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于权游的西幻之旅》 1 死亡的骑士 喊杀声与马蹄敲击地表的声音充满了整个世界,泛着血腥味的强劲盾击如同一柄冲击而来的沉重撞锤,轰的一声撞在了他那高挺而又脆弱的鼻骨之上。 强烈的酸涩感瞬间浮现,却又迅速被剧烈疼痛所代替。 这并非是灾难的终点。 撞击的巨大力道让他不由自主跌落马下,但因为一只套在小腿上的马镫束缚,他并未完全脱离身下枣红色战马,而是头朝下的被狂暴的战马拖着极速奔驰。 全副武装的身体倒立耷拉于奔马身侧,带着钢铁半盔的脑袋在湿腻的泥浆地上打滚哀嚎,浑浊的泥腥味因为鼻部受损而稍显朦胧,眼睛同样痛的睁不开,只觉身侧有十多位骑手蜂拥掠过,可能是敌人,但也许是自己人。 他如此想着,下一刻就无暇顾及于此。 隐约的嗖嗖声响起,然后,马倒了! 伴随着马匹的呜咽哀嚎,伴随着重物倒地带来的巨大力道,他倒着的双腿迅速被挤压的扭曲变形,最终仿佛筷子一样,咔的一声从中折断。 歇斯底里的痛苦尖叫尚未诞生于喉咙就嘎然而止,瘫倒轰鸣声下,枣红战马身上披着的轻链甲与他一身银锁甲激烈碰撞,凶狠力道来袭,一整排肋骨因此而断,带着血肉从呲出身体,呼吸因巨物的覆盖而沉闷,同时又因断掉的脖子而断断续续。 眼前一切迅速变得黑暗无比,武器交击、迎风抖动的黑色三头龙旗,骑手们奔驰而过的轰隆隆声、尖叫、大笑、惨嚎、狂吼、求饶…… 一切的一切统统从战场上剥离,此时唯有疼痛才是他真正的敌人,面颊、脖颈、心脏、全身上下、那无处不在的痛,疯狂、尖锐、残忍、难以忍受…… 他败了! 并不清楚具体何时被这恐怖的敌人击败,但随着黑暗被掀开,随着世界转换,由乱变静,随着塔楼卧室内一个熟睡小男孩尖叫着从羽毛床上坐起身并大口喘气,失败的结果已经不言而喻。 噔噔噔的脚步从房间门外响起,紧接着就传来一阵敲门声:“俺好像听见了些动静,蓝礼小少爷,你没事吧?” 声音透过房门,显得闷声闷气。 “没事,只是一个噩梦!” 压抑着的沙哑声音回应着仆从,却又仿佛在劝说自己。 可惜,话语因故意控制而正常,但只要低头看去,就能发现他抓紧银灰色被褥的一双白皙小手以及两条胳膊正在无法控制的颤抖着,痉挛着。 门外仆从显然看不到这些,于是噔噔噔的声音复又诞生,并迅速远去。 被叫做蓝礼的男孩并未多理会这点,而是一直低头盯着身前双手。那双漂亮的湛蓝色眼眸中仍旧残留着“噩梦”所带来的痛苦神色,但伴随着一种奇妙变化出现,他的双手,以及与双手同颤的心脏却迅速平稳了下来。 【种族等级:LV1】 …… 似乎从眼前飘过,却又似乎只是一种特殊的明悟,当这段信息被大脑捕获后,他因此轻吁了口气。 “假的,没错,都是假的!我还活着,我没有被自己的马给压死,更不是一个成年骑士……” 喃喃着,他仔细感受了一番,不久之前那汹涌的痛苦真的已经消失殆尽了,唯有残留在记忆中的错觉仍在困扰着他。 但那并不真实。 他默默安慰着自己,却又不确定似得将脑袋转到身侧床头柜处。 老橡木材质的低矮床头柜上面摆放着几颗装饰用的绯红色石榴石与月长石,一根融化一半的白蜡蜡烛,以及一面来自狭海对面,密尔产的镀银圆镜。 伴随着他的注视,圆镜清澈的镜面中映出了一张秀气的孩童面孔,不过四五岁大小,黑发蓝眼,静静与他对视着,泛血丝的目光充满审视。 另一段信息因此浮现。 【纹章学LV6】、【语言LV1】、【礼仪LV1】 …… 梦里是没有这种数据化能力的,于是他彻底放下了心,周围被忽视的一切因此迅速涌现而来。 这是一处宁静娇小的卧房,光线暗淡,厚重的棕木房门距离床榻不足两米,堆积黑灰的壁炉静静嵌在床对面墙壁,与床尾只有一腿之隔,其上空白处挂着几条做工精美的淡金色织锦,绸缎表面纹绣着拜拉席恩家族的宝冠雄鹿标志以及家族往昔的一些丰功伟绩。 拜拉席恩家族是一个古老而又充满荣誉的家族,位列坦格利安王朝八大封建大贵族之一,所以也不难想象织锦上面的画作如何夸张。 只是蓝礼并未将视线驻留在那上面多久,瞥了一眼后,就将目光挪向了左手侧的窄小窗户。 一束阳光从窗户的玻璃外投射而来,纤细明媚,照亮临近一块地板,却也笼罩出一片肉眼本不可见的漂浮灰尘。 此时他位于家族风息堡的巍峨塔楼内部,位置很高,乃至越过光芒的视线中除了阳光外就只有一片朦胧的天空。 但一股奇特的香味却隐隐从窗外飘荡而来,香味古怪,仿佛墨水与羊皮纸交融而形成的书香,却又隐隐有股子焦糊味道。 于是蓝礼掀开银色丝质被褥,套上羽毛床侧面地板上的鞋子,只穿了件单薄的黑天鹅绒睡衣就踏步走向窗口。 稀疏的琐碎声响伴随走路而不断响起,那是地板上铺着的一层灯芯草席子作祟,平时蓝礼总嫌弃走起路来这东西有些太吵,不过此时他已经基本将之忽略了,注意力全放在了自己的目标上。 嵌入墙壁内部的窗口位置不低,身高不大够得上,于是他搬过附近一张长条凳爬了上去,这才将窄小的方形窗户推开。 伴随着嘎吱声音,被阻拦在外的轻风登时顺着窗口吹了进来,海鸥声阵阵,咸咸的海风吹起他炭黑色及耳短发,风中裹挟而来的寒冷激起他白皙胳膊上一片鸡皮疙瘩。 目光越过塔楼下的庭院与一片神木林,放眼望去,晨雾笼罩城墙外的大海,将那本该广袤的海洋景象覆盖的模糊不已。 更远的地方,朦朦胧胧的船影缓缓荡漾于雾气深处,并非一条两条,而是几十上百。 它们队形整齐,从海面包围高耸悬崖上的临海城堡,看起来如同迷雾中悄然隐匿着的一群黑骑士,策马昂扬,长枪瞄准敌人,只待号角声响起就要发动冲锋——目标正是风息堡。 拜拉席恩家族的家主,也就是他现下长兄劳勃·拜拉席恩此前掀起了一场针对王室坦格利安家族的叛乱,结果刚刚起步就被他们西边的好邻居,效忠王室的河湾地领主提利尔家族打了个当头一棒,被迫远离自家领地消失的无影无踪,家族的风息堡也因此受到了河湾地士兵的围困。 只是他们距今已经围了大半年,还是没什么动静,教导蓝礼的克礼森学士声称风息堡几千年来从未被攻下,提利尔家显然也知晓这点,所以才只围不攻,以期城堡内补给耗光,活活饿死他们。 蓝礼不清楚这种说法正确与否,也没兴趣深究,因为如果不出意外,这座城堡会坚挺到最后一刻,直到劳勃·拜拉席恩一锤子将坦格利安王朝的继承人砸死,成功篡夺铁王座。 当然,他也不敢肯定这点,虽说这是一个似曾相识的世界,但具体会不会按照记忆中的情节发展,却是谁也不敢保证的事情…… 塔楼高耸,但卧室位置所限,此时蓝礼的视线只能看到临海一面,而那也没什么好看的。 于是他转移了目光。 高塔后方隐隐有士兵呼喊声音响起,可能在日常训练,也可能是有人发表讲说,伸脖子朝下看去,楼体根部的庭院内此时正有两道人影面对面交谈。 距离太远,听不到任何话语,高度原因,他们看起来也像是两只小蚂蚁,一黑一灰,不大起眼。 然而蓝礼却能够清楚的辨认出他们是谁。 风息堡的克礼森学士,以及教头加文·威尔德。 克礼森学士日常教导他贵族子嗣一些必要的学识,而此时距离教学时间已经不远。但蓝礼那湛蓝的眼眸看向的却是学士对面站着的风息堡教头。 似书香,却又有些焦糊的味道就是从这位身上传出来的。距离太远,眼下这点其实难以辨认,但香味早就已经存在了。 身为拜拉席恩家族的第三子,尽管岁数还小,但有时候蓝礼需要和教头在一个厅堂吃饭,所以他对此很肯定。 那么问题来了,正常人会散发出这种浓郁的,跨越如此高度的特殊香味吗? 或者说不正常的,真的是威尔德教头吗? 靠在窗口,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仿佛酸涩与疼痛感仍旧存在一样。 男孩抿了抿嘴。 他不清楚自己是如何进入这个印象中非常残酷的世界,投胎成为拜拉席恩的,成为蓝礼之前的一些事情也颇为模糊,但目前异常却很明显。 莫名其妙的香味、随着注视而隐隐浮现出的独特“数据”、以及最重要的—— 他并不是第一次做那种“梦”。 2 纹章学 当克礼森学士与人结束交谈,气喘吁吁的顺着石梯子爬上来时,蓝礼已经离开卧房,来到与他房间挨着不远的学士居所中等候,他也不复刚才一身睡衣的模样,而是穿好了正装—— 黑色羊毛裤还是半年前裁制的,穿起来有些小了,以至于当他起身相迎时,不自觉的就露了点脚踝。 克礼森学士倒是没发现这点,他反而开口夸赞了一句男孩身上的天鹅绒上衣颇为合身,就是颜色挑选的并不合适,色彩与裤子相同,再加上那一头漆黑如墨的短发,整体一身黑,看起来更显瘦小。 “能够自己动手穿衣服而不用麻烦仆从,这点无法挑剔。但孩子,别忘了你还不到五岁,适当接受仆人的帮助与建议才是正确的做法。” 学士以这句话结束了见面问候,随后抱着一本厚重的羊皮书坐在了房间靠窗户的一张隔板小桌侧面。 蓝礼遂坐在他对面,清澈眼眸好奇的瞥了眼对方放在桌上摊开的书籍,随即眨了眨眼。 “又是学纹章啊……” “是学习贵族家史,辨别通用语词汇,顺便了解领主老爷们的纹章。”坐稳的老学士回答,长满老年斑的手将书翻到后边某页,仔细抚平书页的一丝褶皱后,他正式开始了教导。 塔楼内房间的格局基本相同,不过克礼森学士的房间窗户要比蓝礼卧房当中的大一些,充足的阳光从两人身侧窗口照映而来,将旧黄羊皮书页表面那一枚枚小而精致的黑色通用语字符点缀的仿佛有种神圣气息,书页左上角或者中央处那一幅幅精心画上去的纹章图案更是加重了这种气息的散发。 孩童声音纯净悦耳,老人话语和蔼稳重,除了一老一少的声音外,房间没有其余杂音。沉寂的金属器皿与杂乱的玻璃罐子静静点缀周围,不远处一张书桌上摆着一本半开的黑色羊皮书,墨水瓶中插了根羽毛笔,其中散发出的独特气味让蓝礼隐隐有种那似乎是什么山珍海味的错觉。 之前这里有一群黑渡鸦,吵吵闹闹的非常聒噪,然而随着围城展开,它们大部分已经被放出去请求援助了,少部分没放出去的也渐渐看不到身影。 蓝礼猜测老学士可能将它们统统资助给了城内的胖大厨——最近午餐总有一股子鸟粪味。 值得一提的是,当前风息堡内没有早餐与晚餐的存在,食物稀缺,此地所有人只有一餐可吃。 “海绿色底上的一只银色海马。” “潮头岛的瓦列利安家族。” “家族箴言。” “古老,真实,勇敢。” “他们的历史。” “起源自消亡的瓦雷利亚自由堡垒,曾为驭龙家族,与王室坦格利安家是盟友关系,并追随坦格利安迁移至维斯特洛大陆……瓦列利安家族历代最优秀的人物是二百年前被誉为海蛇的科利斯·瓦列利安伯爵,他的船队曾航行至已知世界的……” …… 克礼森学士已经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了,但身体看起来仍旧硬朗,只有灰羊毛长袍下的背部略显佝偻,但这并不影响他的精气神,开口说话时,那双灰棕色的眼眸炯炯有神,似乎充满了智慧。 每翻一页,老学士都会先开口讲解一番,然后再让蓝礼重复他刚刚讲过的话。 蓝礼并不认为自己有多聪明,但好歹有成年人的心智,所以学起这些来还是比较快速的。同时也不知道是否错觉,他总感觉自己今天的记忆力分外的好,乃至于对面老人表情愈发满意。 “我真该建议劳勃送你去旧镇学习,是的,我应该这么做,如果他在这里的话。孩子,你天生就是一个当学士的料,甚至有机会成为一名博士!” 蓝礼对当一个中世纪的博士丁点兴趣也没有,特别是他还知道学城的学士不准结婚生子,所以闻言没接这茬,而是指着书上一头吊缚在横杆之下的棕色死鹿转移了话题。 “这个亨特家族和我们有仇吗?”幼童特有的清澈声线泛着疑惑。 “为什么这么说?”老学士奇怪地问,说完又看了眼纹章才反应过来,不由哑然失笑。 “这只是个巧合,况且拜拉席恩家的鹿是黑色的,可不是棕色。” 蓝礼哦了一声,随后突然又问:“那黑龙与红龙呢?” “黑龙和红龙?” “三个头的龙,一黑一红,红色的是坦格利安家族的族徽,我知道。黑色的又是哪个家族?” 这问题让老学士怔了怔。 “三头黑龙?” “是的,红底上的三头黑龙。” “那是黑火家族的家徽,一位高贵私生子设计了它,取自坦格利安家族纹章的反转。但最后的黑火已经在21年前死于石阶列岛,御林铁卫,无畏的巴勒斯坦爵士亲手杀死了他。”老学士说罢奇怪地问:“这本书上可没记载黑火家族,你是从哪看到的这纹章?” “我忘记是哪本书上见到的了。” “撒谎可不是个好习惯,孩子,你得说真话。” “我说的就是真话呀。”四岁小孩很难像蓝礼这样熟练的糊弄人,看起来还一本正经。然而对他性格多少有些了解的克礼森学士却没有被蒙住。 “我不认为这座城堡里还有哪本书是我没读过的,孩子。”他强调:“而那些毫无意外,都没有记录过黑火家族。” 学士的表情意味深长,可惜他的话语并未让男孩露出马脚。 “好吧,克礼森师傅,我坦白,我记得是哪本。”蓝礼低头,似乎充满惭愧:“但那是史坦尼斯房间里的书,他不知道,我偷偷跑进去的。” 说着,他又略显“胆怯”地补充了一句:“克礼森师傅,你可千万不能告诉他,他脾气那么坏……” “要叫二哥,孩子。” 老学士纠正道:“史坦尼斯是你二哥,而且脾气其实也不坏,他只是——只是有点不善言辞,没错,是这样的。” 拜拉席恩家族的次子史坦尼斯是个孤僻的人,三兄弟中属他最冷漠,除了侍从外,一般情况下也没谁敢靠近他的房间,老学士自然也不例外。 所以关于撒谎这个话题就这么略过去了。 然而蓝礼并未对此沾沾自喜,反而因为刚刚得知的信息而在接下来的教学当中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为什么自己会梦到红龙与黑龙的战争,继而被一个消亡于历史已久的黑火杀死呢? 他纳闷。 或者说,为什么会梦到自己变成另外一个人,被一个黑火家族的骑士杀死? 他从未了解过黑火家族,关于当前世界的先知先觉也只是脑子里朦朦胧胧的一些印象,而那其中根本没有所谓的黑火。 一无所知,又如何会梦到? 况且还不是一次…… “西境兰尼斯特家族的箴言是什么?” 对面传来的提问语气温和正常,并未让蓝礼升起多少警惕之心,于是他下意识地回答:“兰尼斯特有债必——” 说到一半他就说不下去了,眨了眨眼,男孩看起来有些无辜:“听我怒吼?” “在学城,很多见习学士都曾掉入这个陷阱。他们总希望从书籍中找到一些更有深度的知识,却对浅显的常识不屑牢记。” 蓝礼闻言有些窘迫,不过老学士并未深究于此,而是摆了摆手。 “围城让我们失去了外界的消息,但劳勃已经在盛夏厅证明了他的勇武。况且就算战争对我们不利,这个问题也不应该是你考虑的。孩子,你有天分,心智也远比寻常孩童成熟,但我很难说这是优点还是缺陷。我看着你二哥长大成人,他寡言又孤僻,是个缺少童年的人,我为他感到悲伤。可你呢,尽管时常欢笑,却比他更——” 突然间他似乎醒悟自己不应该在一个四岁孩童面前说这些话,于是抱着歉意地闭上了嘴巴。 只是那张遍及皱纹的苍老面孔上仍旧残留着一丝悲哀与忧虑。 克礼森学士是个好人。蓝礼明白这点。 学城出身的学士在政治方面一向保持中立,他们服务于城堡,而不是某个领主。所以就算风息堡被攻陷,他也不会有生命危险。但老学士仍旧对拜拉席恩家族忠心耿耿,且毫无保留地为这个家族,以及家族中的每一位成员担忧。 “我只是很饿了。”他试图转移话题。 这是句假话,但也并不是撒谎。他确实很饿了,只是成年人的思维让蓝礼并没有表现出来——因为吃饭时间还没到。 学士闻言张了张嘴,随后叹气。 “你知道史坦尼斯定下的规矩,食物也确实不多了。好孩子,忍耐些,我们学完最后这几页,估计也就到了吃饭时间了。也许我该考虑通知厨房准备些好东西?瞧,你又学完了一本书,这岂不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 蓝礼对这句话不能更赞同了,只是这也让他想到了记忆中某件即将发生的事,或者说,某个即将到来的人。 他不知晓劳勃·拜拉席恩推翻坦格利安王朝的过程是什么样的,关于风息堡被围困这件事同样也无甚了解。他对此唯一有了解的就是一个叫洋葱骑士的家伙。 没记错,那位就是在这场围斗当中冒险运来了一船洋葱进来,解决了城内饥荒,事后才被封为的骑士。 “不可能只有洋葱吧,吃洋葱怎么可能管饱呢?那还会有什么?会不会有几箱培根?要是有几只阉鸡就更好了……他什么时候才会来呢?” 每次挨饿蓝礼都会想到那位洋葱骑士,只是期待的食物各不相同,然而没多久他就没空理会于此了。 伴随着老学士讲完纹章书最后一页,伴随着干枯手掌合上书本时的咳嗽,以及起身时椅子滑动地面带起的刺耳声响,和学士一同时起身的男孩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心跳迅速加快,甚至那剧烈的响动将周围一切声音压制的非常微弱。 与此同时,他的大脑却异常的清醒,不由自主的,关于纹章学的知识迅速从脑海中流淌了个遍,最后全部收敛隐匿而去。 蓝礼心中有所明悟,于是转头看向不远处长搁板桌边缘摆着的一面镜子,那沾着风干鸟屎的模糊镜面上因此映出一副瞪大双眼的孩童面孔。 同样也浮现出了一行如迷雾般的,从未出现过的“信息”。 …… 纹章学等级提升至LV7,衍生特性:【通灵纹章】 3 绿乌龟 老学士吩咐厨房准备的好东西其实并不算多好:一小份大麦面包、一角有些发硬的奶酪、一颗干瘪的青苹果,一小份黄油煮芜菁,以及一碗浓浓的,散发着一种古怪腥味的肉汤。 “这是啥肉?”旁边传来一道嗓门很大的疑问。就见左手边一个穿着淡黄色薄衬衣的圆脸胖墩正用他那黑漆漆的小眼睛瞪视着身前浓汤,屁股不安地在长凳上挪动着。 “不会又是老鼠肉吧?” 蓝礼右手边另外一个金红色头发的瘦弱小孩原本正握着餐用匕首扒拉着浓汤中漂浮的几颗豌豆,听到这话动作也突然迟疑了起来,目光怀疑地看向坐在长板桌对面的老人。 “这当然不是老鼠肉。”小房间内,克礼森学士用一种和蔼的目光看着眼前这三个胖瘦不一的小男孩。“城堡内已经没有老鼠可抓了。” 穿黄衣服的小胖子来自绿石堡的伊斯蒙家族,拜拉席恩三兄弟死去已久的母亲正是出自这个家族——因为岁数相当,他一年前被送来当蓝礼的玩伴。 另外一个瘦小的金红色头发男孩则来自黑港的唐德利恩家族,风息堡被围困时正巧在城内,自然也就没办法出去。 他们都是风暴地领主拜拉席恩家族的封臣子嗣,同时也都是克礼森学士认为很不错的孩子。源于蓝礼那种特殊的“孤僻”,围城期间,一有机会学士就会给他们制造聚在一起玩耍的机会,眼下就是一例。 然而…… “如果蓝礼少爷需要,我可以给你安排一位经验丰富的修女,来教导你餐桌上的礼仪问题。” 两个小孩顺着老学士的话语将注意力看向了黑发男孩,发现这位正如梦方醒般地收回一直看向身旁胖墩的目光,转而一脸无辜地眨着眼睛。 “我很抱歉,”他吐了吐舌头,道:“但它看起来很有趣。” 伊斯蒙家族的纹章是绿底上一只更绿的海龟,平时就很惹他注意,但眼下原因自然并不单纯。 只是这点不能与旁人讲。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小胖子闻言立即拍了拍衣物胸前绣着的家徽,并大声说道:“它们不仅很好看,而且还能吃!一到涨潮的时候吃都吃不完。我祖父说只要我们吃得多,生下的儿子早晚都会和它们一样成群结队!” 说罢,他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于是朝后侧了侧身,越过蓝礼看向对面男孩:“讨厌鬼贝里,你们家的黑港肯定不总打雷,不然怎么会只有你一根独苗?” 唐德利恩家族的家徽正是黑底上一道分叉的紫色闪电,和几颗闪烁的四芒星。 “那是因为我爹死的早。”对方翻了个白眼,却也没多理会他,而是低头盯着自己那份浓汤,皱着眉头问:“这汤不是老鼠做的,又会是什么?” “是猫肉。” 老人还没开口,已经不再分心的蓝礼顺口回答道:“城堡里的马和骡子早都吃光了,连我大哥养的几条猎狗和鹰也不例外。克礼森师傅的乌鸦前阵子就已经看不到影子了,外面那群人连只苍蝇都不肯给我们放进来。算来算去,除了那几只用来抓老鼠的黑猫,不可能还有别的。” “聪明。”学士赞同地点了点头,于是两个小孩放心的松了口气,征得学士同意后开始大吃了起来。 只是蓝礼对此却敬谢不敏。 他可没忘记自己不久之前还亲手摸过城堡里的那几只猫,而且源于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记忆,他对吃猫肉天然就很抗拒。 “我可以把我的这份肉汤送给乔米吗?” 乔米是蓝礼的贴身仆从,平时负责照顾他衣食起居。 老学士一听这话有些愣神,“为什么要送给他?” “我吃的再饱也没办法帮忙守城堡,但乔米有这个能力。”蓝礼一本正经地回答。只有小孩子才会承认自己挑食呢。 经验证明,一个虚伪的孩子总是能很轻易达成自己的目的,此刻自然也不例外。甚至反而有了一些“额外收获”。 老人就对此满脸欣慰,而旁边那个金红头发的贝里·唐德利恩闻言更是一脸沉思,紧接着就将身前浓汤推开,站起身来,甚至连其他的食物也不打算吃了。 “我也要将我的这份送给史坦尼斯大人,他会比我们更需要它们!” 他如此宣称,似乎从蓝礼的话中体悟到了某种美德,满脸的严肃认真,学士劝了他好半天,这家伙才勉强坐回去,低头不情不愿地啃起了粗面包。 “你们不想吃,可以都送给我吗?”小胖子充满期待地询问,结果没人搭理他。 …… 蓝礼很饿,所以虽然自己身上某种变化在深深吸引着他,但这却并不影响他填饱自己的肚子。 猫肉汤被他成功送了出去,但其他的食物他倒是照单全收了。口感粗糙的大麦面包、甜腻泛苦的奶酪,如汤食一般的黄油煮芜菁…… 芜菁很好吃,这长得像萝卜一样的玩意在记忆中俗称大头菜,不过经过处理后吃起来倒像是土豆,松软可口,绵韵悠长,而黄油煮进芜菁中的淡淡奶香味则伴随着这股绵长感触缭绕于鼻翼和嘴巴当中,久久不肯散去。 直到他将自己那份蔫苹果给吃掉之后,这股绵长的香味才从唇齿间悄然消散,让他颇感怅然地叹了口气。 一顿午餐持续的时间并不长,但中途老学士却因为有人召见而匆匆离去,许久不见返回,没人管束的三个小孩子吃完饭后一时有些茫然。 瘦竹竿一样的贝里提议去庭院当中瞧瞧有没有骑士做训练,小胖子埃林则认为去神木林里面玩城堡游戏更有吸引力,但贝里认为神木林的树上有鬼脸,很恐怖,所以坚持不去。 蓝礼对此没有发表意见,而是复又盯着小胖子前襟的那只绿海龟一顿猛瞧。 在旁人眼中这绣在衣袍上的纹章很正常,不过是绿底上趴着的一只深绿海龟,由染色的丝线构成。但在他眼中,这只海龟却是会动的! 原本它四肢抓“地”一动不动,但变化发生后它却用力挣脱身上那似乎很沉重的龟壳,仿佛赤裸小人一般地蹲下身来,龟脸憋红,在绿底地面留下了一点黑色痕迹,随后复又钻进“衣物”当中,继续回到最初趴着不动的模样。 这样原本正常的纹章就变成了绿底上趴着的一只深绿海龟,以及它旁边一个形状惹人遐思的小黑点。 如果此时停止观察,那么就不会再有新变化发生,但当蓝礼继续看下去时,刚刚发生的一切却会又奇妙地重复浮现。 爬行、蹬掉龟壳、蹲起,出现第二颗小黑点。缩进龟壳、爬行、蹬掉…… 绣在衣襟上的线条接连蠕动翻滚,仿佛是一部由染料和线条构建成的简短默剧,重复播放,看的人愈发茫然。 直到被他盯着的小家伙有些不自在。 “改天我会邀请你去伊斯蒙岛上面吃海龟的,我会这么做!”胖墩大声告诉蓝礼,结果面临的却是对方充满探寻的目光。 “你是不是……没揩屁股?” 这话让小胖子愣住了,继而圆脸飞速涨红,嗓门也不大了,反而变得结结巴巴。 “瞎,瞎说!伊斯蒙家的埃林拉屎从来都有揩屁股,不信,不信你去问佩特!” 佩特是照顾埃林起居的一位仆从,然而情急之下小胖子显然忘记了自家仆从是个哑巴这件事。 傻子都能看得出他在撒谎,但蓝礼并没有拆穿这厮的兴趣,因为他心思早已飘到了别处。 通灵纹章…… 他若有所思地想着自己这个特殊能力,一时间没再说话。 小胖子见此暗松了口气,但紧接着就发现瘦竹竿正在一旁朝他挤眉弄眼,于是瞪眼大叫:“讨厌鬼贝里,你看我干什么!” “别叫我讨厌鬼,你才是讨厌鬼。” “就叫,我就叫!” “那我就叫你臭屁股,臭屁股埃林!” …… 他们吵吵嚷嚷着,却发现一直很安静的黑发男孩突然转头朝着屋外走去, “蓝礼,你干什么去?”瘦竹竿见此忙问,顺便摆脱胖墩气急败坏的目光。 “我去找威尔德教头。”对方回答。 4 消失的漩涡 风息堡的教头加文·威尔德是一个三十多岁的,有着一头蓬松棕头发的中年男子,穿着一袭煮沸皮甲与粗马裤,循着香味找到他时,这位正站在马厩边缘,与三位全副武装的骑士交谈着什么。 只是当蓝礼带着两个小伙伴以及贴身仆从们跑过来后,他们就适当的停止了对话。 “中午好,加文爵士。”蓝礼率先开口。不知道是否错觉,他感觉对方那双蓝眼眸看向自己一行时有些警惕,那三位骑士也在点头示意后转身离开了。 贝里与埃林同样也朝教头打了声招呼,对方客气回答,并问及来意。 于是瘦竹竿就迫不及待的开了口。 “我们想向您请教骑士之道!” 这句话还没获得回应,胖墩埃林就抢着大声说道:“还有纹章,克礼森师傅从没和我们说过向您这样被分成四瓣的纹章!” 实际上老学士有教导这些,只是他从没跑去听讲过——这家伙也就最开始与蓝礼一起学了一阵子,后边就谎称头痛,撒丫子不干了。 蓝礼没说话,因为他想说的都已经被说了出来。所以他就干脆的一言不发,仰着头看向威尔德教头胸前绣着的纹章标志。 尽管身为拜拉席恩家族的家臣,但与仆人们不同,加文·威尔德属于贵族出身,所以他能够保有威尔德家族与自己的私人纹章——金色底色上的四条蓝绿色大漩涡。 “骑士?纹章?”中年教头闻言揉了揉腮帮子,含糊其辞地道:“规矩是七岁后你们才被准许接触初步的骑士训练,所以小子们,从哪来回哪去吧,现在还不到时候。至于纹章?七层地狱啊,我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跑来问我这东西的!” 他的声音有些不耐烦,说完话就似乎想转头离开了,于是蓝礼适当开口询问:“那为什么会是你呢?” “什么?”教头动作一停,遂低头朝他看去。 虽然都是小孩,但他显然不可能像无视其他两个那样对蓝礼的问题视而不见。 “克礼森师傅说,城堡内负责训练骑士的教头一般都会用经验丰富的老骑士担任。”蓝礼眨着眼睛说着,小脸上的表情充分表明了童言无忌这个记忆中词汇的含义,“可你看起来很年轻。” “那是因为我亲手打败了三个你口中那种经验丰富的老骑士!”中年教头不乏傲然地回答。 “石盔城的泰陀斯·史文爵士、夜歌城的莫顿·卡伦、以及铜门城的私生子塞德克·风暴。他们固然手段高明,但我的剑使的比他们更好!” “我知道私生子塞德克。”瘦竹竿闻言满脸惊奇:“他曾经在边疆地一人独斗三个多恩强盗并杀死了他们,您竟然能打败他?”。 “他是个难缠的家伙,但没错,是的,我打败了他。”教头摆摆手,一脸的不以为意。 “您是怎么打败他的?我见过他,在岑树滩的一次比武大会上,他当时……” 蓝礼已经将他们的对话忽视掉了,因为与中年教头近距离接触,本就浓郁的独特香味变得有些扑鼻,特别是当这位嘴巴一开一合说话的时候。 这也自然加重了他想要探寻个究竟的心思,不过往昔对此他研究已久,却始终没什么头绪,所以现在他直接将心思全都放在了自己新获得的能力上面——那仰头专注盯着对方胸襟的模样倒是像在专心听讲。 起先他的注视并没有发生特殊情况,但当时间过去了四五秒,周围环境却突然变得有些虚幻朦胧,连交谈声都显得微弱了许多。似乎无声无息间,纹章与蓝礼之间搭建起了一条特殊的通道。 而随着这“通道”形成,那原本静态的漩涡图案就渐渐发生了变化,隐隐的,四条漩涡仿佛活了一般旋转着,朝着纹章中央处的分隔点飞速钻去,蓝绿色彩混合搅动,最终所有构成漩涡的染料颜色全部消失不见,原地只留下一片空白的金色纹章底。 交谈仍在继续,立志想要成为骑士的贝里·唐德利恩对于这位城堡中负责教导武艺的中年教头非常感兴趣,问题接连不断。 而一边的胖墩埃林也不甘示弱,但他年纪没有贝里大,往常也可能对骑士什么的关注不多,自然问不出一些在他看来很是深奥的问题,于是干脆就着纹章这个话题频繁插话。 “为啥是漩涡?” “也许天上诸神会知道这是为什么,你要明白,小子,威尔德家族在伊耿征服以前就堪称是一个古老的家族了。” “那为啥是四个漩涡?” “因为我在家族中排行老四。” “它是怎么跑到衣服上的呢?” “这……用针线?或者木头机器?也就那么回事儿。小子,别再问我这种问题了,我难道看起来像是个学士?” “那可能会是画上去的吗?” “画上去?这怎么可能!?” “听说多恩人就很擅长在衣服上画东西呢。” “多恩人还擅长操绵羊嘞。”教头嗤笑了一声,随后摆了摆手。 “好了孩子们,到此为止了,你们应该明白,我可不是一个闲人。” 他说完就转身直接走开了,留下两个因为他的话而陷入惊诧中的小家伙,以及一个若有所思的黑发男孩。 “多恩人竟然操绵羊?”胖墩瞪大双眼望着中年教头的背影,脸上的表情仿佛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 尽管他岁数还小,但这个世界的人普遍早熟,一些东西就算不完全明白,也算是略懂一二。 “他们为啥要那么干?” “哪有那么多为啥,多恩人什么都干,什么都干得出来。”领地处于风暴地边疆,与多恩是邻居关系的唐德利恩对此更有发言权,说起多恩人来也是一脸愤恨外加鄙夷。 七国当中(古时旧称),风暴地与多恩领一向是世仇关系,风暴地边疆的一些贵族更是与多恩势如水火。 最近这些年两方倒是有所缓和,但从前,特别是七国并未统一,还是六国的时候,边疆地所发生的惨案可谓是多不胜数。 也就不难想象他们平时会如何互相诋毁对方了。 “多恩那么热,可能有绵羊吗?”回过神来的蓝礼好心提醒了小伙伴们一句。 说话时他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乃至于声音显得有些含糊,不过却也不妨碍两个小朋友听明白他在说什么。 “对啊,多恩是沙漠唉,根本不长草,绵羊吃什么?”胖墩因此回过味来了,并用一种狐疑的目光看向贝里,似乎在质疑他刚刚的不懂装懂。 “这……谁会关心这种无聊问题。”瘦竹竿有点脸红。他其实也没细想,听到多恩人时下意识就开始往他们身上倒脏水了。 “而且绵羊那么多毛,往沙子上一站,热都热死啦。”胖墩对这个问题纠缠不休。 “没准死之前它们还会抱怨两句它们的多恩主子哩。你们为啥养俺?你们不晓得俺是不吃沙子的吗?你们是不是故意——” “你能闭嘴吗!” “故意把俺养在沙子里,好方便陷害俺?” …… 小孩子就是话多。 蓝礼一边听他们对此的争辩,一边带头朝着塔楼方向走去。 教头走掉了,他自然没办法继续观摩下去,而可能是因为短时间内连续发动了几次这能力的缘故,眼下他竟然感觉有点犯困。 不过尽管注意力总忍不住发散,身体本能的想要让自己躺下歇息片刻,但他仍旧努力提起精神来琢磨刚刚所见到的现象,或者说预兆。 四条消失的漩涡? 消失,或者说钻了出去…… 这代表着什么? 一路上蓝礼不断思考,小脸皱成一团。 虽说没达成自己希望达成的目标,但对此他倒也并不失望——因为之前许多次接触都没有任何线索,他已经能够做到平常心对待这件事了。 然而也不是真的没收获啊…… 想着之前所见一切,又考虑目前城堡局势,蓝礼眼中闪过一丝怀疑。 于是当返回塔楼时,他用生疏的手法在平时练习用的碎羊皮纸上写下一行字,随后招来跟在身后的矮个仆从,小声吩咐道:“乔米,帮我把它递给克礼森师傅。” 5 囚徒的假牙 威尔德教头被抓了。 消息传来时蓝礼正处于小房间内,尝试不用老学士辅助的自己读书。 尽管词汇量不足,读的有些磕磕绊绊,但对于手中这本名为《红玉与钢铁》的书籍,他还是能够连蒙带猜的读下去。 红玉与钢铁这本书中讲述的是维斯特洛大陆以外,一群在脸上镶嵌红玉的女战士们的故事,那是一个很奇怪的种族,著这本书的纳艾林学士用的词汇则更加奇怪,给蓝礼带来非常严重的困扰。 但他仍旧坚持着这么做—— 一直学习的纹章学随着上次授课后就已经基本告一段落了,老学士声称他对此的认知已经不比寻常学士要弱。 而其他的学问想要学习则还不到年龄,或者说,蓝礼需要学什么,并不是老学士能够随意传授的,他得需要征得蓝礼的监护人——也就是拜拉席恩家族的当前家主劳勃·拜拉席恩同意。 然而这会儿那位并不在城堡内。 所以目前蓝礼能继续学下去的只有语言方面。他对此倒也并不抗拒,毕竟他了解到语言也是他“属性栏”中的一个技能,而他显然对自己的特殊金手指,或者说这其中延伸出的奇特能力非常感兴趣。 不过当仆从乔米跑来打断他时,他仍旧下意识地松了口气,随后撂下手中晦涩难懂的深红色羊皮书,重复了一遍仆人刚刚说过的话。 “威尔德教头伙同琼恩爵士、诺顿爵士以及拉尔夫爵士打算偷偷打开城门投降,结果被史坦尼斯发现?” “是的少爷。” 矮胖的乔米忙点头:“俺是说,没错,他们已经被史坦尼斯大人关入了地牢。” 乔米是一个四十多岁的棕发仆人,面庞憨厚,穿着无袖的皮上衣与粗布长裤,手中还拎着一个隐隐散发香味的盖布篮子。 此时他边说边将手中篮子放在搁板桌上,喜滋滋地说道:“史坦尼斯大人还特意吩咐厨房给少爷带来了食物。瞧,有海鸽派、燕麦饼、豌豆粥、甚至还有一只烤苹果哩!” 他说着,好奇地看了眼正低头沉思的黑发男孩,却并没有开口询问什么——风息堡教头被抓了,蓝礼少爷获得了食物,这其中显然是有关联的。 食物的味道飘散而开,将蓝礼那本就被苛刻对待的肚子引诱的更加饥饿。但他此时却并没有多关注旁边的食物,而是思考这个信息所带来的后果。 距离他打小报告已经过去了五天时间,这期间没有发生什么特殊事情,乃至于蓝礼原本以为可能是自己太过敏感,却不想眼下突然得知了这么个消息。 实际上他并不能确定那位教头会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他只是感觉有这个可能,所以通知出去的也只是一些更不确定的零散信息—— 【我不小心听到了加文教头与琼恩爵士、诺顿爵士以及拉尔夫爵士的交谈,他们好像在谈论史坦尼斯,我还听到小心、保持警惕这些词汇。我想这其中可能有些秘密,克礼森师傅,我认为您应该需要知道这些。】 …… 这是那张字条上的内容,抱着的目的是希望他们能够对此有所警惕,同时就算误会了教头,说的这些也不会对他造成太多的困扰。 毕竟一场赌博、一次偷吃,或者可能一次巡逻时的偷懒,也能导致教头鬼鬼祟祟一些。 只是现在来看…… “我要去找克礼森师傅,食物就先放着吧。”他突然起身,并且不待回应就匆匆走了出去,留下有些茫然的仆从站在原地。 …… 老学士很容易找,他岁数很大了,一般情况下除非史坦尼斯召见,否则不会离开塔楼中的学士房,而那房间距离蓝礼的卧房也就几步远。 见到老人时,他正坐在书桌后拼凑着一幅破碎的羊皮地图,蓝礼到访也没有令他抬起头来,只是话语却带着一丝笑意。 “当初史坦尼斯还责怪我浪费食物在你们身上,但事实证明,就算是孩子也会在某一时刻发挥出预料之外的作用。” “我要去地牢探望威尔德教头。”蓝礼开门见山地说,小脸一片严肃。 单靠他自己显然没办法靠近地牢,就算他是拜拉席恩家的嫡系第三子也不例外。 “探望?”老人拼地图的手动作一顿,“没什么可探望的,他是个叛徒,他想背叛我们。” “他帮过我的忙。”蓝礼真诚地道:“劳勃的猎犬很凶,那次是他帮我打跑了它们。” “你兄长那几条猎狗见到你就只会摇尾巴。”老人头也不抬地揭穿了他的谎言:“况且你二哥不准有人探望叛徒,任何人都不行。” “你们是想吃了他吗?” 老人闻言捏着地图的手不由一抖,抬头看向蓝礼的双眼瞪的很大,苍老面孔上似乎充满了震惊。 “告诉我,孩子,是谁和你这么说的?” “最近食物供应越来越少了,厨房飘来的气味变得很淡,就连马房小弟吃的粗面包都是发了霉的,不久前我还听人说我们根本坚持不到下个月。” “是听谁说的?”苍老话语隐含严肃,然而蓝礼不吃这套。 “你们想吃了他。”他肯定地重复。 “这只是,这……”老人欲言又止,似乎对此感到惭愧。然而蓝礼并不想逼迫他继续在这个话题上说下去,因为他目的并非如此。 “带我去见他。”黑发男孩严肃重申,平时他表现的晃晃荡荡很不正经,但此时却罕见露出一丝锋芒。 “我想见他。” 老人闻言沉默片刻,最后深深看了这个异常早熟的孩子一眼。 “别在意那叛徒可能说的一些疯话。”他叮嘱道,撂下手中地图残片,摸起旁边书架上靠着的弯曲拐棍就带头朝着房门外走去。 蓝礼见此乖乖跟在对方身后,不再多言。 …… 地牢位于塔楼地底,顺着楼体就可以直通而去。 前行间,一位扫楼梯的男仆朝他们打了声招呼,三个洗衣妇抱着一堆衣物给一老一少让路,塔楼门口守门的两名拜拉席恩士兵朝他们默默行注目礼,一个叫补丁脸的疯弄臣原本正在庭院中蹦蹦跳跳,撇到两人后突然大哭着跑掉了,显得非常莫名其妙。 “我至今都不敢肯定当初救下他是不是个正确的选择。”老人对此做出评价,可能也有打破沉闷气氛的目的。 “弄臣是个可怜虫,你叔公死之前一直不喜欢他,但史坦尼斯却很在意,是的,尽管他没表现出来,但我感觉得到。也难怪,唉……” 蓝礼并没有多留意这一切,甚至没仔细听老人的话。此时他的心思基本上都放在接下来的会面当中了,同时他对此也充满疑虑。 之前那么多次的试探都没有找到线索,这次就能吗?可是不去,以后就又没什么机会了。 他到底为什么会那么香? 香…… 难道真的需要吃了他? 香——吃,好像有点道理……” 一时间他有点犯恶心,于是当面见到黑暗地牢中的目标时,他总感觉对方有点不忍直视,火把光芒笼罩下,湛蓝眸子也总忍不住瞥向其脑门上那溢出的肮脏油腻汗水。 “帮帮我!克礼森学士,帮帮我!” 前风息堡教头一见到两人,或者说老学士就又哭又嚎,他旁边的几处牢房内同样有求饶声音传来,乃至于一时间这昏暗的地牢长廊内充满了杂乱响动。 老学士并没有回应,只是牵着蓝礼的手稍微用了点力气,似乎在示意他警惕起来。他的另外一只手则举着一根浸油缠布火把,昏黄光芒照耀着原本黑暗的所在,也将肮脏牢笼内那张本来还算英俊的面庞点缀的分外狼狈。 “我只是一时冲动,而且还很饿——诸神慈悲,克礼森师傅,求你原谅我吧!”有着一头蓬松棕发的威尔德教头双手把着牢笼粗木栏杆,跪在那里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哭泣哀求着,结果只有一双饱含怜悯的苍老眼神默默回应着他。 于是他又将目光看向了牢笼外另外一个盯着他的矮小存在。 “蓝礼少爷,去求求你二哥,叫他别这么做,你和他说——和他说,他不会希望自己变成一个怪物的……怪物,对,对对,就这么说!快去,快去啊!求你了,只要——” 他的话并没有说完就嘎然而止,因为正当他满脸急迫的滔滔不绝之际,一样东西突然从他的嘴巴内脱落蹦出,掉在了他身前的肮脏稻草堆中,乃至于令当事人话语尾音显得非常含糊。 低头看去,那似乎是三颗嵌入木托中的假牙,火把光芒笼罩下,散发出浅黄色的暗淡色泽。 聒噪停止了,地牢长廊一时变得有些安静。 蓝礼瞧了瞧草堆中那三颗假牙,又看向假牙主人,眼睛一时瞪的老大。 这却似乎让对方恼羞成怒了,于是他不再哀求,转而破罐子破摔的站起身大骂了起来。 “七层地狱啊,叫陌客将那该死的史坦尼斯抓走罢!还有劳勃——没错,尤其是他,他应该带我一起走的!为什么他要把我留在这里忍痛挨饿!我明明可以去战场上挣得荣耀,为什么非要叫我面对史坦尼斯那张硬邦邦的石头脸——早晚疯王要烧死你!没错,烧死你们!你们还有脸说我是叛徒!?” 显然在残酷的现实面前,这位之前还颇为傲气的中年骑士此时变得有些疯癫,或者说对自己命运心知肚明的他受到的刺激实在是太大了。 紧接着就见他跪地哭泣了起来。 “活见鬼的老威尔德,你为什么要生那么多儿子?那么多,大哥死了都轮不到我。你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当什么风息堡教头?我当初就应该去做雇佣骑士的,好歹还有树篱可睡。没错,睡树篱,一名光荣的树篱骑士……” 他又哭又笑地喃喃着,开始唱起了一首关于六位少女一起洗澡的歌谣来。 风息堡的地牢建造在城堡地下的悬崖内部,与最下边的岩窟码头相隔很近,海浪声与流水声音隐隐可闻,带来的却并没有丝毫雅致格调,而是一股令人无法忍受的海腥味与湿粘潮气。 而这歌声尽管歌词甜蜜美好,但音调却充满了低沉落寞,伴随着咸腥空气,哀伤地回荡在地牢长廊内外。 蓝礼趁机用老人的拐棍将那假牙扒拉了出来。 6 翻船的洋葱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拿他的假牙。” 回程路上老学士如此疑问,然而直到最后,蓝礼都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笑嘻嘻地嗯嗯啊啊着。 仗着小孩子的身份,对方显然没办法把他怎么样,于是最后只能无奈离去。 厚重的棕木门外,学士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房间内非常安静,蜡烛燃烧的气息不断缭绕鼻翼。烛影倒映在地面稍显杂乱的灯芯草席上,偶尔随火光而晃动。 坐在床头的蓝礼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被白丝绸手帕包裹着的下牙槽假牙,一共三颗,大概是从死人嘴中敲下来的真牙构成。 这三颗牙于木托嵌合处的牙根泛黑,往上颜色则渐渐发黄,一股特殊味道随着男孩手部把玩而从中散发——并非臭气,而是一股特殊的香味。 墨水与羊皮纸混合,夹杂着丝丝焦糊。 没错,香味并非是威尔德教头本身散发出来的,而是他的假牙。 内心有种握紧这假牙的冲动,仿佛只要这么做,他就能发现这东西的真正作用。然而尽管曾费力追索过它,但事到临头,蓝礼却又犹豫了。 “握紧后会发生什么?” “为什么会是假牙?或者说,为什么是牙呢?” 各种各样的思绪不住滋生,让他迟疑不已,但当他瞥见不远处搁板桌上那面密尔圆镜时,所有消极的思绪蓦地消散一空。 镜子内是一张不足五岁的男孩面孔,黑发蓝眼,面带纠结,显得心事重重。 一道信息也跟着悄然浮现——【种族等级:LV1】 …… 男孩、信息…… 蓝礼默默下定了决心。 于是他将手帕抽开,右手紧紧握住了这枚看起来很脏的简陋假牙。 然后,他仿佛触碰到了另一个世界的大门,清晰的思维因此迅速朦胧,如同陷入睡眠一般渐渐发散。 周围一切都变得恍惚不已,蜡烛的红光被拖拽的有如天边一道流星,屋子坚硬的墙壁似乎成为了一道厚重又遥远的暗淡天空,羽毛床的触感仿佛水一般的柔软,水一般的清凉,水…… 黑发男孩毫无挣扎的瘫倒在了床上,陷入昏睡中的小脸闪过一抹惊诧。 时间静静流逝,新换的白蜡蜡烛从最开始的崭新,到融化了三分之一,火苗晃动间,蜡液如同眼泪般不住滴落,流淌柱身,最终汇聚在下方的黄铜盘中逐渐凝固。 塔楼外原本宁静的氛围渐渐发生了变化,紧闭的窗户将一切风雨阻拦在了外面,但却拦不住那轰隆雷鸣。狂风冲击而形成的抖动也让这本来安静的小卧房变得吵闹不已,窗口玻璃颤动着,哀鸣着,丝丝雨针从边缘缝隙窜了进来,点点水珠柔和而又顽强的渗透而入。 蓝礼起先并没有被影响到,瘫倒在床上的模样仍旧保持最开始那样,面颊恬静中残留诧异。 不过在某一瞬间,窗外电光一闪而逝的惨白过后,原本静静酣睡的黑发男孩却迅速坐起身来,继而不由自主地趔趄摔落床头,跪在地面铺就的灯芯草席子上痛苦干呕了起来。 腹中空空,但却又似乎充满了液体,伴随着唾液滴落,紧盯地板的蓝礼大口喘着气,浑身忍不住颤栗。 直到他察觉周围环境后,这颤栗才缓缓平息,心跳从剧烈到平缓,脸上的慌乱也渐渐平复了下来。 “这也是假的,没错,都是,都是——” 他喃喃着,跪坐起身,心有余悸地将手中仍旧散发“香味”的假牙扔到一旁,却不想伴随着骨骼敲击地面的乒乓响动,一束粘稠的绿色却映入了他的眼中。 那是一束海藻,悄然黏在假牙上如一缕发丝。仔细看去,它墨绿色的表面仍有海水流淌滴落,以及斑斑点点如海盐般的白色颗粒痕迹附着…… 呆呆注视着这颗不起眼的海藻,他张嘴结舌,却再也无法把刚刚的话说出口了。 小卧房内因此陷入寂静当中,唯有窗外雷霆偶尔轰鸣,狂风则裹挟暴雨汹涌冲击玻璃窗。 大雨化作细毛不住渗透而来,挨近窗户的石头地面已经汇聚形成了一片水泊,将本来铺在上面的灯芯草浸湿变得松软脆弱。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出现一阵急促脚步,随后碰碰敲门声音响起。 “小少爷,快看呐,一个走私贩子给咱们带食物来了!快去看呐!” “洋葱骑士?”蓝礼下意识转头看去,看到的却只是颤动的房门。 “是有洋葱咧,但他们只是走私犯,可不是骑士。咱们快去看吧少爷,现在还能看得到,他们正在大厅等着管家给安排房间呢!” 没让仆人有进来的机会,蓝礼闻言迅速将纷乱思绪压入心底,随后站起身跑了出去。简单问了几句后,他脚步急促的与仆人一起朝着塔楼下方赶去。 塔楼一层是一处广阔大厅,此时似乎城堡内所有人都聚了过来,非常吵闹。伴随着打招呼声,蓝礼见到了帮厨艾菊,马房小弟阿蒙,家族护卫本恩,以及狗舍总管霍尔德。 他们正围在一起议论喧哗,每个人的表情都大致相同,惊喜、失望、惊喜又失望。 开始蓝礼没怎么在意这一切,因为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人群不远处的三个人身上。 一个方脸、一个圆脸、一个尖脸。 他们都穿着不起眼的黑色布袍外加棕色亚麻长裤,外罩灰羊毛斗篷,掀开的兜帽皱巴巴地贴紧后背,还在滴水。 虽然他们目前单独聚在角落,但却仿佛被此间所有人围在大厅中央指指点点一样,乃至于其中两位非常不自在,但为首那位棕发褐眼,长得普普通通的瘦巴巴男子倒是颇显镇定。 “你叫戴佛斯?”蓝礼凑上去询问,目光满是好奇地看着这个与记忆中不大一样的中年男子。 “是的。”被问话的走私者用那饱经风霜的棕色眼眸扫了眼跟着过来的矮个仆从,以及男孩身上金色天鹅绒面料裁制的衣物,略显幽默地鞠了一躬,“蓝礼大人,戴佛斯听候您的差遣。” 他眼光独到,同时对城堡内的情况明显有所了解。但蓝礼并没有对此表示什么,而是扫了眼不远处聚在一起的人群,开口问了一句。 “只有洋葱和腌鱼?” “我很抱歉。”对方回答。“这场暴雨太突然了,我们根本来不及反应。事实上,若不是水性还算不错,您可能永远也不会见到我们了。” 不加掩饰的,他表情显得非常失落。 走私者的船翻了,原本携带着的一船食物也丢失了大多数,这不仅让蓝礼原本预期落空,还将走私者本身冒险越过封锁线赶来救援的举动贬低的无足轻重。 他们挽救出的食物不多,尽管没看到,但单听不远处的议论就能了解。蓝礼甚至还听见马房小弟说走私者带来的食物根本连他们自己的那份都不够,还让城堡内多出了三张嘴。 “我是说,在翻船之前,也只有洋葱和腌鱼?”他又问。 蓝礼其实想问为什么他的船会翻,因为正常这艘船不应该翻。 洋葱骑士应该带来一船的洋葱,然后成为风息堡的救星啊,不然怎么会叫洋葱骑士呢? 可这问题谁又能回答的上来? 事情显然没有遵循记忆中那样发展,而这背后所代表的含义,以及缺少食物的后果又是什么? 他本能的排斥思考这件事。 “只有洋葱和腌鱼。”戴佛斯回答着男孩的问题。 蓝礼闻言颇感复杂地叹了口气,后退几步说了声再见,就准备转身离开了。 不过才刚刚走了两步,他就突然想起一件事,遂回身看向那位开始与同伴低声交谈的中年男子。 “你去过铁群岛吗,戴佛斯?” 没想到他会突然回来问问题,但这位走私者却好像一直等待着回答一样,没有丝毫停顿地回复道:“去过几次,最早是在十年前,最近的一次是今年年初。” “你对铁民的受淹仪式有了解吗?” 戴佛斯很奇怪这位大贵族家的小孩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但还是开口回答道:“这要看哪方面的了解。” “死亡,怎么才能做到减少受淹时死亡的可能?” “可以在事后的救援技巧上下功夫。虽然铁民的淹人牧师声称他们在执行淹神的生命之吻,但事实上那不过是——” “对受淹者呢?”蓝礼打断对方的话。 他湛蓝的眼眸在暗淡环境下仿佛变成了两道幽暗深潭,从中散发出的光泽令人捉摸不透。 “我是说,如果你是受淹者,该怎么让自己更有可能活下去?” “这……” 戴佛斯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他感觉黑发男孩问的这个问题非常诡异。 7 淹人唱的歌(1) 冒险越过封锁线的走私犯戴佛斯带来了一些洋葱与腌鱼,但因为翻船问题,数量不多,并没有解决风息堡的食物危机。 乃至于随后几天时间,午餐仍旧简单乃至简陋。 不过蓝礼最近的注意力已经全都放在了那假牙上面了。一有空,他就会躲到房间内观察它,然后纠结不已—— 只要他将目光看向那假牙,就能感觉到一股特殊的吸引力,仿佛有个声音在隐隐呼唤着他,握紧,握紧假牙…… 然而那握紧的“后果”,却又让蓝礼充满迟疑。 实验证明,握紧后,他就会莫名其妙跑到维斯特洛大陆另一端的一个海洋群岛上面,成为那里的一个岛民,然后被淹死! 就像他之前“梦中”那样,成为一名骑士,结果被自己的马给压死…… 骑士或者海民他倒不在意,问题是死亡的感觉真的非常令人恐惧。 但如果走私犯提供的要诀有效的话…… “人生在于突破自我。”第六天午餐,用银匕首扒拉着餐盘中两条干巴巴的咸腌鱼时,他突然感慨了起来。 “空有金山而不去拿,就等于好不容易娶了个漂亮媳妇,结果自己却是个阳痿。” “阳痿?”旁边的胖墩没听懂这个词,闻言茫然地眨了眨眼。 “是在说太阳吗?最近它看起来确实没有以前那么亮了,但我感觉这可能是我吃的太少的原因。你知道的蓝礼,我总是很饿,而只要一饿,我的眼神就不大好使……” 他边说边偷瞄了一眼蓝礼身前餐盘上那两条饱经羞辱的咸腌鱼,又眨着眼睛看了看面前这位黑发小伙伴。 “你好像很讨厌它?要不——” “不是太阳。”蓝礼斜眼打断他的话。 “大概是一种心理疾病。” 说罢,他右手中倒握着的银匕首噗的一声插在了一条死腌鱼的脑门上,随后屁股滑下长凳,在胖墩惊喜莫名的注视下踏步朝着房门口走去。 然而走了几步后,黑发男孩却又转回身来把这盘鱼给端走了。 “有得吃总比没有的强。” 他语带嫌弃地强调,胖墩对此怅然叹了口气。 “一会我们准备去神木林玩!”另一边的瘦竹竿原本正在边打喷嚏边啃着一头洋葱,见此忙朝着蓝礼背影大喊,喊完还忙抬起袖子擦了擦悄然留下来的鼻涕——他最近有点感冒。 “你别忘了!” “你们两个去吧。”蓝礼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我可不是个闲人。” 两人闻言面面相觑。 “他在讲反话?” “可能克礼森师傅给他安排了新课程?” “也只有这个可能了……他可真厉害,那么枯燥的事情竟然能坚持这么久?” …… 克礼森学士显然没给蓝礼安排什么新课程,回到房间后,他直接将那盘咸腌鱼仍在搁板桌上留待后用,紧接着就将床头柜内藏着的那副假牙掏出来握在了手中。 他的动作一气呵成,似乎生怕有人会来抢这东西似得,然而实际上他只是害怕自己会反悔。 他的担忧很正确,因为没多久他就反悔了,可惜为时已晚。 握紧假牙后,蓝礼原本清晰的思维迅速发散,继而飞快陷入一种半睡半醒的特殊状态当中。 这种状态持续了可能很久,又仿佛只是一瞬间。 当冷风吹来,突然感觉到有几个人正伸手摁着自己的后脑勺与双臂时,他迅速的清醒了过来。 可惜,睁开双眼后还没等蓝礼看周围哪怕一眼,他的脑袋就被人用力摁进了下方清澈浅蓝的海水当中了。 他不再是蓝礼,而是一个明显拥有健壮四肢的年轻人。 之前“来”过一次的蓝礼对此有所准备,所以面对异常并不茫然,他只是很慌。 他知道自己处于一个叫做铁群岛的地方。 铁群岛是维斯特洛大陆九大主要领土之一,岛上生活的一群人被称为铁民,而这个顽强民族当中有一种特殊的宗教仪式——受淹仪式。 简单的说就是把你摁在海水里面给呛死。 当然铁民们认为淹神(他们信仰的神)真正的信徒是不会惧怕受淹的,因为他们会在这之后复生。 幸运的话,通过淹人(淹神的牧师)事后原始的心肺复苏技术,受淹者的确能活过来。 眼下蓝礼就正在受淹,而他非常希望自己能有这种幸运。 同时他也祈祷走私犯戴佛斯说的那个口诀能让他顺利度过难关,因为他对于这“梦”中的世界非常好奇,甚至渴望见识它的真面目。 然而不论抱着什么心情,目前而言,他所面临的难关就是,该如何才能不被淹死。 …… 仪式最开始的时候,充足的氧气让蓝礼感官非常清晰,他睁大的双眼可以朦胧看见一掌之外那近在咫尺的海底沙滩,看见从沙子内窜出的,随海水而荡漾的绿色海藻,看见一尾银色游鱼惊慌窜开,以及沙子表面凹陷出的三行字,三行古怪的字。 就算目前局面很紧张,蓝礼也不由自主的被这三行字吸引了注意力,然而水中视线模糊,他不过堪堪看了几眼,还没等细琢磨,一双粗糙脚掌就踩踏至了他视线左侧,带起的浓郁沙土将眼前一切遮蔽的一干二净。 周围环境可怕,海洋将大多尘世之音全部抵挡在了水面外,只有一股飘渺的祈祷声隐隐缭绕于周围,如同天外而来。 “为我们而受淹的无上之神啊,让您的仆人哈尔如您一般自海中重生。给予他海盐的祝福,给予他坚石的祝福,给予他钢铁的祝福……” 最重要的是保持冷静。 蓝礼暗中对自己说。 不断憋气,肺部氧气随着仪式进行而愈发稀薄,身体本能开始催促他挣扎起身,只是那后脑门和两边肩膀处传来的压迫感却特别牢固。 时间推移,痛苦渐渐滋生,一切都变得越来越难以忍受。 最重要的是保持冷静。 有些憋不住了的时候,他又默想了一遍走私犯提到的要诀。 都要死了,怎么可能冷静? 他记得当时他是如此回复的戴佛斯。 代表死亡的陌客令人恐惧,但不想彻底被他抓走,我们最好直面他。你得知道,这种行为本就是要死里求活。 对方回答。 死里求活……死里求活…… 强行憋气而带来的剧痛让蓝礼思维朦胧又紧绷,他努力压抑着自己、压抑……直到某个瞬间,他完全无法再压制自己呼吸的本能欲望了,于是猛地张大了嘴巴。 湿咸的海水汹涌而入。 最重要的是冷静…… 他呜咽着对自己说。 只是当思维陷入溺水带来的痛苦中无法自拔时,当冰冷的液体不可抑制地入侵他的肺部时,当海水让他整个脏腑疯狂痉挛时,他模模糊糊间闪过一个相反的念头—— 这可真他妈的扯淡! 黑暗随即占据了他的身心,随后不知过了多久,清凉的生命之息悄然从外界缓缓而来,与此同时,似有怒吼响起。 “逝者不死!” 腰下好像有颗棱角尖锐的鹅卵石,搁的他特别难受,他想伸手把它扒拉开,却感觉自己肢体僵硬无法动弹。 “逝者不死!”又一声怒吼传来,伴随背部用力的敲打,带来的震荡似乎让他整个身体逐渐解了冻。 “逝者不死!”第三声吼时,他下意识认为自己应该回应一下对方,于是喃喃地张开了嘴巴。 “必将再起……” 对方吼叫的是铁民习俗中非常出名的一句,所以他能接得上。只是不知道这句话他到底说没说出口,但周围一切迅速清晰了起来。 清凉海风不住的拂动,冰冷潮水舔抵着他的脚底板,腹部明显的肿胀感让他猛地一激灵,继而一个翻身,于沙滩上弯腰剧烈咳嗽了起来。 海水因咳嗽被大量吐出,同时脑海思维愈发清澈,周围有人影静静笼罩着他,同时可以感觉到三道目光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看,仿佛期待着什么。 “必将,必将再起!”他痛苦咳嗽着做出了回应,随后趔趄起身,双腿发软的站在了这海边沙滩处。颤抖着,面对三道鼓励目光,从牙缝中挤出了这仪式最后一句该说的话。 “其势更烈!” 8 淹人唱的歌(2) 天空高挂的太阳非常毒辣,但海边的风却带来了令人放松的清凉气息。 成功活下来的蓝礼颤抖着站在浅滩处,那举行仪式的三个淹人神色喜悦地拥抱他,亲吻他的面颊,随后有人给他递来粗糙的亚麻衣物。 然后他就见到,那三个淹人又开始将另外一个面带惊恐的黑发少年一头摁在了水里。 “为我们而受淹的无上之神啊,让您的仆人……” 一位套着破旧黑皮衣,赤着脚,穿着粗布短裤的老人过来示意蓝礼和他走,于是那高亢而又充满狂热的词汇随着蓝礼转身离去而渐行渐远。 他因此有空闲观察周围情况。 这是一处岛屿边缘的弯曲沙滩,阳光笼罩下,密密麻麻的穿皮甲士兵活跃在这片沙滩上,有的在来回走动,有的则手持鱼叉在浅滩处捕鱼,有的三两成群围坐在一起闲聊。 海风舒爽宜人,人群中,一位棕发黑眼的矮个子士兵在蓝礼路过时举起手中木杯子朝他大叫。 “你通过了仪式,你证明了自己的虔诚!白鸥村的哈尔,我们欢迎你!” 和他坐在一起的三个人举杯跟着示意,周围更多的人同样高声附和。 蓝礼哆哆嗦嗦地转头看了他们一眼,但带路老人并没有停止脚步,于是他没说什么,抬脚匆忙跟了上去。 接下来他又遇到了一些热情的士兵,有的能叫出他名字,更多的则只是大声祝福,不断前行间,蓝礼没说一句话,而是默默观察着这里的陌生环境。 看得出来,这些驻扎在海滩前的铁民士兵们普遍很热情。 而他们一个个看起来也并不像是假的,脚下这座岛屿也一样。松软的沙滩踩在上面非常舒适,清凉怡人的海风吹荡着他额前一缕棕发,一摊鸟屎从头顶天空掉下来,啪叽一声响…… 侧头看了看肩膀上摊开的白绿之物,那味道很难形容。于是蓝礼再次确定这是一个真实的地方,而不是什么幻象或者梦境。 “如果我现在跑到风息堡,会见到什么?昏迷的男孩?还是……” 他若有所思。但清楚知道这是一个很难完成的事情,因为铁群岛处于维斯特洛大陆最西边海洋深处,风息堡却在大陆的最东端海岸线上。 而且他现在的身份是一个棕发的铁民少年,可不是黑发的拜拉席恩三少爷,根本进不去贵族老爷们的城堡。 更重要的是,他似乎并不是跑来这里随意闲逛的。 皱眉思索着之前受淹时所见的那三行字,蓝礼一时有所明悟。 自己转世投胎后,八成是觉醒什么特殊的交换身体“系统”了,平常时能够学习各种知识,然后数据化出来,等级提高到一定程度后,所学习的知识还能衍生出特性。 遇到特殊媒介了则触发这种“系统”的真正用途——交换身体,去做任务…… 可之前那个梦也没有任何媒介触发啊? 况且,真的会有这种无厘头的东西? 摸了摸有别于孩童的粗糙面孔,蓝礼皱了皱眉。 …… 老人一路沉默,带着他到营地后方一处被围栏围着的营帐外领了一份装备—— 一件加垫的白内衣,一副长度及腰的老旧黑皮甲、一顶有着丑陋护鼻的圆半盔,一双轻微被蛀的棕色硬牛皮靴,以及一张棕木短弓和一副长皮带缠绕着的沉重箭袋。 他最后被引到沙滩营地靠左边一颗椰子树下的小团体前,结果还没等人引荐,一个靠在树上的金头发少年士兵就豁的一下站了起来。 “哈尔!太好了,我还以为你挺不过来了!” 显然这位与目前的蓝礼是熟人。然而没有继承任何记忆,蓝礼对此却一无所知。 “你证明了自己的虔诚。”另外一个有着乱糟糟黑发的老兵严肃地朝他点了点头,但紧接着就扬了扬手中的皮革酒袋。 “所以你的命从现在开始就属于大海啦,淹人们都是这么说的。” 这动作让一直没说话的引路老人双目一瞪。 “卢卡斯大人不准许我们白天时喝酒,派斯!” “我可没喝酒。”被叫做派斯的老兵茫然地看了看他,随后用手指了指长大的嘴巴,露出一口粘腻的黄牙。 “不信你闻闻?” 引路老人只是瞪了对方一眼,随后转身就走了,留下蓝礼一人站在这个小队伍面前。 排除叫做派斯的老兵以及金发少年外,这里还有两个人,一个面目普通的黑发中年正蹲在椰树影子下用铁头盔煮着一锅浓鱼汤,手握勺子摇动的模样非常专注,另外一个年轻些的瘦男人则正用一种充满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蓝礼和他手中的弓箭。 “会用吗?小子?” “当然!” 蓝礼还没开口,最开始和他打招呼的金发少年就抢着说道:“在白鸥村,哈尔和我一起受训!” 他边说边将蓝礼拉到身旁,然后指着周围几个人道:“让我为你介绍,和你说话的这位是卡伦,他箭使的很棒。这位是厨子莱恩,来自我们隔壁的红蟹村,这个老酒鬼你刚刚听到啦,他是……” 这是一个被临时凑在一起的士兵小队。 默默倾听并观察的蓝礼没一会就了解到了这件事。 尽管看起来每个人对身旁人似乎都很熟,但实际上这种熟悉只是表面上的。 “我很庆幸你能活下来,海猪罗德就没挺过来,如果你也死了,那我只好自己去杀橡岛佬了,他们肯定不乐意收我付的铁钱,特别是在没人帮我的时候。不过现在好了……” 介绍完同伴后,鼻尖长满雀斑的金发少年并没有闭嘴,而是仍旧滔滔不绝的说着一些闲话。 他叫贾斯皮,尽管没开口问,但从旁人话语中蓝礼还是了解到了这点。 同时他也了解到了更多信息。 比如说目前自己叫哈尔,和这个贾斯皮来自同一个叫做白鸥村的村子。比如说脚下这片岛屿名为老威客岛,比如他们效忠的国王名叫罗德斯,依靠淹神信仰称王,获得了淹人牧师们的集体拥戴。 而自己、这个小队,以及其他一些小队伍明天一早就要乘船起航,前往另外一处叫做橡岛的岛屿,为这位淹人出身的国王而战。 蓝礼因此陷入沉思。 虽然纹章学主要学习的是领主家族的大致历史与优秀人物,但教学期间他难免也会接触到一些其他知识。 所以他明白老威克岛与橡岛其实是铁群岛中的其中两座岛屿,所以他能了解到铁民们的受淹仪式与大致流程,所以他握紧假牙后能够快速确定自己所面临的情况。 然而让他不解的是,为什么眼下这群老威克岛上的铁民士兵会和另外一伙橡岛上的铁民士兵打仗? 铁民很少与自己人打仗,坦格利安王朝建立后更是几无战争,蓝礼得知此事时就感觉很不对劲。 更何况他曾听老学士说过,铁群岛当代铁大王科伦·葛雷乔伊谨慎理智,治下有方,对领地的统治非常稳固,不可能爆发内乱的。 心有疑惑,而且对自己所扮演的角色蓝礼也并不了解,所以不论是少年贾斯皮还是其他同伴与他说话,他都是坐在那里点头或者嗯嗯啊啊的回应,从不开口说话。 因为受淹多少也算是一个生死危机,受到一定的刺激也还算是正常,倒也没人奇怪他的沉默。 而不久之后,心中的疑惑随着一行人的闲聊被悄然解开,乃至蓝礼不自觉张大了嘴巴。 “叫我说,霍尔家那个黑心肝的被龙大王烧死了更好,他从不考虑咱们死活,只顾在东边建他那个石头城堡。现在你们瞧,石头盔甲也挡不住龙大王的一口唾沫。” 说话之人是老酒鬼派斯,他边说边咧嘴笑,缺了颗门牙的嘴巴特别引人注目。 “我叔当时就在场,听说那黑心肝的老国王被烧死前吓得尿了裤子哩。” 厨子莱恩的鱼汤做好了,此时正用木勺子给每个人盛一碗,闻言充满怀疑地瞥了老酒鬼一眼。 “你确定?当时整个城堡可都烧起来了,黑心肝的全家都被龙烧死,你叔要是真的在里边,怎么可能还活着?” “这我就不知道啦。”老酒鬼面不改色地吹嘘道:“不过我猜我们家流着龙石岛的龙血,听说过那句话没?真龙不怕火……” 接下来蓝礼并没有仔细听下去,而是陷入了一种惊诧状态当中。 古代时,维斯特洛大陆一共有七大王国。 北境王国、谷地王国、河屿王国、凯岩王国、河湾王国、风暴王国,以及最后的多恩王国。 蓝礼所在的拜拉席恩家族,领地就是继承自古代风暴王国,由坦格利安王朝的创建者,伊耿·坦格利安分封。 伊耿被誉为征服者,因为他与他的两位亲姐妹(同样也是妻子)骑着他们的龙征服了七大王国中的六个—— 北境、谷地、河屿、凯岩、河湾、风暴。 只有多恩是伊耿的子孙们在后来通过联姻方式收服的,征服者在位期间,多恩并未屈服,并誓死抵抗坦格利安家族的巨龙。 但抵抗的并不只限于多恩,最初战争爆发时,河屿王国的国王赫仑·霍尔仰仗着他那维斯特洛大陆首屈一指的庞大城堡妄图抵抗征服者的龙焰,结果全家老小全被烧死,霍尔家族因此血脉绝嗣。 诺大的河屿王国因此变成了两片领地—— 铁群岛、河间地。 那已经是近三百年前的事情了,蓝礼不久前在学习河间地公爵徒利家族的纹章时顺带学过这段历史。 可眼下听他们的对话…… 扫了一眼旁边仍旧闲谈着的几位铁民士兵,又望了望身后数量庞大,蔓延整个海岸线的铁民营地,蓝礼心脏跳动不自觉一阵加快。 这并非是什么身体交换游戏,而是穿梭进入了历史当中。 他来到了二百多年前,坦格利安王朝尚未建立的那个年代! 9 淹人唱的歌(3) “霍尔家族是个不敬神的家族!”受淹后的第二天早晨,一位高大的长发淹人将包括蓝礼所在小队在内的近一百人聚在了一起,随后高声宣讲。 “因为他们不敬神,伟大的淹神从东方驱来瓦雷利亚的魔龙,烧死了黑心肝的赫仑王,烧死了霍尔家的所有人,也就是说,我们自由了!” “自由!自由!” 一些虔诚的铁民跟着高声叫嚷,但在长发淹人抬手示意下,他们统统又安静了下来。 “尽管我们摆脱了霍尔家族的残酷统治,但伟大的淹神却认为不能让祂的子民们继续被其他不敬神的伪王误导,所以淹神特意派来祂的儿子,也就是我们神圣的国王罗德斯陛下,派他来引领我们走上正确的道路——” 他说着,振臂一挥,语调高亢。 “看呐,铁种们,这是淹神赐予我们的无上恩赐,没有任何人能够比淹神之子更适合统领铁群岛,没有任何人比他更有资格坐上海石之位!” “淹神之子万岁!” “罗德斯国王万岁!” 有铁民怒吼,脖子青筋直冒,大片人跟着高声附和。 但他们的叫嚷刚响起就被再次打断,就听长发淹人语气愤怒。 “但并不是所有铁种都知晓淹神之子的伟大,并不是所有人都虔诚地遵循淹神——” …… 他的宣讲仍在继续,但蓝礼撇了撇嘴后,已经懒得再听这种明显能够猜到结尾的话了。 尽管察觉到自己穿梭进入了维斯特洛大陆的历史当中,但这对他而言并没有多少帮助。 不过一年多断断续续的贵族教育,叫他辨识维斯特洛诸多纹章以及他们背后简略的家族荣誉过往与优秀人物他在行,叫他对这世界真正的历史如数家珍,那却根本不可能。 所以他现在也不确定自己所在群体具体处于什么情况,只能既来之则安之,或者说先随波逐流,观察明白后再说。 此时他混在这群人当中,穿着一袭黑色旧牛皮甲,肩挎着箭袋与短弓,腰板挺直,俨然一副整装待发的姿态。 事实上蓝礼的确也将要离开这片海滩,准备前往一处名为橡岛的地方去了。 橡岛就是长发淹人口中那种不敬神的敌人所在地,而他们此行目标自然是讨伐那群人。 蓝礼的目标也是橡岛,但这并不单纯只是随大流的缘故,还因为他昨天受淹中见到的那三行字—— 【顺利抵达橡岛】 【杀死7个铁民】 【阻止罗德斯国王跳海】 …… 显然他拥有的能力并不只是穿梭历史。 但蓝礼却因此更为警惕。 自打娘胎起,他就能隐隐约约看到自己身上浮现出的那种信息了,但他始终不确定那些信息到底是什么。 它是如何出现的? 它的用处是什么? 它和自己的关系是怎么样的? 它会不会有什么害处? 许多问题需要去考虑,因为这很可能关乎于自己未来的命运,也因为正常人绝对不会有这种东西。 然而在那场“怪梦”之前,在他握紧假牙之前,那些浮现的信息并没有让他发现什么线索,除了学习纹章学日益见深后悄然变换的数字外。 而今这东西有了新的变化,蓝礼自然非常重视,但也更加谨慎。 一方面他觊觎着“金手指”这个词背后可能带来的超然力量,另一方面,他又生怕这其中会不会有陷阱。 只是在这些谨慎背后,某种本能却让他一直觉得自己这种疑心病非常可笑,仿佛在内心当中,有个声音始终对自己说着一句话:你需要担心你自己吗? …… 本能归本能,对自己“金手指”该有的怀疑蓝礼始终没有忘记,因为他无法理解这到底是什么。 但他却也并不抗拒—— 不能确定它是好的,但谁又能说这是坏的呢? 所以他觉得,观察之余,尝试去把这三件事做成也未尝不可。 但问题又来了,如果自己真的和周围人混在一起去完成那些任务,就免不了进入战场当中,然后没准就被乱箭给射死了。 蓝礼不介意自己被杀死,因为不久之前的经验证明,在这里死掉后,他只会回到这个历史之外,回到风息堡中,继续当他的拜拉席恩家族三少爷。 