说说好不好,就……就替夕颜美言几句,只要……只要夕颜能的圣宠,定不忘妹妹恩情。” 这话一出不只雪贵妃和如妃惊讶,就连站在一旁服侍的云珠也一脸惊讶,小姐怎么会开这样的口呢? 第二十一章 挑拨离间 莫凌霜想着不由细细打量起眼前的女子,那满脸泪水却充满哀求的模样,当真是楚楚动人、惹人怜惜。眉眼间的真诚,又让人想不信都难。 心中微微计较片刻,这皇后自打上次醒过来,便恍若变了个人。上次与她交手时,看她沉着冷静、应对自如的模样,句句话都能给自己设下陷阱。如今做出这种姿态,多半也是有所图谋。为今之计,只有以不变应万变。 因此沉默在旁,并不应对,且先看如妃如何招架。 一侧的如妃复杂眼色落在夕颜身上,面上一片有口难言的神色,心里却微有波澜。这个女子,当真精明睿智。 对于夕颜的话,她是十二万分的不相信。 那日鸾凤宫一行,从夕颜滴水不漏的说话上,她便知道这女子非表面上这般和善。虽然那日夕颜一直表现得温和有礼,但她周身散发的冷冽霸道的气质,就不是寻常女子该有的! 这后宫,又要有一番腥风血雨了! 这里坐着的三个人,哪个不是满腹心机、处心积虑的人物! “娘娘您实在言重了,后宫还是娘娘的天下,娘娘说什么,臣妾必定遵循。娘娘身份贵胄,臣妾等望尘莫及。娘娘日后切莫再如此了,您这不是折煞臣妾么?” 莫凌霜淡淡说着,慢慢将被夕颜拉住的手抽出来,眼神温柔的看着她。 这景象在旁人看来倒显得姐妹情深,但在场众人都能听出来莫凌霜语气里的鄙夷。偏偏夕颜像是不曾明白,见莫凌霜允诺,霎时眉眼舒展、喜笑颜开。 转头看向一直未曾开口的如妃,露出一抹娇羞无限的笑。忽而想到什么,又两眼冒光的说道:“如妃妹妹可知,夕颜对你最是羡慕。不仅圣眷正隆,又孕育皇子。这深宫里,为皇上诞下皇子的可就只有妹妹一人。想来日后必定母凭子贵,说不定夕颜倒还要仰仗妹妹呢。也是夕颜没有福分,虽也想为皇上添个龙子,但不得君心,一切幻想皆是枉然。” 说完后长叹口气,仿佛为自己的处境十分担忧。蓦然又想到什么般,羞涩的垂下头来。一旁莫凌霜如刀般的眸子扫过如妃脸颊,让一直没动声色的如妃有些慌乱,看着夕颜的眼神更加复杂起来。 好厉害的手段,只言片语便挑起了莫凌霜对自己的顾忌。想到之前自己费了极大精力才使得莫凌霜对自己卸下防备,如今只凭夕颜一句话,又将她打回原形。 藏在深蓝色宫装袖口下的手紧紧握拳,面上却尽量表现平和软濡:“娘娘惯会说笑,臣妾出身低微,本不敢奢求荣华富贵。有幸诞下皇子,已是天大的福分,臣妾断断不敢有非分之想,只盼楉儿能平安长大就好。” 夕颜垂眸,掩下眼中赞叹,佯装失意道:“妹妹何出此言呢,若皇上当真嫌弃妹妹出生,妹妹那里能有机会诞下皇子。看皇上对妹妹宠爱,定是将妹妹放在心尖儿上。”偏头看着莫凌霜,笑的一脸无害单纯,“妹妹你说可是如此!” 莫凌霜一口银牙几乎咬碎,偏偏夕颜一脸懵懂无知的模样叫她无法发火,只能将这口气咽下,做出端庄大方的姿态来:“娘娘说的是,皇上自然是对如妃另眼相看!” 后面几个字咬的极重,听得如妃心中忐忑,偏偏此刻又不能辩解什么。 “自然,皇上也是疼爱雪贵妃的。”似乎意识到自己说话不妥,夕颜一脸诚意补充,说完后又不好意思兀自掩唇失笑,“呀,瞧瞧夕颜这失礼模样,原本还想装个样子惹皇上注意。不想这才几日,竟又露出本性来。看来这乖戾性子是改不了了,让两位妹妹见笑了。” 莫凌霜心中发狂,面上也只能颤颤的笑了笑:“都说咋们皇后性子大变,如今看来都是谣传。也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宫人胡乱生事,若让臣妾发现了定要拔了他的舌头,主子岂是这等下贱奴才能够随意编排的。皇后身子刚好些,臣妾今日便不多打扰了。等日后娘娘身子大好了,再来与娘娘亲近。臣妾先行告退,娘娘好生歇息便是。” 一旁的如妃也连忙告了退,看着两人越来越远,夕颜这才扫扫眉冷下脸。她自然知道,以这两人的心性,哪里是这么容易就能蒙过去的。 只是方才在她们心中埋了一根刺,靠着这个,自己也能换得几日清静。她可没那么多闲工夫陪她们磨嘴皮子,还有许多问题等着解决呢。 等殿内恢复清静了,夕颜这才招手唤过云珠:“你去把李嬷嬷叫来,然后想个法子,替我弄点……“ 一番耳语后,云珠云里雾里的领命而去,面上全是古怪神色。小姐真是越来越奇怪呢,怎会想着要在宫里练习这个。 夕颜自行走出内室,不多时李嬷嬷打起帘子进来,身后跟着两个六七岁的小丫头。 “奴婢给娘娘请安!“李嬷嬷当头跪下,身后两个小丫头有样学样,跪在地上将头磕得嘣嘣响,声音清脆的跟着请安。 夕颜从铜镜中向后看去,只见两个小丫头生的眉目清秀,眼神清澈、灵动。虽然穿着粗使下人的破烂衣裳,却掩不住一身的伶俐气。虽然脸上稚气未脱,但也能隐隐看出其中的老成和圆滑。 这宫里到底是磨人的地方,连两个小丫头都这般成熟老道! “李嬷嬷,这两个丫头本宫很喜欢,日后就留在本宫身边伺候了。”夕颜摸着头上珠花,琉璃翠玉蝶的花样,翅膀旁边用金线穿着浅紫色的珠子裹了边,很是精致。 手指留恋片刻,拔了下来,一左一右两支。一只琉璃翠玉蝶,一只挽风金漆兰。一左一右,递到两个小丫头手上:“进了本宫的门,就要晓得本宫的规矩。不管你们之前是干什么的,叫什么名字,从此刻开始,都给本宫忘得一干二净。日后你叫墨蝶,你叫幽兰,这便是你俩的名字了。在本宫身边当差,忠心二字最是重要。你们若听话,本宫定不会亏了你们。但若是来日让本宫发现有背叛之处,本宫也会让你们后悔出生在这世上。” “你们且考量考量,若是留在这里,便接了本宫的簪子。”夕颜也不着急,一番威逼利诱后,淡然举着簪子,目光幽深看着两人。 地上,两个小丫头被夕颜迫人气势骇得瑟瑟发抖。虽然比同龄孩童多了些沉稳伶俐,但到底还是几岁大的孩子,比不得当初从小训练的夕颜。 不过两个丫头的表现,夕颜还是很满意。若她们丝毫不害怕,坦然接过她的发簪,她反倒要怀疑是有人故意安排! 但她们虽然害怕,却知道自控,将恐惧深埋在心底,所表现出来的,不过是一些本能反应。这两个丫头,若是稍加培养,肯定能成大器。 一盏茶的功夫后,左侧看着年龄稍长的女孩跪行两步,颤抖着伸出手。中途停顿一下,又一咬牙双手捧过,高举头顶:“奴婢墨蝶,愿全心侍奉娘娘,肝脑涂地、虽死不辞。” 右侧的丫头一见,也跪行几步接下发簪:“奴婢同样愿意!” 脆生生的言语,让夕颜和李嬷嬷均舒展了眉目,笑意盈盈看着两人。 夕颜挥手,李嬷嬷会意,领着两个小丫头出去。安排人带她们先去梳洗打扮,回头再送来娘娘寝宫。 吩咐完人,李嬷嬷转身回了内殿,夕颜已歪在美人榻上捧了本书看的认真。 “好好查查这两个丫头的身份,提防着是有心人送进来的。这几日你和云珠多用点心,好好看着她们,尽快教她们学会规矩。”夕颜翻着书页,头也不抬,“先不忙着安排事情给她们做,我留她们有其他用处。” “是,奴婢遵命。”李嬷嬷躬身领命,缓缓退了出去,替夕颜安排膳食去了。 ****************************************************** 太安殿内,云洛埙执着狼毫笔在书案后细细勾勒,书案前跪着名玄色劲装的男子。泼墨长发用一根黑色发带绑着,抹额上缀着一颗指尖大小的翠绿宝石。 男子半张脸隐藏在一张银质面具后,另半张脸看着冷傲无比,似乎连身边的温度都降低了不少。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云洛埙淡淡问,全神贯注盯着画作,仿若不经意有此一问一般。 玄衣男子恭敬垂手,嗓音清冷:“回皇上,人送去了,并未起疑。” 云洛埙轻轻点头,手腕翻转,勾勒最后一笔:“过来瞧瞧,朕画的可好!” 男子应声站起来,并未有何动作,便站在皇帝身侧,伸头看向画中女子。 “美貌足矣,神韵欠佳!”男子沉稳评价,半点不觉冒犯。 云洛埙抚掌大笑,“整个云晟国,只怕也就你敢如此对朕说话。不过你这评价倒是很中肯,这画确然没有那人半丝神韵在里头。” 只因,他画的是她原来的模样。 那时的她,嚣张跋扈、狂妄浅薄,哪有如今半分睿智、精明。 还想再道,门外李善全尖细的嗓音响起,带着询问:“皇上,雪贵妃娘娘来了,在殿外候着呢!” 云洛埙剑眉一挑,她来作甚! 第二十二章 母凭子贵 殿外李善全还在等着皇上传讯,偏偏他之前就吩咐过没有他的允许,谁都不许进殿。 “叫进来吧!”云洛埙将笔搁在笔架之上,冲玄衣男子使了个眼色。 男子躬身垂首,飘然跃到梁上。皇命难违,他也只能做一次梁上君子了。 殿门打开,莫凌霜一袭高贵紫的百鸟朝凤宫装出现在殿门口,身后灵犀拎着食盒,扶着她款款进来。 “皇上,臣妾知道皇上近日为国事烦扰,特意做了些莲子雪花羹来。”转身接过灵犀手中的瓷碗,小心翼翼吹凉了喂到云洛埙唇边。 云洛埙宠溺一笑,并不急着吃下,反倒搂过莫凌霜纤腰,将那银勺喂到她嘴边:“爱妃有心了,这第一口,朕该与爱妃同享。” 莫凌霜眼中划过一抹异样,面上却惊喜无比,张开樱桃小口吃了一点。 云洛埙看了一旁神色复杂的灵犀一眼,握着莫凌霜的小手将剩下的全部吃掉,唇角一抹甜蜜笑容:“爱妃手艺越发好了,只是也不怕累着自个儿。日后可不许再为朕如此操劳,这些活儿交给御膳房或者你宫里小厨房的宫人们去做就好。” “谢皇上体谅!”莫凌霜盈盈一礼,眼角眉梢俱是春风得意。“侍奉皇上,本是臣妾应尽的本分。” 云洛埙拉着莫凌霜到一旁案几上坐下,拽着她滑腻小手反复抚摸:“爱妃今日前来,面有忧色,可是有什么烦心之事?” 莫凌霜轻咬唇瓣,仿若有口难言。扭捏片刻,蓦然起身行了个大礼:“皇上,臣妾今日前来,是来请罪!”云洛埙剑眉微挑,目露疑惑:“爱妃此话怎讲?” 一张柔媚小脸霎时苍白一片,两行清泪沿着妖娆丹凤眼滑落:“近日宫中宫务繁多,臣妾竟忘了再过半月便是腊八。往年腊八,皇上必与皇亲们团聚一堂,赐宴东暖阁,宴会也是十一月初便开始筹备。如今已快到月底,臣妾竟将这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今晨若不是灵犀提醒,臣妾还未想起这件事儿来。故此赶来向皇上请罪,望皇上重责。” 云洛埙握了握拳,终是忍住了。抬手扶起莫凌霜,眼底竟是一片温柔:“是朕叫爱妃受苦了,爱妃一人掌管整个后宫,替朕分忧不少。