只是伴随死亡而出现的痛苦,实在是令他难以忍受…… “好死不如赖活着吧,能混一天是一天。最好完成一个任务,然后看看到底会发生什么,给我发奖励?谁发?” “去橡岛那个似乎挺简单……话说我要是在这里生个儿子会怎么样?三百年后多出来一群重重孙子?” 棕发年轻人浮想联翩。 站在海边烈日下晒了有差不多一个钟头,那个有着一头灰黑长发的淹人牧师终于意犹未尽的结束了起航前的演讲,随后挥手示意这一百多的铁民士兵踏上一艘早已准备良久的双桅战船上。 …… 上船的铁民数量众多,甲板下的船舱自然安置不下,领了个草席子后,蓝礼就和所处小队几个熟面孔一起在甲板边缘位置打了个地铺。 清凉海风吹拂,百多士兵身处于甲板上,慢悠悠地等待着航行的结束,谈笑声音不绝于耳,一时倒是颇显悠闲。 “哈尔,等上了战场,你就跟在我后边。” 旁边靠在船板上的金发少年贾斯皮严肃地看着他道:“我的斧头比你使的好,所以我在前面,你使弓掩护我。” 蓝礼想说他根本不会使弓,但这话压根没法说出口,于是面对眼前这张稚嫩面孔,他只能点了点头,并琢磨着该怎么才能把即将到来的难关混过去。 金发的贾斯皮则没有发现自己同伴的异常,他仍旧喋喋不休地说着。 “我们没上过战场,可不能冲在最前边,除非大人命令……” “我希望有人会收我付的铁钱,这样回去后我就会是个真正的铁种了,但父亲说只要我回去就怎么都好,哈尔,你父亲有和你说这种话吗?” “我不记得了。”蓝礼实话实说。 “你是不是想家了?”对方奇怪地问:“你以前很爱说话的。” “你不也一样?”蓝礼没直面回答。 他可没有前身任何记忆,所以最好的应对措施是把问题丢回去。 “我才没有,我是个坚强的人,坚强的人从不想家。”金发少年如此说着,伸手递给蓝礼一枚灰白中略带暖黄色的鹅卵石:“喏,这是我离开之前在家门口拾的,送给你,希这能让你开心一些。” 瞧了瞧这枚石头,蓝礼伸手接过道了声谢,对方则认真地道:“淹神会庇佑我们的,祂一定会。伟大的罗德斯国王也会为我们祈祷。哈尔,到时候记得跟在我后边,我们会回去的。以一个真正铁种的身份。” 少年的声音充满期盼,蓝礼希望他能如愿以偿。 然而世事无常,夏季的大海就像是个更年期善变的老大妈,早上船只起航时天空还碧蓝一片,中午刚过就已经阴沉不已了。 暴雨笼罩而至,狂风汹涌来袭,逆风而行的双桅战船别说前进,甚至都开始倒退了起来。 或躺或靠在甲板上的士兵们匆忙起身以免受到踩踏碰撞,水手们开始忙前忙后,急着将扬起的船帆撤下,结果很不幸,一位红头发的年轻水手一不小心从高处踩空,凄厉惨叫着,掉进了疯狂翻涌的大海当中,眨眼间就没了踪影。 “我们无需惧怕风暴之神的愤怒,因为伟大的淹神早已对我们敞开了他那恢弘的流水宫殿!别忘记,淹神之子亲自给我们吹响了前进的号角,我们有神——” 甲板上,长发淹人一袭灰绿蓝三色相间的粗布袍随风猎猎作响,手持的浮木棍棒高举头顶,老农民一般的坚毅面颊随着吼叫而涨红,显得非常激动。 只是他那被风吹起的一缕灰发丝好巧不巧地钻进了他的喉咙当中,乃至他激励的话语刚说到一半就不得不梗咽终止,继而于大风中弯腰剧烈咳嗽了起来。 “哈尔小心!”顶风飘来的一段话显得很微弱,船边紧紧抱住紧绷绳索的蓝礼费力转头看去,发现甲板上一个滚动的圆木桶正一蹦一跳的飞速来袭。 “倒霉!” 暗骂一声后,他随着船体摇晃就地一趴,那橡木材质的圆桶就贴着头皮一晃而过了,他随即抱住了眼前的桅杆根部,死不松手。 狂风猛烈、暴雨如梭,狭长的战舰船壳如同漂浮于厨房铁锅中的黑胡椒,随着液体沸腾而翻滚摇晃。 有几次它的船侧面甚至都要平行贴在海面上了,直到最后一刻才险之又险的板正了回来,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只是临时的幸运并不能说明什么,只要这恐怖的风暴不停止下来,这艘名叫无敌接生婆号的战船就很难说能够顺利渡过难关。 “只是赶个路啊,不应该是最简单的吗?” 风暴中的蓝礼满脸雨水,抬手艰难地抹了一把脸后,他见到与“自己”同村出来的贾斯皮尖叫着随甲板倾斜而轱辘了过来,于是忙伸出有余力的腿来一挡。 他的脚堪堪勾住金发少年黑皮甲的尾摆夹层处,这让对方开口大声感谢,却让蓝礼感觉自己的脚脖子好像被那煮沸加工过的坚硬皮甲给剁成了两半。 可惜他的奉献并没有什么用,乌黑暴躁的环境下,当一阵更加猛烈的风暴来袭时,无敌接生婆号又是一个剧烈摇晃,仿佛下方有只巨大的海怪在风暴中拖拽着这艘脆弱的船只,地动山摇下,甲板上许多铁民士兵惨叫着被甩入大海当中。 刚刚被他救了一命的金发少年同样也处于这个行列,蓝礼眼睁睁看着对方绝望而又无助的稚嫩面孔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当中,这让他心头仿佛被压了块大石头,有些喘不过气来。 “原本历史中他也死了吗?” 他忍不住闪过这个念头。可惜接下来蓝礼就无暇再思考这个问题了。 电闪雷鸣下,一个猛烈摇晃的功夫,本就因为暴雨而充满滑腻感的粗重桅杆,终于挣脱了他的怀抱! 棕发年轻人掉进了大海。 10 淹人唱的歌(4) 风暴于大海肆虐,海面下的世界同样也颠簸晃荡,好似某位执掌海洋的神灵正双手捧着自己的鱼缸,晃来晃去的无聊取乐,浴缸内的生物因此只能不由自主的东倒西歪。 黑暗、冰冷、无边无际。 深沉的大海吞没了闪电风暴中的三桅战船,吞没了仿佛尘埃般的大量铁民士兵,也吞没了铁种们征讨敌营的希望。直到第二天,这场天灾才渐渐平息,最终风平浪静。 当黎明的光亮从宁静海洋东方边缘浸染天空时,蓝礼缓缓睁开了眼睛。 起先他双眼茫然地注视着苍穹那深沉但无云的天空,但紧接着他就想起什么一般抬起了健壮的胳膊竖在眼前,接着只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我竟然没死?” 猛烈风暴当中,一个不会游泳的人掉进了一眼望不到边的海里面,怎么可能还活下来? 他正为这个问题不解着,一道声音就从旁边传来。 “想死?翻个身就成啦。” 蓝礼循声望去,一张熟悉面孔映入眼中,黑发混乱,圆下巴酒糟鼻,额头还有好几道皱纹,长的即老又丑。 他穿着一袭粗麻短衫,长裤湿漉漉的,此时略驼的背部正靠在船头,手中用力晃着一个皮革酒袋,那空荡荡的回响似乎让他非常失望。 老酒鬼派斯,和他一队的那个。 蓝礼认出了他。同时他也发现自己正躺在一条无桅小船的船板边缘,那深邃的海面此时距离他面颊不足半米。 “你救了我?” 他边说边支起身来,却不自觉皱了皱眉。感觉自己浑身上下仿佛脱水了一般充满虚弱感,肚子同时也随着起身而咕噜作响,非常饥饿。 “是厨师,他比咱们聪明,被甩出去前好歹还知道抓紧甲板上的小船。”酒鬼派斯边说边指了指坐在船尾处低头正专心搓着什么的棕发中年,对方闻言抬头朝蓝礼笑了笑。 “只有我们几个?”扫了眼小船,蓝礼忍不住问,“其他人呢?有见到贾斯皮吗?金头发的,和我同村的那个?” “淹神宏伟的流水宫殿会为我们受难的同胞们敞开大门,而你的朋友也会成为祂宫殿中一位优秀的水手。”小船上最后一人虚弱地朝他笑了笑。 说话这位身材壮硕,一头灰黑长发凌乱覆盖在半边面颊与灰绿蓝三色布袍的前襟,正是那领头的淹人牧师。 “伟大的淹神并没有放弃我们。你看,淹神派来了祂虔诚的子民莱恩,把我们从风暴之神的邪恶手段中解救了出来。”他声音压抑地说,最后终于忍不住剧烈咳嗽了起来,似乎非常痛苦。 “没错,这是淹神的意思。”一旁老酒鬼跟着嘀咕,“他老人家干嘛不把咱们直接送回岛上?” “我们、我们无法去用凡人的认知去揣度神灵。”长发淹人边咳嗽边费力解释。 “但祂显然对我们另有安排。” …… 从近处看,这位倒是没有了之前两次见到时那种高高在上的神棍气息,反而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四十多岁的普通老农夫。 可惜蓝礼对他口中的话基本没兴趣,默默为金发少年哀悼了片刻后,他就转移了注意力。 幽蓝海水于小船下方荡漾,无桅的小船船身起起伏伏,昏暗环境下,一共四个人分布在小船四边,看起来倒颇显宽敞。 而小船之外的大海则一望无际,东南西北全部都被灰暗的无垠海洋所覆盖,浅薄雾气缭绕在海平面上,也将蓝礼心头蒙上一层阴影。 不过他虽对目前情况有所忧虑,但却称不上绝望,扫了周围一圈后,他就看向了正闷头干活的厨师莱恩。 莱恩的外号是那位与“自己”同村的金发少年给起的,蓝礼没一会就发现这外号其实并不正确,因为莱恩并不只是一个厨子。 此时船上的物资很简陋,有一捆粗绳子、两件亚麻裁制的破斗篷以及斗篷附带的青铜搭扣,一张弓、半筒箭、一柄短斧和两柄长斧,还有一些零七八碎的小物件。 这些看起来都没什么用,但莱恩却仰仗这些东西制作出了一根简陋的钓鱼竿。 同时他又从怀中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块用亚麻布包着的黑面包,面包萎靡,早已发霉被蛀,甚至还浸了水,但莱恩却从这块面包上揪出了一个软趴趴的白色蛆虫。 “你早有准备?”蓝礼凑上去问。 “咱们孤灯岛的人都习惯在身上藏几条虫子。”厨师自得地道:“这样只要用它钓上一条鱼,就能有充足的鱼肉当鱼饵。” 孤灯岛是铁群岛中一座很小的岛屿,但蓝礼知道这座岛,因为这座岛位于已知世界的最西边,再往西,就是一片从未有人探索成功的无尽大海。 “只要鱼饵充足,孤灯岛的人在海上就绝对饿不死。”厨子边说边将虫饵安置好,随后坐在船尾干起了海钓勾当。 当他发现蓝礼对此似乎有一定兴趣后,更是开始讲解了起来。 “我对这片海不熟,但只要没超出落日海,我就能知道什么鱼生活在什么地方,当然,海里的鱼可不老实,你得知道它们的一些习惯和……” 他开始说一些海中常见的鱼类和垂钓方法,见他滔滔不绝,蓝礼忍不住问:“我们这么说话,不会把鱼吓走吗?” “要看是哪种鱼咧。” 更像是渔夫的厨子莱恩道:“有的鱼会被吓走,有的反倒会凑上来。你得知道,海水很清,胆小的鱼在发现船后可不会靠过来,更别说听到响。” 他边说边用力扬起手中鱼竿,就见一条大头银鳞的尖尾鱼正狠狠咬紧鱼线末端的鱼钩上摇拽晃动,看起来不像是被勾住的,反而是它自己死不松口。 渔夫随即抬胳膊把这条鱼捏在手中,朝蓝礼示意:“看,这些牙齿让它胆子变的很大。” 蓝礼好奇地看了眼这条长了尖牙的大头银鳞鱼。虽然现代人见多识广,但他好像没有亲眼见过这种鱼。 “我说小子,白鸥村的人都只会刨石头讨生活?” 小船不大,一旁的老酒鬼能清楚见到这一切,于是忍不住嗤笑道:“还是你小子只顾去瞧渔家女了?” “没有那回事。”蓝礼瞥了他一眼,但也没多理会这个家伙,而是对继续海钓的渔夫提议道:“我来帮你?” 淹人身体虚且地位高,酒鬼脸皮厚。还不知道这船要飘到什么时候,单靠厨子自己一个忙前忙后,时间长了可不行。 迅速认清目前形势,蓝礼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吃白食的好。 “可以。” 渔夫没有理由不同意,“但你得自己动手弄工具。” 蓝礼点头,于是渔夫一边保持钓鱼姿态,一边口头上给起了指导。 想要钓鱼,他得先有一根鱼竿,这倒好办,厨子剩下的材料还有一些。 只是看着别人制作鱼竿的时候感觉很简单,但当蓝礼自己动手时却是另外一个模样了,再加上老酒鬼总在一旁瞎支招,等他最后将撮好的鱼线系紧在长杆上时,已经过了近一个小时。 不过当他完成这个步骤后,倒是有了一个额外收获—— 【你学会了新技能:渔具制作LV1】 …… 伴随着悄然诞生的信息,脑海中关于他刚刚制作鱼竿时的画面接连浮现,并深深烙印在了记忆当中,只要稍微一想,蓝礼就能记起来任何不起眼的细节。 对此他并没有多激动,因为他不觉得正常情况下自己会用得上这个技能,蓝礼倒是很好奇这种信息的出现机制—— 他还以为在这种历史“副本”当中看不到信息提示呢,因为他看自己时就没有任何属性浮现,不过现在看来似乎又不是那么回事。 于是他低头复又盯向自己目前的身体,却仍旧没有种族等级之类的文字飘出。 “它仍在生效,但只有真正的身体才能出现那些属性?” 蓝礼如此猜测。 当他坐在船头,用渔夫钓上来的鱼的一块肉当鱼饵开始垂钓后不久,另一条信息复又于思绪中飘忽而出。 【你学会了新技能:钓鱼LV1】 …… 这条信息是伴随着一尾银鳞短尾鱼被拽起而诞生的,此时太阳笼罩在头顶,充足阳光下,这条鱼活蹦乱跳的甩出一大片水花,直到被老酒鬼砸了一斧头,它才开始一动不动。 然后老酒鬼就开始不顾鳞片的大口啃食了起来。 “这种鱼,活的最好吃,”他边吃边含糊地道:“但只有死鱼才不会咬人。” 看了看这厚脸皮的家伙几眼,蓝礼翻了个白眼,随后转过头来继续垂钓。可惜后来他就收获寥寥了。 因为没有桨,也不确定方向,小船只能漫无目的的荡漾在浩瀚无边的深邃海洋表面,不时随着海浪而前行。 老酒鬼与长发淹人靠在一起,两位垂钓者则一个坐船头,一个坐船尾,直到食物渐渐充足。 “口渴喝海水,还能有点盐味儿,少喝死不了咱们。”渔夫如此声称,随后一口黄牙就狠狠咬在了手捧着的鱼肚子上,那条鱼还在微微痉挛,乃至伤口血水不住地向外流淌。 酒鬼和淹人也在捧着这种海鱼大快朵颐,似乎吃生鱼对他们来说习以为常。蓝礼则低头盯着手中食物不住地眨眼。 刮鳞去皮后,这条鱼粉嫩半透明的身体暴露于视线中,阳光下,那颗大头上的死鱼眼睛瞪的浑圆,让他不得不想起不久之前这条鱼还在他手中活蹦乱跳。 在风息堡时尽管也挨饿,好歹还能吃上一口正常的食物,眼下情况却又将这点可怜的下线给拉低了。 “幸运的是,不用怕寄生虫。” 感叹着,他一口咬下去,鲜嫩冰冷的生鱼肉中带着丝丝海水的咸腥味儿,吃起来好像没那么可怕…… 他感觉这可能是在自我安慰。 …… 成功活过受淹仪式的第二天,他们起航上的路,当天下午就遇到了海上风暴。而不过短短一天时间,蓝礼就渐渐适应了飘在海上的生活。 四周全是茫茫大海,唯有脚下船只能够稍加活动,让他不得不感觉自己正身处一座窄小的海洋监狱当中。 小船上的几人状态还算不错,闲聊时他们会对自己能够活下来感到庆幸,也会小声诅咒风暴以及与淹神是死对头的风暴之神,倒是并没有对曾经那些同伴们的葬身大海而伤感。 显然他们对海难、风暴、死亡这类事情并不陌生。对如何在海中找食物更是十分在行。 海上漂泊千篇一律,名叫卢卡斯的淹人牧师会在日升与日落时朝着大海挥舞臂膀高声祈祷,他祈求着淹神能够让他们成功抵达彼岸的橡岛所在,然后继续为伟大的淹神之子冲锋陷阵。 蓝礼不清楚这位到底是怎么想的,就凭他们四个人,就算到了那边,似乎也只是给敌人送人头的。 此时他对于完成那三件事也不抱什么希望了,天灾不比人祸,大海可不会和他们讲什么道理与规矩。他感觉,周围稍微出现点风浪,这艘船可能就会被掀翻,然后他们几个尸沉大海。 同时,周围这蓝茫茫一片的情况,更是没什么线索留给他观察。 但他还没决定好自己是不是该一死了之—— 主要那实在太痛苦。 …… 受淹后的第四天,漂泊仍在继续。蓝礼的钓鱼技能等级悄然提升了一级,而喝多了海水的老酒鬼则有点闹肚子。 “你没喝脱水就算幸运啦。”厨子莱恩如此安慰着同伴,紧接着他自己就发起了高烧。 蓝礼警惕这两位的前车之鉴,尽量少喝海水,这虽然很难熬,但他认为只要时间不长就不会有问题—— 第五天,酒鬼和厨子开始互相喝对方的尿以缓解口渴,蓝礼对此目瞪口呆,结果当天晚上海上就飘来一大桶密封很严实的葡萄酒,解决了小船水源问题,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大盘泡的发酸的硬奶酪。 喝尿的俩人对此似乎有点后悔,但从他们那粗糙的脸上倒是看不出太多情绪来。同时这及时的补给也稍微缓解了厨子的高烧情况。 等到第六天时,尽管厨子看起来还很虚弱,但这位来自孤灯岛,经验丰富的老渔夫讲起话来已经不复发热时那种蔫巴巴的模样了,然而面对这仿佛无边无际的大海,他心情仍旧很低落。 “我可能活不长喽。”他声称,然后目光看向身体缩在船板横栏处的淹人牧师:“伟大的淹神会要我这种又老又没用的渔夫吗?卢卡斯大人?” 他的声音充满紧张与期待。对方闻言朝他点头,庄重地道:“淹神的流水宫殿会为所有敬神的铁种敞开大门,只要他死亡时身处大海。” 于是厨子莱恩心满意足地笑了。 …… 不过局面并没有发展到那种地步,因为第七天黄昏,情况有所变化。 夕阳将大海浸染的绚丽多姿,小船随浪潮不断晃荡。老渔夫此时正站在船头抬手眺望,发现异常后,他那蔫巴巴的老眼一时瞪的老大,声音不自觉提高。 “有船!快来看!” 听他这么说,所有人都忙跑上船头观望。 然而当看清那船扬起的风帆时,长发淹人却蓦地瘫靠回了船板上,面色颓废。 “海怪旗……淹神救我,那是葛雷乔伊家的船!” 11 淹人唱的歌(5) 浩瀚大海当中,随海风而鼓胀的风帆仿佛三只气势逼人的凶猛海怪,漂泊的小船尽力安静蛰伏,以躲避它的视线,然而这一切都是徒劳。 当长发淹人确定对方身份时,那艘三桅战船就已然朝着小船所在方向汹涌而来了。 尽管明知不可能甩的掉,但小船仍旧开始掉头逃跑。 此时距离黑心赫仑被烧死并不久,铁群岛正陷入内战当中,基本每个岛屿都有人称王,也就是说,每个岛屿与其他岛基本都算得上是敌人。 “海怪没称王,但他不是我们的朋友!” 长发淹人如此声称,面对那愈发逼近的庞大战船,他脸上闪过一丝坚毅,随后也没理会其他人,越身噗通一声就跳进了大海当中。 可惜这个举动并没有作用。 当小船上其他人被扣押上船后,几个穿着单薄粗布短裤,赤着胸膛的敌方水手纵深跳入大海,没多久,就将那提前逃窜的淹人揪了出来——对方看起来身高体重,但不久前因为风暴而带来的虚弱并没有完全消散。 “一群背信者,你们休想从我这儿得到任何口信。伟大的淹神早晚会惩罚你们!”他被俘时如此宣称。 蓝礼在一旁艰难地看着这一切,满脸晦气。 风暴、海难、又被俘,自打进来后就没遇见什么好事,接下来是不是该被砍头了? 或者再一次被摁进海里淹死? 此时他正跪在甲板上,一个独眼秃顶的老水手与另一个棕发的小个子水手在后边紧紧扣着他的手臂,旁边的酒鬼与厨子也同样是这种待遇。 “大人们,所有事情都和咱无关,咱只是个老实巴交的渔夫啊。”老酒鬼哀声求饶,然而被他身后那个尖下巴的胖水手扇了一巴掌后,他就真的老实了下来。 “这路太长,正愁找不到乐子哩。” 一个水手边说边舔了舔嘴唇,只是就在此刻,他后面那些围观水手们却发出一阵骚动来。紧接着就是一阵阵打招呼声。 “头领。” “维肯头领!” “咱们抓到了个淹人!” …… 蓝礼循声仰头看去,一个大鼻子五官硬朗、眼眶深邃的高个子中年男子正排开众多水手走了过来。 “维肯·葛雷乔伊。”淹人牧师见此咬了咬牙。 来者嘴唇抿紧,并未全副武装,但也一身皮甲长裤与硬牛皮靴,蓝礼的注意力基本放在对方棕色皮甲前襟的浮雕纹章上面了。 和船的风帆一样,那纹章也是一只大乌贼似的黑底金色海怪,然而与船帆不同的是,他距离蓝礼足够近。 对于葛雷乔伊这个姓氏,蓝礼还算熟悉,这源于前世记忆中某个凄惨的太监,还有一个会“瞬移”的神经病,当然主要还是因为转世后受到的一些教育。 前世不论,以他目前了解来说,葛雷乔伊家族在铁群岛,就等于拜拉席恩家族在风暴地,属于封君、公爵、大贵族行列。 当然那是蓝礼那个时代的事情了,眼下他倒是不怎么了解。 他唯一了解的是,不论历史还是“当代”,古老的葛雷乔伊家族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他家的族语箴言就能证明这点——强取胜于苦耕。 眼前这位的话…… 紧盯对方“蠕动”纹章的蓝礼眯了眯眼,一时看起来就像是在静静倾听。 而事实上,对方与淹人的谈话也的确关乎于他们这行人的命运。 “你们准备去支援沉木堡?”没有一丝颤音与多余声线的话语听起来沉稳又威严,配合着这位深邃的蓝眼睛,才刚刚开口,一股上位者的气势就油然而生。 而之前还纵身跳海以期躲避海怪的淹人此刻却也努力挺起胸膛,语气高亢。 “我们是去为了伟大的淹神而战!” 他还没说完,背后扣着他的两位水手就叫骂着狠狠压了他一下,只是这却让淹人声音更显愤怒。 “神灵会惩罚你们这群背信者!没错,咱们等着瞧!” “淹人并不能代表伟大的淹神,特别是你们这些拥戴所谓神子的蠢货。”来者面无表情地说,但还是朝水手下达了命令。 “放开他。” 于是淹人趔趄站起了身。 “这仅仅是你寻求救赎道路中不起眼的一小步。”他声称。 这话让被称之为维肯的领头者哑然失笑。 “我不会蠢到把你带去岛上处置,这会被很多蠢货看作是对淹神的挑衅。”他说:“我也没耐心听你这满嘴鬼话。所以,如果你现在不投降,这片大海就是你最终的归宿。” 淹人听了反而哈哈大笑:“我们来自大海,终将回归大海。来吧!我已经准备好步入伟大淹神的流水宫殿了!” “那就满足你。”维肯·葛雷乔伊闻言摆了摆手,随后转头就走——对他而言,这显然只是个小插曲。 三个俘虏因此被拽了起来,准备抛入海中。 只是此时却有一道声音突然响起:“按照习俗,俘虏可以被赎回。” 葛雷乔伊家族的维肯大王转身瞥了说话之人一眼,神情仿佛第一次发现还有这人一样,但紧接着对方的一句话,就让他不自觉提起一丝兴趣来。 “淹人名叫卢卡斯,他深受国王器重,留下他,你可以换到比一具死尸更有价值的东西。” “青绿之地的习俗在我们这里并不适用。”注视不远处那位棕发蓝眼的少年,葛雷乔伊道:“况且淹人并非领主,留着他只会带来麻烦。” “那就拷问他。”少年道:“你看起来像是去橡岛?巧了,我们原本也是,只是遇到了风暴,而你就不好奇我们本来的目的?” “不论你们有什么目的。” 葛雷乔伊指出:“都已经随着风暴而沉入大海。” “如果真是这样,刚才淹人为什么要逃跑?”棕发少年,也就是蓝礼提醒对方道: “他明知道没有船跳进海里只会被淹死,但他就是跳了。他还知道只要他硬气点,你就不会留着他,事实也是如此。瞧,你现在正准备将他扔进海里,这岂不是如了他的愿?” “你知道内情?” “我只是个小兵。”少年语气似有不满:“除了知道我们要去橡岛为国王而战外,其他什么都不清楚,甚至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你觉得这正常吗?敌人是谁都不说清,难道有什么保密价值?” 这话让一旁的淹人面色微变,随即破口大骂,叛徒、变色龙等等,然而蓝礼对此只是瞥了对方一眼,就不再理会。 “一个活着的淹人不见得有用,但死人肯定毫无价值。”他坚称。 维肯·葛雷乔伊闻言不自觉摸了摸腰上别着的一把银斧头握柄,沉吟片刻后,他命令水手将叫骂的淹人暂时关押下去,随后饶有兴趣地再次看向棕发少年。 “我也许会留着淹人,但没有理由留下你们这些知情者。” “我们刚背叛了老威克岛。”蓝礼坦言道:“如果再背叛你,那么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他说着,瞥了眼旁边的老酒鬼和厨子。 前者对此忙不迭地点着头,后者有些犹豫,但在旁边几位水手紧盯下,最终却也点了点脑袋。 “但你们又有何价值可言?”对方淡淡地问。 “厨子莱恩炖汤的手艺很棒,”蓝礼口中的厨子正在一旁跪着瑟瑟发抖,“而且他是孤灯岛的人,不是老威克岛,那儿的人捕鱼技术都很棒。” “这条船上的水手都可以这么说。”旁边一个光头水手闻言哈哈大笑:“我们要一个渔夫有啥用?更不缺厨子。” “渔夫无用,但打仗你们总归用的上送死的。” 蓝礼道:“不管你们打谁,把他放在最前面,代价只不过是一些微不足道的食物罢了。” “留着你们,我们还要专门派人监视哩,变色龙可不值得信任。”那大笑的水手收敛笑容,摇了摇头。 “你们总不可能只有我们这些俘虏,现在没有,以后总会有。”蓝礼说完就不再理会这位的表情了,而是看向这里唯一能做主的存在。 “黑头发那个,只要你打仗前给他一壶酒,他就比谁冲的都英勇。” “没错!”一旁的老酒鬼忙不迭地点着头。 他可没有淹人那种骨气,一路上蓝礼早发现这位其实对淹神并无多少虔诚可言,跑来当兵只不过是想发点战争财。 “那么你自己呢?也想当个送死的?”维肯大王并没有多看其他两人一眼,他一直盯着眼前这位棕发蓝眼的机灵少年,眼中兴趣渐浓。 说这么多,为的不就是这最后一句话么。蓝礼闻言深吸了口气,随后挺直胸膛。 “我识字,也会写!” 话一出口,他就感觉到船板周围人看向自己的目光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12 淹人唱的歌(6) 当俘虏相关的小插曲结束,这艘名为掠夺者号的战船再次起航时,白鸥村的少年哈尔已经摇身一变,成为了葛雷乔伊家族麾下一位文书。 尽管他写的通用语潦草又夸张,尽管他识字的程度还不能说百分百通读所有书籍,但他仍旧胜任了这份工作,且负责考量他的一位老文书还颇感满意。 这乍看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实际上,文化人在铁群岛可是稀罕物—— 在这里,会读写就算得上是文化人了。 铁群岛土地贫瘠,风俗野蛮,自古就以掠夺为生,尽管他们的斧头与铁剑锋利非常,但书籍与算数方面却是个很大的弱项。 此地平民百姓大字不识,领主贵族同样不堪,甚至整个群岛历史当中,识字的铁群岛之王都没有几个。 这种文化荒芜的情况持续了成百上千年,甚至在铁群岛归顺坦格利安王朝后都没怎么改善。 直到铁群岛的科伦·葛雷乔伊时代,也就是蓝礼那个时代,铁群岛引入学士阶级,这种情况才有所改观。 当然,没文化不代表不需要文化,尽管普通铁民们认为识字的通常都是一些拥有诡异手段的巫师之流,但铁民领主乃至国王们还是很需要这种“特殊技术人才”的。 只不过他们需要的方式是掠夺—— 如同他们缺少其他物资时的措施一样。 然而实际上在维斯特洛大陆地带,识字的群体尽管比铁群岛多,却也只是相对来说。 所以说,文化人在这里是一种“稀缺资源”,比金子还稀缺。 这也就不难想象为何蓝礼能够咸鱼逆袭了。 不过尽管如此,他却并没有获得信任,工作时仍旧有人盯着他。 蓝礼对此倒不怎么在意,他的目的只是让自己能够在接下来的路程中受到的待遇好点而已,别的可没指望过。 …… 晴朗的天空下,船壳略显臃肿的掠夺者号不紧不慢航行在大海上。 头顶船板挂着的油灯随船身前进而不断摇晃,甲板下一处船舱内,一位头发花白的灰袍老人此时正坐在蓝礼对面,盯着他书写一封信件。 直到蓝礼划上最后一笔,他才放心地收回目光,“你有成为一名学士的天赋,可惜你生在铁群岛。” 蓝礼闻言朝他腼腆一笑,没有多说。 通灵纹章这个能力有点莫名其妙,最初他用它看到了胖墩伊斯蒙拉屎不擦屁股,也看到了风息堡教头可能的叛变,而不久之前,用通灵纹章,他却看到了一只坐在王座上冷静思考的海怪,那似乎代表对方的性格与未来某种情况。 所以他才大胆开口,结果则让他松了口气。 但尽管蒙混过关,该有的解释却必须要有。 所以对于自己识字这个问题,他谎称是因为在幼年时代,受到过一位遇海难而飘到村子中的学士教导。 没人怀疑他的话,起码来说,目前没有。 “水手们的薪水都统计好了?” 老人开口问。 他曾经是旧镇一名学士,被分派到维斯特洛某座城堡服务,可惜半路上就被掠来铁群岛这个偏远之地了。 蓝礼回答道:“已经统计完毕,稍后我会去递给财务官。” “维肯头领需要的那本残书呢?你有看不懂的地方吗?” “大多数都能看得懂,只是这个词我不太明白。”他边说边从身前的搁板桌上抽出一摞羊皮纸,从中找出某页指了指上面一段。 昏黄光照下,老人凑近仔细看了好长时间,才解释道:“这个词是粪便,整句话的意思是说,龙的粪便滚烫炽热,一位瓦雷利亚奴隶甚至曾被龙粪当头浇下,活活烫熟……” 他开始逐字逐句的解释了起来,蓝礼静静倾听。 自家国王被龙烧死后,整个铁群岛都在议论着龙,而掠夺者号的船长维肯·葛雷乔伊则尤其关注与龙相关的一切知识。 他用各种手段搜集包含着龙类信息的书籍残篇,然后叫老人念给他听。 只是这位奴工学士老眼昏花,看书非常费劲,乃至于效率不高——直到蓝礼的出现。 航行的这两天,每天下午蓝礼都要抱着书跑去在对方面前逐字逐句的念,这倒让他一时间仿佛变成了这艘船上的红人。 只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看起来和海怪大王很熟络,但他实际上仍旧只是一个不被信任的叛变者。 …… 应付完老人分派给他的任务后,蓝礼抱着这摞残书起身,朝着船舱外走去。 半路他遇到了被禁锢在甲板桅杆处的长发淹人,对方见到他后却并没有愤怒,而是面带怜悯。 “孩子,你已经迷失了方向。” “我很确定我们正在朝着橡岛进发。”蓝礼耸了耸肩。 实际上这艘船并没有直接前往橡岛,而是饶了远,中途甚至曾停泊在另一座岛上,不过它最终目的地的确是橡岛没错。 蓝礼对此也没多说,紧了紧腋下羊皮书后,他就踏步顺着不远处的木梯子走上船舵区域。 船板边缘处,正背着手凝望大海的高大头领听到了脚步声,于是侧头看了看他。 “继续昨天那页?” “是的。”蓝礼回答。 他不认为对方会对龙粪能不能烫死人这个问题抱有多少好奇心,但他认为作为一名新投降的俘虏,无必要时少说话才是最佳选择。 于是他开始按照书页上的文字仔细讲述了起来。 蓝礼的声音字正腔圆,不急不缓,往常这位掠夺者头领对此并无不满,就算面对比龙粪更无聊的问题,他也会耐心倾听。 只是今天他的表情却愈发不耐,最后甚至抬手阻拦了少年翻书的动作。 “停止吧。” 蓝礼话语一停,目露好奇。 对方凝望大海,沉默片刻,才开口喃喃:“知道我为什么要整天听你对这些书念来念去吗?” “大人想要对付龙。”这是一个非常明显的事情,蓝礼倒也不需要藏拙。 维肯·葛雷乔伊点头。 “赫仑王一死,整个群岛立即四分五裂,一些愚蠢的人更是争抢着自立成王,他们以为赫仑的死对他们来说是个机会,可傲慢蒙蔽住了那些人的眼睛。” 他说着,目光遥望向大海另一侧大陆方向,语气复杂地道:“维斯特洛才是那位龙王的目标,但他绝不会放弃铁群岛。等到巨龙降临时,这些蠢货必将付出代价。在龙王面前称王?” 他呵呵冷笑了一声,目光看向蓝礼。 “你是个聪明人,为什么会效忠那早晚都会被烧死的淹人罗德斯?信仰?还是你认为那所谓的淹神之子真的能呼唤来我们的神明对抗巨龙?” 铁群岛目前的确有许多人称王,甚至可以说每座岛屿都出现了自封国王的领主,然而老威克岛是个例外,称王者并非领主,而是一位淹人牧师——因为所有淹人都支持他,乃至于这位牧师国王影响力非常大。 “的确是因为信仰,大人。”蓝礼回答,脑海中想到自己某个任务,于是他又有意补充了一句。 “铁群岛的信仰。” “有什么不同?”葛雷乔伊听出了他话中有话。 “在群岛,所有铁种都信仰淹神,而淹人们是淹神的口舌,某种意义上,他们代表着民意,这也是大人您之前想要在海上处决淹人的原因。” 对方点了点头。 蓝礼见此又道:“所以我认为,当巨龙的火焰降临时,淹人们会为我披上一套民意的盔甲来应对入侵者。所以我加入他们,而不是那些依靠权利与金钱来武装自己的国王。” “你认为那伊耿会在乎我们铁种怎么说?”葛雷乔伊目光闪烁。 “为什么不呢?”蓝礼回答:“他是征服者,他想征服这片土地。” “龙焰能够帮助他征服铁群岛。” “龙焰只会带来一片焦土。”蓝礼道:“谁会蠢到将自己统治的领地变成一片焦土?” “铁群岛依靠掠夺为生,自古以来就凶名在外,也许他会绝后患。” “凶名?”蓝礼反问,“有龙凶?” 维肯·葛雷乔伊闻言一怔,随后突然笑了起来。 “我不认为你们的淹人国王会是神灵的儿子。” 他边笑边转头回望大海:“但有时我会想,他既然能招来鱼群,也许就能够同他声称的那样招来海怪,真正的海怪。果真如此,那么就算伊耿的龙焰也无法让铁种们屈服。是了,只要看到一丝希望……” 蓝礼还是头一次听说这回事,但没等他细琢磨,对方就再次开口。 “按照行程,我们明日即可抵达橡岛北岸。今晚我会和淹人谈谈,如果顺利,明天我会放你们离开。” 13 淹人唱的歌(7) 【你获得了新技能:箭术LV5】 …… 烈日下,当穿着棕色皮长靴的左脚踩在荒芜地点的松软沙滩上时,脑海中一道信息浮动而出。 与此同时,一大堆陌生的,本不属于他的记忆接连浮现,记忆中有对靶子练习的场面,也有在战场上射杀敌军。有最基础的握弓姿势,也有比较高端的风偏辨识。 一切仿佛一个睡眼朦胧的人突然回想起了自己到底是谁一样,没有痛苦,也毫无异常。 而当他脚步前踏,离开浅滩区域后,浮现出的记忆已经牢固的烙印在了脑海深处。 蓝礼因此摸了摸肩膀上背着的黑木短弓。 “哈尔,我还以为你真的是一只变色龙呢。”旁边传来一声感叹,那是一身轻锁甲的厨子莱恩。 “我都做好逃跑准备了,没想到他们竟然这么容易就放过了咱们?” 此时这位有着一头黑短发的中年渔夫兀自不肯相信似得凝望着大海深处那愈发遥远的海怪战船,以及他们使用的划桨而来靠在浅滩处的小船,神色非常恍惚。 “海怪返航了?他之前明明把我们当敌人的。哈尔,你是怎么办到的?” “葛雷乔伊认为和我们交朋友更好。” 蓝礼耸了耸肩,也没想多解释。反正事实就是他们自由了,而那位原本的敌人为表示友好,甚至给他们提供了三套装备。 此时他倒是在考虑另外一件事。 “罗德斯国王真的能招来鱼群?” “那还有假。” 说话的是他右侧的老酒鬼派斯,此时他正抬手板正着脑袋上扣着的圆半盔,胳膊与上半身披着的银色锁甲在太阳照耀下散发着闪亮光芒。 “我亲眼见到过咧,国王大人就那么往海里一窜,鱼群紧跟着就出现了,淹人们管这叫神迹。要不是这样,咱也不会跑去效忠他。” 他如此声称,看了看前面正朝着沙滩尽头一处低矮灌木丛走去的淹人,又小声补充了一句。 “我觉得留在海怪的船上才安稳,现在自由是自由了,我们能去做什么?” “我们要为伟大的淹神而战。” 厨子在一旁诚恳地接话,他是一个比较虔诚的信徒。 蓝礼并没有多注意他们的对话,在思考了一下牧师国王的神秘手段后,他就暂时将之抛之脑后,转而有些跃跃欲试。 新获得的“任务奖励”好像没什么值得警惕的。直接被灌输记忆,蓝礼可不认为自己能够对自己的记忆做出什么防备手段。 他倒是挺好奇这记忆的灌输机制,感觉没什么怪异感不说,似乎还和自己常年练习的一样深刻。 不过这毕竟还没试验过,他也不敢肯定这点。 于是就见棕发少年抽出弓箭来,手指开合适应了一下手感后,朝着约二十码外的一颗歪脖子椰树射了一箭。 锋利的箭矢迅疾刺破空气,于阳光下一闪而逝后,噔的一声插在了椰树的树干高处,尾翼颤抖嗡嗡作响。 他见此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朝面带诧异的两位同伴开口解释了一句。 “试试手感。” 另一方向的淹人在灌木丛前蹲下来片刻后,起身朝他们招手,于是三人就忙跑了过去。 “我们现在位于橡岛西北侧的黄沙滩。”低沉的声音从淹人口中发出。 他棕色眼眸明亮,披着灰绿蓝三色长袍的身姿挺拔,但两侧面颊却有所凹陷,看起来消瘦了很多。 “距离这里三里格外有一座采矿村子,我们待会就去那里。现在,先扎营休息吧,我们需要进食。” 他话音一顿,目光随后看向挺直腰板的棕发少年,语气相对温和了许多。 “哈尔,尽快熟悉你的弓,我们马上就会用到它。” 淹人不是一个容易谅解他人的人,他甚至对之前投降了的厨子与老酒鬼颇为冷淡,但对蓝礼的态度则和善的多—— 这位不仅让他们重新获得了自由,还初步争取来了一位强大的潜在盟友。说是潜在的原因是葛雷乔伊并没有明确表示支持老威克岛的淹人王国,他只是初步有了这个意思,具体如何,还需要两方未来不断磋商。 不过就算如此,这件事也足以让蓝礼摇身一变,从一个变色龙化作一位忍辱负重的英勇少年了。 “我们的目标到底是啥?”一旁的老酒鬼忍不住问了一句。 淹人闻言想了想,道:“神圣的罗德斯陛下不久之前派遣战士们打下了橡岛西部的浮木堡,但现在那里正被那些不敬神的人围攻,他们想要把它抢回去。” “所以我们是要去支援那个浮木堡?”老酒鬼闻言砸吧砸吧嘴:“就凭我们四个?” “我们是要救浮木堡,但不会是我们四个。”淹人淡淡回答,却没多解释什么。 于是多灾多难的一行人开始在这偏僻海滩升起了火,并且开始抓鱼。 趁着其他两人忙碌的时候,蓝礼偷偷跑到淹人处问了句具体计划,可惜就算淹人对他感官大好也还是没有回答。 显然,他认为这件事绝对不能透露出来。 对此蓝礼只是耸了耸肩,将自己的好奇心压入心底——反正淹人的行动与他的目标并不冲突。 …… 此时是蓝礼来到这处历史当中的第八天,短暂又漫长的八天当中,身为一名假铁民的他相继经历了受淹、风暴、海难、漂流、被俘、当叛徒…… 彼时身处灾难当中,他感觉时间过得很慢,可现在心底却又有种身在梦境的感觉,似乎恍恍惚惚间,他就踏上了这座岛屿,完成了那三件事情当中的一件。 初步了解到了这任务机制的运转情况后,蓝礼算是完成了对自己的基本要求。 接下来能继续将其他两件事情完成最好,完不成他也不会有多失望——此次本就是他第一次正式探查这“历史”世界,也没想能多收获什么。 他反而对自己能否改变历史,继而能否改变“现实”充满好奇,但他不确定到底做什么才能将历史明显的改变,巨龙?征服者?还是…… 海滩上,厨子莱恩开始用火石生火,用树枝架着头盔当锅,老酒鬼跑到不远处的林子里寻觅干柴。蓝礼则跑到浅滩中,赤脚踩着柔软的沙子,倒握着一根箭尖锋锐却又有几道白色划痕的箭矢,在鹅卵石缝隙中寻觅起了鱼儿。 一行人最终在这里吃了顿鲜鱼汤泡咸鱼干,随后就开始跟在淹人屁股后,朝着他所说的那采矿村子前进而去。 橡岛这个名字看起来和树好像有些关系,但实际上一路所见大多都是被太阳晒的发干滚烫的乱石丘与沙地,偶尔能够看到一颗颗长势低迷的黄绿松柏,一些蓝礼说不上名字的植物则干瘪地生长在随处可见的岩石缝隙中,看起来丑陋而又顽强。 随着赶路时间渐长,他身上穿着的锁甲被阳光照射的愈发滚烫,肩膀被压的也有些不堪重负,远离海岸线所带来的闷热则让每个人额头都溢出了汗珠。 不断的深入岛屿,一行人在熟悉此地的淹人带领下,行走在偏僻道路,倒是没遇到这里的岛民。 直到他们抵达一处靠在隆起山坡处建立而成的小村子前。 那村子在太阳光笼罩下显得恍惚不已,稀疏分布的木质房屋看上去就像是一块块矗立在山丘下的灰色墓碑群,而在这群墓碑前方,隐隐可见一些穿着肮脏白衬衣的岛民聚在一起,用铁镐挖着什么。 “莱恩,你去村东口,那里有颗老樟树,藏在树后,见到有人跑出来后不要留手,直接射死。派斯去北口,和莱恩一样,自己找藏身地。哈尔,你守西口,注意别放走任何一人。”远远的,淹人就开始吩咐起了他们。 “等见到我出来后,你们要跟紧。” 他想干什么? 蓝礼观察了一下淹人面色,发现这位目光坚毅又严肃,于是没说什么,依言朝着被指派的那座山丘后走去。 等到他藏好自己,探头朝来路观望后,就发现淹人那穿着灰绿蓝三色相间粗布袍的背影已然踏入了村落范围内,正与村头那些聚拢的村民说些什么。 “征召人手?”他摸了摸下巴,想到一个可能。 风暴让一船士兵统统葬身大海,只剩下他们四个。而不论目标到底是什么,单凭他们几个显然都没法达成。 不过如果淹人在这里招募到人手的话…… 这并非不可能,尽管淹人所在的老威克岛与橡岛处于敌对关系,但淹人群体在整个铁群岛的影响力很庞大,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精神领袖。 只是就算他能聚集起一群人又能有什么用? 蓝礼对此很好奇。 让一群乌合之众去那什么浮木堡解围? 淹人称他们的目标是救援那个叫做浮木堡的地方,而之前在喝鱼汤的时候,蓝礼有了解这里的一些地理情况。当场召集农民解围这点能不能行不说,那浮木堡似乎在岛的另一边呢,远的很…… 信息太少了,淹人又什么都不肯说,蓝礼感觉有点茫然。但考虑自己第二个杀铁民的任务,他却也没有趁机离去,而是边思索边留意着村口情况。 不一会,就见村口那些人簇拥着淹人走入了村落内,身影消失在了茅草屋顶覆盖着的房屋群落当中。 又过了不久,一个探头探脑的黑发老人出现在了村口位置,停顿片刻后,朝着蓝礼所在方向迅速跑来。 棕发少年见此握紧手中黑木短弓。 14 淹人唱的歌(8) 尾部由白鸥羽毛构成的箭矢随着粗糙手指松开而瞬间消失在视线当中,弓弦紧绷的弹奏声响回响于耳边,紧接着就是一道猝然的惨叫。 位于弓箭手藏身地所在灰色石头十米远之外,一位脚步匆匆的金发男子此刻胸膛中箭,他因此浑身颤抖,下意识向前疾走的身体也无力扑倒在了地上。 看起来是一招致命,但弓箭手并未放松,而是反手再次从身后干燥地面处拔起一根插在那里的箭矢,熟练地搭在弓上。 太阳光浓郁,棕发的年轻弓手浑身湿透,汗渍从头戴着的铁半盔边缘处滚落到鼻梁上,伴随着微微刺痛,被拉起的弓弦因此迅速松开。 短暂破空声后是一道金属灌入肉体的沉闷响动,那面朝地表瘫倒着的金发男人再次中箭后浑身抽搐了一下,就彻底没了声响。 年轻弓手随后凝望了一眼视线尽头那看起来无声无息的小村子,没发现另外有人前来后才放下手中弓,站起身来走到死尸前,拽着他的双腿费力拖拽了起来。 披在身上的锁子甲随着他的动作而摩擦作响,鼻梁上青紫色的伤痕也不断传递出一阵阵剧烈的疼痛,当他终于将这尸体拖到石头后时,汗水仿佛已经将他整个人都彻底淹没。 随手将死人脚踝松开,任凭其双脚摔在石头上扭曲变形,费力将头上带着的铁半盔摘下,同时一把抓住铁盔下那湿漉漉的柔软布帽甩在石头上,却不小心让帽子尾摆轻飘飘的刮过了鼻梁,剧痛来袭,蓝礼忍不住呲了呲牙。 他因此扫了眼身后放置死尸的沙尘空地。 红头发的少年、黑头发的老者、以及刚刚这位有着一头淡金色短发,看起来像是个铁匠的家伙。三具死尸各自中箭的伤口不断向外溢出鲜血,最终在他们身下汇聚形成一汪由暗红色液体构成的床板。 …… 时间是蓝礼进入这里的第八天下午。 没记错,今天是他第一次杀戮,但也不知道是箭术技能的记忆赋予给了他相应的心态变化,还是他天生性格如此,尽管看着那一个个活蹦乱跳的存在经由自己之手变成一滩滩死肉,但他却并没有因此犯恶心,或者其他什么异常情况。 蓝礼反而莫名感觉很荒诞。 “不知道我死的时候会不会也像他们一样的丑?” 鼻梁上的刺痛让他复又忍不住看了眼那个睁大双眼茫然望天的黑发老人。 尽管有“任务”在身,但最开始面对这位头发夹杂银白色泽的老人时,蓝礼却并没有下死手,而是一箭射在了对方小腿肚上,认为阻止这人正常行动就好了。 然而战争的残酷以及这次心软所带来的后果,却令他心有余悸。 趁着他放下弓箭出声训斥时,对方直接摸起后腰上别着的一把斧头甩向了他,而蓝礼对此完全措不及防。 要不是头上的铁盔挡住了这道攻击,他现在已经被斧头开了瓢。 只是头盔挡住了斧刃,但头盔上的护鼻却因为这裹挟巨大力道的铁斧头而凹瘪,直接造成了他此刻鼻梁青紫一片,也似乎已经破了相。 “幸亏这不是我的真正身体。” 喃喃着,蓝礼仰头望了望天空,发现此刻已经算得上是黄昏时刻了——他们于中午抵达此地,但那淹人到现在却也没从村子内走出。 这让他忍不住浮想联翩,不过这却并不影响蓝礼在歇息片刻后将甩在一旁的头盔与防磨用的破烂布帽重新戴好。 他的箭筒中原本有十六根箭,现在还剩下十一根未曾染血,结果就是三个橡岛村民死在了他的手上。 而他现在正在等待着第四个。 只是当第四个身影真正出现在视线当中时,蓝礼却又迟疑了起来。 那是一个抱着襁褓孩童匆匆前来的年轻女子,一头棕长发乱糟糟的,身上穿着的浅蓝背扣式裙服也布满了灰白不一的补丁,而今她正低着头匆匆行走,不时抬起脑袋来东张西望。 可惜她始终没有看到真正应该留意到的人。 一支乌黑箭矢于黄昏光线下一闪而逝,嗤的一声插在了女人身前的沙尘地表,让她下意识发出一阵惊叫,紧接着她就见到从石头后出现的持弓少年,而今这位正拉满短弓眯眼瞄准。 “站住,再往前走一步,我就——”少年开口警告,对方却惊恐尖叫了一声,随后抱紧孩子转头就跑,压根不顾他在说着什么。 这让蓝礼一时有点傻眼。 “你是我见过最蠢的女人了。” 喃喃着,蓝礼手中弓箭一直瞄准着对方后背,手指紧了又紧,却始终也没有松开,直到那女人跑出射程之外,窜进了村子当中。 蓝礼见此叹了口气,遂将手中弓放下。 正当他琢磨着,自己是不是应该趁着村民们出来乱刀砍死他之前跑路时,视线尽头的村口却突然涌现出一群人来,他们各持着铁镐镰刀甚至木棍,在一位杂色高大身影的带领下气势汹汹的顺着村前道路前行而去。 其中一个秃顶老人正巧碰到那往回奔逃的妇女,于是一把将她抓住,连拖带拽的混进了队伍当中。 他们并没有往蓝礼这边走,而是走在厨子莱恩把手的那条路上,想起淹人离开之前吩咐的话语,蓝礼迅速将身后插在地面上的几根箭收起,随后匆匆朝着那群人追赶而去。 “淹人召集了一群村民?他们这是要去哪?” 半路上穿着轻锁甲的老酒鬼突然窜了出来,小跑着跟在蓝礼身旁。 “去为伟大的淹神而战。”蓝礼没好气回答,他认为这其实是一句废话,但这个问题也只能用这种废话来回答了。 远远吊在这群人后方,他看见厨子莱恩悄然在另一个方向出现并跟在人群屁股后。 闹不清淹人具体在搞什么鬼,所以他倒没有跑上前去,老酒鬼同样如此。 一路匆匆前行,直到白日的光芒完全收敛而去,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一场别开生面的“攻城战”。 当银色的月亮将它那清凉光芒挥洒在松针密布的地表上时,那群村民已经抵达了一座位于山丘上巍峨耸立着的岩石城堡门前。 城堡没有外墙,汹涌的护城河连接着不远处隐隐可见的海岸线,被护城河阻拦在外的一群人围聚在淹人周围,城墙上有巡守士兵训斥他们后退,但没人动弹。 淹人随即吹响了一道听起来很怪异的呜咽号角声。 然后他就看到,那本来高耸吊起的木质吊桥突然震颤,继而轰然拍下! 城堡的闸门紧接着也被打开了。 “这是传说中的魔法?” 蓝礼面对这种局面有点呆愣,但旁边的老酒鬼却反应迅速,望见那群村民一股脑涌入城堡,他突然懊悔地大叫了一声,接着撒腿就奔向城堡方向。 “快去,晚了就没咱们的份儿了!” 15 淹人唱的歌(9) 一场超出蓝礼预料的厮杀开始了。 在那城堡大门被开启的同时,城堡内钟鸣阵阵,淹人组织起的农夫们举着简陋武器一股脑冲了进去,随即喊杀声与惊恐大叫震天作响。 城墙上的士兵们后知后觉地惊醒了过来,忙展开攻势,只是他们看起来数量不多,效果也不大。 月色下,城堡内外的混乱愈演愈烈,护城河河水汹涌,脚步奔过木质吊桥时有碎石掉落其中,瞬间不见踪迹。前方的老酒鬼冲的很快,但显然不是因为英勇。 因为先前有那群人开路,所以他们最初进入城门口时并没有遭到袭击,反而能隐隐看到紧邻城门的杀人洞中那几张死不瞑目的面孔。 这让蓝礼恍然明白了什么,但现在并不是思考这种事情的好时机。 几十位农夫早就在城门兽舍旁一哄而散,朝着四面八方奔袭而去,城墙上的士兵匆忙回防,但却被数量更多的敌人团团包围。 右边一处战场的战斗已经结束,五位村民正急不可耐地捞起战败者身上的武器盔甲匆匆跑向城堡深处,浑然不顾在一旁受伤垂死的两位同伴。 而位于蓝礼左近处的城墙入口处,三位穿着一身锁甲的士兵被数量是他们两倍多的农夫围堵在了那里,一位穿着轻薄亚麻衬衣的农夫手持铁锹猛捅其中一位士兵,但却被对方身上那在月光下闪烁黝黑光泽的盔甲完全阻挡了住。 守卫者挥剑反击,直接将攻击者的脖子砍下了一半,但与此同时,另外一位大胡子村民手中的手斧却猛地劈在了他那佩戴头盔的脑袋上,巨响出现,士兵趔趄后退,但持斧村民速度很快,瞄准他脖子处露出的护喉空隙趁机又是一斧头,士兵凄厉惨叫,脖颈鲜血飞溅而出。 另外两个守卫者在此期间也没闲着,他们其中一个正招架三个壮年汉子的围攻,另外一个正将染血长剑抽出一位老人的胸膛,紧接着却浑身一颤,低头看了看中箭的胸口后,倒地不起。 须臾间又是两箭来袭,先后射在了最后一位士兵的肩膀与胸口处,结束了他的缠斗。农夫们见此毫不犹豫围在地上,哄抢起了士兵身上穿着的武器盔甲。 蓝礼并没有在这里多停留,因为城门口的战斗基本已经进入尾声,扫视前方被茅草屋舍与高塔蔓延着的道路后,他紧了紧手中弓箭,踏步快速朝前方奔去。 蓝礼本以为城堡内的战斗会陷入僵持,甚至处于下风。然而一路上他却并没有遇到什么正式的战斗,见到的反而只是一处处残忍的屠杀。 他见到一位头发花白的瘦小老人倒在血泊中死不瞑目,旁边不远就是一具瘦小男童的无头尸体。见到马厩内两个村民正紧拽一匹枣红战马面带贪婪,一位看起来十二三岁的马房小弟腹部流血,缩在角落不住地抽泣。 他看见厨房门口围围裙的一位胖大厨颤抖着持菜刀与村民对持,获得的却只是对面敌人们的嬉笑嘲弄。甚至看见一位光屁股女童站在泥浆地处大声哭嚎,而她不远处的年轻母亲正被一个秃顶老人压在地上残忍施暴。 流血与惨剧布满了这座城堡,踏步上前的蓝礼一拳将对方打倒在地,被打断的秃顶老人愤怒的从地上站起身,朝蓝礼怒吼:“去别处抢食去,小子!她是我——” 一支锋利的箭打断了他口中的话,倒握在手中的长箭如同一把匕首,狠狠通入对方唾沫星子飞溅的嘴巴当中。 嗬嗬声下,施暴者半跪于地,最终瘫倒身死。 “你在干啥?他和我们是一伙的!”不知道从哪窜出来的厨子莱恩一把拉住少年手臂,面庞惊恐又愤怒。 “不再是了!” 蓝礼一脚踹开对方,随后朝着城堡深处大步走去。 半路上他见到了另外一个同伴,对方正双手兜着衣摆,鬼鬼祟祟的躲在胡同角落,见到蓝礼后咧嘴大喜。 “哈尔快来,我找到了一个满是珠宝的房间,咱们要发财了!” 可惜对方并没有随着他的话而停下脚步,甚至只是瞥了这边一眼后就匆匆离开了,这让老酒鬼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是受了啥刺激?”嘀咕着,他低头看了看怀中一大捧珠宝首饰,不由咧嘴大笑了起来,笑到一半却又猛地闭紧嘴巴,小心东张西望了一番后飞快溜走。 …… 蓝礼是在一处敞开的塔楼大厅当中见到的淹人,对方正低声默默与一个锁甲闪亮,守军打扮的中年男子说着什么,见到少年后,他挥挥手,于是那男子就转身离去了。 “戈德是淹神虔诚的信徒,他和他的人帮我们打开了城门。”高大淹人朝他解释了一句。 “看得出来。”蓝礼边说边瞥了眼那离去的背影。 淹人一路上神秘的很,但现在他已经想明白了这位的具体计划了——他们原本目标是救援那个叫浮木堡的地方,但救援方式却并非单刀直入,而是跑到这里来围魏救赵。 淹人的准备很充分,了解此地空虚,甚至连内奸都准备好了,可惜风暴让他带领的士兵们全都葬身大海,不得已之下,他只能跑去现招募村民当士兵。 只是这些士兵…… 此时蓝礼已经有所冷静,但听着大厅外那不断传来的惨叫与哭泣声音,却仍旧让他心烦意乱。 “你的人如同野兽一样,正祸害这座城堡的原住民。” “这是他们应得的。”穿着一袭灰绿蓝三色相间粗布袍的长发淹人回答:“对淹神的信仰能够让那些采矿奴工站在我这边,但只有切实的利益才能让他们握紧武器,为我们而战。” “所谓的利益就是肆意妄为?”少年忍不住问。 他对这些其实有点心理准备,但当亲眼见到这一切时,仍旧对此充满厌恶。 “这是必不可少的报酬之一。”淹人察觉到对方语气不对劲,于是皱了皱眉:“你要牢记,我们那位伟大的淹神从来都不是一个仁慈的神灵。淹神创造铁种,为的就是叫我们烧杀掠夺。” “对自己人也是如此?” “他们不是自己人,他们的主子与男人们正在围攻我们的城堡,他们属于背信者的行列。” 淹人淡淡回答,随后抬手打断想要继续说话的蓝礼:“关于这件事就到这里吧,你还年轻,从未体会过战争之道的残酷,但早晚你都会习惯这一切。现在,有件事也许你能帮助我思考。” 蓝礼没说话,但注视对方的湛蓝眼眸深处,神色却愈发冷淡。 “我们原计划是驻守这座长鞭堡,引正在围攻浮木堡的陶尼家族回援。但风暴之神让我们失去了所有人手,我不敢肯定单凭我们现在这些人能否挡得住托德·陶尼的反攻。” “你需要援手。”蓝礼边说边想,城堡内遇见的诸多画面接连闪过脑海,于是他明白自己到底该怎么说了。 “需要真正的战士,而不是这些只会抡铁镐的矿工。用他们打下这座城堡已经够侥幸的了,你不能奢求更多。” “真正的战士在老威克岛。” “那就送信回老威克岛,去向国王陛下寻求援助。” “我们没有青绿之地的渡鸦传递信息,根本无法送信。” “派老酒鬼,派莱恩,派任何人都可以回去搬救兵,用小船,只要风向对,就很快。”蓝礼道:“目前城堡内的人手应该能顶住一段时间。况且敌人返回这里也需要时间。” “但还是太慢。”淹人皱眉思索,“你觉得我们有没有其他选择?” 他是个资深的淹神牧师,号召信徒以及举办仪式很在行,但也只限于此。 “你可以号召更多的本地信徒赶来这里帮助守城堡,也可以抓着俘虏去要挟那个陶尼家族。”蓝礼指出。 “但你无法确保号召来的人真正站在我们这边,也许他们会像那戈德一样,偷偷为我们的敌人打开城堡大门。这里毕竟是敌人的领地。” “没有战争洗礼,我的确无法分辨橡岛的信徒是否虔诚。”淹人眉头皱得更深了。“但我也绝不会用俘虏来要挟敌人,淹神不会准许我们如此软弱。” 原因恐怕不止于此吧。 蓝礼闻言耸了耸肩,什么都没说。 “你说得对,我们的确需要去搬救兵,只是莱恩与派斯都不堪重用。”对方思考半响后,说出了一句蓝礼默默期待着的话。 “我希望你能替我走这一趟。” 16 淹人唱的歌(10) 混乱持续了一整晚。 起先这种混乱只是铁民们的杀戮与争抢战利品。 但在后半夜的时候,一条原本关在笼子里老老实实的猎狗却突然窜了出来,并发疯了似得满城堡狂吠乱跑,惹得此地局面更显疯癫。 不过整体大局却不会因此而改变。 于是当第二天的太阳从远处海洋尽头升起时,这座名叫长鞭堡的城堡已经彻彻底底换了个主人。 城堡塔楼上标志原主人家族的白底荨麻长鞭旗帜被随意扯下,任凭踩踏。城内的军械库眼下也被搬了空,之前还曾是一群挖矿奴工的村民们此时纷纷穿上了士兵甚至贵族领主才能够使用的盔甲武器,这让他们看起来仿佛还真像是那么回事。 不过城堡内那些历经惨剧的幸存者们却永远也不可能忘记,他们到底是一群什么样的人。 第二天的清理当中,几十具死尸从城堡各处被搬运出来,扔到城墙外的护城河中,伴随着噗通声响消失在了人们视线当中,无声无息,仿佛从未有过他们的存在。 城堡原主人陶尼家族的家眷们此时被严密关押在一座高塔当中,由厨子莱恩带队把手——当然他现在应该叫做莱恩队长了。 另外一位跟随而来的元老,老酒鬼派斯也摇身一变,成为了把手城墙的大队长之一,他比莱恩更混得开一些,短短时间内就已经同他的新伙伴们打成了一片。 蓝礼则一直等待着淹人给他分配船只与人手回老威克岛求援。 期间他有在城堡内碰到过那位他曾出手帮助的年轻女人,对方却只是紧抱着自己的孩子,对全副武装的少年士兵目露憎恨。 他同样也看到了在那村口狩猎时放过的那个更年轻的母亲,可惜却是从城墙枪尖上见到的,她不再完整,凄惨地混到了只剩下个脑袋。 “她是叛徒,想要通风报信,所以戈德把她给宰了。她的崽儿倒是幸运,还不记事儿,不然也要一起杀掉。”老酒鬼在他驻足观察时解释了一句。 “她确实够蠢的。”蓝礼点头附和,随后转身离去。 望着他的背影,老酒鬼抬手摸了摸下巴的胡茬,目光充满狐疑。 战斗结束后,城堡内有传言说哈尔亲手杀死了个自己人,还把上门找他理论的受害者亲戚给推下了水井。 于是有人去找淹人牧师告状,但这事却被牧师暗中给压了下去。 …… 等待的时间并不算长,当天下午,淹人牧师就安排好了一艘小快船与配套的六位水手。 粮食补给早就已经准备完毕,没什么可犹豫的。蓝礼当即前往城堡不远处的海岸线。 “不用害怕风暴之神的愤怒,淹神会庇佑你。”亲自来送的淹人如此说道:“你要尽快赶回来,我们在这里守不住多久。” “我保证以最快的速度。” 蓝礼严肃地点了点头。 时间是降临这里的第九天。 而那三件事情当中,他已经完成了两件。 抵达橡岛的目标最先完成,得益于昨晚一位莫名其妙窜出来袭击他的前矿工,杀死七个铁民的任务也宣告终结。 此时如果有人看向他左手,那么就会发现,原本空空如也的中指处,正戴着一枚锈迹斑斑的青铜圆环,圆环颜色阴沉发黑,隐隐有鬼眼凸起—— 【死者的凝视:这是一枚由死亡之人临死前意念凝聚而成的戒指,使用它,你可以唤起目标内心中最深沉的恐惧(6/7)】 原本这戒指能用七次,但蓝礼刚获得时试验用法用掉了一次。这是必要的,他倒也不心疼,反而因此有了个新想法。 …… 今天海风正顺,随着船帆膨胀,小船开始朝着橡岛西边方向航行而去。少年站在船头,注视着海岸与淹人高大的身影越来越渺小,直到最后完全看不清,他这才收回目光。 这艘船很小,也只有这么一层,扫视而去,所有人都一眼可见。 船上的六位水手此时正在兴致勃勃交谈着什么,但面对少年的目光,他们却胆怯地压低了声音。 铁群岛奉行奴工制度,铁种们从外面抢来的俘虏构成了铁群岛的奴工阶级,而奴工虽然与可以被买卖的奴隶不同,却也是低人一等,没有自由。 眼前这些正是奴工阶级。 不过大海广袤又千篇一律,随着航行的持续,他们就渐渐与蓝礼熟络了起来。 “罗德斯国王真的能招来鱼群,招来海怪?”一位有着栗色短发的年轻奴工好奇地问。 “听说是这样。”靠坐船头,抚摸着左手小指上戴着的青铜戒指,蓝礼心不在焉地回答:“我准备去求证一下。” “如果我将自己奉献给伟大的淹神,真的能获得自由?”一位苍老的奴工桨手抱着希望地问。 “只要你挺得过受淹仪式,你就能洗脱奴工身份,甚至成为一名淹人牧师。”棕发少年道:“你的子女从此也会成为自由人。” 蓝礼不是个土生土长的铁民,但他在海难漂泊中却也渐渐了解到了他们中的许多习俗,他甚至还了解淹人卢卡斯曾经就是一位奴工。 “你在长鞭堡抢了几个盐妾?”另一位少年桨手好奇地问:“有长腿简妮吗?她很漂亮,我希望是你抢了他。珊娜也很好看……也许你连她也一起抢了去?” 铁群岛习俗独特,与维斯特洛大陆不同,他们并不奉行一夫一妻制,他们可以在外面掠夺女人,然后强娶当妾。 这就是所谓的岩妻、盐妾。 在群岛内,每个铁种都可以在外面抢回几位甚至十几位的盐妾,但只准许有一位妻子,而妻子的身份必须要是群岛本地人。 “没有,一个都没有。”蓝礼耸了耸肩,“因为我不肯定,按照规矩,到底能不能抢铁种自己人当盐妾。” 这只是蓝礼的一个借口,但桨手们对此却也充满争论。 “这好像的确不合规矩。” “规矩还说铁种们不能打自己人咧,现在不也没人理会。” “那些不是自己人,卢卡斯大人说他们是一群背信者……” …… 一头红发,对所有事情都充满好奇的戴尔、沉默寡言的大小罗伯,满口黄牙,身材干瘦的老鲁姆,以及瞎了只眼睛的威尔斯…… 小船上的水手们看起来都是很不错的人,一如曾经的厨子、酒鬼、与淹人。 他们也很努力的在划桨,在光头监工恩格的注视下,很少见到偷懒。 与他们相处时,蓝礼总是忍不住会想到最开始起航时与自己一起的那位同村少年,想到被自己不幸丢失在了大海中的那枚鹅卵石,想到那位谈起国王和淹神时的语气。 如果活着抵达橡岛,他的表现会是什么样的? 蓝礼很好奇,但这个问题永远不会有答案。 返程的这段路途并没有遇到什么太大的风浪,风向也基本都很顺利,来时一行人用了八天,返航却不需要那么久,或者说快得多。 日升日落,小船时而升起风帆,时而响起划桨吆喝。 两天之后,一处朦胧海岸线摇摇可见,这次旅途算是抵达了终点。 …… 老威克岛的沙滩处仍旧营地密集,一些穿皮甲的身影来回穿梭,浅滩处有许多裤腿卷起至膝盖处的捕鱼者存在,但最先发现小船的,却是海上漂泊着的斥候船只。 小船被一条斥候船拦截了住,蓝礼说明情况后,他就告别一众奴工,被带到这艘双桅帆船上了。 “陛下正在主持仪式。” 斥候船的大胡子船长如此解释着,充满羡慕地道:“今天去受淹的小子们可真幸运,我敢打赌,他们不久后都会成为响当当的铁种。” “那围观的人想必很多吧?”蓝礼询问。 “当然,国王陛下很少亲自动手的。” 蓝礼哦了一声,目光看向随船只前行而缓缓后退着的沙滩海岸线。 这里似乎与他离开时差不多,一眼望去,连绵不绝的粗布营帐坐落密集、袅袅升起的篝火青烟随风消散、吆喝叫卖的随军商贩、奔跑玩闹的稚童、以及远方一处生长骸骨的高耸山丘下,那排着队等待受淹的长长队伍。 一切的一切看起来都充满了生机,充满了和谐与宁静。 他最后在这山丘下的浅滩处见到了“自己”的国王。 那是一个赤裸上身,五官硬朗的年轻男子,此时他正站在及腰水中,在亲手为一位金发少年举行着受淹仪式。 可惜尽管他的祈祷高亢有力,亲吻也充满神圣感,但不断痉挛的受淹者最终却还是没有苏醒过来,而是变成了一具冰冷的死尸。 “父亲需要他,比我们更需要。”淹人国王不见有任何异色地起身宣称,“他会成为父亲流水宫殿中一位优秀的好水手!” 周围围观受淹的一群人闻言大声欢呼了起来,声音震天响。仿佛见到了什么喜事。 “由神圣的淹神之子亲手送到伟大神明的流水宫殿中,那是无上的荣光啊!”大胡子船长也在一旁唏嘘感叹。 蓝礼闻言眯了眯眼,注视着那复又开始举办仪式的年轻国王,暗暗确定了自己的思路。 于是当牧师国王淹完第四个人,终于有空闲面见他这个从橡岛返回的使者后,蓝礼踏步上前,大声宣称。 “陛下,我带来了卢卡斯大人的书信,以及另外一个非常重要的消息!” “关于伊耿·坦格利安的消息!” 17 淹人唱的歌(完) 尽管淹人国王混在他的子民们当中以示亲和,但他起码知晓不能在这些人里制造恐慌,而征服者伊耿与他所拥有的巨龙显然是恐慌之源。 所以当蓝礼通报话语落下后,他当即就遣散了周围看热闹的那些人。 原本人头涌动的沙滩因此变得冷清了许多,大量信徒被国王的士兵们阻拦在了远处,唯有国王本人以及他身后两名护卫站在蓝礼面前。 近距离观察,这位淹人国王实际上长相颇为普通,鼻梁扁平,眸子淡蓝,方下巴,双颊还长了些雀斑。 唯有他那高大的身躯以及一头墨绿色的长发看起来非常惹人注意,长发顺着被扣上不久的兜帽两侧缝隙挥洒而下,有如一片奇特的海藻。 当然,蓝礼更留意对方那灰绿蓝三色相间的羊毛长袍前襟上绣着的纹章——蓝底上有手臂举着的一根发光浮木棍棒。 在旁人看来,这纹章看起来充分表明了淹人的神圣,然而在蓝礼来看,发光的棍棒却悄然枯萎,变成了一条瘦弱的腐烂树根。 他因此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于是当国王开口询问他具体情况时,蓝礼递上一封羊皮纸书写的信件。 “这是卢卡斯大人写给陛下的信。” 这信其实是由他亲手写下,因为淹人卢卡斯不会读写,所以他只能口述给蓝礼,叫他代劳。 国王的一位高个子金发侍卫踏步上前来接这封信,淹人国王本人却并没有多关注这点,他反而迫不及待地开口问:“你说有伊耿·坦格利安的——” 一阵突如其来的尖叫打断了他的话,叫声令人措不及防,就见刚刚拿过信件的那位金发护卫此刻竟然面色惨白地掉头狂奔,而本该捏在手中的信件也被他胡乱丢弃,不管不顾了。 国王因此愣在当场,他身后另外一名护卫则朝那逃窜的家伙大声呼喊,只是就在这一瞬间,远处围观着的人群突然爆发出一片惊呼。 因为那本来躬身递信的棕发少年,此刻骤然暴起扑向了国王本人! 一切事情发生的飞快,令人目不暇接、逃窜、呼喊、惊叫、暴起,当接二连三的尖叫出现时,那有着一头墨绿头发的淹人国王已经被觐见者扑倒在了沙滩上! 呆愣瞬间后,旁边穿着一身轻锁甲配皮衣的黑发护卫怒吼着挥舞手中长柄斧砍像那扑在国王身上的身影,但就见对方原地一翻身,身体反而挪到了国王身下! 凌厉的长斧因此猛地一个歪斜,碰的一声砍在了他们身侧的沙滩地表,溅起大量沙尘。 这临时改变攻击似乎让侍卫非常难受,他圆圆的面容涨的通红,瞪大双眼看着一柄匕首横在自家国王脖子处,而匕首的主人此刻却一脸凶狠地反瞪着他。 “快放开陛下!” 他愤怒大吼,哗然四起下,那些被拦在远处的信徒们也朝这片海滩飞快汇聚而来。 “退后,不然我收不住力气!”棕发少年高亢宣称,边说边拽着俘虏费力站起身来后退。 “你叫哈尔?你本该是我们忠诚的战士,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被俘的国王如此询问,面色保持一片淡定,但紧接着他的耳朵就被狠狠掐了一下,于是忍不住痛呼。 “该死,他在亵渎神灵!”投鼠忌器的圆脸护卫看的怒目圆睁,却不敢妄动,乃至气的浑身发抖。那靠近过来的大量信徒也因此怒火中烧,一个个咬牙切齿的模样恨不得活吞了蓝礼这个袭击者。 不过当事人此刻注意力大半却放在了手中国王身上。 此时他背靠大海,前方是一片蜂拥而来的密集身影,海洋中不远处似有漂泊的船只蠢蠢欲动,一些士兵更是将手中弓箭瞄准了过来。 局面岌岌可危,蓝礼心跳飞快,浑身肌肉也止不住地紧绷着,但这其中紧张成分占据了大多数—— 不论怎么说,他都是第一次面对这种局面。 不过第一次的并不只是他自己,被他紧紧箍住脖子的淹人国王尽管看起来仍旧淡定,但他的身体却也在不自觉抖动着,语带颤音。 “放手吧,淹神的愤怒即将来临,铸成大错,你会被打入风暴之神的寒冷地狱。” 蓝礼并没有理会他的话,此时他一手保持握紧匕首紧贴俘虏脖颈的姿态,另一只手则横在了俘虏的面前,扫了周围一眼后,他低声命令:“看着我的手!” 尽管不想听从,但淹人国王仍旧忍不住瞥了眼这张手。 这是一张手指粗短、指甲满是淤泥,掌心也遍布茧子的手,或者说,这是一张寻常铁民的手。 唯一值得注意的是这只手中指部位的一枚青铜圆环。 不,那并非圆环,而是一枚戒指,一枚表面布满斑斓锈迹,内侧有鬼脸凸起的戒指。 似乎只是注视了那么一眼,淹人国王就感觉自己全部视线都被吸进了这近在咫尺的铜锈鬼脸当中,周围一切喧嚣与吵闹飞快褪去,眼前只有那恐怖的,扭曲骷髅模样的鬼脸愈来愈大,越来越大,直到占满了他的整个视线,直到那张骸骨巨口将他整个人全都吞没。 然后,他在深处看见了神! 惊骇尖叫骤然诞生,就见原本被挟持着勉强保持淡定的年轻国王突然开始在敌人怀中奋力挣扎了起来,双眸瞪大、面色惨白一片。 蓝礼对此唯有紧紧用力,才能不叫对方挣脱怀抱,最终他不得不用匕首刺破对方面颊,才叫这位老实了许多。 围观者们并不知晓发生了什么,但他们似乎对此感同身受,有人因此忍不住抽泣了起来,有的绝望呼喊,更多的则是愤怒的叫嚷着要渎神者不得好死! 然而这些簇拥者的存在并没有给国王带来多少安慰,他一直浑身颤栗,眼中充满恐惧。 “淹神救我……不,不不,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我只是,我绝不是有意装成您的儿子,都是他们,没错,都是他们!” 蓝礼见此暗松了口气,随后语气低沉,“我回答你刚刚的问题,没错,是淹神指派我前来找你。现在,说吧!你是如何唤来的鱼群,如何欺瞒这些铁民的!?” “我、我只是用了娜伽、娜伽肋骨磨成的粉……”正常胁迫很难获取到的信息此时被轻而易举的问了出来,怀中的俘虏颤抖着,语带哭腔。 “只要洒下一,一小撮,海里的鱼群就……但我最开始并没有想过称王,对,我没有,都是他们,没错,都是他们逼我的!” 他不小心说的有点大声,于是最靠近的那位护卫一双眼睛不自觉瞪的很大,目光犹自不信地望着自家国王,却突然发现这位平日里神圣又威严的淹神之子,此时袍子下身已然被尿液浸湿一片。 “所以一切都是你们的谎言?淹神之子?神圣的王国?”逼问仍在继续。 “没,没错,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渔夫之子,不是神明的儿子,我——” “大声点!我没听见!” 