日后你挑拣些信得过的妃嫔,让她们帮衬着点,不用事事亲力亲为。” 莫凌霜红了眼圈儿,看着云洛埙的眼神充满迷恋。为了走到这个男人身边,她吃了多少苦!如今他眼底的温柔,只为她一个人。这样的荣耀,却也比不上他带自己的片刻真心。 “你也不必介怀,离腊八到底还有半个月,你叫上如妃和贤嫔帮衬着你吧。皇后现在性子也转变了不少,有需要的地方你找她也出出力,到底是国母,她的日子也未免过得清闲了些。”说到最后,一抹冷光闪过,眼底有深深鄙夷。 莫凌霜瞧在眼底,心中喜滋滋。福了一福:“皇上不怪责,叫臣妾万分不安!臣妾犯了如此大错,皇上若不罚,只怕其他姐妹们心中有怨了。” “她们要怨就怨去,朕倒看看谁敢说你半句闲话。你是朕心尖尖儿上的,旁人怎能欺辱你!”说罢拉过她的手轻轻拍了拍,眼神满是宠溺。 莫凌霜掩下心中得色,正要开口谢恩,外头李善全推门进来,福了一福道:“皇上,雾影国六皇子来了。” 莫凌霜识趣退下,临走时依依不舍的模样叫云洛埙心中大为反感。 这厢莫凌霜才出殿门,那头云洛埙一张温柔脸色霎时冷淡下来,仿若千年玄冰。 ****************************************************** 傍晚时分,云珠捧着一块盘子从外头回来,盘子上盖着块黑布,从外头瞧不清楚里面的是什么。云珠一路小心翼翼端着,直到进了夕颜寝殿。 夕颜正在书案前写写画画,极是认真,瞧见云珠进来,搁下笔:“东西拿回来了,怎的去了这般久!” 云珠撅着小嘴儿抱怨:“小姐还说呢,为了这点子东西,奴婢差点把腿都跑断了。小姐拿这东西有何用?” 再看一眼静坐在椅子上的夕颜衣衫单薄,云珠急忙将手里东西放下,走到离间拿了一件外袍披过去,“小姐,你身子刚好,怎么也不多注意,要是再病了这怎好。” 看着唠叨不休的珮云,夕颜眼里一阵温暖。没想到,在这不熟悉的地方,竟能找到一个真正关心自己的人。云珠眼底的真诚,让夕颜看不出任何杂色,她是真的对自己关心备至。看了眼身上暖洋洋的袍子,清浅的弯起唇角笑了笑。 “怎的还没嫁人便如此唠叨,日后若是嫁不出去可怎么好!不过我家云珠这样好,日后本宫定要给你指个好人家。你说,什么样的男子才能入得了我家云珠的眼呢?” 说着还冲满脸通红的云珠挑挑眉,看着云珠那羞涩的模样心中也不禁觉得好笑,不自觉跟着眉开眼笑起来。 恰好此时,原本低头的云珠正好抬头准备反驳,猛然撞见夕颜笑逐颜开的模样,霎时看呆了眼。 原本月夕颜便生的美艳动人,是云晟国数一数二的美人。往日总是刁蛮任性,虽然也有开怀一笑的时候,却都不如这一笑来得倾国倾城。仿佛将这黑夜照得煜煜生辉,让本为女子的云珠也晃了神。 小姐从未这般笑过,以前的小姐总是一副张扬跋扈的样子,和她们这些丫头也从未开过玩笑,更别说这样温柔的笑了。 夕颜笑着笑着只觉得云珠的神情越来越不对劲起来,原本羞涩的小脸现在满是愁容,眼眶也淡淡泛红。心中暗道,难不成自己这随意说说还说中了什么?莫不是云珠早有心上人了,所以现在才这般感伤。 对于情爱一事,她虽经历两世,却也不甚清楚。 想着便伸手拉住云珠,摸了摸她那柔顺的长发哀叹一声,“云珠,我以前不知你有心上人,还让你进宫陪我。这宫里的岁月深沉寂寞,如今我又不得势,没办法为你做主,我月夕颜欠你了。” 这话也算是替之前的月夕颜说的吧,在这皇宫的三年里,只有这丫头对她不离不弃。要不是那月夕颜太过骄纵任性,想必也不至于到这般田地了。 云珠听了这话噗嗤笑了出来,看着满脸愧色的自家小姐心里暖暖的,“小姐想哪去了,云珠还……还没有呢,只是因为小姐的改变让云珠感动。若是老夫人知道小姐现在这么懂事,她老人家定也十分欣慰。” 原来她是因为这样啊,月夕颜松了口气。看来自己对男女情事果然不懂,连这小丫头的心事都猜错了。想来也是之前月夕颜给她们的印象确实不怎么,看来日后这关系还得好好维系维系,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没个心腹怎么可以。 想着便道:“往日我受挫失势时,你对我不离不弃,我其实早拿你当姐妹看待。我今日的话也不是玩笑,日后我定为你指个好人家,绝不亏待了你。” 说罢握住云珠的手,将首饰匣子里好些奇珍异宝塞进她手心里。“日后在宫中走动,不用穿的这样素净。自己也多留意一下,有瞧上的人便同我说一声,我自当给你做主。” “小姐!”云珠感动的热泪盈眶,小姐何时待她这样亲厚过。 “好了好了,哭什么!”夕颜拍着她的背宽慰,好半响才劝住了。 想到早上发生的事情,云珠咬着唇小心问道:“小姐今日怎会和雪贵妃说这样的话,依照她和如妃的心计,难道小姐认为她们会相信吗?” 夕颜冷冷的勾勾唇角,起身走进内殿翻了一床貂皮毯子递给云珠:“她信与不信本宫可管不着,这话便是因着她们多疑才特意说的,只在她们心里埋下一根刺便好!” 这回云珠更加不明了,小姐早知那雪贵妃和如妃不信,为何还要在她们面前演戏呢,这还讨不到半分好处,反倒叫人白白看了笑话。 扫了依旧苦闷的云珠一眼,夕颜打了个哈欠,“我今日说得再多,演得好与不好都不重要,听在他们耳里,也就一个词罢了!” “一个词,什么词!今日小姐说了一大堆,眼泪掉了一大堆,哪里就值一个词!“ 夕颜淡然的揉揉酸涩的眼睛,“是啊,就一个词!母凭子贵!她们不是爱争吗?人多了这戏才更好看啊。一直以来都想打压本宫这个皇后,现在也该换换口味了,先叫她们狗咬狗吧!本宫懒得和她们多费唇舌,只好这般穿针引线,让她们转移注意力了。” 说完自行向床走去,只有身后的云珠一直默念着这个词,瞬时抬起头来看着懒散上床的夕颜。小姐今日这般样子只是为了换个方式挑拨离间,这皇宫里也就如妃有皇子,母凭子贵确实是大家嫉妒的,小姐这一句话就把自己置身事外,让她们狗咬狗到时候坐收渔翁之利,想着自己也不由打了个冷颤。 小姐,真的变了。 第二十三章 访客夜来 夕颜将云珠神情变化全部瞧在眼底,伸手捂着嘴打了个哈欠:“你且将这毯子拿去盖,冬日夜寒,你总要守夜难免着凉。今夜你不必守了,去叫李嬷嬷将那两个小丫头带来。” 云珠揉着眼睛,今日她倒真是疲累不堪。蒙得夕颜大赦,心中欢喜异常,自觉小姐待她越发好了。“小姐,今日让两个刚进宫的小丫头守夜,怕要出什么乱子。奴婢还是在外间守着吧,防着她们出错。” 夕颜思索片刻,点了点头:“你若不困,便去将我书案上的东西拿来。今夜让我来教你们些防身的招式,免得日后让人欺负了去。” 面对云珠诧异眼神,夕颜面色不改,只沉稳冷静点头:“你去吧,日后有机会,本宫再解释与你听。” 既然小姐这样说了,云珠自然是不疑有他,直走到外间,拿起书案上夕颜还未完成的手稿。内殿又传来夕颜清丽嗓音:“你且将李嬷嬷、林嬷嬷和墨蝶、幽兰叫来,今日一并教了你们。本宫手底下的人,自然不能差了去。” 待云珠走到殿外,夕颜听不见脚步声后,才从软床上下来。走至外间方桌,关了殿门,斟了杯茶,却不喝。 清丽容颜渐渐冷却,双眸爆射出凌厉精光直直看向屋中横梁:“客人既然来了,不如大方下来喝杯茶。本宫这鸾凤宫里虽然没什么好茶招待,清水也是有一杯的!” 说罢手腕用力将茶杯打出,直射向横梁阴影处。 原本空荡的横梁显现出一抹玄色身影,银质的面具在烛火下闪烁着异样冰冷的光。薄削的唇微微掀起,淡然饮下手中的茶:“多谢娘娘款待,这茶很香!” 凤目扫过,随手接住回掷过来的茶杯。夕颜缓缓再倒一杯:“客人是准备现在就回去禀告你的主子,还是等着本宫大喊一声刺客,让守宫的侍卫们将你抓起来?” 墨色的瞳眸发出一阵冷光,明明是淡淡一扫,却让横梁上的人觉得气势迫人。 除了那个人之外,这还是他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 “娘娘若是要叫人,一早便叫了,不用等到现在。”玄衣人微微点头,算是行了个礼,“叨扰多时,在下告辞!” 玄色衣角翻动,那人悄无声息翻下横梁跃出窗口。 直到再也感觉不到那人气息,夕颜这才放下心来。若是在以前,她断断不会放过此人。只是穿越过来之后,她发现自己现在这具身体很是奇怪,体内各大经脉异常滞碍。并且她的骨骼比常人易碎,竟无法得心应手运用自己前世的功夫。 非如此,她也不用费心培养人。 不出片刻,殿外响起脚步声,夕颜饮尽杯中之水,快步走回内间躺好! ****************************************************** 太安殿内,皇帝云洛埙正捧着一卷书看得极为认真。夜风拂过,修长手指优雅翻过页面:“说!” “微臣确实有所发现!” “说来听听!”云洛埙来了兴趣,搁下书卷撑着额,双目放光。 “她发现了臣!” “哦……”云洛埙拉长嗓音,食指在下巴上缓缓摩挲而过,“竟然能发现你,看来功夫不错。还发现了什么?” “她似乎有意培养宫中之人,因被发现身份,臣只能先行离开。” “嗯,行了!咱们似乎也有客人了,你且好好去招待招待!” 大手一挥,等到了自己一直等待的消息,云洛埙步出书房:“来人,回正清宫!” 李善全小跑过来,哈着腰:“皇上,今晚上想召幸哪位娘娘?” “不必了!”大步跨上龙辇,云洛埙外在辇轿上,撑着下巴细细思考。 既然能发现灭杀的踪迹,她到底是什么人! 为何发现了,却不出手,还让灭杀安然离去,莫非是要给灭杀背后的人有所警示? 有趣,当真是有趣至极! 夜色深沉,鹅毛大雪铺天盖地而下。远处凌烈的雪风之中,传来隐隐的兵戈之声。但风雪太大,又听得不甚真切。 风雪之夜,便在这看似平静,实则风云暗流的气息下渡过。 次日一早,鸾凤宫格外安静。除了几个负责洒扫的宫人,其余人似乎都还在沉睡之中。 夕颜撩开烟罗纱帐,撑着身子看了看窗外天色。瞧着光景,昨夜又下了好大的雪。昨儿晚吩咐那几人这几日都不必在身前伺候,只需好好完成她交代的功课即可。 “翠竹、容锦,进来伺候本宫更衣。” 一早得了李嬷嬷吩咐的两个丫头应声,推门而入。身后有宫人捧着一应洗漱用具。 先拿帕子拭了脸,结果漱口水,含在嘴里漱了漱口,吐在一旁宫人捧着的痰盂里。殿外冷寒,殿内因为烧着炭炉子所以十分暖和。容锦将一早准备的汤婆子递给夕颜,回身拿过象牙玉梳替夕颜缓缓梳理长发。 一旁翠竹捧过几件宫装,小心翼翼:“娘娘今日打算穿什么颜色?” 夕颜淡淡扫过,随手一指:“那件碧色绣夕颜花的吧,外头的夹袄选一件碧沉色的。