这话让淹人国王突然犹豫了起来,但蓝礼此时却又亮出了自己的戒指,鬼脸复又浮现,怀中人浑身蓦地绷紧,继而仿佛失去全身力道一般瘫倒在怀,瞬间变成了一堆软骨头。 “我,我忏悔,我是个骗子,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他又哭又嚎的声音传遍了这处海滩,乃至于原本还颇为喧闹,充满愤怒的人群突然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一切声响嘎然而止。 “我从小就擅长潜水,很多人认为我有资质,所以我就成为了一个淹人!” “肋骨的秘密是教导我的老淹人告诉我的,但他不懂利用,他很,他很蠢,所以我杀了他,这样秘密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赫仑被烧死,我认为这是个机会,然后我……我其实没想当国王,但那些淹人非要,非要我……” “我还喜欢男孩……” …… 想要听到的,没想要听到的,有所预料的,出乎预料的,这位被四十位淹人加冕成王的年轻牧师此刻瘫靠在蓝礼身上,哭泣着一股脑将自己所作所为全都说了出来。 人们漫步而来,那一张张逐渐愤怒的面孔不断接近,长满皱纹的苍老面颊、年轻稚嫩的少年、皮肤黝黑的渔民、抱着孩童的妇女…… 冲天怒火似乎让周围席卷的海风都变大了许多,只是他们愤怒的目标已经不是之前那位袭击者,而是他们的国王,曾经满心敬仰的淹神之子。 人群不断靠近,当见局面变得岌岌可危后,蓝礼一把推开手中俘虏,悄然后退。 没人再留意他的存在,所有人的视线全都盯紧他们那瘫软在地的国王陛下。这诡异气氛让当事人从惊恐状态当中迅速脱离,他靠在沙子上咽了口唾沫,随后手臂支撑着身体双脚蹬地,想要远离眼前这些愤怒的人群。 只是一直盯着他一举一动的前护卫在此刻却猛地踏步上前,然后揪着他的长袍衣领愤怒咆哮:“骗子!骗子!!” “他才是真正的渎神者!” “淹神惩罚他!” “假的,都是假的!我可怜的孩子——” “耻辱!” 无数愤怒的叫嚷仿佛被点燃的干柴堆一般迅速爆发。 …… 暴躁的场面在身后诞生,并且愈演愈烈,悄然离去的蓝礼朝着瞄准的目标狂奔而去。 娜伽肋骨听起来似乎很稀奇,但蓝礼知道这东西,甚至此时那玩意就在他的视线当中—— 眼下他们所在的地方叫做神圣海岸,而海岸正是因为不远处一座名叫娜伽山丘的地方而得名。 在那不断靠近的山丘上,仿佛巨大白色树干般的四十四根高耸肋骨破土而出,如同一颗颗弯曲坚硬的白色古树,铁民们认定这些骨头是世界上第一头海龙——娜伽的肋骨。 远古铁民的王者,传说中的灰海王亲手杀死了海龙娜伽,将它的骨头做成了宫殿。 而今那不知何存的古老宫殿只有一堆庞大骸骨遗留,但铁民们视此地为圣地,老威克岛也因此成为了群岛中最神圣的一座岛屿。 只是这神圣之地在眼下,却变得异常吵闹。 有许多愤怒的人在蓝礼前进的道路上,但面对这位揭发骗局者,他们却纷纷不自觉让开了道路,于是蓝礼能够顺利奔上那山丘所在。 这是一座荒芜又多石的山丘,位于高处,身处于此可以俯瞰整座神圣海岸以及海岸前的大海。 阳光挥洒而下,四十四根庞大肋骨的阴影笼罩头顶而来,让他仿佛身在一处古老而又荒芜的白骨宫殿当中。 怒吼伴随惊恐大叫与哀嚎声清晰可闻,低头瞥了眼不远处那些仿佛被蜂蜜吸引到沙滩某个角落的大量“蚁群”,蓝礼突然感觉自己应该加快速度了。 于是他摸起腰间别着的一把手斧,双手紧握,用力朝着最近一根白骨猛砍而去。 他看起来就像是在砍树一样,可惜他的劈砍并没有多少成效,响亮碰撞声过后,被他瞄准的那粗糙肋骨表面只出现了一道不起眼裂痕。 蓝礼见此有点傻眼,但并未放弃,脑海间心念电转,他突然将手斧把手咬在嘴中,然后四肢并用的顺着一根肋骨根部夹腿朝上爬去。 广袤明媚的天空下,沙滩处人头涌动,但那平时被所有铁民视之为圣地的骸骨山丘,此刻却无人理会。 一道渺小的身影匍匐在一根骸骨之上不断前进,最终骑跨在弯曲肋骨的顶端区域,挥舞起手中斧头,奋力劈砍了起来。 数千信徒暴躁怒吼、国王哀嚎被完全淹没、沉闷的劈砍声混杂在这些杂乱噪音当中,简直弱不可闻。 而当全身一片恐怖淤青的淹人国王被扒光衣物,尖叫着被他曾经的子民们愤怒地高举头顶,朝着大海走去时,劈砍声音骤然消失不见。 …… 自打获得到青铜戒指之后,蓝礼就总是忍不住思考一个问题。 任务目标是阻止罗德斯国王跳海。 那么如果目标不再是国王,或者永远没有机会去跳海,这个任务是否算是完成了? 18 人鱼之息 恍惚间,眼前裂痕累累的白骨朦胧淡去,最终变成一片黑暗。 山丘下方大量的喧嚣声响也在这个过程当中悄然收敛,如同一场结束播放的电影,曲终人散后,大幕合拢。 黑暗寂静又深邃,半梦半醒的状态当中,蓝礼不知道过了多久。模模糊糊间他只感受到脑海当中两条信息浮现而出—— 【你获得了新技能:匕首掌握LV5】 …… 【你完成了所有事件,你获得了物品:罗德斯国王的神圣雕像】 …… 当蓝礼再次苏醒时,他发现自己正瘫靠在安静小房间内的羽毛床侧面,石质地板坚硬,手部撑在上面能够感受到的唯有冰冷与粗糙。 周围氛围宁静祥和,淡黄色丝绸床帘随着敞开窗户外那吹进来的清凉海风而浮动,挂在壁炉上的繁琐织锦则不断与墙壁摩擦,随风沙沙作响。 窗外阳光明媚,孩童的呼喊与大叫声隐隐传来,那熟悉的声音让蓝礼眨了眨眼,随后深深吸了口气。 结果一股子难闻味道瞬间顺着鼻孔猛灌而入,那是背后床头柜上一盘咸腌鱼散发出的气味,让蓝礼刚刚浮现出的一丝轻松惬意之感登时消散一空。 “咸鱼、海风、两个小白痴……没过多久啊,不然乔米早就发现我倒在地上了。” 喃喃着,脑海中一股关于使用匕首的记忆翻腾不休,挥刺敌人、腾转藏匿、如何应对其他武器…… 一切最终深深烙印在了他的脑海当中,如同之前获得箭术时一样。 蓝礼随即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这是一双孩童特有的纤细小手,但手中的东西与最初他进入“历史”时完全不同。 右手中,本来握在掌心的那副假牙眼下已然变成了一捧腐败的灰白色尘土,随着男孩手指动弹而不断挥洒泄漏于石质地板上,与正常沙尘无异,低头嗅了嗅,也没有任何气味残留。 “通关后就没有了?”蓝礼皱眉,甩了甩手上残留的脏东西后,他目光看向自己左手上的物品。 一枚明显大了好几号的生锈青铜戒指眼下正挂在他左手中指上,同时一根颜色惨白的,断口带着裂齿的纤细断骨也被他紧紧握在手中。 蓝礼因此松了口气。 之前用假牙进入的那次虽然被淹死了,但却不小心带出来了根海藻,所以他就猜测自己可以从中拿出东西来,眼下看来,果真如此。 “只是我砍下来的明明没有这么短……而且为什么衣服之类的不会被带出来?” 沉吟半响,他也没想出个所以然,于是决定暂不作理会这个问题。 此时除了戒指与断骨外,在他身旁还有一个颜色老旧暗淡的黄色小人木雕瘫倒在地,压在一根铺在石质地板上的淡绿色灯芯草上。 这似乎就是那个最后的奖励了,将之拾起后,蓝礼低头仔细打量。 小人由橡木雕刻,浑身棕黄色泽,没有丝毫工匠气息。雕像本身棱角分明,人物挺直身板,摸着下巴一副思索姿势,面庞衣袍栩栩如生,明显是那个淹人国王的模样。 蓝礼注视它时并没有信息浮现,但他有看到在木雕下方底座位置处正刻画着一行维斯特洛通用语构成的话—— “也许我是条人鱼?” 他轻声念出这段话来,结果话音刚落,看起来普普通通的雕像就突然嘎吱碎裂,继而瞬间塌陷,化作一片木屑般的尘土堆积在了蓝礼掌心当中。 一股酥麻冰冷之感因此从手心滋生,棕色灰尘紧接着如同面对高温正在融化的冰雪一般迅速消融进入掌心肌肤,继而完全看不到有任何存在过的痕迹。 但酥麻冰冷之感却并没有因此而消失,反倒如同冷气一般迅速传遍全身。与此同时,一股信息浮现而出。 【你获得了海洋的祝福,你觉醒了特性——人鱼之息】 …… 感觉自己变得有点不一样了,但怎么个不一样法他却说不上来。 怔了怔后,蓝礼将目光看向窗前小桌子上摆着的密尔产镀银圆镜,想要再次查看一下刚刚的收获。 只是他靠坐在床头柜处的角度有些不对,圆镜下半部位只能照见他的脑门,于是他起身走了过去,顺便将绿玻璃镶嵌的窗户关紧,下方孩童吵闹声因此变得弱不可闻。 圆镜清楚照出了他的面颊,目光看去时,一双漂亮的湛蓝眼眸也同样对视而来。 【种族等级:LV1】 …… 【拥有学识:纹章学LV7、箭术LV5、匕首掌握LV5】 …… 【拥有学识:钓鱼LV2、语言LV1、礼仪LV1、渔具制作LV1】 …… 【衍生特性:通灵纹章、人鱼之息】 …… 几道信息接连浮现而出,可惜那新获取到的人鱼之息并没有任何解释性文字存在,让他一时根本摸不着头脑。 想了想,蓝礼就着镜子将自己身上那有些凌乱的蓝天鹅绒紧身上衣整理了一下,又将棕色长裤上的褶皱抚平,随后穿着一双平底拖鞋就朝着房间外踏步走去。 门口正巧碰到赶上来的贴身仆人乔米,对方见他出门很是奇怪。 “小少爷,你要干啥去?” “我去找克礼森师傅。”蓝礼边说边走。 “乔米和你一块去吧。”被甩在后边的仆人乔米喊道:“反正咱也没事可做。” “好啊,我正缺个一起读书的伴呢。” 这话让矮个子仆从脚步一顿,随后摸着摸脑门,支支吾吾地道:“乔米突然想起来,厨房的帮厨小弟生病了,要咱去替他做工呢……乔米就先不和你去了,再见,蓝礼少爷。” 他说完转头就跑。 注视对方匆匆离去的背影,蓝礼撇了撇嘴,只觉烂泥扶不上墙。 …… 老学士仍然在他那遍及瓶瓶罐罐与羊皮书籍的小房间当中,面对推开房门走进来的蓝礼,他的视线从一本红皮书上脱离。 “听说你没吃午饭?” “我吃了条腌鱼,在房间里,又干又咸。”腹中空空如也的蓝礼边说边扫视小桌附近的一个书架,并从那令人眼花缭乱的诸多手抄本中抽出了一本来。 然后他拿起这本有着灰色牛皮封面与铁质搭扣的羊皮书爬上老学士对面的凳子上,因为身高问题,他没办法正式坐在那里,于是只好跪在椅子上挺直腰板,低头翻起了书。 大多书页被他粗扫略过,直到一处靠后页面,他翻书的动作才突然停止。 「火焚赫伦堡后,伊耿·坦格利安与其姐妹们将目光放在了七大王国中尚未臣服的剩余诸国,失去国王的铁群岛陷入混乱状态,哈尔洛岛,沃马克家族的领头者科林有霍尔家族血脉,便自诩为黑血的合法继承人,率先称王……」 …… 「在神圣的老威克岛,四十位淹人牧师聚集在娜伽肋骨下,将浮木王冠戴在了他们中的一员头顶。被淹人们所拥戴的国王名叫罗德斯,他被认为是淹神在世的儿子。」 …… 「征服元年,伊耿·坦格利安于旧镇繁星圣堂加冕为维斯特洛七国统治者、全境守护者、安达尔人暨先民的国王。次年,伊耿骑巨龙贝勒里恩降临大威克岛,与他同来的还有一只庞大舰队……」 「外敌入侵终止了铁群岛持续一年多的厮杀与内乱,老威克岛的淹人国王向他的淹神父亲求助,希望唤来海怪阻挡入侵者的舰队。海怪最终并未现身,淹人国王遂将长袍装满石子,走入大海与父亲商议。数千人追随他迈入大海。」 …… 「铁民无力抵抗征服者的龙与舰队,铁群岛最终屈膝投降,伊耿·坦格利安准许铁民自决统治者,选王会因此在老威克岛的娜伽肋骨下召开,派克岛的掠夺者之首,维肯·葛雷乔伊成为了铁群岛的统治者——葛雷乔伊家族的统治延续至今。」 …… 「征服历37年,伊耿·坦格利安因中风于龙石岛病逝,其子伊尼斯继位,叛乱于维斯特洛各地爆发,自称终于从淹神父亲处返回的牧师国王罗德斯带头反叛葛雷乔伊家族的统治地位。叛乱以失败告终,牧师国王的头颅被献给铁王座……」 …… 安静的房间内只有翻书声音响起,合上手中书籍的老学士看了看对面灰牛皮书脊处标注的名称,和蔼地问了一句,“突然对铁群岛的历史感兴趣了?” 不管在哪,好学的孩子普遍都很招人喜欢,特别是在周围一群厌学蠢才的衬托下。 “没错。” 蓝礼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心中对于自己没能改写历史充满失望,但紧接他就反应了过来,抬头补充了一句:“不只是铁群岛的历史,我对所有历史都感兴趣。” 19 平静与死亡 蓝色眼眸于水中费力睁大,透过清水看向近在咫尺的脸盆底部时,原本那明亮透彻的银质盆底却变得朦朦胧胧,仿佛贴了层磨砂玻璃。几点零星小气泡附着在这“玻璃”上,随着孩童偶尔吐出的大气泡乱动,或者升浮消失。 上午的风息堡中有各种响动,仆人踩在楼梯上的踏踏声、卫士巡逻交谈声、管家训斥声等等,但一切声音传到水中后都显得微弱又飘渺,如同来自另一个世界。 潜水过程中,盆中液体的冰凉感顺着面颊浸入头部乃至四肢百骸,渐渐的,洗脸水仿佛变成了温润的热水,眼眸随着最初的刺激,也早已适应了在水中睁大,只是长时间保持弯腰姿势,酸涩感却渐渐从脊背传遍全身。 于是最终他不得不将腰板挺直。 水花飞溅下,一张俊俏小脸暴露在了空气中,阵阵清凉感也由此袭来。男孩边扯过一旁的白羊毛毛巾擦脸,边兀自猜测。 “十分钟?二十分钟?” 他琢磨着,仔细打量了几眼面前的水盆。 潜水当中明明没有空气供给,但他却感觉自己肺部氧气随着那水的清凉渗透而不断被补充,乃至于他坚持的时间简直非比寻常。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这盆水似乎比之前要少了一些…… 摇了摇头,男孩抬手拿起脸盆旁边小桌上摆着的一只散发丁香气味的陶杯,然后用里面树枝沾点杯底混合香料的盐末就开始专心刷起了牙。 这个世界是有牙刷存在的,大概是用猪毛制作成,不过蓝礼感觉猪毛有点脏,所以就学寻常平民那样,随便找根嫩树枝嚼碎一端去刷牙—— 反正没牙膏,怎么刷也不会和上辈子那样干净。 没一会,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小少爷,吃饭时间到了。” “就来!”含糊地应了一声后,蓝礼用小桌上另一只装满水的杯子漱了口,往水盆内吐出一些盐制清洁物与丁点植物木屑后,他转身边走边用手帕擦起了嘴。 这大概是一个平静的一天。 自从昨天在那“历史”中返回后,蓝礼尤其享受这种平静。 “我今天晚上要洗澡。” 出门后他对守在门口的仆人吩咐,随后踏步前往下层吃饭专用的房间所在。 一切混乱与纷争随着那枚假牙的粉碎而中止,与之前有所不同的蓝礼看起来却并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而眼下周围的情况也基本没什么变化,围城、饥饿、食物短缺…… …… 风息堡被围之前,蓝礼基本上都要与现在的家人们一起就餐。 不过那实际上也没多少人,在他出生后不久,这一世的父母就遇船难死掉了,兄长劳勃又在谷地公爵家当养子,所谓的家人基本上就是二哥史坦尼斯、老学士克礼森,玩伴胖墩埃林,以及那位在围城初期就已经去世了的叔公哈柏特。 偶尔会有一些附庸、骑士以及家族封臣在侧,但也不算太多。 而现在,因为围城缘故,史坦尼斯基本住在了城墙边上,老学士同样不怎么上桌,能聚在一起的,也就只有三个小家伙了。 显而易见,小孩吃饭都很快,特别是食物匮乏单调的情况下,往常午饭基本用不上十分钟就能结束,然而今天和往常却有些不一样。 餐厅内,长长的隔板桌上,蓝礼坐在左侧,其他两个处于他对面,低头的黑发男孩如之前一样对盘中食物皱眉不已,但他手中倒握着的银匕首却并没有丝毫犹豫地开动着。 就见那匕首尖端沉稳扎入腌干鱼的头部,随后不过轻轻一别,那本该坚硬富有韧性的鱼头就这么被他给轻松割了下来。 随后男孩手中的匕首又三下五除二地将整条鱼划成四条,每条大小看起来竟然还都差不多。 最终,纤细手指转动下,银匕首以一种令人惊诧的灵巧从倒握转正,被手的主人用来当起了叉子,又如同一柄小刺剑一般朝咸鱼条刺了几下,一块无骨的鱼肉因此被分离而出。 胖墩埃林看着这一切,又低头瞧了瞧自己手中一模一样的匕首,只觉这东西即笨拙又沉重。 “蓝礼,你好像和以前有点不一样了。” 在黑发伙伴用匕首插起那块鱼肉送入口中后,他终于忍不住说了一句。 “有吗?”咀嚼着嘴巴中咸咸的食物,蓝礼含糊其辞地道:“听说吃多了腌鱼会有口臭。” “不是口臭,我是说——” “贝里,你有没有发现自己有口臭?”黑发男孩目光看向胖墩旁边的瘦竹竿。对方此时正低着头与一颗洋葱作斗争——他似乎特别喜欢生吃洋葱。 “吃这个能去臭味。”瘦竹竿一般的贝里闻言抬手示意了一下手中食物:“特别管用。” “我是说匕首,你的——”一旁胖墩坚持不懈地开口,但紧接着就被打断了。 “那你发现埃林有没有?” 这话让胖墩忍不住将目光看向了身旁同伴。 “谁会注意那个。” 对方愣愣地回答:“但我想他肯定会有吧,你看他那么邋遢。” …… 午饭剩下的时间变得有些吵,但基本上已经没有蓝礼什么事了,他将自己那份吃完后,礼貌的说了声再见,却没有吸引到两个正掐架的小伙伴注意,对此他吐了吐舌头,悄无声息离开了此地。 听闻响动的老学士正巧在这会儿匆匆赶到,与他在门口点了点头后,气势汹汹地闯入房间内,接下来蓝礼还听到一阵训斥与争辩,但后来怎么样他却没有再关注了。 一股飘来的特殊味道吸引到了他的注意力,然而还没等他辨别出这种味道出自哪里,他就听到了一件令他有些奇怪的消息。 “补丁脸死了,少爷。” 矮个子仆从乔米在他返回卧房门口时朝他小声说道:“他早该死了,乔米是说,那年乔米把他从海里拖出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 贵族家庭中,乱嚼舌根的仆人可能会被严厉的主子训斥,但蓝礼一直很喜欢有人和他说一些小道消息,这倒不是说他能从这里得到什么有用信息,主要原因是无聊—— 在这个娱乐匮乏的世界,八卦是他所剩不多的兴趣之一。 不过这事并不算是单纯的八卦。 “怎么死的?”蓝礼皱眉询问。 补丁脸就是那天见到他哭嚎跑掉的弄臣,最初来自狭海对面的自由贸易城邦,据说很有搞笑天赋,可惜蓝礼从没见识过—— 在弄臣于大海对面被买下,返航即将抵达风息堡时,风暴与暗礁撞沉了他乘坐的船只,大海将其吞没,吐出来后弄臣就变成了一个白痴。 “生病了,少爷,他生病了。听说已经病了有一阵子了。”乔米回答:“但咱们没人发现他生病,结果他躺在房间里面病死了,好像死了好几天了。” 他边说便摇了摇头,语带惆怅。 “乔米拖他上岸的时候,还把他的嘴巴给磕肿了,后来他说话就一直让人听不清楚,脑子也变得不大好使,这都怪乔米,唉。但咱原本以为他已经死了,他摸起来冰腻腻的,就是个死人嘛……” 蓝礼并没有继续听下去,因为他此时已经朝着楼梯处走去。 那奇怪的气味仍旧缠绕在他的鼻子周围,与之前闻到的那种有些类似,但又很不同,似乎多了一种腐败气息。 等到他背影即将消失在楼梯口,个子不高的贴身仆人这才反应过来,忙跑了过去跟在了男孩屁股后—— 尽管城堡内非常安全,但目前局势紧张,仆人必须要看紧这个没长大的拜拉席恩幼子,免得有人图谋不轨。 …… 蓝礼最后从城堡内一处破败的庭院当中找到了气味的来源,那是一处正熊熊燃烧着的火堆,五个人静静站在火堆前观望,腐败气味正从中飘出。 与在塔内不同的是,凑近后这气味闻起来不仅更浓,还掺杂了一股子油脂焦糊的味道…… “破船湾吞没了他们乘坐的船,大海却将这该死的弄臣还给了我们。”在他走近时,有人和他说话。 那是火堆前五个人中的一个,也是其他四个男仆拱卫着的年轻领头者,黑发蓝眼,套着一身棕黑皮甲的身材消瘦却挺拔,目光低下来看向蓝礼时则颇显冷淡。 “他还变成了一个弱智,你说,我要一个弱智弄臣做什么?” 这话与其说是在询问,不如说是喃喃自语。 “起码你很喜欢他。”蓝礼回答。 “我不喜欢他,从没有喜欢过。” “那你为什么要留着他?” “我尽力把他留在身边,”青年语带迟疑地道:“我努力想从他身上找到喜乐,是的,我努力了。我认为这样——这样也许就能完成父亲的遗愿?” 蓝礼默默看着对方,并没再开口,因为对方并没有在问他,也没有问任何人。 那场海难不仅将弄臣变成了弱智,还将风息堡的史蒂芬·拜拉席恩公爵夫妇,也就是他这一世的父母也统统吞进了大海。 那时候蓝礼还是一个身在襁褓当中吃奶妈奶水的粉嫩婴儿,没有目睹这次灾难,但眼前这位二哥,以及长兄劳勃却亲眼见证了灾难的发生。 他们当时就站在风息堡高耸的城墙上,眼睁睁看着前方海湾中的船只沉没。阴暗的天空风暴肆虐,蓝礼无法得知自己这两个兄长当时是什么心情。 他只是在事后得知了这件事情的一些旁枝末节。 比如灾难本不应该发生,是当时的船长操作失误。 比如公爵夫妇从自由贸易城邦给他带来了许多奇特有趣的玩具。 比如克礼森学士曾经收到过史蒂芬公爵在狭海对面时送出的一封信,信中提到弄臣时的语气非常推崇,声称可以让孤僻的二儿子学会欢笑…… 显然补丁脸不是个合格的弄臣。 蓝礼暗想。 自打记事以来,他就只见过身旁这位叫史坦尼斯的二哥笑过一次,那还是听到父母返航即将抵达风息堡时露出的笑容。 然后就一次也没见到过了。 “我不喜欢他。”气氛沉默半响,当眼前火焰燃尽,露出一副焦糊尸骸时,身旁青年最后说了一句。 “可我总应该在他生病时派学士去治疗他,而不是让他就这样活生生病死。” 史坦尼斯的声音没有自责情绪,反而隐隐有种疲惫感透露出,显然目前城堡面临的局势让他有些不堪重负,只是那张棱角分明的面颊表情却仍旧生硬有如石头铸成。 蓝礼脑海中不自觉闪过一个念头。 是不是要想办法把那个娜迦肋骨派上用场了? 他如此想着,紧接着面色就突然一怔。 此时仆人们已经开始处理烧焦的骸骨了,乃至他清楚看到,这尸骸黑焦的嘴巴部分明显少了一些牙齿,细数打量,不多不少,正好三颗…… 20 走私犯的问题 “与维桑妮亚王后不同,征服者伊耿的另一位妻子,雷妮丝王后性情更加活泼一些,也更喜欢骑龙飞行。” …… 安静的学士房内,老学士声音不急不缓,而坐在小桌对面紧挨着的三位男孩则专注倾听。 “雷妮丝王后钟爱艺术,喜欢音乐与诗歌,同时她也有一颗善良的心,她曾与丈夫提议废止铁群岛掠夺女性当盐妾的习俗,也曾亲手制订了我们一直沿用至今的六下原则,她还——” “什么是六下原则?” 趴在小桌上的胖墩举手打断了老人口中的话。 伊斯蒙家的小胖子非常不爱学习,但因为昨天与唐德利恩打架,他被惩罚在之后半个月必须要按时来听老学士讲历史课。 然而这个胖墩显然不会老老实实的坐在这里认真听,乃至于每当学士口中出现一个值得询问的话题,他都要大声提问,仿佛自己真的不懂。 正常人肯定会越来越烦的。胖墩心里小算盘打的啪啪响,可惜老学士对此并不上套,他甚至反过来用对方的问题间接教学。 “蓝礼,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吗?”老人转头看向黑发男孩。 “六下原则是一种法律条款,雷妮丝王后规定,如果妻子背叛丈夫与他人通奸,她只能受到不超过六次的鞭刑,使用的木棒也不得超出拇指粗。” 一旁的蓝礼回答,并且不等对方再次发问,就自问自答地道:“为什么是六下,不是七下或者八九下呢?这是因为我们信仰的七神……” …… 此时蓝礼看起来就和旁边的瘦子唐德利恩一样认真,讲话也慢条斯理,但他大半心思却并没有放在这个问题上,而是若有若无的在想着昨天那件事。 自打他离开“历史副本”后,原本存在着的假牙就化成一堆粉末了,蓝礼对此很遗憾,因为他还没搞明白那假牙到底是什么。 直到昨天那场火葬,他才似乎了解到了一丝苗头。 然而这也是一件无法真正确定的事。 蓝礼不敢肯定那三颗假牙就是弄臣脱落的牙齿,他也没办法知道为什么是牙,而不是其他什么的,更不清楚自己以后会不会再找到那种东西。 如果那牙真的是弄臣的,那么为什么他的牙会这么特殊? 如果不是,那假牙的起源到底是什么? 和自己身上“金手指”的联系又是什么? 很多问题困扰着蓝礼,让他没办法专心听讲,但因为有胖墩在一旁吸引注意力,老人今天倒是没发现他的异常,直到课程结束后,才专门和他说了一句话。 “快要到你的第五个命名日了,蓝礼,也许我们该考虑送你什么礼物好了。” “谢谢克礼森师傅,不过我认为除了腌鱼之外什么都好。” 黑发男孩耸了耸肩,随后滑下凳子,朝房外走去。 学士的房间距离塔楼顶部很近,但孩子的身体隐藏着庞大的活力。 他先是回自己房间内拿了点东西,然后快步朝着下方赶去,最后等到他来到塔楼底部的一楼大厅时,喘气仍旧很均匀。 身后楼体隧道斜上方传来其他两个男孩的叫嚷与跑步声,他们以为蓝礼下来是准备出去玩耍,只是等他们抵达此地后,见到的却是对方跑到厅堂角落一张搁板桌前坐了下去,面对的则是一个陌生的棕发中年男子。 躲在楼梯口的胖墩好奇地瞧了瞧那人,又转头看向身后同伴。 “我记得他叫戴佛斯?” “洋葱戴佛斯,腌鱼戴佛斯。”瘦竹竿贝里小大人般地点了点头:“他是个走私犯,但他送来了食物,所以我们要感激他。” “我不爱吃腌鱼。” 胖墩闻言下意识皱了皱鼻子,但紧接着就纳闷地嘀咕了一句。 “蓝礼找他做啥?” …… 他们口中的走私犯戴佛斯对于这个问题也同样很好奇,所以当昨天有仆人通知他风息堡的蓝礼少爷想要见他后,他就一口答应了下来,并且如约而至。 只是对方说出口的话却让他充满迷惑。 “你是说,你有办法弄到食物,但需要我的帮助?”看着坐在对面努力挺直腰板的小屁孩,戴佛斯迟疑地重复了一遍。 “是的,戴佛斯爵士。”蓝礼认真点了点头。 此时他穿着一件袖口镶金边的白色绸缎衬衣,外套无袖的小牛皮紧身短装,坐在走私犯对面,胸前纹绣着的金底宝冠雄鹿看起来异常显眼。 “我可不是什么爵士,蓝礼大人。” “那我也不是个大人。”男孩边说边摊开手掌,示意了一下自己的小手。 “你注定会成为大人的,孩子。” 戴佛斯被他的动作逗笑了,心情也放松了许多。而对方接下来一段话更是让他有点啼笑皆非。 “如果你替我办成这件事,我相信你也会注定成为一名爵士。” 男孩看起来很认真,但其稚嫩的长相很难叫戴佛斯跟着严肃起来,所以他只是笑呵呵地反问:“好吧孩子,你想叫我去做什么?去神木林里捕乌鸦?” 最近城堡内的确有人提议尝试去那片古老的树林子当中寻找食物,事实上城中的仆从士兵们已经有人去揭树皮吃了,那里存在着的一些野生鸟儿自然也就成为了这些饥不择食者垂涎的目标。 “我要你带着捕鱼工具和你的船,从岩洞港口离开风息堡,然后找一个有鱼群栖息的地方,将一捧特殊的粉末撒入海水中。”蓝礼说道:“接下来你自会知道该怎么做。” 风息堡坐落的高耸岩石根部有处缝隙空间,是古代风暴王们修筑的私人港口,走私犯之前就是从那里抵达的城堡。 但那地方的海水不深,且乱石密布,非涨潮时小船都进不来,蓝礼可不指望那里会有多少鱼——不然他就用不着找眼前这位了。 可惜,尽管戴佛斯听得仔细,但还是认为眼前发生的只是一出闹剧,或者说小孩子天马行空,不着边际的计划。 “我很希望能帮到你,但孩子,这件事……”他似乎在犹豫该怎么说才能不打击到小朋友的积极性,最后他想到了一个完美的借口。 “你二哥史坦尼斯大人不会准许我离开风息堡。” “为什么不准?”男孩追问。 “如果我这么做,我就成了逃兵,也不会有人相信我是为你办事。” 走私犯回答的很有道理。 只是蓝礼并没有因此放弃自己的计划。 他找走私犯去办这件事的原因主要是对方并不是风息堡的人,或者说目前还不是。 而如果蓝礼找其他人,想都不用想,消息会直接传到史坦尼斯的耳朵当中,甚至被所有人都知道—— 这代表的是一些很难预料到的事情,可能有好的,但肯定会有坏的。 所以他坚持开口:“据我所知,你不是风息堡的人,” “我不是这的人,但我知道这里的情况。如果我出城,你兄长就会考虑,我会不会去投奔他的敌人,然后把这里的信息告诉他们?” “我相信我们的敌人早就知道风息堡的情况了。”蓝礼可没有被对方的话糊弄住。 “我也相信,外面很多人都知道。不然你干嘛运食物过来?” 说完,他没等对方回答就再次开口道:“你也许会说,现在情况和之前不同。我得说,现在是比以前更糟糕,但当外面那些人听说到我们即将混到吃人肉的地步,你猜他们是会高高兴兴的继续等下去,还是迫不及待的跑来进攻?” “这——”戴佛斯有点被眼前这孩子的聪慧劲给惊到了,但话语并没说出口就被对方打断。 “况且我不认为你会投敌。”男孩说着,露出了一个只有他自己懂的笑容。 这话要是正常人说,走私犯指不定会有所感动,不过眼前这位却是个不足五岁的小孩。尽管这孩子看起来非常聪明,但他的话听起来反倒更像是孩童一句单纯又美好的想法。 于是戴佛斯只是干咳了一声。 “就算史坦尼斯大人准许我出城,雷德温的舰队也始终在城外紧盯着我们,我可不认为他们能给我机会去捕鱼。咳咳,孩子,你是叫我去捕鱼的对吧?” “我是叫你去自救。” 蓝礼话锋一转:“地牢内现在关着七个囚犯,其中两个还患了灰麟病,你也许能猜到等食物耗尽之后我们面临的选择,那么你想没想过,当那些囚犯被吃光了呢?当他们被吃光了之后,我们接下来会怎么做?” 戴佛斯愣住了,显然没想过一个小孩能够说出这番残酷的话,更没想过男孩话中的含义。 “这里谁最容易被舍弃呢?是土生土长的自己人,还是……” 戴佛斯听得喉结滚动。 “我相信史坦尼斯大人不会这么做。” “如果你认为你对他的了解比我要深,你大可以去这么相信。”蓝礼耸了耸肩,无所谓地道:“我认为他会死守城堡,死守。知道这个词的意思吗?” 见对方脸色有所变化,蓝礼单手支着粗木桌面,上半身前探,声音压得很低。 “想想你来风息堡的目的吧,戴佛斯。冒着被砍头的危险突破海上那些舰队的封锁,在我们最困难的时候送来一船食物,为的是什么?是为了让我们去了解你的肉有多难吃?好吧,也许史坦尼斯不会这么做,那么你呢,你会甘心就这么等下去?你的船翻了,不然也许会获得一份你应得的回报,可惜就眼下来说,你的帮助对我们来说根本就不重要。” “我是一个走私者,我的一生都在冒险。经验告诉我,不是每次冒险都能有回报。”戴佛斯本能地回答,声音有所警惕。 “尽管这次是我冒的最大一次险,但我不会因此失望。没错,我不会……” 他说的肯定,可惜语气已经暴露出了他内心一些真正情绪,所以蓝礼闻言后并没有接对方的话茬,而是捞起凳子上一件东西放在了桌子上。 那是一个密封的铁盒子,暗淡光线下,看起来灰扑扑的毫不起眼。 “现在,补救的机会就在你手边,抓紧它,你的冒险会非常值得,相信我,这东西对鱼来说特别有效。” “如果你不信。”他说着,将另一只手上始终握着的一个瓷杯放在了铁罐子旁边。 “送你条小鱼,自己去试。” “我还没……” 看着推到眼前的两样东西,走私犯惊疑地道:“而且这有很多问题——” “回去好好想想,然后认真尝试。还不想,那就将东西还给我,你应该能打听到我住在哪。”蓝礼边叮嘱边滑下长凳。 “这粉末珍贵的很,虽然我还有很多,但你用的时候最好小心着点。还有,别忘了这条鱼,你知道对现在的风息堡而言这鱼可不好搞。” 他最后留下一句话。 “如果你肯干,那么这些东西就是你的,随你怎么想来源。功劳也是你的,记得保密。” 男孩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戴佛斯对此嘴唇颤动,但直到那矮小身影消失在楼梯口,他也没想好自己到底该说什么。 呆呆半响,他最终抬手捞起桌上木酒杯,仰头将里面的棕色麦酒一饮而尽,继而低声咒骂。 “七层地狱啊,大贵族家的孩子都这么早熟?” 21 神木林中的游戏 对于蓝礼来说,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倒是彻底平静了下来。 假牙与副本的事情没有太多线索,对于那位弄臣,他只知道是从九大自由贸易城邦中的瓦兰提斯买下来的,没多久就被大海淹了两天,然后成了一个弱智。 其他的蓝礼一无所知,也没有旁人对弄臣有什么了解——除了他之外,谁会对一个弱智抱有好奇心呢? 走私犯与捕鱼这件事也没有动静传来,蓝礼认为这是个好事,但有时候他也会琢磨,戴佛斯到底有没有把这件事当作一回事。 “也许他回去后就把肋骨粉末扔在一旁不理会了?也许他……” 如此想法的浮现时常让蓝礼心有疑虑,但他并不会因此乱了方寸。 因为他交给对方的娜伽骨粉并不是他手头上的全部。 …… 刨除这两件最重要的事情外,蓝礼也在重复的试验自己目前所拥有的一切特殊力量。 物品方面,那青铜戒指目前还能使用三次,但眼下已经戴不了了。回到这四岁多的身体当中,他感觉自己哪哪都小,手指自然也不例外。 唯一能戴的只有大拇指,但这样一来看起来就很奇怪,所以那枚戒指被他用一根红绳子拴起套在了脖子上。 技能方面,礼仪、语言,渔具制作还有钓鱼级别太低,没什么用。箭术与匕首掌握倒是有用,但也并非没有问题。 尽管获得这些技能后,他就像是自己练习多年了一样的熟练,但软件很先进,硬件措施却跟不上。 眼下他细胳膊细腿的,箭术再高明也没用,因为他根本拉不动弓。 匕首掌握这个能力倒是没有这种困扰,然而身为拜拉席恩家族的小少爷,尽管目前境况糟糕,却也很难说能在哪个地方用得上那些技巧——除了吃饭。 纹章学的衍生特性,通灵纹章能够让他看到一些正常人看不到的东西,但也是非常杂乱,不成体系。 有时候他能透过纹章来隐隐看到对方性情,有时候又能做到一丁点的预知与了解过往,更多的时候他却完全弄不清楚那动弹的图案表现的含义到底是什么。 唯一还算靠谱的是鱼人之息这个能力。 经过木澡盆与洗脸盆的双重试验,蓝礼了解到这能力大概是能让自己在水下长时间生存。 具体有多长他倒是没有确定,有时候他能坚持半个多小时,有时候就二十多分钟,有一次他甚至坚持了差不多一个小时。 听起来这能力倒是挺有趣,如果不考虑在水里面睁眼很费劲的话。 …… 再一次听到走私犯的消息是五天之后。 这时他正背靠神木林的一颗枯瘦栗子树下,屁股坐在一张简陋木板子钉造的棕色小板凳上,湛蓝双眸望着视线尽头那层层叠叠的枯叶地表——粗树的树荫下,两个小孩正兴致勃勃地在那里玩着游戏。 周围全是一颗颗巍峨高耸的大树,头顶遮挡阳光的树荫随清风微微晃动,阴影笼罩整个身体。矮个子仆从也搬了张凳子坐在他侧面,口中嚼着一颗酸液草,泛着血红色汁液的牙齿正一开一合地说起他打听到的消息。 “听说那个走私犯想带他的人逃跑呢。” “逃跑?” “没错,真是一群胆小鬼。” “你确定是逃跑,不是别的?”蓝礼侧头追问。 “还能有啥别的?”如此嘀咕着,见蓝礼面色严肃,乔米摸了摸脑门,又道:“好象是说去捕鱼,可大家都知道这是走私犯的借口。” 捕鱼啊…… 蓝礼闻言放下了心,口中问道:“你不觉得捕鱼是一个好办法吗?” “这咱们不懂,但听瘸子汤姆说他们肯定不是去捕鱼,他说不是随便在哪片海里面都能捕的到——” “蓝礼,你到底跟不跟我们一起玩?”远处传来一声大吼,穿着一身木板材质盔甲的瘦竹竿正朝这边张望。 瘦竹竿另一边的胖墩埃林也将目光望了过来,此时那家伙正披着一件绣有绿海龟的黄羊毛披风,双手叉着腰,气势汹汹地坐在一颗树桩上。 “我肚子疼,玩不了。”蓝礼摆了摆手。 “你怎么老肚子疼啊?”胖墩大声抱怨。 “这我哪知道。” 于是两人就不再理会他了。 古老的风暴王国由先民创造,而先民普遍信仰旧神,所以尽管风息堡内的人们崇奉七神而非旧神,但这里仍旧有神木林的存在。 只是往昔这片林子属于神圣的祈祷之地,眼下却已经变成了人们散步玩闹的最佳场合。 眼下这两个小孩正在玩领主与骑士的游戏,蓝礼并没有怎么了解过这游戏规则,大致就是谁扮演领主谁披件披风,然后接受骑士的跪地效忠,巴拉巴拉对台词什么的。 这期间可能还有一些其他的对话,比如家族出身啊,个人战绩啊,他扮演的是谁谁谁啊,效忠领主后必须要牢记领主的敌人有哪些啊什么的—— 对于幼小的贵族子嗣而言,这类游戏其实很有教育意义,能够让他们牢记纹章、各大家族历史、世仇什么的。 只是蓝礼并不认为自己需要用这种办法来熟记这些。 他一向是把这种游戏当作是一场还算有意思的戏剧去看的,没事看看两个小孩去演戏,怎么也比干蹲在石头屋子里面强。 不过现在他倒是没心情再看下去了。 “你继续说。”打发完小伙伴后,蓝礼继续看向乔米。 “还说啥?”对方茫然地眨着眼睛。 “走私犯啊?” “哦,他们说要去捕鱼。”乔米皱眉苦思,后干巴巴地道:“但大家都认为他们只准备逃跑,瘸子汤姆说——” “瘸子汤姆说的先放在一边。” 蓝礼打断他的话:“他们去捕鱼了吗?” “说是今晚去。”乔米点了点头:“咱们巴不得城堡里少三张吃食的嘴巴咧,史坦尼斯大人好像也是这么想的。” 史坦尼斯想的肯定比你多。蓝礼闻言摸了摸下巴。 那位很少与他交流的二哥是个严谨的人,所以就算他希望城堡内吃饭的嘴巴越少越好,也不会轻易的放走私犯离开。 他可能会追问详细计划,可能也会得知娜伽骨粉的存在,甚至…… 希望顺利吧。 叹了口气,蓝礼转回头望向远处两个小伙伴,发散的目光重新凝聚。 不管愿不愿意,他目前都只是一个孩子。 22 破船者 “咱们跑了吧,船长。” 当单桅平底小船晃晃荡荡的从岩石缝隙内飘出时,戴佛斯耳边响起同伴压低的话语。 此时冷风徐徐,漫天黑云飘荡,圆圆的月亮随着云层挪移时隐时现,放眼望向前方,大海如同一片漫无边际的黑暗虚空,随着银月挥洒下的光芒照耀而闪烁出无数星辰般的微光涟漪。 “趁着现在跑,和咱们来时一样,这里这么黑,那蠢蛋雷德温肯定发现不了。” “是啊。”另一人小声抱怨:“总比留在这鸟不拉屎的城堡里强,你听听他们在说什么,胆小鬼?也不想想咱们要真是胆小鬼,他们早就吃尸体去了。” “那个史坦尼斯一直冷着脸,也不大瞧得上咱们,听说他固执的很,非常排斥走私犯,我们早该想到的。” “我们是该想到,除了姐妹岛那几个,哪个领主不排斥走私犯?” …… 他们边划桨边说,越说似乎就越愤慨,以至于原本打算不作理会的棕发中年终于忍不住开口训斥:“他们说错了吗?我们是正派人?我们难道不是走私犯?” “可我们帮了他们!我们带来了食物!”脸有雀斑的水手语带不满:“就算很少,他们也不能——” “想想我们最初的目的。” 戴佛斯打断他的话,不悦地道:“我们不为风息堡,也不为那些拜拉席恩老爷。我们是为了家人、为了孩子,为了他们的未来。逃走?这点委屈你就想逃走?你真想当一辈子走私犯!?” 这话让两个水手欲言又止,其中一位方脸的小声道:“船长,就算咱们能成功,那史坦尼斯又能给咱们什么?几枚金龙?” “而且我不认为咱们能带回食物。”另一个尖脸的水手道:“水桶和大海可不一样,这海那么深,那点粉末撒下去能管什么用?” “那是另一个问题,总要试过才知道。” 戴佛斯说着,脑海中下意识闪过那个让他感觉非常怪异的孩子,不自觉咬了咬牙。 “我们家老四刚出生,老大老二也马上到年龄,他们今后能成为什么样的人,也许就看咱们这次冒险了。” 风浪与潮汐将他口中的话遮掩的很微弱,却让两位水手继续抱怨的想法顿时散去,于是小船安静了下来。船身晃荡在不断翻涌的黑暗海面上,木桨偶尔能够触碰到暗礁,发出阵阵沉闷声响。 黑夜掩盖住了一切危险,但也并非看不到丁点苗头,放眼望去,前方隐隐有密集火光闪烁,如同远方夜幕高挂苍穹的一束束橙红灯笼——距离他们不远的海域处,归属于河湾地贵族管辖的庞大舰队正虎视眈眈地封锁着这片大海。 舰队距离风息堡并不远,但也不算近。眼下这片海域名为破船湾,暗礁无数,而且越往城堡方向前进暗礁就越多,那些舰队根本不敢靠的太紧。 这也给走私犯们的小船带来了活跃的契机。 风帆收束起来的单桅小船不断在海面上挪动着,直到戴佛斯抬手示意后才终于停止前进。漆黑的船体色泽深沉,暗淡月光下,看起来一点也不起眼。 “船长,你到底从哪弄来的这些粉末?”眼见棕发中年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将铁盒子拿出,方脸水手忍不住问。 “从玉海、从螃蟹湾、从奴隶贩子,甚至从野人那里,从该死的随便哪个地方。”走私犯头头低声训斥。 “就算咱们走过一次路线,也不能这么大意。你们能不能闭嘴!” 于是水手悻悻然地闭上了嘴巴,并且放下船桨,捞起船板上的渔网器具。 船只随即摇晃着于海水表面荡漾停泊,眼睁睁见着戴佛斯将手中一捧粉末撒进大海,还用那戴着黑皮革手套的手伸进深邃海水中搅拌清洗了一下,脸有雀斑的尖脸水手握紧渔网,默默祈祷。 “诸神保佑我们,希望这东西真能奏效。” 可惜他的祈祷似乎并不虔诚,暗淡光线下,过了十多分钟,水下面也没见任何异常出现。 傻愣愣的站在船上,凄冷海风吹得他们忍不住直打哆嗦,半响过去,方脸水手唉声叹气,“我就说,这东西不管用。” “明明那条鱼——” “那条鱼能说明什么?都说水桶和大海……” 水手们低声抱怨着,棕发中年则趴在船头,褐色双眼一直紧盯下方深邃海洋,心中即有愈发增长的失望,也交织着逐渐稀少的侥幸。 直到海平面下的黑暗深处,一抹白色一闪而逝。他全身紧绷的肌肉这才蓦地松懈了下来,抬手兴奋地锤了一下船身,口中低叫:“快看!鱼出现了!” 水手们闻言忙凝神张望,随后也纷纷面露喜色,激动不已。 然而没一会,他们激动的模样就渐渐演变成了呆滞,继而张大嘴巴满面惊恐。 “是鱼群!”短促的尖叫划破夜色高空,声音充满慌张。 一朵黑云此时正巧飘过月亮,积蓄已久的清冷光芒挥洒而下,就见深邃的海洋深处,无数银色小点蜂拥而至,密密麻麻汇聚在一起,如同海洋深处汹涌伸展而来的银色龙卷风。 附近海水被影响的翻腾不已,小船因此陷入剧烈动荡,清凉海风挡不住走私犯们额头溢出的冷汗,呆愣片刻后,戴佛斯忙不迭地转身捞起船桨,同时低吼命令。 “快后撤,快!” …… 凌晨时分,城堡外的大海当中隐隐有轰隆声响,声音不算很大,但让人无法忽视。闹得守城士兵们一惊一乍的。 蓝礼早晨起来刷牙的时候还在纳闷这是什么意外发生了,以及这会不会影响到走私犯们的“捕鱼”行动。 只是心不在焉所带来的后果却是手中小树枝一个不注意有些用力,怼在了牙床上,乃至于疼痛滋生,鲜血顺着牙缝缓缓溢出。 “起床就见血,真是好兆头。” 他咕哝了一声。 正纠结着待会是不是该指使仆从去打探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是该等着仆人主动跑来说的时候,塔楼外突然传来阵阵欢呼与大吼。 “风息堡万岁!” “捕鱼者戴佛斯万岁!” “拜拉席恩万岁!” “破船者戴佛斯万岁!!” …… 声音嘈杂,也不整齐,却足以让人听清楚他们在喊些什么,蓝礼听出这些声音当中有厨房女帮厨艾菊、有鞋匠穆里、铁匠学徒阿曼,甚至还听到了两个小伙伴的欢呼叫嚷。 “成功了?”心有明悟,他跑到窗口探身朝外一瞧,却只是看见一圈人激动地围在塔楼底层入口处。 于是他转身跑向门外,正巧碰到匆匆上楼的仆人乔米。 “外面发生了什么?”探手抓住对方袖口,他忙问。 “走私犯带回来一船的鱼!是活鱼啊小少爷,都是好吃的鲱鱼!”仆人傻兮兮地咧嘴笑,“乔米最爱吃鲱鱼了,他一定是诸神派来帮咱们的,没错,肯定是这样!” “除了鱼之外呢?”尽管心有喜悦,但蓝礼可没有被“胜利”冲昏头脑,刚刚他分明听到了一点超出预料的声音。 “外面有两艘船触礁了,河湾地的船呢,他们昨晚瞧见了走私犯,想追,结果在破船湾触礁了!” “这可真是个惊喜。” 蓝礼闻言忍不住哈了一声,但紧接着就想到了什么,笑容收敛,眉头皱起。 23 围城的号角 风息堡内,紧靠在内城墙的一处稻草棚子当中,两排身着锁甲板甲的骑士坐在长桌左右,为首的是面颊消瘦凹陷的史坦尼斯,但他一直没说话,而是默默听着周围的议论声。 “损失两条船顶多让那蠢雷德温清醒清醒,可他们现在知道了我们的食物问题已经解除,很有可能改变策略。” “是有这个可能,但风息堡的防御足以抵挡任何人的进攻。” “就凭我们这点人手?” “你可能忘了,我们这点人手已经在城堡内守了近一年。” “那你岂不是也忘了我们正说的是什么?” “风息堡的高墙足以——” “咱们城墙是很高,可你真认为这城堡是魔法建造的不成?见鬼,叫我说,没有攻不破的城堡!” “好爵士们,我们现在讨论的是他们会不会攻城,而不是他们能不能攻的破城堡。” “这难道不是一个问题?” “我不认为提利尔会冒险攻城,就算我们人手不足,他想强攻,没有几千人的死伤也休想打进来。” “我认为,问题的关键是劳勃……” …… 天空挥洒下来的毒辣阳光将外面土地照耀的干燥不已,但会议所在被草棚子遮挡,却感受不到这种热度。 不过就算被影子笼罩,那些穿戴板甲的骑士们也仍旧大汗淋漓,乃至于会议持续没多久就开始宣布散会了。 然后陆续离席的骑士们就看到一个黑发男孩正在一位健壮仆人的照顾下,蹲在草棚子边缘城墙的岩石墙根处,两位本该阻拦人靠近的卫兵此时正一脸无奈地站在旁边。 那是拜拉席恩家的三少爷蓝礼,城堡内没人不认识他。 有几位骑士抬手和他打了声招呼,有的则瞥了眼后不作理会踏步离去,更有骑士奇怪询问他为何会在这里。 “这里有两窝蚂蚁。” 男孩回答的令人错愕:“我发现它们很容易就能互相打起来,只要我投下一点面包屑。” 听到这话的骑士们不由哈哈大笑,一位棕头发的甚至上来和他蹲着一起看了一会,随后摸了摸男孩头发踏步离去。 没人认为蓝礼在这里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也没人怀疑对方口中的话。 直到最后史坦尼斯走出来。 “你不该出现在这里。”他面无表情地说。 “我在看——”男孩的话还没说完,对方就已经将那冷淡的目光看向了他身后的仆人乔米。 “带他回塔里,实在没事做,吩咐克礼森给他上课。” 史坦尼斯说完就踏步离开了,没给蓝礼任何开口机会,这让他不由翻了个白眼,随后拍拍屁股站起身来,“乔米,我们走。” “好的少爷。”仆人忙点头,随后好心提议道:“厨房后门那有一窝蚂蚁,还有一窝马蜂呢。咱们可以去那玩,小少爷,如果你想的话。” “明天再说吧。” 蓝礼摆了摆手,迈着双短腿转身朝塔楼方向走去。 他刚刚其实只是在听墙角罢了,可没有对蚂蚁什么的多感兴趣。而来听墙角的原因也和之前那些骑士们议论的一样,担心这次突如其来的沉船以及食物补给会刺激到对方。 只是他担心与否并不能改变什么,假装看蚂蚁结果被晒的嘴巴发干,也没听到多少收获,除了听到一件事—— 他兄长,劳勃·拜拉席恩联合北境史塔克家族、河间地徒利家族,以及谷地的艾林家族于一个叫做石堂镇的地方打了场胜仗。 这个消息似乎已经过时了,还是走私犯最先来时提供的,蓝礼之前不知道。对此他稍感安慰,但他更期待的是劳勃一锤子锤死王室继承人的消息。 关于这场叛乱,他也就记得这件事了,而只要坦格利安王室败局初定,他就不认为风息堡外那些敌人会冒险攻城——谁会站在注定失败的一方呢? “希望现在已经发生了吧。”嘀咕着,内心中他仍旧有些忧虑城外那些敌人会不会突然跑来攻城,于是他开始思索要是真来攻打,自己能做什么。 想来想去,除了仰仗人鱼之息这个特性跳海逃跑外,他似乎什么都做不了。 于是在接下来的两天当中,蓝礼做好了逃跑准备。 然而时间一天天过去,城外却始终没有什么大动静,除了城门方向偶尔有一两个骑士策马而来大声挑衅叫嚷外,基本没别的情况发生。 城堡内的气氛倒是比之前要强得多了,食物有所补充,原本许多麻木的人们这会也变得越来越活跃,如同枯萎的植物重新焕发了生机。 自从走私犯们回来以后,蓝礼明显可以见到这里的每个人脸上笑容越来越多,这让他颇感满意,而没有任何人了解到这件事与他有关,则更让他松了口气——眼下这类似中世纪的世界,人们对于巫术之流可不怎么待见。 走私犯们目前已经成为了城堡内的红人,变得很受欢迎。没人知道他们具体是怎么弄回来一船鱼的,大多人以为这是因为他们有着超高的捕鱼技巧。 城堡内一个叫做瘸子汤姆的老渔夫因此开始围在一位尖脸走私犯的屁股后问东问西,希望能够学到这种技术,蓝礼听说为此他还把自己在厨房内当帮厨的女儿介绍给那位年轻走私犯认识。 他显然不可能学到什么技术,不过他女儿已经与对方打的火热,都快要谈婚论嫁了。 仆从乔米说这件事的时候满是不忿,这主要因为他在马房工作的小儿子原本与那位女儿相好,甚至他都准备好了两人结婚时需要向拜拉席恩缴纳的税费,结果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乃至最初乔米还乐呵呵的称走私犯们是诸神派来的大救星,现在一提到他们就红着脸生闷气。 事不关己的蓝礼对此抱着看热闹的心态,一直关注事态发展,没什么感同身受的情绪,反而看的还挺乐呵。 …… 平淡的时光流逝飞快,日常学习历史与文字、吃饭、闲逛看戏、睡觉…… 如此重复,两个月时间一晃而过。 变化也在一个天空有些阴沉的下午出现。 城堡内外局面僵持已久,但在这个下午,本该宁静的城外却突然号角声大作,悠扬的呜呜声响伴随着海浪滔滔声音彻响在风息堡内所有人耳中。 “要攻城了吗?” “发生了什么?” “诸神保佑!” 伴随着号角声响,一个个身影从各处建筑内慌张走出,厨房的大厨、帮厨、马房总管、马房小弟、城堡内的诸多仆人、鞋匠剃头匠等等。 号角轰鸣下,他们下意识汇聚在靠近高耸塔楼的一处庭院内,以期能够在灾难发生时快速进入避难。 不过实际情况并非如他们想象当中的那样。 身处于高塔顶部面朝城堡大门的某个房间内,蓝礼可以清楚看到城外一些情况。 围拢在城堡射程之外的一片敌军营地此刻充满骚动,放眼望去,密密麻麻的黑点人影从营帐内出现并来回穿梭奔走,最终他们在营地前方组成防御性的军阵,似乎有敌军出现。 只是最终出现的却并非军队,而是一群人,一群看起来灰扑扑的,不过十几位的骑马之人。 他们抵达围城军的军阵前,与他们对持片刻后,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一位看起来稍大一号的人影就从军阵当中走出—— 然后跪在了那些骑手们的面前。 “那是北方的冰原狼旗,那是史塔克!” 身后有声音喃喃,蓝礼侧头看去,一向稳重的老学士此刻正睁大那双苍老的褐色眼睛。 “艾德·史塔克!”他重复喃喃着,似乎在确认一般,逐渐热泪盈眶。 “提利尔不做抵抗就朝他下跪投降,肯定是你兄长劳勃成功了!没错,一定是这样。我们——”他紧紧抓住蓝礼胳膊,激动地朝男孩大笑。 “孩子,我们打败了坦格利安!” 24 宴会中的北方人 大军开拔声响庞大,单单入城时的脚步声就足比拟战鼓敲打了。 风息堡紧闭一年的城门此时门户大开,狭长的军队队伍如同一条匍匐长蛇,正缓缓进入城堡之内。 最前头的是一群跨坐马上,全副武装的骑士,他们络绎不绝地通过钢铁闸门下的城门洞,背部披着的披风上纹章各异,有马头、有铁拳、有水桶,还有交叉长斧。 但最显眼的却还是狼——冰原狼。 来自北方的军队在狼旗带领下入驻风息堡,而城外那围了一年时间的敌军此刻却灰溜溜地退军而去。 危机因此解除,随之而来的是一场盛大宴会,北方人的到来不仅解了城堡的围困,更是带来了一车又一车的辎重补给,全猪、芜菁、胡萝卜、阉鸡、奶酪、培根、咸肉干…… 人太多了,最开始蓝礼被禁足在塔楼内不准出去乱跑,但当宴会开始时,他这位拜拉席恩家族的三少爷自然不可能缺席。 不过对此蓝礼并没有觉得荣幸什么的,他反而感觉宴会很吵闹。 或者说实在是太吵了。 风息堡庞大塔楼的一层大厅原本很空旷,足以容纳几百人,但现在却已经基本被占满。放眼望去,周围摆满了长桌与长凳,仆人们穿梭在密密麻麻的人群当中,食物络绎不绝地端上来。 一片人头涌动的大厅足以让密集恐惧症患者浑身难受,而如果不堵住耳朵,那么周围连绵不绝传来的吹嘘、大笑、拍桌子、甚至吼叫的声音混在一起,简直可以把人逼疯。 北方人入城时穿盔配甲威风凛凛,但这会儿一个个却大吵大闹,作风豪放。似乎每个人都在与旁边人吹嘘自己在战争当中如何如何英勇,战绩多么多么丰盛。 蓝礼甚至见到一个膀大腰圆的大胡子正光着膀子捶桌哄堂大笑,而他大笑的原因是旁边有人声称自己在战场上踹碎了一个南方杂种的老二。 “他看起来好恐怖。”坐在旁边的瘦竹竿贝里在蓝礼旁边嘀咕,“哪像是个领主老爷?” “从纹章上看,他应该是北境渥尔家族的族长。”蓝礼心不在焉地道:“或者应该叫做渥尔氏族,他们是北境山地氏族中的一支。” “山地氏族是啥?”另一边的胖墩好奇地问。 蓝礼没理会他这个幼稚问题,目光始终若有若无的打量着距离那光膀大胡子不远处另一伙人。 此时蓝礼与小伙伴们坐在宴会首席下边一张长桌子处,而他所见的那桌人则在他左下角不远的地方,有三桌北方人的身影遮挡,但蓝礼仍旧能够从他们的脑袋空隙中见到目标。 那是一个看起来很瘦,又很矮的年轻人,与其他北方人不同,此时他仍旧穿着一身有些褪色的无袖青铜鳞甲,与同桌客人说话时也不见任何夸张的肢体动作,反而看起来非常安静。 充满喧嚣的宴会大厅当中本该遮蔽感官,但随着蓝礼盯紧,那位没一会就将目光看了过来,仿佛察觉到了他的注视。 不过当见到看自己的只是一个小孩后,那位消瘦的矮子就没有多在意了,远远朝他温和地笑了笑后,就转回了脑袋。 蓝礼反而站起身来,准备走上去就近观察。 可惜,他并没有发现宴会首席处此刻正有两人低声说些什么,然后朝他指指点点了几下。 于是男孩刚刚从狭隘的长凳空隙中迈出身子,那边就传来一句淡淡招呼声:“蓝礼,快来见过咱们的史塔克大人。” 他循声望去,兄长史坦尼斯正朝他点头示意。暗暗撇了撇嘴,蓝礼却也没有抗拒的走了过去。 此间主人尽管是端坐首席中央处的史坦尼斯,但他旁边那位黑褐头发的年轻人才是这场宴会的焦点。 年轻人看起来二十多岁,穿着用银线绣有冰原狼家徽的棕色羊毛上衣,腰板笔直,长脸上的五官并不出众,唯有那双灰色眼眸细看之下有些出彩,却又被其中充斥着的严肃所影响,让他看起来显得有些冷淡。 此时这位眉头皱着,似乎有什么忧虑在纠缠着他,但在蓝礼上前拜见后,他仍旧勉强露出了一抹笑容来。 “劳勃时长与我说他的小弟与他小时候长得特别像,现在看来,他还真没撒谎。” “兄长也曾说艾德大人从不爱笑,但一笑起来就像冬天的大雪融化了一样,令人舒心呢。”男孩充满认真的话让当事人忍俊不禁,周围关注这边的北方人们也哈哈大笑了起来。 唯有坐在史塔克旁边的史坦尼斯与他身后站着的老学士没有笑。 前者性格一向如此,似乎从不知道开怀为何物,宴会期间一直板着张脸。后者则习惯了男孩的花言巧语,此时正无奈摇头。 不过这只是宴会中一个小插曲,稍作交谈后,蓝礼就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然后下意识的将注意力再次看向那个在他看来非常奇特的矮个子。 可惜就这么一会的功夫,那位的身影竟然已经见不到了。 “泽地人么……”脑海中闪过之前瞧见的徽章,蓝礼若有所思。 泽地人是居住在沼泽中的一类人,他们生活在颈泽,而颈泽是维斯特洛北方与南方的分水岭,或者说是整个北境的门户,那里遍布或明或暗的腐烂泥沼,非常难走。 但想要进入北境,只有走那片地方,或者干脆走水路。 他如此在意那个小个子的原因很简单,对方身上有香味。 那种似书香,却又有些焦糊的味道。 这种味道在骑兵入城的时候就被他闻到了,但直到宴会开始,他才确定具体目标是谁。 有过一次经验的蓝礼这次并不认为这种香味是对方身上传出的,而可能是他身上某件东西,可惜没有给他近距离观察的机会,对方就不见了。 不过想要找见他其实很容易,直接循着香味就能做到,但蓝礼想了想后,却并没有轻举妄动——现在人多眼杂,他准备等宴会结束之后再说。 于是他将注意力看向了首席的史塔克。 不论前世关于维斯特洛的印象,还是眼下,艾德·史塔克都是一个很重要的人。 这位年轻的北境公爵与风暴地公爵劳勃·拜拉席恩从小一起在谷地做养子,关系可谓亲如兄弟,甚至比亲兄弟还要亲。 史塔克的妹妹曾经就与劳勃订过婚,可惜后来那位狼女就被坦格利安家族的雷加王子掠走了,战争也因此爆发。 叛军最开始只是北境、风暴地与谷地,后来河间地也加入了进来,最后西境乃至铁群岛同样闻风而动,于是延续了近三百年的坦格利安王朝就此覆灭。 现在战争基本结束,首都君临听说都已经被叛军占据,眼下这位却仍旧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显然有事情困扰着他。 囧·什么都不懂·雪诺? 蓝礼脑海中闪过一个人的名字,不过还没等他多琢磨,旁边原本正啃一只焦黄阉鸡的胖墩就偷偷捅了捅他,小声说道:“蓝礼,你瞧,那个胖子一只在看着你呢。” 胖子? 蓝礼怪异地看了看眼前这位小胖墩,继而顺着对方目光看去。 一位身材魁梧,有着一头卷曲棕短发的俊秀年轻人此时正坐在宴会角落,鬼鬼祟祟的朝着这边张望。 蓝礼瞩目而去时,对方下意识收回视线,但马上却又转移了回来,然后朝他微微一笑。 这也不胖啊。 蓝礼下意识闪过这个念头,但紧接着就见到了对方绿色天鹅绒上衣前襟处绣着的一朵金线玫瑰。 河湾地提利尔家的? 他有点纳闷。 围了他们一年的敌人,眼下怎么跑到城堡里来了,还大摇大摆的参加庆祝胜利的宴会? 25 绿色的灾难 “目前局势已经明朗,梅斯·提利尔大人作为南境投降代表,入城等待我军提出谅解条件。”宴会仍在继续,但蓝礼已经陪伴老学士提前退场。 攀爬楼梯间,老人气喘吁吁地道:“他注意你可能、可能只是在观察你兄长劳勃的家人状况。作为起义军领头者,劳勃——” 话语被一阵气喘打断了,老学士在一处台阶上停下来缓了好一阵子后,才道:“也有可能是……嗯,我听说在高庭,他的小女儿刚刚出生。” “你是说联姻?”老人说的含糊,但蓝礼却能猜到是什么,于是他忍不住皱眉:“我的第五个命名日才过去多久啊?” “这是正常的。” 默默感慨于眼前男孩超出年龄段的聪慧,老学士忍不住多解释了一句。 “领主们通常用联姻来拉拢盟友,很多贵族家的孩子襁褓时代就已经被盯上了,叫我说,你现在都算是晚的。” 说着,不待男孩回应,他就笑呵呵地道:“你是拜拉席恩家的人,出身高贵,可是个抢手货。小领主希望与你结亲攀上高位,大贵族想要碰上一个相同阶级家庭出身,各方面又很适合自家儿女的联姻对象也很不容易。” “但我连次子都不是,现在又没有继承权。” 他们边说边继续爬起了楼梯,一位黑头发女仆路过时打了声招呼,老人朝她点了点头,等对方走远才再次开口。 “照理你的确很难拥有自己的领地,但你祖母雷蕾·坦格利安是伊耿五世的女儿,纯正的王室公主,以血统论,你兄长——咳咳,这件事先不说。总之孩子,现在时局动荡,但当国家稳定后,希望与你订婚的领主贵族会不断涌来的,你要做好准备。” 老人说完砸吧砸吧嘴,突然感觉自己说的有点多,但瞥了瞥蓝礼皱眉思索的面容,他却又哑然失笑。 男孩早慧,但有些事情是不可能理解的。 然而老学士这点倒是想错了,关于这件事情,蓝礼并非没有了解,甚至他的了解还很超前。 他知道如果按照正常的发展,他那个便宜兄长劳勃会登上铁王座,自己则会继承脚下这座城堡,以及诺大的风暴地。 不过是否真的会如此发展却也不好说——毕竟之前已经出现过一个和他记忆有明显差别的事情了。 对此蓝礼并没有多在乎。 不管有没有领地,身为拜拉席恩家族的一员,一辈子吃喝不愁已经是肯定的了,所以对于领地与领主身份,他并没有多少渴求的心思—— 他真正感兴趣的是身上隐藏着的“金手指”,以及这东西带给他的特殊力量。相对而言,世俗的权利游戏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只是这个吃喝不愁也不是没前提啊…… 蓝礼边爬楼梯边琢磨着。 他觉得自己应该考虑这个问题了,因为按照原著发展,登上王位的劳勃会在十几年后被一头野猪给拱死,原因当然不简单,但核心矛盾只有一个—— 西境兰尼斯特家族出身的王后背着自家丈夫和亲弟弟乱搞,搞出的三个娃被人们惯性认为是劳勃的崽,连当事人劳勃自己也都这么想的。 结果后来就有人发现他们不是王室血脉。 密谋、下毒、背叛、陷害……混乱与战争由此爆发。 所以怎么才能阻止那个便宜大哥劳勃被戴绿帽子呢…… 蓝礼一时有些浮想联翩。 “你今天表现的不错。但应该更主动的去拜见史塔克大人,而不是让你二哥叫你。”身旁又传来老学士的唠叨。 “为什么?”蓝礼明知故问。 把着石梯扶手,老人语重心长地对他道:“身为拜拉席恩家族的小少爷,这是你应该有的礼貌。” “身为一个孩子,我认为我拥有害羞的权利。” 蓝礼脸不红气不喘地说:“而且我看他有心事,贸然打扰可不好。” 实际上宴会中他完全是被那泽地人吸引了注意力,不然不可能将史塔克忽视的,毕竟那位怎么说也是一个很重要的人。 “可能是战争的原因。有战争就有死亡,而死亡一向不容易被忽视。”老人停下来捶了捶腰,随后压低声音。 “史塔克大人想来也并不总参加宴会,我见他在祝酒时表现的很生硬。你二哥呢,冷是冷了点,好歹对这种场面还能应付自如。” 有区别吗? 见老人脸上似乎有所庆幸,蓝礼不由无语。 宴会上他只见到两张石头一样的脸,一张比一张臭。要不是北方人太多,整个场面的气氛根本热烈不起来 不过这个话题并没有继续下去,他们已经到达了目的地了。 因为需要养渡鸦,老人的房间被安置在塔楼最顶层,而蓝礼的卧室基本上与学士房没几步路,不过他在走入房间内没一会,就又悄然转悠了出来,然后踏步朝下方走去。 此时走廊内空荡荡的,只有石质墙面处的火盆静静燃烧,影子晃动于走廊地表和上方石头穹顶表面,显得有些阴沉沉,与走廊衔接的石质楼梯则更显幽暗,老旧织锦挂在侧面墙壁处寂静无声,整体气氛阴森,身处这其中,足以让小儿怯步。 不过蓝礼并非正常的小孩,所以他并没有理会周围环境有多阴暗,皱着鼻子闻了闻后,他就毫不犹豫的朝塔楼下方走去了。 只是半路上一位不速之客却拦住了他。 “戴佛斯?” 看着这位从楼梯下走上来的灰袍棕发中年,蓝礼主动打了声招呼:“你怎么没去参加宴会?” 他其实想问走私犯是怎么上来的,因为上层居住区有守卫保护,不过想想下面的混乱场面,很大可能是守卫玩忽职守了。 “那些北方人实在太能喝了。”对方干咳了一声,随后低声直奔主题。 “史坦尼斯大人承诺会给予我一块领地与骑士身份,作为这次冒险的回报,但前提是我必须要为曾经的走私行为付出代价。” 蓝礼歪头看了看他,“砍掉你的手指头?” “你是怎么——” “听仆人说的。” 戴佛斯闻言张了张嘴,但他并没有多问什么。 他与史坦尼斯的对话是在私下里进行的,根本不可能有其他人知晓。 不过那种特殊的骨粉已经在眼前男孩身上披了一层神秘的面纱,再多一层,也不算是太让他惊讶的事了。 这种无法理解的巫术伎俩让戴佛斯内心中有所警惕与排斥,但却没办法忽视这一切给他所带来的帮助。 所以尽管心有纠结,但他还是跑来了这里,跑到这个看起来精致漂亮,却又充满神秘感的小男孩面前。 “我想说这都是因为您,大人,如果没有——”相比上次,戴佛斯的话语明显带有一丝恭敬。 “这不都是说好的吗,功劳是你的,我只想吃饱肚子。”蓝礼打断他的话,并且摆了摆手:“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想要谢我,以后再说。” 见男孩从身旁楼梯走过,戴佛斯忍不住又道:“但这回报实在是——实在是——” 蓝礼脚步顿住了,随后回头看了他一眼。 对方浑身酒臭味,站在那里似乎都有点站不稳,显然已经喝多了。 “实在是太高了?还是你认为这件事有损你的……荣誉?” “走私犯没有荣誉可言,不过这的确——” “走私犯没有荣誉可言。”蓝礼笃定地回答。 这话很多人说过,但却头一次出自孩童之口。戴佛斯闻言张了张嘴,最后尴尬地点了点头:“好吧大人,很抱歉,打扰到你了。” 他说完躬了躬身,转身就准备离开。 “但你马上就成为一名骑士了,戴佛斯。”蓝礼突然从他背后又道:“一名将荣誉看作比性命还要重要的骑士,故事里是这么说的。我希望你能成为那样的骑士。” 戴佛斯闻言脚步一顿,忍不住回头看向男孩,对方见此耸了耸肩。 “这也许就是对我最好的回赠。” 男孩说完朝他笑了笑,随后就匆匆离开了,留下戴佛斯在原地怔怔出神。 周围环境寂静,唯有脚步声扔在持续响起。 直到那矮小身影消失在视线当中后,棕发中年这才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样,面上闪过一丝感激,继而快步追了过去。 “大人,你走错方向了,你的房间在上面!” 26 会“魔法”的泽地人 要摆脱一个醉醺醺的酒鬼其实很容易,仗着身高就近角落阴影里一躲,然后目送对方匆匆下楼就可以了。 不过就如同对方见到的那样,蓝礼确实没打算回房间。而是准备去拜访那个泽地人。 没错,拜访。 他准备光明正大的拜访,而不是偷偷摸摸或者其他什么的。 因为那根本没必要。 那种独特的香味只有他自己能闻得到,谁又能想到他的目的以及意图是什么呢? 不过蓝礼并不准备自己一个人去,因为那会“伸展不开”,所以他先是跑到塔楼某层,将胖墩埃林和瘦竹竿贝里叫了起来,然后这才继续往下走。 “我们为啥要去找那个泽地人?”胖墩边打哈欠边问。 小孩子爱睡觉,这位虽然很乐意参加热闹的宴会,但他比蓝礼退场的时间还要早。 “听说泽地人吃青蛙。”旁边的瘦竹竿也开口抱怨:“而且都是泥巴变的。” “你们就没听说过他会魔法吗?”蓝礼随口忽悠道:“这种事情怎么能不去见识一下?” “旧镇的学士们都说了,魔法是唬人的。”瘦竹竿贝里对此不屑一顾,胖墩闻言也脖子一缩,“你是说巫婆?我才不去!巫婆太吓人了!” 他这么说着,却也没转头就走,显然对此还是有一定的好奇心,蓝礼于是补充了一句。 “听说他能让青蛙开口说话呢。” 胖墩闻言果然上钩,见蓝礼抬脚继续前走,他不自觉的也跟了上去。 “真的?” “我也是听说的,所以才要去见识一下,而且周围住满了人,有什么好怕的嘛……” 孩童交谈话语随着脚步声渐行渐远。 …… 风息堡的中央塔楼高耸又庞大,甚至仓储军械库等通通在这栋建筑当中,此时身处塔楼的上层区域,蓝礼听不到最下方宴会的吵闹声音。 没有仆人跟着他们,因为参与宴会的人数实在太多,仆人全都忙的脚不沾地——他们需要服务的不仅仅是北方领主贵族们,还有各家的骑手骑士、相关的侍从们、以及诸多普通士兵。 事实上,一楼大厅的宴会只是最核心的一场,在塔楼外诸多庭院当中,同样遍布火光与营帐,吵闹的声音与食物的香味弥漫整座城堡。 人员众多,问题就多不胜数了,比如说城堡内的居所就很吃紧。 不过那也只是对普通士兵而言,身为北方主要领主之一,蓝礼之前见到的那位泽地人拥有自己的单人房间。 循着香味找到对方居住房间后,蓝礼抬手敲了敲门。没一会,陈旧的厚重木门就嘎吱一声打了开,从中探出一颗留着棕色长发的消瘦面孔。 “你好,黎德大人。”蓝礼朝他打了声招呼。 熟知七国贵族家徽的蓝礼很明白对方之前佩戴着的纹章代表的是哪个家族——灰水望的黎德家族,统治着整片颈泽。 “你好,孩子。”泽地人用他那一双幽深的绿色眼眸奇怪地打量着门外跑来的三个小孩,“你们迷路了?” “我们专门来拜访你,大人。”蓝礼回答,然后旁边胖墩不用他示意就迫不及待地问了起来。 “你真的会魔法吗?让青蛙开口说话?”胖墩说话时,那双小眼睛当中仍旧有所警惕,更多的却是好奇。 “你这是听谁说的?”对方闻言忍不住蹙眉。 身为沼泽居民,他很了解七大王国各地对他们的印象如何,习俗怪异、食蛙者、泥人、鬼鬼祟祟…… 然而这其中并不包括会魔法。 “克礼森师傅说的。”胖墩毫不犹豫地开口—— 他就是这么信的,但如果对方继续问下去,那么胖墩就会回答是蓝礼说克礼森师傅说的,而不是他直接听到。 不过泽地人并没有追问,而是揉了揉粗糙的脸颊,耐心解释道:“我不会魔法,你的学士师傅和你说的可能是某些传说趣闻,但这种故事整个维斯特洛到处都是。” “什么样的传说?”小胖子纠缠的问。 他之前有听蓝礼说过,对方就算会魔法也不会直接承认的。而对方此时看起来又矮又瘦,根本一点都不可怕,所以他胆子就不自觉壮起来了。 “当然是森林之子的传说。” “什么是森林之子?” “森林之子当然是森林之子……”似乎从没遇到过这么碎嘴的孩子,矮个子的泽地人有点不适应,但他似乎性格很好,仍旧耐着性子解释着。 