再给本宫拿一件斗篷过来,本宫今日要去给母后请安。” 收拾完一切,翠竹和容锦伺候着夕颜出门,鸾凤宫门口,凤辇早已候着。夕颜瞧了眼天色,沉了沉声:“时辰还早,本宫走着过去,还可一路赏赏景色。” 皇后娘娘都开口了,一干宫人哪敢辩驳,虽然心中不悦,却也只能哀叹一声。好在她们自来便是迎着风雪走惯了,倒也没什么。 夕颜倒真是一路赏着雪景过去,走的极慢。三步一停,走了大半晌,还没到太后的善安殿。眼瞅着时辰便要晚了,翠竹大着胆子上前:“娘娘,再不快些,便要晚了!” 夕颜撅唇一笑,瞧了眼天色,弯了眉眼:“仿佛是有些晚了,既如此,将凤辇唤来,咱们快些。” 上了凤辇,一行人浩浩荡荡朝善安殿过去。 路过清幽阁时,正好碰上贤嫔被宫女搀着出来。夕颜唇角弯弯:“可巧了,竟碰上妹妹!” 贤嫔秀眉微皱,淡然从容行了一礼:“嫔妾给娘娘请安,娘娘这是去哪呀?” 夕颜抚着额前宝蓝石吊坠儿,笑意款款:“前些日子身子不利索,如今身子好了,便惦念着母后。今日起来,瞧着天气不错,正准备去给母后请安呢。妹妹这是?” “娘娘就是孝顺,嫔妾今日本想捡会子懒,想去如妃姐姐宫里找她说说话。不想碰上了娘娘,娘娘可千万别怪罪。”贤嫔拧着手绢擦擦唇角,眉目却露出些许不耐和愤怒,“嫔妾非是不愿去给太后她老人家请安,实在是上回去,太后下了懿旨,让嫔妾等无事不要去善安殿打扰她老人家清静。” 闻言,夕颜恍然一笑:“妹妹说的在理,本宫倒忘了母后喜欢清静。赶巧本宫今日也有点小事,妹妹便去如妃妹妹那里亲近吧,本宫再耽搁下去便有些晚了。” 贤嫔曲腿:“恭送娘娘!” 待夕颜走后,她身边的婢女芳儿狠狠啐了一口:“看皇后嚣张的模样,感情就她跟太后亲近似的,得意什么。” 贤嫔狠狠瞪她一眼,吓得芳儿赶紧噤声:“碎嘴的丫头,这些话也是你能说的,小心哪日被拔了舌头。” “奴婢知错了,娘娘息怒。”芳儿赶紧请罪,跪在地上身子颤抖。 “行了,咱们先去常熙宫吧。至于这个贱人,早晚有人收拾她。” 说罢领着芳儿扬长离去!却不知,她所说的话,全部被夕颜听在耳里。 唇角扬起一抹弧度,她倒有些迫不及待,等着别人来收拾她了!“翠竹,你去把小瑞子叫来,就说本宫要他……” “是,娘娘!” 翠竹领命而去,夕颜瞧着天边舒展的云朵,深深打了个哈欠。 凤辇在善安殿门口停下,德公公问询赶出来迎接,搀着夕颜的手扶她下来:“娘娘莫怪奴才多嘴,这天寒地冻的,您怎的就不知道爱惜自个儿的身子呢。” 夕颜瞧他面上的关切神色,心中对这个混迹宫里的老太监暗暗点赞,这家伙圆滑的本事,难怪能得太后多年宠幸:“公公心疼,夕颜自然是知道的。只是近日来身子已好得差不多了,本宫在这宫里,也就太后一个亲人,皇上又……唉,本宫也只能来母后身边多走动走动,诉诉衷肠。” 德公公心底里稍稍鄙夷一下,面上却装着抹了两把泪:“那日的事情奴才也听说了,娘娘也真病得不是时候。不过奴才想,来日毕竟方长,娘娘福泽深厚,总能得到皇上亲睐。” “承公公吉言了!” 说话间,已走到太后寝宫。淡淡的焚香味道萦绕宫内,倒把一些庸脂俗粉的味道压低了不少。 太后木成兰正跪在佛像前闭目合手,口中轻声念诵经卷,那雍容虔诚的模样,即便站在一旁,也能感同身受。 夕颜清清嗓子,狠狠掐了一把大腿。无奈前世性子冷淡,即便用了老大力气,也没能掐出半点泪花。只好咬了舌尖,血腥气涌进口腔,这才眼角飘起一抹泪花儿。 面上神情酸涩,夕颜一把扑过去,抱住木成兰,撕心裂肺嚎了一声:“母后……” PS:清明去扫墓了,今日把前面断更的全部补上 第二十四章 哭闹太后 木成兰听得声音,也是眼角滴出泪来,看着哭的凄厉的夕颜,拍拍她的肩膀:“身子无碍便好,你自小身子弱,如今在宫里母后也没能好好护着你,叫你吃了不少苦。” 夕颜早已泣不成声,拉着木成兰的手,泪珠儿成串落下:“母后,是夕颜命不好。夕颜这一病,连皇上好不容易的召幸都错过了。夕颜对不起母后,夕颜……夕颜没那个命啊!” 说到最后更是嚎啕大哭,眼泪像是决堤的江水,本就苍白的小脸更加苍白,看过去很是我见犹怜。 木成兰看她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心中着实心疼,拧着手绢替她抹泪:“母后不怪你,只要你好好地,母后也算对你母亲有个交代!” 这话一出,夕颜越发哭的厉害,只抱住木成兰哭的昏天黑地。那浑厚响亮的哭声瞬间传遍整个善安殿。被抱着的木成兰只伸手在夕颜背上轻拍着,嘴里不住说些宽慰的话,眼底却闪过阴沉冷漠的光。 将头埋在木成兰的怀里,夕颜唇角完成狡狯弧度,眼底明明灭灭的狡诈光芒闪闪烁烁。试探的招数,当谁就不会使了么。 昨夜那个“访客”,夕颜敢断定是云洛埙的人。依照自己对他的感觉判断,他可不是会轻易相信她只是幡然悔悟而已。昨晚放那个人走,一是按照她当时的身手,没有必胜把握将那人擒住;二来也是想让云洛埙起疑,这样一来至少短时间内他不会再兴起让自己侍寝的打算。 在这一点上,云洛埙倒真是看错了夕颜。 她之所以能够发现灭杀,不是因为有多高深的功力,而是凭着多年杀手养成对危险的敏锐感知。而她会放走灭杀,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根本打不过灭杀。 如今夕颜再来太后面前好好哭一哭,云洛埙必定越加对她起疑。 这步步为营的日子,夕颜虽然不惧,却也觉得十分费脑,简直是浪费生命。 而此时太安殿内,坐在案前的云洛埙紧皱着眉头,扫了眼下方喋喋不休的李善全。这一眼,让李善全狠狠打个寒颤,皇上只有每次心烦意乱至极时才会露出这样的神色。难不成,皇上是见皇后死性不改,所以心中厌烦么。 “皇……皇上,太后宫里的德公公说,皇后娘娘这会儿还在太后宫里呢,皇上是否要去瞧瞧?” 说道最后,就连李善全自己也是大气不敢出。上头阴寒的目光几乎将他拆成两半,云洛埙阴沉着一张脸,仿佛在看死人一般。 好你个月夕颜,为了不侍寝,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你即如此不怕朕拆穿你的身份,那朕偏偏不能如你所愿。整个天下,还没有朕掌控不住的人。 “李善全,你现在是越发不会当差了,这后宫琐碎的事情也值得你来朕跟前叨叨。”云洛埙搁在案几上的手指轻轻敲着桌面,“下次再拿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烦朕,便自己去上寒宫面壁思过吧。” 上寒宫?!李善全心中一惊,那地方可是整个云晟国最为阴寒的地方,去哪里面壁思过,无异于死路一条。李善全赶紧噗通一声跪倒,不住磕头:“奴才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 眼底一片冰凉,云洛埙简直气极。这李善全是从小便跟在他身边的人,没想到竟也被人收买了去。看来这宫里是留不住一个真心以待的人,只要晓以利益,人人都能在背后捅你一刀。 “行了,摆驾善安殿,朕倒要看看,皇后还要做出什么有失体统的事儿来。” 见皇帝怒气冲冲而去,李善全收起方才胆战心惊的模样,露出阴狠笑容。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虽然有自小长大的情分,却也怪不得他。 他也不想,生来就被人当奴才使唤。他也是人,凭什么就要被别人踩在脚下。 龙辇很快在善安殿门口停下,不等宫人通报,云洛埙龙袍下摆一掀,大步跨进宫门,直往寝殿方向而去。那里,震天响的哭声,他即便是在宫门口都听见了。 听到门口脚步声,夕颜弯了弯唇角,哭的越发大声。 木成兰被哭的无可奈何,只能一遍又一遍劝解着:“好了好了,你再这般哭下去,哀家这善安殿都要被你给淹了。哀家知道你心痛,但事已至此,只能再寻机缘了。埙儿这孩子打小就孝顺,明日哀家去与他说上一说,他定会上鸾凤宫看看你。” 夕颜抽噎着:“有劳母后了,总是为夕颜费心。” 这样一来,云洛埙必定越发厌恶她!按照他的性子,可不是随便任人摆布的主。 “母后要与朕说什么?不如就现在一并说了吧!” 殿门外,明黄色袍角一转,云洛埙出现在两人视线之内。 “埙儿怎的这个时辰过来,倒是来的正好!”木成兰扶起夕颜安顿在一旁,过来拉着云洛埙的手拖到主位坐下。 “儿臣给母后请安,听闻宫人说母后这里很是热闹,儿臣不愿错过,便赶过来瞧瞧。”锐利视线扫过一旁哭的花容失色的夕颜,后者腼腆羞涩的垂头。 “臣妾给皇上请安!请皇上允许臣妾告退整理仪容,稍后再来伺候。”夕颜屈身行礼,拎着裙摆就要离去,却被云洛埙唤住。 “不必了,朕瞧着你这样也好。美人楚楚可怜、形容狼狈,也别有一番滋味。” 听出皇帝口气不郁,太后赶忙打圆场:“埙儿,夕颜毕竟是正宫皇后。当年夕颜进宫之时年岁尚浅,你将治理六宫之权交给凌霜那丫头,哀家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皇后毕竟是皇后,你冷落了夕颜多年,如今她已知道自己错处,一一改过。皇上也该收收心思,毕竟嫡子才能成大统,这是我云氏江山几百年留下的规矩。” “那,依母后的意思呢?”云洛埙眼角含笑,打量夕颜的目光分明不怀好意。 夕颜心中一凛,暗叫不好。正要开口,不想太后快了一步:“往后,逢初一和十五,你必须在鸾凤宫内留宿。其他时间,皇上也不要专房独宠的好。后宫安宁,才可天下太平。”说着拉过云洛埙的手,轻轻拍了拍,语重心长道:“皇上,家和,才可万事兴啊!” “嗯,既如此,母后如何说,那边如何吧!” 云洛埙这话虽是对着太后在说,但目光却直直落在夕颜身上。偏偏她才在太后面前哭诉自己不受宠,现在是半点也反驳不得! 这云洛埙,什么时候是个提线木偶了。竟然这般轻易就答应,肚子里不知道装着什么坏水呢。夕颜暗暗后悔,看来这步棋自己下错了,也赌错了。这个云洛埙,比自己想象的更加难缠不好惹。 偏偏面上还不能有任何不满,要装出惊喜异常的样子。 “朕听雪贵妃说,上次皇后还在她们跟前说过,想为朕诞下皇子。不如,今晚,朕便夜宿鸾凤宫吧!”云洛埙火上浇油,看夕颜被激得双目喷火,心中十分欢喜,“李善全,传旨,朕今晚留宿皇后宫中。” 李善全一张嘴,长大得几乎能塞下一个鸡蛋。皇上过来,不是为了要发火的吗,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看来这个皇后,还真是不简单! 此刻夕颜心里,几乎要恨死云洛埙了!这家伙不是该按常理出张牌么,自己都暴露了那么多疑点在他面前,他竟然还敢送羊入虎口。 这样的话,就别怪她不客气! 不是要留宿吗,她会让他有一个永生难忘的夜晚。 云洛埙看了夕颜一眼,看到她愤懑却不服输的眼神,无端的心中荡起了无数曾波澜。似乎有一种麻酥酥的感觉,在身体四肢内流窜,说不出的舒服。 再看夕颜的眉眼时,竟觉难得的国色天香。 他知道她很美,一直都很美。初进宫时,因为母后,他曾象征性的宠爱过她一段时间,那时候虽然看着那张美艳无双的脸,但是再想到她的性子,便生不出任何情意来。 不过如今,看着她时,竟觉得无论怎么看,都很顺眼! 夕颜心中咬牙切齿,实在想不明白,上一世自己是何等冷静睿智,面对任何情况也不会出现心慌意乱的感觉。如今穿越到这来,不但一直自诩的冷静消失了,连带的情绪波动竟越发严重起来。 难道,是真正的月夕颜的性格对她有一定影响,还是…… 双眸蓦然撑大,难道,月夕颜的灵魂并未从体内消失。而只是她作为冷潇雨的灵魂进驻进来,对她产生了压制。现在,月夕颜的灵魂要冲破滞碍了吗? 虽然是她自己的猜测,却让她心中隐隐不安起来。 收拾整理好自己的心绪,夕颜扯开嘴角露出一抹甜甜笑容:“皇上,臣妾听闻国师司马长轩有非凡才能,似乎是个了不得的人物。臣妾不知,是否能见他一见?” 第二十五章 星轨交错 晴雪宫,是雪贵妃莫凌霜的居所。当日莫凌霜初入宫时,皇帝曾赞许“天若有晴时,塞上雪清尘”。意指莫凌霜容颜出尘,仿若晴日般引人注目,又仿佛白雪般洁白纯净。 莫凌霜有个镇西大将军的父亲,手握百万大军。她哥哥莫凌宇,十二岁从军,随父出征多次,立下汗马功劳。仅十六岁之龄,被皇上封为越骑将军,手握三十万军权。莫凌宇也是云晟国开国以来最年轻的少年将军,很是得志。 莫凌霜本人貌美非凡,又聪明讨喜。在皇上面前的表现可谓完美至极,故能入宫不足三年,便由贵人晋封妃位。夕颜入宫为后,皇上大喜,封赏后宫。莫凌霜借此机会,由雪妃晋升为雪贵妃,成为后宫中独占贵妃之位的人。 贵妃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莫凌霜当时虽得意,却也对夕颜恨之入骨。原本她还以为,只要她尽心守在皇帝身边,自然有朝一日能得中宫之位。没成想,空降一个月夕颜,打着指腹为婚的旗号,一跃成为六宫之主。好在大婚当晚,皇帝在百官面前嘉赏雪贵妃,将执掌六宫之权交给了她。 这件事情,一直是月夕颜和莫凌霜之间最大的心结。 此刻,莫凌霜端坐妆台前,随手拔下发髻上的珠花。明媚的海棠花栩栩如生,花心处用金线穿着白色珍珠做成花蕊,用名贵香料熏制了七七四十九日,让珠花上的香味经久不散。所谓美人,步履生香,便是如此。 看着镜中自己,莫凌霜展眉一笑,本就出尘妖娆的双眼一时平添几番风情,随手抚着鬓发:“灵犀,你说本宫美吗?” 身后灵犀素手挥动,给莫凌霜卸下头上负累,一边笑意盈盈回道:“娘娘容貌美艳无双,皇上日日夸赞,即便生为女子的灵犀看来,也时时被娘娘容貌震惊。” 莫凌霜回身点了一下灵犀翘鼻,嘴里颇为埋怨:“你这丫头,小嘴儿跟抹了蜜似得,整日里只知道哄本宫开心,没个正经。” 灵犀颇觉委屈,大眼睛漫上浸润着水汽的笑意:“奴婢只是实话实说罢了,娘娘面前,奴婢怎敢有半句谎言。娘娘宠冠六宫,饶是如妃诞下龙子、淑妃新宠承欢,也比不上娘娘万一。在皇上心里,娘娘何止容貌无双,才情机智也是一等一的好。” 镜子里的美人闻言,笑意更深。不敢有半句谎言么,只因你句句都是谎言。 面上笑的明媚动人,淡扫蛾眉眼含春水,樱桃小嘴娇艳欲滴,端的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只可惜美人浅笑片刻,微微上翘的嘴角却慢慢阴沉下来:“如妃虽有心计,却只管自保没有野心,虽然诞下皇子,但她也知道这皇子不得皇上喜爱,不过是皇上碍着子嗣不多才分了些注意在她母子身上。至于淑妃吗,呵呵,她就是个没脑子的花瓶,也只能搁在那看看。现下这后宫里,这有一个人,还碍着本宫的路。” 看着咬牙切齿的莫凌霜,灵犀讶然问:“娘娘素来未将皇后看在眼中,如今怎如此顾忌她。奴婢瞧着,她怎么的也没有能力成为娘娘绊脚石。” 莫凌霜抬手将耳上的珍珠坠环取下,看着镜里冷哼一声:“今时不同往日,如今那皇后可不再是以前纯苯无知的草包了。好在现在六宫之权还在本宫手里,她再有手段也就是个后宫摆设。如今她还不能阻碍本宫什么,但眼光还是需放长远些。本宫决不允许,在本宫眼皮子底下藏有隐患。” 说着对着镜里微微一笑,那略带风情的双眼一瞬间变成冰冷利剑,仿佛要将一切阻碍她脚步的存在绞杀殆尽。身后灵犀知道自己娘娘的性子,看着那双带着恨意暗藏杀气的眼睛,打了个寒战。 皇后哭闹善安殿,皇上前去质责,不料太后下令,皇帝只好夜宿鸾凤宫。太后一高兴将二人留在善安殿共用晚膳,席间还将尘封多年的暖房酒拿出来,让二人饮用。 后宫是个藏不住秘密的地方,更何况这件事里的三个主人公各自有自己的算盘,也未打算作何隐瞒。 太后要以此震慑后宫,告诉那些狐媚惑主的收敛一点,毕竟正宫皇后是她的人。皇帝要借此机会调戏月夕颜,每发现她一个可疑之处,他便对她多几丝兴趣,越发想要一探究竟。夕颜属于被迫无奈,但凭着这个机会让后宫人都知道也好,如此一来那些原本还按捺不动的,如今怕是再也忍不住了吧! 把敌人放在明面上,比让他藏在暗处,更容易对付! 那暖房的酒夕颜虽喝了下去,却也有法子排出来。至于云洛埙,他虽然不介意与月夕颜成就夫妻之实,但到底是疑窦重重的女人,目前还是不好轻举妄动。 几个人各怀心思,一顿饭吃得气氛凝重。 用过晚膳之后,云洛埙搂着夕颜的腰上了龙辇。夕颜心中将他狠狠蹂躏千百遍,面上还要装出无限娇羞的模样隐瞒太后,着实辛苦。 云洛埙察觉她身体僵硬,也只微微一笑,并不拆穿。一路搂着她的腰,半点不放过占便宜的机会。 等远离了善安殿,龙辇行至僻静处,夕颜扭动身子脱离云洛埙桎梏:“到此为止便好了,大家没必要撕破脸皮。” 云洛埙闷咳一声压抑住爆笑的冲动,看着月夕颜的眼神慢慢冷却下来:“皇后何出此言,朕怎么有些听不懂啊!” “何必说笑,你我心里都很清楚,如此惺惺作态不嫌累么。”夕颜理着裙摆,将态度挑明,“这话说来或许你不会相信,我并不是你的皇后,与其你费劲力气差人来调查我,倒不如我现在把话给你说明了。你信也好,不信也罢,与我无关。” 云洛埙看着夕颜清冷面孔,她的娥眉很浅,即便拿眉笔描摹后也未见多么浓黑。眼睛很大,闪烁着睿智沉着的光芒,有不屈的神色在期间缓缓流淌。长长的睫毛微微低垂,盖住大半瞳孔。小巧的瓜子脸上,嵌着小巧隆鼻和如花唇瓣。肌肤细腻,吹弹可破。 不可否认,月夕颜是个难得的美人儿。她脸上似乎有种异样的神采,光华流转,引人夺目。 云洛埙这么看着,似乎陷了下去,渐渐靠近夕颜,想要品尝她的甜蜜。 “如果你再靠近一分,哪怕你是皇帝,我也会给你一巴掌。” 清冷嗓音传来,唤回云洛埙理智。回想起那夜国师呈来的折子,上面的话他到如今还记得。只是,那上面的警告,也历历在目。 “皇后酒醉了,这般不知轻重的话,朕只当没有听见。再有下次,杖责五十,贬冷宫。”云洛埙气势不敛,缓缓压迫过来。 夕颜皱眉,没想到云洛埙对她这番话竟是这样态度,让她一时猜不准他心中在想什么。夕颜不知司马长轩曾占星卜卦,推算出一些关于她的变化,自然无法理解此刻云洛埙心中所想。若是她知道云洛埙不仅相信她的话,并且不敢深究,只怕以她的心智也会被吓一大跳。 “你……” “好了,朕今晚还有国事处理,皇后还是自行回宫吧!” 于是,夕颜被残忍的赶下辇轿,冷着脸站在一旁看云洛埙前呼后拥,神气离去。 片刻后,夕颜恢复气定神闲。理理裙摆,冲黑暗中无人角落露出嗜血一笑,转身,裙袂翻飞款步离去。 在她走后不久,黑暗中慢慢走出一个人来。看那出现的方向,分明是夕颜最后眼光落下的地方。邪魅唇角飞扬,那人抚掌轻笑。有趣的皇帝,更加有趣的皇后。 这一趟没有白来,这云晟国果然不可小觑。 看来他需要多花费些功夫,留在这里好好欣赏了。 天枢监观星台上,一袭白袍的司马长轩负手仰望,长身玉立。最近星象变化很是奇怪,竟让他隐隐参悟不透,不明其中道理。 紫薇星东沉,帝王星黯淡,原本大放异彩的红鸾星也沉寂下来。西边一颗不知名的星竟光彩夺目,赤中带紫、诡秘非常。黑沉的夜空仿佛有一条看不清楚的丝线,将几个星星的命运纠缠在一起。五指掐动,依旧算不成前因后果。 心中略感烦躁,忽然想起当日师傅辞世时的叮嘱:轩儿,你自幼聪慧性子温润,来日于命理推算上也会有大作为。为师曾为你卜算过一卦,卦象显示你命中有一死劫。为师以五年寿元作为交换,方才窥见其中一二。若来日你演算星象、卜卦未来时,有如坠云雾万般皆不见的境况出现,你当立刻抽身远离,再也不要过问世事。如此,放可保你一世平安。 师傅,如今的情况,便是你当日预言么! 想到此处,司马长轩长叹一声,白色瘦削的身影显得单薄,仿若随时会乘风而去。 “如今你也学会伤春悲秋了?这天寒地冻的,哪能看见什么星星,尽装神弄鬼。” 黑色衣袍的人影渐渐闪现在司马长轩身侧,大朵盛开的水仙花绣满整个衣袍下摆。来人一张魅惑众生的脸,浸着邪气的眼睛闪着诡诈光芒。 “师兄,天枢监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叹息声中,潜藏着一抹无奈和担忧,温润眉眼看过去,见对方浑不在意的放肆邪笑,心中越发不安。星轨交错,本是厄运征兆,又偏偏这厄运中带着绛红的幸、深紫的惑,叫他分辨不清。 “更不该来的地方我都来了!”黑衣人薄唇一挑,笑颜倾城,“明日你代我去鸾凤宫走一趟,办点小事!” 第二十六章 众妃请安 帝后星陨落,红鸾星一分为二,取后而代之!星辰交错,命轨纠缠,祸福相依,不可深责! 回想起自己那夜呈递上去的奏折,宋长轩掐了掌心。窗外大雪飞扬,转眼要进腊月了,天气越发阴寒。因为长期窥探天命的原因,每一代的星象师或多或少都有些身体疾病。他的师父是常年咳嗽不断,怎么治都治不好。 而他,生来畏寒。即便是在炎炎夏日,也必须裹上被子睡觉,否则很容易便要着凉。 