对方说话的时候,蓝礼一直盯着他开开合合的嘴巴,不过那种香味并没有因此而更加严重,与风息堡的前教头并不一样。 于是他明白自己要找的并不是牙齿,而是其他什么的。 蓝礼随之将注意力放在了对方灰色亚麻衫的胸襟上,那里绣着一幅看起来和鳄鱼很像的蜥狮纹章,观察几秒钟后,通灵特性发动,原本一动不动的“鳄鱼”就将那空洞的眼眸注视向了蓝礼,同时它那黑色的丝线身体也开始散发出淡淡的绿光。 但还没等蓝礼琢磨清楚这代表着的是什么,泽地人就突然停止讲话,随后双眼奇怪地扫视门外阴暗走廊,没发现任何异常后,他更是转过头去看向屋内。 他发现了什么? 蓝礼见此一惊,不过紧接着他那湛蓝双眸就看向了对方别在后腰部位的一柄匕首。 一柄插在褪色牛皮鞘中的木把匕首,香味正是从这柄匕首上面散发出来的! 心念电转,蓝礼突然开口道:“黎德大人,可以给我看看这柄匕首吗?” “匕首?”对方闻言转过头来看向他,随后笑了笑:“这可不成,这柄匕首非常锋利,可不能摸。” 蓝礼感觉这件事有点难办,但他并没放弃:“我可以戴手套的,或者只摸它的把手?” 可惜对方仍旧并没有松口,反而眯了眯眼,有所怀疑地问:“为什么要看我的匕首,孩子?” 蓝礼实话实说地道:“因为我感觉它很特殊。” 对方闻言一愣:“为什么这么说?” “不知道,就是感觉啊。” 黑发男孩满脸认真,眨着眼睛观察着对方会作何反应,可惜这位并不上套。 他既没有多问什么,也没有同意让蓝礼看匕首,反而只是深深看了男孩一眼。 “这没什么特殊的,只是一柄青铜匕首。孩子,可能你看错了。” 他说着,又扫了一眼周围,随口道:“现在,请准许我回房歇息,孩子们,行军路远,实在很劳累。” 蓝礼对此有些不甘,但他还是很干脆的点了点头,礼貌道别:“谢谢你,大人,祝你好梦。” 他说罢,领着两个小伙伴转身离开。身后房门则没有丝毫犹豫地碰声关紧。 “他根本不会魔法。”走远后,胖墩开口抱怨,“而且我感觉他很胆小,好像很怕有人突然从走廊里窜出来吓唬他一样。” “他的个子就很小。”瘦竹竿哼了一声:“和那些说自己会魔法的巫师一样,但巫师们连骑士一击都挡不住,在黑港的时候,我就有见到过一个穿红袍子的……” 蓝礼没听他们说什么,他此时正琢磨该怎么把那柄匕首搞到手。 之前种种话语只是出言试探,如果对方并不珍惜匕首,他就可以尝试把它直接要过来,可惜情况与他期待的完全相反。 软的不行,难道要来硬的? 如此思索,蓝礼忍不住摸了摸胸口,柔软的绿色天鹅绒面料下,一抹戒指凸起让他稍感安慰,但他却也有所迟疑。 那个泽地人似乎并不简单。 …… 不论蓝礼想要冒险一试还是心有迟疑,现实都并没有给他发动“大招”的机会。 因为当第二天起床时,他就突然发现自己闻不到那种气味了。 紧接着他就听说了一件事。 “泽地人走了?” 正弯腰套上靴子的蓝礼动作一顿,随后抬起头来看向跑来叫他吃早餐的仆人乔米。 “是的,史塔克大人带着其他几位北方来的领主老爷们都走了。”矮个子仆人点头,“天还没亮俺就看到他们早早出了城,也没带军队,不知道干啥那么着急。” 蓝礼闻言叹了口气,颇感无奈。 时间太短了,根本什么都来不及做。 “等他回来再说吧。”他如此琢磨着。 北方人的军队现在还留在风息堡当中呢,作为北境主要领主之一,那个泽地人想来不可能不回来,除非…… 然而这个想法在不久之后就被一件突然发生的事情给打乱了。 “去君临?” 学士房间内,面对克礼森师傅口中的话,黑发男孩忍不住蹙眉。 27 离去 听到这件事情的时候,蓝礼正跑去上历史课,结果“当头一棒”突然来袭。 “劳勃叫史坦尼斯去君临,为什么要我也跟着?”学士房内,小桌对面的男孩对此发表抗议。 他还想着等那矮个子泽地人返回来后再想办法偷他的匕首呢,可眼下自己要是去了君临,指不定还能不能见到他。 “我想这一定有他的理由。”早晨的阳光从侧面岩石墙壁内嵌着的窄小窗口照应进来,将老人笑呵呵的半边面孔笼罩的分毫毕现,尽管皱纹密布,但却似乎充满生机,只是另一边影子遮挡的脸却显得非常苍老。 “也许劳勃想念他亲爱的小弟了。” 可拉倒吧。 蓝礼闻言撇了撇嘴。 在他不满一岁的时候,这一世的父母就遇船难去世了,老学士以及一位最近死去的叔公负责照料他们三兄弟,但这毕竟比不上亲生父母来的强。 而且虽说属于亲兄弟,但他与劳勃还有史坦尼斯这两位哥哥的年龄相差十多岁,代沟很大,根本不是一代人。 同时前者早早就跑去谷地当养子,很少回来,后者则整天臭着张脸,似乎所有人都欠他钱似得。 这种情况下,尽管见面会感觉有亲切感,但兄弟三个实际上并没有太多亲情可言。 “我能不去吗?我感觉肚子有点疼,我好像生病了。”他尝试迂回办法来解决。 “没关系。”老人不紧不慢地道:“距离出发时间还有三天,孩子,我会想办法把你的病治好。” “我跟着他们,会不会拖慢速度啊?”蓝礼皱眉假装忧虑:“要是劳勃叫史坦尼斯有急事,那不就耽搁了?” “这个也不用担心,”老人摆了摆手:“事情没有那么急。” “我不会骑马,怎么去?” “当然是有马车。” 蓝礼感觉自己有点词穷了,叹了口气后,他转移话题问:“那你会和我们一起吗?克礼森师傅?” “我服务的是这座城堡,孩子。”老人摇了摇头:“我会辅佐洛马斯爵士管理这座城堡,然后等你们回来。” 洛马斯爵士是胖墩埃林的叔公,全名是洛马斯·伊斯蒙,而今似乎被指派为风息堡的代理城主了。 “孩子,君临没那么可怕,你已经是个大人了,总要出去见见世面。” 这话听起来就像是在哄小孩,蓝礼闻言翻了个白眼。 “好吧,三天后出发?” “是的,等大部队准备完毕之后。” 点了点头,蓝礼不再多问这个问题,转而开始问起了今天的课程。 老人回答道:“今天我们讲多恩征服记,这本书的撰写者是坦格利安王朝第八位坐上铁王座的国王戴伦一世,他又被人们称为少龙王戴伦,年仅14岁就……” …… “你真的要走了吗?蓝礼?”胖墩埃林在课程结束的时候跑了上来,与他一起的还有贝里·唐德利恩。 “咱们说好了要去伊斯蒙岛的,我还和我叔公说,要给你准备一头最大的海龟炖汤喝呢。” “等我回来后吧,”蓝礼看着他回答,一本皮革封面的羊皮书此时被他夹在腋窝处,这是他最近一段时间需要看的“作业”。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胖墩边蹦楼梯边追问。 “不知道啊。”蓝礼在他身旁叹气:“叫我说,我还不想去呢。” “我也要走了。”一旁的瘦竹竿贝里点了点头,道:“回黑港,战争结束了,我家的骑士会来接我。” 唐德利恩家族的很多骑士之前都跟随劳勃参加战争去了,所以留下他以及两个卫士在风息堡当中。 胖墩闻言情绪更低落了,“你们都走了,那我也走好了,风息堡又没什么好玩的地方。” “你爹叫你回去了吗?”瘦竹竿奇怪地问。 “为啥要我爹叫我才能回去?” “不然你怎么回?变成海龟游回去吗?” 眼看话锋有点危险,蓝礼适当打断了他们的话:“你叔公和表叔不是还在这呢吗?” “我讨厌我表叔,他总拍我后脑勺。” 胖墩皱着扁圆的眉毛,“他难道不知道,拍小孩的脑袋会让小孩变笨的吗?我怀疑他就是这么打算的,好让我变成一个傻子,然后霸占我的继承权。你们知道的,他的继承顺位比我低呢。” 小孩自然有小孩的烦恼,但胖墩并没有多说这种家务问题,而是看向瘦竹竿,眯了眯眼睛。 “贝里,我给你起一个新外号怎么样?” “算了吧,你别想再侮辱我的名字。”对方警惕的瞪着他。 “闪电小子!” 胖墩自顾自地道:“这名字我想了好久呢,你感觉怎么样?” “我感觉有点奇怪。” “那闪电老爷呢?” “不好!” “再不叫闪电大王?” “那你叫啥,海龟大王?” “我觉得伊斯蒙岛的海龟王子更好听。” “不揩屁股的海龟王子?” …… 小孩子的情绪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离别的愁绪最初令他们心情沮丧,但没一会就消散一空了,他们也不认为这是什么大事。 从高塔到庭院,从庭院到神木林,尽管蓝礼平时不怎么喜欢两个小家伙的玩闹游戏,但真当要离开的时候,他却感觉颇为不舍。一年时间,他们基本上算是天天见面,形影不离了。 于茂密神木林当中尝试掏了一只麻雀窝无果后,他们靠坐在这颗橡树下,说起各自的未来计划。 瘦竹竿唐德利恩的期望是成为一名伟大的骑士,胖墩埃林则认为只要自己能安安稳稳的继承自家伊斯蒙岛就很好了,蓝礼希望他们都能得偿所愿。 “你呢,蓝礼,你将来打算做什么?”瘦竹竿开口问。 “我想当个旅行家。”蓝礼靠坐在树荫下回答,原本腋窝处夹着的《多恩征服记》此时已经被他当成了坐垫。 “去北方看看长城,去多恩看看沙漠,我还准备去狭海对面的自由贸易城邦瞧瞧,听说那里有个很古怪的城市,他们的人每天作息都被三口大钟管束着,起床睡觉、工作休息。” 抛除金手指带来的东西外,蓝礼的确是这么计划的。 “这太奇怪了。”瘦竹竿对此评价,胖墩则问了一个比较实际的问题。 “撒尿要不要管啊?” “我也很好奇。” “那等你知道了之后,一定要回来告诉我一声。” “没问题。” “你可别忘了,我一直感觉你的记性不大好。” …… 不论人们的情绪如何,时光都始终按照它的固定频率来运转着,不急不缓,却无人能够抗拒。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 告别两个小伙伴与城堡内的熟人们后,在第三天一个阴郁的早晨,蓝礼钻进一辆马车当中,正式踏上了前往七国首都君临的道路。 28 君临的味道 “一枚金龙能够买来什么?” 启程后的第四天早晨,蹲在熄灭火堆前的蓝礼转头询问身旁戴佛斯。 此时他们身处于一片茂密森林当中,身后有一顶染成淡黄色的,绣着宝冠雄鹿的帆布制帐篷。 周围这种帐篷零零散散有七八个,都是此行人们于昨晚扎好的。而在帐篷群的后方,一条湍急河流散发出的哗哗声响不绝于耳。 清晨的森林空气清新,似乎也激发了一行人身体当中的活力。所以尽管时间还早,但大部分骑士与侍从士兵们都已经起床很久,一个个或是穿梭于营地当中散步,或是刷马喂马,或伸展四肢,做起了晨练运动。 “如果不考虑绣纹章,我们身后那顶帐篷大概值一枚银鹿。”身材消瘦的前走私犯回答。 此时他穿着一套黑色亚麻衣物与棕马裤,身上披着的披风仍旧灰扑扑的毫不起眼。 坐在这处熄灭篝火前,他的右手捏着一根树枝随意扒拉着身前灰烬堆,左手则缠满了绷带,横在膝盖上不敢乱动—— 史坦尼斯在之前砍断了他左手的五根手指前端,同样也亲自封了他为骑士。但分封领地需要劳勃那位当前风息堡公爵准许,史坦尼斯眼下还没有这个权利。 因此戴佛斯也要跟着前往君临。 “所以一枚金龙能买来二百一十顶帐篷?”蹲着的蓝礼摸了摸下巴。 “不止二百一十顶,如果一次买很多,价钱会更便宜。”戴佛斯摇头,苍白的面容让他看起来好像老了十岁。 “而差不多四枚金龙,我们就可以买来一套盔甲。包括锁甲、护喉、护颈、头盔。当然具体价格要根据当时的市场行情计算,任何商品都会有上涨或者下降的时候。同样也得考虑是在什么地方购买,以及质量如何。比方说铁群岛的锁甲与武器就比其他地方的都要昂贵,因为他们的铁匠技艺……” 队伍当中一位金发的南境骑士在路过时听到铁群岛这个名字,不由警惕的看了他们一眼,不远处另外三个聚在一起交谈着的北方士兵同样也被吸引过来了视线,不过他们都没说什么。 如果说多恩是风暴地与河湾地的世仇,那么铁群岛则是北境、西境、河湾地的世仇了,因为这些地方的边境海岸线正处于大陆西边,与铁群岛隔海而邻。 风暴地其实也算与铁群岛有仇怨,古代时河间地那块地方曾被风暴王所统治,后来就是被铁群岛的人给抢了去的。 总的来说,铁民在哪都不受待见,因为他们的历史就是由杀戮与掠夺构成的。 队伍当中此时就有风暴地人、河湾地人,以及北方人。北方军队虽然大部分驻扎在风息堡,但还是有一些被派来护送拜拉席恩家族的两兄弟前往君临。 河湾地的人则完全是陪随,领头的梅斯·提利尔是河湾地的封君公爵与守护者,而今正好与眼下队伍一起前往君临,谈判投降与谅解问题。 不过那位身材魁梧的棕发大贵族眼下可丁点都没有个失败者的姿态,看起来不仅毫不担心自己去君临后的命运,一路上还总与他的骑士们谈笑风生—— 眼下那家伙甚至在河岸边与一位河湾地骑士悠闲的练起了剑。 “大人们,咱不管谁是国王,但伊里斯陛下说好了的,允许咱们在这片林子里面砍树和狩猎,他说好了的,你们可不能反悔。” 另一个方向同样也有声响传来,就见队伍真正的领头者史坦尼斯此时正身着一袭黑皮甲,站在他的营帐前,板着张脸聆听着两位穿亚麻粗布衣物的驼背老农唠唠叨叨。 “当然,咱们在林子里养猪会交供钱的。但养蜜蜂也是伊里斯陛下准了咱们的,没错,一个叫戴恩的白袍子骑士亲口和咱们这么说的,他还说……” …… 吵吵闹闹的一切随着队伍继续上路而被抛在了身后,从风息堡出发后,他们陆续经过铜门城、文德河、眼下正穿行于历代国王专用的狩猎场——御林当中。 这是一片很大的林子,他们已经在这里走了两天时间了,一路上村落与庄园偶尔可见,更有很多森林当中的兔子与麋鹿瞧见队伍后飞快奔逃的身影。 但队伍大部分时候面对的都是树、褐色的、惨白的、嫩绿的树,它们的树叶或稀疏或茂密,共同交织点缀在林间道路的头顶上方,随阳光洒下一片片阴影。 “什么时候才能到君临?” 坐在晃晃悠悠的马车当中百无聊赖,没多久,黑发男孩就忍不住看向了马车侧面骑马随行的戴佛斯。 “预计还有一半路程。”戴佛斯侧头回答。 史坦尼斯可用之人目前还不多,所以这位刚被封为骑士的前走私犯就成了蓝礼的暂时性护卫。对此戴佛斯并不抗拒。 经过上次楼梯中的交谈后,他对于蓝礼的抗拒心已经基本消散一空了。 “那——”蓝礼还想继续说话,但眼角余光却看到了前方林路边缘一个跪在那里的瘦小身影,不由侧目而去。 前面开路的北方士兵似乎已经教训过了那个挡路小家伙一顿,乃至他看起来鼻青脸肿,但仍旧坚持跪在灌木丛当中,低着头,也不知道在干嘛。 可惜不论是河湾地的骑士还是风暴地的人手都只顾行路,统统无视了他的存在。 “他在乞讨?”蓝礼见此询问。 “他在贩卖自己。”戴佛斯看了看他,“疾病、债务、甚至饥饿。世界很大,总有一些人活不下去。” 他边说边小心翼翼地松开单手握着的缰绳,用能够活动的手摸了摸身上放置钱袋的地方,却只摸了个空,不由无奈叹气。 驾驶小船潜入风息堡中送食物本来就不需要钱,而今围困刚刚结束,他也没来得及补充随身财务。 见此,黑发男孩抬手顺着马车窗口递给他一枚金龙。 “这太多了。”戴佛斯忙摇头。 “一枚金龙换一条命,也不算多。”蓝礼回答。 出发之前管家给了他十枚金龙当花销,但蓝礼至今都没想好以他现在的年龄,要这些东西能干嘛。 “而且我只有金龙。” 这话让戴佛斯怪异地看了他一眼,口中则问:“蓝礼大人准备买下他?” 尽管不再排斥与之接触,但他还是很难将眼前这位男孩当作正常的孩童对待。 “我要一个小乞丐干嘛?”蓝礼边说边扫了眼那个随马车前行而逐渐接近的小家伙,对方此时正巧看过来,模样差不多七八岁大小,满脸脏兮兮的还有淤青,看不清长相,唯有那双绿眼眸比较出彩,显得闪闪发亮。 只是面对蓝礼的注视,对方却又胆怯地将目光避开,然后迅速低下了头。 “我不买他,就当我送给他的好了。”黑发男孩说完就钻回了车厢,而戴佛斯在深深看了他一眼后,握紧手中金币策马靠近了去过。 本来以为这件事就算是结束了,但没一会,赶回来的戴佛斯却又朝蓝礼开口。 “这孩子不简单。”他压低声音说。 “他的胳膊与手指和寻常农家孩子不同,明显经过箭术训练。也许是御林兄弟会中哪位土匪的后代。” “御林兄弟会?” “是一群被消灭了的匪帮,两年前他们盘踞在这片林子内绑架贵族勒索钱财为生,疯王伊里斯派兵几次围剿都没有成效,最后不得不派遣御林铁卫亚瑟·戴恩爵士与无畏的巴利斯坦爵士亲率军队……” …… 赶路途中时间流逝的速度显得很慢,但当目的地即将到达时,蓝礼却又恍惚觉得日子过得可真快,路程基本走完,身处于风息堡中的生活场面却仍然仿佛昨日。 队伍离开御林后,君临城那连绵又灰白的城墙随着他们靠近而不断扩大,一股特殊的气味也渐渐传了过来。 起先蓝礼认为这可能是另外一种媒介的气息,对此还有些期待。只是当靠近到一定距离后,他却直接掩鼻翻了个白眼。 “这是我见过最臭的城市了。” 他如此对前走私犯说。 然而等蓝礼正式进入君临城后没多久,他却突然将这句话忘得一干二净,转而变得颇为振奋。 他真的闻到了那种特殊气味! 29 战争与仇视 味道是从一处叫做雷妮丝丘陵的高耸山丘上传来的,丘陵周围被密集的砖石建筑所包围,最顶端则矗立着一座废墟般的圆形建筑。 天空中阳光被丘陵遮挡,阴影笼罩下方的建筑群与平坦街道,稍微驱散了入城后的闷热。 一行人正于此路过,那股独特味道不知不觉间就代替了周围的臭气,吸引蓝礼侧头望向那丘陵之顶。 他有想过诺大的君临城很有可能出现自己想要的东西,但当这东西真的出现后,他却仍旧忍不住心跳加快。 可惜,眼下队伍的目的地是君临城深处的红堡,他不认为自己能够随意离队,也不觉得开口要求队伍改道会获得正面回应。 于是蓝礼只是深深看了那个方向一眼,牢记住位置后,便不再多理会。 队伍缓缓穿行于密集人流的街道当中,前头有一位着金色天鹅绒紧身上衣与整洁绿披风的青年男子骑马带路,他身旁的侍从则不断吆喝街道上的行人让开别挡道之类的话。 君临的人们对此报以愤恨目光,但碍于队伍两侧有一队队管理治安的金袍子士兵开路,他们却只能老老实实的躲到街道两边不甘瞪视。 此地居民不欢迎自己这群人。 蓝礼很容易就发现了这点。 他有见到路边一个裹着头巾的中年卖鱼商贩正边吆喝叫卖边瞪视着队伍前行,也有看见一个路过的妇女紧紧抱住了随处乱逛的光腚肮脏小孩转身就跑,甚至还见到一个靠坐在棕砖房屋墙壁处的邋遢老乞丐朝他们所在方向啐了口唾沫。 而这种场面在入城后就时常可见。 “听说兰尼斯特在将君临献给劳勃大人之前洗劫了这座城市。”马车侧面骑着马的戴佛斯如此解释。 西境封君兰尼斯特家族在叛乱爆发时一直选择观望,直到劳勃·拜拉席恩在三叉戟河一锤子锤死坦格利安王朝的继承人雷加王子后,他们才下定决心加入叛党。 但他们加入的方式很特别——装作王室援军,诈开君临城的大门,大军入城后当即以叛军首脑劳勃的名义展开烧杀掠夺,最后献城投效。 于是显而易见,这里的人们将拜拉席恩也当作了一丘之貉。 戴佛斯说起这件事来的表情有些奇怪,看出什么的蓝礼开口询问:“你是君临人?” “我生在跳蚤窝。” 对方说话时不自觉捏着胸前挂着的一个小袋子,那里装着他被砍下的五根指节,此时似乎被他当成了某种安慰。 “跳蚤窝是君临穷苦人家的聚集地,高贵的兰尼斯特老爷想来是看不上那里的。” 他可能期盼如此,然而当队伍路过所谓的跳蚤窝附近时,望见的却是大量坍塌的棚子与建筑,于是这位前走私犯在接下来的行程当中再也没有说话。 君临是座很大的中世纪城市,人口密集,密密麻麻的建筑非常杂乱,战乱的痕迹仍未从这里散去。 火灾后的焦黑、塌陷的房屋废墟、街道上尚未清理干净的条条血渍等等,甚至他们之前入城时最近的城门都已经损坏翻修,也不知道明明没有攻城那大门为什么会坏掉。 这里的人们也显得尤为阴郁与愤怒,因此整座城市的氛围可想而知。一路所见,总是显得沉闷寂静,而没见太多繁华喧闹。 再加上一股类似臭水沟混合发馊烂肉的腥臊味道总是纠缠不休地围绕在他的鼻子周围,于是蓝礼最后收回观望此处古代城市的视线,转而躲在马车当中琢磨起了该如何去把那处丘陵上的气味之源弄到手。 这个倒是简单,等安稳下来后,随便找个理由出来闲逛一下然后上丘陵就好了。那地方是个废墟,蓝礼猜测里面不可能有人存在,那么他的目标很有可能是一个无主之物。 初步的想法被迅速敲定,但没多久,他却突然皱了皱鼻子。 “错觉吗?还是……另外一个?” 之前随着赶路远离丘陵而悄然散去的特殊味道此刻复又扑面而来,察觉这点后蓝礼探出头望去,却发现他们已经抵达了一座由浅红色石砖建造成的城堡大门前。 这是一座城墙高耸,拥有青铜大门防护的巍峨城堡,静静矗立于这座城市的深处。 而今它的大门敞开,锋锐的铁闸门也早已升起,厚重城墙阴影笼罩前方空地,在两排卫士静静注视下,队伍顺着入口鱼贯而入。 随着前进,那股奇特味道愈发浓郁,让蓝礼恍惚有种掉进了藏宝地中的感觉,也已然将之前种种嫌弃忘得一干二净。 不过进入城堡后需要下马车步行,周围人很多,他一时也分辨不好气味源头到底在哪,只能暂时将这味道无视掉,转而打起精神来留意眼前。 红堡。 这座城市中的皇家城堡世代居住着坦格利安王朝的国王与王室子弟,而今却已然为叛乱者的家眷敞开了大门。 不过尽管是国王的居住地,但看上去这里和风息堡没什么太大差别,顶多宽敞一些,地面干净一些,庭院以及廊柱精美整齐一些罢了。 蓝礼于是失去了兴趣。 护送的金袍子士兵停留在了身后城堡大门处,其他一些士兵同样被引到了别处,在那位带路者的带领下,所剩不多的人们顺着铺砖道路笔直前进,路过几座高耸塔楼与一些堡垒庭院后,最终来到了一处橡木大门敞开着的大厅建筑当中。 大厅恢弘,又深又广,两排雕花石柱巍峨耸立,每条柱子间都站满了穿着打扮庄严精美的贵族男女,大厅地面由花格子大理石铺就,周围墙壁则挂满了做工精巧的狩猎织锦。 在大厅尽头,一张漆黑的,造型狰狞的黑铁座椅静静矗立于高处,显然是此处的王座,但它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一张椅子,反而如同一块满布尖刺、利角和扭曲金属的铁疙瘩。 而今这张铁椅子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人坐在上面,但王座下方却有四位高矮不一,年龄不同的人员围着一张长桌挺身而坐。 扫了一眼后,蓝礼直接将目光看向了其中那个拥有一头及耳炭黑短发,面容整洁俊朗的健壮青年身上。不过大厅广阔,人又很多,对方此刻并没有留意到门口诸人,眼下正与旁边三人一起静静听着不远处一位绸衣胖子的讲话——尽管他看上去有些百无聊赖。 “这是规定,大人们,店主死亡后,他的寡妇要么一直当寡妇,要么就嫁给同行,绝对不准许嫁给外行人的,大人们,她违反了规定,所以我们公会有权没收她亡夫的店铺。” 说话之人是一位穿着浅蓝色绸缎长袍,一脸富态的中年金发胖子,此时他脸上表情充满了理所当然。 “这是什么见鬼的破规定?叫我说——”王座下的青年张口就来,旁边一位白头发老者见此忙用眼神示意,于是青年哼声闭上了嘴巴。 随后就听那老者朝请愿者面无表情地道:“我们尊重你们行会的规矩,但事情到底是否真如你所说那样,还需要仔细核实,先回去等消息吧。” 于是胖商人躬身告退。 见此,等候在门口区域的绿披风带路青年这才踏步上前,高声禀报。 “劳勃大人,很荣幸为您带来了史坦尼斯大人与您的小弟蓝礼,以及高庭降俘梅斯·提利尔!” 话音未落,所有人目光都望了过来。 30 不是好人瓦里斯 蓝礼印象当中的劳勃是一个爱开玩笑,也非常喜欢大笑的人,除了在战争前夕的一段时间满脸阴沉愤怒外,往常他就像是个不知苦恼为何物的傻大个。 而今当绿披风禀报过后,这位健壮的黑发青年同样也在哈哈大笑,然后不顾旁边诸多围观者的目光,踏步走来后用力拍了拍史坦尼斯的肩膀,又蹲下来捏了捏蓝礼的脸蛋,看起来显得很是高兴。 也不知道他高兴的是见到了家族兄弟,还是高兴能够摆脱眼下的繁琐公务。 他最后才看向两兄弟身后的梅斯·提利尔,笑容有所收敛。 “见鬼,我闻到了玫瑰的骚臭味。”说着,劳勃朝大厅侧面一位白袍中年招了招手:“巴利斯坦,带我的小弟先离开,给他安排住处和食物。” 被他招呼的中年男人穿戴着一副整齐又闪亮的白釉盔甲,身材高大,但面色苍白,似乎受了不小的伤,闻言后他躬了躬身,随即拄着腰悬剑柄踏步上前。 “孩子,请和我来。” 蓝礼点了点头,最后看了眼低头静静瞧着他的史坦尼斯,跟着白袍骑士转身离去。 “好一个蓝道·塔利,当初在岑树滩,要不是……” 身后传来的声音渐行渐远,身旁这位走路时盔甲与兵器碰撞的响动倒是越来越明显,与此同时,随着他们朝着国王大厅后的方向走去,那股子特殊味道也越来越浓。 在一天当中接连遇到两个媒介的线索,蓝礼感觉自己还真是很幸运,只是他对脚下这座城堡的人与物并不熟悉,眼下还不能确定那味道具体所在。 于是他看向了身旁这位白袍骑士。 近看去,这位叫做巴利斯坦的中年男子面容英俊,但显得有些老态,他棕色的头发夹杂着几根银白色泽,深邃眼眶两侧也溢出了狭长的皱纹,面色惨白虚弱,随着脚步移动还不时咳嗽几声。 唯有那双蓝眼睛颇为闪亮,配合他一身帅气的白色上釉盔甲与白披风,倒是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轻一些。 “你就是传说中的巴利斯坦爵士?”这位走路的时候一直抿嘴沉默着,似乎心事重重的模样,蓝礼因此打开了话茬。 无畏的巴利斯坦,这个名号不论是前世还是当前他都听说过。 孤身一人潜入叛乱城镇拯救出被俘国王、在战争当中亲手杀死黑火家族最后继承人,终结了困扰坦格利安王朝近百年的漫长分裂之乱。 最近一次则是在来君临的路上,戴佛斯与他讲述御林兄弟会被剿灭的那件事,带队者之一就有眼前这位。 他是保护国王的七位御林铁卫之一,也是一位拥有很多丰功伟绩的伟大骑士,虽然出身于风暴地,但往昔他为坦格利安而战。 现在看来倒是投降了拜拉席恩。 “巴利斯坦·赛尔弥,丰收厅莱昂诺·赛尔弥爵士是我父亲。”白袍骑士点头回应着蓝礼的问题,低头看向他的眼神很复杂,似乎有所排斥,却又颇显痛苦。 这情绪令蓝礼很奇怪,但他并没有探究的心思,而是按照自己的思绪,开口道:“他们都说国王的大厅当中有装饰龙骨,为什么我没看见?” “因为劳勃大人厌恶与龙相关的一切,所以叫人把王座厅中那些骨头收了起来。”巴利斯坦边咳嗽边回答,“它们现在被收到了地窖里。” “我可以去看看吗?”蓝礼迫不及待地问。 他没来过君临,前世记忆对这里也没什么太多印象,但就如同他刚刚说的那样,他曾听说过国王的厅堂当中布满了坦格利安家族的巨龙骸骨。 他能闻到的那种媒介似乎本身就不是什么普通物品,最开始那个假牙,后来泽地人的匕首,而眼下在这红堡当中,他也想不到有比龙骨更特殊的存在了。 “我的任务是将你安置妥当。”白袍骑士摇了摇头,否定道:“如果你想看,孩子,可以在日后与你兄长劳勃商量。” 蓝礼闻言皱眉。 “我就看一眼。” “不行。” “为什么不行?” “劳勃大人的命令是让我把你安置妥当,而不是带你去观看龙骨。” “御林铁卫都是这么不懂变通吗?” “不,孩子,我们只是需要严格遵循命令。” 蓝礼闻言眨了眨眼,遂话锋一转。 “我大哥是说叫你给我安排住处。”男孩若有所思地道:“但他也没说不准许我观看这座城堡吧?” “他没这么吩咐。” “是啊,他又没这么说。”蓝礼蹙眉道:“所以我想看一下周围环境有什么不对吗?难道劳勃大老远把他的小弟接来君临,就是为了要关他禁闭的?” 白袍骑士闻言诧异地看了看这个黑发男孩一眼,同时语气有所迟疑,“可劳勃大人的命令是——” “我大哥对我很好,他不可能要关我禁闭的。”蓝礼故作思索地打断对方的话,随后恍然看向身旁骑士。 “爵士,你看起来脸色不大好,你受伤了?伤势很重?” “是的,在战场上受的伤。”巴利斯坦顺嘴回答,说完才反应过来,老脸突然一红,“孩子,别误会,我不是因为受伤——” “没关系,爵士,我能理解,咱们快点走吧,然后您回去好好休息。”男孩的话听起来懂事极了,却让对方愈发尴尬。 于是踌躇片刻后,他道:“跟我来。我带你去地窖,然后我们就去梅葛楼,你的住所会被安排在那里。” “真的?” “跟我来吧。” “您确定自己没问题吗?” “谢谢你的好意,孩子,但我对这点非常确定。” 蓝礼闻言哦了一声。 于是原本直线深入的路线变成了折弯而去,身材挺拔的白袍骑士带着一位黑发男孩朝着城堡某处前行。 这座城堡的地面由红砖铺就,面积很大,塔楼则一座比一座高耸,堡垒庭院络绎不绝,大量行色匆匆的仆人穿梭在各处的庭柱长廊当中,走了一会后蓝礼就感觉自己转悠的有点蒙。 白袍骑士在城堡内显然名声不小,一路上总有人和他打招呼,抱着一堆衣物的老洗衣妇、打水的厨房小弟、衣着考究的年轻贵妇,正在为骑士洗锁甲的少年侍从,他们甚至还见到一个穿粉袍子的光头娘娘腔。 那位娘娘腔穿着一双软拖鞋与绸缎制的光鲜长袍,圆脸肥胖,身上充满了一股子脂粉香味,打招呼的声音也显得细声细气。 闻声后蓝礼不自觉看向他下身,对方却机敏的拽袍子一遮,然后嗔怪似得朝他瞪了一眼。 “好孩子可不会有一双乱瞧的贼眼睛呦,漂亮的小家伙。” 蓝礼因此翻了个白眼,对方见了反而咯咯直笑,随后扭身曳步离去。 这家伙还挺有意思。 男孩心想,最后瞥了那胖光头一眼后,示意停下来等他的白袍骑士继续赶路。 “那是情报总管瓦里斯,我们叫他八爪蜘蛛。”走远后,巴利斯坦皱眉叮嘱蓝礼道:“他即狡诈又——我是说,这家伙不是好人,孩子,你最好离他远点。” “因为他养蜘蛛吗?” “这……可以这么说,所以很危险。” 对话间,白袍骑士带着男孩走到一处看起来有些荒凉的厅堂当中,将墙壁上燃烧着的一根火把摘下后,他蹲下身拉开角落一处扇形木质入口,随后转头朝男孩说道:“这里就是地窖了,孩子,你想看的龙骨就在下面。” 蓝礼点了点头,鼻翼间缭绕着的浓郁气味让他心有喜悦—— 显然他没有猜错。 31 再次进入 通往地窖的入口对白袍骑士而言比较窄小,但蓝礼在此却畅通无阻。 抵达后,他们一前一后走入其中,脚部踩踏岩石阶梯不断向下深入,没多久,一股子阴冷之感就油然而生,胳膊上因此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进入地窖后环境就变得非常昏暗了,白袍骑士手举着火把走在最前边,身后敞开着的扇形入口有光芒挥洒而来,却随着前行愈发稀少,最终因两人下了阶梯完全消散。 而伴随着脚步继续前行,那种特殊的味道则越来越浓,将此地其他所有气味全部遮蔽。 橘黄色的火焰熊熊燃烧在火把顶端,于骑士身后照映出一道狭长的影子,一抹明亮的黑色随着两人前进从眼角晃过,却又因火光离去飞快暗淡。 那是一副小狗骨头般大小的头骨,松散瘫倒在此处地窖外部边缘位置,蓝礼好奇地瞥了一眼,紧接着就被前方更大的龙骨吸引了注意力。 火把光芒昏暗,但仍旧能将周围一片范围的事物清晰照亮,伴随着骑士身上那清脆的盔甲碰撞声与脚步声,眼前所见到的骸骨越来越多。 猎狗大小、牛犊大小、马匹大小、野牛大小、乃至……巨龙大小。 漆黑的头骨一颗接着一颗,一个比一个高耸庞大,最深处的一颗甚至高达穹顶,似乎都已经快要被这处地窖容纳不下了。 凝神看去,这颗头骨的眼窝空洞又深邃,尖锐牙齿如同一颗颗立在那里的长柱,火光照耀在其上,似乎将那黑漆漆的骨骼表面镀上了一层火焰铸就的薄膜,并随着火光燃烧而不断闪烁。 “最大的这颗是黑死神贝勒里恩。”白袍骑士说道:“征服者伊耿就是骑着这条龙将维斯特洛纳入他的王国中的。” 没有声音回应他,昏暗环境下,黑发男孩此时正静静仰望眼前庞然大物,如同看着某种奇迹。 尽管早就知道自己投胎的世界是一个充满神秘与奇幻的地方,尽管已经有了可以穿梭历史的能力,并且曾经见过另外一种巨大遗骸。 但当一颗龙的头骨,一颗传说中的,明显超出他认知的庞大生物遗骸出现在眼前时,他仍旧为此感到惊奇。 这一刻,他短暂忽略了诱惑着他的奇特香味,目光怔怔注视着随火光晃动而似乎隐隐动弹着的庞大龙头骨,内心当中对它的真面目充满了好奇。 不过实际上他的目标并非是这颗最大的,而是它旁边那个第二大的头骨。 看起来那颗黑乎乎的头只是稍小一号,嘴巴更长一些,但与其他头骨不同,特殊的香味正是从其表面散发而出。 瞧了几眼后,蓝礼收回目光,同身旁白骑士道:“我们走吧,爵士,谢谢你带我来这里。” 骑士有些惊讶他就这么准备走了,他还以为这小家伙会在这里呆好一阵子呢。 毕竟大多第一次看到龙骨的孩子不是被吓哭就是被勾起强烈的好奇心,然后迫不及待的问东问西或者自己跑去研究。 暗暗称奇,白袍骑士却并没有多废话,闻言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带头转身走去。 氛围变得一片沉默。 回程的路上蓝礼一直在思考着龙骨相关,而没有心思再开口说话。 尽管之前因为观看头骨而震撼,但那并没有让蓝礼失去理智。那颗第二大的头骨虽然是散发气味的根源,然而他可不会在旁人面前施展自己的特殊“手段”。 进入那种副本后,他在现实中的身体似乎就会陷入昏迷,单纯如此倒是没什么,但他不确定在这期间,如果让自己脱离了那进入副本的媒介会发生什么。 而如果他真的昏迷在了这里,身旁这位根本不可能干等着让他完事后再说的,况且就算他能等,让外人看见这种现象也显然不合适。 “还得想想该怎么不让别人发现。”想着这个问题,蓝礼最终踏入城堡中一个有着干枯护城河保护的方形堡垒之内。 ……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平静又吵闹。 似乎从蓝礼他们抵达之后,红堡中的宴会就始终没有停止过,每天晚上,位于城堡的王座厅内都会展开一场场热烈而又喧嚣的盛大晚宴。 晚宴参与人员众多,歌手与杂耍演员接连表演。 西境的兰尼斯特、河间地的徒利、谷地的艾林、乃至河湾地新投降的提利尔家族。 诸多大家族此刻都有人员身处于君临当中,而他们麾下各个次级领主同样多不胜数,络绎不绝的贵族阶级穿行于红堡内外,仿佛整个维斯特洛的领主贵族在最近全都抵达了这里。 原因只有一个——新王即将加冕。 事实上,如果不是非要等待着北境公爵艾德.史塔克返回,国王的加冕仪式早就开始了,毕竟国家不能没有主宰者,而拖延的时间长了,难免会出现变故。 不过这一切都与蓝礼没什么关系,目前来说,他只需要负责装模作样当一个有礼貌的孩子就够了。 早晨时与史坦尼斯、劳勃、还有一位叫做琼恩.艾林的谷地公爵一起吃顿早餐、晚上的时候被接去参加宴会,期间隔三差五有各地而来的贵妇小姐们围着他指指点点,也有“同龄”孩子们跑来找他玩闹。 他更是见到了几个长相与印象中差别很大的人物。 詹姆.兰尼斯特此时看起来才十七八岁,穿着一袭御林铁卫的白袍,有着一头耀眼金发,笑起来很帅气,却显得有些傲慢。 泰温.兰尼斯特,詹姆的父亲与西境公爵,属于七国最顶级的大贵族之一。寡言少语,却充满威仪,每次出现都前拥后簇着一些有金灿灿头发的家伙,蓝礼有听说那是泰温公爵的几个弟弟。 不过兰尼斯特家族虽然看起来声势显赫,但眼下并不受人待见,每次出现都会让旁人退避躲闪,然后指指点点。 所以蓝礼很少见到这些人。 除此之外,他还见到了谷地老公爵琼恩.艾林的新婚妻子莱莎.徒利,这个在他印象当中有着尖下巴的刻薄女人此时看来似乎是个圆脸。身材纤细,长相可爱,一头枣红色的长发漂亮极了。 她才十七八岁的年龄,却坐在一个近六十岁的老头子旁边,怎么看怎么像爷孙二人,连父女都称不上,然而他们却是夫妻。 她的性格似乎也很好,总爱在吃饭的时候朝蓝礼微笑,笑起来也显得特腼腆。 不过蓝礼感觉她看自己的眼神有点怪,似乎充满哀伤。 而这位的姐姐,也就是北境公爵艾德.史塔克的妻子凯特琳目前倒是没有前来君临,据说她刚刚生下一个男婴,没办法长途奔走…… 除了这有限的几个人外,其他的蓝礼就基本没有印象了,他也没多留意。相对而言,蓝礼倒是更加中意宴会当中的食物。 栩栩如生的奶油天鹅尝起来甜腻又清香,但却不及真正的天鹅肉来的有吸引力,而尝过那种类似鹅肉的食物后,蓝礼却又对沾满浓郁酱汁的烤熊肉更加好奇。 除此之外、香嫩的黄油焗鹌鹑、松脆的炸鳟鱼、蜂蜜馅饼、蜗牛汤、腹部掏空塞满香料的烤阉鸡…… 世界一时间被各种各样的美食所占据,让蓝礼仿佛突然觉醒了什么独特爱好,每天吃的小肚子圆滚,满嘴流油,完毕之后回房间往床上一趴开始呼呼大睡。没过多久,他就感觉自己胖了很多。 上午与晚上的时间基本就是在吃中度过的,其他时候他并不躲在房间里,而是带着劳勃给分派的家族护卫去找御林铁卫巴利斯坦,美其名曰仰慕对方的种种传说与战绩,实际上是熟悉路线,准备一有机会就钻进地窖。 而这个机会没多久就已然到来。 …… 某次闲逛中,蓝礼趁着两名卫士被一只暴躁黑猫袭击的功夫,脚步一转就悄然消失在了一处建筑拐角的墙壁后,随后朝着早已熟悉无比的方向飞快前行。 身后不久就传来吆喝与急匆匆的脚步声,但声音却朝着另外一个他往常习惯走的方向前去,而没有留意到他的真正所在。 蓝礼因此彻底松了口气,随后匆匆顺着墙根朝目的地出发。 矮胖的堡垒、肃穆的圣堂、废墟般的半圆形矮塔楼、寥无人烟的庭院……小心躲避路上一切人员的他最终来到了不久之前抵达过的废弃大厅,然后费力掀开那沉重的扇形木门,脚步踏踏下了地窖。 漆黑、阴森、冰冷,地窖环境依旧,但此时男孩却并没有火把光芒保护,乃至最开始他眼前一片虚无,什么都看不见。 在门口稍微适应了些许后,他的视线这才缓缓恢复,但却也颇为模糊。 只是这已经足够了。 小心翼翼地不断摸黑前行,踩着碎步走过一颗又一颗拥有空洞双眼的怪异尸骸,他最终抵达了自己目标面前。 仰头望去,这颗龙头骨那深邃的眼眶即空洞又怪异,其中仿佛真的有两颗眼珠子在紧紧盯着面前的黑发男孩,让他不自觉起了一片鸡皮疙瘩,感觉有点渗得慌。 搓了搓胳膊后,蓝礼深吸了口气,然后一头钻进龙头骨张开的嘴巴内,瘫坐其中,双腿伸直,小手紧紧握住眼前比他还高的狰狞黑牙。 一股温润却又冰冷的怪异触感因此浮现,但并没有给蓝礼多少时间感受,随着他手部用力,原本清晰的思维就迅速模糊发散了。 周围环境也变得更加幽暗,最终彻底变成一片漆黑。 32 陨落的巨龙(1) 热、滚烫炽烈。 仿佛火焰紧贴肌肤般的热不断从周围汹涌袭来,直接让身处于朦胧状态当中的蓝礼迅速惊醒。 睁开眼睛后他就发现自己正脸朝下的瘫倒在一处碎石密布的沙土地表,四面八方火光冲天,侧面有处塌陷墙壁,而今他正被一堆黄砖压在下方。 额头传来剧痛,右手胳膊与双腿位置同样有种火辣辣的疼痛感。不远处一滩粘稠鲜血被周围火光照映的微微发亮,三行古怪的文字随着蓝礼注视从血泊表面凹陷而出—— 【救下雷妮丝.坦格利安】 【生存三十天】 【将雷妮丝.坦格利安平安护送到征服者伊耿手中】 …… 空气中充满了炽热感,入目一切建筑正汹涌燃烧着熊熊大火,许多朦胧身影穿梭于建筑内外。脚步声杂乱,慌张尖叫与大声呼喊不绝于耳,隐隐还有一阵阵箭矢破空声响。 局面似乎充满危险,没时间仔细思考这三行字,蓝礼当即准备从地面爬起身来,然而他不过刚刚支起身,后脑勺处就突然传来一道猛烈撞击,庞大力道带来一阵剧痛,不自觉闷哼一声后,蓝礼复又摔回了地面。 他以为这是敌人袭击自己,但眼睛看到的却是一位狂奔而过的身影。那是一位戴着头盔的士兵,穿棕色皮甲,双手拎着长矛与盾牌,刚刚似乎就是那面盾牌将他撞倒的。 那好像不是敌人,但还没等蓝礼思考自己为什么会被敲了一下时,前方一道耀眼的银红色火柱就轰然从天而降,直接将那狂奔的士兵汹涌淹没,热浪扩散,连带着周围一片尚算完好的建筑墙壁也统统被这怪异的火柱冲击塌陷! 从天而降的银色大火让眼前一切变得刺眼无比,但火焰并未驻留于原地,而是如同一束粗壮的高压水枪般扫向前方更深方向的高塔建筑。然而水能带来清凉,火却只能让人尖叫着迈向地狱的深渊。 哀嚎与惨叫、咒骂与呼喊,伴随着银红色火柱汹涌前行,这处黄沙密布的城堡仿佛一块蛋糕般被一分为二。 蓝礼感觉自己还算幸运,因为那火焰是朝着他相反方向喷涌的,但他并未因此放松心情,反而更为紧张。 周围形势危险重重,在他左近就是熊熊燃烧着的马厩,而身后则是一片塔楼与低矮屋舍,前方不远是一处岩石城墙,而今城墙上的一些士兵统统被大火焚烧的惨嚎乱跑。 艰难从破碎墙壁下站起身,蓝礼想要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躲避顺便冷静一下,但扫视周围,全是火光冲天的景象,没有丝毫隐秘地点可以供他藏匿,看起来反倒是他所在的废墟墙壁下最安全。 苍茫吼叫声音此时从远方高空飘荡而来,蓝礼仰头看去,一道双翼舒展,体格庞大的银色身影正于天空当中不断围绕城堡飞舞,不时飞低喷射出一片银红色的熊熊大火,乃至这里的城墙与高塔纷纷被烈火蒸煮,连带身处其中的人们如同沸腾开水中的蚂蚁一般只能被迫等死,而蓝礼正是蚂蚁之一。 雷妮丝.坦格利安。 他脑海中闪过这个名字。 学习维斯特洛的历史时间不长,但这名字所指的人物他起码知道三个。 然而配合周围建筑的风格与纹章旗帜,配合天空中那展翅翱翔的巨龙,配合刚刚看见的某个任务。蓝礼迅速了解到了头顶上那位龙骑士到底是谁,以及目前到底是什么情况—— 龙石岛出身的伊耿.坦格利安与其两位王后在日后被称之为君临的地方登陆以后,正式开始了他的征服道路,焚烧赫伦堡、入侵风暴地、在河湾地一处沃野平原上挥洒下熊熊烈火,将河湾地王室园丁家族以及其诸多子嗣全部烧死,同样也烧服了西境兰尼斯特家族当时的国王。 挥军南下的北境之王见势不妙屈膝投降、谷地也在大王后的巨龙降临后赔笑献上王冠,古老的七大王国当中,只有多恩面对小王后的巨龙没有屈服,领主们选择放弃各地城堡,躲藏在茫茫沙漠当中。 征服元年,伊耿于旧镇加冕为王,之后他忙碌于平定四方乱象,并未理会尚未屈服的多恩。 但这种不理会也只是暂时的。于征服历四年,伊耿正式掀起了第一次多恩征服战,结果面对敌人的游击战术惨败撤军。 再次发动攻击是征服7年,伊耿与他的小王后骑龙焚烧多恩各处城堡,多恩人则疯狂地展开了报复,开始了一边躲避巨龙,一边反攻与多恩接壤的河湾地和风暴地两地边疆的军事行动。 一来二去,仇恨迅速升温。 而雷妮丝.坦格利安的陨落则让仇恨的怒火上升到了另外一个层面上—— 在焚烧一座名为狱门堡的城堡时,那位征服者的小王后骑乘的巨龙不幸被弩炮射中了眼睛,于是龙与龙骑士双双身陨于多恩这块古老的土地上。 狱门堡居住的领主家族名为乌勒,他们家的纹章是黄色与深红色的交错火焰,而此刻城墙上正有一副被烧毁大半的破烂旗帜。 于是蓝礼能够确定自己眼下正身处于狱门堡,于是他猜到头顶上烧城堡的那位正是征服者伊耿的妹妹与小王后,坦格利安王朝的创建者之一,雷妮丝.坦格利安。 而自己目前正身处于这个历史事件当中,也就是说,眼下他来到了二百多年前,坦格利安王朝刚刚建立的那个时代。 如果史书记载的不错,接下来他就会目睹天上那位威风凛凛的龙骑士凄惨陨落了。 前提是他不被对方先行烧死。 “要我去救她,怎么不让她先放过我?” 充满混乱与嘈杂的环境当中,有着一头杂乱黑短发的年轻人俯身躲在废墟墙根处喃喃着,随即低头瞧了瞧自己目前的情况。 一身棕黑色皮革护甲表面遍布焦糊,粗糙又单薄的亚麻长裤被磨破了好几个口子,左胳膊被火焰烧剩下的衣服袖子正与泥泞的血液混杂一起,带来阵阵尖锐的刺痛……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后腰上别着一把带鞘匕首。 只是这匕首面对巨龙的火焰,又能有什么用? 脑海中心念电转,他的目光忍不住扫视周围城墙。 历史记载,那位小王后骑乘的巨龙米拉西斯是被弩炮射死的,那么如果提前将此地的弩炮毁掉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然而他紧接着就发现自己不远处的那面城墙上并没有任何弩炮存在,唯有几具燃烧着熊熊烈火的尸体和木质器械废墟点缀在城头。 这让他一时有些迟疑,但考虑现在不行动,可能一会这个任务就要被迫失败,他就不自觉咬了咬牙,随后冲出去迅速奔向废墟墙壁后方那火光密布的道路尽头,朝着城堡左侧一座高塔赶去。 他准备找一张弓,然后站在一处即安全又能展开攻击的高处将这座城堡当中操控弩炮的士兵们一个个射死,这样自然就算完成任务了。 视线尽头那座高塔就挺合适的——周围火焰尽管汹涌逼人,但看起来并不能将石头完全溶解。 可惜,乱象丛生下,没等他奔到目的地,一道充满痛苦的惊天龙吼就突然从头顶处传来。 着火城墙阴影下的蓝礼顺着声音抬头望去,一道于天空当中飞快坠落的庞大阴影随即映入眼底,并且在瞳孔当中越放越大。 33 陨落的巨龙(2) 昏暗天空下,不断降落的庞大身影仿佛一道银色的璀璨流星,破空而来的凄厉嘶鸣不绝于耳,巨大翅膀混乱拍打,裹挟着的狂风与烈焰非常猛烈,却难掩降落趋势。于是最终轰的一声巨响,整条龙艰难落在了城墙不远处的焦土地面上。 大地震颤,风暴与沙尘汹涌四窜,将周围建筑上熊熊燃烧着的火焰冲击的被迫俯低腰身,而本该坚硬的泥土地表则瞬间撕裂凹陷,同时一座靠近的砖石墙壁也被龙尾波及到塌陷崩溃。 猛烈的撞击让巨龙嘶鸣声音更显尖锐与痛苦,脖颈挣扎甩动间,长满狰狞黑色牙齿的巨口迅速喷涌处一片耀眼的银红色烈火长柱扫过周围。 火焰的炼狱因此更为炽热。 慌忙扑到一处废墟墙壁后的蓝礼抬眼盯着头顶窜过的银色火舌冷汗直冒,心跳也变得非常剧烈——巨龙尾巴摔落的地方就是他刚刚站立的所在! 此时前后左右都是着火的道路与建筑,身后倚靠着的墙壁也愈发滚烫,但上方袭来的火焰没一会就悄然敛去了,深吸了口炽热的空气后,蓝礼小心翼翼地探头望去。 就见墙下方那片焦土空地上,一头长满银色鳞片的巨龙此时正匍匐在那里痛苦痉挛,铺在地面的双翼有如两片颤抖的银色湖泊,狭长的尾巴则蜿蜒伸展,其上长满锐利尖刺。 这条龙的脖子很长,同时龙首狰狞,却又泛着一丝独特美感。蓝礼瞧见它侧对着自己方向的那颗眼睛上正深深插入着一只染血弩箭,这是造成对方堕落以及重伤嘶吼的根源,不过虽说叫声恐怖,但这条龙却并没有因此乱动,而是静静趴在那里不住地哀鸣。 在它的脖子上蓝礼见到了自己的目标,那是一位坐在特制龙鞍上面,穿着银色女性盔甲的身影,对方头上本该佩戴着的头盔不知何时被甩了出去,一头银金色的卷曲长发散乱分布,伴随着低垂的脑袋,混乱覆盖住了她的面容。 她似乎已经随着冲击力而陷入昏迷,但因为身上缠缚着的鞍带,她却并没有被甩脱出去。 蓝礼见此眯了眯眼,却并未轻举妄动。 与此同时,并非蓝礼一个人发现了此地龙与龙骑士的情况,或者说,作为射杀巨龙的一方,这座火舌密布的废墟城堡反应速度很快。 一队穿着皮甲的士兵目前就正小心翼翼地靠近而去,前面的士兵持裹铜盾,后面的则紧紧握着手中弓箭与长矛,然而还没等他们搭弓射箭,原本看起来萎靡不振的巨龙却突然昂首嘶鸣了起来,声音充满怒火与痛苦。同时它身躯挣扎着挪动颤抖,高昂的龙口中猛地喷涌出一片银红色的火焰汹涌而去! 火焰朝天而放,但斜着挥洒下去的大片火花却如同璀璨暴雨般,当场将那队士兵完全浇没,痛苦惨叫霎时响起,士兵们仓皇捂脸四下奔逃,却难掩身上熊熊燃起的大火,乃至叫声愈发凄厉。 唯有一位靠后的家伙见机不妙窜到了旁边墙壁后躲藏。 多恩士兵的惨叫声似乎更刺激到了那条虚弱的巨龙,就听它嘹亮嘶鸣声响不断,肥硕的银鳞身躯东倒西歪地朝着声源挣扎爬行,狭长龙尾更是猛烈挥扫周围一切,轰隆巨响连绵,让此地变得更为混乱。 但却也有机会可循! 伴随着巨龙的匍匐前行,周围建筑纷纷塌陷破碎,但就在这条银色巨龙的狭长尾巴轰然扫烂一处废墟墙壁时,一道黑影迅速从中窜了出来,趴下来躲过回扫的龙尾后,脚步一登猛地窜起,继而飞快踩在那骨折的龙翼上,猫腰朝着龙脖子奔去! 龙鳞厚重,但却光滑,同时这条龙正在不断的挪动翅膀以期前进,让踩在上面的黑影脚步并不稳当,几次差点摔落。 但所幸这个过程当中这条龙并没有回过头来喷火,而是不断朝前方嘶鸣吼叫。于是黑影最终顺利靠近了龙脖颈根部的那位骑士所在。 周围混乱又刺眼的火光混合远处尖叫声,充满了世界末日般的氛围,明亮夜色下,满头血汗的蓝礼咬牙拽开鞍上搭扣,手中一柄匕首则飞快割开银发龙骑士坐鞍与身体上绑着的皮带,然后一把将其拽下,跳下龙身弯腰就跑。 可能感受到了主人的离去,巨龙怒吼着将脖子探了过来张嘴撕咬,但这却似乎牵动了它眼部的伤势,乃至尖锐嘶鸣变成哀嚎,但一片银红色刺眼龙焰仍旧于其大张的嘴巴深处酝酿而起,不过最终它并没有真正发出这道攻击,而是哀鸣了一声后,转头继续向前挣扎爬行。 此时蓝礼正抱着沉重的龙骑士躲在一处半塌墙壁后大喘着粗气,外面轰隆碰撞声与嘶吼声清晰可闻,但却逐渐远去。 眼角余光能够见到不远处一座燃烧高塔被撞击的轰隆作响、边缘城墙则在几次冲击下变得摇摇欲坠,堪堪躲过一劫的蓝礼听到了些许响动,转头看去,却发现竟然有个人不知道从哪窜了过来。 “干得好,小子!我们竟然抓到了那杂种伊耿的老婆!哈——” 这人大笑着抓向蓝礼怀中之人的长发,黝黑的糙脸上满是兴奋以及恨意,然而紧接着他的笑声就嘎然而止。 火光下,一闪而逝的匕首迅速割开了对方鼓胀的喉咙,怒目圆睁下,脖颈伤口鲜血飞溅,却只能挥洒到身前沙土地表。 黑发年轻人此时已经窜起身来,顺手扯下对方腰上披着的黄绸披风裹在怀中女子身上,然后没理会这位捂着喉咙嗬嗬乱叫的将死之人,咬牙朝着烟熏缭绕的城门方向迅速奔去。 路上并未有碰到任何人,唯有燃烧的建筑与烧焦的死尸,但当蓝礼跑到城门口时,他却发现有一队五个持矛卫士正聚在那里,朝着熊熊燃烧的城堡深处探头观望。 他因此有了那么一刹那迟疑,但当那些人将目光看过来时,蓝礼脸上却转而变成了一片焦急与暴躁。 “快闪开,大人被烫伤了!我要去护城河找水,你们快闪开!” “厨房后的水井更近!”一位多恩士兵闻言忙开口。 “龙在那边呢,你想让大人去死吗!”黑发青年张口破骂,脚下速度与心跳一般飞快,“后面还有人受了重伤,你们快去帮忙!” “我们的任务是守在这里。”有人回答,另外一人忙问:“城堡里现在到底怎么样?我们成功了吗?” “待会再说,救人要紧!” 于是城门口这几位士兵慌忙让开身。 然后他们就见到这位黑头发的同伴抱着自家“大人”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噗通一声跳入了那浑浊流淌的护城河中,浪花激烈溅起,人影霎时被吞没消失。 “他为什么要跳下去?”有持矛士兵见此皱眉。 “我们没有水桶。”另一人自觉解释着,显然没有想过那位黑发同伴是个叛徒。 然而当那流淌河水当中半天没有发现对方身影浮现时,就算是傻子也能感到事情似乎不大对劲了,于是这几位守门的士兵对视一眼后,持着长矛顺吊桥凑近,准备探明情况。 好巧不巧的是,城堡内此时正有愤怒大吼传来,于是他们身体动作不由一僵。 “有内奸!乌勒老爷被杀死了!” “伊耿的龙婊子也被救走了!!” 34 陨落的巨龙(3) 黄沙河岸的脚步声急促而又络绎不绝,一队队身着熏黑黄鳞甲的多恩士兵此时正就着天空明亮的圆月光芒,沿着汹涌河流迅速奔过,他们一个个拎着长矛和盾牌,面露愤怒与焦虑。 身后远处是一座冒着熊熊黑烟与火光的废墟城堡,城堡靠近河岸,内部接二连三有身影匆匆出现并朝着四面八方赶去,于是没过多久,远方荒漠的边界线上就出现了许多骑着马匹的多恩骑手,继而绕着那座城堡展开行动。 夜晚的沙漠气候寒冷,甚至呼吸都开始冒冷气,但人声鼎沸的场面却非常火热。暗淡夜色下,带着多恩口音的维斯特洛通用语呼喊接连不断,无数人影从四面八方靠近而来,最终汇聚在一条名为硫磺河的河流两岸仔细搜查了起来,一丝一毫的土地也不放过。 从远方赶来的多恩人似乎无穷无尽,乃至没多久整条河流的河岸就已经被彻底搜查了一遍,连带着河中也有小船驶过,更多的人则以这条河流为圆点分散而开,朝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的沙漠深处展开搜查。 可惜,当炎热驱散寒冷,当第二天的太阳冉冉升起时,多恩人一直没有什么收获。 搜查的这些人对此很不甘心,但他们并不怀疑没发现目标是自身搜查不当的原因,反而认为是有更多的内奸做内应,偷偷将人藏了起来,或者早已转移。 于是愤怒的多恩人将视线放在了更远的地方,也看向了原本非常放心的自家阵营上面—— 成百上千的死伤之下,他们好不容易射死了一头巨龙,己方却出了个叛徒将那小王后给救走了,他们没法平息心中怒火,也没法不怀疑原本认为铁板一块的多恩还是那么值得信赖。 可惜他们自认为正常的方向,其实并不正确,而被他们早已彻底搜查了一遍的所在,却根本称不上完全搜过—— 当喧嚣平息,河岸两侧的多恩人转移方向消失不见后,两颗脑袋蓦地从宽广河流中一颗大石头下破水而出,观望半响,迅速爬上岸。 这是一个非常怪异的组合,看起来他们在河水中潜伏已久,但其中一位银色卷发的女性此时却仍在昏迷。 然而那轻微起伏的胸膛却无声显露出,她并没有被淹死。 另外一个人是一位黑色短发的俊秀青年,有着一颗鹰钩鼻与薄嘴唇,被烈日晒成棕色的皮肤与略带异域特征的长相看起来完全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多恩人,然而真正情况却与所见到的明显不同。 …… 两侧周围全是隆起的黄土丘陵,身旁汹涌奔过的河水散发出阵阵激流响动,额头与身上其他部位的伤口因长时间浸泡于河水当中没了刺痛的感觉,包扎用的亚麻布条却已经被鲜血浸成深红。 抬头看了看天空中那愈发刺眼的太阳,蓝礼不自觉皱眉,随即将目光看向身前黄土地表上躺着的女性。 这位叫做雷妮丝·坦格利安的小王后照理说应该有三十多岁,但看起来却仿佛二十七八,原本身上穿着的银鳞甲已经在水下因太沉而拨开丢弃,于是她眼下裹着的只有最外蓝礼之前抢的那件黄色羊绒披风,以及里面的黑色加垫皮甲外套与内里的丝绸衬衣与长裤。 她有着一头银金色的卷曲长发,此时正静静铺在地上,沾满了河中淤泥与杂物,脸蛋同样显得很脏,只是这却并不掩对方的美貌。 鼻梁高庭,额头光洁,瓦雷利亚人素以驯龙与俊美著称,而眼前这位同样带有那种独特的美貌。然而黑发青年在蹲下来扫视了几眼后,却迅速拔出腰上皮革刀鞘内的银色匕首,拽起对方那美丽的长发开始切割了起来。 匕首不算特别锋利,但人的头发却更显脆弱,一束束在阳光下闪耀光泽的美丽长发被他割下来后抛向身后大河,最终当黑发青年收回匕首后,原本有着一头闪亮银金色卷发的美丽女子此时已然变成了一个造型怪异的短发女人。 欣赏着自己的杰作,黑发青年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突然想到什么,抬手摸了摸胸口,却并没有摸到任何戒指模样的物品,紧接着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也没见任何特殊情况发生。 蓝礼不自觉皱眉。 当时局面紧张,原本他跳进护城河当中的目的只是希望从下面游走然后躲开守门多恩人视线逃跑,但却不想一入水,他本来以为不可能带进来的人鱼之息能力竟然同样能够生效。 不止于此的是,那条护城河还与眼下这条更大的,充满硫磺臭味的河流连接着,于是事情变得相对容易了许多。 面对多恩人络绎不绝的搜捕,他干脆抱着救下的女人躲在了河中,有人路过就潜下水,没人的时候则浮出水面,躲在那颗河中石头下的阴影内,一整晚基本如此。 想着,他不自觉瞥了眼对方红润的嘴唇,但紧接着就抬眼警惕的扫视周围。 此时太阳高高升起,烈日烘烤下的河流升腾着浓浓的水汽,两岸沙石干燥炽热,越过黄土丘陵后是一望无际的沙漠与山丘。 身后有着一座高丘的矗立,因此名为狱门堡的城堡倒是看不到了,但蓝礼并不觉得自己漂的有多远,所以稍作休息以缓解身上寒冷后,他背起昏迷者朝着相反方向飞快逃离。 想要从多恩人团团包围下脱困简直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如果考虑身上背着这位的身份,那么蓝礼觉得自己只要坚持一段时间,然后等待“空中救援”似乎就可以了。 不过躲在哪里却是个问题,得有水源与食物的存在,否则就算不被多恩人找到,他们也很有可能被饿死。 蓝礼对于多恩的地理并不了解,但食物这点暂时来说倒是不用太担心,毕竟身侧就有一条河流的存在,虽说这条河河水浑浊了一点,但想要从中找到一些食物却也并不算是难事。 他此时正思索着另外一个问题。 “也不知道怎么样才算是救下,苏醒?” 那三件任务当中,他自觉冒着生命危险已经完成了一件,可从昨晚到现在都一直没有任何奖励出现,这让他一时有些纳闷。 不过这却并不影响他的行动,虽说期望着救援出现,但此地距离多恩人的城堡实在太近,他不能一直躲在河里,也不可能找到连本地人都不知道的一些隐蔽地点躲藏。 所以他背着目标顺着这条河朝下游赶去,决定先远离此地再说。 黄沙弥漫的河流边缘,背负女人的身影缓缓前行。 不断赶路间,太阳越升越高,散发出的光芒也越来越热,身上本来湿漉漉的厚皮甲与衬衣长裤则变得干爽宜人,继而变成干燥,后背上的女人则更是让他感觉浑身难受。 对方身上的加垫皮外套此时仿佛变成了一个暖炉,不断朝他散发着闷热的气息——这东西在穿盔甲时必不可少,眼下却变得似乎有点累赘。 不过尽管如此,他却也没像拨盔甲那样将这厚外套剥掉,而是勉强忍受着,实在忍受不住了就暂时停止赶路,然后窜进旁边河流当中缓解酷暑。 可能注意力放在了别处,一路上倒是没碰见有多恩人存在,却也没见到有任何环境的变化,仿佛这条河与这片沙漠荒野无穷无尽一般。 一天时间悄然流逝,当夜晚降临时,之前还属于累赘的厚外套此时反倒是变成了保暖驱寒的重要物品。 暗淡月光下,走累了的蓝礼有些瑟瑟发抖地瘫坐在河岸边黄土地表,双眸注视着躺在眼前的这位包裹臃肿的女性,总觉得对方身上披着的黄色披风有点多余。 不过还没等他考虑好是不是该将这东西拽出来裹在自己身上时,他突然发现对方瘫在地表的一根手指略微动弹了些许。 蓝礼由此一怔,但没等他仔细观察,脑海中就闪过一条信息提示—— 【你获得了新技能:制毒LV5】 35 陨落的巨龙(4) 毒药采集、加工制作、毒物辨识……翻腾不休的记忆接连浮现于脑海,最终当一切沉淀完毕后,蓝礼突然有了一种揭开世界面纱的感觉。 目光扫视周围,不远处那颗灰色的大石头原本在他看来没什么不同的地方,但此时他却一眼就发现了那下面极有可能藏匿着一些携带有剧毒的多恩红蝎子,脚下生长着的一颗看起来灰扑扑极不起眼的小草,其实表面布满了特殊的麻痹毒素,肌肤触碰会直接中招。 而在距离他不足五米之外的那处所在,模样没什么特殊的沙土地表,实际上正有一条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剧毒沙蛇正匍匐在地,朝着两人所在虎视眈眈…… 冷汗不自觉落了下来,他蹲下身来拾起一块石头,掂量了一下后猛地抛射而出,那沙蛇反应飞快的昂起脑袋,但紧接着就被石头打在了脑门上,乃至嘶嘶声不绝于耳,整条蛇身也开始卷曲扭动了起来,最后被上前的蓝礼一匕首切断了头。 蛇血流淌于沙地不断渗透而下,松了口气后,蓝礼转头就准备抱起任务目标离开这个毒物遍及的地方,然而一回身面对的,却是一个支起身来瞪视着他的女人。 “你是谁?” 清凉月光下,白肤紫眸的女子表情充满警惕,特别是当她发现蓝礼一副多恩人的长相之后,更是忍不住双腿蹬地慌张后退了起来,配合其纤细的身躯,看起来可一点也没有昨晚火烧狱门堡时那股霸气。 “救你的人。”蓝礼边说边将匕首插回鞘中以示并无敌意,这也的确让对方放心了一些。 “救我?你——”她喃喃着,扫视周围情况,却突然感觉有点不对劲,于是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头顶。 “我的头发哪去了!?”沙哑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本来情绪紧张着的小王后这会也顾不得害怕了,满脸愤怒地盯向蓝礼。 “是你割了我的头发?” “你的头发被火烧了大半,所以我就帮你修整了一下。而且我认为这样对我们来说更好。”蓝礼边说边指了指对方身上那件披风。 “把它裹在脑袋上,你看起来就和多恩女人差不多了。” 这其实是他随口说的,实际上蓝礼也没见过多恩女人到底是什么打扮,但对方听了之后却愣了愣,愤怒的面容转而变成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最后她忙不迭地将披风拽起来然后缠紧自己的脑门,一时看起来有点滑稽。 “抱歉,爵士,我错怪你了。”她很有礼貌地说,随后迟疑开口:“请问我的,我的龙……” “死了。”蓝礼耸了耸肩。 “被弩炮射中了眼睛,然后又掉进了多恩人的老巢。”说着,见对方表情有异,他于是又补充道:“你也不用太伤心,要不是我把你给弄下来,你可能已经被那条龙给压死了。” 可惜,对方闻言后却并没有感到丝毫安慰,不过她也没露出其他情绪,只是默默点了点头,然后转移话题。 “你叫什么?爵士?” “我叫——”蓝礼下意识就想撒个谎,但紧接着想到这似乎没必要,于是道:“蓝礼,你叫我蓝礼就好了。” “蓝礼爵士?”将自己裹的如同粽子般的雷妮丝严肃保证道:“谢谢你救了我,爵士,等我们到了君临,我丈夫会报答你的,你想要什么?城堡领地?还是金钱财富?” “那些对我可没用。”蓝礼摆了摆手,脑海中突然闪现过一个念头,于是他开口道:“我把你安全送出这里,你给我一颗龙蛋,这个交易怎么样?” 雷妮丝闻言一愣,随后蹙眉:“你要龙蛋做什么?” “自然有用。” “除了我们之外,没人可以孵化龙蛋,更没人能骑龙。” “我可以拿来做收藏。” “不行,我不能答应你这个要求。”雷妮丝王后摇了摇头,显得很果断,“而且我们家族中只有成年龙,没有龙蛋。” “那真遗憾。”蓝礼闻言叹了口气。 “那我只好留着你在这里了,我已经背叛了多恩,但自己逃跑总好过带一个累赘。” 他没有再说其他话语,而是拍拍屁股站起身来。 “我们可以给你永远花不完的钱,或者其他财富与地位,你想要什么就给你什么。” “我只想要龙蛋。”蓝礼说道:“不然干嘛冒着被全多恩人追杀的危险把你救出来?” “你要龙蛋没用。” “这就是我自己的问题了。” 这话让对方沉默半响,最终开口问:“你真能救我出去?” “不能肯定。”蓝礼摇头。 “做不到的话,我估计会被多恩人当成叛徒乱刀砍死。你就会被他们抓回去,理智的话他们大概会拿你当人质,但我感觉他们不可能还保持理智,毕竟你烧死了那么多的人,所以嘛……” 他耸了耸肩。 “怎么样,我可是豁出这条命来了,你同不同意?” “我们家族并不准许龙蛋外泄,但……”凝视眼前这位黑发多恩人,雷妮丝点了点头。 “成交。” “……” 这么痛快? 蓝礼闻言反而狐疑地看了看她,感觉自己这次敲竹杠似乎有点顺利了些。 “你发誓?” “我以坦格利安家族的名誉起誓,只要你带我脱离危险,我就给你一颗龙蛋。”对方满脸认真地回答。 气氛因此陷入一阵寂静,蓝礼张嘴还想说些什么,但想了想后,他还是闭上了嘴巴。 …… 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人没再说话,一个皱眉沉思,另一个则紧紧裹着身上的毯子瘫坐在那里,时不时警惕地扫视周围,顺便有意无意地扫视蓝礼。 不过没多久这位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警惕思考什么的似乎全都忘了。 蓝礼倒是没什么睡意,一来他还要盯着周围会不会有多恩人突然出现,二来温度实在太冷,也根本睡不着。 只是最开始他能保持如此,但后半夜却也变得昏昏欲睡——从进入这处历史到现在,他可是一点觉也没睡呢。 迷迷糊糊间,一声尖叫却突然将他惊醒,一轱辘站起身来后,他忙顺着声音看去,发现不远处的小王后正一脸惊恐地瞪着身上缓缓爬行着的一条金黄色蜥蜴。 皱了皱眉,蓝礼踏步上前,随后探手一抓,直接将这蜥蜴抓在了手中,随后匕首光泽一闪,手中物直接来了个身首分离,正扭曲着缠绕他手腕的尾巴也登时没了力气。 要说之前他对此也只能用蛮力来解决,但制毒能力带给他的可不只是关于毒药的知识,此时此刻,对于制服毒物方面,他就真的如同一个土生土长的多恩人那样熟练。 小王后见此松了口气,随后低声道谢。 蓝礼没理会她,抬脚将蜥蜴脑袋踢到旁边河流当中,随后把手中仍在流血的下半身蜥蜴身体放在地面,匕首锋芒转动,开始飞快切割了起来。 “蓝礼爵士,你在做什么?”沙哑的声音好奇地问。 “它虽然是有毒的,但总有可以吃的地方。”蓝礼头也不抬地回答,“而且我也不是爵士,叫我名字就好。” 这话让对方似乎想起了什么,开口忙问:“你没带食物?” 此时蓝礼正将蜥蜴黄金色的硬皮剥离,闻言耸了耸肩,“没错,所以我们只能走到哪找到哪。” “那水呢?” “河里不都是水?” 雷妮丝闻言转头看了看身后那浑浊的水流,不自觉蹙起了眉,随后她看向不远处一颗高耸矗立着的大仙人掌。 “我听说多恩人可以在植物里面找到水源?” “起码来说这颗不行,除非你不怕上吐下泻。” 于是这位坦格利安王后就不再多说什么了,坐在地上,手腕支着下巴,陷入忧郁状态当中。 经过这么一闹,她似乎睡意全无,蓝礼见此叮嘱她留意周围动静,自己处理完蜥蜴尸体后跑到一旁眯了一觉,这样等第二天晨曦渐露时,他已经恢复了大多精力。 然而也就在此刻,一个新问题摆在了两人面前。 用披风裹着脑袋的纤细女子站起身时看起来很正常,不过她刚刚走了几步,就不自觉的双脚趔趄,继而惊叫朝地面瘫倒,蓝礼见此忙伸手搀扶,却看见对方眉头紧蹙。 “你——”他隐隐感觉有点不妙。 小王后咬了咬嘴唇,低头惭愧地道:“我屁股疼。” 36 陨落的巨龙(5) 外表看起来有些半透明的黄色蝎子从躲藏的岩石阴影下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停顿片刻后,朝着外面河岸方向飞快奔去。 只是它不过刚刚跑了几步,一只穿着绑腿粗绳凉鞋的脚就突然从天而降,黄蝎子蓦地被踩瘪,令人心颤的嘎吱声伴随着外壳被压爆后冒出的鲜绿浓浆,残忍地显露出了一个无辜生命就此消亡。 低头瞧了瞧脚底板后,这只脚的主人却并没有因此心生怜悯,反而晦气地用脚板蹭了蹭地,溅起尘土阵阵。 毒辣的阳光静静笼罩着此处河岸,将周围一切所见都蒸煮的扭曲朦胧。 身后方向的浑浊河流缓缓流淌,岸边此时正坐着一位穿着镶银边红色绸缎衣裤,头发即短又乱的美丽女子。而今她正盯着不远处那赤裸上半身还热的一身汗的男人,或者说盯着他身前那颗石头。 在那颗相对平坦的石头上,一片片被切割纤薄的嫩白蛇肉被男子陆续贴下,滚烫的岩石表面此时仿佛变成了一口加热已久的铁锅,没一会就发挥出了它本不应有的作用,油脂流淌而出,声音滋滋作响。 蛇肉从生到熟的过程伴随着的不只是颜色变化,还有一股股特殊香味的散发,而当一柄匕首将它们统统插起穿成串,继而靠近而来后,这种散发更是紧紧吸引到了河岸边女人的注意力。 只是她瞧了瞧这柄匕首后,忍不住提醒了一下这位黑发棕肤的鹰钩鼻男子,也就是蓝礼。 “这柄匕首上有毒。” “哪有毒?” “你昨天还用它挤蛇毒……” “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放心吧,上面早就没毒了。” “真的?”小王后用一种充满怀疑的目光看着对方。 “就算有,适当的毒素也会让这东西更好吃一点。”蓝礼说着,抬手抽出一片蛇肉来送入口中咀嚼。 “也能够减缓痛苦。” 于是雷妮丝哦了一声,探手小心接过匕首,然后低头吃了起来。 蓝礼见此满意地点了点头,感觉这位史书上记载性格活泼任性的小王后看起来还是挺好相处的。 不论是最初对于头发,还是后来的一些事,只要讲清楚原因,这位都会默默接受,也没有胡乱提意见和闹情绪。 就是混熟之后的好奇心实在很严重。 …… 此时是对方苏醒后的第三天,短暂补充完能量后,蓝礼背起她来继续上路,而沙哑的询问则从背后不断传来。 “他们说你们多恩人的领主甚至领主夫人都公开养情妇与情夫?大多还喜欢同性,真的是这样?” “你看我像是领主吗?” “我听说你们崇尚爱情与欲望,联姻和传宗接代只当是义务呢,也许是因为这样?” 蓝礼没说话,对方却并没有住口。 “你们多恩人对这些都很熟吗?我是说沙漠还有毒蛇?” “你对自己家很熟悉吗?”蓝礼询问。 “当然熟悉,我从小在龙石岛——”她说话到一半才反应过来,然后就被噎的没了声响,但没一会,问题就又出现了。 “为什么你要救我?只是因为你想要龙蛋?” “不然还能因为什么?” “比如你在多恩是不是有很多仇人?仇恨让你选择站在我们这边?你……你被人抢了未婚妻?” “没错,我被未婚妻当众退婚,然后立下了三年之约呢。” “真的是这样?那约定是什么?决斗吗?” “你确定你已经三十五岁了?” “……” “你会唱歌吗?你唱首歌吧,我感觉有点无聊了。” “不会。” “好爵士,唱一个吧,就一首。” “真的不会,而且我也不是什么爵士。” “你喜欢男人?” …… 天气本就闷热,不断前进间,背上这位还总是说来说去的,让蓝礼有种耳边围着一群苍蝇嗡嗡作响的感觉。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表现的太无害了,让这位竟然如此放松。却根本没看到对方在他背上露出一抹若有所思,只是紧接着她的表情就变成了惊愕,继而惊呼。 因为他们掉进了旁边的河水当中! 惊呼伴随着噗通声响,浑浊的水流将两人瞬间吞没,措不及防的灌了几口水后,雷妮丝勉强拽紧一块石头稳住身体,但却发现水中正有一双手在拉扯自己,于是她忍不住尖叫。 “你干什么?” 没人回应她,见拉不下去后,那双手也消失的不见踪迹了。小王后此时满脸恼怒,但马上就变成一片懊悔。 因为隐约的马蹄声从河流上游方向传来,并且越来越响亮! “蓝礼,你在哪?有人来了!”她低声呼唤,但流动的河中此时却并没有任何响动回应,扫视周围,也没有任何遮挡物可供躲藏。 雷妮丝见此咬了咬牙,随后深吸了口气,捏紧鼻子潜伏而下。 龙石岛位于维斯特洛大陆的东海岸外,是一座海岛,从小在那里长大,这位坦格利安王朝的初代王后自然不可能不会水性。 然而她此时藏匿已然有些迟了,伴随着马蹄声,三位多恩骑手正飞快的朝这里靠近,显然已经发现了动静。 他们起先可能只是察觉到了响动,而不清楚具体情况,但当靠近到一定距离后,当先一位黑肤骑手却突然见到河岸上那悄然脱落了的黄披风,不由一愣,继而愤怒大叫。 “是那个龙婊子,快来!” 他边说边翻身下马,然后拽起长矛就冲了过去,剩下两人也忙不迭地下了马跟在身后。 略显浑浊的河流此时外表看不出有任何异常来,经验丰富的骑手们却已然见到了周围隐隐一个人赶路的脚印以及落水溅起的痕迹。 于是一个骑手留在岸上搭弓紧盯,其他两位抽出随身携带着的匕首迅速窜进河中,准备将河里的人抓出来。 只是也就在他们下了河水后,原本岸边那位突然感觉到脚脖子一紧,然后没给他有任何反应时机,一股巨大拉扯力道霎时传来,忍不住惊呼了一声后,这位身材消瘦的多恩骑手直接就被拽进了河水当中! 落水的骑手奋力挣扎,河边因此水花飞溅,但当有锋利物体狠戾地划过脖颈处后,他的挣扎瞬间失去了大多力道。 这一切发生的很快,当那惊呼响起时,河中正游泳的两位忙回头看去,映入眼帘的却只有同伴愕然瞪大的双眼,以及那双手捂住的脖颈不断有鲜血流出。 抽搐的尸体随河水流动而飘动,汹涌溢出的鲜红液体在这个过程当中不断于河面扩散,剩余两位骑手对此目眦欲裂。 “是那个叛徒!”一位怒吼着,反身朝河岸游去,另一位则不管不顾地继续前进——在不远处坐落灰色断流石的水面下,他已然见到有一个朦胧的纤细人影正靠着石头躲在水里! 随着前行,他隐隐看到了对方河面下那张愈发惊恐的美丽面颊,这让多恩人浑身似乎充满了力量,拍水的手也尽力伸直前抓,想要第一时间将这位仇深似海的敌人抓在手中。 可惜最终他还是没有抓到想要的目标,尽管距离已经近在咫尺,但一柄匕首在此刻却悄无声息地从水面伸出横在了他的脖子上,同时他持匕首的手也被人紧紧抓了住。 旁边随之浮起一道湿淋淋的黑发身影,遮蔽阳光的身体看起来异常高大,一双褐色眼眸静静俯视而来。 棕头发的多恩人见此浑身一颤,随即头也不回地吆喝了一声,可惜回应他的却只有身旁这位将阴影洒在自己身上的高大存在。 “他已经死了,现在只剩你一个。” “怎么可能?”多恩人尤自不信地回答,但身后没有任何响动传来的情况却让他内心沉到了谷底。 刚刚发现被袭击时他与同伴就很默契地展开了行动,一个继续入水朝目标游去,另一个则折身上岸准备射杀敌人。 这样不论敌人选择去袭击他们哪一位,另一个都能圆满达成目标。 可却不想身旁这人竟然有如此的快速? “现在,跟我上岸。”黑发身影,也就是蓝礼开口命令。 “你是个叛徒!”飘在水面上的多恩人没理会这话,反而面露仇恨与厌恶。 蓝礼对此不以为意,紧了紧手中匕首后,他开口威胁。 “这上面涂了红棘蝎子的毒,你不听,我就叫你尝尝它的滋味。” “水会冲散你的毒,叛徒!”多恩人朝他啐了一口。 “想试试吗?” 多恩人闻言脸上青一片红一片,最终不甘地瞪了蓝礼一眼,被迫朝着岸边前行。 他可能有寻机会反击的想法,而这个机会就在爬上岸的时候,可惜敌人却比他先动一步,没等他彻底上岸,对方就直接用膝盖狠狠地撞击了一下他的要害,骤然诞生的剧痛让多恩人浑身力气霎时消散,惨叫哀嚎忍不住发出,而等到他被拖上岸回过劲来后,匕首早已经再次降临于自己的脖子表面。 “狱门堡现在情况如何?”蓝礼随之问道。 “我不会告诉你的,叛徒!” “伊耿还没来?” “他已经怕了,我们杀死了一条龙!”被压在黄土地表的棕发多恩人骄傲宣称,被晒黑红的脸上也露出了一抹笑容。 “所以他真的没来喽。”蓝礼喃喃着,不自觉瞥了一眼随后跟着爬上岸的女人,对方此时也在静静听着这一切,眉头紧蹙。 显然自己中了这种简单的语言陷阱,反应过来的多恩人因此满心恼怒,于是他在地表费力扭头紧盯着蓝礼,语气愤恨地道:“你不会有好下场的,叛徒!你和你的龙婊子都不会有好结果!所有多恩领主都在通缉你们,就算现在没人知道你在这里,他们总会知道!是的,等着瞧!他们总会知道!” “那显然不是现在。”蓝礼回答,随后问道:“有什么遗言吗?” 对方只是冷笑。 蓝礼静静看了他片刻,手中匕首最终脱离多恩人的脖子,却闪电般刺入对方心口,同时另一只手捂住其嘴巴,阻拦声音散发。 金属贯入肉体的沉闷响动带起鲜血飞溅而出,胸膛亚麻布料被浸染的深红一片,面对着身下这位痉挛的身体以及那飞速扩散的黑色瞳孔,蓝礼抬手默默为其合上了眼睛。 随后他看向身后自行爬上岸的小王后。 “怎么,你的屁股又不疼了?” 37 陨落的巨龙(6) 阳光暴晒下的河岸边缘,激烈的战斗已然结束,两具骑手的尸体被浑浊河流吞没消失,剩下一具则一动不动地躺在河岸边,鲜血渗透地表沙地,显露出一片深红痕迹。 “怎么,你的屁股又不疼了?” 一身湿漉漉红色绸缎衣物的纤细女子此时正站在一旁看着尸体前蹲着的黑发男人。迎面而来的一句话让她脸色一红,却也没开口狡辩,反而提裙行礼。 “请原谅我的小心谨慎,蓝礼爵士,毕竟我只是一个弱女子,希望你能理解。” 弱到把我脖子勒的生疼? 蓝礼暗暗撇嘴,但这本就是一个互相试探与磨合的过程,所以他也没责怪的心思,只是点了点头。 对方见此暗松了口气,随后紫色眼波转动,有意无意地道:“刚刚在河里,我还以为你要对我不轨呢。” 蓝礼此时正蹲着身搜查地上的多恩人,闻言瞥了她一眼。 “放心,咱们不是一代人。” 轻飘飘的话语威力却不小,雷妮丝闻言忍不住低头瞧了瞧自己,表情有所不忿,但她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话锋一转。 “等我回到君临后,我可以给你介绍同龄的贵族女孩,我知道七大王国所有没出嫁的贵族少女,肯定能给你找一个般配的。” 蓝礼没理会这茬,对方见此跟着蹲了下来。 “你看起来很伤感?”她问。 “还好,就是感觉在做梦一样。”蓝礼边搜找战利品边回答。 他现在其实有些分不清这个世界的真假。 之前他就问过眼前这位了,关于铁群岛方面,得到的答案与他在现实当中了解到的基本没什么差别。 也就是说,这里只是一段历史,而不是另一个重复的世界。 可如果是假的,眼前这些人为什么看上去又那么真实? 感情、触碰,一切的一切都与现实无异。 包括身旁的雷妮丝,她即调皮又狡诈,但她到底是什么? 如果是真的,为什么他的所作所为没有获得任何回响? …… 鲜血与战斗刺激肾上腺素的滋生,却也让蓝礼一时颇为惆怅。周围阳光正浓,眼下氛围却变得沉默了许多。 “杀戮的确会让人感觉很不适。”略显沙哑的女性声音说着,语气低沉。 “就像是在吹灭一根根燃烧的蜡烛,尽管房子里的蜡烛很多,但每熄灭一支,你见到的一切就都好像少了一点光亮。” “那你岂不是整天蹲在小黑屋里了?”蓝礼奇怪地看着眼前这位:“起码有一千人吧?” “那是我的龙杀的,不是我。”小王后闻言忍不住解释了一句,却也没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表情严肃地道:“我不想说这个了,咱们应该谈点正事。” 这话让蓝礼挑了挑眉,对方则已经正襟危坐,蹙眉说道:“我丈夫可能觉得我已经死了,或者他还没听到消息,但我认为前者可能比较大,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我们只能继续走下去。我没记错,这条河往南走是大海,也许我们可以走海路,然后去旧镇,或者青亭岛,那里是我们的地盘。” 雷妮丝的话语显得很沉重。 之前他们其实还期待那位征服者能够听到消息,然后顺流搜寻,于是他们就一直在这条河周围盘旋,但此时看来似乎希望不大。 “你不想和你丈夫求助了?虽然现在还没来,但如果他相信你死了,一定会来报复的吧?”蓝礼饶有兴趣地问。 “这里是多恩人的地方,留在这里时间越长就越危险,而且就算我们能避过他们的搜捕,就算我们能碰到我丈夫,我们也没办法向他求助的,因为在龙背上看不清下面的一切,他只会将我们当作敌人烧死。”雷妮丝闻言忧郁地说。 “我们在骑龙的时候不敢飞的太低,因为龙骑士是巨龙最大的弱点,而且低空飞行也会……后果你看到了。” 蓝礼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 “走海路是个好办法,但不能顺着这条河。” “为什么?” “不论哪里,沙漠中的水都是一个重要资源。你袭击狱门堡的风头还没过去,所以我们目前看不到人。但现在没有不代表一直看不见。”蓝礼道:“我猜往下游继续走,肯定会有多恩人的村子,或者一些来取水的,那样我们就等于是绵羊主动跑进了狮子的嘴巴里。” 发觉这位黑发多恩人话语有些奇怪的地方,雷妮丝皱眉问:“你不知道这里哪有他们的聚集地吗?” “我其实是从星坠城来的。” 蓝礼面不改色地撒谎:“我熟悉多恩的山,但不熟悉这里的沙漠与河流。” “你是戴恩家族的人?”雷妮丝闻言好奇地问:“星坠城的戴恩家族?你们家是不是有一把叫做拂晓神剑的剑?” “那把剑叫黎明,拂晓神剑是剑士的称呼。”蓝礼很奇怪眼前这位竟然连这种基本常识都不知道,但他并没有继续探究于此的心思,而是开始检查起了他搜出来的一些东西。 实际上并没有多少,天气炎热,这位多恩骑手身上除了匕首鞘与随身衣物外,根本就没什么多余的物品。 他遂转身走向那三匹马处。 战马与寻常马匹不同,面对战斗并不会受到刺激逃窜,而且刚刚的战斗基本在水中发生,所以它们并未因此受惊。 走近时蓝礼还有些担心自己靠近后这些马会不会掉头就跑,或者给自己一蹄子,于是脚步显得小心翼翼,但他紧接着就发现这些马似乎出奇的温顺。 面对走近的蓝礼,其中一匹黑色的甚至还低头拱了拱他的手臂。 于是蓝礼放开了手脚,开始在它们背上背着的鞍袋内搜刮了起来。 盛满水的水袋、打火用的火石、油布、因炎热而褪下的皮甲棉质衣物、青铜鳞甲、解毒剂、营帐与铺盖卷…… 一些长途奔走的基本配给差不多都有,这让蓝礼有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惊喜感,而接下来发现的一封用绸子写下的上印信件,则更让他心念电转,想到了一个让他们浑水摸鱼的办法。 于是他转头看向身后自觉警惕扫视周围的雷妮丝。 “其实顺着这条河走也不是不可以,就看你有没有这个胆子了。” 38 陨落的巨龙(7) 夜晚的沙漠气候寒冷,人畜呼吸出的空气都泛着白色冷霜,但多恩人们就如同习惯于在酷热天气行动一样,他们同样也习惯了晚上这截然相反的温度差距。 许多多恩人甚至更喜欢在夜晚活动,而不是白天。 名为硫磺河的河水在不远处汹涌流淌,散发出的哗哗声能够清晰传到河岸不远处一座沙地高丘下的村落当中。多恩人的建筑通常由黄土与石块铸造而成,混杂沙漠中那些顽强又坚韧生长着的植物,显得充满了异域风情。 不过不论是生存在这里的人们,还是某些外来者,他们基本不会留意这点。 村落内此时人头涌动,村民斥候的高声吼叫让此地所有人全都睡意全无,纷纷从各自家中窜出聚在一起——有骑手正朝着这里赶来。 远远的就听到一阵马蹄声,村落中的人们一个个手持棍棒与农具,紧张兮兮地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但一些老人对此却面色淡定。 “要是有北方来的骑兵,领主老爷早就来通知啦。那三个骑龙的狗杂种也不会骑马,这一定是咱们自己人。” 一位嚼着草梗的秃头老人如此声称,但愈发响亮的马蹄声让周围人并没有留意他口中的话,他们目不转睛地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男男女女全都做好了战斗或者逃亡的准备 不过当他们看清来人具体装扮后,一个个紧绷的情绪就突然放松了下来,转而开始议论纷纷。 “又有啥事发生了?” “这年月,肯定不会是好事。” “难道龙杂种报仇来了?” …… 半个月前巨龙陨落在狱门堡后,骑手们沿岸抵达过这里,并且通知杀死巨龙的喜讯,但此地多恩人并不清楚真正情况——这支种族虽然团结一心,但一些消息并不适合被所有人都知道,否则难免走漏风声。 不过他们对此的猜测没一会就纷纷停止了,因为视线中那两位骑手已然接近到了一定距离。 他们穿着领主老爷手下士兵们才会穿的黄铜鳞甲与马裤,头上没戴头盔,却披着黑色的斗篷兜帽,同时下半张脸也被土黄色围巾所包裹。 远远的,还没等抵达聚集地村落边缘的栅栏处,前头那位骑手就高亢开口:“奉狱门堡领主乌勒大人的命令,悬赏一男一女两位逃犯,有线索立即上报,大人重重有赏!” 骑手围着围巾,但一口带有多恩特色的流利通用语却能够完美表现身份,同时边说边抖落手中绸缎,于是画在上面的两张简陋面孔就映入了凑近的村民们眼中。 “银头发?是龙婊子吗?” 有人从头到尾扫视了一番画像,然后开口问:“上次你们说的——” “龙婊子已死!”骑手闻言训斥:“不要妄信谣言!” “但我听说她逃掉了?” 骑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傲然地直起身来,“不该问的别问,你们只管记得乌勒大人的命令!” 他说完一拍马屁股,就策马顺着村前道路离去,留给了此地村民们一个惹人遐思的背影。 身后另外一个面庞黝黑的骑手在扫了他们一眼后,也默默跟上。 没人发现这两人有何异常,看起来他们就是平时领主派来通报的传讯人员,然而实际上却并非如此。 两名骑手一前一后地策马小跑着。直到背后那些人被远远甩开,完全看不到了之后,黑脸骑手这才一踢马肚子上前,朝着最前面那位看似很淡定,实际胆颤心惊夹紧双腿的骑手咯咯直笑。 “好爵士,你竟然不会骑马?”略显沙哑的声音明显并非男声。 “都说了我不是爵士。”弯腰佝偻的前骑手没好气地瞪了对方一眼。 维斯特洛的人们称呼骑士为爵士,不是骑士的被这么叫多半也会很高兴,然而蓝礼只感觉对方故意嘲笑自己。 实际上他还没到学习骑马的年龄,眼下能勉强骑着上路,已经是他天赋异禀了。 “很多不是骑士的人也都会骑马,就连女人也一样。” “总有例外的。”蓝礼反驳,对方却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驻留,在夜色下显得发黑的泛紫色眼眸转动着扫了他全身上下一眼,语带笑意。 “知道吗,有时候我总感觉你不像是个多恩人,虽然你的确是。”撂下这句话后,黑脸骑手一夹马肚子,率先奔跑而去。 望着对方背影,蓝礼暗暗撇嘴。 此时是他来到这处历史副本的第十六天。 前阵子被他们袭击的三个多恩人实际上就是负责去各地传讯的,发现这点后蓝礼就决定来个鱼目混珠,以期用这种身份度过接下来这段路程。 这倒也并非不可能完成,虽然是个冒牌货,但他说话声音方面却仿佛本能般地与其他多恩人无异,同时这个时代并没有任何留下影像的设备,顶多也就是有人能够画出他们的模样。 但如果画家没见过真人,那么他们的作品显然不可能有多逼真——手上那张糊弄人的绸缎画像就是个证明。 再加上小王后雷妮丝擅长化妆技巧,就地取材用炭灰之类的涂涂抹抹一番,大晚上的也基本不会有人发现异常了。 如此下来,一路上竟也没遇到太多波折,除了某次他们被两个热情的多恩女人挑逗,结果小王后差点露馅之外。 而现在,漆黑的海岸线已经朦胧可见,波涛声音也隐隐可闻,当他们真正靠近海边后,这段路程就算是抵达了终点,多恩方面的危险也就基本被抛在脑后了。 下一段路要走海路。 前提是他们能弄到船。 …… 月色下两名骑手朝着南方笔直奔去,马蹄卷起的沙尘连绵飘起又伴随清冷月光悄然消散,不断接近大海,周围的风也开始加重,并且变得更冷。 海滩前他们见到了最后一处多恩人的村落,远远的,马蹄声就开始减弱,而他们也着重留意起了周围有无斥候存在。 “这里真的会有船?”朝着视线尽头那处村落探头张望了一番后,雷妮丝开口询问。 他们希望能从这个村子当中弄到一艘小船,然后划船跑。 “盐人多以捕鱼为生,肯定有船。”蓝礼小声回答。 他有读过一本名为多恩征服记的书,这本书中有对多恩人的人种记载,他们统一被称之为多恩人,但就像北方人被统一叫做北方人那样,都只是个统称。 实际上多恩人分三类,那本书的作者将他们依次命名为石人、沙人、盐人。 石人居住在多恩的山间,肤白发美,沙人则生存在沙漠当中,皮肤普遍被晒成棕色,而最后的盐人则生活在多恩最南部的海边,有着黑发与异族特色的橄榄色皮肤。 此时撰写那本书的作者还没诞生,甚至他的老祖宗就在蓝礼旁边,但很多事情都是传承已久的,而且就算没读过,在海边的村子一般也都会有渔民存在。 蓝礼对此很笃定。 至于弄到船之后怎么办那就再说了,总之怎么也比身处于敌人领地当中要强。 然而还没等他们靠近村落,周围却突然传来一阵马蹄敲击地面的轰隆声响,闻声后蓝礼脸色一变,随后毫不犹豫地策马转身。 可惜他不过堪堪骑着马转过身来,就发现一圈多恩骑手此时已经从四面八方围拢而至,并且飞快靠近。 月光笼罩下的沙漠上,一群骑手围着没敢妄动的两人缓缓转圈打量,其中一位高大身影扫了蓝礼几眼后哈哈大笑。 “叛徒与他的龙婊子会主动跑来找咱们,祭祀大人说的果真没错!” 39 陨落的巨龙(8) 光线暗淡的夜晚,四面八方赶来的一群多恩骑手将蓝礼两人团团包围,他们一个个身披黑斗篷,内里则套着黄铜鳞甲与皮甲,手中长矛于月光下泛起一阵阵锋锐光泽。 对于这群突然出现的人,蓝礼根本没有丝毫预料,同时也想不清楚他们为何能够提前得知两人的路线。 然而此时他已经无暇理会这个问题了,面对着这群充满敌意的多恩骑手,被紧紧围在中央的黑发年轻人心跳飞快,脑海中心念电转,他目光突然看向刚刚大笑的那位大汉。 “你认识我?” 这位有着一头蓬松黑发与橄榄绿皮肤的骑马大汉显然是这群人的领头者,同时蓝礼有留意到,其他骑手与这位大汉相同,全都是橄榄色的皮肤…… “怎么,当了变色龙就不准备认你曾经的老对头了?”对方闻言嘿嘿一笑,策马稍微凑近,手中长矛朝着蓝礼全身上下比划了几下。 “不过没关系,你这样的叛徒,我连拿来当对手都感觉羞耻。你猜我待会是会捅烂你的脖子,还是你的鸟蛋?” 这话引得周围多恩骑手们哈哈大笑不已,同时目光看向蓝礼以及他身后的雷妮丝时也充满了兴奋与恨意。 “不反抗,咱们就叫你死的痛快点。”另外一个面颊消瘦的披斗篷老人阴森森地开口,他看起来不太像是士兵,但却被有意识的保护在侧。 蓝礼发现了这点,但他暂时没理会于此,褐色双眸看着大汉,组织语言斟酌地开口道:“你确定你认识我?你要真认识,怎么可能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当然是个叛徒!”大汉啐道:“还能是什么人?以前你就很卑鄙,和我抢女人也要玩手段。只有懦夫才会那么做!” 这位并没有下令直接动手,周围人同样也保持围拢姿态,似乎有所忌惮,却又可能只是在享受胜利的愉悦。 然而这却给蓝礼带来了一丝机会,尽管他感觉这个机会有点糟糕。 “你认为我真的会背叛自己的血脉同胞?” “事实就是,你背叛了我们。”月光笼罩下,大汉牵着马绳面带冷笑:“不过我倒是真没想过你会这么干,那么多的血仇,比你更卑鄙的都没有背叛我们,你?” 他摇了摇头,又朝蓝礼方向吐了口唾沫,泛着血丝的液体瞬间消融于沙尘当中。低头瞥了眼后,蓝礼突然抬高嗓门。 “我没有背叛多恩!真正的事实是,我没有背叛多恩,更没有背叛你们!” 这突然发出的大叫让周围骑手们下意识捏紧长矛,其中一位的马匹更是嘶鸣着蠢蠢欲动, 不过这一切都没有影响到确定了思路的蓝礼,尽管心脏怦怦直跳,但他表面上却摆出一副庄严姿态,目光扫视周围,语调高亢地开口道:“瓦雷利亚的魔龙再度崛起,七大王国中的六个已经被它们占领了,多恩也绝不会幸免。除非我能前往洛恩母亲河,将这个拥有龙王血脉的女人献祭给我们伟大的母亲,没错,只有这样才能拯救多恩。” “你们莫要耽搁了大事!” 话音落下,周围骑手们纷纷一愣,继而看傻子一样的盯着他瞧。 “他在说啥?” “他说洛恩母亲河。” “这与母亲河有啥关系?” …… 显而易见,他们口中的洛恩母亲河是一条河,但也是一个信仰。 维斯特洛大陆主要有三支人类种族、先民、安达尔人、洛伊拿人,他们都是外来者,依次抵达这片落日之地,将远古森林之子等种族驱逐出了历史的舞台。 但与足迹遍布整片大陆的先民和安达尔人不同的是,最后抵达的洛伊拿人选择留在了多恩这个他们最初登陆的地方,与此地一些原住民融合到了一起。 漫长时间流逝,多恩人普遍拥有洛伊拿人的血脉混血,而这其中要以盐人最甚——洛伊拿人就是一支有着橄榄色皮肤与黑头发的种族。 而他们所信仰的神明,就是那条叫做洛恩的河流,被他们尊称为洛恩母亲河。 不过那是古代洛伊拿人们的信仰,眼前这些混血的多恩盐人很有可能早已将之忘记。但当蓝礼听到这些人口中称呼母亲河时的语气后,他却迅速安下了心,继而再次朝那位大汉开口。 “我梦到了母亲河,我了解到了祂的意志,所以我要把这个女人带去献祭给祂。你们不了解这个,所以我可以原谅你们对我的误解。但现在,让开路,然后给我准备一条船和划桨的人,等我成功回来的那天,就是你们彻底摆脱魔龙灾难的时候!” 黑发青年话语嚣张,可惜并没有达成所愿,他的话反而让所有骑手再度盯紧了他,一个个持着手中武器蠢蠢欲动。 “就算是叛徒,你也绝不能拿咱们的母亲河开玩笑!”为首的那位膀大腰圆的黑发大汉语气鄙夷地道:“还是说,你原来是个北方杂种?” “我没开玩笑!”闻言后蓝礼立即开口反驳,脸上的庄严渐渐化作愤怒。 “我身上流淌着洛伊拿人的血脉,长辈们从小教导我洛恩母亲河的伟大,我决不会拿它来开玩笑!” 说着,他朝地啐了一口,凶狠地朝这位敌人首领说道:“我以为你能理解,但现在我发现我想错了。你羞辱我,刚才还威胁我,等着瞧,我会报复你的!” 这话让周围人再次大怒,其中一位长脸少年更是扬起手中长矛就准备发起冲锋,然而他不过刚刚摆出姿势,就被有着乱糟糟黑发的为首汉子给拽住了。 他随即目露怀疑地看向蓝礼—— 主要是这位表现的太肆无忌惮了点,一点不像是被包围,也根本没有丁点叛徒的羞愧模样,反而充满了灼灼逼人的傲慢。 正常情况下他绝对不会放过如此挑衅者,但此时此刻,这位叛徒表现的却完全不正常,而且以往大汉对眼前这位确实有所了解,虽说他卑鄙了些,还爱用毒,但也不像是会突然反叛的人。 于是他有点半信半疑了起来。 “你这么说,有什么凭证?” “没有!” 马背上的蓝礼怒道:“但我为什么要背叛自己人?为了私欲?还是为了钱财?傻子都能看得出来,我背叛整个多恩后根本活不成!就算逃到自由贸易城邦去,多恩的刺客早晚会找到我。你看我像是个傻子?” 这话倒是真的,得罪一两个多恩领主没关系,但得罪了整个多恩的后果可不是谁都能承受得了的。 史书记载,第一次多恩战争发展到最激烈的时候,两方互相派出刺客刺杀对方首脑,征服者伊耿就差点在君临被刺死,这也造成了御林铁卫这种保护国王的护卫组织诞生。 而周围的多恩骑手虽然不了解这点,但对于己方却总有一种盲目的自信,于是闻言互相对视了一眼,敌意倒也变弱了许多。 就连领头那位也陷入了思索当中,但就在此时,他身旁那位枯瘦老人却阴森森地开了口。 “谁晓得你是怎么想的?也许你爱上了这龙婊子,也许你有其他理由。我警告你,小子!如果你再以母亲河的名义欺骗咱们,咱就叫你尝尝真正母亲河的愤怒有多疼!” 这位说话时,周围骑手全都看向了他,就连那个领头者也不例外,似乎地位比较重要。然而蓝礼闻言后并未因此语塞,尽管心跳飞快,但他反而勃然大怒。 “你个老白痴!我要是真想救她,为什么我没有躲起来?往随便哪里一躲,等伊耿来报复咱们时朝他求助?反而跑来这里?跑到你这白痴的手上!” 这话让老头脸色一沉,但蓝礼的话并没有停止,反而越说越顺畅,也越说越来劲,仿佛真的变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多恩人,口中提起母亲河这个字眼时也充满了狂热的虔诚。 “那才是最佳的救援路线,我跑到这来有什么用?是因为这里的人,是因为你们!因为你们流有洛伊拿人的血液!因为你们了解母亲河的伟大!因为你们能帮我把这件事办成!不然我为什么要跑到这里来?为什么?啊?你们都说说这是为什么!?” 这话又让多恩人们迟疑了起来,他们互相对视着,目光看向领头的大汉与他身旁的老人,却发现这两人此时也正犹疑不定。 多恩人受到洛伊拿人文明的影响很严重,所以文化习俗才与其他地方有明显区别,而这种影响在这些海边生存的盐人当中尤为突出,所以尽管他们可能不再信仰曾经的神明,但却不可能完全将之忽视。 不用仔细看,蓝礼就发现了这些人的动摇,但还不到真正放松的时候,于是他趁着周围人没反应过来之际,复又滔滔不绝地开了口。 “大多数多恩人从不了解这些,先民与安达尔人的血脉占据了他们的全部,而没有洛伊拿。所以我要远离他们!因为他们会阻止我,他们已经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他们会将多恩葬送在魔龙的大火当中!” “瓦雷利亚的龙王再度崛起,他想要染指我们最后的家园,而他也的确有这个能力。唯有母亲河才能救我们!你们这群白痴,将这女人献祭给母亲河,我们才能获得救赎。阻挠洛恩母亲河的意志,你们就是真正的叛徒!” 他讲话时早已将手中的武器扔掉,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但态度越嚣张似乎就越证明了他口中话语的正确,甚至就连一旁的雷妮丝也对此报以错愕目光。 她最开始还以为这是蓝礼的诡计,但越听就越感觉是那么回事。 坦格利安家族最早来自另一片大陆,一个叫做瓦雷利亚自由堡垒的国度,坦格利安原本只是那个国度中诸多驭龙家族中的一支,后来瓦雷利亚毁灭于天灾后,他们才成为世界上最后的龙王世家。 而瓦雷利亚自由堡垒的崛起伴随着其余诸多文明的陨落,洛伊拿人就是其中一支,也是抵抗最顽强的一支。换句话说,瓦雷利亚人与洛伊拿人根本就是一对死对头。 所以雷妮丝对于洛伊拿人的历史自然有所了解。 这支文明拥有着传承自一条名为洛恩河的特殊水魔法,在鼎盛时期甚至与瓦雷利亚魔龙一决雌雄,虽然最后不得不抛弃家园惨败逃往维斯特洛,但却也给瓦雷利亚造成了严重损失。 这点身为瓦雷利亚人,雷妮丝不可能不了解,然而也正因为她了解,所以她才知道蓝礼所说的并非虚假,献祭确有其事。 而有什么献祭会比一位曾经带来洛伊拿毁灭的瓦雷利亚龙王血脉来的要强大? …… 所以这才是他的真实目的吗? 小王后对此了然,于是颇感恼火与绝望,只觉自己之前还真是幼稚的可笑,信了这个狡诈多恩人的话。 相对来说,周围这些多恩骑手虽然大多是文盲,但同样也是听着古代祖先们的丰功伟绩长大的,自然不可能不晓得其中一些真真假假的门道,甚至那位面颊消瘦的老人就一直自诩为洛恩母亲河的祭祀。 老人也的确有种特殊的力量,别的不说,整日祈祷就让他隐隐获得了一种预知的能力,比如今晚提前埋伏就是因为他梦到有一条银龙顺河而来,同时因为地位特殊,他之前也有了解狱门堡事件的真正结果。 只是祭祀此刻却撞见了一个自称母亲河使者的家伙…… 气氛一时变得有些诡异,骑手们尽管没有一哄而上,却也没彻底认同蓝礼的话,而是一直迟疑不定地徘徊在原地,目光看向领头的老祭祀与那位黑发大汉。 然而这两位此时正站在那里皱眉沉默,似乎也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蓝礼见此咬了咬牙。 “我知道你们这帮蠢货怀疑我,没关系,母亲河赋予了我力量,而我可以展现给你们,然后你们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这话让沉思着的老祭祀目光抬起,浑浊双眼混杂着期待与狐疑。 “你有啥力量可以展示?” 40 陨落的巨龙(9) 当晚月光稀疏,一艘平日里很少动用的,停泊在渔村不远处海岸边上的大号平层渔船被一位橄榄色皮肤的多恩骑手松开绳索,然后与其他一群多恩人踏上船只,升帆划桨渐渐远离海岸。 “叫我说,要是真有洛恩母亲河庇佑,他咋会生病?”摇着桨,有船员小声嘀咕,边说边看着船尾瘫靠在那里的黑发男子,对方此时正哼哼唧唧的,似乎发烧了。 “祭祀大人不也总生病?”另一人反驳,但没敢说的太大声,因为那位祭祀此时就坐在船头处,与领头的多恩人交谈。 “他能在海里呆那么长时间还没被淹死,我认为他说的是真的。”这位说话时一脸敬畏,“我见过他,以前他可办不到。” “没准是啥邪门手段呢。” “祭祀大人认为是真的就是真的。”认同者小声回答:“而且他说的没错,他没有道理背叛咱们,也没道理跑到咱们这里来啊。” “我就感觉他没撒谎。”旁边听着的另外一人点头附和。 …… 这基本代表了这艘船上大多数人的想法,而这艘船中的人全都是之前那些骑马的士兵。 敲定结局的筹码是蓝礼在海中憋了三个小时的气。 最初尽管他说了许多话,但这群多恩人仍旧心有疑虑,只是随着那种超自然情况的出现,大多数人都不自觉彻底信了他,继而对献祭与母亲河抱有强烈的信心。 很难说这到底是被言语劝服,还是被那种特殊的力量勾起了反抗魔龙的期望,总之此时这艘船上的二十多个人当中包括蓝礼与雷妮丝。 仍旧黑着一张脸的小王后此时被五花大绑的困坐在桅杆处,面对周围充满敌意的目光满脸愤怒与绝望,还有一丝丝难以发觉到的惊恐,相对而言,她的前同伴所受待遇要好很多。 最开始对蓝礼充满敌意的这群多恩人此时反倒是客客气气的把他请上了船,其中最客气的要以那个阴沉的老人为甚。 不过尽管如此,蓝礼却并没有完全获得信任,上船前他手头上的武器就统统被收走了,同时有两个士兵一直在他身旁附近,看似随意坐着,实则在警惕着他跳海逃跑。 只是这已经算是不错的待遇了,总比被当场乱刀砍死来得强。 蓝礼对此就很满意,他认为干什么都要一步步来,而现在不过是刚刚开始罢了。 眼下他需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装病。 他也的确在干这件事,一动不动地躺在船尾处,满脸虚弱模样。 自打从海水里面钻出,他看起来就病怏怏的,上船之后甚至满脸迷糊的瘫靠在船尾仿佛陷入昏睡,乃至不论是谁,与他说话基本都得不到什么有效回应。 这难免让周围人们升起一丝疑虑,但蓝礼不得不这么做。 原因很简单,他是一个假的多恩人,更是一个假的洛伊拿人,对于这个种族,他只限于从书籍上看到的一些常识,更多的根本不了解。 短时间内忽悠忽悠人还行,继续聊下去保准露馅,更别说这里还有一个所谓的前对手存在,所以他只能这么办。 但蓝礼现在却也并不单单只是在装病,他目前其实真的不太好受。 此时他的嗓子就很疼,一顿嘴炮连吼带叫的,有效是有效,却也带来了一些糟糕的后果。 当然这点倒是没什么影响,但另一个情况却比嗓子疼要严重的多——于海水当中潜伏,和在水盆乃至河流里面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身处于大海,仿佛无穷无尽的冷意连绵不绝地朝他涌来,让他能够长时间在水下生存,但身体当中的热量却也因此不断被寒冷驱逐,乃至于他连续潜水的时间越久,感受到的冷意就越来越严重。 如果可以冒头换气那可能会好一些,但为了达到效果,蓝礼却一直咬牙坚持着,乃至于破开水面后,他已经浑身颤抖,面色惨白了。 他估计自己要是继续硬呆下去,很有可能会被活生生的冻死。 于是有意无意的,蓝礼生病这件事看起来就显得非常真实,一点假象也看不出来。 不过关于他的议论并没有因此停止——不论如何,眼下这船上的多恩人都与整体多恩人民背道而驰,面对这庞大的压力,他们难免心浮气躁。 …… “这事办的突然,但他有力量,大家都见到了。”船头处的老祭祀此时就在安慰着眼前同伴。 “言语能作假,母亲河的恩赐绝对不能,你没法在水里呆那么长时间,我也不能,他很有勇气,伟大的母亲河想来正是看中了他这点。” 最开始敌意严重的老人眼下却仿佛变成了蓝礼的铁杆粉丝,言谈间对其颇为推崇与期待。 “我倒没太怀疑他的话。”和他说话的那位黑发多恩大汉闻言摇头否认道:“我就是担心,我们这么做要是叫乌勒老爷知道了可怎么办?” 原本兴致冲冲的召集人手跑来埋伏抓人,一连埋伏了好几天才终于碰到目标,结果一番交涉却反而跟着那叛徒奔向了大海——虽然此时他们不认为叛徒是真叛徒,但旁人不知道啊。 这事要是传扬出去,指不定有什么严重后果呢。 “乌勒的城堡距离咱们这里有半个月路程。”老祭祀道:“就算有人去报信,咱们到时候也已经到了绿血河了。” 说着,他哼了一声:“到那时,咱们与大祭司会面,获得了他的支持,那么就算乌勒知道了,这事也改不了了。” 多恩东部地区有条河叫绿血河,里面有着一些拥有纯正血统的洛伊拿人,他们拒绝融入多恩本土文化,并且一直保持着古老洛伊拿文明的习俗,老祭祀曾经就是从那里走出来的,此时他们的目标也正是那里—— 前往洛恩河的献祭之路正路过绿血河附近,同时他们想要办成这件事,就必须要去拉拢盟友。 “前提是我们做的这事没错。”大汉闷闷地回答。他此时其实很相信蓝礼的话,不然也不会支持这次行动了。但事实没真正发生之前,总会有疑虑与顾及。 “不然你说的大祭司还能支持我们吗?” 老祭祀闻言微微一笑。 “咱们不能肯定他说的是真的,但谁也不能说那是假的,是真是假,大祭司自然会做出正确判断。” 有些话他没说,但实际上船上这些人对此心知肚明。 尽管是一些文盲,但他们也不傻。 蓝礼说的是真的,那么怎么都好说,而万一要是假的,代价不过是赶一段路罢了。俘虏在手,什么时候处置,怎么处置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甚至往深里想,抓住雷妮丝这个多恩仇敌,操作好了还能带给他们带来更多的利益呢。 当然,大多骑手并没有想过这种问题,但身为祭祀的老人却一直有这个念头——不论是真是假,今天晚上发生的这件事对他们而言都是好事。 …… 显然老祭祀并不认为会有什么意外发生。 可惜他没有考虑到某人的狡诈。 尽管在之前有搜查过蓝礼全身,除了身上的衣物外,武器基本被卸下,但实际上蓝礼暗中却藏匿了一把匕首——有着匕首掌握这种能力,他带有技巧性的藏匿没有被这群多恩人发现。 此时瘫靠在船尾的蓝礼看起来虚弱不已,可实际上他一直在留意周围情况,准备有合适时机降临就暴起发难。 当前船上的多恩人比陆地上的只多不少,但身处于大海,仰仗人鱼之息,蓝礼认为自己就算敌不过也能够纵身跳海,继而尝试动手凿穿这艘船。 到那时,就是他占据主动的时候了。 可惜他的计划还没有真正来得及实施,一场颇为奇怪的意外就突然发生—— 风暴来了! 41 陨落的巨龙(10) 起航前海面上的风向正对,于是划桨的多恩人们能够放松歇息,一些人佝偻在船板上熟睡,另一些则围在燃起的火堆周围闲聊,顺便朝着被困在桅杆处的女人指指点点。 不过当周围海风越来越大后,他们就没有闲心思再想别的事情了。 狂躁的风让船只前行速度飞快,但下方海浪此时汹涌颠簸,却让这艘船极度不稳。 六个守夜的多恩人见此忙不迭地开始收束风帆,同时将那一个个熟睡的同伴纷纷踹醒,然而这并没有带给这艘不大的平底渔船什么幸运结果。 猛烈的海风没多久就将船上燃起的火堆吹灭,周围因此陷入一片阴郁的黑暗当中,头顶乌云密布,不时轰隆闪过阵阵电光,密密麻麻的雨滴也开始飞快降落。 面对这种情况,多恩人们慌张叫嚷着,有的握紧木桨奋力摇动以抵抗海浪颠簸,有的于船上飞快奔走以期保持船只平衡。 为首的黑发汉子大吼大叫的指挥着,而他身旁那位消瘦老祭祀则跪在船头,双手握紧朝着海洋的东方默默祈祷。 可惜不论是水手的船桨还是祭祀的祈求,最终都无法阻碍这艘船愈发的不稳。 祈祷半天没半点作用的老祭祀慌张看向船尾处,以期某人能够如他声称的那样靠谱,但入目所见却早已没了对方的身影,被紧紧绑在桅杆处的小王后对此不自觉发笑,结果被领头大汉狠狠扇了一巴掌。 下一个瞬间,船只左侧猛地掀起一道巨浪,直接将这艘捕鱼用的大船彻底吞没! 海浪降临如同头顶苍穹塌陷了一般,朦胧环境中的船只尖叫着被瞬间掀翻,没多久就又四分五裂,二十多个多恩人因此落入大海,一个个仰仗水性在漆黑的海平面下慌忙逃窜,却又在动荡乱流的作用下被迫分离,面庞惊恐地接连消失在了深海的四面八方。 仍旧被紧紧捆着的小王后倒立于海洋当中,泛紫眼眸睁大,双颊鼓胀,被缚在木杆上的双手奋力挣扎着,然而肺部氧气愈发稀少,她却始终没有挣脱开来。 只是就在她快要坚持不住张开嘴巴的时候,一道身影却于她身体右侧方向探了过来,那张熟悉的面孔让她忍不住惊喜又恼怒,但这似乎让她有点岔气,于是本就摇摇欲坠的嘴巴彻底坚持不下去了,海水猛灌而入,眼前一切仿佛翻天覆地般的陷入了混乱。 直到朦朦胧胧间感觉周围无处不在的海水消失,雷妮丝才终于恢复了些许神智,夜色下的狂风暴雨中低头呕吐出大量海水后,她抬起手狠狠扇了身旁这看不清面容之人一巴掌,然后眼前一黑,彻底陷入了昏迷当中。 …… 再次苏醒,已经是第二天风平浪静时。 睁开双眼茫然地注视着上方那已然万里无云的晴朗天空,感受着身下坚硬潮湿的木板触感,雷妮丝眼神呆滞半响,最终目光凝聚,侧头看向身旁正低头打量着自己的黑发男人。 “又一次,我还以为你真的要背叛我。”她喃喃道:“上次在那条河边,你突然把我扔进河里面,我就以为你想反悔。这次你装作那种模样,我差点还真信了你的话……世界上还有比你更像骗子的人吗?” “我要不骗你,咱们早就被乱刀砍死了。”蓝礼回答,褐色双眼扫视身前这位任务目标几眼,他满意地点了点头。 对方面色发白,一边脸也有些肿胀淤青,但整体精神头看起来似乎还不错。 “难道你就不能和我打个招呼?”沙哑的声音显得非常不满。 “我干嘛要和你打——”他的话没说完就突然被身下这位抬手抓着衣服前襟给打断了,上半身被一股巨大力道拽着猛地压低,嘴巴紧接着就被堵上,尚未完毕的话语则变成一阵呜呜声,眼睛瞪大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有着一双漂亮紫色眼眸的女人,蓝礼心中一时充满茫然,唯有一个念头始终缭绕于脑海。 她怎么这么大力气? 唇上触感冰凉,但没一会就突然诞生一股剧痛,随后束缚身体的力道松懈,回过身来的同时,一句恼火话语从身下传来。 “这滋味不好受吧?可我现在就是这种感觉!” 蓝礼摸了摸渗血的嘴唇,双眼惊疑不定地瞪着对方。 “你——有你这么报复的?” “下次再有这种事,一定要提前和我说!”对方没正面回应,似乎也感觉到自己有点气昏头了,于是支起身来瞪了蓝礼一眼后就转头打量起了周围环境。 紧接着她就有点傻眼了。 身下是一块厚重木板,看起来像是之前那条船的一部分碎片,面积不大,漂浮在海上就像是一块破烂桌子的搁板,周围光线明媚充足,但不论看向哪个方向,入目所见统统都是一片苍茫海水。 “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她忍不住转回头看向蓝礼,声音不自觉弱势了许多。 “我救下了食物与水,” 蓝礼此时正用衣袖捂着受伤的嘴巴,闻言没好气地指了指身后,于是雷妮丝见到在残骸木板的后方,一根粗绳子正拉扯着一些零零散散的木桶与包袱。 “只要别倒霉的再遇到风暴,我们就能多坚持一个月。” 蓝礼说着,突然皱了皱眉。 他感觉这件事情非常的不对劲,怎么自己在海上的时候总是碰到海难,或者说风暴? “那一个月之后呢?”对方闻言忙问。 “幸运的话,我们会遇到船只,不幸的话,我还能尝试潜水抓鱼,但那维持不了多久,因为我们没有水源。”蓝礼心不在焉地回答。 “你是说,我们可能会渴死在海上?” “如果你愿意,也可以选择一头扎进海里面淹死,我感觉这可能比渴死要强点。” 小王后闻言瞪了他一眼,但紧接着她就突然想到了什么,充满好奇地凑近,紫色双眸盯着蓝礼时仿佛在看什么稀有动物。 “你竟然能在海里憋气那么久?怎么办到的?” “这是伟大母亲河赐予我的力量。” “傻子才会信你这个骗子的话,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不想说。” “我拿我的秘密和你交换?” “我不感兴趣。” “好吧,我还以为你对龙很感兴趣呢。” …… 海上漂泊的生活对于蓝礼而言其实还挺熟悉,毕竟不久之前他曾飘过一次。 然而眼下的情况却又与上次不同。 身下的沉木木板并非完好的船只,这段时间他总担心这板子会不会在某一时刻突然沉入水中。 同时睡觉也睡不安稳,没有任何护栏存在,一个颠簸就足以将两人推进大海了。 蓝礼对此倒是不怕,但身旁的雷妮丝却没有他这种能耐。 然而到头来反倒蓝礼这个不怕水的每天晚上都睡不好,因为他总怕一觉醒来后发现身旁这位任务目标早已掉进海里面给呛死了。 小王后开始也对此胆颤心惊,但她没多久就发现有蓝礼在,自己似乎用不到多惦记这个,于是她后来每次睡觉都很沉,内心深处对蓝礼的某些防备也悄然消散了许多。 这却难免让蓝礼感到发酸,更让他羡慕嫉妒的是,对方竟然比他还不怕冷。 夜晚的大海相比白天时要冷得多,尽管不像沙漠那样有着强烈反差,却足以将人冻的瑟瑟发抖。 然而身上穿着的明明都是曾经伪装用的多恩骑手皮甲与衣物,对方却似乎一点都感受不到冷意。 “我们家族的人都不怎么怕冷。”一次面对蓝礼不解的目光,对方主动解释了一句。 “你们也不怕火?” “那只是谣言。”雷妮丝摇头否认:“我们能忍受高温,但并不是不怕火,火焰仍旧会伤害我们,只是比寻常人要微弱一些。” 这话让蓝礼皱了皱眉,想到记忆中某个豌豆射手,忍不住就刨根问底了一句。 “真的没有人一点火也不怕的?” “如果有,也只可能是古代的龙王们,他们掌握了失传很久的瓦雷利亚魔法。”雷妮丝点了点下巴回答,说完又补充了一句。 “也不能说失传,而是失效,其实那些魔法咒语我都会,但没有一次成功的。” 说到这里时小王后对此颇感沮丧与忧郁,蓝礼好奇地问了一句咒语,结果她就没怎么犹豫地念叨出了一段听起来乱七八糟的音节,显得一点也不珍惜。 尝试记下,却发现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怎么记也记不住,于是蓝礼只能无奈作罢。 …… 日升日落,随着时间流逝,身处于“孤岛”当中的两人很多情况下都没办法互相避嫌,除了说话外也没有其他事情可做,于是渐渐的,他们似乎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蓝礼了解到这位小王后许多的童年趣事还有一些与龙相处的过程,而对方则对于他的真正身份愈发怀疑。 一次交谈当中,她有意无意地说了一句。 “我怀疑你是布拉佛斯的无面者伪装的,那些人一直对我们家族感兴趣。” 蓝礼对此矢口否认,雷妮丝却只是白了他一眼,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最初的氛围还算平静,但随着食物与水源越来越少,“小船”上的气氛却愈发的压抑与沉闷。 而与此同时,海上的平静也悄然消散,一个乌云密布的夜晚,周围海风渐渐变大,最终混合暴雨轰击在了这片残骸船板与其中的两人身上—— 又一次风暴骤然降临! 42 陨落的巨龙(11) 雷霆轰鸣仿佛云中神祇愤怒的咆哮,黑暗海洋上空的狂风猛烈,暴雨如梭,偶尔伴随着一阵阵苍白电光闪过,将汹涌海水中两个落汤鸡般的身影照应的凄惨无比。 原本维持生存的残破船板此时已然被海浪卷走不知去了哪里,其后牵着的一些食物与补给也被冲跑了大半,剩下那些被两人艰难抱紧在怀中,却半点安慰也带不来。 周遭海水颠簸晃荡,狂风暴雨的声响则充斥着整个世界,身旁用绳索紧紧拴着的雷妮丝朝蓝礼说着什么,但他对此根本听不清。 对方于是探过头来在他耳边大喊:“我们要死了吗?” “可能死不了!”蓝礼朝眼前这个潮湿短发紧贴面庞的美丽女子回喊,但话音未落,一个巨浪来袭,两人彻底被海水所吞没。 海面上的风暴并未因此停歇,反而愈演愈烈,浩瀚的大海轰鸣摇晃,海面下的狂暴乱流则如同一道道强烈气浪,将内部一切物质冲刷的东倒西歪,最终不知身在何方。 时间不断流逝,海水乱流也连绵不绝,直到暴风雨缓缓停歇,天空乌云悄然消散,一抹阳光刺破云层照耀于某处海面,并且不断扩散开来,这次风暴才算是结束。 最终当云层散去后,本来黑暗的大海已然变得湛蓝无比—— 原来天早就已经亮了。 …… 大海中,一座长满了棕榈树的海岛沙滩上,两个被绳子绑在一起的不速之客被浪涛冲刷而至。 一动不动地在沙滩上躺了半天后,其中一位纤细身影颤抖着解开绳索,然后挣扎站起身来,脚步踉跄地朝着沙滩尽头走去,另外一位则仍旧哆哆嗦嗦地抱着膀子瘫在那里,浑身湿漉漉,似乎有冰碴贴着他的脸蛋与裸露在外的皮肤。 周围阳光虽然明媚,但却丝毫无法驱散他浑身上下所充斥着的冷意,乃至半天下来,这位都没有挪动身体哪怕一下。 没过太久,先前离开的身影返了回来,然后一屁股坐在颤抖者的身旁,声音沙哑又绝望。 “恐怕这里是个荒岛,我没见到有人生活的痕迹。” “荒岛总,总比落到敌人手里强。”沙滩上的黑发男子颤抖着说,晒了半天阳光后,他似乎恢复了些许力气,于是奋力支起身来仰脸瘫坐在了沙子上,口中牙齿止不住地打颤。 “可我们根本没有吃的,也没有水。”雷妮丝喃喃地道:“就算这里有猎物可以打,我们难道要吃生肉?” 没有说话,蓝礼颤颤巍巍地递给对方一个解开束带的棕黑色皮革袋子。雷妮丝接过来打开一看,发现里面正有一块火石与两柄银色匕首存在,这让她忍不住抬头惊讶地看向对方。 “你早就料到了?” “我要能早,早料到,怎么可能落到这种地方。”面色苍白的蓝礼哆哆嗦嗦地回答。 接连潜水明显超出他的体制承受上限,乃至于此时他感觉那股子寒冷已经钻入自己的骨髓当中了,冷意直袭脑门,久久不肯散去。 蓝礼严重怀疑如果这是自己真正的身体,那么经过这么一闹,准会落下什么难缠的病根,这让他因此提起了警惕之心,决定在副本之外一定要悠着点,不能大意。 雷妮丝可不知道对方此时在想着什么,见他表情有异,不由自嘲地笑了起来。 “怎么,你后悔了?” “没错。”蓝礼艰难地点了点头:“我们应当沿着海边走,或者想想别的什么办法,走海路绝对是一个糟糕的选择。” 这话让雷妮丝愣了一会,随后突然转移话题。 “你最开始就是这么救我的?” “什么?”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我可没空和你打哑谜。”搓了搓手后,蓝礼浑身哆嗦地站起身来,开始缓缓在这处沙滩上踱起了步。 此时他的靴子早就不知道丢到了哪里,赤裸的双脚踩在松软沙滩上显得非常舒适,只是左近海洋处吹来的轻风总是叫他忍不住直打哆嗦,于是他朝着沙滩深处走去。 “真的只是为了龙蛋?”凝望对方背影,小王后表情恍惚。 龙蛋很珍贵,但那并不等于龙,除非拥有瓦雷利亚龙王血脉,否则就算获得到了龙蛋也孵不出龙来。 而就算能孵出来,没有相应的血统,也根本无法驭龙。 虽说因为稀少的缘故,龙蛋能够换来大量财富,但如果真的是为了钱财,直接开口索要不比龙蛋来要强的多? 思索着,一个念头突然闪过,雷妮丝忍不住朝那个在视线尽头来回踱步的身影叫喊。 “你以前是不是认识我?” “也算是吧。”声音从远方传来时显得很微弱。 “我从书上见到的你。” “什么意思?” “意思是说有人把你的事情写在了一本书里面,然后被我瞧见了。” 雷妮丝闻言蹙眉,一股突如其来的怒气突然从心底浮现,于是她拍拍屁股站起身,朝着对方所在快步走了过去。 “你说的话到底有几句是真的?” “我忘记我都说过什么了。”身处于沙滩尽头的蓝礼回答,此时他正来回走动着,以加速身体血液流动驱散寒冷。 “你说你是多恩人。” “这不是很明显的事吗?” “那你说,科格尔家族的领地位于多恩哪里?他们的纹章是什么?” “在多恩西部的沙石城,纹章是红底上三头黑蝎子。” “韦尔家族?” “在骨路沿线,家族城堡就叫韦尔城,靠近多恩边疆地。” “戴恩家族呢?” “星坠城,多恩西部,夏日之海沿岸边缘。”蓝礼说着,瞧了瞧走到眼前的这位,忍不住道:“你要是无聊,不如去试试你们家那些咒语,没准哪个就能生效,然后能解决现在的问题呢。” “星坠城距离狱门堡有多远?或者需要走多长时间?族长又是谁?你说过你是星坠城来的!”雷妮丝并未理会蓝礼的话,而是瞪眼追问。 这个问题让蓝礼眨了眨眼。 维斯特洛各个家族大多拥有千年以上的历史,因此他曾经学过的许多知识都在眼下适用,但学过不代表真正接触过。 书面上的知识学得再多,他也不可能知道哪跟哪距离有多远这个问题,除非书中有相应记载。 然而实际上并没有,或者说就算有他也没学过。 于是蓝礼皱眉道:“你有口臭啊,几天没刷牙了?” 这话让一本正经的雷妮丝脸蛋瞬间涨红,继而恼怒地揪住蓝礼亚麻衣物的衣领拽到眼前。 “别想再转移话题!快说,你到底是谁?” 又是这种巨大的力量,蓝礼发现对方尽管看起来一副弱女子模样,但力气却特别的大,乃至他此时面对这张近在咫尺的脸蛋,甚至有些挣脱不能。 “有什么关系?这也不重要吧。”他感觉对方情绪太过激动,于是出言提醒。 “我答应救你出去,你答应给我龙蛋,很简单的一件事。” 小王后闻言愣了愣,随后突然松开手,退后两步静静看着蓝礼。 “你真的以为我会给你龙蛋吗?或者说,你真认为我会遵守诺言?” “你发过誓的。” “我不信任何神,瓦雷利亚的龙王们也从来不信神。”她语气似乎有点奇怪,“就算我破誓,又有谁会来惩罚我?” “你用你家族荣誉起的誓。” “只有我哥才在乎所谓的荣誉。”她道:“它能当饭吃吗?还是可以为我们杀敌?” “我救了你。”蓝礼说道:“你不能忘恩负义。” “报答的方式有很多,但不会是龙蛋。” “所以你打算赖账喽?” “当然,我正式告诉你,我压根就没打算遵守承诺。”雷妮丝坦然地点着头。 “所以你能把我怎么样?” 蓝礼摸了摸下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目露奇怪地看着对方。 “为什么现在说这些?你可以一直瞒着我的。” “这还重要吗?”小王后反问,扫视周围环境,声音苦涩,“海上飘了那么久,我们根本就不知道这里是哪里。而连我们自己都不知道这座岛在哪,谁又会知道?谁又能来救我们?你完不成你的承诺,我也没可能再给你龙蛋了。” “那可不一定。”蓝礼耸了耸肩,“没准过不了几天就有船路过这里呢。” “我可不认为我会有那么幸运。”雷妮丝冷笑道:“知道吗,除了眼睛之外,成年龙没有任何弱点,可他们偏偏就射中了它的眼睛!” “这事说明不了什么。” “那么那个怪里怪气的老头呢?风暴呢?一场风暴可能是偶然,咱们连续遇到了两场!” 蓝礼闻言不自觉干咳了一声。 他怀疑这风暴可能是自己引来的,虽说他还不确定为什么。 不过这可不能和对方说,于是他安慰道:“放心吧,会有办法的。” “什么办法?”对方追问。 “暂时还没有,但总会有的。” 没说话,雷妮丝沉默着就这么看着蓝礼,直到对方不自觉皱眉,她才突然开口:“我和你讲我不会给你龙蛋,你却一点也没生气。但你一直声称你救我只是因为龙蛋,你觉得这正常吗?” “你真不给我,我又能有什么办法?” “所以我看起来像是个傻子?”语气尖锐的质问让蓝礼挑了挑眉,但雷妮丝王后深吸了口气后,声音反而冷静了下来。 “我刚刚检查过了,从这里到岛的另一边,全都死气沉沉的,没有见到任何猎物,也没看到水源。周围全是海,一点土地影子都没有。你认为这种情况下,我们还能活多久?” “你害怕了?” “你难道不害怕?” 蓝礼没回答,而是侧头望了望岛屿深处。 不怪对方情绪激动,单从外表来看,这座岛真的就是一处荒岛,树木、沙石、冰冷的浅滩与一望无际的大海。 一圈沙子围绕此处岛屿外围,内部则生长着一些茂密笔直的棕榈树,从林间缝隙看去,也看不到有什么动物存在的痕迹…… “我可以尝试抓鱼。”他转回头来时朝对方说道:“我们有火石,有匕首,这里也有树,吃的方面不用担心。” “那水呢?” “待会我进林子里仔细看看。”蓝礼回答:“也许会发现一些解渴的植物。” 雷妮丝没说话,静静看着他半响,突然低头喃喃:“为什么你一直这么有信心?你就一点也感觉不到绝望吗?从天上坠落、被俘、海难、风暴、小岛……我们已经很倒霉了,可你竟然从没开口抱怨过。就算有食物和水,接下来呢?你真的认为我们会顺利离开这里?” “活下去总会有希望的。”蓝礼如此回答,见对方沉默着并没有再开口说话,他拍了拍其胳膊以示安慰,随后目光眺望周围。 岛屿四面八方全被海水包裹,边缘一圈碧绿,外围湛蓝,再往外则没见有任何陆地或者其他海岛的影子,唯有那深蓝海面一望无际地延伸至视线尽头,茫茫不知身在何方,仿佛这座岛已经成为了整个世界。 蓝礼皱了皱眉。 他没有被境遇影响滋生烦闷乃至绝望等情绪的原因很简单,他不是这里的人。 而这也让他不自觉想起了那三件事。 第一件事早已完成,第二件也不用担心,虽然感觉时间过得有点乱,但大概估摸一下,一个月应该所剩没几天了。 唯有这最后一件…… 想着,蓝礼仰头看了看天空。 “都到这了,怎么也不能放弃吧?”他喃喃着,若有所思。 此时太阳高挂头顶,万里无云的苍穹显露出狂风暴雨刚刚过去后的晴朗与明媚,天空挥洒下来的阳光温暖宜人,阵阵海风扑面,带来一丝咸腥味与裹挟着的清凉…… 43 陨落的巨龙(12) 情况其实并没有想象当中那样糟糕。 驱散体内寒意后,蓝礼正式开始了对这座岛屿的探查。 然后他就发现,尽管这座岛不算很大,但其中的资源却挺丰富。 棕榈、木槿、芭蕉、椰树、甚至柠檬树,这座小岛上的植被物种多样,同时他更是在林子深处发现了一处掩盖于石头下的,看起来很脏的小池塘。 池塘水脏发黄,可能是雨水积存,也可能是有地下水渗透,蓝礼最开始不确定这水能不能喝,但他观察了一阵子后,发现有很多松鼠之类的小动物都跑来饮水,甚至还有鸟。 于是他就放心了。 食物方面,的确没见到什么常见猎物,但蓝礼从这座岛上发现了一种红绿相间的毒蛇,这种蛇是岛上老鼠们的天敌,但面对拥有制毒知识的蓝礼却只能被当作食物的份。 除此之外,他还发现了一种专门吃椰子的大螃蟹,样子看起来狰狞吓人,烤熟后的味道却非常鲜美。 海滩上也时长有普通螃蟹和海蜗牛从浪潮中浮现而出,同时还有一些大大小小的贝壳点缀于沙滩各处。 这种贝壳挑大的用,可以用来接雨水,也可以来当煮开水与炖汤用的小壶,初步稳定后,蓝礼甚至用柠檬树的叶子与贝壳煮了一“壶”柠檬茶。 这样,食物与水就暂时不缺了。 而住处方面,虽然他没有在这里找到山洞之类的天然住所,但现场寻找原料,他却用棕榈树以及芭蕉的叶子编了个草棚子,由坚韧树皮搓成的绳索颇为牢固,而横置在两颗柠檬树分叉上的树枝房梁也紧紧被固定在了两端,就算岛上起风,也不见有任何晃荡。 这一切当然并非那么容易就做出来的,但源于身上那种特殊“系统”,只要他做成一次,那么接下来他展现的手艺就会越来越纯熟,乃至于小王后雷妮丝在一旁看的眼花缭乱。 而当蓝礼将这座树林边缘处的草棚子变成一个三角形的低矮“房屋”后,她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起来。 “你以前学过这些?” “先动脑,再动手,然后就会了。”蓝礼耸肩回答。其实还要算上一些前世的朦胧记忆与见识,但这些就没必要和眼前这位多说了。 这个过程当中他同样获得了好处。 厨艺、建筑制作、以及之前领悟过的骑马、游泳,虽说等级都只是最低级别,但数量多了似乎也是一种收获。 只是蓝礼感觉除了骑马与游泳之外,其他技巧在副本之外的世界根本就不大用得上,毕竟他不可能去当个厨子,也不会跑去当石匠或者一个木工。 但目前来说,因为他的一系列行动,原本颇为消沉的小王后也渐渐恢复了一些曾经的活泼与开朗,每天笑的次数变得多了不少,也会跟在蓝礼屁股后忙前忙后帮着打下手,不像最初那样整日忧郁地望着大海叹气,似乎已经默认了眼前的一切。 她的问题也同样变的很多。 最开始蓝礼还耐着性子回应,但渐渐的他就又感觉有一群飞在耳旁苍蝇嗡嗡响了。 …… 流落这座岛屿后的第七天晚上,棚子内燃起火堆照亮,蹲在旁边的雷妮丝双手捂着海螺杯,里面热腾腾柠檬茶升起的雾气将她面颊遮挡的朦朦胧胧,却掩盖不住那充满好奇的紫色双眼。 “你们无面者到底是怎么变的脸?是魔法吗?还是特殊的面具?” 一旁坐在树桩凳子上扒拉身前火堆的蓝礼闻言瞥了她一眼。 “都说过了,我不是无面者。” “那你是怎么变成的多恩人?” “你就这么确定我不是多恩人了?” “当然,而且你也没否认我的怀疑呀。”小王后道:“所以你到底是怎么变成的多恩人?” 蓝礼没理她,对方却并没有住口。 “你早就料到了我会出现在狱门堡?还是说你去那里有其他事情?” “你到底怎么做到的,在水下呼吸?” “你结婚了吗?有没有孩子?” “……” “你是不是嫌我烦?” “如果你能少点问题的话。”蓝礼叹气回应,“也许我会感觉你很可爱也说不定。” 话音落下,对面却久久没有传来声响,蓝礼忍不住抬眼看去,却发现这位此时已经泪流满面。 “你怎么了?” 他愣了愣:“我嘴巴臭,就那么一说,你别当真啊。其实我感觉你还是挺有意思的。” 对方摇了摇头,抱膝盯着火光呆呆半响后,突然喃喃地道:“我是维斯特洛的王后,我是个坦格利安,我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我还是个母亲,我在君临的儿子才三岁大,你能懂吗?他才三岁。” “本来我应该看着他长大成人的,然后成为一位伟大的国王。可现在,我却被困在这个破岛上,穿着多恩人的臭衣服,浑身馊味,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唯一能说得上话的同伴还神神秘秘的,连句真话都不肯说……” 蓝礼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对方却突然捂脸哀鸣哭泣了起来,仿佛再也忍受不了了一般,声音撕心裂肺,丁点也不顾自己王后的尊严与形象。 蓝礼见此叹了口气,起身猫腰钻出了树叶小屋。 篝火光芒在身后恍惚闪烁,于蓝礼身前照应出一道狭长的影子跟随起舞,耳中默默倾听着后方传来的响亮哭声,他头一次感觉到了内心滋生出的一丝压抑。 对方伤心的并不是眼前的困境,也不是他的撒谎,她只是想家罢了。 想着,他抬头看了看天上深邃广阔的星空,那没有一片乌云的模样让他有些怀疑自己某个念头是不是想错了。 只是除此之外,他却也没有其他思绪。 “难道真的要被困在这里?” 喃喃着,蓝礼皱眉。 除了死亡与完成任务之外,他并不清楚其他脱离副本的方法,但他隐隐感觉到自己不大可能一直驻留在这里。 可就这么半途而废的话…… 正思索着,他突然察觉到一股特殊的清凉感从脑部诞生,与此同时,一条信息浮现而起—— 【顺利渡过三十天,你获得了一次神秘变化】 …… 你的钓鱼学识衍生出特性——【归巢之饵】 44 陨落的巨龙(13) 海洋当中一切声响都显得非常微弱,被堵住的耳朵在海水浸泡下隐隐有种肿胀的感觉,阳光刺破上方晃来晃去的海面,如同另一个世界渗透而来的微光。微光照亮黑暗世界,同时也辐射出海水当中无数微弱如灰尘般的浮游物质。 身侧沙子内有只棕黑色的螃蟹爪子从中探出,带起一阵微弱的浑浊沙尘,随后这只寄居蟹模样的小螃蟹横着在蓝礼身前绕了一圈,最终爬进了他的裤腿。 此时蓝礼盘坐在一块海洋礁石的底部,双眸静静凝望前方深邃又朦胧的海水世界,被微光照映恍惚一片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头发则朝上飘荡着,如同一丛乌黑海藻。 无数寒流连绵不绝地从四面八方渗透进入他的身体,丝丝冷意不断加重,却让他感受不到任何缺氧而带来的痛苦与憋闷,双眼处同样有微弱的凉意入侵,于是海水带来的酸涩感不断被消弱。 但蓝礼早已熟悉这一切,所以他并没有多理会身上的变化,而是紧盯着前方海水深处那朦胧看不清的地带,脸上不显露丝毫情绪,心中却一直期待着什么。 变化没多久就发生了。 一条银黑色的鳗鱼突然破开朦胧海水,气势汹汹地从黑暗深处窜向蓝礼,但当它抵达蓝礼身前时,却一改之前暴躁,转而变成慢条斯理地在他身旁盘旋游荡了起来,不时靠近用冰凉的嘴部触碰一下他赤裸的上身。 蓝礼并未理会这条泥鳅般的小鱼,他此时仍旧盯着前方,等待着某个目标的出现。 没一会,另外一条有棕黑条纹的鳗鱼复又窜了出来,然后如同它之前的那条一样开始围绕蓝礼游荡。 紧接着是更多的鱼。 布满棕色斑点的胖大牙鳕、身体扁平的银鳞鲳、长相丑陋的梭鱼、密密麻麻的小鲱鱼…… 海底世界的鱼儿们最开始零零散散地不断袭来,但随着时间流逝,络绎涌来的鱼类却越来越多,最终完全将蓝礼周围遮蔽的一片黑暗。 直到这时,他才一把抓住一条肥硕的大鲑鱼,然后双腿蹬地,带起一阵浑浊沙尘朝上窜去。 周围鱼群因此被惊动的一哄而散,紧接着却又如同一道乌黑龙卷般聚拢围绕在那身影的双腿处转动,直到对方脱离海面,它们才恋恋不舍地朝着四面八方散去。 爬上岸边岩石的蓝礼呼出了一口凉气,随后弯腰拾起礁石上的亚麻衬衣套在身上,晒得滚烫的衣物让他颇感暖意与舒适,但紧接着就皱了皱眉,低头抖落了一下裤腿,于是一只小螃蟹被他甩了出去。 手中那条银色的大鲑鱼此时脱离了海水正不适地扭动着身体,但却并不激烈,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反抗蓝礼的想法。 “你这样子,我都不好意思吃你了。” 他嘀咕着,看了看身侧大海,又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头顶四方聚拢而来的片片云朵,随后拎着这条服服帖帖的鱼朝着沙滩尽头森林方向走去。 不久之前奖励的归巢之饵特性很有趣,它能让蓝礼在海水中引来大片鱼类围绕,仿佛他自身变成了一个强效鱼饵。 这让他潜水抓鱼的行径变得异常轻松,甚至能够挑挑拣拣,仿佛在逛鱼市…… 此时蓝礼穿着一件棕黄色的亚麻短袖衬衣,下身则是相同颜色与材质的裤子,赤裸双脚踩在沙滩前的鹅卵石上,留下一道道湿润脚印。被海水浸湿的裤子显得有些沉重发黑,但没多久就因为周围环境的炎热而变得愈发轻巧。 踏步走入布满落叶的棕榈树林,阵阵琐碎响动因此从周围不断传来,鬼鬼祟祟的老鼠、寂静潜伏的毒蛇、嗡嗡飞着的甲虫,以及趴在树上伸展螯足的,看起来坚硬又肥胖的大螃蟹。 由叶子与树枝构造而成的三角棚子此时就建在树林边缘区域,靠近那处水源的位置。周围全是棕榈树,不远处一块耸立着的低矮岩石上此时正晒着被洗过一遍的红色绸缎上衣长裤与两件棕黑色皮甲外套,一只黑背银鸥眼下正蹲在蓝礼的那件上面,不断用嘴巴啄着那皮甲衬侧的软绵物质。 见状蓝礼忙上前轰赶,鸟儿于是慌张逃窜,身后则传来一阵嬉笑声音。 转头看去,与他差不多穿着的雷妮丝这会正蹲在树叶棚子前方的空地处生火煮水,见蓝礼看向自己,她佯装不悦地道:“你撵它干嘛?我正打赌它会不会在你衣服上拉屎呢。” “和自己打赌?那你可真是够无聊的。”蓝礼翻了个白眼,走近后将手中鱼递给对方。 “奇怪,你怎么天天都能抓到鲑鱼?这附近有鲑鱼群?” 接过后她纳闷地问了一句,却不想一脱离蓝礼的手,那条原本老老实实的鱼登时就开始奋力挣扎了起来。 措不及防下,雷妮丝一个没抓稳直接让它掉在了地方,她因此啊了一声,忙蹲下来探手紧紧捏住鱼身,不见什么响动,但那纤细的手上却夹杂着一股庞大的力量,于是鱼眼凸起,挣扎也变得非常微弱。 这一切让蓝礼看的眼皮直跳。但对方却没事人似得站起身来,将手中鱼扔进一旁早已煮沸的贝壳锅中,一点也没嫌弃鱼身上沾染的那些尘土与树叶。 …… 此时是他们身处于这座岛的第十九天。 自从前阵子雷妮丝哭过一场后,她就变得温顺,或者说任劳任怨了许多,也没再提往昔种种,也没散发负面情绪。 除了有时候会忧郁地坐在海滩处发呆外,她看起来真的已经打起了精神,不仅开始主动分担种种繁琐事情,眼下甚至还琢磨起了自己动手煮鱼汤。 森林空地处,着重挑选的大贝壳下面被火焰熏的一片焦黑,其中沸腾着的开水不住地在边缘溢出泡沫,随着那条鱼挣扎的停止,没多久,一股特殊味道就渐渐弥漫而出。 那显然不会是什么好味道,一旁正在用匕首削尖树枝的蓝礼突然想起来对方根本就没刮鱼鳞以及加工,而是就那么直接把鱼扔了进去…… 不过见这位眼下正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蹲在火堆前,他却也没好意思提醒。 于是显而易见的,这次鱼汤是喝不成了。 热腾腾的煮鱼最终被匕首一分为二,瞧着大贝壳中升腾着阵阵热气的半条混合内脏的鱼身,蓝礼感觉自己挑食的毛病似乎又犯了…… 抬眼看向火堆对面,坐在树桩上的女人看起来倒还挺满意自己的杰作,而今正用匕首切下一块鱼肉送入口中咀嚼。 于是他不再多想,叹了口气后,转动手中匕首开始小心翼翼地切割了起来。 只是割着割着,他却突然感觉周围有些安静,忍不住抬头看去,却发现对面的女人此时早已放下了食物,坐在那里用手支着下巴,一双紫色眼眸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己。 “你怎么了?”蓝礼问。 静静看着他,雷妮丝半天没有回答,但当蓝礼打算不作理会时,她却突然开口:“知道吗,小时候我就想过,如果我不是坦格利安会怎么样。” 