再看一眼窗外的风雪,宋长轩深吸口气,想到昨夜答应的事情,唤来侍童取了斗篷出门而去。 他住在宫外,皇帝御赐的国师府。但因他得过皇帝特许,所以进出宫门也很方便。 跨进巍峨宫门,两旁守宫侍卫齐齐行礼,宋长轩长叹口气,如玉脸颊染上些许风霜。这高墙红瓦之后,有多少人埋骨于此啊!但作为云家御用的星象师,他生来命运便是帮助云洛埙演算形象、卦卜未来。 紧紧裹了裹斗篷,宋长轩挥手让侍卫起身,举步,跨进了铜墙铁壁的皇宫大门。 ****************************************************** “嘭!”“哐!”“嚓!” 兰芷宫寝殿内,传来一阵器物坠地声,伴随着瓷器碎裂的声音,划破了清晨的宁静。 柳嫣儿惨白了一张脸,一头墨色长发凌乱不堪,像个疯子一般摔打着所有触手可及的东西。双目中闪着愤怒、嫉恨的幽光,宛如利剑,恨不得将心中想的那个人撕成碎片。 她不过是个草包皇后罢了,蠢笨无知、嚣张狂妄。原本是宫里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要不是太后护着,早不知道死了几次。现在呢,挨了一顿板子醒来,几句话就让她落了个禁足被罚。莫凌霜去找麻烦也吃了暗亏,就连如妃那么工于心计的人,都没能在她手上占到半点便宜。 昨夜,皇上居然还宿在了那个贱人宫里!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柳嫣儿暴怒的横臂一扫,梳妆台上一应珠宝首饰应声坠落,好几个玉质的配饰直接摔成了几节。 一旁的佩香惊呼一声,扑上去将其中几个碎片捡起来捂进怀里,面色慌张。 盛怒之下,柳嫣儿哪里顾得上自己砸的是些什么,佩香眼瞅着自家主子又举起琉璃镂空雕花的香炉,赶紧过去拉住柳嫣儿手臂:“娘娘,使不得啊!这是娘娘去年生辰时皇上特意赏的,要是砸坏了可怎么是好!” 忙不迭又将碎玉渣子收进怀里,伏在柳嫣儿耳边低语几句。柳嫣儿本就苍白的脸颊霎时透明,妩媚大眼闪着一抹惶恐之色。 “娘娘莫急,奴婢有法子!” 佩香瞧了眼四处无人,幸得娘娘平日性子火爆,一旦发脾气宫人们都不敢靠近,才没有太多人瞧见,正好将这件事情瞒下去。 附耳低语,佩香一边讲自己计划缓缓道出,一边查看自家主子脸色。见柳嫣儿神色间果然有所缓解,悬着的心也渐渐放下。 柳嫣儿喜怒无常,最是爱拿宫人出气,偏偏皇上就是喜爱她刁蛮任性的小性子,所以宫人们受了罚也不敢吭声,唯恐再惹恼了主子丢了小命儿。 在宫里,身份地位决定一切,做主子的随随便便杀个把奴才,没有人会说什么! 这也是,为什么在伴君如伴虎的威胁下,还有那么多人前仆后继想要爬上皇帝的床的原因。只有上了那张床,才能翻身把歌唱,才能让自己站在上层决定别人的生死。 只是很多人都忽略了,后宫中死掉的妃子、佳丽,比宫人可不知多了多少! ****************************************************** 外面风雪肆掠,殿内春意暖暖。 夕颜从柔软的被子里伸出头来,冷冷的目光扫过打扰自己好眠的丫头,后者背脊一阵发凉。 昨日让翠竹吩咐小瑞子将自己哭闹太后的事情传到皇帝耳朵里,原本以为他定要恨上自己几分,谁料他竟然一点不按牌理出牌,让夕颜竟然穷于应付。 后来贴身伺候的容锦先被遣了回去,半路自己又被云洛埙赶下辇轿,冒着风雪走了好大一段路。虽然她前世久经训练,身体底子好不畏风雪,今生好歹是个皇后,身娇肉贵,哪里能受得了那般苦。 心里压了一团火,巴不得将这皇宫烧个一干二净才好。 墨色眼珠转了转,夕颜牵出一抹诡秘微笑,为自己方才想法微微喝彩。 如何逃出皇宫她心中已有完全之策,现在就差一个时机了。只要时机对了,她便能立刻离开这金丝牢笼。 “你说雪贵妃一大早便偕同后宫妃嫔过来请安?”夕颜慵懒的打了个哈欠,清冷凤目扫过帘子后面垂手而立的兰香。 兰香凛了凛心神,隐隐松了口气:“回娘娘,如今雪贵妃和如妃她们正在殿上候着,娘娘可要见么?” “她们即来请安,本宫不见倒也说不过去。过来伺候本宫梳洗更衣吧,动作利索些,别叫娘娘们久等!” 兰香领命,打起帘子叫一众丫头端来洗漱用具。 三两下收拾完,夕颜穿着盘修凤舞九天的宫袍缓缓出现在正殿。 正殿上,一群莺莺燕燕早已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只是碍着人多不好做出有损颜面的事来。但一张张俏脸之上,已是粉面寒霜,不郁之色一览无余。 “你去给本宫把那件青色的狐毛斗篷拿来,再替本宫暖个汤婆子。”夕颜侧头轻声吩咐,见兰香快步离去,又对身侧一个不记得名字的宫人道,“去给我将云珠和李嬷嬷叫来,顺便叫新来的两个小丫头一起来。” 吩咐完后,才提着皇后的架势转出去,人还未瞧见,笑声先荡开了:“咯咯咯,妹妹们来的这样早,叫本宫好生过意不去。本宫一向懒散惯了,叫妹妹们见笑了。” 如雪贵妃这样位份高的几个妃子赶忙起身,语调谦和,直道:“岂敢岂敢!” 然后其余妃嫔再一同起身行礼,盈盈一拜,翠语落盘:“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夕颜赶紧出声制止,“自家姐妹,何必如此多礼。在本宫这儿,就当自己宫里就好,不必生分。来人,给各位娘娘送点点心上来。本宫许久未见各位妹妹了,今日要好生亲近亲近。” 众嫔妃称是,见宫人们络绎不绝端上点心果物,赏脸的尝上一口,免不了再夸赞一番。一番太极拳打下来,众人没听到自己想听的消息,夕颜也觉茶喝得有些多了。 蓦然听得一声惊奇的“咦?”!众人循着声音看过去,竟是往日难得出宫门半步的萍常在。只见她讶然目光盯着角落,不由引得众人纷纷看去。 那里,立着两个俏生生的小丫头。一浅粉、一翠绿,仿若出水芙蓉、净水碧荷,很是惹人注目。眉眼生的干净,就是年龄太小了,瞧着不过六七岁的模样。样子也陌生得很,想来是皇后宫里新进的宫女。 夕颜唇角微微掀起,目光莞尔一转,露出几许算计。 心中还未计较完,就听一人轻咳一声缓缓开口:“何时娘娘宫里添了这样小的两个丫头,瞧着模样倒是十分讨喜呢。” 抬眸看去,竟是禁足多时的淑妃。 粉色唇瓣浅浅一笑,夕颜捏着娟秀的帕子捂着嘴:“妹妹也觉她们讨喜么,想来也是缘分,那日本宫闲着无事,出门赏景时无意走到了浣衣局。当时这两个丫头正在洗衣裳,小小年纪双手冻得通红。本宫瞧着很是不忍,又见她们生的干净,便带回了宫里做些粗使活计。没成想相处下来,竟是越发喜爱。如今让她们环肆在本宫身边,也算是聊以慰藉。” 有些话,点到即止便好。这里做的都是些聪明人,哪有不明白她话中之意的。 如妃掏绢子擦了擦汗,感受到四面八方宛如针刺的目光,狠狠掐了掐手。 又是这一招,偏偏她却无力辩驳,只能眼看着月夕颜将自己陷入万劫不复境地。 莫凌霜抚摸着手腕上的双鱼捧珠镯子,细密的花纹雕得很是精致。清丽的面容一派淡然,从容不迫开口,“虽说娘娘心地善良,见不得不平之事。只是在宫里头,到底还是要小心才好。浣衣局里多是罪臣家眷,轻易不得宽赦,若娘娘一不小心……“ 说着拿绢子擦嘴,淡淡斜睨了如妃一眼,后者温婉点头,莫凌霜隐晦一笑,很是得意。 夕颜瞧着莫凌霜和清芷兰之间的互动,心下了然,却装作没有看见,只转向一旁淑妃:“妹妹禁足许久,本宫很是不安呢。那日本宫无心之过,害的妹妹被罚,后来细细想来,发觉实有诸多不妥。若是那日本宫能私下里点拨,妹妹也不至于被罚了。” 淑妃暗地里咬牙,目光狠狠盯着夕颜面色:“娘娘此时才想起来,未免为时过晚了。” 夕颜打个哈哈,莫凌霜暗自蹙眉,这淑妃当真是没有脑子,随便挖个坑就敢往下跳。 正想开口解围,殿外一声尖细嗓音打断众人。 “国师大人到!” 第二十七章 颠倒黑白 柳嫣儿柳眉一展,露出几许意味深长的笑来。暗暗朝身后佩香使了个眼色,佩香会意点头。 众嫔妃刚要起身告辞,毕竟皇家女眷,还需避嫌。私下里与朝中重臣会面,传到皇上耳朵里,只怕不好。 莫凌霜领头站起来,准备请安告退。别具深意的视线落在夕颜淡然的神色上,一侧灵犀早在通报之时便悄悄退走了。 今日大半的嫔妃都在此处,人太多也没人注意到她的动作。不过一直站在她们身后的云珠倒是瞧的一清二楚,灵犀走后赶紧尾随过去。 众嫔妃还未来得及跪安,白色的道袍一角翻飞而过,宋长轩长身玉立的身影已转进大殿,跨过门来。 可想而知,他心情何等急迫。 瞧见殿内情形,宋长轩也是一愣。他本还以为门口小和子所言不过是推托之词,不料硬闯进来会看见这般情况。 殿内众妃皆背转身子,微微福了一福:“国师大人!” 宋长轩温和一笑,如三月春来:“长轩见过各位娘娘,不知各位娘娘在皇后娘娘这儿,长轩多有叨扰了。” “国师大人这么急匆匆的,可是找本宫有事么?” 主位上,夕颜稳坐如山,喝着茶淡笑如清风,眼中却分明有丝丝寒意。 宋长轩瞧的真切,方要开口。一旁淑妃急道:“国师即与娘娘有要事相商,臣妾等先行告退了。” 说罢转身欲走,也不知是绊倒脚还是怎的,竟一声惊呼跌跌撞撞了几步,直直倒向一旁墨蝶身上。 几岁大的小丫头,哪里能承受住她的重量。 众妃嫔虽不知她打着什么算盘,却都抱着看好戏的姿态,停下了本要离开的脚步。 夕颜眉头微蹙,若是今日让她们走了,只怕回头云洛埙那就该听到闲言碎语了。 私会国师,妄论朝政,**后宫! 每一条罪状,都会变成罪证确凿的事实。 这宋长轩,来的可真是时候。既如此,不好好利用你,倒叫你白来一趟。 出乎众人意料,那看似弱不禁风的小丫头,竟稳稳接住了淑妃身子,晃都没有晃动一下。 别的妃嫔只觉有些奇怪,却并未想到其中关键。唯有国师和雪贵妃一愣,这丫头会武功,而且底子还不错。 宋长轩是因为与师兄一同拜在师傅“庹雪老人”门下时,他虽只习星象演算、命理卦卜,但对师兄学的功法内力也有些了解。而莫凌霜作为将门之女,自小便舞刀弄枪,会些拳脚功夫。 夕颜美目一转,将他二人脸色看在眼底,微微嗤笑。 她叫出这两个小丫头来,原本就是为了落他们口实。一个雪贵妃,再加上一个国师,从他们口中说出来的话肯定无人质疑。 算计雪贵妃是夕颜原本的打算,至于国师宋长轩嘛,倒是意外之喜。 “妹妹怎的这样不小心,可伤到哪了?”夕颜摆出一副关切备至的脸色,赶忙的从主位上下来,拉过柳嫣儿素手查看。 一旁林嬷嬷眼尖,看见淑妃袖中似乎藏了什么东西,瞧瞧同一旁李嬷嬷讲了。 夕颜极为自然的要去掀柳嫣儿宫袍袖摆,查看她是否受伤。不料柳嫣儿却白了白脸,急迫将夕颜推开,将她撩了一点的袖子赶紧放下来。 谁想到,夕颜竟一声惨呼,似是被淑妃大力推了一下没有站稳,直直倒下去。额头磕在一旁茶几上,顿时血流如注。 “娘娘……娘娘……”一旁几个宫女、嬷嬷赶紧围了上去,“快叫太医,快……” 柳嫣儿面色苍白,浑身颤抖!看着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夕颜,她的脸颊苍白的近乎透明,额上鲜红的血迹在脸色映衬下更显刺目。 怎么会这样?这跟她当时设想的完全不一样。 原本她因为发火砸坏了皇上首赐玉镯,佩香出了主意,要将这件事情嫁祸到皇后身上。方才她瞧着皇后新选的两个小宫女,原本还在得意,想着一个小孩子肯定笨手笨脚,正好栽赃嫁祸。 刚才她也是故意摔倒,想要造成一不小心把镯子摔坏的假象。一个小孩子,哪里能扶住她一个大人,哪里知道她不仅扶住了,还扶得这样稳当。 夕颜要检查她的伤势,撩她的袖子,她自然不敢。因为那摔坏的镯子就藏在袖子里,这一掀,岂不是所有人都看见了。到时候,她怎样辩解都于事无补了。 只是,她刚才只是轻轻推了一下皇后而已,怎么会,怎么会…… 求救的目光看向莫凌霜,后者重重冷哼,满面寒霜! 真是笨蛋,而且无药可救! 偷鸡不成蚀把米,早就警告过她,如今的皇后早不是之前那个草包,凡事三思而行。竟然还是这么毛躁,如此幼稚的手段也瞧不出来吗。 还叫国师成了证人,叫她如何帮。 “淑妃娘娘,我家娘娘也只是关心娘娘您有没有伤着,一片好心罢了,您怎能下次重手呢。”李嬷嬷哭诉指责,指使着宫人将夕颜扶到内殿,“我家娘娘上回也只是想帮娘娘,毕竟宫内规矩森严,一不小心行差踏错便有杀身之祸,您纵然嫉恨被罚了禁足,也断不该下次狠手啊!” 宋长轩皱了剑眉,这淑妃下手未免确实有些重了。不过这皇后也当真弱不禁风,他方才就在近处,瞧得很清楚,那淑妃并未用大力,怎的皇后还会摔倒撞伤。 这个一心只研习星象命理的温润公子,哪里能看透宫内这些女人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 ****************************************************** 正清宫外,灵犀拉着一个粉色锦衣宫装女子的袖子,将一袋银子放在她手中:“好姐姐,你便在皇上面前说一说吧,现在皇后宫里乱成一团,皇上再不去的话,奴婢真怕我家娘娘会吃亏。” 云珠躲在不远处一颗石狮子后头,虽听不见灵犀说话,但瞧这光景,也知道她来这儿是干嘛的。 她手上拉的是皇上身边四大领头宫女之一的玉书,出了名的爱贪小便宜。长得眉目如画、灵秀动人,很得皇上喜爱。 玉书面容微恼,一张如花小嘴微微撅着:“雪贵妃娘娘明知道那皇后出了名的跋扈,还去跟着胡闹什么。你这当丫头的也是,不在跟前好好伺候,倒跑到这里来和我磨牙。你快些回去守着娘娘吧,我这还要给皇上和六皇子送点心去呢。” 灵犀见她松口,乐得笑开了花,给玉书行了个大礼:“有劳姐姐了!” 转身踩着步子,飞快跑了! 玉书掂了掂手上银子的份量,露出一抹满意笑容。理了理鬓边的花钿,款步生风的朝皇上寝宫而去。 云珠瞧着也差不多了,安心的转身离开。 玉书推开殿门,知画应了上来,结果她手中的托盘:“姐姐怎的去了这般久,皇上和六皇子一盘棋都快下完了。” “遇上晴雪宫的灵犀,说了会子话。”玉书微微抬了抬音量,“听说尽早各位娘娘去了皇后娘娘宫里请安,如今不知为了何事,又闹了起来。” “姐姐小声点!”知画赶紧拿手捂了玉书的嘴,“皇上还在内殿呢,待会听见可怎么是好!” 玉书扬眉,做出惊慌的样子,心中却想着,便是要皇上听见了。 内殿云洛埙执了白子凝眉思索,方才玉书的话他也当真听见了,这个皇后,真是一日都不能消停。 “玉书,进来!” 殿外两人听到召唤,赶紧端着点心小碎步紧踩进来。 “给皇上请安!” 福了身子,将点心搁在茶几上。 “你方才说的,是怎么回事儿?”云洛埙棋子落下,侧头看玉书。 “皇……皇上……”玉书有些无措,嗫嚅着开口,“方才奴婢去拿点心,碰到了清贵妃宫里的灵犀。据灵犀说,今早上各宫娘娘们一早便去鸾凤宫给皇后娘娘请安了,也不知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儿,闹成了一团。” “嘭!” 棋盘被云洛埙整个掀翻在地,大掌重重拍了棋案:“每日都在闹,她们精神倒好。” 一旁雾铭清看着散落在地的黑白棋子,还有一旁噤若寒蝉的两个宫女,心中微微咬牙。这皇帝未免太可耻了,这种悔棋的方法都想得出来。 云洛埙看了一眼雾铭清的表情,薄唇微掀,端出霸道气势:“后宫不得安宁,让六皇子见笑了!” 雾铭清扬扬眉毛,邪肆双目微微眯着:“皇上好福气,微臣羡慕。” “来人,摆驾鸾凤宫!” 一群人浩浩荡荡行至鸾凤宫门口,云洛埙和雾铭清各自从软轿上下来。 刚走到宫门口,一个慌慌张张的人影便撞了过来! “大胆奴才,这般莽撞干什么,冲撞了圣驾该当何罪!” 李善全上前一脚将肇事者踹翻在地,原本要奔去请太医的小瑞子一听自己撞了皇上,头都不敢抬的赶紧翻身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发生什么事啦,这般莽莽撞撞的,成何体统啊!来人,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 云洛埙本就不悦,与雾铭清下了一早上棋,赢少输多。现在月夕颜又在宫里闹不清净,连个奴才也没规没据。 “皇上饶命啊!”小瑞子被两个侍卫架着拼命挣扎,“我家娘娘受伤昏迷了,奴才只是着急去找太医,皇上饶命,饶命啊!” 第二十八章 皇帝震怒 “慢着!”云洛埙扬手止住侍卫拖人的动作,转过一张脸正对小瑞子,“你刚才说什么,再给朕说一遍!” 凛冽的气势不再收敛,铺天盖地般席卷而过。云洛埙表情仍旧是淡淡的,但那双黑沉双目闪烁着的犀利目光,让人透不过气,直觉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牢牢掐住咽喉,连呼吸都困难。 风雪凌冽呼啸,在云洛埙身边缠绕飞扬,似乎被他身侧无形气场阻隔,竟没有一片雪花落在他身上。 “回……回皇上……方……方才淑妃娘娘将,我家娘娘推倒了,娘娘的头磕在茶几之上,流了好多血。奴才……奴才心忧娘娘安危,慌乱间去太医院叫太医,不慎冲撞了皇上。请……请皇上恕罪!” 莫名觉得身边的气压再低几分,小瑞子整个身子都快埋进了雪堆里,抖个不停。 雾铭清若有所思的视线停在云洛埙的脸上,那一闪而逝的杀机,没有逃过他的双眼。 “起来吧!李善全,去把陈瑾叫来。” 只一刻,云洛埙恢复淡然模样,昂首阔步走进鸾凤宫大门。身后雾铭清邪魅一笑,紧跟其后,徒留一干小鹿乱撞的宫女呆愣片刻,才脚步凌乱的跟上来。 踏进宫门,内殿杂乱的声音传进耳里,云洛埙几不可察的皱了皱眉,转身朝嘈杂处走去。 “你这贱婢,竟敢血口喷人!看本宫今日怎么罚你,佩香,掌嘴!” 这个柳嫣儿,竟然还没学会教训!云洛埙蹙眉,朝一旁太监小木子打个眼色,小木子尖细的嗓音响起:“皇上驾到,雾影国六皇子到!” 殿内霎时安静了,云洛埙跟雾铭清一前一后转进内殿,众嫔妃早已经敛衽跪在地上:“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一大早吵得朕不得安宁,是不是要朕拆了这后宫你们才满意啊!” 龙威震怒,一干人噤若寒蝉不敢妄动,齐齐磕头认错:“皇上息怒,臣妾等知罪了!” 当着国师和雾铭清的面,云洛埙越发愤慨难当,真是什么脸都让这些人给丢尽了。 “起来吧!都给朕说说,这又是闹哪样啊?”云洛埙在上位坐下,懒洋洋的目光扫过众人,视线中冰冷的寒光让人不敢轻易动弹,“皇后呢?” 莫凌霜喘口大气,挤出两滴泪来:“都是臣妾的错,那日与皇上商议腊八家宴的事儿,皇上恩准可以请皇后娘娘帮衬些许。今日臣妾一早便带来诸位妹妹过来商议,岂料出了点差错。都是臣妾的错,望皇上处罚。” 宋长轩听着这话,微微蹙了眉头。雪贵妃说的事情他没有听见,想来是他还未到之前,众人说的话了。 “嘭!” 云洛埙一掌拍在案几之上,震得茶杯叮当,翻到在地上。一旁宫人赶忙上来收拾,又有宫人端来新沏的茶。 “怎么商量,能把人商量得头破血流、昏迷不醒啊!” 一干妃子吓得不敢再说话,雪贵妃拧着帕子嘤嘤哭泣。作为从头至尾的旁观者,宋长轩一身宁静上前一步:“还请皇上息怒!此事微臣作为旁观者,看得倒甚是清楚。” “国师既然目睹了整件事情前因后果,便说来给朕听听,看看这群不甘寂寞的女人又闹出什么笑话了!“ 云洛埙押了一口宫人端来的茶,面沉似水。墨黑的双眸半开半阖,看似随意坐在那,无形的气势却让在场众人汗湿背脊。 宋长轩眼风不经意扫过雾铭清的脸颊,见对方气定神闲的不羁模样,心中生出些许忐忑。缓缓开口,将自己方才所见细细道来。 云洛埙只静静听着,整个殿内异常沉寂,连众人的呼吸都清晰可闻。不时有茶盏磕着茶杯的声音传来,却无人敢抬眸看上一眼。 殿内跪了满地的人,除宋长轩和雾铭清两人外,其余人等没有一个敢站着。 “不知道淑妃娘娘袖子里藏了什么?这么怕皇后娘娘看到?” 仿佛随意一问,雾铭清邪惑双眸慢慢扫过柳嫣儿蓦然苍白的面颊,还有云洛埙渐渐黑沉的眼。 “六皇子真爱说笑,本宫袖子里能有什么。不过是碍着当时国师大人在场,毕竟男女有别,故而……” 莫凌霜松一口气,这人还不算笨的彻底! “哦……”故意拖长的尾音,让人听着心也跟着颤了几颤。 雾铭清摆明了不信,云洛埙一张脸阴云密布,谁也不敢妄自揣测他此刻心情。 门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不多时李善全领着陈瑾跑着进来,两人都是气喘吁吁。满头满身的雪,在进入内殿时都狠狠打了个寒颤。内殿一直烧着炭火,温度比外面高很多,那雪顷刻便化了,变成雪水顺着两人面颊流下。 陈瑾衣袍一撩就要跪倒,被云洛埙一挥手制止了,“先别请安了,去看看皇后如何!” 