蓝礼闻言挑了挑眉,但对方话语并未停止。 “如果是维斯特洛人,那么我可能出生在一个领主家庭里,这样一来根本就逃不掉拿去联姻的命运,运气好的话,和我结婚的会是同龄人,运气不好就只能是个糟老头了。而如果是小领主家庭,也许父辈会穷的出不起嫁妆,然后我就会被送去当修女,或者降低身份下嫁给某个撞大运的效忠骑士。当修女倒是还不错,只是肯定会很枯燥。” “要是农家女就很糟糕了,很大可能会被嫁给一个满嘴臭烘烘的男人,可能是个醉鬼,也可能是个窝囊废。我还可能被某个领主老爷盯上,生下一堆私生子,不管我愿不愿意。” 她说着,见蓝礼表情似乎很怪异,不由瞪了对方一眼。 “看什么?我这么漂亮肯定会被盯上的,维斯特洛的领主老爷们又一向很野蛮。他们竟然还有那么糟糕的初夜权……你知道我第一次听说这个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吗?” “不知道,但能想象得出。”蓝礼耸了耸肩。 “这其实不是最糟糕的。”雷妮丝道:“维斯特洛以外遍地是奴隶,任打任骂,被杀了也没人替你做主。你要长得漂亮,几岁的时候就会被送去训练当女奴,学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要是出生在那里,我还不如早点死了算了。” “所以你很幸运啊。”蓝礼附和道:“身为坦格利安,只有你奴役别人的份,谁又敢来奴役你们。” “是啊,坦格利安的族语箴言是血与火呢。”她喃喃着,突然叹了口气:“可如果没了龙,流的会是谁的血?烧的又会是谁的家呢?” 即将取而代之晋级为王室子弟的蓝礼对此其实很有发言权,但他并没有说什么——眼前这位只是失去龙之后的一种感慨罢了。 气氛暂时陷入沉默当中,蓝礼没说话,对方盯着火堆的双眸也有些恍惚,直到火焰变得微弱了些许,她才将视线再次看向蓝礼。 “我漂亮吗?”她问。 原本剪短的一头银金色碎发此时已经长到了齐耳位置,面庞精致整洁,泛紫双眸眼波流转,一股似喜似忧的情绪让她看起来有些柔弱,却又有种独特风情。 这其实是一个显而易见的事情,所以蓝礼点了点头。 对方见此嘴角勾起。 “那你对我的印象是什么样的?感觉?” “我感觉你一点也不像是三十五岁。”蓝礼的话让对方眯了眯眼,但紧接着就喜笑颜开了。 “反倒像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 于是她忍不住道:“知道吗,我最开始试探过你,还怀疑你不喜欢女人,可后来发现你并不是没反应,只是更有礼貌与教养……一点也不像维斯特洛那些臭男人。” “所以现在又是一次试探?”蓝礼感觉对方在挑逗自己。 “你可以这么想。”雷妮丝拄着下巴专注地看着对面黑发男人,口中缓缓道:“我其实已经做好准备了。如果我们一直被困在这里,那么还有其他可能吗?你是个不错的男人,懂得多,又有礼貌,虽然总骗人,但我能感觉到你是真心想要帮助我。最重要的是,我还不讨厌你。” 她说话时眼神莫名,似喜似悲,有所释然,却也有一丝难以察觉到的压抑与颓废。 闻声后蓝礼没说什么,静静看了对方几眼后,他突然撂下手中贝壳碟子,起身走向林子外。 “我再去弄一条鱼吧,这条根本没法吃。” 雷妮丝见此愣了愣,随后忙喊道:“那你早点回来,我瞧这天气不大好。” 蓝礼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边走边仰头看去。 繁琐树荫遮挡外的天空处,连绵不绝的云层此时已然变得阴沉发黑,同时周围感受到的凉意也不断加重。 起风了,还很大。 45 陨落的巨龙(14) 风暴降临前夕一点也不安静,头顶雷霆沉闷轰鸣声阵阵,海浪的呼啸声音透过森林传来时仍旧清晰可闻,围拢三角棚子周围的棕榈树叶子不住地被风吹的混乱飘荡,发出猛烈的哗哗声响。 白天时还有闲心谈天说地的两人此刻正忙不迭地加固着这座小棚子,同时在不远处的那颗平坦石头表面摆上了密密麻麻的贝壳——虽然他们有水源,但那水源浑浊不堪,且每次取水都能见到明显的下降,第二天却恢复不多,所以眼下有补充新水源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只是当风暴真正降临之后,他们就发现这种准备根本就毫无用处。 乌云将原本尚算晴朗的天空遮蔽的阴沉黑暗,狂风伴随着无数豆大的雨滴斜斜拍落而下,树叶与大雨相互撞击的响动混合着森林被猛烈吹起的声音轰隆响,显得狂暴而又混乱。 更大的暴雨没多久就倾盆而下,那从天而降的巨大冲击混合狂风,直接将那些摆放整齐的贝壳吹的四处乱飞,就算有被特意固定住的也是一样,其中大多数没多久就消失在了黑暗的森林当中。 雷妮丝对于这次风暴的出现倒是没怎么担心,毕竟此时她已经不在海上了,同时她自称自己从来不生病,乃至于大雨刚刚降下的时候就跑出去仰头想要痛快大喝一番,可惜没一会她就仿佛落汤鸡般地钻了回来,满脸晦气。 “你能想象到被水不断在脸上扇巴掌的感觉吗?” 蓝礼此时正警惕地盯着两侧草棚子,有些担惊受怕这处遮蔽风雨的住所能否承受外面的一切,闻言看了对方一眼,但紧接着就收回了视线。 对方唠唠叨叨的话并未停止。 “瓦雷利亚一直有传说落日之地内会孕育出毁灭全世界的灾难,所以古代的龙王们才只在维斯特洛边缘的龙石岛上建了个前哨战,没有真的打算跑到这里来,直到我们家——我原本还不信,但现在倒是有点信了。” 说着,她突然发现了什么,不由一愣,继而狡黠一笑,然后踩着碎步故意在蓝礼眼前晃荡了一圈,结果却一不小心踩在了边缘渗入的一处滑腻的小水洼上,乃至于直接摔了个马趴,本就落汤鸡般的形象更显狼狈了。 尖叫与大笑因此彻响在此处三角棚子当中。 可惜的是,没一会他们就没心情再如此玩闹—— 如同蓝礼担心的那样,这座小棚子在风暴当中根本坚持不了多久,当一阵猛烈狂风来袭后,牢牢固定在地面与两旁树叉上的木头框架再也支撑不住了,直接嘎吱着朝侧方瘫倒,连带着整个棚子也都瞬间干瘪塌陷。 乃至于两人不得不举着几片大芭蕉叶子匆匆逃窜,然后冒着大雨一起萎在附近的那颗大石头侧面。 可惜的是,这颗石头并不能完全阻挡风雨,乃至于靠在一起的两人被淋的愈发狼狈。 周围暴躁的响动不断来袭,头顶乌黑天空也跟着轰隆作响,四面八方树林内一片深邃漆黑,偶尔会随着闪电绽放而浮现出阵阵惨白的雨林景象。 身旁有声音传来,只是却因为周围响动太大而听不清。不过没一会,蓝礼就感觉旁边的女人缩进了他怀里,然后将脸埋入了他的胸襟衣服内,那带着暖意的呼吸与一片冰冷的肌肤碰触让蓝礼内心有些异样,但这种情绪在不断的寒冷来袭下却飞快消失的无影无踪。 暴雨倾盆,哗哗声响掩没于无边黑暗当中,狂风被身后的大石头遮挡了大半,却没办法完全阻碍住它的骚扰。背靠着的岩石地表相对周围土地要高一些,倒也没因为大雨而积水,只是那从头顶不断降下来的冲刷却仍旧令人难以忍受。 身处于树林之内,耳边隐约听到远方海浪汹涌轰击礁石的响动,一只被浇的浑身湿透了的棕色小松鼠不知何时躲了过来,而今正小心翼翼地盯着蓝礼猛瞧,鼻子一耸一耸的,被蓝礼瞧见后一把捞起捂在了手中。 潮湿无处不在,寒冷也不断渗透沉淀于身体深处,连绵不绝的冷意不知为何竟然让他感觉有点迷迷糊糊,最后甚至昏睡了过去,周围一切混乱都因此被抛在了黑暗之外。 …… 当他再次醒来时,周围已经变得一片安宁。 头顶太阳高挂,温暖的阳光不断驱逐着体内冷意,身侧树木的叶子与枝干不住地往下滴水,手掌拄着的地面仍旧潮湿,但身后大石头已经变得干燥了许多。 海风吹拂树叶的响动慢条斯理,远方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同样清晰可闻,怀中的人不知何时已经离去,手中那只小松鼠同样也消失不见踪影。 站起身来,舒展身体时骨骼发出一阵噼啪响动,蓝礼扫视周围,隐隐听到一阵动静。于是朝着左侧方向的树林当中走去,没一会就见到了正仰头掐芭蕉叶子的雷妮丝。 “快来,我们要重新开始。”对方显然也听到了动静,于是头也不回地喊了一声:“我不会生病,但你就不一定啦。你得庆幸这点,不然咱们就有了两个麻烦。” 希望你真的不会生病。蓝礼暗想,却也没拒绝的走上前去,然后跟着收集起了重盖棚子的必要原材料。 只是他对此并不抱有多少奢望。 “我有预感,这么做只是白费功夫。”摘下一颗芭蕉叶子后,蓝礼朝身旁的雷妮丝说道。 “为什么?”对方奇怪地转头看向他。 “当然是风暴。”蓝礼回答:“我认为现在正是暴雨的多发季,你看我们一共遇到多少次了。” 这话让雷妮丝附和地点了点头,但紧接着就道:“那也不能什么都不做,你愿意睡在石头上,我可不愿意。” 蓝礼闻言笑了笑,随后转移话题。 “我去沙滩看看,没准会有什么东西被冲上岸呢。” “早点回来。”雷妮丝点了点头,突然探脑凑过来亲了蓝礼左脸颊一口,然后朝他抿嘴一笑,转身继续干起了活。 蓝礼对此有些发怔,摸了摸被亲的地方,他忍不住开口道:“我们不会被一直困在这里,你没必要——没必要这么绝望的。” “真的吗?”对方头也不回地问,似乎只当他随口一说 就算这个不行,我还可以想别的办法,就算什么办法都不行,被困的也只会是你自己,而我……蓝礼欲言又止,看了看对方忙碌的背影,他叹了口气,随后转身朝着沙滩方向走去。 一路上有些心不在焉,但当抵达目的地后,他仍旧打起精神来开始检查起了周围环境。 可惜,围着整座岛绕了一大圈,他也没见到有任何所期望的东西存在,阳光笼罩的岛屿浅滩处,除了几颗椰子与一只破烂的圆木桶外,不见有其他外来漂泊物品。 蓝礼因此有些失望,不过紧接着就不再他想,脱去上半身的衣物,走到礁石边缘一跃而下。 噗通声响过后,黑发身影完全消失在了此处浅滩,直到半响之后,他才拎着一条老老实实的鲑鱼浮出水面,然后朝着居住地方向走去。 局面似乎恢复成了之前那种情况。 然而没过多久,又一次风暴突然降临。 46 陨落的巨龙(15) 尽管不久之前刚刚经历过一场风暴,但当第二场出现后,两人仍旧被弄的狼狈不堪,风平浪静后,蓝礼甚至发现自己已经感冒了。 这让他颇为郁闷,而雷妮丝对此则有些担忧。 感冒风寒这种病虽然不大,但在这个时代也是会死人的,特别是他们目前这种没有丝毫医疗条件的情况。 蓝礼对此倒是没太放在心上,甚至没等身上的衣物变干就朝着沙滩方向走去,想要去看一下这次有无收获。 然后他就连拖带拽的带回来了一副连着桅杆的断掉风帆。 此时雷妮丝正有些困扰地盯着乱糟糟的营地,一时不知道从何开始好,听到响动后回身看去,不由愣在了当场。 “雷德温?” 她张着嘴巴看向蓝礼,对方点了点头:“蓝底上的一挂深紫色葡萄,雷德温家族的纹章。” 这名字听起来没什么,但实际上对于他们来说却至关重要。 雷德温家族效忠于维斯特洛河湾地提利尔家,但实际上他们家族比征服者战争之后才当上河湾地封君的提利尔家族要古老的多,该家族以盛产葡萄酒而闻名,同时家族中拥有的舰队也是维斯特洛大陆屈指可数的一大海军力量。 蓝礼对这个家族不能再熟悉了,因为当初风息堡之围时,就是这个家族封锁的大海,而封君提利尔家以及其他河湾地领主们负责陆地。 他同样知道雷德温家族领地青亭岛的所在位置——维斯特洛大陆南部的夏日之海当中,与多恩南海岸,也就是两人曾经所在的那片海岸基本处于一条线上。 “昨晚他们肯定有船损毁在这附近。”见对方愣愣的表情,蓝礼说道:“接下来我们要紧盯着点,也许会有落难者被海流冲过来,或者发现这座岛游过来,就像当初咱们一样。” “你的意思是,我们很有可能因为这个得救?”雷妮丝忍不住问。 单纯的落难者自然不可能救他们,但如果之后有人前来这片海域搜救的话那么可不一定了,而蓝礼也正是这个意思,于是他点了点头。 “没错。” 雷妮丝闻言嘴角抽动,想要保持淡定,却总忍不住显露笑容,最后也不再压制自身情绪了,一把抱住面前人喜极而泣。 蓝礼含笑拍着她的后背,能够感受到对方发自内心的欢喜,同时他自己此刻内心也仿佛一块大石头落了地——虽说还算有谱,但这种事情到头来还是得看天老爷啊。 事实证明,天老爷似乎待他“不薄”。 不过他原本“期待”的其实并非是所谓的雷德温,而是多恩的船只,他认为不久之前从多恩某地出海那件事根本不可能瞒住多恩的领主阶级太久,而要是被那些人知道了,肯定会想尽办法的出海来寻找以及追捕他们。 现在看来,虽然不清楚那雷德温为何会跑到这附近海域来,但情况倒是简单多了。 …… 之后两人都没再开口说话,全都沉浸在这个好消息当中。 此时正值早晨,清新的空气伴随着温暖宜人的海风吹拂而来,头顶天空上高高挂着的太阳也散发出阵阵暖意,周围树林哗哗作响,潮水拍打礁石的声音依旧,但再听于耳朵当中却有另一番滋味浮上心头。 只是没多久,雷妮丝的激动情绪就突然冷却了下来,脱离怀抱,紫色双眸看向蓝礼的脸,神色变得有些复杂。 “怎么了?”低头看着她,蓝礼仍旧笑眯眯的。 对方张了张嘴,随后勉强笑了笑:“没什么,只是我觉得还是先将屋子修好吧,不然晚上又要被蚊子咬了。” “那你先找原料,我去海滩上盯着。” 蓝礼说罢转身离去,手中拖着的断裂风帆也被他仍在了原地。 可惜的是,当天他并没有发现除了这张风帆以外的其他收获。而回到营地当中后,那变得沉默许多的氛围也让他有些怅然。 当晚小棚子没盖好,两人都没睡好觉。 不过当第二天醒来后,这里的气氛却好似又恢复了原本的模样,性格开朗的小王后也重新活泼了起来。 “等回了君临,我可以带你看看以我名字命名的一座山丘,我准备在那里盖一座大花园。”蹲在营地处喝着柠檬叶子茶,雷妮丝侧头朝旁边同样蹲着的蓝礼笑眯眯地道:“我计划好久了,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花匠,也许我应该去高庭瞧瞧,都说他们那里很多人懂这个。” “我才不会和你去君临。”正用小树枝沾火堆灰烬刷牙的蓝礼含糊地回答:“那座城市臭烘烘的。” “现在是挺臭,但是以后会变好。”雷妮丝道:“就像我的王国一样,会越来越好的。” 蓝礼闻言忍不住侧头看了看她。 “怎么?你不信啊?”对方挑眉问。 “当然信。”蓝礼点了点头。 坦格利安王朝的建立标志着维斯特洛大陆进入了一个新的时代,以前的七国各自为政,每时每刻似乎都有战争发生,但统一之后尽管各种内乱与政治阴谋不断,却比原来的混乱局面要强得多。 只是这个王朝并不长寿,相对于动辄千年以上历史的各个封建家族以及古老的七大王国,坦格利安王朝建立没过三百年就被推翻了,带头的正是蓝礼那个便宜大哥。 戏剧性的是,眼下他这个篡夺者家族之人却跑来这里与坦格利安王朝的建立者唠家常。 不知道她了解这些后,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蓝礼暗暗心想,突然又想到,坦格利安王朝历代国王都是身旁这位小王后的血脉后裔,如果真的按照血统论,这位似乎还是他的……老祖宗? …… 接下来一段时间,他陆续在小岛的海滩处拾到了许多破烂船板与断裂的木材,以及一些明显带有文明气息的物品,银质的盘子、破烂的酒桶等等。 于风暴过后的第三天,他瞧见了一具泡的惨白的男性尸体,那不断随潮水飘来退去的死尸看的蓝礼有些沉默,不过这种情绪并没有带入营地当中。 隔天他又见到了几具死尸,以及更多的物资,这虽然没什么用,但却增强了他们的信心,虽说后来几天没再有什么收获,但两人却仍旧对此抱有期待。 日子似乎又恢复了往昔那种情况,只是气氛有些微妙的变化。 比如雷妮丝不再随便与蓝礼有肢体接触、穿着与日常生活上也不像以前那样随性了,一些举止变得正经了起来,同时每天晚上拉铺盖卷时都会故意与其隔着很大距离。 这是在避嫌,蓝礼对此早有预料。 他一直了解并认为前段时间对方的某些情绪不过是感觉离去无望后才形成的“破罐子破摔”想法罢了。 或者说她本能的想找一个感情上的寄托来互相依靠,以期度过余生。 显然这并非是爱欲,而是一种无可奈何的选择,对蓝礼而言,这是一种责任。 作为一位过客,他不想也不能承受这种责任,而且蓝礼并不认为两人会真的永远被困在这里,起码来说他自己不会。 所以他一直对此消极回应。 他固然可以假装不知道这些,然后随性放浪,但有些东西可以开口去骗,有些却很难下决心去做。 此时困境中出现了一缕曙光,对方也不再那么去想,而是想要保持单纯的朋友关系。蓝礼认为这样就挺好,起码来说他不用总琢磨自己到底是不是个傻子这种问题了。 然而某天,对方却有意无意地和他说了一番话。 “这里真的很小,好多东西都见不到呢。” “你想要什么?”感冒去了又来,正蹲在地上用树叶擤鼻涕的蓝礼抬眼看向她。 “没什么。”小王后眨了眨眼,随后突然问:“你知道艾菊是做什么用的吗?还有红花?” 蓝礼闻言一愣,对方却笑眯眯地转身走掉了。 …… 变化发生在这场对话的五天之后,又一次猛烈的风暴骤然降临,与之前几次的强度差不多,但当第二天蓝礼去海滩上搜找时,却发现了一个人—— 一个活人。 47 陨落的巨龙(16) 氛围宁静的树林营地内此时多出了个面色惨白的年轻人,他背靠在一颗棕榈树下,穿着一袭被海水浸泡又被晒干结果变得皱巴巴的羊毛灰斗篷,而斗篷内则是一件红蓝相间的绸缎上衣。 与此同时,对方穿着的靴子也属于上等小牛皮材质,无声显露出了这位的身份与财富。 只是面对眼前穿着朴素亚麻衣物的短发女人,他却仿佛一个乞丐见到了本地最富有的商人那样,结结巴巴又满是敬畏。 “您真的,真的是雷妮丝殿下?” 此时的雷妮丝已经没有了在蓝礼面前那种神色态度,反而变得严肃了许多,闻言后她点了点头,道:“我们被多恩人追杀入海,风暴让我们流落到了这里。” 她口中的话让瘫靠在那里的年轻人忍不住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蓝礼,对方那明显的多恩人长相让他内心错愕,但他没敢多问,而是朝着小王后虚弱地道:“在下是雷德温家族的里奥,斯利特·雷德温是我父亲。王后殿下,很乐意为您效劳。但恕我无法起身行礼,我实在是——实在是没有力气。” “我不会因此怪罪你,里奥爵士。”雷妮丝说着,看了看对方苍白的面孔,点头道:“先安心歇息吧,等你恢复之后,我还有很多事情要问你。” “感谢您的理解,王后殿下。”对方费力地弯了弯腰,随后瘫回原地大喘着气,满脸虚弱,看起来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死掉。 幸运的是,当这位喝了碗热鱼汤并且睡了一觉后,他惨白的面容已经有所红润。同时面对两人的问题,更是接连开口解释了起来。 “我们本来正在这附近追猎多恩人的渔船,顺便寻找不久之前遇难的一些同胞,结果就遇到了风暴——噢,您可能还不清楚,现在所有人都说您——说您已经在多恩遇害了,伊耿陛下命令我们家族派遣舰队封锁多恩海岸线,不叫他们下海捕鱼,只是这该死的风暴让我们损失惨重。” “我不确定会不会有人来救我,王后殿下,但如果我父亲听说我的船沉没,他就一定会来搜救我的,嗯……如果我没记错,风暴时有几艘船没被损坏,也许他们会记得我们遇难的地方。但我不敢确定这件事,殿下,我不敢确定。如果那些船真的没有坏掉,怎么会没人把我捞起来呢?” “伊耿陛下目前正在多恩替您——替您复仇。但我们不知晓陛下他具体在哪,只是听说多恩人有尝试用弩箭对抗陛下,结果损伤惨重。” “多恩人似乎陷入了内杠,我从一个俘虏口中听到的,好像还死了很多人。但具体情况不了解。他们更是发了疯一样划小船出海,我们原本还不知晓这是为什么,现在倒是明白了……” …… 身体仍旧虚弱,这位叫做里奥的贵族子弟没多久就沉沉睡去了,但他所带来的影响,或者说后续,却彻底改变了目前的局面。 在这位被捞起的第四天,五艘巍峨高大的多桅船只隐隐从海岸线尽头浮现,他们最开始并非朝小岛方向行驶,但岸边的蓝礼却见机升起了一堆用潮湿树叶与树枝制作成的信号黑雾。 于是这些船不久之后改道而来。 这五艘船最终并没有靠近小岛海岸,而是飘在了小岛不远处的海面上,但几条小船却随着水手们的划桨靠近而来,最终一群人上了岸。 为首的一位面容激动的老人长相与里奥有所相似,同时绸缎上衣的前襟处纹绣着的正是雷德温家族的纹章。 恢复了一定行动能力的年轻贵族率先走上前去,而蓝礼则与雷妮丝站在海滩原地。不久之后,那位老人就快步走了过来,单膝跪地,恭敬地亲吻了一下小王后伸出的手指。 “很荣幸见到您还活着,王后殿下,斯利特·雷德温乐意为您效劳。” …… 持续了一个多月的海岛生涯于此基本结束,面对着“死而复生”的小王后,前来的诸人无不恭恭敬敬,而那位在蓝礼看来像个小女孩般的雷妮丝,此时却已经变得如同一位真正的王后那样端庄高贵,表情威严地对待周围人,仿佛一位身处云端的圣女。 不过当这位摆脱那些人,找到沙滩尽头靠坐在树根前的蓝礼后,却又恢复了往昔笑眯眯的样子。 “我们要离开这里了,你开不开心?” 蓝礼摇了摇头:“我要留在岛上,就不和你们走了。” “你没睡醒吗?”对方闻言好笑地问,“还是突然耍脾气了?” “我是认真的。”蓝礼道:“我准备留在这里一段时间再走。” “怎么走?”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本事。”蓝礼一本正经地道:“大海阻碍不了我。” “我才不信你能凭走的离开这里。”雷妮丝眉头悄然蹙起:“而且这也没必要呀,你留在这里能有什么事?” “很重要的事,不能和你说。” 这话让小王后表情一怔,随后眯了眯眼。 “你害怕了?” “为什么要害怕?”蓝礼奇道:“又不是没坐过船,我害怕什么。” “你——”雷妮丝咬了咬嘴唇,面色有些恼怒。 “你应该高兴才是。”蓝礼不理会她的表情,摆手道:“虽然咱们算是朋友了,但是很多问题其实还没有解决呢,不过现在要我说就算了。我也不要你的钱,也不要你的龙蛋,更没办法再帮你什么。你呢,即平安回了家,又摆脱了我这个累赘,多好的一件事。” “我生气了,你不要再开玩笑。” “我真的没开玩笑。”看着这位的表情,蓝礼咬了咬牙。 “好吧,实话和你说,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但这段时间那些风暴都是我引来的,所以我不能和你走,不然再遇到风暴会死更多人,这一切也都会白费功夫了。” 可惜对方并不相信他的话。 “你刚才说——你真的认为我应该高兴?” “没错。”蓝礼点头。 话音落下,对方转身就走,蓝礼见此叹了口气,感觉自己似乎在玩一个叫狼来了的游戏。 今日一别,如无意外就是永别了,他其实也有许多不舍。只是纵然不舍也没有办法,他们毕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不管怎么说都是要告别的,还不如言语果断一点,大家好聚好散。 然而没一会,脚步声却又突然从不远处接近,抬眼看去,原本离开了的小王后此时端着一个木杯走了过来。 “最后给你煮杯茶,算是报答你了!”她将手中杯子递过来,同时面无表情地说。 “你是认真的?”看着伸到眼前的这杯茶,蓝礼不自觉挑了挑眉。 “怎么?怕我下毒?”雷妮丝语气鄙夷地道:“你救了我,我总不能不感谢你吧?但船上什么都没有,我记得你挺喜欢喝柠檬茶的,就顺便给你泡了一杯。你得知道,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喝我泡过的茶。” 蓝礼闻言笑了笑,伸手接过木杯子放在一旁,口中道:“放心吧,以后有机会我会去君临探望你的,怎么说咱们也算是——” 他话没说完,因为不过稍微侧了侧头,一股巨大的力道就突然从后脑勺诞生,忍不住一个趔趄,蓝礼当即站起身来,但却难掩自身的头晕目眩,乃至脚步踉跄,目光混合惊诧与愤怒地瞪视眼前这位散发重影的美丽身影。 “你个——蠢女——” 话没说完,迎面而来的一颗拳头就瞬间让他眼前一黑,继而噗通一声,仰头栽倒于地。 “什么都不懂,你才是个蠢男人!”雷妮丝有些心疼地看了看他额头处浮现的淤青,紧接着却又狠狠踢了蓝礼一脚。 “这样我才高兴!” 哼了一声,她转头朝着不远处那群人高喊命令。 “来人,把他给我带上船!” 48 陨落的巨龙(17) 一场风暴突然来袭,五艘船的其中两艘直接沉没,几十位船员在这个过程当中失踪,与死亡无异。 另外三艘在风暴摧残下也有许多漏水与破烂之地,其中一艘更是倾斜着宣告报废,所幸这些船员们一个个都属于航海多年的老水手,在他们奋力抢救下,才没有跟着沉没。 风暴过后,天空当中的乌云缓缓散去,露出一抹晨曦光芒照亮湿漉漉的甲板,大海依旧望不到边,海水颠簸晃荡,死里逃生的水手们此时正忙碌于船只内外展开修理工作。 起航已经有一段时间了,那座偏僻的小岛早已被抛在了脑后,但岛上一些事情却仍然历历在目,所以当风暴停止后,身份高贵的雷妮丝王后立即走出自己的房间,朝着船舱深处某房间走去。 此时她已经换上了一袭密尔蕾丝镶边的银色裙服,长长的拖袖露出金绸衬底,而头上原本凌乱的短发也被梳理的整齐柔顺,银金色微卷的模样让她看起来似乎年轻了十多岁。 脚步踩着木质地板踏踏作响,身后有雷德温家族的护卫跟随,寸步不离的保护着这位死里逃生的王后殿下,但当抵达目的地后,他们却只能被命令站在门外守门。 整理了一下自己稍显凌乱的额前发丝,小王后随即推开眼前的黑色木门,嘎吱声让房间内一位穿着灰羊毛学士长袍的年轻学士目光看了过来,然后忙踏步上前躬身行礼:“见过王后陛下。” 小王后朝他点了点头,目光则看向密封房间角落那位昏睡于床榻上的黑发身影。 “他怎么样了?” “每天晚上都会醒来。”年轻学士低声回答,“进食与活动身体。” “他有说过什么吗?”小王后闻言忍不住问。 “遵照您的吩咐,我们把他锁在屋子里没敢靠近,只是隐约听到了一些……”学士边说瞄了瞄眼前这位王后殿下,语气有所迟疑,但在对方横眉示意下,却还是开了口。 “一些不敬的话,额,殿下,恕我冒昧,都是一些蠢货,白痴之类的词汇……” “不用在意他说什么。”雷妮丝闻言瞥了眼那位昏睡者,不以为然地道:“他是个骗子,要记住,他说出来的所有话你一个词都不要相信。” 年轻学士点头应是,随后低声说道:“我建议改用甜睡花,王后殿下,昏睡草的药效会随着使用次数越来越微弱,我想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对这个完全免疫了。” “你说过甜睡花有可能令人致死。”小王后闻言皱眉。 “只要控制使用的量,以及不频繁用,这个可能是非常低的,殿下。” “那也不行,我只是想叫他安稳点,可不希望他有任何危险。”雷妮丝否定道:“你盯好他,要是实在不成,就把他给我绑起来,或者一直锁着。” “关于这个——”年轻学士提议道:“我们是不是可以用镣铐?” “不能用镣铐,那个不顶用,你要确定他不能出这间屋子。” “可殿下,如果不用镣铐,我们可能——” “我会多派两个人来给你。”小王后能猜到这位顾虑,于是开口打断他:“不过他们只是帮忙,还是要你给我盯着,出现一些身体状况一定要及时和我汇报。同时如果他真的恢复正常了,你就最好不要和他多说话,也要注意他可能施展的一些特殊手段。” “我能问这是为什么吗,殿下?”学士闻言忍不住道:“如果需要照顾他的身体状况,我很难不和他讲话。” “那么你就一定要记住我刚刚说过的话,他是个骗子。”小王后这么说着,却忍不住抿嘴一笑,随后板着张脸叮嘱道:“真要和他说话,你最好小心着点。” 学士点头应是,暗暗却有些不以为然。不过雷妮丝却并没有理会这位怎么想,泛紫色的双眸看向角落那位,神色变得有些复杂,口中则命令:“现在下去吧,我要单独在这里待会。” 话语落下,灰袍子的年轻学士躬身告退,而雷妮丝则拢着袖子走到床榻边,然后坐在了床头椅子上。 房间内因此陷入短暂的安静,直到半响后,小王后脸上的庄严才悄然散去,同时忍不住叹气。 “别怪我这么对你,但我真的不希望你离开,更怕你对我撒谎,然后偷偷跑掉。你有那种本事,我不这么办就拦不住你了。” “可我想不通你到底在想什么?害怕?多恩人都没叫你害怕,你还会怕这个?” 对方陷入昏睡当中,自然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而雷妮丝却也不需要有人回应,坐在床头,静静看着眼前这张脸,口中喃喃自语。 “我已经写过信了,我决定遵守承诺。我——我们家有一颗金色的龙蛋,我叫人把那颗拿给我了,等拿来后我会考虑送给你的,没错,我可以考虑这个……这样你就没理由走了吧?” 说着,她忍不住伸出纤细的手指来触碰了一下对方面颊,那与正常人无异的弹性感触令她不自觉蹙眉。 “你到底是谁?无面者也总该有名字的吧?这么久了我还不知道你真正叫什么呢,你到底长什么模样?是不是很丑?为什么要救我?” “你的话到底有几句是真的?”无数问题让她眉头皱的更紧了。 “这么一想,你还真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不过我总会问出你的底细,除非你真的不想要龙蛋了。” 说着,她皱眉陷入沉思,似乎有许多事情在困扰着她。 不过没一会,这位脸上的忧虑就悄然舒展了开,俯身凑近看了看昏睡者几眼,她笑了笑,随后拢起裙服袖子,起身就准备离开。 不过刚转个身后,她就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头朝床榻上的男人又说了一句。 “你最好还要会唱歌,因为我喜欢会唱歌的男人。” 说完,她口中哼着悠扬的曲调走向门外,似乎心情变得很不错,然而也就在她推开大门的那一刻,心中本有的喜悦霎时消散一空。 “维桑妮亚姐姐?你怎么——你什么时候来的?” 49 陨落的巨龙(完) “维桑妮亚姐姐?你怎么——你什么时候来的?” 门外此时正站着一位银发女战士,她穿着一整套的上釉黑红色鳞甲与绣着龙与火焰的丝绒披风,胸前固定披风的搭扣是一条镶红宝石的金黄色金属小龙,身材高挑,幽深的紫色双眸此时正淡淡盯着眼前与她长相略有相似的妹妹。 “你爱上了他?”她的声音颇显冷冽,话语也直指要害,显然听到了屋子内的某些响动。 “我——”这话让雷妮丝有些措不及防,她愕然地看着眼前的姐姐,张了张嘴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然而用不着她开口,叫做维桑妮亚的女子已经能够清楚从对方脸上发现到自己想要见到的一切,于是她压低声音。 “别忘记你已经结婚了。” 这话让怔怔的小王后忍不住挑了挑眉。 “是啊,与我的亲哥哥,还是他的两个妻子之一呢。” 大王后闻言皱眉。 “不要再任性了,你已经不是一个小女孩。” 说着,她目光扫向船舱房间内那个昏迷男子,眉头皱的更紧。 “他救了你,我们会给他应得的报酬,但你最好离他远点,也不要让伊耿见到他。” “这可不需要你管。”小王后不假思索地说,然后转移话题:“我的龙蛋呢?” 对方指了指脚边,此时那里正静静摆放着一个镶银边的楠木箱子,雷妮丝见此蹲下身掀开,一抹金色于眼前绽放,她因此不自觉眯了眯眼。 俯视妹妹的维桑妮亚王后这时开口道:“多恩人声称俘虏了你,但他们根本交不出你的任何信物,所以我们以为你已经死了。” “是他救了我,我在信里已经说过了。”对方心不在焉地回答。 维桑妮亚王后闻言再次皱眉。 “收到信后我马上就来找你了,还没来得及通知伊耿。” 小王后忍不住抬头瞧向自家姐姐,对方见此又道:“你丈夫现在很愤怒,正在多恩替你复仇,我马上就要去通知他你还没死这件事。需要让我带句话吗?” “叫他帮我多烧几个多恩人。”雷妮丝毫不犹豫地回答:“特别是狱门堡那些人。” “就这些?” “还能有什么?和他说我正往君临走,不用惦记。” “……希望你别后悔。”深深看了妹妹一眼,维桑妮亚王后转身离去。 此时船只仍旧缓缓于荡漾的海洋表面摇拽前行,三幅庞大的绣葡萄风帆鼓紧,甲板上却没有任何水手存在,显然已经提前避开。 而在这艘船的头顶上空,一条暗黄色的,拥有巨大双翼的巨龙正于天空当中盘旋飞舞,随着走出船舱的维桑妮亚王后口中尖啸,巨龙嘹亮的嘶鸣声霎时于天空中响起并且迅速传遍四方,惊的不远处另外一艘船只上诸多水手慌张不已。 随后巨龙降落,沉稳飘行的船只蓦地被压的嘎吱作响,灵巧爬上龙背,维桑妮亚王后拍其脖颈示意了一下,于是刚刚落地的巨龙朝着下方海面蹬腿一跃,却又在降落瞬间猛地拍打翅膀冲向斜上方的高空,最终化作一个小黑点消失在了所有人视线之内。 尽管没有相送,但外界动静非常明显,当姐姐走了之后,雷妮丝终于松了口气,随后转身看向房间内的某人,有些头疼。 “我该拿你怎么办?” 抱着箱子走入房间当中,她抬脚将黑木房门勾着关紧,随后坐回了床榻前的椅子上,想了想,手捧起龙蛋小心翼翼地放在昏迷男人的腋窝处。 打量几眼后,她忍不住叹了口气,随后低声喃喃。 “姐姐叫我把你藏起来呢?可在这大海上,又能把你藏到哪……”迟疑着,她转念一想,突然挑了挑眉。 “为什么我要把你藏起来?他们又什么都不知道。你救了我,我感谢你,有什么?伊耿应该报答你的……” 这话让她稍微稳定了情绪,但心中仍旧有所忧虑,于是坐在那里复又静静思考了起来。 可惜没多久,她本来暂时放下的心就突然被再次提起。 一阵恐怖的嘶鸣突然从船舱外荡漾而来,透过船体木板仍旧显得嘹亮不已,这声音让雷妮丝浑身一颤,随后慌忙跑到船舱外甲板上看去,就见两位骑龙的龙骑士正于前方天空飞快接近此地,后面那条是刚刚离开的维桑妮亚,而前面那道庞大的黑色龙影雷妮丝更是不可能认不出。 伊耿·坦格利安。 她的哥哥,也是她的丈夫。 小王后因此有些慌乱,但没给她多少反应时间,那黑色的巨龙就已然降临接近,回旋于船只上空的庞大身体遮天蔽日,扑闪的狂风将刚刚从甲板下走出来的一些水手吹的东倒西歪。 名为贝勒里恩的巨龙最终并没有降落在甲板上,因为放不下,但低空飞行时,一道高大身影却从上方跳了下来,然后快步奔向甲板尽头的女人。 “雷妮丝!” 他踏步而来后拉起小王后的双手,满脸激动与喜悦。 “伊耿,你,你怎么这么快?刚刚维桑妮亚还说——”小王后的表情错愕,更有些怪异,来人见了不自觉想到之前听说的一些耳闻,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于是开口道:“救你的那个多恩人在哪?他是个勇士,更是个英雄!我一定要报答他,如果可能,我还要重用他!” 雷妮丝闻言张了张嘴,但还没等她说话,对方就想到什么一般看向了前方船舱入口,于是松开妻子的手踏步走了过去。 “等一下,伊耿,我——” 身后有些慌张的声音没有吸引到伊耿丝毫注意,他穿着一袭沉重盔甲进入船舱内,入口的木梯子与船舱的木质地板被踩的嘎吱响,有人上前来躬身行礼,然后被命令的带起了路。 “我是说,我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伊耿,你先等会!”小王后提着裙子快步跟随在身后。 “没什么事情比我现在的感激之心更重要了,雷妮丝。我无法想象失去你之后的生活,你也想象不到当初听到你的死讯时我有多绝望。”对方头也不回地说着,脚步仍未停止。 雷妮丝闻言心情更显焦虑,但紧接着脸上就浮现出一抹坚毅来,似乎突然下定了什么决心。 “我就是要和你说这件事!” 这话让前面人的背影浑身一颤,随后脚步更为急促。然而一切想法与冲动在他们抵达那处房间门口后瞬间嘎然而止。 此时此刻,不论是身后目光坚毅的雷妮丝,还是抬手推门而入的,看起来满脸严肃的伊耿国王都不自觉愣在了当场。 扑面而来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甜腻的气味,那是药剂长久驻留而浮现出的特殊味道,然而这里却没有任何人存在。 入目望去,封闭的房间内此时寂静无声,几瓶蓝色的药剂混杂着海航地图一起摆放在某张桌子上。 角落那处木板床上已经失去了本应存在着的身影,见到的唯有一堆腐朽的惨白灰尘,掺杂在干瘪的亚麻衣物与棕色长裤当中,看起来就像是一具灰尘填充的人形轮廓,或者像是沙子堆积的凸起假人。 而在这轮廓身下的地板处,一颗似乎缩小了许多的金色龙蛋静静滚落在那里,金属般的表面随门外光芒洒入而闪烁出一抹耀眼光泽。 50 回归 日复一日的醒了睡、睡了醒,身处于不断摇晃的船舱房间当中,却不知具体身在何处。 长时间的昏睡让蓝礼脑子变得浑浑噩噩,苏醒时他也没心思再考虑挣扎“脱困”了,已经起航,事态无可避免。 清醒的时候他会闲极无聊的看看书,然后时不时骂上一两句,以期能引来那个对他避而不见的愚蠢女人,只是一直没见人影。 于是他最后也懒得去想这些乱糟糟的事情了,对于每天的食物当中含有某种特殊催眠物质,他也仿佛浑然不觉般的给了就吃。 昨天风暴降临时他被惊醒过,但事态没有发展到最糟糕的情况,所以他就当什么都不知道,老老实实呆在房间内睡觉,等待着某一时刻的降临。 他不清楚这个时刻什么时候会来,但早晚都会来的,所以他睡的很安心。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隐约有一阵特殊的吼叫让他沉寂的思维有所复苏,耳中也朦朦胧胧地传来一道熟悉却又听不真切的声音。 不久之后另外一道响亮的吼叫更是让迷迷糊糊的蓝礼彻底清醒了过来,耳中听到一阵脚步声飞快远去,侧头看去,却只看到了一闪而逝的银色裙服衣角消失在门外走廊当中,然后他就发现自己胳膊肘内正夹着一颗金色的……龙蛋? 这让他一时有些茫然,下意识捧起这颗蛋仔细观摩了几眼,但还没等他多琢磨,眼前就迅速一黑,周围一切响动全都骤然消失。 极端寂静来袭,一片黑暗的情况下,无数记忆画面接连诞生于脑海,同时还有两条信息提示—— 【成功将雷妮丝·坦格利安平安护送到征服者伊耿手中,你的游泳技能等级提升至LV6】 …… 【你完成了所有事件,你获得了特殊物品:雷妮丝王后的期盼】 …… 浮现出的大量记忆迅速沉淀,信息中夹杂着的某个名字则让蓝礼心中忍不住升起一丝无奈与恼火,但紧接着当他睁开眼看清周围时,却又颇感怅然。 眼前一切都黑乎乎的看不真切,朦胧间有许多庞大的黑色骸骨静静矗立在身侧,瘫坐在一颗庞大龙头骨旁边,蓝礼发现自己矮小的身体上落满了黑漆漆的尘土, 屁股下的触感冰冷又坚硬,仰头看去,本来能看见的龙头骨此刻早已消失的不见踪影,朦朦胧胧的阴暗天花板转而隐隐可见。 蓝礼知道,自己已经脱离了那处历史,回到了近三百年之后的君临城内,目前身处于君临红堡内的地窖当中。 而原本矗立在此地的某颗龙头骨,已然化作一片黑色灰尘。 “米拉西斯……” 他喃喃着这头龙的名字,想着的却是那位女龙骑士。 雷妮丝·坦格利安,龙石岛之主伊利昂·坦格利安与瓦莱安娜·瓦列利安夫人最后一个孩子,征服者伊耿的妹妹与王后,征服历前25年诞生于龙石岛,性情活泼,好奇心重、冲动任性,喜欢舞蹈与音乐。 征服战争期间,她骑乘巨龙米拉西斯与拜拉席恩家族的创建者奥里斯·拜拉席恩一起攻打风暴地,最终在一场名为最后的风暴战役当中彻底击溃风暴王亚尔吉拉·杜兰登,风息堡投降,奥里斯·拜拉席恩迎娶了风暴王唯一的女儿为妻,显赫至今的拜拉席恩家族因此成立。 雷妮丝·坦格利安随后又参与了史称怒火燎原的战役,与她的哥哥姐姐们一起将西境与河湾地的联军摧毁,河湾地传承数千年的王室家族于此役被烧绝了子嗣,因此退出历史的舞台,曾经身为河湾王室管家的提利尔家族上位,成为了新的河湾地封君。 此役过后,雷妮丝骑龙前往维斯特洛南方准备逼降多恩领,结果失败,四年后战争正式爆发,但同样效果寥寥。 最终,她于征服历10年死于多恩狱门堡。 …… 史书中寥寥几段的记载被蓝礼背的滚瓜烂熟,但当初他只当这是一段文字罢了,可现在对他而言,这些文字却已然有了另外一层含义。 脑海中思绪纷乱,最终蓝礼神色复杂地叹了口气,紧接着就不再去想这些了,而是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 他想到了那颗龙蛋,结果目光扫向身下,看到的却是一颗滚落于他双腿缝隙内的,被朦胧黑暗所遮蔽着的……鸡蛋? 蓝礼愣了愣,随后伸手勾出这颗看起来与鸡蛋差不多大小,外表却仿佛布满了金色鳞片般的怪蛋。 这东西看起来很轻,但入手却如同铁疙瘩一般沉重。 “这是那颗龙蛋?” 他喃喃着,将这颗蛋竖在眼前仔细打量,表情充满不确定。 没记错,之前看见的明明是一颗婴儿脑袋大小的蛋啊,怎么眼下竟然变成了这副德行? 他不自觉想到了上次副本过后,那似乎同样缩小了许多的娜迦肋骨。 “这么小,能孵出龙来么……” 蓝礼皱眉,却突然想到就算这是真的龙蛋,也不见得能被他孵出龙来,而且就算能孵龙,他也不见得能够驭龙——虽说拥有坦格利安家族的血脉,但王朝漫长历史当中,通过联姻而获得龙王血脉的家族可不止拜拉席恩一家。 而且史料记载,就算是坦格利安自己人有时候也没办法孵龙甚至驭龙的。 于是他随手将这颗蛋揣入上身衣物内衬的口袋当中,决定回去后再仔细研究研究自己能用这东西干嘛,湛蓝双眸则看向了他身旁最后剩下的一个物品—— 那是一束用红色丝绸缠绕着的银金色头发,拾起握在手中的触感光滑又柔韧,仿佛刚刚从一位美丽女子头上剪下来的那般。 仔细打量了几眼后,蓝礼发现缠绕这束头发的红色丝绸上写着一行字,目光扫视,不由一怔。 “我喜欢会唱歌的男人。” …… 当他看清这行字后,仿佛真的有一道女声调皮地在他耳边小声诉说一样,而当这声音落下,手中这束头发却蓦地化作一片金银掺杂的朦胧光点,如同一群银金色的小萤火虫,从蓝礼掌心漂浮荡漾而起。 “萤火虫们”散发出的微光驱散周围黑暗,也将蓝礼面颊笼罩的闪烁不已。 最后当这些光上浮到与他视线平行后,它们汇聚在一起,如同一个轻吻般,温柔地贴紧并消失在了他的额头部位。 与此同时,一条信息伴随着大量相关记忆从脑海内诞生而出—— 【你获得了职业:吟游诗人】 51 谣言与密道 大量使用乐器的记忆接连从脑海当中浮现,长笛、古竖琴、竖琴、提琴、手鼓…… 维斯特洛大陆所能找到的乐器此刻似乎全都没有漏下,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在人头涌动的酒馆与街道等场地内唱歌的画面夹杂其中,更是有一些似乎并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他前世有意无意听到过的一些歌谣曲调被勾连浮现。 这股记忆实在很庞杂,怔怔坐在黑暗下的龙头骨旁,蓝礼甚至感觉自己的脑子正隐隐发胀,不过记忆来得快去的也快,浮现而出后就开始飞速收敛而去,最终与他原本的记忆融合到了一起,似乎如同亲身经历。 低头舒张了一下手指,蓝礼感觉自己已经和之前完全不同。 但没等他仔细感受这一切,原本尚算稳定的心跳突然变快,那碰碰跳动的声音仿佛擂鼓在耳旁轰鸣作响,于寂静的地窖当中分外明显—— 【你获得了职业特性:音律敏感】 …… 随着心跳飞快,双耳部位似乎隐隐有种刺痛与麻木感,但头脑此刻却显得异常清明,神色因此有些恍惚,变化却并没有因为他不在状态而停止。 隐隐的,周围渐渐浮现出一些原来本不可听到的响动——老鼠于墙壁内穿梭抓挠的声响、飞虫在黑暗中拍打翅膀的嗡嗡声、轻微的冷风从地窖某处角落缝隙内呜呜窜出,以及不知道从哪传过来的急促脚步…… 感受着这一切变化,蓝礼不自觉低头看向自己。 【种族等级:LV1】 …… 仿佛万年不变的信息漂浮而出,除了这个之外没有任何其他“属性”浮现,蓝礼对此颇感无奈。 他身上这个“系统”,非常简陋,而且想要观看信息也并不是那么简单。 比如说现在,他单独看向自己,只能看得出他的“身体状况”。想要了解全部信息,就得跑去找一面镜子,然后看脸,或者说与自己的眼睛对视。 想着,他站起身来,最后看了一眼变得空荡荡的脚下地面,随后踏步朝着地窖出口走去。 …… “他才五岁!七层地狱啊,你们他妈的竟然连一个五岁的孩子都能给弄丢?还有脸和我说他自己跑掉的?你再说说,他怎么自己跑掉的啊!?” 王座厅中此时正闹,愤怒的咒骂连绵不绝,声音回荡在空旷厅堂内,显得嘹亮又充满震颤。 “我真该叫两个牙齿掉光了的老太婆来当护卫,没错,我就应该这么办!起码她们不会把我的小弟给弄丢。你们?你们两个都是他妈的饭桶,废物!还能干点什么!?” 咆哮声后伴随着一阵阵轻声劝解,以及凳子被踹开的响亮碰撞声,厅堂外路过的一些仆人忍不住脚步加快,就连守门的两位全副武装的骑士也不自觉咽了口唾沫,仿佛生怕身后那喷发许久的火山波及到自己身上。 劳勃大人的幼弟蓝礼在一次城堡内闲逛的时候突然失踪,而当时负责跟随保护的两名护卫却说不出来任何线索——除了遇到一只黑猫袭击之外。 …… 这件事情发生的时间在今天早晨,但此时已经是午夜时分了,却还是没有找到人,红堡很大,但数以百计的人员连续搜查下却早已彻底搜找了一遍,结果竟然什么都没发现。 即将加冕的新王因此勃然大怒,不断破骂下同样派人加大力度再次搜寻,结果连红堡的地牢都翻了一遍,却仍然没有查到任何线索,除了有位洗衣服声称见到一个小孩朝着红堡的处女居方向奔去之外。 然而那座长方形堡垒当中根本就没有见到任何孩童的影子,连带着周围一切地方全都搜了个遍,首相塔、梅葛楼、白剑塔、神木林…… 御林铁卫巴利斯坦爵士还特意提了一嘴红堡的地窖,他声称男孩曾经对那地窖里的龙骨很感兴趣,结果他带队搜查之后却同样无功而返。 活生生的一个人就这么消失不见了,这事在君临城的贫民窟内很常见,但换做红堡这个皇家城堡当中就绝对不正常。 此时君临内的大小贵族多不胜数,闹出这么大动静,消息自然瞒不住了,小道消息因此满天飞。 人们猜测这很有可能是红堡内潜入了敌人的刺客绑走了那孩子,也有人猜测刺客原本就是红堡当中的人,此时正式发难。 更有某些不怀好意的人暗地里声称这一定是前朝雷加王子那惨死的妻儿子女们的鬼混作祟,她们死亡时受到了诺大折磨,而今正要用篡夺者的家人来个血债血偿。 最后一个猜测在这些贵族当中还流传颇广,因为与其他种种猜测不同,这个是有“证据”存在的——就是那条黑猫。 两名护卫被一条黑猫袭击,结果一转眼拜拉席恩家的小子就不见了踪迹。这单看起来没什么,但很多贵族在前朝时期就已经是红堡内的常客与廷臣了,大多知晓雷加王子的女儿,拥有多恩血脉的小公主就曾经养了一条叫做贝勒里恩的黑猫。 而在民间传说当中,黑猫又与女巫,鬼魂之类的神秘事物有着密切关联…… 神神叨叨的言论吓得许多年轻贵族男女惊慌不已,一些少女更是信誓旦旦地与同伴保证绝对不要去红堡闲逛,以免见到亡魂。 然而当新消息传出来之后,她们却反而颇感失望—— 那位叫蓝礼的小家伙被找到了,或者说他自己主动跑了出来,而地点不是别的地方,正是被搜查了好几遍的红堡。 有人对此并不相信,但事实却正是如此,许多人无法想象明明加大力气搜查了无数遍的地方为什么还会有找不到的所在可供藏人。 怒气未消的劳勃·拜拉席恩与他的廷臣们甚至怀疑小家伙在撒谎(从与风息堡老学士的书信中,劳勃已经得知蓝礼喜欢撒谎),其中可能有其他隐情。 然而当事人站在王座厅内受到质疑时却信誓旦旦地矢口否认,并且拿出自己早就想好了的狡辩之言。 “这座城堡里面有密道,我不小心碰到开关掉了进去,所以你们才找不到我。” 这话一出口,王座厅内聚来的人们无不面面相觑。王国的情报总管,叫做瓦里斯的粉袍子太监闻言眯了眯眼,随后柔声询问,目露好奇。 “那么密道在哪呢?孩子?” “我忘记在哪掉进去的了。”蓝礼转头看向他,一脸天真模样。 “但就是有密道啊。” 52 “消失”的蓝礼 红堡内一直传说有秘密隐藏,但没人知道具体是什么秘密。 征服者伊耿统治的时期,这座城堡开始修建,直到坦格利安王朝第三任国王,梅葛·坦格利安时代,红堡才正式竣工。 梅葛国王又被人们称之为残酷的梅葛,他的残忍事迹很多,而与红堡相关的一件事就是,在这座城堡竣工之后,他下令杀害了所有参与建造的工匠。 没人知道他为何要这么做,但聪明人都能猜得出这一定是在掩饰什么,所以如果这座城堡内真的有密道,也并非无法理解。 只是这件事出自一个孩童之口,还没有丝毫证据,就难免让人疑虑了。 但疑虑归疑虑,眼前这位才五岁的孩子无端消失在城堡当中一天之久而没被人发现,已经能够隐隐说明什么了。 所以当被找到的蓝礼将这话说出口后,原本一脸怒气的劳勃直接就被转移了注意力,而他身旁的那位谷地公爵琼恩·艾林则仔细询问了一下蓝礼大致的位置,然后与其他一些大臣谈论起了此事来。 被蓝礼尤其注意的粉袍胖子也积极参与其中,单单看脸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还挺能装。 蓝礼暗想。 他能知道红堡有密道这件事自然是因为前世看过的那部烂尾电视剧,但能记住这个却是因为不远处那位被称之为八爪蜘蛛的情报总管瓦里斯的缘故。 没记错的话,似乎那密道只有这瓦里斯知道,通过这个,他能偷听到很多隐蔽事情。 然而现在这家伙看起来就像是个事不关己的外人一样,表现的天衣无缝,冷不丁一看还以为真的很无辜呢。 蓝礼因此有了一些想法,但此时他更在意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为什么自己没有被找到。 …… 在王座厅被问话完毕后,他就被白袍骑士巴利斯坦带着返回城堡内的居住地了,路上蓝礼看似随意的问了一嘴。 “巴利斯坦爵士,听说你去地窖找过我?” “没错,孩子。”白袍骑士回答:“因为我记得你对龙很有兴趣,所以我想如果是你自己跑走的,也许会去那里。” 说着,他忍不住问了一句:“真的是密道?” “当然。”蓝礼点头,“黑漆漆的,还很脏,你看我就知道了。” 对方闻言瞥了他身上一眼,那没来得及换的深绿色天鹅绒上衣与长裤上的确布满了黑色灰尘,看起来可不像是正常建筑内的废弃堆积物。 “可惜你不记得具体在哪。”白袍骑士感叹了一声,内心当中其实对此颇为相信。 眼前这孩子很聪明,但看起来可不像是会撒谎的样子,而且今天发生的事情除了用密道来解释之外也想不到其他的了。 但如果这里真的有密道…… 身为保护国王的御林铁卫,巴利斯坦对于这种事情非常敏感,他认为如果真的有密道而自己不知晓,那显然是自己的失职。在劳勃之前,他曾服侍过两任国王,而谁知道他曾经守护过的国王是否因密道而受到威胁呢? 白袍骑士的心情因此变得有些压抑,蓝礼也没再开口说话,而是想着这位刚刚所说。 他去地窖找过,却并没有找到自己。 蓝礼眯眼。 虽说躲在骨头堆中很隐蔽,但如果有意寻找,不可能看不到的吧? 而且那么大一幅骨头都碎了他似乎都没发现…… 回来后才碎的? 一大一小两人各有各的心事,因此这段路程在接下来颇为沉默。不断前行间,顺着石板道路前往城堡中央区域,没多久,叫做梅葛楼的建筑就映入眼中了。 梅葛楼以残酷梅葛命名,修建者自然不言而喻,它是历代国王家眷们的居住之所,算得上是城堡中的城堡,它是一座巨大的方形堡垒,有着高耸厚重的城墙以及一条干枯的,布满了金属尖刺的护城河保护。 此时这条护城河上的吊桥已经被放下,两名守护入口的卫士朝白袍骑士躬身行礼,对方同样回礼,然后带着蓝礼走入其中。 进入底层大厅、顺着楼体不断向上,他最终被带到了一个石质地板上铺着浅绿色密尔地毯的房间当中——这就是他居住多时的住所了。 白袍骑士随之告退,而在他嘎吱关上那扇橡木厚门后,蓝礼暂时收束其他心思,抬手下意识摸了摸口袋内的蛋形物品。 回归后紧接着就忙碌于应付外面那些人,根本没有时间多研究之前的收获。他还不确定这颗蛋到底能怎么用,但怎么说也算是他为数不多的特殊物品之一了。 除了这颗蛋之外,他的脖子上还带着一枚能用三次的青铜戒指,床榻下的木箱子当中也藏着半颗特殊的骨头,只是眼下似乎已经用不到了…… 想着,他几步走到房间一面挂在金色织锦下墙壁处的镀银圆镜面前,目光注视而去。 …… 【种族等级:LV1】 【职业:吟游诗人】 【职业等级:入门】 【职业特性:音律敏感】 …… 【拥有学识:纹章学LV7、游泳LV6、箭术LV5】 …… 【拥有学识:制毒LV5、匕首掌握LV5、钓鱼LV2、骑马LV2……(LV1省略)】 …… 【衍生特性:通灵纹章、人鱼之息、归巢之饵】 …… 随着他的紧盯,一连串的信息如同雾气般接连于镜面当中浮现而出。 这种出现的机制非常奇特,看起来似乎是在镜面上显露,但如果用手去触碰,却根本碰不到任何湿润物质,那些迷雾般的文字反而会因此消散一空。 蓝礼认为这些文字其实并不是真正存在的,而是他思维的一种体现,因为平时不用镜子,他也能够察觉到这种信息,只是多寡问题罢了。 而那样的察觉就像是自身思想被自行凝聚而出的一样在脑海当中进行,而不是眼前这副模样。 蓝礼对此早已经熟悉无比,所以也没多理会这种情况,目光看向那职业下面出现的特性,他若有所思。 出现了一样以前并不了解的职业栏,蓝礼自然无法忽视,同时虽然对于吟游诗人这种以卖唱为生的职业不太感兴趣,但这职业衍生出的特性却不得不让他重视。 此刻看来这个职业不过是刚刚入门,而如果他主动提升这职业的等级,是否会出现新的特性? 相比于等级越高就越难提升的技能知识,这个职业提高起来似乎并不是那么难,毕竟此时它还是最低级别的…… 与此同时,他又不得不往深里想这背后所代表的含义—— 如果吟游诗人是个职业,那么骑士呢? 学者、水手、甚至巫师? 自己所拥有的金手指似乎隐藏着很多尚未发现的东西。 蓝礼思索着,突然微微一怔,随后目光看向不远处的壁炉方向。 比之前增强许多的听力让他隐隐听到一些特殊的响动,而那似乎是壁炉后传来的一些……鞋底摩擦地面的声音? 53 贵族少爷 “听话,蓝礼少爷,你身上脏兮兮的,来,先把衣服脱掉。你瞧,这水热乎着呢,一点也不冷。” …… 红堡梅葛楼内、某处房间中正进行着一场女仆与小主人之间的日常对话。 “脱衣服可以,但我不用你们帮我洗澡。”男孩的声音充满稚气,语气也带着孩童特有的那种特意装作小大人般的滑稽。 “我自己洗就可以了。” “你自己洗会洗不干净的,小少爷,听话,没什么可害羞的。”年轻女仆的声音随后响起,温声细语的嗓音似乎对于照顾孩子这种事情非常在行,然而她此时面对的家伙似乎不吃这套。 “谁害羞了?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 这声音有所不满,但紧接着就又似乎改变了想法。 “不过你们可以帮我把这个扣子解开,它系的太紧了,而且上面全是灰。” 女仆闻声应是,然后就是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但没一会,孩童不悦地话语就复又响起。 “我叫你解扣子,你解我裤子干嘛?都说了我可以自己脱的。” “那我帮您解扣子吧,少爷,对不起。”女仆忙道歉。 “你叫什么?”孩童询问。 “贝蕾娜,蓝礼少爷,我叫贝蕾娜。” “好吧,贝蕾娜,现在抱着我的衣服出去,然后把门关紧,我会自己洗澡。你们要是很闲,就随便找点什么乐子去吧。” “我们会守在外头,蓝礼少爷,如果您需要的话,我们——” “不需要,现在出去!” …… 十足十的贵族小少爷作态让暗中偷听的某个胖子摇了摇头,发现接下来只是一阵琐碎入水声以及脚步与开门声后,他感觉根本用不着再听下去了。 于是身体悄然挪动,顺着狭隘通道爬着离开了前方阴暗的墙壁处,并认为此行完全是自己胡思乱想,怀疑心太严重。 然而也就在他离开的那一刻,原本正蹲在洗澡木桶当中的孩子突然将目光扫视了过去,瞧了瞧那因为夏季闷热而停止不用的壁炉,表情若有所思。 经过强化后的听觉让他在之前发现了壁炉后一些不同寻常的响动,这虽然有些意外,却也算是在情理之中。 毕竟他揭露了某人的秘密,或者说一个重要的杀手锏,引来对方注意自然无法避免。 可他却没想到那家伙的速度会这么快。 在御林铁卫巴利斯坦带他返回梅葛楼时,王座厅内的诸多存在们还仍旧对于他口中的密道一事议论纷纷呢。 然而他前脚刚抵达梅葛楼内没多久,那个理应在王座厅当中参与会议的家伙就跑了过来,或者说可能派了人过来,着实令他有些出乎预料。 起先蓝礼对此还很警惕,认为这可能是那位想要对他图谋不轨,甚至杀人灭口什么的,于是他小心躲避到了壁炉口对应不到的角落静静观察,准备见机不妙就先下手为强,管他什么人呢先捅死再说。 不过半天下来那里也没出现什么机关开动或者类似的响动,有的只有一片安静,直到随后而来的女仆们端来洗澡水,都没出现异常情况。 于是蓝礼对于那位暗中躲藏之人的目的有所了然,然后就是一阵本能的排斥,直到对方离去,他不自觉摇了摇头。 “蜘蛛不招人待见果然是有原因的。” 喃喃着,他回忆了一番关于那位王国情报总管的事情,却发现对此的印象已经很模糊了,似乎那位消息灵通的八爪蜘蛛心向某位可能还没出生的龙之母,后来却又因为龙母的暴政打算捅刀子,再然后就被砍了头。 之前的话…… 那部剧时间跨度特别长,这位后来的戏份又少得可怜,蓝礼有些记不得在此之前他都干了些啥了……用密道救了某个矮子?为国为民? 这个印象让他感觉有点奇怪,因为他听说过瓦里斯不是维斯特洛的人,而是来自隔壁大陆的自自由贸易城邦,那边现在还是奴隶制呢,他感觉对方要是真有这种心思也不可能大老远跑这边来施展抱负吧…… 印象不多,于是他索性将这些压入心底不再去想,也暂时没理会壁炉处的情况。 安心往身后小型木桶上一靠,感受着四面八方传来的温水暖意,他舒服地轻吁了口气,湛蓝双眸则无意识的望着周围一切。 这处卧房不大,但是很典雅,精美的织锦与家具点缀各处,冷却的壁炉被打扫的干干净净,一张似乎能睡下三个成年人的羽毛大床摆设在房间中央,羽毛床有海蓝色的丝绸帷幕以及雕琢着鹿角小鸟等动物的橡木床柱。 正前方有一处突出的石质阳台,那里窗户很大,浅色窗帘随着外头清冷晚风吹入而晃荡,靠近窗口处则摆了一张圆润小桌与凳子,桌上有几本整齐叠放着的羊皮书,都是蓝礼离开风息堡时,由克礼森学士叫他带着读的。 最让蓝礼满意的是这处房间有着一个整齐干爽的大理石座厕所,入口位于房间靠正门的角落当中,连那扇棕色的木质门扇上面都雕琢着一些有趣的花草纹路。 整体来看,这里比他在风息堡中的卧室可要精致多了,如果不考虑刚刚的那个发现,环境也很令人很安心。 于是蓝礼闭上了眼睛。 尽管表面上的时间才过去不到一天,但他实际所面临的却与此天差地远,长时间的奔波劳累让他心灵早已疲惫不已。 再加上出来后还又与这些人勾心斗角了一番,已经着实很困乏了。此时他只想让自己放空大脑,然后什么都不想,舒舒服服的泡一澡。 可惜,尽管周围充斥着的热水让他颇感舒适,但他的脑子却根本没办法放空。 副本中那些真实抑或虚假的一切,诡异的风暴、自身的变化、某个任性的女人、没有在地窖被找到的异常,以及那颗蛋…… 想到这,他突然睁开眼转头看向不远处的床榻方向,此时那张羽毛床上的丝绸枕头下,一点金色痕迹正随着他的注视若隐若现,这让洗澡桶中的黑发男孩不自觉摸了摸下巴。 “怎么用?想办法孵出来?这么大点,希望不大啊……” 思索着,他决定明天去问问城堡内哪里有图书馆,然后查阅一下有没有这么大点龙蛋的存在或者孵化的记录。 如果有前科,那就尝试孵化,而如果没有…… 回过头来思索着,纷乱的思绪渐渐发散,周围一切传来的感触让他有点昏昏欲睡,于是最后他眼皮一阖,于木桶中悄然睡了过去。 蓝礼做了一个梦,梦中他好像回到了前世那个年代,身处于一个餐馆当中,一位银色卷发的女服务生上来询问他想要吃什么。 他叫了盘西红柿炒鸡蛋。 54 放血疗法 尽管决定第二天将龙蛋的事情确定好,但当蓝礼一觉醒来后,却一点起床欲望都没有。 矮小身体深陷于柔软的羽毛床内,湛蓝双眸没有丝毫焦距地看着上方缓缓飘荡着的海蓝色帷幕,浑身上下感觉好像什么都没穿,用手摸了摸,还真是这样。 蓝礼想不清自己是怎么上的床了,记忆中最后的印象是正在泡澡,然后昏昏睡了过去,再然后…… 有那个壁炉在,自己竟然睡得这么死? 暗暗责怪自己的大意,紧接着蓝礼就感觉有点头疼。 不是头疼的头疼,而是真的头疼。同时他还感觉自己嗓子发干,鼻子有些堵塞感,浑身上下似乎也没什么力气。 着凉?感冒了? 躺在床上的男孩忍不住皱眉,随后抬起胳膊来看了看自己的小手,比划了一下后,他叹了口气。 “堂堂穿越者,要是因为发烧病死那可就笑话了。” 如此想着,蓝礼看了看周围情况,随后艰难地伸着胳膊碰了碰床头柜上的镀金铃铛。 清脆声音响起,没过多久一位黑头发的女仆就匆匆走了进来,继而发现男孩情况后,慌忙跑向门外,去找学士治疗。 这个时代就算是普通的风寒感冒也是会死人的,特别是对脆弱的孩童而言。 医疗条件有限,就算是国王的儿女也很难保证顺利活到成年,就更别说是寻常平民乃至农夫了。 所幸蓝礼投胎时的运气还算不错,生病了也能有人及时跑来治疗。于是没一会,一个秃顶了的,雪白长胡子整齐漂亮的,叫做派席尔的老人就拎着药箱子走了进来,然后在蓝礼目瞪口呆的注视下,用银钳子从中夹出了一只不断扭动着的黑色水蛭来。 “你想干嘛?” “放血疗法不是常用手段,但却很有效。不过你太小了,孩子,还不能用正式的放血来治疗,所以我需要用到水蛭,别担心,这实际上没那么可怕。” “我只是受了风寒,为什么要放血?”蓝礼错愕地问,在风息堡时他也不是没得过感冒,可那时候克礼森学士大多给他开药剂,虽然感觉没什么用,却也没眼下这么夸张。 “这当然是很有必要的,我们都知道,疾病是人体内的体液——咳咳,我是说,孩子,放心,用不了多久你就能痊愈了。” “我才不用这个。”蓝礼看傻子一样的看着对方。 哪有感冒发烧用放血来治疗的,这玩意一看就很不靠谱。而且没记错,前世某超级大国的开国总统就是被放血放死的。 “好孩子,这只是会有些不适,不会太疼的,来——”老人不理会黑发男孩的拒绝,自顾自地将蓝礼胳膊抬起,然后就准备将水蛭放下。 男孩见此忙缩回胳膊,随后面对这位一脸雪白胡须的老人,眯眼威胁道:“你要敢把它放在我胳膊上,我就去劳勃那里说你调戏我的侍女。” 这话让老人忍不住一哆嗦,湿润老眼惊愕地瞪着眼前男孩。 “孩子,你怎么能如此说一位老人?这可不是一个有礼貌的事情。身为服侍过三任国王的大学士,我认为我有必要——” “随你怎么说,反正你敢放,我就敢去告状。”蓝礼干巴巴地回答。 旧镇的学城培养了遍及整个维斯特洛大陆的学士阶级,学士们辅佐各地贵族治理领地,而辅佐国王的学士则被称之为大学士,全国各地只此一位。 大学士负责照料国王及其家眷们的身体状况,以及管理各地渡鸦来信等等,同样可以出席决策国事的御前会议,算是王国重臣了。 这是一个德高望重之人才能胜任的职业,然而没记错的话,眼前这位看起来六七十岁的大学士貌似还嫖妓呢,记得不是什么好人,所以他说这话根本没什么心理压力。 小孩耍起脾气来似乎很无理取闹,于是这位老学士只能退而求次,开了几副药剂后,他吩咐仆人端上来一个火盆就近烘烤,又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算是匆匆结束了这次治疗。 …… 经过这么一闹,蓝礼连对方给开的药剂也没什么信心了,于是当大学士走掉后,他直接把药剂倒在了尿壶里,随后准备缩在被窝里捂汗了事。 浑身上下没什么力气,午饭他也是在床上吃的,有仆人端来小桌放在床头,三位衣着整齐的女仆则端上来一盘盘散发香味的食物菜肴。 有脆皮白面包、有蔬果沙拉、有油炸甜玉米饼、蟹肉派、韭葱烤羊肉、白豆炒培根…… 如此多的食物,让喝了许久腥鱼汤的蓝礼有点目不暇接,但实际上他却并没有多少食欲可言。 蔫巴巴地被一位棕发女仆喂了几颗草莓后就有点吃不下去了,但想想得病就要多吃饭,于是他又勉强吃了一小块松软的面包,以及半张玉米饼,最后挥手示意她们退下,然后陷入羽毛床中沉沉的睡了过去。 如此连续三天,这场突如其来的疾病这才缓和了下来。 期间他那个便宜大哥劳勃有过来探望他,但没多久就匆匆离开了,显然有许多事情忙碌。而二哥史坦尼斯则始终没露面。 据说史坦尼斯这段时间基本上在君临港口中度过,正在紧锣密鼓地筹备舰队,然后攻打位于君临东部海洋当中的龙石岛,那里现在是坦格利安王朝最后余孽们的驻留地。 没错,尽管首都被占据,但坦格利安家族此时并没有被完全剿灭,前朝国王的王后以及他们的王家舰队在君临沦陷之前就已经匆匆跑回坦格利安家族的大本营龙石岛了。 这一切与蓝礼都没多大关系,病情有所好转后,他就将注意力放在了房间内的封闭壁炉处。 龙蛋的事情不着急,东西在那呢,怎么也不可能跑掉。 从副本内脱离没多久,他打算歇息一段时间了,所以也没研究该怎么样才能离开红堡出门将之前闻到的另一股气味之源弄到手。 新获得的职业虽说有考虑去“刷级”,但那显然是个长久的事情,也不用马上就开始。 于是在病好的第一顿早餐过后,他一头钻进了窄小的壁炉当中,小心摸索了起来。 …… 矮小的身体能够在空旷壁炉当中顺利挪动,但起先他并没有什么收获,直到来来回回摸索了好几次,仰仗着灵敏的听觉,这才发现了一点苗头。 于是他抬手摁了一下壁炉斜上方某块石砖,壁炉侧面的墙壁就突然嘎吱翻转,露出一处黝黑深邃的洞口。 洞口内部有阴冷气息飘散而出,以及一股子潮湿发霉味道,蓝礼跑出去现点了根蜡烛,然后这才顺着这个洞口钻了进去。不过没一会他就窜了回来,满脸晦气。 “修密道就修密道,你修什么迷宫嘛。” 嘀咕着,他一口吹灭手中蜡烛,又摸索了一下刚刚的开关,于是这处密道入口就再次翻转关闭。 随后蓝礼蹲在壁炉前陷入思索。 尽管因为前两天他的言论,红堡内此时正展开严密搜查,但从仆人们口中话语来看,似乎还没有人发现这类密道的真正入口。 最开始声称有密道只是他为了摆脱兄长劳勃的责问,以及给自己的去处找一个合理的解释罢了,结果越接触对此就越重视,目前甚至已经上升到了必须要解决的地步—— 之前蓝礼其实有心思琢磨自己能否利用上这处密道的,别的不说,这密道要是能够通往红堡之外,那么对于被“禁足”的他而言可就方便多了。 然而现在蓝礼却认为这个密道绝对不能留。 目前来说,对他而言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顺利成长,其他的,不论是未来可能被封的爵位,还是拜拉席恩王朝能够坚挺多久,甚至探索神秘金手指这类问题都是次要的。 眼前这处密道已经算是一个严重威胁了,因为它内部四通八达,似乎和梅葛楼内所有房间都能连接,就算蓝礼搬离这个房间也避不过去,而梅葛楼已经是红堡最安全的地方了,这里都这种程度,外面其他的建筑呢? 蓝礼可不觉得短时间内自己能离开红堡甚至君临,也就是说,他可能会在这里居住很长一段时间。 他倒是可以考虑把知晓密道的那位干掉然后彻底霸占这个秘密,但他又不敢保证这密道真的就只有那瓦里斯一个人知晓。 所以眼下解决隐患的最有效也是最快的办法,就是把这个新发现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中,被所有人都知道。 只是如何暴露却也需要斟酌一二。 这个情况与在风息堡时又不一样,那时候他没什么顾虑,因为大家都熟,但君临乃至红堡这个地方的势力盘根错节,与拜拉席恩家族的关系也很难说都是朋友,他目前还小,单纯一场感冒就让他有点受不了了,可不想再被人注意到,特别是关于密道之事,他已经提过了一次。 偷偷把别的房间的开关全都开启? 蓝礼对此有点迟疑,但当他发现梅葛楼内突然搬进来一对双胞胎邻居后,他就突然有了个新想法。 55 雷德温家的双胞胎 新来的两个邻居是一对有着橙色头发的双胞胎男孩,一个叫霍拉斯·雷德温,一个叫霍柏·雷德温,衣襟胸前都绣着葡萄。 