因着还有宋长轩和雾铭清在,云洛埙一直未到寝殿查看夕颜伤势,只在寝殿外的正殿之上。心中忧心如焚,偏偏还不能表现出来。 陈瑾提着药箱,随李嬷嬷匆匆到寝殿去给皇后诊断。李善全抹了一把额头冷汗,疾步走到云洛埙身侧站着。看他眉目间透着不悦,伸手碰了碰被搁在一旁的茶杯。 “你们这群不开眼的怎么伺候呢,皇上的茶都凉了也不知道换杯热的来,赶紧的!皇上的茶凉成七分烫拿来,茶叶只要叶心最嫩的部分。” 一到鸾凤宫门口就被指使去请太医,冒了老大的风雪,李善全心头也憋了丝火气,这会子全部发泄出来,只吼得一干宫人颤抖不已。 皇帝揉揉额角,一旁歌琴识趣上去给他捶着肩膀。“别闹了,吵得朕脑仁疼!” 李善全赶紧缩了脖子,垂手恭敬的立在身旁伺候。 皇后宫里现在大半贴身的宫女都在寝殿伺候着,听着要给皇上奉茶,眼见没人,墨蝶机警的扯了幽兰将茶盏撤下,回茶房去泡新的来。 等墨蝶重新凉好的茶上来,陈瑾已经替夕颜诊治好了伤口,正跪在一群妃嫔里汇报。 “皇后娘娘头上的伤并无大碍,只要小心不要碰水,日里注意清洁伤口,敷上药膏。再按时喝药,注意饮食就好!”陈瑾恭敬跪着,额头触地,眼风扫过右上方宝蓝色宫装一角,“只一点格外注意,万万不能吹风受凉,不然容易落下头痛的毛病。” “嗯,没有大碍便好!你起来吧,去一旁开药!”云洛埙喝退陈瑾,转头问跟着出来的李嬷嬷,“皇后可醒了?” “回皇上,娘娘醒了!” 墨蝶恰在此时捧着茶盏从殿外拐进来,小心翼翼越过跪着的众人走向皇帝。 “呀……” 一声惊呼传来,竟是墨蝶未走稳,整个身子扑在了淑妃身上。淑妃一时不察,旁边的宫女援救不急,被整个撞倒在地。一杯滚烫的热茶尽数破在墨蝶身上,小丫头被烫的哇哇大叫,眼泪汪汪。 李嬷嬷赶紧去将墨蝶拉起来,一旁几个宫人也将淑妃扶起来。原本淑妃就要发怒,一回头看见方才倒下的地方,原本藏在袖子里的碎玉镯子掉了满地,赶紧一声嘤咛又倒了回去,正巧挡着那些碎片。身后佩香赶紧去捡,又不敢动作太大,怕被人发现。 李嬷嬷拉着墨蝶回身给云洛埙跪下:“皇上恕罪,皇上恕罪!这丫头刚来宫里没多久,行事还不稳妥,冒犯皇上和淑妃娘娘,请皇上宽恕。” 墨蝶也在一旁不断磕头,小脑袋在光洁的地面上嗑得嘭嘭直响。 “行了,还嫌不够乱吗?赶紧给朕拖下去好好教训教训!”云洛埙暴躁的捶着桌面,一张俊脸扭曲得不行,看柳嫣儿一直跌在地上,扶也扶不起来,不由怒火中烧,“赶紧起来,还嫌不够丢人么?” 堂堂后妃,竟做出这般姿态,实在不堪入目。 李嬷嬷拽着两个小丫头快步离开,一边不断在两个丫头胳膊上拍打,嘴里骂骂咧咧。 “咦?这是什么?” 雾铭清眼尖,看见佩香鬼鬼祟祟在藏什么东西,在柳嫣儿歪倒的脚边还有一小块,未见他怎么动作,已经走到柳嫣儿身旁,弯腰拾起那碎片一角,细细查看。 柳嫣儿身子颤抖,越发瘫软,几个宫人使了好大的劲也不能将她扶起来。 “拿来给朕瞧瞧!” 云洛埙这一句话,彻底让柳嫣儿瘫软在地,心中慌成一片。一旁莫凌霜轻叹口气,今日淑妃是在劫难逃了! 雾铭清将东西拿过去,李善全过来接了,看清楚那东西时脸色一变,转身颤抖的双手呈上。云洛埙拿在手里反复把玩检查,看向柳嫣儿的目光如同千年寒冰,不带丝毫感情。 柳嫣儿心中郁结,加上极度恐惧,只觉腹中一阵绞痛。霎时一张俏丽如花的脸蛋因为疼痛变得惨白如纸,不断有细密的汗珠自额间冒出来。抓着佩香的手用力握紧,指甲深深嵌入佩香掌心之中。 “娘娘……娘娘……您怎么了?”佩香着急的唤了两声,见自家主子面色有异,赶紧跪行两步,嘭嘭磕了几个响头,“皇上,娘娘身子不舒服,还求皇上让太医先行诊治。” 云洛埙瞧柳嫣儿模样不似假装,心下对这女子也有几分不忍,“陈瑾,过来瞧瞧!” 陈瑾赶紧从一旁过来,隔着丝绢细细诊脉。片刻后,陈瑾目中一抹阴沉一闪而过,很快又一副笑逐颜开模样:“恭喜皇上,贺喜娘娘!” 第二十九章 淑妃有孕 云洛埙疑惑皱眉:“喜从何来?” 莫凌霜神色一凛,转瞬巧笑倩兮,盈盈目光看向淑妃:“莫不是,淑妃妹妹有喜了?” 陈瑾点头,“雪贵妃娘娘聪慧过人,正是呢。淑妃娘娘已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只因最近郁结在心,是以方才有富通如绞之感。待微臣开两幅安胎保养的方子,再稍微卧床调养一下即可!” “此话当真?”云洛埙还有些“难以置信”,惊异神色落在柳嫣儿身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陈瑾跪伏在地,重重磕了个头,“回禀皇上,微臣所言句句属实,淑妃娘娘已怀有一月身孕。” “如此,大喜啊!” 云洛埙慌忙从主位上下来,亲自走至柳嫣儿身前将人搀扶起来,语气略带责怪:“爱妃怎的这样不小心,即是有了身孕,为何不告诉朕。此番若不是刚好有陈瑾在,岂不是有损龙胎了么。日后爱妃定要处处留意,好好护着咱们的孩子才是。” 柳嫣儿既惊又喜,见云洛埙对自己如此殷勤体贴,心中虽有些酸涩,更多却是甜蜜。娇羞一笑:“臣妾……臣妾也是第一次怀孕……根本……根本不知道!” “身边的人怎么伺候的,娘娘有了龙胎也不好好护着,还让娘娘受惊,该当何罪!” “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奴婢日后一定好生照料娘娘,绝不再出差错!”佩香跪倒在地,不住磕头祈求!“ “皇上,妹妹怀有身孕是普天同庆的大喜之事,此时不宜见血啊!还望皇上为小皇子积福,饶了这奴才吧!“ 一旁雪贵妃柔柔开口,俯身又跪在地上,这次连同宋长轩和雾铭清也一起跪倒了,满室众人齐声高呼:“恭喜皇上喜得龙子!“ 云洛埙开怀一笑:“都起来吧!李善全传旨,淑妃身怀龙胎有功,即日起晋淑妃为贵妃,赏黄金万两、绫罗百丈,珠宝首饰四匣。” 如蒙大赦,跪了半响的人得了恩赐,各宫主子扶着自家奴才的手颤巍巍站起来。心中虽然呕的要死,还非要端着一副笑脸说着恭喜。 其中最是头疼的莫过于如妃,原本她已经被夕颜几句话挑起了大家的顾忌,若是没有其他妃子诞下皇子,她虽会饱受各宫欺凌,至少还有自保之力。皇帝就算不顾着她,看在楉儿的份上,定也会给她相应体面。 如今淑妃盛宠之下怀了龙种,若是再诞下皇子,她和楉儿只怕在这深宫之中再无立足之地。如妃心中盘算,只将一条锦帕搅成一团。 内殿屏风后,夕颜听得外间喧哗之声,心中淡淡浮出一丝凄凉感。 这感觉来的奇怪,她分辨不出到底是为了别人,还是为了自己。片刻之后,扶着云珠的手微微沉了沉,转身往回走。 “娘娘……”云珠小心翼翼唤了一句,见夕颜落寞神色,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夕颜坐在软床之上,细白玉手缓缓抚过额上纱布,许久后才哑了嗓子开口:“云珠你先出去,只说本宫头疼的很,便不出去恭喜淑妃妹妹了。” 云珠担忧的看了夕颜一眼,一步三回头的出了寝殿。 外间一扫方才沉重不安的气氛,霎时变得和乐喧闹起来。云珠快步走到皇上身侧,福了一福:“娘娘身子不适,向皇上告罪!” 一时众人不再多话,心中却都各自分明,这皇后多半是听到淑妃怀孕的消息,心中不痛快,故而寻借口不出来! 云洛埙若有所思的看了云珠一眼,仿佛透过她能够看出那个女人心中的想法。 “都跪安吧,朕今日宿在兰芷宫了。你们也都散了,别闹了皇后安宁。” 云洛埙威严吩咐,然后揽着柳嫣儿纤纤细腰,深情款款的离去。 身后,不知多少人咬碎了一口银牙! 众人在皇上走后,也开始三三两两各自散去。宋长轩在离开时,冲雾铭清打了个眼色,微微做了一个手势。 雾铭清垂头略略思考,淡淡摇头! 等殿内恢复了清静,云珠冲李嬷嬷打了个眼色,两人喝退其他宫人,关了殿门,朝夕颜寝殿而去。 推门进去,夕颜正靠在窗边望着鸾凤宫后面的荷塘发呆。寒风凌冽刮过,将泼墨般的长发吹得上下翻飞不止。 “我的好小姐,您现在可不能站在窗口吹风啊!”云珠心疼的过去将夕颜拉离窗口,李嬷嬷赶紧关上窗户。 夕颜一惊,醒悟自己方才作为,木然出了一身冷汗! 近来,这种性格错乱的事情似乎越发出现频繁,必要想法子解决才好。 “云珠,云晟国内,可有什么佛法高深的僧人或者道法高深的道士么?”看了一眼忙着倒暖茶给自己烫手的云珠,夕颜温柔笑了一笑。 “小姐,您……” 茶杯跌落,咕噜噜沿着昂贵的地毯滚到夕颜脚边。弯腰拾起来,捏在手中把玩,惯性的摩挲着自己食指:“小丫头胡想什么,本宫只是心中有些困惑,想向他们请教罢了。” 暗暗松了一口气,云珠心中疑惑却未得到半分释然。看一眼垂手立在一旁的李嬷嬷,看她淡然神色,云珠咬咬牙,开口道:“小姐,云珠有些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你这丫头,有话便说,咱们之间何时如此生分了!”夕颜敛眉肃穆。 云珠缓缓从袖中掏出一条透明丝线,举至夕颜面前:“小姐可能告诉云珠,您要这丝线何用?” 夕颜凤目微微一笑,接过云珠手中丝线缓缓缠绕在食指之上。一尺长许的丝线,缠在手指之上,透明得几乎看不出任何异样。 手指在云珠眼前晃了晃,夕颜红唇轻启:“你说,若是用这样的手指去杀人,有几分胜算?” 夕颜的笑容清丽脱俗,看上去宛若一朵盛夏莲花,缓缓绽放在碧水中央。任谁也不会想到,这样一副貌若天仙的面孔,说出的话竟是在谈论杀人取命。 云珠愣了一愣,直感觉后背发凉,冷汗一颗一颗从额角滑落。 如果,这丝线当真是用来杀人,那便是让人防不胜防的存在。忽然明白,这几日小姐为何夜里总叫她们学习一会武功招式。那些招式,与寻常在宫里瞧见的侍卫们耍的不一样,那些全部都是杀人用的招数。 “小姐……” 夕颜眸色一沉,缓缓放下手指,习惯性用大拇指在上面摩挲而过。前世时,唯有这个动作,能让她寻到片刻的安全感。 “云珠,我一早便告诉过你,我,要,出,宫!”夕颜一字一顿,咬的极重,冰凉的气息几乎喷到云珠脸上,“这后宫,不是能困住我的地方。我的心在这片高墙之外,在宽阔辽远的地方。无论是谁,都不能阻挡我的脚步。否则,神挡杀神,佛挡弑佛!” 云珠身子摇晃一下,跌坐在地上,双目无神盯着地上华贵地毯。一双凤翔九天花样缀着深海明珠的绣鞋出现在视线内,夕颜缓缓蹲在她身前。 “你一路跟着我进宫,吃了不少苦。如今我不会逼你,去或留的选择权在你手上。” 说罢,走回梳妆台前坐下。李嬷嬷一直沉默,仿佛听不到方才她们的谈话般,只拿梳妆台上的象牙玉梳替夕颜梳理长发。 “娘娘,天儿越发的冷了。要想让自己心里暖和起来,需得自己寻些乐子。”梳子一下一下梳在夕颜头上,李嬷嬷动作很是轻柔,“不过咱们鸾凤宫再冷,却也冷不过常熙宫。” 云珠身子再晃了晃,清丽面颊一片惨白!许久之后,方才缓缓恢复些颜色,颤抖着唇,缓缓问:“小姐,可还是我的小姐么?” 夕颜垂眸,片刻后抬眸看向云珠,拔下头上仅剩的九尾凤簪,狠狠扎在指尖上。三指并拢指天起誓:“我月夕颜在此对天起誓,今世绝不背离真心向我之人。若违此誓,叫我永坠阿鼻地狱,不得超生。” “小姐!”云珠跪行几步,伏在夕颜膝头泣不成声。 李嬷嬷拍拍她肩膀,轻声道:“云珠姑娘,娘娘心胸所向的地方,只怕你我皆不能懂。但老奴这双眼若是还没瞎,便看得分明娘娘绝不是虎狼之辈。” 夕颜抬眸看向李嬷嬷,说实话她与这老嬷嬷相交甚少,不过凭着过人眼色判断出她对自己一片忠心。不成想,这老嬷嬷也是个眼光毒辣的人。如此说来,她寻来的两个小丫头倒是可以完全放心了。 “梁上那个客人,来了这般久,戏也该看够了。不如,下来喝杯茶,畅谈两句。” 眼风扫向寝殿横梁,最近她这根房梁很受欢迎啊,一个去了,另一个又来。 这人的气息和那夜之人不同,看两个人无疑。至于是不是同一个人手底下的,还要有待商榷。 屋梁之上黑巾蒙面的人嗤笑一声,翻身跃下,也不避嫌,大刺刺往圆桌旁一坐,自顾自斟了杯茶。 “你是谁?半夜私闯皇后娘娘寝殿,找死!” 云珠厉声质问,身形却已敏捷挡在夕颜身前。夕颜心中一暖,这个丫头,确实是真心向着她! “哎呀呀,云珠姑娘好大的火气,这不是皇后娘娘相邀品茶么,在下不来喝上一杯,倒不给娘娘面子了!” 黑衣人的声音男女莫辩,带着飘渺之感,一听,便是用内劲发出。 夕颜莞尔一笑,轻轻拨开云珠身形,淡然开口:“六皇子这青天白日的擅闯后宫,可不是为了讨一杯茶吧?” 第三十章 轻佻皇子 被一语道破身份,雾铭清没有丝毫慌乱,反而扬天长笑。笑声张狂放肆,带着豪气干云的胸襟,盘旋在深夜的鸾凤宫中。 云珠又急又气,就要冲上去替自家小姐打跑这半夜擅闯的登徒子。不料脚步还未迈开,便被夕颜拽住了衣袖:“六皇子何必笑的如此大声,有心之人是即便你不笑,也能听出点风吹草动来。” 左侧窗下传来异动声,云珠和李嬷嬷两人得夕颜训练数日,耳目已比往日不知机敏多少。此刻听得响动,赶紧连同李嬷嬷两人一前一后开了殿门出去。 饶是她们反应够快,出去时也早已廊去人空。 走廊上空空荡荡,只有夜风夹杂着霜雪在廊间回卷。 夜深霜重,寒冷异常。云珠锐利目光四处探视,李嬷嬷同样屏气凝神细细观察,许久也未发现有人的行踪。 内殿传来夕颜轻喝:“回来吧,那人已经走远了!” 云珠和李嬷嬷赶紧进去,关上殿门。经过方才一吹,殿内温度降了不少,夕颜衣衫单薄,身体虚弱格外畏寒。云珠体贴的拿了一件白色雪貂毛斗篷给她披上,斜睨了雾铭清一眼,小嘴儿一撅,重重哼了一声。 夕颜有些无奈,心下确实温暖。这云珠护主心切,倒是个难得的忠心。 “还不谢谢六皇子!”夕颜拉拉云珠袖子,微怒的目光牢牢锁住她。 云珠抵挡不过,加上李嬷嬷早已见机的向雾铭清福身道谢,也只好勉为其难福了福身子,心不甘情不愿的道了声:“谢谢六皇子相助!” “你怎知,是我相帮?”雾铭清揭下掩面黑巾,露出一张妖媚天生的白皙俊脸。 夕颜只看了一眼,暗道一声:可惜,可惜!好好一张皮相,若是一个女子,必定祸国殃民,可惜是个男儿身。 不过对于美貌,夕颜倒不甚在意。若说美人儿,这宫里多得是。就连自己也是极美的长相。这雾铭清虽生的比女子还要美上三分,但身上却有男子的英气和潇洒,一身尊贵气势更是浑然天成,一看便是王者之相。 而云洛埙属于阳刚俊逸型,五官线条十分硬朗、流利。表面上看似乎是个沉溺美色的薄情之人,实际上腹黑狡诈、善变无常。很多时候,夕颜真想将他的心掏出来看看,到底生了几个窍。 想到云洛埙,原本幽暗的眸子灿亮不少。他仿佛是天生注定的王者,一举一动都带着睥睨天下的气势,让人无法违逆。 可惜,一山不容二虎,一国没有二君。 这两个人眼底都有勃勃野心和强大欲望,只怕来日必定有一场生死之争。 想到此处,夕颜柔软一笑,仿若一根羽毛,轻轻滑过众人的心,花瓣一般美好的唇瓣一开一阖,缓缓吐出一句。 “若不是方才六皇子用内力震伤那人,只怕就凭云珠和李嬷嬷的浅薄功夫,根本发现不了窗外有人!” 此话一出,原本还抱着敌视态度的云珠突然醒悟,再看雾铭清时,便觉顺眼许多。 雾铭清把玩手中茶杯,玩味的看着夕颜,缓缓道:“现在想来,倒是本皇子多此一举了,照皇后娘娘的本事,只怕早就发现廊下有人了吧。” 夕颜谦逊垂头:“哪里、哪里,全凭六皇子仗义出手!本宫倒是不曾想到,六皇子身手如此之好、功力如此之高,叫本宫好生佩服呢!” 雾铭清抱拳拱手:“客气客气,娘娘的手段才叫本皇子佩服。轻易便将仇恨转移,还差点扳倒了盛宠的淑妃,还半点不留痕迹。不止娘娘心智过人、手段凌厉,便是娘娘手底下这些宫女、嬷嬷们,也不是省油的灯啊!” “六皇子这次来,就只是为了夸奖我的宫女和嬷嬷吗?”夕颜拢拢秀发,紧了紧身上的斗篷。漫不经心的模样,慵懒异常,“若只是这样,如今人也夸过了,六皇子还是早些离开的话,免得被本宫牵连。这宫里是个是非之地,不便就留啊!” 雾铭清见她说的语重心长,一副过来人姿态,不禁又笑出了声。 这皇后,着实有趣得紧! “既然皇后娘娘下了逐客令,那本皇子便不多留了!未免被牵连,我还是先行告退的好!” 说罢修长身形潇洒站起,直接走到门口打开殿门,转眼间便失去踪迹。 “娘娘……”李嬷嬷站在夕颜身侧,疑惑目光盯着雾铭清消失的地方。“这是‘神行功’,据传练会此功的人能日行千里,且行迹全无。” 大拇指摩挲食指,夕颜缓缓沉了面色。这宫里,越来越乱了! 各方高手环肆在侧,就连头顶质子名号的人也敢深夜闯进皇宫。这云晟国到底藏了什么秘密,引得这么多人趋之若鹜。皇帝又在保护什么,培养那么多不知名的高手。还有莫家,到底在贪图什么? 她可不认为,一个皇后能招来这么多麻烦。况且一个胸无城府的草包皇后,为何会在深宫里存活这么多年。如果单单凭着太后的宠爱,那她早应该死上上千次了。据她所知,各种让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人手段多不胜举。 看来,一切的关键,还在这个皇后身上。或者说,在皇后背后的月家身上。 墨色瞳眸暗了暗,夕颜紧紧捏了拳头。不管是谁,妄图打她的主意,就先把脑袋别在裤腰上。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当十倍奉还! “云珠,研磨!”蓦然起身,夕颜疾步朝外间书案旁走去。 “小姐,这么晚了,您要练字吗?” “本宫给你列一些药材清单,你明日拿去交给陈瑾让他找房子给我抓来。每味药材都给我分开放置,切不可混在一起。” 说话间,云珠已磨好墨。夕颜拿豪笔沾了浓稠墨汁,在铺开的白色宣纸上飞快写着。嘴上不停吩咐:“李嬷嬷,你对宫里甚为熟悉,可知哪里是掩埋宫内犯错宫女尸体的地方?” 李嬷嬷略微思索,沉声道:“自鸾凤宫出去,朝东南方向,过朝阳门、同侪门,转福寿宫、朱漆堂、浣菊园。再往西直行一炷香的功夫,有一大片荒废的院子,那里便是宫里处置掩埋尸体的地方。” “嗯,替本宫准备黑色便装,劲装最好。”夕颜将墨迹吹干递给云珠,转头继续道,“将墨蝶和幽兰两个小丫头唤来,叫她们陪本宫一同去。” “小姐,为何不让奴婢陪小姐前去?”云珠将纸折好,贴身放着。听到夕颜如是说,眸中有些受伤道。 夕颜宽慰一笑,拍拍她的头,“你这丫头,那埋骨之地阴气极重。小孩子阳火比大人重上许多,能抵挡阴气避免侵体。本宫是怕你有个万一,故此才要带她们两个去。” 当然还有另一个原因,那便是她要趁机考验一下两个小丫头。但当着李嬷嬷的面如此说,未免让她寒心,故而找了个神棍的由头。好在这时古代,民风保守,又对鬼神之说甚是敬畏,所以未曾怀疑。 李嬷嬷转身去找墨蝶和幽兰,云珠忙着替夕颜寻合身的衣裳。 “小姐,不如你告诉奴婢要寻什么,奴婢去帮你寻来。这大晚上天寒地冻的,小姐早时才受了伤,身子正是虚弱。这万一吹风感染了伤寒,可如何是好。” 夕颜看看窗外天色,冬日天黑得早,方才还明朗的天此刻黑沉沉仿佛永不见白昼般。风雪肆掠,当真不是个适宜出门的时候。 但偏偏便是这种时候,才正好出门! 别人不出门,便没有人能发现她的行踪。在这皇宫里,高手处处都有,她虽然前世擅长杀人,学的都是些近身格斗的功夫。相较于这个时代的武功来说,简直像小孩子的拳脚。 看来以后不止云珠她们要学,连自己也必须好好学学才行。 “即便我告诉了你要寻的东西,你也未必能替本宫带回来,倒不如本宫亲自走一趟,也省的麻烦。那东西极其珍贵,百年方得一颗。我今次去也未见得就能寻到,不过碰碰运气罢了。你不用委屈,本宫有更重要的事情交给你去办。” 不多时,李嬷嬷领着两个小丫头进来,云珠正替夕颜更衣。好在不久前夕颜吩咐云珠让人采办的东西里,就有一批劲装,否则倒真不好办。 换上劲装的夕颜多了一股英姿飒爽的味道,长发用宝蓝色缎带系着,上头缀了一颗猫眼大小的宝石。远远看去,夕颜倒真像是一个风度翩翩的公子一般。长身玉立,恍若天人。 蒙上黑巾,只露出一双深沉黝黑的墨色瞳孔。云珠和李嬷嬷看了半响,齐齐点头,表示若不是知晓她的身份,肯定认不出来。 一旁两个小丫头拖去宫女装扮,只梳了两个简单的垂髻。云珠翻出新给她们缝制的小劲装换上,顷刻间变成两个娇俏秀丽的小娃儿。 这衣服也是她们来之后夕颜吩咐她赶工缝制出来的,原来竟是这般用处。 收拾停当,夕颜走至里间,从那日云珠端来的托盘里拿出两样东西交到两人手里。一柄短剑,一把匕首,长短刚好合适,显然是特意定制。 “现在是你们展现忠心的时候了,可别忘本宫失望。” 云珠先去打开宫门看了看,眼见没人才对夕颜打手势。身后,三条身影一前一后从宫门出去,漆黑的身影与夜色融为一体,不细看便很难发现。 片刻后,云珠也提着八角宫灯,出门而去! 第三十一章 雪夜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