显而易见,他们都是河湾地青亭岛雷德温家族的人,或者说,他们是当代雷德温伯爵的两个儿子,因为年龄还小,外加此时红堡人太多,他们就被安排住进了梅葛楼。 刚刚搬进来时这对双胞胎大哭大叫的,声音很明显,仰仗灵敏的听觉,蓝礼隐隐得知那似乎是其中一个在进入红堡后被一头黑猫挠坏了脸。 听说好像并不严重,只是有些破了相。但当事人却似乎对此不依不饶,大吵大闹的,似乎半个梅葛楼都能听到了。 “七神救我,他们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嗓门?” “不仅嗓门大,脾气还不小呢。” 有仆人路过时低声议论,仰仗灵敏的耳朵,就算坐在阳台处,蓝礼也能够听到他们在说些什么。 “我想起了乡下老家一个接生婆,每次她出去干活都比生孩子的女人喊得要大声。我还记得有一次,她把隔壁村那个女人吓得呦……” “要是所有贵族小少爷都和蓝礼少爷那样安静就好了,虽然有时候也会发脾气。” “没错,小家伙哪都好,就是容易害羞了些……” 议论的声音渐行渐远,蓝礼选择性的忽视了这些话中对于自己的言论,而是不断思索着这其中有用的消息。 最终他看向不远处的壁炉,并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当天晚上,刚刚搬进梅葛楼新房间的双胞胎兄弟正睡得好好的,突然听到一阵非常惊悚的声响断断续续传来,隐隐似乎有孩童哭声,又阴森的好似石像鬼的奸笑。 这诡异声音低沉又明显,却根本发现不到具体在哪,于是双胞胎中的一位橙发矮个子被吓得又哭又嚎尿了床,另一个个子稍高的则尖叫着跑出房间,边跑边叫有鬼云云。 当晚梅葛楼闹声一片,等有人安抚好这两个双胞胎后,已经过了午夜,即将黎明了。 不过尽管被惊动的人有些多,但没有人在意这两个小家伙口中的鬼话,反而只是认为这不过是做了噩梦或者到了新地方不适应而已。 然而当第二天午夜之时,两个小家伙却又惊恐地吵闹了起来,然后哭叫着非要回家,或者不要再这里住。 负责照看他们的仆人因此与宫廷总管商议,然而城堡内目前房间基本上都被占满,想要换地方居住,只能先派人手收拾一些荒废的塔楼—— 不然双胞胎也不会被安置在这个王室居住地了。 于是那位老人只能选择继续安抚家族的两个小少爷,最后勉勉强强地完成了这个任务。 第三天,在吃完早餐后,蓝礼故作闲逛地于梅葛楼外一处喷泉庭院中找到了两个看起来有点蔫吧的双胞胎男孩,凑近后他好奇地问了一嘴。 “你们真的看见鬼了?” 在这对双胞胎搬进来的第二天早晨,宫廷总管有安排他们见面,所以他们也算是认识。 “真的,声音好吓人。”个子大的橙发男孩语气发虚地说,矮的闻言缩了缩脖子,紧接着就又挥舞了一下胖胖的小拳头,长满雀斑的丑脸一片愤怒。 “就算是鬼又怎么样,别叫我瞧见,不然我一定要叫它尝尝我爸爸的厉害!” 蓝礼闻言啊了一声,随后看了看不远处一些护卫,小声说道:“我猜那不是鬼。” 这话让两个长相差不多的孩子一愣。 “不是鬼是啥?” “肯定是人呗。”蓝礼说道:“我和你们讲,你们刚来不知道,这个城堡里有很多秘密的,比如墙里面就有密道。” “密道?”凶巴巴的矮男孩皱了皱鼻子:“我爸说只有老鼠才会挖洞,国王住的地方也有密道?” “当然。”蓝礼点头:“前两天我就掉进去了,里面黑漆漆的,但是很大。我怀疑就是有人用这个密道来吓唬你们。” “为啥要吓唬我们?”矮子男孩一愣。 “这我哪知道。” “我不信。”个子高的男孩则摇头说:“那就是鬼嘛,怎么可能是人。” “你们家离旧镇不远,难道没听那里的学士们说过,这世界上没有那些古灵精怪的吗?” 蓝礼闻言哼了一声:“不过你们爱信不信,反正我要找到这个密道,他们都不信我的话,但只要我找到了,保准叫他们服气,然后给我买一大堆的好东西。嗯,你们懂的,谁都不知道的东西被我发现了,肯定是大功一件。” 这话让双胞胎兄弟面面相觑了起来。 “真的是人?” “真的有密道?” 他们异口同声地问。 “肯定是这样,密道里的人。”蓝礼点头,随后突然兴致勃勃地问:“怎么样,要不要一起来找?” “我们为啥要加入?” “这有啥好处?” “好处?”蓝礼故作思索地说:“好处就是我获得了功劳,你们可以有机会抓到那个吓唬你的人。” “你真认为那是人?”闻言后矮子男孩又重复地问了一句。 “当然,我才不信世界上有鬼呢,学士们都说——” “我加入!” 没等蓝礼说完,这位就握紧小拳头点了点头,长满雀斑的丑脸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个子大的橙发男孩则眼珠子一转,然后好奇地问了一嘴:“你刚才说功劳,这个还有功劳?” “当然了,这里是红堡,国王居住的地方呢,要是我发现了连国王都不知道的秘密那可不得了。”蓝礼说着,假装严肃地将自己另外一个目的道出了口。 “不过要是想抓到那个吓唬你们的人,我们就算找到密道也不能马上就告诉别人。” “为啥?” “听说过一句话没,扒拉草堆惊动了里面的蛇,咱们要是发现后就将这事说出去,那人肯定不会再出现啦,所以咱们找到密道后应当先将这个消息偷偷告诉给我大哥劳勃,叫他去抓,我大哥很厉害的,这样咱们就即能获得功劳又能抓到那只假鬼了。当然,功劳是我的,你们可不能和我抢。” 黑发男孩口中话语听起来对劳勃似乎很崇拜,但实际上内心压根就不信任他。那个粗线条的便宜大哥要是真靠谱,他也不至于玩的这么麻烦,直接去打小报告就得了,最多也就是想想该怎么打报告才能让自己表现的更像是个孩子。 相对来说,二哥史坦尼斯虽然脸臭一些,但起码不会喝的酩酊大醉然后满嘴乱讲,可惜那位最近一直见不到人。 “功劳凭啥是你一个人的?”矮个子男孩不知不觉被蓝礼带进了弯。 “当然是我的,不然还能是你们的不成。”蓝礼故作不悦地回答,这让对方脸色涨红,显得有点憋气,旁边个子大的则冒出一句话来。 “我们可以自己找呀。” 这话让蓝礼一愣,随后皱眉。 “你们自己根本找不到。” “为啥找不到?”矮子此时也反应过来了,一脸嬉笑,“凭啥你能找到我们就找不到?” “因为我掉进去过,大家都知道。” “我们不知道,我们偏要去找!” “没错!我们偏要去!” “然后找到了,功劳和那个假鬼就都是我们的!”他们说着,朝蓝礼扮了个鬼脸后,嘻嘻哈哈地转头跑掉了。 他们跑得很快,似乎有点迫不及待了。 望着两人背影片刻,原地蓝礼挠了挠头,突然感觉有些麻烦。 虽然有故意刺激他们,但那也只是他的一种“铺垫”罢了,他没想到这两个家伙会这么的“沉不住气”。 他原本的想法是自己也参与其中的,所以之前一切话语听起来都合情合理,原本的预计是带着这两家伙随便转悠一圈,然后再一不小心发现某些线索什么的。 发现线索后,他再去讲一些话刺激这两个家伙,让他们撇下自己单干,这样就差不多将自己摘了出去,或者摘不出去也没关系,有了两个“挡箭牌”,他承受的“压力”也会小很多。 结果人家现在直接翻了脸…… 56 风雨渐起(修) 虽然感觉这两个小家伙性子有点急,但蓝礼还是决定继续顺着预定计划走下去,因为他想了又想,感觉这样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然而这种想法在事情真正发生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并让蓝礼真切意识到了熊孩子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生物。 谈话不久后,两个小孩在一次室内玩闹时突然发现了床头墙壁后的某个秘密通道,然后,看起来胆子不小的一对双胞胎竟然只是因为里面看起来太黑而被吓的屁滚尿流。 显然这种情况下,他们根本就没办法再记得蓝礼曾经的“叮嘱”,于是慌张尖叫惹来护卫闯入,继而梅葛楼内的密道入口彻底暴露在了所有人的视线当中。 …… “梅葛曾下令处死所有修建红堡的工匠,我们早就应该猜到的。”西境的泰温公爵得知这件事情的时候如此与他的三个弟弟说。 “那两个孩子是怎么发现的?” “玩耍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开关。”公爵最小的弟弟,吉利安·兰尼斯特颇觉好笑地道:“听说他们还对赶过去的劳勃索要功劳呢,他们说这是大功一件。我真好奇咱们的雷德温大人是怎么将他两个宝贝儿子教育的这么有趣。” “这的确是大功一件。”另一个弟弟提盖特·兰尼斯特冷哼了一声:“我反倒更好奇咱们的劳勃大人该怎么去奖赏这两个河湾地的小崽子,那老雷德温可不怎么乐意将两个儿子送来当人质呢。” “这与我们暂时无关。”公爵的二弟凯冯边说边看了看静静倾听的大哥。 “听说史塔克带着他的人去了多恩。” “因为他妹妹?” “除了这个之外,我想不出还有其他原因。”凯冯说着,意有所指地道:“雷加掠走了那狼女那么久,该发生的想来早就已经发生了。这也许是个机会,咱们的好侄女可不比任何少女来的差,只要劳勃……” “这个可能不大。”他弟弟吉利安皱眉:“我听说咱们的劳勃大人可是爱死了那个史塔克家的狼女。” “爱到每隔两天就忍不住去逛妓院?”一头璀璨金发的提盖特闻言满脸嘲讽地道:“我还听说他在谷地有个私生女。” “这只能说他在某些方面精力充沛,但这有时候并不影响感情。哪家领主在外头没个私生子女。”吉利安说着,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 “除了咱们大哥之外。” 他口中的当事人闻言后只是默默看了眼自家弟弟一眼,随后冷静地道:“瑟曦的事我已经有了些想法,但目前来说我们应该考虑的是詹姆。既然劳勃准备坐上铁王座,那么前朝的御林铁卫也许就做不得数了。” 御林铁卫是一个高尚的职位,他们负责保护国王,宣誓终生不娶,入职后代表着放弃以前的身份地位与权利,换来一身荣誉终身的白袍。 然而不是所有人都对这种荣誉趋之若鹜,起码来说,泰温公爵就一直不满意自己的继承人被前朝疯王封为御林铁卫。他就这么一个合格的儿子,当铁卫就代表着儿子不得不放弃西境兰尼斯特家族的继承权,那明显是不怀好意的。 …… 君临城内此时大小贵族多不胜数,而他们各自有着各自的想法与诉求,得胜者准备分享利益,战败者希望挽回损失,一场战争带来的变化足以影响到整个家族的命运,更别说改朝换代。 不过尽管暗流汹涌,但红堡密道这件事却仍旧将他们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河间地的徒利家族、河湾地的提利尔家族、西境兰尼斯特、谷地艾林,以及他们各自麾下的次级领主们,凡是家族规模到了一定程度的,都无法忽视这件事,有的甚至被惊出一身冷汗。 红堡内之前就有传出密道一事,但并没有惹来太多注意,因为没有线索与充足的证据来证明,然而此刻事实摆在面前,容不得他们不重视。 单纯的梅葛楼密道其实不算太可怕,毕竟那里是王室的居住地,除了某些大贵族与王室曾经有联姻关系外,大多贵族都不觉得自己和梅葛楼能扯上什么关联。 但既然连红堡中最重要的梅葛楼内都有密道,其他地方呢? 首相塔、王座厅、白剑塔、处女居、乃至城堡内的圣堂……红堡身为整个王国的核心地,自然是政治与权利的中心。 而维斯特洛大大小小的贵族们很难说自家没有成员在这个地方居住以及就职过。 无数政治决策、无数阴谋诡计、毒杀、背叛、龌龊、权力斗争…… 人们大多在外面保持伪装,但谁会在自己的房间内仍旧戴着面具? 就更别说那密道不仅仅能用来偷听消息,而且还能让人畅通无阻地进入王室大小居住房间了。 就连国王的居住地也如此,其他地方岂不是更加的不安全? 很多人迫切想要知道整座城堡到底有多少秘密,于是密道入口曝光的第二天,红堡内就开始了一番彻彻底底的搜查。与之前不同,察觉到问题严重性的搜查甚至参杂着破坏性质。 然后不出所料的,人们接二连三的发现了一座又一座建筑当中存在着的秘密,那触目惊心的一切看的所有人都很难保持镇定—— 整个红堡似乎早已千疮百孔了。 于是新王还未加冕,关于重建红堡的提案就已经摆在了临时的御前会议桌上。 …… 总的来说,这其实事件好事,毕竟眼下正值改朝换代的时期,以前种种不管如何,基本上都已经做不得数了,就算有许多龌龊可能被人得知,那也是在前朝展开的,新国王还能追究不成? 然而有人欢喜有人愁,大多数人对于密道的曝光喜闻乐见,但某位爱在身上扑粉的光头胖子却因此陷入了麻烦当中。 身为情报总管,人们很难不怀疑八爪蜘蛛瓦里斯早已知晓这密道的存在,毕竟这位一向以出人意料的神秘与难以企及的情报能力著称,而今看来,是否是因为他掌握这红堡密道的缘故? 如果真的是这样,他到底掌握了多少的隐秘? 无数或明或暗的敌意纷纷投在了那位看起来胖乎乎的,毫无威胁可言的娘娘腔太监身上,这让当事人一时苦不堪言。 前朝时他就身为情报大臣,颇得疯王器重,眼下红堡换了个主人,他却仍旧保有原来的地位,这自然不可能是劳勃粗线条的对敌人心腹毫无芥蒂,而是瓦里斯在他面前证明了自己的能力,也证明了自己的价值。 所以他才保住了自身的地位与小命。 然而现在…… 他感觉这事很蹊跷,怎么头一个男孩刚刚被掉进密道,后面又有人去吓唬另外一对,然后还被他们发现了? 有敌人发现了自己的秘密?然后利用小孩来针对自己? 瓦里斯脑海中接连闪过许多面孔,但却都不敢确定。 他不知晓的是,因为那对双胞胎的不靠谱,他并没有一脚踩进某人言语设下的陷阱当中,否则局面其实会更糟糕。 但单单眼下来说,他已经因此而焦头烂额了。 如何消除别人的怀疑,如何遮掩自己曾经的作为,如何重新取得新王的信任…… 不过一件事情的发生,却暂时将这件事的风头给压了下去,也给瓦里斯减轻了一些压力—— 北境公爵艾德·史塔克从多恩返回,目前正朝着君临方向赶来,同时渡鸦来信,公爵的妹妹莱安娜·史塔克,劳勃·拜拉席恩的未婚妻,引发战争的狼女已经在多恩不幸病死。 随之而来的是未来王后的问题。 57 中断的早餐 岁数太小,与风息堡时的情况也不同,没有人会跑到蓝礼面前来告诉他这件事情,所以等他知道的时候,已经是消息传来后的第三天了。 此时蓝礼已经回来了近一个礼拜,长期的副本生涯让他一时有些心灵疲惫,所以这段时间除了密道那件事外,他基本上就是吃了睡,睡了吃,包括吟游诗人职业在内,大多事情他也都懒得去想。 整天大鱼大肉,有时候懒得连吃饭都不需要自己动手,没有什么艰苦情况,也不需要忙着东奔西走,更没有人在他耳边唠唠叨叨,他感觉日子过得着实有些咸鱼。 当然,吃饱肚子散步的间隙,他还是有去做一些正事的,比如说查阅书籍,弄清楚龙蛋问题。 结果获得的反馈很糟糕—— 就没见过这么小的蛋。 他对此其实早有预料,毕竟就算再怎么畸形,一条龙与一只鸡所下的蛋也不可能大小一致,而且没记错,这颗蛋明明不是这么大,眼下这副德行,他非常怀疑是否是因为自己“穿梭时空”的时候被严重损毁了。 “就是不知道这玩意和鸡蛋相比味道怎么样。”某次研究中蓝礼若有所思,想起来回归后所做的那个梦。 那么问题来了,这东西会不会有毒? …… 想是这么想,对孵龙仍旧有侥幸心理的蓝礼暂时还不打算那么去办,毕竟鸡蛋什么的想吃就吃,龙蛋目前就这一个,真吃了可就没了。 然后他开始琢磨要用什么办法来尝试孵化,只是还没等他想好,就突然从餐桌上听见了史塔克妹妹“病死”这件事,继而被提醒的想起了另外一件。 …… “我们必须要取得兰尼斯特家族的支持,否则你的王位根本坐不安稳。” 梅葛楼内餐厅横直的长桌右侧,一位金发暗淡秃顶,面貌消瘦的鹰钩鼻老人一边用匕首割着一块培根卷,一边对桌对面黑头发的壮硕青年开口。 只是他声音落下半天,那位面庞英武的黑发青年都没有回答任何话语,反而一直在那里默默咀嚼着手中干巴巴的脆皮面包。 见此,名叫琼恩·艾林的老人忍不住又道:“关于莱安娜的事情我很抱歉,劳勃,但现在我必须要提醒你——” “饶了我吧,琼恩,我不想要你提醒我任何事!”对方不耐烦地嘟囔着,口中咀嚼的食物让他声音听起来含含糊糊。 “就让我安安静静的吃顿早餐吧!” “泰温公爵的童贞女儿瑟曦今年不过十七岁,美貌无可挑剔,被誉为西境之光,而且即温柔又贤惠,精通——” 老琼恩自顾自地说着,浑然没发现对方涨红的面容,于是话没说完黑发青年就突然碰的一声捶了下桌子,银碟碰撞,食物飞溅,吓得身后两个仆人忍不住一哆嗦。 “我都说了不需要!就让泰温那个婊子女儿见鬼去吧!”他愤怒咒骂,但紧接着似乎感觉自己反应有点过激,于是怒气稍微有所收敛。 “要不你问问史坦尼斯有没有兴趣,他是我的继承人,有资格替我去联姻。” “我有婚约在身。”最近两天才刚刚返回红堡的史坦尼斯原本正在一旁默默吃早餐,闻言冷淡地看了自家兄长一眼。 “河湾地佛罗伦家族,父亲走之前亲自定下。” 这家伙语气硬邦邦的,显然不打算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劳勃闻言不悦地瞥了自家二弟一眼,但没说什么,而是转头看向餐桌末尾安静吃着早餐,始终没什么存在感的小家伙。 “那就蓝礼吧,你瞧他这俊模样,和我小时候长得一点也没差。” “这太荒缪了。”老人闻言无奈地道:“劳勃,蓝礼才多大,你——” “七层地狱啊,琼恩,要不你娶了那瑟曦?”劳勃不耐地打断对方,浑然不顾自家养父那发黑的脸色。 “这样没准还能给你多添两个继承人。” “需要我提醒你吗?劳勃,我已经有了莱莎夫人。”老人有些生气地说:“我也相信关于我继承人的问题早晚会解决,我认为这还不需要你操心。” “那你就别来操心我的婚事!” “国王的婚事对整个国家来说都非常重要。” “可我现在还不是国王。” 这种明显的狡辩话语让鹰钩鼻老人气极而笑,他随即放下手中餐具,朝对面黑发青年压低声音道:“莱安娜已经死了,劳勃,要怎么说你才能明白?她已经死了!” 这话让本来还算正常的劳勃脸色霎时一阴,一双蓝眼睛瞪视对面老人半响,最终咬牙挤出一段话来。 “琼恩,操你,我他妈的知道莱安娜已经死了!” “那你就应该——”老人话未说完就被对方语气暴躁地打断。 “可我说过非她不娶,我说过好多次!所以你别再和我面前提那个兰尼斯特婊子,没错,一个字也别提,我不想听!” “你非听不可,除非你不想坐上铁王座,也不想——” “去他妈的铁王座!”劳勃猛地站起身来打断对方,双眼通红地指着老人破骂:“我受够了,琼恩,去他妈的兰尼斯特!要娶你自己去娶罢!” 他边骂边猛踹凳子离席而去,“我只想要莱安娜而已,结果呢?拼死拼活换回来的却他妈的是那张又丑又硬的破椅子!” …… 骂骂咧咧的话语渐行渐远,留下鹰钩鼻老人在原地坐着面色阴沉半响,最终黯然叹气。 桌上的史坦尼斯则面无表情地看着兄长远去的背影,手中银质匕首下意识切割着一块奶酪,却不小心切在了自己另一只手的手指上,低头看去,他微微皱眉。 扫了几眼餐桌上这仅剩的两人,一旁蓝礼突然开口:“我吃饱了。” 说完也没等回应,他就滑下长凳匆匆离去。看起来就像是被吓到了一样。 然而实际上蓝礼却是在考虑趁此去解决一件事。 拥有那奇特的金手指,也有着衣食无忧的出身,不久之后他更是可能拥有远超大多数人的身份地位。 蓝礼对自己未来的打算有很多,但同样也该未雨绸缪。 比如说,想办法去解决那顶绿帽子的问题。 他在风息堡时就想过这个问题,对此想法不多,但并非没有,而看劳勃今天的模样,显然很抗拒自己那位未来的妻子,那么蓝礼眼下该考虑的是,该怎么给对方一个拒绝的借口…… 至于这个借口能不能真正生效,那就要先制造出来再说了。 58 窥屏魔法 作为史坦尼斯的随行人员,前走私犯戴佛斯虽然没有被安置在红堡核心区域,却也并没有被排斥在外,而是与拜拉席恩家族的其他骑士与卫士们住在城堡外围靠近城墙的一处军营当中。 而今他身为骑士,地位已经今非昔比,同时仰仗着对船只方面的资深认知,他此时还颇得史坦尼斯器重,因为对方正在组建舰队准备攻打龙石岛。 值得一提的是,这位成为骑士后,给自己选的纹章是灰底上印的一条小黑船,小黑船的船帆内镶洋葱图案与两根半捏着的手指,看起来像是从上面伸下来准备将洋葱摘走,又似乎刚刚将其放在船上。 找到他时,这位正在马厩当中与一位马房小弟交谈,蓝礼站在不远处朝他招了招手,这位就快步走了过来。 “早安,蓝礼大人。” 他躬身打招呼,相比其他人态度要恭顺许多,“您找我有事?” 黑发男孩点了点头,目光却看向身后两名拜拉席恩士兵。“威尔、埃迪斯,你们离远点,我要和咱们的洋葱骑士说个秘密。” 他故意用那种孩童特有的严肃与认真讲话,让两名士兵有些忍俊不禁,“真好奇蓝礼少爷的秘密,我们可以听吗?” “不可以。”男孩摇头。 两位士兵对视一眼后,假装叹了口气,脚步也跟着后退了一段距离。 “再远点。”蓝礼吩咐。 于是士兵们很放心的又远离了一些。 虽然不久之前有两位同行刚刚弄丢了这位小少爷,结果受了罚,但此时他们早已相信了蓝礼密道的说辞,所以也没什么警醒心态。 同时他们都是从风息堡出来的,属于追随拜拉席恩家族已久的资深士兵,对解决风息堡食物问题的戴佛斯很熟悉,所以也可以放心远离。 不过作为当事人,戴佛斯可没有觉得荣幸,他反而变得严肃了起来——别人不清楚,他可是知道眼前这位绝对不是什么单纯小孩,而今如此作态,显然有其目的在里面。 “大人,难道发生了什么?”他忍不住问。 “我记得你说过,你出生在跳蚤窝?” 蓝礼仰脸看着他,确认似的问,“君临的跳蚤窝?” 戴佛斯点头。 “那么你应该认识这里的一些本地人喽?妓女、理发匠、酒馆老板、食堂负责人、甚至无赖恶棍?” “这我都认识,大人。” “那么我需要你帮我去做一件事,戴佛斯。”蓝礼严肃地说,此时他的表情与刚刚绝然不同。 一身黑色布袍的棕发中年见此半跪在地上,做侧耳倾听姿态,于是对方开始了一番低声耳语,结果越听他双眼瞪的就越大,最终忍不住打断男孩口中的话。 “您有证据吗?大人?” “我有证据,但是没办法给你。” “这……恕我多嘴,大人,诽谤贵族可是大罪,特别是兰尼斯特那种大贵族,更别提您说的这姐弟……” “屠杀掠夺君临的罪名岂不更大?” “兰尼斯特是以您兄长的名义——” “所以我才说要拜拉席恩离他们远远的,我们为什么要主动去尝一口臭不可闻的烂狗屎?”蓝礼说着一脸嫌弃,“还是已经发酵了很久的烂狗屎。” “可如此诽谤绝非正派人做法,大人,抱歉,我——” “这是真的!”蓝礼严肃地朝他保证道:“我向七神发誓,这并不是诽谤,有半点假话,就叫我不得好死!” 戴佛斯显然不知道蓝礼根本不信神,也不会了解这位已经不得好死个好几次了,闻言张了张嘴,迟疑地道:“也许我们应该让史坦尼斯大人,或者劳勃大人知道这件事?” “他们不会相信的。”蓝礼摇了摇头:“他们会问,消息的来源是什么?你们是如何得知的?我总不可能说这是我用魔法看到的吧?” 戴佛斯闻言皱眉。 几番接触,他能感觉到蓝礼心思不坏,所以并不排斥他,但却也不大相信他口中的魔法说辞,或者说,他对于这种完全不了解的巫术之流充满抗拒。 但考虑最开始自己就是因为这种“巫术”而获封了骑士身份以及一块领地的,这位前走私犯就又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同意。 “我不会强迫你。”蓝礼见此叹了口气:“我以拜拉席恩家族的名义请求你的帮助,戴佛斯,帮帮我们,而不是我自己。” 这话有多少真心实意不好说,却比任何强迫更有效。 话语落下后,就见这位被史坦尼斯亲手封为骑士的前走私犯不自觉捏了捏胸前佩戴着的小袋子,踌躇片刻,最终想到君临城中那些残忍的掠夺痕迹,于是咬牙下定了决心。 “我可以找几个可靠的朋友将这件事散播出去,大人,但我不能保证这能有多少效果,我是说,很可能这么做只会是无用功。” “尽力就好了,不行我再想别的办法。” 蓝礼耸了耸肩:“不过维斯特洛有一句俗语,言语就像风,我相信是风就终会扩散的。” 说这句话时他脑海中不自觉闪过当初入城时所见到的那些仇视目光。 战争刚刚过去不久,如果说君临城的平民百姓们对拜拉席恩家族有所敌意,那么亲自下场烧杀掠夺的兰尼斯特呢? 他没说这个,但他认为戴佛斯会想到利用这点,不过他们关于此的话题到这里就算是结束了,因为不远处走来的一个人。 来人肩宽体壮,一袭紧身灰羊毛上衣与黑皮革外套将他身材紧绷的仿佛一柄双手大剑,而他那消瘦的双颊与琐碎的黑短发则像是剑的锋利尖端。 “史坦尼斯大人。”戴佛斯见到来人后忙站起身来,继而踏步上前行礼。 “你应该去工作了,戴佛斯。” 对方面无表情地说:“哄孩子是奶妈需要做的事情。” “好的,大人。”戴佛斯点头回应,暗暗给了蓝礼一个眼神后,转身快步离去。 而原地的史坦尼斯则将那张又臭又硬的石头脸低头面向了身前的小男孩。 “我以为你会在梅葛楼,结果你却蹲在马厩里拉着我的洋葱骑士浪费时间。” 他的声音似有责怪,不过蓝礼通常习惯忽视这位口中含有某些成分的话语,而是更在意里面的另外一个信息。 “你找我?”黑发男孩语气惊讶,“做什么?” 这可是个稀罕事,在风息堡时这位没有必要就从来不和他说话,更不会有事情找他。 这也很正常,有什么可说的呢? 虽说是兄弟,但蓝礼一直把史坦尼斯当作一位性情刻薄的长辈来看待,尽管眼前这位此时还没到二十岁。 没理会男孩脸上的疑问,对方低头看着他,皱眉道:“离开风息堡前,克礼森叫我照顾好你,我很不理解为什么有仆人在非叫我来照顾你,但他说这是当兄长的责任。” 这话你自个想想就得了呗,说出来干嘛? 蓝礼闻言脸色发黑,对方在看了他表情几眼后,却突然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去:“劳勃最近心情都不会很好,我会吩咐仆人把后几天的早餐送到你的房间里,你要按时吃饭。” 说着,他好似想起了什么,脚步突然一顿。 “前阵子我在海上试航船只。” 他说完就又走了。 什么意思? 蓝礼感觉这人有点莫名其妙,不过紧接着注视对方离去的背影,他就有点回过味来了,于是忍不住眯眼怀疑。 这是……传说中的傲娇? 59 黑猫与骑士 种子已经散播出去,能不能发芽结果就看天意了,作为一个连出城堡都不能够的五岁小孩,眼下蓝礼只能老老实实的等候消息。 这个办法其实不怎么样,毕竟贵族婚姻从来都不是单纯的看两方意愿与个人条件,不过暂时他准备走一步看一步,没准他那个暴躁老哥脾气一上来就真的来个“誓死不戴”呢。 要说解决这件事的另一个有效途径就是干掉两个当事人,但那位未来的王后现在还处于西境当中,而她的亲弟弟外加奸夫詹姆虽说身处于红堡内,但除了有限几次外,他却一直呆在御林铁卫的大本营白剑塔里闭门不出。 蓝礼在拜访御林铁卫巴利斯坦的时候有瞧见对方穿着一袭白袍靠在塔楼窗口,但大多时候都是见不到影子的。 当然,就算人家出来,蓝礼也不认为自己真的能去干掉他—— 别的不说,作为史上最年轻的御林铁卫,那位叫做詹姆.兰尼斯特的存在可不是随便什么人就能对付的了的,除非用某些下三滥手段。 可惜身份高的代价就是受人瞩目,物质享受充足之余也难免吸引到不必要的关注,想要干某些事那简直是难上加难。 …… 史坦尼斯离开后,蓝礼就带着两名护卫朝着梅葛楼返回,不过还没等到地方,他就突然听到一阵尖叫与大吵。 “你干啥叫我把它给你?老头,难道你和这只猫是一伙的?”嗓门很粗糙的凶狠大吼从一处花园长廊内传来,这吸引到了蓝礼的注意力,凝神看去,发现是雷德温家那两个怂货双胞胎。 他们此时正与一个被柱子挡住的身影交谈,蓝礼感觉那身影似乎很熟,于是踏步走近而去。 “我才不管你怎么说,让开,不然我就去告诉我爸!”途中那粗嗓门继续叫嚷着,同时另一个孩童的声音也开口抱怨。 “它把我的脸都给挠花了,我们干啥要放了它?” 走近的蓝礼瞥了瞥他们,发现双胞胎中那个高个子的手中正拎着一只被绳子绑住了四肢的,不断蹬腿扭动厉声尖叫的黑猫,同时他也看清了站在双胞胎对面的那位到底是谁——不正是红堡内目前仅剩两个的御林铁卫之一的巴利斯坦。 “诸神造就我们,不是让我们来虐待动物的,孩子们。”就听白袍骑士严肃地道:“放开它,如果想要玩具,我可以叫仆人给你们去找。” “我们不要玩具,我们就要这个。”大个子男孩边说边抬手示意了一下手中被五花大绑的黑猫,长满雀斑的丑脸满是得意。 “没错,我才不管你说啥,他把我弟弟都给挠丑了!”矮个男孩如此宣称。 这话一出口,那个高个子男孩登时就不乐意了。 “我是哥哥!咱们之前说好了的,谁长的高谁就是哥哥,你看我今年已经比你高很多了。” “那不算数。”矮个子的闻言强硬地道:“大家都知道,我先出生的,所以我才是哥哥,你是弟弟!” “那你应该把你的玩具让给我,因为咱爸说了,哥哥应该让着弟弟。” “不对,所有东西都是哥哥的,咱爸还说了,等以后整个青亭岛的玩具都是我的。” “那我是哥哥,你是弟弟!” …… 这两人说着说着似乎就开始内杠了起来,被晾在一边的白袍骑士对此有些尴尬,似乎不知道怎么办好,蓝礼感觉这个情况简直蠢透了,于是走上前去,从背后拍了拍那个个子稍高男孩的肩膀。 对方下意识转过身来看向他,然后就感觉到手中一轻,低头看去,原本抓在手里的那只猫已然被对方抱在了怀中。 “你干啥?”他呆呆地问,似乎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这只猫现在是我的了。”蓝礼宣称。 “凭啥是你的?”矮子男孩皱着鼻子问。 “这是我们抓到的!” “谁看到这是你们抓到的?”蓝礼反问。 “我家仆人看到了,他们都看到了。”高个子男孩回答。 蓝礼没说话,而是侧头看了看身后跟着的两名护卫。于是其中一位开口道:“这是我们蓝礼少爷抓到的,不然怎么会在我们少爷手里呢。” “没错,瞧我脸上,为了抓它,还被挠了一道口子咧。”另一个边说边捂着自己脸哎呦痛呼了几声。 这让胸前绣葡萄的双胞胎兄弟有点傻眼,摸着自己被挠花的脸愣愣片刻后,大个子小声朝矮个子道:“他欺负咱们。” 不用说也能看得出来,矮个子男孩脸上表情变得凶巴巴的,瞪着眼睛似乎就想要凑上去打架,结果瞪了对方好一阵子都没见怎么样后,他就先怂了。 哼了一声后,他拉着弟弟转头就走。 “你等着瞧吧!”他边走边叫嚷:“我要叫我爸来揍你!” 他的话并没有获得黑发男孩的回应,反而是他的双胞胎弟弟拉扯了一下他的袖子。 “咱爸没在这。”他小声说道:“而且也打不过他们家。” “那怎么办?”矮个子闻言有点为难:“你不早说?要早知道我就叫外婆的名字了。” 双胞胎的外婆叫奥莲娜·雷德温,也是雷德温家族出身的,不过却嫁到了高庭提利尔家,人称荆棘女王,名号在他们那里响亮的很,在双胞胎心里可是比他们父亲还要牛的人物。 “外婆也不在这里。”大个子说着,眼珠子一转,“不过咱们可以去找他大哥。咱们发现了密道,但还没讲好要什么功劳呢,我想好了,就要那只猫!不行,太少了……咱们要红堡所有的猫。” “这个办法好!”矮个子点头赞同,但紧接着就又有些犹豫,看了眼身后跟着的仆人后,他贴着弟弟耳朵小声道:“可是密道那件事还是那个臭屁蓝礼先告诉咱们的,这样有点不太好吧。” “谁说的?”大个子闻言反驳:“明明是咱们自己想到的!” 矮个子挠了挠脑门,然后点了点头:“没错,是咱们自己想到的。” 两个小孩对视一眼,然后迫不及待地奔向了王座厅所在,准备趁着此时未来国王接待请愿者与贵族们的时候正式提出这个要求。 那边蓝礼并不了解这两个怂包在打什么鬼主意,他现在正怀抱着那只猫,仰脸面对着身前人的说教。 “强夺并不是一个好的解决办法,孩子。”白袍骑士巴利斯坦严肃地朝他说道:“也并不是一个好习惯。” “但却是最快速的解决办法。”蓝礼理直气壮地回答。 因为之前要找机会跑到地窖去,他没少和眼前这位交流,虽说那只是一种打掩护的手段,但一来二去的,他们却也算是熟悉了起来。 “虽说如此,但我们应当和他们好好讲道理,告诉他们应该怎么做,不应该怎么做,这样才能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那么爵士您刚刚和他们讲了多久的道理了?”蓝礼好奇地问:“有效果吗?” 这话让对方有些语塞,随后无奈地摇了摇头,目光看向在蓝礼怀中不知为何变得非常老实的那条猫,他突然道:“它叫贝勒里恩。我刚见到它的时候还是个小猫崽,和它的主子一样。” 这位声音似乎有些黯然,蓝礼对此颇觉奇怪,但对方话语并未停止,盯着黑猫喃喃着,似乎陷入了回忆。 “那时候红堡气氛很压抑,伊里斯国王做的一切越来越令人无法忍受,小女孩是我们唯一的开心果。记得有一次她见我们几个心情不好,还特意跑去给我们跳了一支舞,多恩的舞啊,我这辈子从没见过那么美妙的舞,也再也见不到了。” “爵士说的是雷妮丝?”蓝礼询问。 这个名字与他记忆中某位一样,但实际上并不是一个人,而是前朝雷加王子与他的多恩妻子所生的女儿,蓝礼没见过她,但听说过,好像比他还小。 “是的,雷妮丝,很漂亮的一个小女孩。”巴利斯坦点了点头,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表情即痛苦又悔恨,让蓝礼不自觉想到第一次见到这位时他那种古怪模样。 不过白袍骑士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叹息着朝蓝礼道:“诸神慈悲,照顾好它,孩子,我恳求你,如果你想养它,那么就照顾好它,别再让它受到伤害。” “我不会伤害它。”蓝礼边说边低头瞧了瞧怀中这只在红堡颇有凶名的黑猫,若有所思地道:“但我不敢保证它会不会伤害我。” 这话让脸色阴郁的巴利斯坦忍不住一乐,随后蹲下来拍了拍蓝礼的胳膊。 “它看起来很喜欢你,我相信它不会这么做。” “希望是这样。”蓝礼回答,边说抬手碰了碰这头猫的鼻子,于是就听对方声音柔弱地喵了一声,一双浅蓝色猫眼看向黑发男孩时的模样就像是一个有些害羞的小女孩。 小女孩? 蓝礼感觉自己似乎有点想多了。 60 意料之外的人 小酒馆内环境阴暗,油脂蜡烛恍惚燃烧在每张桌子上,酒馆的木柱子处则绑着熊熊燃烧的火把,与蜡烛联合照亮了那一张张或邋遢或醉醺的油腻面容。 酒馆侍女则不断穿梭于一张又一张桌子缝隙处,空气中弥漫着肉香与骚臭味,夹杂在喧嚣吵闹或者大吼大笑的声音当中,构成了一幅中世纪酒馆的固有画像。 这是一处非常简陋的酒馆,位于君临跳蚤窝当中,地面是不加铺设的硬泥地,头顶木质天花板则早就被蜡烛与火把升腾出的大量烟雾给熏黑了。 然而这却也是寻常平民们饮酒娱乐的常见之所。 “用不到给我钱,戴佛斯。”酒馆主人是一个身材消瘦,留着八字胡的中年人,而今他正躲在酒馆后屋内秘密见着一位穿着粗布黑色衣物,身披黑斗篷的棕发中年。 “我才不管这事是不是真的,狮子家和我有仇,和咱们都有仇,你知道这个就够了。” “雇佣人手需要许多花费,你总会用到。”站在他身前的棕发中年闻言摇头。 “也不能叫你白忙活。” “叫我们家的妓女多嚼几句舌根子怎么就要多花钱了?”酒馆主人嗤笑:“至于那些歌手,他们那双贼耳朵巴不得打听到七国所有贵族老爷们的无耻勾当呢,你瞧好吧戴佛斯,咱们虽说打不过那些骑马拿枪的,但也不是任凭欺负也啥都不干的怂包。知道吗,那天我出门进货,结果我妹妹叫一个狮子家的给强暴了,要是叫我知道是哪个杂种干的,我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诸神保佑她。”棕发中年闻言叹气。 距离那天与蓝礼谈话已经过去了五天,而他在这段时间内,除了正常的工作之外,业余时间全都放在了张罗这件事上面。 因为对那位的承诺?还是因为内心当中的愤慨?他弄不清楚。 事情比想象当中的还要顺利,事后蓝礼交给他的“活动经费”甚至没使用过半,而现在他基本上已经将跳蚤窝内能够找到的靠谱朋友全都找了个遍。 酒馆老板、食堂大厨、鞋匠、剃头匠、鱼贩,甚至落魄的吟游诗人。 每个人都异口同声地答应了下来,每个人都与兰尼斯特有仇,或大或小,但是都有。 当然,戴佛斯同样也有一些没有被战争波及到的老朋友,但他认为关于这点最好谨慎。半辈子的走私生涯让他见识到了各式各样的人物,同样也看到过许多出人意料的背叛,甚至就连这些已经联系过的,他都是秘密的进行接触,没敢在大庭广众下靠近。 …… 留在这间酒馆内喝了一杯颜色发棕的大麦酒后,戴佛斯告别老友出门离去,然而不过刚刚将酒馆的吵闹抛在身后,他就突然感觉似乎有人看向自己。 不久之前一场小雨将此处逼仄道路浇灌的泥泞不堪,两侧三层高的木质屋舍上那一个个窗户都紧闭着,路边搭建的摊贩棚子下也因为夜晚的缘故而没有丝毫人影。 扫视周围毫无发现后,戴佛斯戴着皮革手套的手摸了摸黑色斗篷内挂着的长剑,随后踏步朝着此处街道外走去。 那投射在他身上的视线没多久似乎就已经消失不见了,但戴佛斯并没有放松警惕,甚至脚步一阵加快。然而就在他即将走出这处狭隘道路时,一道纤细身影突然从墙边阴影内跳了出来。 “洋葱骑士?” 戴佛斯闻言脚步一顿,摸着腰部剑柄的手不自觉紧了紧。 “你是谁?” “一位朋友。”对方如此说,站在清冷街道中背朝月光,披着黑斗篷看不清长相,但声音柔和,明显是个女人。 然而戴佛斯可没有因此放松警惕。 “朋友可不会做这种跟踪勾当。” “跟踪?” 女性声音轻笑:“不,我们只是碰巧在这里遇到了你。” 我们? 棕发中年听到这词心中一紧,但没等他有什么反应,背后就突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要是敌人,你早就被咱们杀死啦,戴佛斯。” 这声音粗糙中带着一丝笑意,却让棕发中年忍不住捏紧手中剑柄,不过他并未轻举妄动,而是缓缓转头看去。 一个让他有些熟悉的面容因此映入眼中。 “你是……本恩?”他迟疑地问。 “没错,是我,大肚子本恩。” 对方点头,套着粗布衣物的身材肥胖,一张笑呵呵的大圆脸在月光下分外明显:“这外号我其实不大满意,应该叫我强壮的本恩才对。” “据我所知,你已经——” “已经死了?不不不,亚瑟.戴恩收买了那帮狗杂种,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背叛了我们。” 戴佛斯闻言了然。 眼前这位是一个叫做御林兄弟会的组织中的匪帮成员,当然那是过去式了,当初从风息堡出来时,他曾经与黑发男孩讲过这个,该匪帮盘踞在国王狩猎的御林内,以绑架勒索贵族为生,两年前被疯王派遣军队剿灭。 据说领军的拂晓神剑亚瑟.戴恩爵士就是因为买通了御林当中生存着的那些村民后,才能够彻底剿灭这群土匪的。 然而眼下看来,说是彻底也显然不对。面前这位叫做本恩的,正是御林兄弟会中一位比较出名的匪徒首脑之一,听说已经死了,但此时分明活得好好的。 “那个卖身的小男孩?”戴佛斯开口问。 他与眼前这位认识,主要是当走私犯时有接触过销赃的对方,但两人也就见过一两次,可称不上熟悉。 而眼下来看,他们显然是专门找自己来了。 戴佛斯想不到除了不久之前见过的那位小孩之外,这些人还能有什么理由找上自己。 “他叫托布。”身前那位声音温柔的女人开口道:“他是我儿子。我们很缺钱,那天他听说有贵族车队路过就跑了过去。” “你是温妲,白鹿温妲?”戴佛斯又问。 白鹿温妲也是御林兄弟会中的一个头目,戴佛斯没见过,但能猜得出。 “现在叫珍妮,金发珍妮。” 大肚子说道:“白鹿温妲这个名号可比咱们要响亮多啦,嘿,谁叫她是个女人呢,女人天生就是生孩子的命,所有人都这么说。” 他们看起来没什么敌意,然而戴佛斯可不会因此放松警惕,此行他做的事情本就需要隐蔽行事,而今被这两个昔日土匪找上门,他不认为这是什么好事情。 “两位朋友找我有事?”他缓缓开口,并暗暗琢磨如何脱身。 “当然,当然有事,咱们要不去附近酒馆坐下来谈?” “请见谅,朋友们,我待会还要去工作。” “别紧张我的朋友,咱们只是想请你帮个忙而已,一个小忙。”叫做本恩的大胖子说道:“你看见了,咱们虽然已经,额,已经死了,但是其实咱们根本就没死,所以嘛,这个人只要没死成,就得有很多需要,比如——” 他看起来有些碎嘴,于是没等说完就被同伴出声打断了:“我们想请你帮忙引荐之前那位鹿家的贵族少爷,没别的,就这么简单。” “你们想见他做什么?”戴佛斯闻言皱眉。 “做侍从?做私兵?反正就是那么回事,贵族老爷们的侍从咱们见多啦,贵族小孩的仆从也不少见。”大肚子说道:“那些废物可比不上咱们任何一个。” “你们的意思是,你们准备投靠一个小男孩?” 尽管知道那位小男孩不简单,但戴佛斯感觉这事听起来怎么这么荒诞。 “你们见过他?没见过总应该听说过,他才五岁大。” 大肚子本恩闻言一愣:“五岁?我们听说是六岁。不过这可不重要,他总会长大的,没错,总会长大。我们也还算年轻,也早就不当土匪了。而现在,只要他随便仍两个金龙过来,像那天一样,咱们就可以替他办任何事,没错,任何事,管他岁数多大呢。” 前走私犯闻言恍然,眼前这两人是将蓝礼当肥羊了。 “何不投效史坦尼斯大人?” 他试图提醒对方:“你们想见的男孩并没有征召私兵的权利,同时他的钱也都是他家族管家给的,不可能随便拿来花。” 这倒不是挖墙脚,而是真的不可能。 看起来拜拉席恩家族那个小少爷没人管束,但实际上对他身边人的筛选可是严着呢,不论是仆人还是护卫,那都是经过严格挑选的,往上三代都要考虑到,哪能随便让人混进去。 而且戴佛斯对他们可没什么信任心,但两人看起来不打算轻易罢休,于是就想着叫他们转移目标,或者说想让他们撞个满头包后放弃这种想法。 然而这话落下后,两人却只是摇头。 “其实我们最开始就是想投靠史坦尼斯的,因为他接纳了你,接纳了一个走私犯,只是……” 改名叫做珍妮的女人目光柔和地看着棕发中年:“你的手指还疼吗?戴佛斯?” 这话让当事人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胸前挂着的小袋子,而同样走到他身前的大肚子本恩则开口道:“咱们没法想象为什么你会让他砍手指,也想不出为啥他就非要砍你的手指不可。” “善行并不能抵消恶行,恶行也不能掩盖善行。我既然干了十多年的走私勾当,就必须要付出代价。”戴佛斯闻言正色道:“史坦尼斯大人对我的惩罚很公正,世界上恐怕再也没有比他更公正的人了。” “听起来还不错,公正总比不把咱们当人看强,但咱们可没有你这样高尚的情操,真叫我砍手指我可不干。” 大肚子本恩嘿道:“况且干咱们这种勾当的,真去投靠,砍的可能就不是手指,而是脑袋了。” “没脑袋的人还能替领主老爷们办事吗?”女人也跟着轻笑,显然没打算知难而退。 戴佛斯闻言皱眉:“但也不应该是个小男孩,这种想法,你们自己不觉得可笑?” “这个嘛,当然是有道理的。” 大肚子本恩开口道:“鹿家的劳勃很慷慨,咱们见过他。听说他就要当国王了,也许他不会吝啬对待他仅有的两个兄弟,没准过阵子你口中的小男孩就变成了个领主哩,男孩当领主,这种事情很常见,咱们眼光也很少出错。” “当然,这是场赌博,但就算不这样,我瞧那孩子出手这般……咳咳,总之咱们也不和你撒谎,贵族咱们见多了,像那孩子那样出手阔绰的贵族倒是头一个见,说实话,咱们都被吓到了,别的不说,随便赏几个金龙就够花个好几年了,可比咱们在林子里养猪要赚的多——怎么样,朋友?你现在算是混出名号啦,也照顾照顾咱们这些可怜人?” 你真以为那孩子很好糊弄?随随便便就能忽悠来金币? 戴佛斯闻言暗暗摇头,但其实也能够理解这两人的一些想法。 七国各地找不到主子收养,穷的睡荒郊野外的骑士都一抓一大把,更别说这些前土匪们了,他们既不是骑士,也不是什么干净人,想要找个靠山可不容易,也难为他们能把注意力放在一个小男孩身上。 “我可以把这件事告诉他。”想了想后,他道:“但我不确定他愿不愿要你们,同时我不会替你们隐藏身份。” 两人闻言对视一眼,然后点头。 “当然,如果他介意咱们的身份那就算啦,不过劳烦朋友多替咱们说句好话,咱们已经洗手不干好几年了,早就决定做个正派人。” 大肚子本恩说话时一脸正色,见戴佛斯点头,他又开口道:“不过在这之前,我想咱们应该可以帮的上你的忙,说狮子家的坏话嘛,这个我在行,就当给你的报酬啦。” 这话让戴佛斯一愣,随后警惕开口:“你们都知道?” “你很小心。”对方闻言嘿嘿一笑。 “但咱们观察你很久了。” 61 有史为鉴的剧透 “昂起直视太阳的眼睛,” “在高山城堡下驰骋不息~” …… 歌手的弹唱从丝绸街一处妓院内响起,声音清雅,语调悠扬。 此时还属于大早晨,因此客人寥寥,但并非没有人充当听众,一些早起的妓女与打杂的仆从们此时就围在歌手周围,默默倾听着这晨起后难得一闻的优美乐曲。 “与生俱来的晦涩爱情,” “是漫长岁月中不可磨灭的吸力~” …… 歌手是一位消瘦的,胡子拉碴的年轻人,穿着一袭棕色无袖上衣与长裤。 而今他坐在大厅一处桌子上翘着二郎腿,面对周围或坐在椅子上或干脆站着的听众们,他低着头不作理会,一直神色专注而温柔地盯着怀中的木竖琴,修长手指弹出一个个清脆音符,而音符混合嗓音,构成了这首在人们听起来有些含义莫名的曲子。 只是早晨对于此地来说正是无事可做的时候,除了一些仆人嘀咕着转身离去外,围观着的妓女们大多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这位免费上来给她们唱歌听的落魄吟游诗人,然后渐渐就似乎能听懂他在唱什么了。 “**的昆虫抵御着危险,看不清自己与世界为敌。” “我能看见又不能看见,” “华丽长袍下纠缠的身体,” “那是生来的纯洁爱情……” 唱到这时,歌手停顿了一下,目光扫了眼周围人,才再次弹下一缕音符。 “与名誉又有什么关系~” …… …… 歌声仍在持续,而随后的词汇则让周围妓女们愈发好奇,直到这位胡子拉碴的年轻吟游诗人弹唱完毕,跳下桌子躬身行礼后,一位面庞稍显稚嫩的红发少女立即兴致勃勃地开口询问。 “好歌手,这是你自己写的歌吗?” “是的,可爱的女孩。”对方躬身回答:“很荣幸你能喜欢。” “它唱的是什么?” 另一位妓女颇觉有趣地问,“两只虫子的爱情故事?” “如果是虫子,那么他们必定是这世界上最漂亮的虫子了。” 歌手回答,见周围人满是好奇地盯着自己,他复又含蓄地说了一句。 “这是一个很有趣故事,但注定不被人们接受,不久之前我从跳蚤窝听说到了这个故事,然后创作出了这首歌。” 他这么一说,周围人就更加好奇了,于是在一番软磨硬泡下,一个俗套的,却又有着充足噱头的故事被歌手缓缓道出。 …… 最近的君临城风起云涌。 大陆各地的贵族领主们陆续涌来,将城中旅馆挤的纷纷爆满都还放不下,君临城的百姓们尚未从战争余波当中恢复,就被这大股贵族浪潮冲击的忙碌不已。 新王即将加冕,上层贵族们忙着各种或明或暗的勾当,下层百姓们却也因此而好过不少,鱼市、妓院、铁匠铺、面包房…… 蜂拥而至的人群带来了大量的商机,让许多人暂时忘却了昔日的苦难。 只是在这欣欣向荣的局面下,一股暗流却悄然酝酿,并且缓缓扩散蔓延,面粉街的面包店中、丝绸街的各个妓院、烂泥街的鱼贩摊位、臭水湾的垃圾广场…… 君临跳蚤窝内食物来源不多,一些卖褐汤的食堂是贫民们吃饭的重要场地,每当饭时,在那密集而拥挤的建筑当中,都能看到好几条长长队伍陆续地排在各个食堂门口。 因为排队时间长,许多贫民都会在这个过程当中闲聊各种八卦轶事,而他们口中话语可比欲擒故纵的吟游诗人要露骨的多。 “叫我说,真有这回事也不算个啥,贵族老爷们一个个的乱的很,那个什么伊耿二世,不是还和他亲女儿乱搞么,姐弟更是常有的事啦。” “那是坦格利安,可不一样。” “有啥不一样?” “是伊耿三世,不是伊耿二世。” “咋可能不是?我记得就是伊耿二世……” “龙和狮子咋能一样?” “叫我说这事是假的,御林铁卫怎么可能乱搞?还和自己亲姐妹?” …… 此时正值盛夏,拥挤建筑上空的太阳光芒毒辣而又刺眼,却难掩民众们的议论纷纷。 关于西境兰尼斯特家族那对黄金双胞胎从小苟合的消息最初不知从何而来,但一经出现就非常惹人眼球。 詹姆?兰尼斯特,西境兰尼斯特家族的原继承人,英俊潇洒,史上最年轻的御林铁卫成员。 瑟曦?兰尼斯特,詹姆的亲姐姐,被誉为西境之光,据说美貌非常,是无数西境贵族争相追求的对象。 他们是西境泰温公爵的一对儿女,也是仅有的三个儿女当中其中之二,而今却仿佛变成了低俗故事当中的男女主角,不伦、叛逆、邪恶、淫乱…… 当然,某些故事中他们属于“悲情人物”。 最初这类消息只在君临跳蚤窝内传播扎根,但没过多久,随着各色人物有意无意地推动,随着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情绪,最主要的是在君临百姓普遍对兰尼斯特仇视的情况下,渐渐却弥漫到了整座城市当中。 言语就像风,而对兰尼斯特的仇视则构成了这道风的动力,让它甫一出现,就飞快扩散而开,最终从下到上的渗透进入了贵族阶级,由此引发的议论甚至短暂压过了新王即将加冕这件事情。 因为在北方那位狼女身死后,很多人已经认为未来国王的王后必定会出自兰尼斯特家族,而今那位却出现了如此绯闻…… 大大小小的贵族们因此事而惊诧,有不信的,有半信半疑的,有跟着愤怒的,却也有看笑话的。 身为维斯特洛大陆实力最强的贵族家族之一,西境的兰尼斯特家族朋友多,敌人同样不少,而今出了事后自然态度各异。 身处于城中的几位兰尼斯特对此暴怒不已,一向沉稳老练的泰温公爵甚至在听到这消息后满脸涨红,沉默半天后,咬牙挤出三声荒谬。 他倒也没命令手下们镇压舆论,因为此时已经压不下去,而且会造成更坏的影响。但他却下令严查凶手。 兰尼斯特有债必偿,泰温公爵更是一个非常注重家族荣誉之人,此时有阴沟老鼠无端污蔑他的儿女,那么不论那老鼠是谁,都必将付出代价。 然而他们其实并不了解这个谣言背后还有另外一层含义。 或者说,除了红堡内某个整日摆出一副单纯脸的黑发男孩之外,目前还没有人能了解到谣言表面下所隐藏着的真实信息。 那并不单单只是简单的姐弟不伦之恋。 …… 坦格利安王朝存在不足三百年,看似很短,实则很漫长,在坦朝历代国王当中,有一位被称之为庸王的坦格利安国王,是为伊耿四世。 伊耿四世是第十一个坐上铁王座的国王,被人们认为是史上最糟糕的国王之一。 然而在学到这位国王的历史时,蓝礼却发现这个庸王与自己那个便宜大哥身上相同的点似乎特别多。 比如说庸王伊耿王位得来的蹊跷,上位后则愈发骄纵奢侈,好色无度,无女不欢。 比如说庸王伊耿私生子女众多,数都数不过来。 比如说庸王伊耿当政时竟干一些昏庸屁事,与挥霍无度的某人异曲同工。 比如说庸王伊耿的王后,也就是他的亲妹妹,从小与他另一个弟弟伊蒙相恋,结果被不幸拆散。 而那位被称之为龙骑士伊蒙的,被誉为史上最高尚骑士的王弟正是庸王伊耿的御林铁卫。 最后这条是谣言的关键。 身为贴身保护国王的御林铁卫、却与王后从小相恋,密不可分,还是亲姐弟…… 这历史情况与目前联姻后会出现的局面是多么相似啊。 蓝礼认为,如果自家那个便宜大哥拒绝这桩婚事,那么自然不会多想,这种隐喻也就没什么用处了,他也乐见其成。 但如果劳勃同意与兰尼斯特联姻,有这谣言“提醒”,从小被当做公爵继承人培养的他会反应不过来? 就算他当时反应不过来,日后他眼睁睁看着那对兰尼斯特家族的黄金双胞胎姐弟整天在眼前转来转去的,就不会联想到什么? 如果他能对号入座,那么重点来了。 庸王伊耿不足五十就凄惨死去,且死因颇为可疑。 庸王在位期间,坊间一直谣传他的继承人戴伦王子不是他的儿子,而是御林铁卫伊蒙与王后奈丽诗所生。 庸王伊耿执政后期非常肥胖…… 62 争执与妥协 作为准御前首相,谷地公爵琼恩艾林最近很忙。 新王加冕,前前后后有非常多的地方需要顾虑到,涉及到大大小小的贵族阶级。红堡的重建同样也是一个必须要重视的问题。 重建说来容易,但实际上却要考虑很多因素。 石匠、建筑材料等基本配备必须要尽早储备好,需要重建到什么地步,所有建筑是否要全部扒掉,以及是否要重新设计等等…… 维持国家运转的各个关卡需要重新安排人手,满员为七的御林铁卫目前只剩下两个,商讨决策王国政务的御前会议席位甚至都还没有坐满。 战争结束不久,一切都百废待兴。 然后琼恩艾林还需要考虑准国王的心情问题。 未婚妻的死对劳勃的打击很大,虽然通过不间断的劝解,这位已经没有了前阵子终身不娶的念头,渐渐不再排斥与西境的联姻,但却也称不上老实—— 比如最近他就开始沉迷饮酒与逛妓院。 本来这些已经够让老琼恩心烦的了,结果不知道怎么的,城内竟然传出了兰尼斯特家族姐弟乱伦的消息。 这种事情放在别人家顶多也就是让他感慨一下,但兰尼斯特就不一样了。好不容易将准国王劝服接受联姻,眼下出了这档子事情可真叫他有种指天骂娘的冲动。 于是面对听闻消息后兴冲冲跑过来的黑发青年,他压抑怒气地回复道:“我会安排修女在订婚前检查泰温公爵的女儿是否还保有贞洁,但贵族子女从小就开始学习骑马,某些地方也许会受到影响,所以这并不能作为她是否还是处子的证明。” 阳光从身后的圆型窗户处挥洒而入,将身处于御前会议大厅内孤零零的老人笼罩的苍老不已,此时他正坐在首相的椅子上手持羽毛笔准备签署一份文件,说话时也没有站起身来。 按理说他不应该对一位国王如此怠慢,但谁叫眼前这位是他的养子呢,同时对方没有真正加冕,也让他没有那么多的礼仪顾及可言。 劳勃对此也压根不在意,但他显然不满意对方口中话的意思,于是边拉开旁边椅子坐上去,边满脸厌恶地道:“那就不用检查了,难道我非得娶那瑟曦不成?见鬼,七国上下想要嫁给国王的女人能从长城排到君临跳蚤窝。” 这种任性话语听的老人不自觉捏紧手中羽毛笔,内心压抑许久的种种恼火此时似乎一下子全都上了头,于是他语气刻薄地回复道:“我要提醒你,劳勃,我们与兰尼斯特的联姻从来都不是为了给你找一个满意的妻子,所以就算这事是真的,你也得娶她!” “所以堂堂国王就只能娶个和弟弟乱伦还堕了胎的婊子老婆?然后叫七国上下所有人都看我笑话?”黑发青年闻言哈哈大笑。 “你当我是什么?忍气吞声的窝囊废?诸神救救我吧,要是打了胜仗的结果是变成一个窝囊废,那我当初还不如乖乖跑去给疯王——” “我当你是一个国王!” 老人严厉地打断对方:“一个能给这国家带来好运的,终结疯王暴政的国王!” “我从来没想当国王,你难道不知道?我只是——” “如果你不想,现在就可以转头就走!” 长着鹰钩鼻的秃顶老人提高嗓音道:“之后我会去龙石岛迎回雷拉王后与韦赛里斯王子,然后按照传统,拥戴韦赛里斯王子成为新国王!” 这话让劳勃脸色瞬间涨红,他双手用力撑着桌子俯身紧瞪对方,咬牙切齿地道:“你休想那么做!琼恩,我说过,我要亲手宰掉所有坦格利安家的人,你给我听好,是所有!我要让他们像龙一样死的干干净净!“ 眼前这位非常愤怒,然而老人就这么静静看着他,没打算有任何服软迹象。 直到见对方脸上的愤怒情绪因长时间僵持而有所僵硬,他才突然开口转移话题。 “你与奈德是好兄弟,北境寒冬时又急需一个稳定王国的援助,所以你不用担心北方。谷地有我在,未来我的继承人不会反抗你的统治。我与奈德联合了河间地,徒利家族你也暂时不需要担心。” 老人的声音充满理智。 “风暴地是你的家产,领主们都很爱戴你。我们杀了多恩公主与她的孩子们,多恩不会老实,但最多我们无法掌控王国南部边界。多恩的道朗亲王性情谨慎,他绝对不敢在毫无胜算的情况下举兵踏出多恩叛乱。” “河湾地很强盛,在战争当中没有多少耗损,但他们与紧邻的多恩有几千年血仇,两方不会合作。同时青亭岛雷德温家族的继承人被我们握在了手中,雷德温伯爵的舰队不敢轻举妄动,河湾地也会受到整体局势的制约,除非有紧靠河湾的西境帮助,最主要的西境。” “泰温公爵已经有意示好,联姻西境,七国上下就只有河湾地与多恩尚不稳定,或许再加上一个铁群岛,但这三方互有血仇,决然不会组成联盟。可如果你不联姻,河湾、西境,外加一旁紧盯我们的多恩、铁群岛,那等于是半个王国。” “半个王国的领地,数以百计的领主家族,没有他们封君的统御,你认为他们凭什么服从你的统治?凭你的坦格利安血统?” “我们胜利者的身份又能持续多久?” …… 老人不间断的话语让黑发青年脸上愤怒越来越少,最终完全消散,但他却也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一般脸色苍白,身体颓然瘫坐回了椅子上。 老琼恩见此叹了口气,脸上的严肃也随之瓦解。 “我会安排修女在婚礼前进行检查。”他语气疲惫地说了一遍之前说过的话。 “不论结果如何,总主教都会宣布泰温公爵的女儿瑟曦仍旧是一位童贞少女,是的,他会这么说。这样就不会有人再非议此事,随后我会展开对君临内坦格利安家族余孽的搜捕行动,让所有人都知道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这算什么?琼恩?”靠在椅子上的劳勃闻言苦涩地道:“龙骑士伊蒙与他妹妹奈丽诗?在伊耿四世眼皮子底下偷情?所以我就是那位昏庸无能的国王喽?将来的王位继承人没准都不是自己的种呢。老家伙,你说的是不是这个意思啊?” 这话让老人颇感无奈。 “劳勃,你要冷静,一位好国王必须要分得清谣言与真相。伊耿四世起了疑心,结果呢?王国分裂,黑火叛乱爆发,整整五代坦格利安都要给他擦屁股,这可是血的教训,你千万别再被这种言语误导。” 没说话,对方此时似乎完全失去了说话的兴趣。见此,琼恩公爵忍不住又道:“我会找到事情的真相,劳勃,我保证。” “算了吧,琼恩,你说得对,真假并不重要。”黑发青年摆了摆手,一脸的意兴阑珊,“这事交给你我放心,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老人见此欲言又止,但想了想后,他却叹了口气,没有再开口。 实际上他已经有了一些线索,遭遇信任危机的情报总管瓦里斯这段时间工作很勤奋,有什么消息都会第一时间与他这位准御前首相汇报。 那线索是一个叫本恩的外来者,有极大嫌疑是谣言散播的源头,他们已经开始着手抓捕了。 63 舔猫与废蛋 那边整个君临城正因为蓝礼的“剧透”行为而暗流汹涌,这边当事人却仿佛事不关己般的于梅葛楼内一处露天高台上吹起了长笛。 高台身处于梅葛楼顶部,周围几根棕灰色粗重长柱静静矗立,男孩坐在高台边缘部位,前方入目所见是一片停泊着繁多船只的广袤大海。 清凉海风阵阵,乐器在口,手指微动,悠扬的笛声清脆宜人,那似乎充满“异域”风情的曲调听起来有种异样的欢快,只是声音断断续续的严重影响节奏。 两位护卫此时就站在不远处,其中一个叫做威尔的护卫抱胸靠在柱子上与旁边同伴说道:“蓝礼少爷吹的可真好听。” 对方点头附和。 “没错,这是我听过最棒的长笛演奏了,而且我从没听过这种调子,难道是咱们少爷自己编的?诸神在上,那可真是太了不起啦!” …… 他们说话故意说的很大声,距离黑发男孩又不算远,别说听力很好,就算正常人也都能听得到。 这让蓝礼斜斜看了他们一眼,结果这两个家伙夸的更严重了。 他因此翻了个白眼,不做理会,而是继续练习自己的长笛技巧。 职业赋予的独特天赋让他在吹笛子的时候能够清楚察觉到曲子中一些细微的缺陷与不自然之地,然后下次再吹奏时,就能够适当的加以改进。 问题是此时他肺活量不多,吹笛子没办法一步到位,断断续续的可称不上什么好听。 然而此时这里似乎也就只有他自己有“自知之明”了。 别说那边两个护卫,似乎就连动物也都深谙此道。 就见阳光下,一只原本迈步走在露台石质沿边上的黑猫此时就正循着音乐缓缓靠近,抵达一定距离后突然纵身一跃,跳到了蓝礼身前一张低矮的小桌上趴在了那里。 吹笛子的蓝礼看了它一眼,没做理会,而这条猫则趴着静静盯着他,一双浅蓝色的眼睛不断瞄着男孩充满专注的脸与他手中的笛子,似乎充满了依恋。 然后没过多久,它似乎感觉这样并不满足,于是复又一个前窜,跳到了黑发男孩的怀中,脑袋享受似得拱了拱其肚子处的天鹅绒衣物。 笛声嘎然而止,低头看了看这小东西,蓝礼不悦地道:“去去去,离我远点,你总掉毛,怎么一点脸皮都没有?” 黑猫闻言把脑袋缩的更紧了,似乎不打算理会。 蓝礼见此呵呵冷笑,抬手给了它一个脑瓜崩。 于是黑猫委屈地叫了一声,恋恋不舍地看了他肚子一眼后转身跳下,却并未远离,而是趴在男孩穿着小牛皮靴子的脚背上,小脑袋仰着盯向蓝礼,蓬松的尾巴不住地晃动,似乎在讨好自己这个新主子。 那小眼神,看的蓝礼恶寒不已。 要说正常有一只如此粘人的猫其实挺有趣,但他现在严重怀疑这只猫里面是不是被什么易形者给附体了,虽说有一些聪明的猫狗能够通过长时间接触而听懂主人的话,但能听懂所有话那显然不会是什么正常情况。 没记错,这个世界里是有那种能够附体动物的易形者存在的,比如未来某个白眼一翻当场挂机的躺赢之王,所以蓝礼认为自己的怀疑不无道理。 只是为什么这么缠人,他却也搞不懂。 这只猫明明在女仆们给它洗澡的时候,连抓带挠的充满暴躁,表现的浑然没有任何灵性可言,到蓝礼身旁就变得特别的老实,也特别聪明。 这又是一个不解之谜,和他以前好多搞不懂的那些一样。 想着,他摇了摇头,随后再次竖起笛子来继续吹,只是没一会就不得不撂下。 在仆从的领路下,一位棕发中年正从楼梯口处踏步走来。 “早上好,戴佛斯。”蓝礼抬手打了个招呼,对方走近后躬身行礼,随后看了眼男孩手中的笛子。 “您刚刚吹的是什么?”他好奇地问。 “两只……狮子?”蓝礼迟疑地开口,实际上这是两只老虎,不过他还不清楚通用语中的老虎这个词怎么说。 “听起来不像是咱们这里的风格。”戴佛斯闻言赞道:“但曲调优美,非常好听,大人您吹的真棒。” 蓝礼闻言呵呵一笑,隐隐有种被舔狗包围了的感觉,于是他转移话题道:“找我有事?” “史坦尼斯大人叫我送来了这个。”戴佛斯边说边将手中拎着的一个盒子放在蓝礼身前的桌上:“布拉佛斯产的木雕玩具,从一位走私商人那里得来的。” 眼前这家伙对走私勾当门清,显然因此带动了君临某些情况的良好秩序。 蓝礼闻言后打开看了看,发现里面是一个关节可以活动的,栩栩如生的棕色泰坦战士木雕,没什么兴趣,所以看了一眼后他就将盒子扣上了,准备等回去后把它扔到放娜迦肋骨的那个箱子里面去——那差不多是他的垃圾箱。 “没发生什么意外吧?”他压低声音问。 带玩具只是一个借口罢了,因为想要更容易的接触,所以前阵子蓝礼就与史坦尼斯提出想要玩具这件事,仰仗于那位莫名其妙滋生而出的“母性”,没怎么困难的,眼前这位前走私犯就成了一个“玩具使者”。 “发生了些意外,几个御林兄弟会的前成员想要投靠您。” 戴佛斯小声说着,将自己之前的遭遇全盘托出。 起先蓝礼对此还挺诧异,但随后他就明白那些人是什么情况了。 “他们想薅我的羊毛?” “薅羊毛……可以这么说。”戴佛斯感觉这个比喻有点奇怪,不过并未多想。 “但如果大人您需要人手,不妨考虑一下,只是用时需要小心。” “算了吧,我要一帮来历不明的人干嘛?”蓝礼闻言摇了摇头。 他虽然缺乏行动能力与人手,但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看的上。 谁知道那帮人是不是哪个家族仇敌派来的内奸? 虽说这个可能不大,但也并非没有。 蓝礼的秘密很多,想办的事情也不少,但他显然不可能循着那些人意思中那样,叫他们做什么幼稚可笑的事情。 连用戴佛斯他还是因为前世相关记忆的缘故,外加因势利导呢,一群陌生人,又摸不透他们真正目的到底是什么,蓝礼连接触的兴趣都没有。 戴佛斯见此没有多说什么,点了点头后,又朝他汇报了一下目前城内的谣言情况,随后告退离去。 他走之后,蓝礼也没心思再呆在这里吹笛子玩了,回头招呼了一声,带着两名护卫下楼梯返回住处。 而不用他叫,脚边那条黑猫就自顾自地翘着尾巴跟在了身后,直到抵达卧房,在关门的前一刻它更是灵巧的跟着窜进了房间当中,然后来回蹭着蓝礼的腿讨好地叫了几声,似乎生怕男孩把它给撵出去。 蓝礼没理会这只猫,在护卫关门后,他踩着松软的地毯走向壁炉所在——目前壁炉口已经被砖石封堵了住,里面的密道也基本上不能用了。 此时阳台外挥洒进来的阳光正浓,但蓝礼却踩着凳子在壁炉上的狭长平台处点燃了一根牛油蜡烛,烟雾升腾,静静燃烧的烛光相比周围光线显得暗淡不已。 用提灯做成的简陋托盘随后扣在蜡烛上,一颗金色的“鸡蛋”则被蓝礼放在了托盘中空架子的顶端。 随后他趴在壁炉平台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眼前不断被火苗烘烤着的金色鸡蛋,小脸一片忧郁。 他原本还期待这颗蛋能发生奇迹,可渐渐的就不那么想了,因为它硬的跟个石头一样。 前两天他在阳台处把玩这颗蛋时,手中蛋一不小心被那条猫给碰的掉向了窗外,当时蓝礼被吓了一大跳,但事后匆匆出去搜找时,却发现这颗蛋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去竟然还完好无损。 这反倒让蓝礼“清醒”了许多,想了半天后,他找来一个小锤子,结果发现怎么敲也都敲不碎这东西。 蓝礼于是尝试将它烤熟,可惜也不能。 因为它不怕火。 蜡烛、厨房灶台火,不论蓝礼怎么烤,这颗蛋都根本烤不熟,真的就像是一颗石头那样,吃也吃不得,孵也无处着手,砸还砸不碎。 “就当是个纪念品吧。” 喃喃着,蓝礼瞥了身下凳子旁边跟着仰头转悠的黑猫,有种不管不顾将这颗蛋扔给宠物当猫球的想法,只是想了想后,他却还是将蛋收了起来。 入手冰凉坚硬,一点也没有被火焰灼烧后的热度。 无处着手,他暂时不打算再理会这颗蛋了,决定专心开始磨练自身的职业能力,然后找个机会出门一趟把剩下那个媒介收回来。 然而就当他准备把这东西扔到角落箱子里面吃灰的时候,偏偏它就出现了新的变化。 64 垃圾箱 作为一个五岁男孩,尽管没有父母关爱,两个兄长也不怎么搭理他,但在一些物质条件上蓝礼仍旧没有受到丝毫苛刻对待。 食物与衣物从小到大他基本上都是吃穿最好的,教育方面更是不必多说,住的地方虽说在他看来简陋了一些,但那只是在他看来罢了。 而在一些“娱乐”上面,他也同样什么都不缺。 早年在风息堡时,有个叔公很喜欢蓝礼,每次有商队路过风息堡总会给他买一些“有趣”的玩具。 木雕骑士啊、布偶娃娃啊、积木啊,精美的花环与手工编织物等等,甚至他还买来只有专业人员才会操弄的各种提线木偶。 后来他叔公死了,就轮到克礼森学士照顾他了,那位老人也会给他时不时的弄来一些玩具,同时也会给他用锡与木头来制作一些简易的盔甲骑士剑什么的。 这些东西累积下来很多,对蓝礼没什么用,但他从来不扔,只是偶尔有“同龄”的小孩子们找他玩耍时送出去那么一两个。 而今这些玩具已经堆积了两个大箱子,在离开风息堡时,管家都给他带了过来。 梅葛楼的仆人们每天都会来他的卧室打扫卫生,换洗床帘床单地毯等等,但通常来说她们根本不理会蓝礼的玩具箱子。 除此之外,这两个箱子上也被蓝礼上了锁,而今钥匙正与青铜戒指一起挂在他的脖子上。 所以对于蓝礼来说,没什么是比玩具箱子更能让他安全藏东西的地方了。 之前从铁群岛带出来的娜迦肋骨作用神奇,能够吸引鱼群来,一度被蓝礼当作宝贝,于是就被蓝礼藏在了一个箱子当中,而当他发现手中这颗袖珍龙蛋是个废蛋后,他同样打算将之仍在里面。 然而也就在他这么做之后,变化发生了。 木箱子内,当金色的袖珍龙蛋碰触到被他藏在玩具缝隙底部一根手掌长短的断裂白骨后,突然就像是活过来了一样颤抖了一下。 起先蓝礼认为这可能是自己眼花看错了,但当他忍不住将两个东西都拿出来然后相互碰撞,却发现手中蛋又突然开始震颤。 “什么玩意?” 他纳闷地看着双手中的两样东西,来来回回的做起了实验。 距离拉远后什么动静都没有,但只要碰在一起,这颗蛋与那根骨头都会莫名其妙地动弹一下。 没错,不只是蛋,就连骨头也开始颤动,虽说很微弱,但却能明显感觉到。 不过这种颤抖只是最开始接触时有发生,随后就算贴在一起也看不出什么变化来了,观察了半天,蓝礼一脸茫然。 又反反复复的试验了好多次,真的没别的情况发生,于是在想了想后,他索性将这两个东西用一块镶银边的白色手帕包裹好,然后小心放在了木箱子底部。 当天他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晚上吃完饭后更是迫不及待地爬进床底然后将箱子打开看,结果没发现有什么新变化。 但当他第二天起床后打开箱子看去,却突然发现原本仿佛被金色鳞片包裹着的“鸡蛋”,此时表面上却沾染了一些稀疏的骨白色小颗粒。 而与它挨着的那颗骨头,则似乎变得圆润了一些…… 他因此隐隐有所猜测。 接下来的几天他时长关注玩具箱子内的情况,然后就发现那颗蛋上的骨白色颗粒日渐增多,同时那根断裂肋骨也渐渐圆融变小,除此之外,倒是没什么新变化。 然而蓝礼对此的期待却愈发强烈,他猜测当这根肋骨消失后,这颗蛋到底会不会有变化这个问题的答案可能就会浮出水面了。 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还没等他真正的看到变化时,另一个意外消息突然到来。 走私犯口中那些个前土匪突然被君临金袍子们围剿,一个叫做奥斯温的家伙被抓走了。 …… 听到消息时蓝礼正坐在卧房阳台处凝望着城堡外停泊大量船只的大海,并思索着自己身上具有的某种“诅咒”会不会于眼下也能够生效这个问题。 结果正漫无目的遐想着,仆人就将棕发中年引了进来。 “他们顺着一个歌手的线索,追查到了御林兄弟会那些人。” 打发走仆人后,戴佛斯第一句话就让蓝礼面色一怔,随后目光紧盯对方,发现这位前走私犯此时面容显得非常严肃。 “没有听到任何风声,但金袍子突然包围了土匪们入住的旅馆,大肚子本恩被当场杀死,一个叫奥斯温的土匪重伤被俘,只有白鹿温妲与她儿子住在另一个房间,察觉危险后跳窗跑了出来。” “她们去找你了?”蓝礼询问。 “是的。”戴佛斯蹙眉点头道:“我已经将她们藏在了跳蚤窝里面一处安全的地方,金袍子们应该找不到她们。” 尽管如此说,但不论是走私犯还是蓝礼此时都没有感觉多少安慰,沉默片刻后,蓝礼问道:“他会供出你?” 这是问题的关键。 “白鹿温妲宣称奥斯温绝对不会背叛她们。”戴佛斯道:“但我从未见过他,不能确定他的性情。” 说着,他苦涩地叹气。 “是我行动不谨慎,不然也不可能被那些土匪盯上。” “这怪不得你。”蓝礼闻言严肃地道:“所有事情都是我拜托你去做的。” “实际上我也想去那么做,大人。” 对方摇了摇头:“兰尼斯特杀了我很多朋友。” 蓝礼没再开口,而是低着头坐在那里,开始想起了办法。 那些自告奋勇的家伙而今被俘了一个,也就是说线索很有可能追查到戴佛斯这里,这代表的是危险。 尽管能在君临搅动风雨,但那只是因为他们在暗处,别人无处着手罢了,如果真的被抓到了线索,那么他们根本不堪一击。 蓝礼并不为自己的安全担忧,因为就算眼前这位被抓,然后供出真相,人们也很难相信一个五岁小孩会是这件事的主谋。 只是明明人家为自己忙东忙西,反过来却面临生命危险,自己要是不管不问甚至撇清关系,那就太不是东西了。 脑筋不断转动着,一些关于君临目前局势的情况陆续闪过,某个念头突然浮现而出,于是男孩若有所思地问:“你认为河湾地的梅斯?提利尔公爵是个蠢货吗?戴佛斯?” 65 消失的味道 “你认为河湾地的梅斯?提利尔公爵是个蠢货吗?戴佛斯?” 窗外清风徐徐,阳台上的光线明媚又温暖,男孩口中的话让戴佛斯摇了摇头。 “我从未接触过河湾地那位封君,大人。” “没关系,这并不影响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戴佛斯闻言一愣,随后忙蹲下来凝神倾听。 “梅斯?提利尔有一个未出嫁的小妹。”坐在小椅子上的蓝礼边理清思路边说道:“年纪大概是十一二岁……” 在风息堡时,老学士曾经给他详细介绍过围城的提利尔家族情况,老公爵早亡,新公爵则有两个妹妹,一个出嫁了一个还未婚,蓝礼对此有所印象,而今他也正准备利用这点。 “小是小了些,但也并非不可能。长相不知道,但必须比兰尼斯特家族的瑟曦要漂亮,具体什么模样,你自己琢磨。” “所以您是想?”戴佛斯隐隐猜到了男孩的想法,但还有点不确定。 蓝礼目光眨也不眨地盯着他道:“我们要夸她,宣扬她怎么怎么与劳勃般配,夸她从小就一副丰饶多产的模样,最重要的是,如何如何的仰慕我兄长。听说梅斯公爵与我们敌对时,又如何的与家族闹翻。” 想着,蓝礼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于是道:“着重加上一条,性子很野,就像一条母狼,然后……” 他开始仔细说起了这件事该怎么办。 …… 七大王国的领主贵族家族成百上千,但与拜拉席恩同等层次,能配得上新国王,又能拎出来与西境打擂的也就那么几个。 北境史塔克家族为尊,当代史塔克公爵是劳勃的好兄弟,谷地封君是艾林家族,艾林公爵是劳勃的养父、属于天然盟友,而且这两个都没有符合要求的女性家属。河间地封君徒利家族是盟友,但稍次一些,虽说也有人在君临当中,但实力不行,女儿也都嫁完了。 多恩与铁群岛的两大家族没有人来,拜拉席恩家族的封地就是风暴地,想来想去,七国上下也就新投降的河湾地封君提利尔家族能运作一番了,虽说他们不大可能真的与劳勃联姻成功,但蓝礼也没奢望这点。 而今瞄准提利尔家族,主要不过是想让它吸引一番注意力,来个祸水东引罢了,或者说,他认为如果幸运,没准那位不知道愚蠢与否的河湾地公爵此时就正在运作此事呢,毕竟眼下西境瑟曦因谣言而名声不稳,对兰尼斯特家族来说是坏事,但对某些人而言却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而整体来看,这么的一贬一夸,多么像是某人不甘失败而展开的一连串阴谋啊。 如果现在真的能“配合”上那位河湾地公爵可能展开的行动,误导性就更强了。 “这事有些不太荣誉。”戴佛斯越听感觉就越有压力,最终忍不住道:“如果真的是十多岁的小女孩……” “这是家族事件,不是私人决定。”蓝礼回答:“一切都是梅斯公爵想要家族出一位王后,解决因站错队而带来的颓势罢了,关小女孩什么事?” 听起来很奇怪,但也的确是这么个道理,只是棕发中年对此仍旧迟疑。 “但如果因此出现动乱,我们岂不成了罪人?” “这点小事就能乱起来,七国上下早就打成一锅粥了。” 于是戴佛斯咬牙点了点头。 蓝礼见此又道:“效果可能不会很好,重复第二次也会有很高的风险,所以我们没必要和上次那样。你要主攻歌手吟游诗人之类的群体,叫他们编新曲子,叫他们去唱,在大街上,在妓院门口,在随便什么地方,只要有贵族出没就行,我们的目标是让兰尼斯特与我大哥知道这件事。” “你不用亲自出手,可以雇佣乞丐之类的帮忙联络,这可能会用到很多钱,不过梅葛楼内贵重物品多得是,我可以去偷一些,你应该有办法变现。” “这会不会给大人您带来麻烦?” 蓝礼摆了摆手。 “不会,反正现在密道这件事还没过去呢,小偷利用密道偷东西,很正常。” …… 又商量了一下细节问题后,戴佛斯躬身告退,看着他的背影,蓝礼暗叹。 “希望这能有效吧。” 思索着,他突然想起来,梅斯公爵的小妹似乎从小就和人订了婚…… 这他妈的。 他暗暗头疼,只觉这些事情发展的真是莫名其妙,一枚金币罢了,怎么闹成了这副德行。 那些跑来送人头的土匪得是有多蠢才能想到投奔他这个小屁孩啊。 ……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蓝礼没再见到戴佛斯,可能对方非常忙碌,可能出现了一些什么不好的情况。 总之他身处于红堡当中,消息闭塞,也没有偷听到多少有用信息。 于是他只好整日呆在梅葛楼附近练习乐器。 获取到职业的时候浮现出了很多乐器使用记忆,但会用不代表能用,虽说开口吩咐一声后,所有能找到的乐器都被统统送了过来,但他身体条件着实不行。 吹笛子气短,只能断断续续。皮肤太嫩了,弹竖琴之类的手疼,手指绑布条也不怎么顶用。也就小提琴还算可以正常练习,乃至于梅葛楼最近整日发出阵阵刺耳尖啸。 很难说这是蓝礼“学艺不精”,还是他因为某事而心不在焉。 梅葛楼最近失窃引起了一番注意,但就如同蓝礼预料中的那样,没有人怀疑是有内鬼作祟,也没人想到真正的窃贼会是未来国王的亲弟弟。 与此同时,那颗龙蛋与断骨的融合也仍在继续,看起来进度缓慢,但始终没有停止。 蓝礼每天都会观察这两个东西,同时默默等待着随时可能到来的好消息。 或者坏消息。 只是当北境公爵一行人返回后,他却也没办法再这么岿然不动了,虽说目前还没怎么迫切的想要找那种副本媒介,但探查情况还是很有必要的——他可没忘记北方人中有一位神奇的泽地人存在。 于是听闻消息后他就带着护卫们匆匆离开梅葛楼,朝着王座厅走去。 也正因此,他突然听到了一些关于谣言事件的动静。 …… “有人夸我小妹漂亮,为什么我要去制止,难道我小妹很丑?”泛着优雅腔调的河湾地口音从王座厅外的广场角落飘荡而来,此时蓝礼正从后方铺砖道路走近,听闻这句话后不自觉将目光看了过去。 一位还算熟悉的棕发高大身影随之映入眼中,衣着考究,面容英俊,只是表情似乎有些不满。 “能有歌手主动赞美那得说是件好事,你叫我去制止,这又是什么道理?” 与他对话的是一位身披斗篷,穿黑色羊毛短袍与马裤的中年人,而今这位背对着蓝礼方向看不到长相,声音却同样被耳尖的蓝礼听了个清楚。 “这是个阴谋,公爵大人,我们绝对不能够被人利用。” “阴谋?当然,我知道这是个阴谋,所以我们可以去查谁在利用我们,但为什么要制止那些歌手?”河湾地公爵说着,一脸兴致勃勃。 “应该推动才是,现在这种局面,我们多被动啊,但如果我妹妹能够成为王后……王后啊,你难道不懂这意味着什么?” “这是不可能的,公爵大人。而且洁娜小姐已经与佛索威家族订了婚,宣扬这事那就等于是公开羞辱了。” “我小妹的确订了婚,但这不还没结婚圆房呢吗,你难道不清楚婚约其实是可以解除的?我有三个儿子,大不了我让一个儿子娶了绿苹果家哪位女儿,他们只会乐呵呵的与咱们解除婚约,能有什么意外?仔细想想,国王可就那么一个——” 声音并没有持续下去,因为梅斯?提利尔发现了走近的蓝礼一行。当然他并不认为自己的话已经被偷听了过去,面对这位黑发男孩,还笑呵呵地抬手打了个招呼。 蓝礼礼貌地回应了对方,表面上一点也看不出来之前都干了些什么缺德事。 不过从眼下来看,似乎这位梅斯公爵好像还乐在其中…… 黑发男孩内心中的压抑因此稍微放松了许多,而当他走入王座厅内后,他更是见到了某个期待已久的身影。 许久不见的史坦尼斯此时正站在王座厅靠近铁王座的一处柱子间隙,而一身黑布衣的走私犯戴佛斯则完好无损地站在他身后。 见到蓝礼进入后,他还朝男孩偷偷比划了一个放心的手势。 蓝礼因此彻底安下了心,随后目光看向站在王座下的,正与劳勃汇报着什么的艾德?史塔克。 再次见到这位,蓝礼发现他似乎有点晒黑了,面颊也变得更为消瘦,只是那脊梁仍旧挺得笔直。 而在他身侧不远处,蓝礼见到了他真正想要见的目标。 然而当他目光扫到那位矮个子泽地人后,之前被忽视了的一种情况突然浮现心头,让他表情一怔。 他并没有再闻到那股味道。 66 平息的风波 明媚阳光从天空挥洒而来,窗外许多花白飞絮伴随着城堡远方吹来的海风不住飘动,如同无数蒲公英飞舞,又像极了家乡那熟悉的夏雪缓缓降落。 然而这不过是红堡神木林内被风吹出来的一些杨树种子罢了,像归像,终究不是一种东西。 站在窗前默默看着这一切,艾德?史塔克面无表情,灰色双眸内却充满复杂情绪,期许,惆怅,还有一丝无法掩饰的哀伤。 “上次我来君临,这里到处都是战乱的痕迹,现在我看到的却是一片崭新的王国。” 他声音消沉,压得很低,却足以令人听清。 身后房间内,矮小的泽地人正坐在椅子上用油布默默擦拭一柄匕首,闻言回答道:“所有事情都在变,大人,包括这座城堡。” “是啊,包括这座城堡。”艾德喃喃着,突然笑了起来。 “班扬小时候与我打赌,七国哪家城堡最坚固,我说是河间地的赫伦堡,他却一直声称是红堡,因为这是国王住的地方……” “那您弟弟现在可能会失望了。”泽地人意有所指地道:“红堡恐怕是七国上下最危险的那个。” “他并不会失望,因为后来他改变了想法。” 艾德说道:“他说长城下的黑城堡才是最坚固的。黑城堡,知道吗霍兰,那里连堵城墙都没有,又怎么能称得上坚固?” 说罢,他摇了摇头。 “他说等我们回去后就要去当守夜人。” 话语听起来没什么异常,但这位北境公爵显然还沉浸在小妹死亡的悲伤当中,泽地人闻言后同样黯然地叹了口气,随即勉强笑着转移了话题。 “他们都说提利尔家想要出个王后。” 泽地人说的是最近在君临贵族圈子内传的沸沸扬扬的小道消息。 河湾地公爵梅斯?提利尔为了让妹妹当王后,买通君临一些下流人士散播西境兰尼斯特家族的谣言,然后又雇佣歌手吹捧自家亲妹妹,主因是想要取代可能成为王室外戚的兰尼斯特家族,以挽回战争失利而带来的劣势。 据说兰尼斯特与提利尔家的人还因此起了争执,不过泽地人刚刚回来没几天,没能亲眼见到,让他有所遗憾。 “梅斯?提利尔在战争中站在了坦格利安那边,他的封臣蓝道?塔利也让劳勃尝尽了苦头。”艾德闻言道:“但如果叫我选,我会选提利尔家的女人来当妻子,而不是兰尼斯特。” 这话似有深意,于是泽地人若有所思地问:“劳勃大人已经做出了选择?” “三天后新王加冕,关于劳勃国王即将迎娶兰尼斯特女人当王后的消息也会传遍七国。” 艾德语气复杂地道:“事实上,泰温公爵已经写信给了凯岩城召唤他女儿赶来,也就是说,我们不久之后还要参加一场婚礼。” 他说这话时眼睛一直眨也不眨地盯着城堡外的世界,声音不加掩饰的一阵黯然。“我累了,霍兰,等劳勃婚礼结束,我们就回北境。” 泽地人闻言默默点了点头,随后房间内陷入一片寂静。直到窗口处的男子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自己这位手下,声音下意识压低。 “那孩子还好吗?” “最近已经不再哭闹了,新奶妈经验很丰富,把孩子照顾的很好。”泽地人回答道:“大人,我建议咱们在回去的时候带上她。” “那要保证她有充足的奶水。”想到那位奶妈身材大小,艾德有些担忧。 “这件事一定要慎重,我们路上很难找到别的奶妈。” …… “所以,已经没咱们什么事了?” 清脆的声音从梅葛楼内的房间阳台处响起,一位穿着精致黑色皮衣的男孩此时正坐在雕花椅子上询问对面坐着的棕发中年, 窗外阳光正浓,男孩胸襟处的金底宝冠雄鹿纹章被照耀的璀璨生辉,那颗镶银的鹿眼睛也随着男孩上身轻微晃动而一闪一闪的,他的下身则穿着宽松的棕色长裤,赤着脚没穿鞋子,一副居家打扮。 一只毛发蓬松的黑猫此时正趴在他身前圆桌下,不断随着小主人的脚丫子缓缓蹂躏而翻来覆去滚动着,仿佛一个玩具,但它看起来并没有丝毫不耐,反而眯着眼睛发出阵阵咕噜声,一副享受模样。 坐在对面的戴佛斯此时正喝着一口大麦茶,一副刚刚讲完话的样子,闻言后点了点头。 “狮子家的已经放弃追查了。倒是玫瑰家的还在查,但他们在君临人手不足,对咱们构不成威胁。” 蓝礼闻言点了点头,内心颇觉好笑。 他之前记错了一件事,那就是提利尔公爵的妹妹已经订婚了这点,原本对此还有些忐忑,但也不知道是真蠢还是有所把握,那位提利尔家族的梅斯公爵竟然真的打算跑过去一争王后之位,浑然不顾曾经的婚约以及这事可能带来的影响。 他这么一搞,所有人的怀疑也全都消失不见了,反而明确认定前段时间的“谣言”就是提利尔家所为。 于是兰尼斯特的怒火被顺利引到了河湾地,而可能真的如同某些人声称的那样,被俘的那位土匪没有背叛他们,也没见有人找戴佛斯麻烦。 总之种种情况下,在北方人回归的第四天,也就是现在,这件事基本宣告结束,因为劳勃已经当众做下了决定。 蓝礼对此还有些可惜,因为那位公爵大人的争位已经失败了,自己费心思泼下去的脏水也一滴不剩地被他那个便宜大哥咽入了肚子里,也就是说那位记忆中整天假笑的瑟曦仍旧会成为未来的王后。 不过蓝礼对此倒也不算有多么沮丧。 他就不信有谣言这回事在,那个瑟曦还敢背对着劳勃搞弟弟,他也不信自家那个嫂子真生出个金发儿子来劳勃还会傻兮兮地认为是自己的。 想到这,蓝礼突然问:“那个白鹿温妲呢?她怎么说?” 他问的是前阵子那帮蠢土匪们残存的那位,已经被戴佛斯偷偷藏了起来。 “她原本想去救同伴,但被抓的土匪已经被砍了头。她没处可去,准备带着儿子回御林。”戴佛斯说着,忍不住道:“她是个人才,大人,也许您真的能用得上她。” “用来干嘛?” 蓝礼闻言奇怪,眼前这位似乎很看好那个女土匪? “跑腿、做事、当侍女,干什么都成,送回去养猪可惜了。”前走私犯钦佩地说:“而且她还识字。” “识字?” 蓝礼晃动的脚丫子一顿,想了想后,问道:“她可靠吗?” “我相信她是可靠的,因为事实已经有过证明。”戴佛斯回答。 “那她对七国各地的贵族很熟悉吗?” “她以前专门绑架贵族为生。”戴佛斯回答。 “绑架……” 闻言后男孩脑海中不自觉闪过那个泽地人的模样,于是眯了眯眼:“待会我写张字条,然后你帮我交给她。如果她能帮我办成这件事,那么我可以收她儿子当仆从,未来如果我成为一名领主,也可以考虑培养让他当一名骑士,而她自己,可以——” 说着,他突然皱了皱眉,随后低头看向身前桌下,黑猫此时正趴在那里用尖细牙齿咬他脚后跟,然后面对蓝礼注视而来的目光不满地叫了一声。 你丫的到底是猫还是人或者是条狗啊。 蓝礼心中对这条猫的真实情况非常好奇,不过他之前有研究过这猫好一阵子,没弄出个一二三来,现在也懒得去想,于是朝它翻了个白眼后,他就再次开始了用脚蹂躏这只粘人猫当面团的运动。 “可以来当我的侍女,或者女护卫什么的。”收回视线的黑发男孩补充完自己刚想说的话。 “如果她愿意的话。” 戴佛斯闻言点了点头,又与男孩聊了一些日常话语,最后带着写满了字的羊皮卷轴踏步离开房间。 然而他不过刚刚离开梅葛楼,就突然在一处长廊内见到了正静静盯着他的史坦尼斯。 “这是你第几次来找蓝礼了?”对方开口问。 67 蛋碎了 “这是你第几次来找蓝礼了?” 迎面而来的一句话尽管听起来平淡没什么情绪,但当事人却因此内心一紧。 “大人,我——” 前走私犯话语停顿了那么一下,随后低头道:“我只是在给蓝礼大人讲外面的事情,他对君临很好奇,很喜欢听一些大街小巷的风俗习惯和有趣的小故事。” 说话时,戴佛斯内心颇感惭愧。 他宣誓效忠于史坦尼斯,同时眼下身份地位也拜对方所赐,可现在竟然与他撒起了谎…… 然而不这么说又不行,那件事涉及到的事情很复杂,他既然应下了去办,就很难说出真相来。 听起来这话没什么问题,只是对方却很敏锐地发现了戴佛斯话语中的异常。 “蓝礼大人?十多年的走私勾当让你连对一个小孩都能如此敬畏了?或者我的洋葱骑士是一个非常有礼貌的人?” 这话让戴佛斯暗感糟糕,但走私生涯带给他的可不止是丰富的操船经验,于是他低头回应道:“只是因为那孩子总管我叫爵士,所以我就叫他大人——我是说在风息堡时,史坦尼斯大人,在您没有封我为骑士之前,他就这么叫了。” 说罢,见对方仍旧在静静看着自己,棕发中年又小心翼翼地补充了一句。 “我当初说我不是骑士,不能叫爵士,那孩子就说那他也不是大人,然后我们就……就这么互相叫着,私下里叫,已经习惯了。” “这样啊。”对方闻言缓缓点了点头,看了他几眼后,突然道:“他从小就很古怪。” 棕发中年闻言一愣,对方却并没有理会他的表情,眯了眯眼,似乎沉浸在过往的回忆当中。 “父母遭遇船难之后,我本以为他根本弄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毕竟他当初只是个出生不满一年的小婴儿,但事实与我想的完全相反。” “那场风暴过后,仆人们很多都和我们一样哭泣,叔公同样躲在他的房间里抹眼泪,但谁又会真正的伤心呢?那些仆人没过几天就已经重新忙碌在新任公爵的继承仪式当中,把旧公爵忘得的一干二净,叔公也总拉着劳勃说这说那。克礼森不断写信,通知七国上下年轻公爵的诞生,似乎这是什么喜事。” 他说着,幽蓝双眸的目光凝聚,重新看向眼前这位棕发中年。 “我观察遍了城堡中的所有人,似乎只有那个还不足一岁的小婴儿仍在替父母的死而伤心,后来我始终认为那是我的错觉,毕竟他当时还太小了,又能够懂什么?” 这些话让戴佛斯有些迟疑是否要开口回应,对方却也没打算能听到什么回答,默默思索片刻后,他突然笑了一下。 “他爱听,你就多和他说一些吧。” 说着,他摇了摇头,随后转身离去。 望着对方背影,戴佛斯暗松了口气,心中却感到一丝怪异。 这位大人到底是真的没发现什么,还是在假装看不见? …… 蓝礼显然想不到自己在襁褓时代就被人给“盯”上了,还是那个在他看来与茅坑石头一样又臭又硬的便宜二哥,此时他正思考着别的问题。 密道与王后的谣言,这两件事基本上都已经结束了,但新的问题却又浮现而出,那就是泽地人,以及他的匕首。 泽地人身上有一件匕首,是能够让他进入“历史副本”的媒介,最初他发现自己闻不到那种气味后,还以为是泽地人没有带上它。 然而仔细观察后,蓝礼却发现真相并非如此,那匕首仍旧完好无损地插在对方腰侧的皮鞘当中——因为匕首木柄上有一道鱼梁木叶子的标记,所以蓝礼能够认出来。 然而问题来了,为什么这匕首上的气味不见了? 这个发现让他不得不重视。 为什么? 是因为那匕首只是标志一模一样的“假”匕首?真的匕首在别的地方? 还是说里面的某些东西已经消失了? 或者问题出在自己身上? …… 种种疑虑缠绕于心,但兀自瞎想并没有什么用,于是蓝礼打算完成在风息堡时并未完成的那件事——把这柄匕首弄到手。 可惜泽地人并不住在红堡内,当初见过一面后就再也没碰到了,红堡人多眼杂,蓝礼也不可能自己去盯梢继而搞偷袭,于是他只能借别人之手。 他不确定这件事能不能办成,但目前来说只能先这么办,此时的他连出个梅葛楼都需要找个借口,就更别说大摇大摆地跑到城堡外的城市当中了。 于是蓝礼只能默默等待着。 三天后劳勃加冕,但那与他没什么大关系,只要负责围观与当个摆设就好了,过阵子的婚礼可能会让他去当“伴童”,这个蓝礼也不认为是什么大事。 不过他并不打算再继续咸鱼下去了,泽地人的情况让他心态有所改变,所以蓝礼决定寻找个机会出红堡,然后去那山丘上将另外一个媒介弄到手。 如果那个也没了气味的话…… 除此之外,就剩下那颗蛋了。 想到这,阳台处蓝礼揉猫的双脚一顿,随后屁股滑下椅子,走向不远处的羽毛床处爬了进去。 那只黑猫跟着凑了过去,但却被蓝礼一把推开了脸,他随后用脖子上挂着的钥匙将眼前沉重木箱子锁头打开,然后翻开看去。 此时被手帕包裹着的东西正隐藏于一堆木头以及布质的玩具缝隙当中,蓝礼将之捞出来后翻开看去,一根拇指大小的断骨与一颗奇怪的蛋映入眼中。 断骨相比之前缩小了很多,而蛋也不复往昔那种模样。 此时的它看起来就像是一颗精美的艺术品,椭圆形的表面流畅自然,璀璨的金与苍白的灰遍及整颗蛋身,仿佛点缀满了两种瑰丽色彩的碎钻,一眼就能看出价值不菲。 只是除了外表变化外,蓝礼却并没有看到其他情况发生。 “不会说根本不会有别的什么事情发生了吧?” 暗暗思索着,他摇了摇头。 不管怎么说,有变化总比没变化的强,要是没这回事,他不也只能把这颗蛋仍在角落吃灰去,而现在…… “起码看起来更值钱了。” 如此思索着,他掂了掂手中这颗蛋的分量,考虑将来要是穷困潦倒了将这玩意卖掉也能换来好多钱呢。 然而就在他这么做的时候,异变突起。 不过稍微用了点力,往常这种毫无伤害的行为在此刻就蓦地让这颗蛋发出一阵咔嚓声响,然后还没等蓝礼反应过来,一条信息就突然浮现而出—— 【你发现了充沛的生命之源,食用后,你的身体会发生某种深层次的神秘变化】 68 加冕与昏睡 龙蛋和鸡蛋的味道相比有什么不同? 蓝礼感觉没什么太奇怪的差异,都是那么的粘稠,还泛着腥味,只是多出了一种特殊的辣感,咽下后仍旧附着于口中久久不散,同时就连手指上不小心触碰到一点汁液后也同样有这种感觉。 让他仿佛回想起了前世切辣椒的时候那种灼烧肌肤的痛感。 当然,如果考虑龙蛋的蛋清与蛋黄颜色的话,它就能与鸡蛋有明显区分了。那并非是正常的粘稠半透明液体,而是色泽艳红中泛着一丝丝金色的模样,想了半天,蓝礼也没想出个贴切词语来形容。 说玫瑰金又似乎不太对,说暗金也着实不靠谱…… 所以从这些念头上就能看得出来,他现在其实很闲,并没有吃掉天材地宝后的那种就地升级或者打通任督二脉什么的。 当然,这也能看得出来,在那个消息之后,或者说在这颗蛋突然裂开了个缝隙之后,他就真的把蛋给吃了,虽说过程当中经过反复的纠结与迟疑,毕竟那信息提示是发现了什么生命之源,可没具体明说吃完后到底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明显的还是隐性的? 好的还是坏的? 身上会不会长鳞片? 把这颗蛋生吃的咽入了肚子之余,蓝礼对此仍旧很忐忑。 吃了后也没有发现除了辣之外的任何其他感觉,甚至那个辣虽然说是一步到胃,却也并不严重,而是微微的,仿佛无数小虫子在他体内轻微啃咬一般。 等了半天,没有丝毫特殊情况发生,连那种“提示”也没再出现。 站在床边砸吧砸吧嘴后,蓝礼低头看了看手中这个已经被清空了的绚丽蛋壳,怀疑是否是因为自己没有一起把这个蛋壳吃掉的缘故,才没有任何效果的。 于是他掰下一枚看起来晶莹剔透的龙壳碎片送入口中缓缓咀嚼。 龙蛋的壳子嘎嘣脆,也没有了之前用锤子砸都砸不碎的那种坚硬感,但味道却有种榴莲混合臭豆腐的闷臭味,不是闻起来,而是吃起来就是那种味,略带一丝腐败气息,同时还掺杂着一丝丝难以忍受的酸涩。 勉强咽下一口后,他的小脸就皱成了一团,最后第二口实在忍无可忍的直接吐了出去。 “算了吧,又什么都没发,谁知道吃了后会不会拉肚子。” 如此想着,他却感觉这东西不吃似乎有点浪费,毕竟他没记错蛋壳是有营养的,一些卵生动物刚刚出生的时候好像都要给壳吃掉的样子…… 于是想了想后,他就将这蛋壳用原来的手帕包裹好,然后放回了自己的“垃圾箱”内。 …… 之后没什么意外发生,除了晚餐的时候吃呛住了,结果惹来几个仆人一惊一乍地跑上来连拍带敲之外一切如常,独自在房间内点燃蜡烛守了半夜,蓝礼也没感觉有什么特殊感受出现,甚至就连闹肚子都没有。 于是他抱着遗憾进入了梦乡。 当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梦,梦到一头浑身上下布满了熔金般鳞片的巨龙在缭绕雾气的昏暗殿堂深处俯视着他,巨龙的头颅狰狞却又俊美,一双殷红色的眼眸仿佛两处滴血的伤口,明亮的倒映出下方矮小男孩仰头看来的模样。 巨龙随后张开大口,汹涌的蓝色火焰登时扑面而去,将男孩完全吞噬。 他外表的肌肤因此枯萎发黑、最终如同老旧墙皮一般不住地脱落、内里肌肉紧接着步入后尘,然后是血液与脏腑…… 然而此刻蓝礼完全没有感受到痛苦,反而只觉得有种透彻入骨的冰冷来袭,那扑面而来将他完全吞没的蓝色吐息也仿佛不是火焰,而是大海。 无尽的大海。 …… 隔天蓝礼起床后回想起来却有些想不清梦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记得那个梦好像不太寻常,然后等晚上的时候,这种似曾相识的梦复又来袭。 后一天仍旧如此,只是同样没有任何特殊情况出现。 变化发生在第三天,也就是劳勃国王加冕的当天。 …… 新王加冕需要一套非常繁琐的过程,涂圣油、念誓词、在君临圣贝勒大教堂中,由一个很胖的总主教与其他几个大主教亲自举行仪式。 肃穆、庄严、神圣、仪式带来的特殊氛围让人头涌动的广阔大厅内寂静非常,唯有总主教低沉的颂声清晰可闻。 此时成百上千着装考究的贵族于此地观礼,静静站在教堂两侧长柱之间,看着中央处那半跪于地的黑发青年与他身前的总主教。 泰温?兰尼斯特,琼恩?艾林,霍斯特?徒利,艾德?史塔克…… 七国上下平时难得一见的各大公爵诸侯而今全都汇聚在一起,他们身后则跟随着各自麾下的次级领主贵族们,次级贵族后的小贵族与骑士更是多不胜数。 身为新王幼弟,蓝礼自然没办法在这个特殊场合中缺席,甚至他就站在总主教身侧不远的地方,与二哥史坦尼斯站在一起,因此他能够清晰看到自家那个便宜大哥此刻绷直的面部表情,以及那个胖总主教念念叨叨间不自觉飞溅而出的唾沫星子。 仪式誓词冗长繁琐,但最终仍旧被念叨完毕,随后胖乎乎的总主教双手拖着镶嵌有红宝石与黑钻的金色王冠缓缓扣在劳勃头顶,宣布让他以安达尔人、洛伊拿人和先民的国王,七国统治者暨全境守护者,拜拉席恩家族的劳勃一世之名起身。 年轻国王因此站起身来,仪式于此结束,外头无数钟鸣同时悠扬响起,声音传遍整座城市。 欢呼声中,群臣单膝下跪,蓝礼也在这其中,但他此刻神色恍惚,有种晕头转向的感觉,仿佛周围那无数人都散发出阵阵重影。 摇了摇头,这种感觉就消失不见了,于是蓝礼认为可能是自己有点低血压。 接下来是国王带队围绕整个君临城巡视,在场的领主贵族全都跟随,浩浩荡荡的队伍拉成一条长蛇从大教堂前的广场汇聚成型,冷不丁一看,仿佛大军出动。 队伍中大多数人都骑着马,不过同样有马车陪伴。 身为孩童,蓝礼就身处于一辆马车之内,也因此,上了马车后没人发现男孩神色萎靡,眼皮开阖昏昏欲睡,最终彻底陷入昏迷当中。 昨晚刚刚下了一场大雨,而今雨过天晴,但地面却颇为泥泞。 明媚的阳光下,轱辘与轴承摩擦作响的华丽马车跟随在大量骑士队伍当中,不紧不慢地顺着君临的肮脏道路前行,两侧有金袍子卫士维持秩序,更外围则是围观的一群平民百姓。 周围的欢呼声从未间断,伴随着大量七彩花朵被挥洒而下,英姿勃发的劳勃国王策马骑在最前方,感受着四面八方传来的一道道仰视目光,脸上也终于露出了最近一直没有显露过的豪迈笑容。 他身后跟随着的一众公爵个个衣着华丽,身下马匹同样穿金戴银,让人们很难忽视。 这种情况下,没人会在意队伍当中点缀着的某辆马车,也更没人发现,在那马车轱辘碾压过时,铺砖但泥泞的地面上,一些浑浊污水莫名其妙地缓缓汇聚而去,却又在马车远离后蓦地散开。 69 征服历284年 学士后来记载大多只是一些千篇一律的词汇,什么新王陛下风姿卓越,各路领主优雅具有贵族风度等等,但实际上劳勃国王加冕这天发生的事情其实不少。 首先队伍在路过跳蚤窝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谁从三层楼的高处抛下来一滩粪,直接砸在了身处于队伍前列穿着华丽盔甲的泰温公爵后背之上,那绣有昂扬雄狮的绯红披风登时被污染的不忍直视,跟随溅起的一些液体甚至还反弹至了其身后某位弟弟的脸上,周围哗然四起下,愤怒的吼叫吸引了整个队伍的注意力。 与此同时,两侧围观的民众当中也不知道是谁发出了一阵拉长的野兽叫嚷,那声音断断续续的惹人遐思,似乎在讽刺某种事情。 一向稳重的泰温公爵被这一系列情况弄的满面阴沉,而新王劳勃则表现的勃然大怒,大声命令严查附近人,到底是谁在打乱他的加冕仪式。 一阵鸡飞狗跳后,人抓了好几个,却无法确定谁是真正肇事者,同样也耽搁了行程。 队伍过了一阵子后继续上路,但又过了不久,就匆匆跑来一个衣衫不整的女人开始在金袍子的封锁线外大声呼喊着一个名字,于是跟在北境公爵后的某个矮个子策马靠近,结果没一会就面色大变地跑回去说了些什么,继而脱离队伍慌张离开。 艾德?史塔克没有跟着离去,但这位劳勃的铁杆兄弟在接下来的路途当中显得非常的心不在焉。 后来队伍还碰见一个邋遢醉鬼醉醺醺地在大街上当场小便,一个精神不太正常的老乞丐则跑上来大声乞讨。 几位妓女躲在两侧木楼窗户后袒胸露乳地勾引下边街道路过的骑士们,结果正巧被因之前事情而心情充满不悦的史坦尼见了个正着,于是他当场就去找到负责君临治安的都城守备队司令,严厉地要求将这家不守规矩的“闹事”妓院给封掉。 不过这一切勉强算是没有影响到队伍的整体行程,用了一整个下午的时间“顺利”巡完一圈后,队伍开始返回红堡,这次加冕仪式也就算是彻底结束了。 随之而来的是一场盛大的晚宴。 御前总管此前好几天就已经开始张罗准备这场宴会了,随后两天君临城还要举办一场庆祝新王加冕的比武大会,一众骑士因此磨拳霍霍地与身旁人们高声议论着,誓要在宴会与比武场中来个痛快。 然后这才有人发现国王的幼弟蓝礼此时已经昏迷在了马车当中不知多久,全身冰凉,满脸苍白,看起来仿佛身患重疾。 又是一番鸡飞狗跳后,重病的男孩被送回了梅葛楼内,大学士派席尔匆匆跟随而去。 红堡内的宴会并没有因此受到影响,仍旧照常举行,但当晚刮起的一阵狂风却将这场宴会的热闹压制到了最低点,外面风声呜呜作响,里面宴会虽然颇为喧嚣,却也严重影响气氛。 没过多久出现的暴雨更是让宴会陷入了一阵低谷。 暴雨汹涌来袭,大厅核心处的领主贵族们倒是没受什么影响,仍旧该吃吃该笑笑,但外头的露天席位与靠近厅堂边缘门口的一些小贵族却被暴雨浇了个透心凉,最终结束宴会时,某些群体之前大吃一顿的那种雄心壮志早就被抛在了脑后,转而忧虑自己是否会因此患上风寒这种问题。 还别说,事后真有几个得了场重感冒。 暴雨在第二天仍旧持续不断,阴沉天空轰鸣声接二连三响起,雨水冲刷石砖地表哗哗作响,但浇在泥泞道路上就变成了劈啪不断。 这场雨严重影响了之后预计举办的比武大会,更是将新王加冕而本该有的隆重气氛压到了最低点,唯一值得肯定的是,君临的空气因为暴雨而变得清澈了许多,没有以前那么臭了。 这似乎在无声寓意着这个新朝代未来可能会面临的一番风雨,也仿佛天上诸神有感拜拉席恩王朝的建立,主动降下雨水,帮忙洗刷掉七国首都曾经的肮脏淤泥。 总之坊间闲言碎语说什么的都有,就看屁股坐在哪一边。 此时征服历283年已经步入历史的尘埃当中,新王加冕后已是284年,君临城东部的大海当中似乎起了风暴,乃至降雨接连持续了好几天。 事后派席尔大学士声称这次在东部狭海掀起的风暴可能是维斯特洛大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了。 于是另一种相关谣言开始流传开来——风暴之王篡位成为国王,必然会给七国上下来带无尽的狂风暴雨云云。 不过风暴过后的十多天都是一片晴朗,这种声音也就慢慢消失不见了。 …… 劳勃国王就位,七国上下百废待兴的一切都要忙于处理,之前的一切许诺或决定此刻也都需要真正的贯彻与实施下去。 领地分配、廷臣调整、各地税收人员的收编与调度…… 原本汇聚在首都的贵族们于暴雨停歇后散去了很多,各回各家,不过每个家族仍旧有人留在君临,因为不久之后劳勃国王会迎娶西境泰温公爵的女儿瑟曦,婚礼必然热闹非凡,也绝不能缺席。 红堡内一片忙碌的情况下,情报总管瓦里斯递上了一道消息。 风暴当中,聚集在龙石岛的前王室坦格利安家族的王家舰队损伤惨重,目前已经不足为虑,而今龙石岛的守军准备投向崭新的拜拉席恩王朝,衷心地希望王师尽早奔去接纳他们。 于是尚未完全组建完毕的舰队在史坦尼斯?拜拉席恩的领导下朝着龙石岛所在进发。 可惜当他们抵达那座岛屿后,岛内的坦格利安已然人去楼空。 这件事让对“恶龙余孽”充满仇视的劳勃国王非常恼怒,他甚至因此斥责了二弟史坦尼斯办事不利,而在一旁观摩的新任御前首相琼恩?艾林则同样对此有所怀疑。 前阵子,关于谣言那件事虽说已经被基本定调为河湾地的梅斯公爵不甘心态作祟,但实际上他们抓到的俘虏所提供的口供可并非如此,他反而说到了另一个名字。 而这个名字,与眼前这位王国目前继承人有明显的关联。 那位俘虏在供出名字后当晚就不堪折磨死在了牢狱之内,线索不多,再加上当时提利尔家族主动站了出来,对比之下琼恩公爵更容易相信一切都是提利尔家族捣的鬼这番基调,而非王国继承人史坦尼斯手脚不干净。 只是尽管如此,某种怀疑却仍旧留在他的内心当中,隔三差五总会浮现而出,让他沉思不已。 王朝更迭似乎仍旧逃不过权利的腐蚀,一片勃勃生机之下仍旧有暗流涌动,不知会将这多灾多难的维斯特洛大陆带向何方。 不过一件事的发生,却冲淡了城堡内的某些氛围。 在昏睡了半个多月之后,劳勃国王的幼弟蓝礼终于苏醒了过来。 70 余烬的诅咒 繁杂的梦境接连不断,一会在汹涌的大海中挣扎受淹、一会又是被狰狞巨龙口吐火焰吞没。猛烈的风暴折磨着大海表面那渺小的身影,巨龙的烈火则将他整个人焚烧的化作一堆灰尘。 除此之外,海怪、游鱼、雷霆、暴雨…… 无数画面去了又来,如同潮汐一般反反复复,纠缠不休。 沉浸在种种梦境当中,蓝礼的意念不由自主地跟随飘荡,思维分散不可凝聚,茫然不知自己是清醒还是在做梦。 最初这种情况一直持续的很严重,不过后来就渐渐平息了下来,风暴缓缓散去,巨龙展翅飞离,最终一切梦幻皆化作泡影消散一空,蓝礼只觉一片黑暗浮现,然后散乱的思维渐渐凝聚成型。 他的感官也因此恢复。 周围很安静,但灵敏的耳朵却能够听到一阵阵琐碎的响动,有清脆鸟鸣、有人声交谈、有拖布摩擦地面的响动,也自然有人们的脚步声音。 浑身上下都没什么力气,干涩的嘴唇让他忍不住伸舌头舔了舔,一股又酸又苦的味道却因此被感受到了口腔当中,味道似曾相识,似乎是某种药剂的残留。 缓缓睁开眼睛,那熟悉的天花板以及精美的床榻帷幕让他能够迅速确认这是自己的房间,稍微侧头看了看,此时这里除了自己外没有任何人。 只是他却看见了几只干瘪的灰黑色水蛭正一动不动地摆放在床头柜上的银质托盘当中,让刚刚苏醒过来的蓝礼一愣,头脑立即清醒了很多。 他随后抬起胳膊看去,发现上面果真有一些不正常红肿痕迹,但此时蓝礼却并未多理会这种情况,而是盯着自己干瘦的胳膊怔怔出神。 孩童的胳膊本就很细,而此刻他眼前这条虽说不能算是皮包骨,却也显得非常瘦弱,与之前吃的胖乎乎的模样绝然不同。 “这是过了多久了?” 深陷于羽毛床内的男孩忍不住想到这个问题。 昏睡之前发生了什么,蓝礼有些不大记得了,只记得那天是便宜老哥加冕,然后他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再然后就是连续不断的梦…… 可此时回想起来,那些梦也朦朦胧胧的记不起来了。 他感觉自己只睡了一晚上的样子,但看眼下情况绝非如此。 为何会发生这种情况? 蓝礼马上就想到了之前自己吃下的,最开始没什么反应的那颗龙蛋。 想到这里,他深吸了口气,随后勉强支起身来靠在床头,目光随之看向床榻对面墙壁嵌着的镀银圆镜。 一副苍白而又枯瘦的稚嫩面孔因此映入眼中,模样比正常时候要憔悴了太多,头发也变长了不少,刘海顺着汗渍紧贴在额头,看起来蔫巴巴的。 蓝礼发现自己的头发与之前相比似乎更显乌黑,眼睛的色彩也有点不大一样了,但紧接着浮现出的信息就让他将这些关注暂时抛弃,转而专注于镜子上的“属性栏”。 【种族等级:LV2】 【职业:吟游诗人】 【职业等级:入门】 【职业特性:音律敏感】 …… 【拥有学识:纹章学LV7、游泳LV7、箭术LV5】 …… 【拥有学识:制毒LV5、匕首掌握LV5、钓鱼LV2、骑马LV2……】 …… 【衍生特性:通灵纹章、瓦雷利亚血统(变异)、余烬的诅咒】 …… 种族等级变成了二,游泳莫名其妙升了一级,其他的没什么变化,唯有最后的特性却让他忍不住皱眉。 多了两个,又少了两个? 不对,既然游泳升到了LV7,那应该也会衍生出一种特性才是,也就是说少了三个…… 想着,他目光凝聚在了那代替而出的一种特性之上。 原本这只是蓝礼下意识的行为,结果却没想到它竟然发生了新的变化 目光凝聚后,就见圆镜上原本的迷雾信息缓缓褪去,一行新的文字重新浮现而出—— 【瓦雷利亚血统(变异):你体内微弱的瓦雷利亚血脉融合了诅咒与衍生特性的力量,你的体质得到增强,你拥有了一些随血脉而来的神秘特质,你拥有在水下世界生存与幻觉拟态的能力,但会引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 这突然出现的解释性文字让蓝礼怔怔半响,随后他目光忍不住看向另一个。 【余烬的诅咒:你身上隐藏着某种诅咒力量的残余,这会让你对大部分诅咒效果免疫,但身处于大海中时,你有小几率可能触发风暴降临】 …… 血脉觉醒,融合,变异……这类事情尽管有些奇妙,但蓝礼还是可以理解的,只是那诅咒的出现却让他不自觉皱眉。 身处于副本中时,那种诡异风暴早就让他心有疑虑了,但一直没什么线索,而今看来,那风暴显然不是什么偶然或者无意触发了什么,它是一种诅咒。 可问题是,是谁给他下的诅咒?或者说,是什么? 他心中有所警惕,但还未等仔细思考,耳中就突然听到一阵琐碎响动,顺着声音低头看去,一只从床底下迈着小碎步走出的黑猫随之映入眼中。 它起先并没有发觉床上有人在看着自己,自顾自地在浅绿色的地毯上舒展懒腰顺便打了个哈欠,然后一屁股坐在那里开始舔起了自己肉呼呼的前爪。 只是舔着舔着,它的动作就突然一滞,继而脑袋缓缓转过来看向床头。 …… 嘹亮而又尖锐的猫叫仿佛受到了什么惊吓,却又似乎是某只猫在表达喜悦情绪,伴随着一阵鸡飞狗跳的响动,门外守着的护卫慌忙推门而入,继而激动地大叫立即从此处房间内外响起。 “快,快来人,蓝礼少爷醒了!” …… 国王幼弟苏醒这件事在忙碌的红堡内掀起了一番波澜,病人恢复神智,大学士派席尔匆匆跑来检查身体,仆人们则忙前忙后地准备食物与营养品。 喜悦与轻松的氛围因此在某个小圈子内弥漫而开,不久之后,蓝礼的两位便宜大哥接连而至,并且陪着呆了好一会。 新晋国王脸上笑容豪爽,那真诚的大笑与喜悦的眼神让人看起来就好感大增,但蓝礼却仍旧能够从其眉眼中看到一丝丝烦躁存在。 而二哥史坦尼斯尽管脸上表情一如既往,但同样也能够感受到一些消沉情绪,神情也略显疲惫。 起先蓝礼还奇怪于这两人是怎么了,后来听仆人们议论,他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 龙石岛的坦格利安残余诸人逃过了拜拉席恩的追捕,而今消失的无影无踪,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消失者包括前朝疯王的王后蕾拉?坦格利安,王后的幼子韦赛里斯?坦格利安,以及据说新诞下的一个尚未知晓姓名的小女婴。 她们的消失对于崭新而又得来不正的新王国来说无异于是一个定时炸弹,也难怪劳勃会因此困扰,但这对于蓝礼来讲却有着另外一层含义。 “也不知道那龙母长得到底是什么模样。”黑发男孩对此若有所思。 “不会真是个眉毛怪吧。” 这个可能性似乎不大,因为他所接触到的人与他看过的那部剧中长相根本不同,这倒也正常,要是长相相同那才叫奇怪呢。 只是目前来说,蓝礼并没有多少心思去想那个未来拥有一大串名号的龙之母,因为此刻他状态着实不怎么样。 浑身仿佛瘦成了个皮包骨,整个人也虚弱的如同一个暮年老人,一点也没有孩子该有的那种精气神。 刚刚苏醒时,蓝礼甚至没办法正常下床。 后来过了几天,他的身体才渐渐恢复,最终能够勉强下地走路散步。 这让他心情颇感复杂。 按理说“升级”是个好事情,可闹出这种感觉身体被掏空的特殊状态,就不是令人很舒心了。 不过随着身体逐渐康复,他倒也慢慢感受到了自身发生的变化。 力气比以前大了很多、头脑思维也好像更为清晰,记忆力获得了一定增强,甚至就连肌肤都摆脱了孩童本有的脆弱,尽管看起来仍旧白白嫩嫩的,却多出了一种柔韧性。 “全方面的提高吗?”他有所了然。 浮现而出的瓦雷利亚血统与他了解的那种并不相同,似乎融合了他以往两个关于海洋方面的特性,以及一个所谓的幻觉拟态能力,可惜蓝礼并没有机会去跳海试验,也不清楚具体是什么情况。 不过有一次他洗脸时有过尝试,冰凉来袭的感觉仍旧存在着,那股子冷劲对他的刺激却似乎有所减轻。 …… 于梅葛楼内度过了一段修养时光,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暂时没什么关系,不过在一次庭院散步时,棕发中年戴佛斯却找上门来与他说起了一件事。 “白鹿温妲说已经完成了大人您交代给她的事情,正托我打听您什么时候有空见她。” 温妲? 蓝礼乍一听这个名字还挺陌生,但紧接着就想起来是那个投奔他的女土匪,然后他又想起自己昏迷之前交代的事情,关于泽地人与那把匕首…… 于是他朝戴佛斯道:“我明天就可以见她。” 71 泽地人的匕首 白鹿温妲一直很好奇那位随随便便给了自己儿子一枚金龙,还没要任何回报的孩子是什么样子。 是那种贵族家庭普遍的顽皮孩子? 还是大手大脚的富态小胖子? 亦或是心地善良的柔弱男孩? 每次拿起那枚金龙,她都会想到这个问题,而当同伴们商量决定要放弃御林内平淡的生活,去投奔那位男孩时,她更是总会思考于此。 而今她终于见到了当事人,感觉有些奇妙。 一袭黑色镶银边的天鹅绒外套穿起来稍显松垮,下身裤子同样如此,套在男孩身上让他显得非常瘦弱,胸前用金线与黑丝编织而成的宝冠雄鹿纹章在窗外阳光照耀下璀璨生辉,其脸蛋苍白,看起来有些柔弱,好似刚刚得了场大病——听说也的确如此。 冷不丁一看,这似乎是一个体弱多病的男孩,除了头发乌黑的令人忍不住想要把玩外没什么太特殊的,然而当男孩那双漂亮的蓝眼睛看向她后,这种印象登时发生了彻底的变化。 那是一双冷静而又充满审视的双眼,给她一种与男孩年龄截然相反的感受,但此时她更在意的是这双眼睛的颜色—— 令人惊艳的冰蓝色泽,瑰丽、深邃、却不显冷漠,反而有种异样的吸引力,被注视时令她有种酷暑天气被清凉海风吹拂而过的舒适感。 “你是怎么办到的?” 略显嘶哑的孩童声音打断了女人心中的惊艳,她遂收束心思,回答道:“我观察了他几天,发现他没带任何手下士兵,只带着一个小婴儿与一位奶妈住在城内旅馆里。” 她说着,话语顿了顿,见男孩在专注倾听,才又开口道:“劳勃国王巡城那天他不在,我就趁着机会顺窗户爬了进去,把那孩子偷偷带走了。” 起先温妲还怕眼前这位孩子听不懂自己在说些什么,于是语速很慢,但见对方一脸冷静倾听的样子,语速就不自觉加快了许多。 “我给他留了一张字条,叫他带上赎金来赎回孩子,同时我要求他必须要卸下全身武器盔甲去我指定的地点,我才会真正出现。但当他去的时候,我其实又爬进了那家旅馆,然后将他留下的所有东西全都带了出来。很幸运,我本来还以为要多重复几次才能拿到呢。 披着浅绿色斗篷的金发女人说着,蹲下来拍了拍脚边的粗木箱子。 “都在这了,大人。”她不知不觉间用上了敬语。 此时两人身处于红堡边缘的一处士兵执勤室内,为了见这位女土匪,蓝礼事先伪造了一封从风息堡而来的“家书”,交给戴佛斯后,女人这才能够有资格通过红堡大门,然后还没等士兵们去通报忙碌的劳勃陛下,蓝礼就适当地出现在此地,又“恰巧”截了胡。 眼下正值王座厅内忙碌政事之际,所以蓝礼不怕劳勃听到信后跑过来,同时史坦尼斯目前也不在红堡内,于是他可以放心的接待眼前这位女人。 对方说话时已经将箱子掀了开,蓝礼扫了几眼,最终在一堆皮甲腰带的缝隙中看到了自己想要的目标。 暗松了口气,但他没有马上就将其拿出,而是看着眼前这位漂亮女人询问:“那婴儿现在什么情况了?” “我放回去了。”对方说道:“他是个小讨厌,又哭又叫,还尿了我一身。” 蓝礼闻言了然,大概了解到这位是个什么性格了。 和她原本的身份一样,就是一女土匪。 对绑架勒索一类的事情非常熟络,对同伴的死亡没有表现出太多悲伤,对违背法律也显得毫不在意,手段无所顾忌,一切以达成目标为目的。 不过她又不单单只是一个女土匪。 听起来她还挺聪明,同时很有趣的是,正常的土匪强盗不会识字,而眼下这位却能读会写。 这可不是什么寻常事,要知道,就算是贵族家庭出身,也有很多人大字不识的。 领主阶级也基本上只需要能读会写就够了,其他的有学士在呢,根本用不到他们多费心思学习。 而且这个世界的人们普遍不爱学习,反倒是乐于舞刀弄枪。 “你从哪学会的读写?”蓝礼于是好奇地问。 眼前这位看起来大约三十岁左右,身材高挑而又纤细,蹲在那里一头金发零散披散而开,显得有些随意,长相也称得上很漂亮了。 “我父亲是一名雇佣骑士。” 对方回答:“从小他就教我识字写字。” 蓝礼闻言点了点头,也没多问,而是将腰上系着的一个小灰袋子扯下递给对方。 “你要真想当我的家臣,那么自然会有固定薪资可拿,不过在这之前你还不是,所以这是给你的报酬。” 他的金龙已经花光了,所以袋子里面装的自然不会是金币,但出自梅葛楼内,却也价值不菲。 对方接过袋子打开后露出一抹喜悦神色来。 蓝礼见此笑了笑,目光随之看向正扯着女人斗篷兜帽一角,有些紧张兮兮的男孩。 男孩身着棕色束腰粗布衣与紧身长裤,长相秀气,一双碧绿的眼眸看起来亮闪闪的。 他似乎七八岁大小,面庞整洁,没有之前见到时那种脏兮兮模样,也没有寻常平民孩子的邋遢,显然是来之前被一番梳洗过了。 只是面对蓝礼的目光,他干净的脸蛋却刷的一下变得通红,脑袋也下意识低着,看起来有些紧张。 “她是个女孩?”蓝礼见此奇怪地问。 “男孩。” 将钱袋收好的女人站起身来回答,同时伸手拍了拍儿子生长着棕色头发的脑袋:“托布,快叫大人。” “大、大人……” 磕磕巴巴的话语听起来很腼腆,一看就是一个老实孩子。蓝礼对此其实很满意,因为他喜欢老实人。 于是他朝女人说道:“你们先留在君临,等我哪天离开红堡后你再带你儿子跟上来,有事就先找戴佛斯。” 他口中的戴佛斯并没有在房间内,而是在外边与守卫闲聊着,算是吸引注意力。 女人闻言后点头,然后识趣地带着儿子告退离去。 她对蓝礼并不了解,只知晓戴佛斯能联系上这位,后来被吩咐办这件事时还感觉很诧异。原本还想着问问这男孩为什么要自己想办法去搞到那个北方泽地人身上的武器装备,只是临到头来她却始终没问出口。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在眼前这位比她儿子还小的孩子面前总有一股子拘束感,仿佛平民正面对一位地位比自己高的领主老爷。 然而她可并非平民,而是一个女土匪,以前可是专门以欺负勒索那些贵族老爷为生的,所以这就有点不太正常了。 可能太在乎这次机会了? 她暗暗心想。 御林兄弟会被剿灭后,他们这些从前风光无限的土匪们就只能夹着尾巴苟且偷生了,因为行当缘故,认识的贵族着实有些多,乃至于走出林子他们都显得小心翼翼,生怕被认出来继而被吊死或者砍了头。 然而鬼鬼祟祟躲在林子内养猪为生却着实不是这些人愿意干的事情,这种厌烦在一位老同伴患病结果没钱医治后更是达到了顶点。 于是当那枚金龙降临后,他们才毅然决然地踏上了前往君临的道路。 最开始他们其实打算投奔史坦尼斯,毕竟有走私犯这个先例存在。只是等他们打听到具体情况后就又熄了这个念头,一番考虑后,才看向了那枚金龙的主人,拜拉席恩家族的小少爷。 他们想从这孩子身上捞一笔钱,尽管这种想法其实不太靠谱,但有想法总比没想法的强。 结果很倒霉,钱没捞到反而把命给搭进去了两个,同伴都死了,温妲对此其实已经心灰意冷,并决定回林子里继续养猪为生,结果之前死都没贴上去的贵族小少爷突然递过来一张字条,同时还给她开出了个丰盛的价码—— 考虑培养她儿子当骑士! 对于某些人而言,骑士不过是被呼来喝去花钱就能雇佣一大堆的超级兵,但对于大多数平民来讲,成为一名骑士那就等于一步登天,奋斗一辈子也都不一定能够得上的顶级地位了。 虽说并非寻常平民,但温妲却更能了解这个许诺意味着什么,所以尽管对方话语并不肯定,尽管对方只是个五岁孩子,但她仍旧尽了全力的去完成这件事情。 过程说起来轻描淡写,但其中艰辛与危险唯有她自己清楚。 只是为了孩子,一切都算不得什么了。 …… 两大箱子的东西被护卫们抬进了蓝礼位于梅葛楼内的房间当中。 男孩声称这是风息堡方面给他送来的一些以前的玩具与衣物,护卫们也没有谁怀疑这点。 一番忙碌后,房间安静了下来,只有一条黑猫好奇地凑过来围着打转,蓝礼对此不作理会,而是立即打开箱子,凝神观看。 因为曾经在泽地人面前显露过自己对匕首的好奇,所以保险起见,他并未告诉女土匪自己真正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也因此,箱子当中的物品很多。 大多数都是衣服,同时也有皮甲锁甲,不过蓝礼看中的只有那柄隐藏在衣物堆中的木柄匕首。 毫不犹豫地拿起这柄匕首,他随之翻转着于眼前打量了起来。 这匕首看起来很普通,以楠木为柄,铁质匕身于阳台外挥洒而来的阳光笼罩下闪烁着锋利的光泽,显然被时长保养。 只是与之前不同,近距用鼻子嗅嗅,蓝礼突然发现,这匕首上并非真的失去了那种味道,它仍旧存在,只是变得非常微弱。 “被消耗了?还是……” 若有所思地想着,他并没有就此试验此时握紧能否进入副本当中,而是将之放入了自己的“垃圾箱”内。 身体上的虚弱带动精神上的萎靡,此时他感觉浑身没什么力气,还未彻底恢复健康,也实在没有展开一场冒险的心思。 所以虽说眼下这匕首看起来不大正常,但他也没敢真的做试验,不然直接窜进去那就有点措不及防了。 “等养好身体之后……” 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蓝礼侧头看向床头柜处摆着的一碗香味浓郁的豌豆培根汤,那是早餐时吃剩下的食物,蓝礼没叫仆人们带走。 毕竟多吃饭才能好的更快,他早就决定这段时间要抓紧当个饭桶了。 …… 正当蓝礼在卧室内琢磨该怎么吃才更能均衡营养时,于梅葛楼内国王居所当中,一场与之息息相关的对话正在发生。 72 分封问题 虽然都属于梅葛楼内,但国王居住的房间可比蓝礼的要宽敞的多。 阳台视野广阔,地板铺设着华丽的银色密尔地毯,黄金色的床榻足足能够睡下六个成年人不止,角落的酒柜装满了七国各地运来的葡萄酒,家具摆设无不透漏着大气与昂贵。 这里很敞亮,不过此时却只有两个人坐在酒柜椅子处,一老一年轻,看似很悠闲地在品尝着多恩产的酸红酒,实际上却是在商谈着王国政事。 与手中酒一样,眼下他们正说着关于多恩的话题,新晋御前首相琼恩?艾林准备等眼前这位年轻国王婚礼之后出使多恩一趟,尝试安抚多恩的马泰尔家族。 劳勃本人对此抱有的希望不大,但也没拒绝养父这个提议。 不过关于多恩的话题并没有持续下去,初步决定后,年轻的黑发国王就转而说道:“我有意封蓝礼当风息堡领主。” 这话让脑袋长有一圈淡金残发的秃顶老人面色一怔,对方话语却并未结束,而是仍旧持续着。 “你瞧他小脸发白的模样,真怕他就这么病死了。”劳勃说着,将手中葡萄酒一饮而尽,随后给自己又倒了一杯,看起来兴致正浓。 “也许这消息能让他康复的快一些。” 老人一听这个反而将手中的银质酒杯放回酒柜上,而后严肃地道:“我认为不妥,陛下,蓝礼还太小,而且体弱多病,更是未立任何功劳。” “功劳?” 劳勃闻言有点不乐意:“要论这个,我是不是得把我们家的家堡和领地都封给别人啊?” “我的意思是,陛下您可以留着风暴地,您是拜拉席恩家族的家主,有权利留着自己的家产。”老琼恩解释道:“等您儿子出生后再分封出去,这样才是正确选择。” “我还没结婚呢,你就想着我儿子这事了。”劳勃呵呵一笑:“况且那是狮子家的孩子还是鹿家的孩子可都说不准呢。” 这话让对方面容一滞,继而眼睛瞪大地看着眼前这位年轻国王,似乎不敢置信他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劳勃见此反而哈哈大笑。 “瞧把你给吓得,琼恩,难道你老的连玩笑话都听不出来了?” 他如此说着,脸上笑意却缓缓收敛:“不过那瑟曦要真在婚后还敢给我乱搞,我非宰了她不可,管他西境不西境,到时候你可别再和我扯什么七国大局。”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们就应该考虑怎么将兰尼斯特彻底根除了。”老人闻言毫不犹豫地说,随后面露无奈。 “但要叫我说多少次?劳勃,那只是谣言罢了。想想庸王伊耿,我真怕你像他那样被言语误导,干出一些糊涂事来。” 他话语中不加掩饰地充满了忧虑,让劳勃听着沉默了片刻,随后感慨地道:“你是个好养父,琼恩,有时候我感觉自己可真是一个混蛋玩意。” 老人闻言心有安慰,然而紧接着就听对方说道:“但关于我弟弟分封的问题咱们免谈,这事只能我做主。七大王国都是我的了,结果我弟弟却连个领主都不是?你叫我死了以后如何面对父母大人?” “克林顿家族已经被疯王剥夺了所有领地与财富,陛下可以考虑将鹫巢堡封给蓝礼。”老人提议道:“没必要是风息堡。” 单纯风息堡倒也罢了,只是个城堡而已,但风息堡代表的是风暴地拜拉席恩家族,风暴地拜拉席恩家族又是风暴地大多领主贵族们的封君。 封君之名对于贵族阶级而言非常重要,等于是半个主子了—— 另一半是国王。 瞧劳勃的意思显然是准备封幼弟蓝礼风暴地公爵一位,或者说继承风暴地拜拉席恩家族的家业,这等于说是将一个五岁小孩直接封为一方诸侯。 “鹫巢堡的确是一大片领地,但你又不是不知道克林顿家的土地我都已经许诺了出去。”劳勃闻言否定道:“就连那座破城堡,我都打算给还罗纳德·克林顿了。他为我而战,我总要给他点甜头。” “那长桌厅如何?玛瑞魏斯家族同样也被疯王剥夺了领地,而今那里我们——” “诸神在上,琼恩,别告诉我你不知道那里是河湾地的城堡?” “同样也可以是风暴地的。” “没错,可我们已经将长桌厅的一块土地封给了唐德利恩家族,难道还要将那城堡也分出去?”劳勃摇头:“河湾地现在挺老实的,我可不想多刺激他们。” 老琼恩闻言无言以对。 当初这位被河湾地军队打的屁滚尿流,乃至战争结束后见到那位提利尔公爵时还给对方好一顿损,结果现在却仿佛忘了曾经自己提起那场败仗时有多么的咬牙切齿了。 有如此改变的原因没别的,梅斯?提利尔公爵前阵子为了送妹妹没少跑来溜须拍马,结果也不知道说对了哪根弦上,把劳勃拍乐呵了。 他倒也不是真傻子,在一些战败惩罚上该下手就下手,活生生割了河湾地好大一块肉,但眼下来看,这位心中却已然称不上对河湾地有多少敌意可言。 不过这对于一位国王来说并不算是坏事,毕竟他早晚都要放眼全国。 只是战争虽然改朝换了代,但实际上七国上下大体局势并没有因此改变多少,蛋糕本就不多,除了坦格利安家族的王领之外,其他两个敌对阵营河湾地与多恩,一个太远够不到,一个实力保持完好,没办法啃的太夸张。 风息堡就风息堡吧,有劳勃在,风暴地那群领主又不可能出现什么乱子…… 老人心中暗想,结果突然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 “陛下是想要将史坦尼斯封到龙石岛?” “他是我的继承人。” 劳勃闻言理所当然地说道:“国王的继承人当然要封在龙石岛。” 龙石岛身处于君临城东部的海洋当中,与君临港口隔着一片叫做黑水湾的海湾,那里地方不大,但地位特殊,坦格利安王朝自创建以来就一直将铁王座的继承人封为龙石岛亲王,延续至今近三百年,已经是所有领主们都默认了的习俗传统了,甚至可以说只要被封在龙石岛,就等于宣布了继承人。 然而此刻琼恩公爵却很难再用寻常态度对待养子的那位二弟。 因为一提到他,老人就很难不想到前阵子那谣言所查到的某些事情。 那件事尽管已经被所有人都认定是河湾地的提利尔公爵搞的鬼,但真相的确是这样吗? 如果说那其实并非是提利尔所为,或者说他也是被人利用的呢? 如果说,那个谣言是国王的二弟史坦尼斯指使手下骑士…… 真要如此,他的目的是什么? 琼恩公爵不自觉想到了坦格利安王朝巨龙尚未灭绝的那个年代,一位同样是国王弟弟的,一度觊觎龙石岛亲王之位的,那充满野心与不羁的浪荡王子…… 这个念头让这位新晋御前首相心有警惕,于是面对眼前年轻国王,他开口道:“史坦尼斯现下是您的继承人,但不代表以后一直是。” 他的话让劳勃面容一怔。 “您不可能永远没有自己的儿子当继承人。”老人见此又道:“所以我认为陛下应当留着龙石岛,等待继承人诞生那天再分封出去。” “这不符合传统。”劳勃顺嘴回答。 “传统是国王的继承人为龙石岛亲王。”老人缓缓道:“但史坦尼斯注定不会成为您的继承人,除非您生不出儿子。” 这话让劳勃思索片刻,随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有道理,但这么一说,按照继承顺位与战功,史坦尼斯应该被封在风息堡才是……” 国王的话语让老人忍不住皱眉,只是还没等他说什么,对方就突然破骂了一声。 “见鬼,我们为什么要遵守坦格利安家族的传统?那是一群银发杂种定下的规矩,我凭什么要听他们的?” “陛下您以雷蕾·坦格利安公主血脉名义继承铁王座,自然需要遵守往日传统。” “那是在我加冕以前。” 劳勃道:“现在我是国王,谁还能因为这点小事来反对我不成?” 老人闻言眼皮直跳,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那陛下您的意思是?” “当然是要推翻它。”劳勃理所当然地回答。 73 欢迎宴会(为盟主咸鱼芷加更) 蓝礼可不知道自己“生病”一场后让劳勃动了提前册封他的念头,更不会想到自己的某些行为无意间导致未来发生了一些奇妙的变化。 于红堡内修生养息着,他每日大吃大喝,有心思了出门溜溜猫,再不就练习一下各种乐器。 此时他体质比往昔要强得多,肺活量多了,皮肤也更柔韧了,原本没办法长时间练习的东西现在基本上不会有任何障碍。 整日悠闲自在地生活在这座皇家城堡当中,吃好喝好睡好,尽管蓝礼看起来仍旧是一副瘦弱模样,但实际上却并非如此,而且外表的瘦弱也在日益缓解着。 没什么波折与新的意外,也没人会多留意他这个小屁孩,小日子过得一片平静。 只是在一次参加红堡晚宴时,却有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找上了他。 宴会当中竖琴与笛子的曲调阵阵,一些着装优雅的贵族男女此时正于大厅中央处随着音乐翩翩起舞,一位有着柔顺棕卷发的高大年轻人趁着蓝礼躲在角落往嘴里塞草莓蛋糕的功夫找上了他。 “你好啊,孩子。”他笑呵呵地打了个招呼,手中握着一只镶红宝石的银质酒杯,轻微酒香从中隐约散发而出。 抬眼看着这位主动凑上来与他交谈的大个子,蓝礼咽下口中食物,不紧不慢地掏出自己内衬中的白手帕擦了擦手与嘴角,随后这才站起身来礼貌回应。 “晚上好,提利尔大人。” 男孩表现的彬彬有礼,对方却不怎么见外地拉出长桌下的椅子来坐在蓝礼对面,然后一脸关切地问:“诸神慈悲,孩子,你的身体怎么样了?” “已经好多了,谢谢大人关心。”蓝礼浅笑回答,一双眼睛仿佛也因此弯下了些许,对方因此一愣,随后忍不住感慨道:“你眼睛生的可真漂亮,孩子,叫人看了就羡慕的紧。” “我也很羡慕大人您这么高的个子呢。” 男孩真诚地说:“我长大后要是也能这么高就好了。” 他一时想不到别的奉承话了,只好拿这个说事,不过对方可没读心术,闻言后哈哈大笑。 “你父亲就很高,你兄长同样不比我矮,想来你长大后也不可能矮的了。” “那我希望大人说的每一句话都能成真。”男孩一本正经地回答,让对方再次大笑不已,他身后跟着的一位中年侍从也忍不住摇头失笑, “有机会你一定要去高庭做客,蓝礼。”收敛笑容后,提利尔公爵有意无意地说道:“我有三个儿子和一个女儿,还有一群侄子侄女,到了那里以后你不会缺少玩伴的。” “这得看我大哥怎么说了。” 男孩回答:“不过我很期待您的邀请,大人,我听说高庭的苹果都很甜。” “甜的可不只是苹果哦。”公爵笑眯眯地说。 又闲聊了几句后,蓝礼谎称上厕所,然后摆脱了这个在他看来有点蠢的河湾地公爵。 对方印象却与之相反,目露欣赏的看着男孩远去的背影,脸上笑容许久后才渐渐散去,随后公爵与跟在身旁的管家说道:“瞧瞧,多么有趣的小家伙,我有意收他当侍从。” 管家是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骑士家族出身,闻言皱眉。 “恕我多嘴,大人,劳勃陛下想来不会同意您这个提议。他会以为我们是在讨要人质。” “失败者有什么资格讨要人质?”公爵闻言哂笑:“我只是想拉近感情罢了,来君临一趟,虽说是来下跪臣服的,但咱们总不能就这样灰溜溜的跑回去吧?” “劳勃陛下不会这么想。” “我不认为陛下他会多心。”公爵道:“蓝礼不过是他三弟,又不是他儿子,就算有当人质的价值也不多,我想陛下应该能理解这点。他瞧不上我小妹,总归能瞧得上高庭对孩子的培养吧,旧镇是我的辖地,这方面在七国上下又有谁能比的上提利尔?” 经过几次接触,他倒也与劳勃混的更熟悉了,话语间也显得一片熟络以及一丝丝难以察觉的幽怨。 只是管家可没有这位这么乐观。 “那孩子是不算太重要,大人,可也并非随便就能送去给昔日的敌人当侍从。” “昔日敌人?” 这种言论让提利尔公爵有所不悦,不过他没开口反驳什么,想了想后,道:“劳勃陛下要是真不准,那我将来就送个儿子给那蓝礼当玩伴好了。我想想,洛拉斯虽然才刚出生不满两年,但对比一下年龄,他倒挺合适,就是得多等几年,等蓝礼离开红堡之后,这倒也没关系。” 您这么放心拜拉席恩,怎么不提送儿子给劳勃国王当侍从。管家因此暗暗腹诽,表面上则回答道:“前提是那蓝礼以后会被封为领主。” “他当然会被封为领主。”公爵理所当然地说:“劳勃陛下慷慨是出了名的。” 说着,他看着自家管家,饶有兴趣地问了一句。 “你猜他将来会被封在哪?风暴地的可能性大不大?” “希望不大,大人。” 管家理智回答道:“我倒认为史坦尼斯被封风暴地的可能不小。” “史坦尼斯?”这个名字让公爵有些不适。 自家围了那风息堡一年时间,虽说没造成什么死伤,却也逼得人家差点吃人尸体。而且那位史坦尼斯性情刻薄又固执,这种人最记仇了…… 这倒也罢了,史坦尼斯的未婚妻是佛罗伦家的,而佛罗伦家是河湾地老牌贵族,一直就不怎么服从提利尔的调度,他们总宣称自家血脉比河湾地其他家族更接近被龙焰灭亡的古代河湾王室家族,更是比管家出身的提利尔家族要正统。 风暴地与河湾地紧邻,如果那史坦尼斯真被封到了风暴地…… “我认为他会被封到龙石岛。” 提利尔公爵不自觉抿了口手中银杯内的红酒,随后道:“按照继承顺位,他是劳勃陛下的继承人,理应封在龙石岛。” “但不会一直是陛下的继承人。” 管家可没发现自家公爵大人心有异样,闻言后思索地分析道:“劳勃陛下在谷地有个私生女,足以证明他可以诞下子嗣。而史坦尼斯守住了风息堡,对陛下而言可是大功一件,如果不考虑王位继承,单纯龙石岛就太过寒酸了。” 咱们就是那个送大功的。 公爵闻言有些不悦地看着眼前这位。 你就这么希望史坦尼斯被封到风暴地? 他暗暗考虑自己是不是该换一个管家了。 可真是不会说话。 …… 那边谈话不怎么愉快,这边蓝礼则装模作样地出去转悠了一圈,随后返回宴会大厅,目光扫视,最终看向了一位躲在宴会角落里面闷头撕扯油腻鸡腿的小矮子。 那位侧对着蓝礼,因此能够看到他突出的前额与齐耳的金色头发,身上穿着一袭绯红色的天鹅绒紧身上衣与宽松长裤,双腿粗短,坐在椅子上只能悬空晃荡,与一个孩子差不多。 不过他也的确是个孩子,蓝礼感觉这位与自己应该差不了几岁,想了想后,他踏步走上前去。 眼前这位叫提利昂.兰尼斯特。 而眼下这场晚宴举办的原因,正是为了欢迎兰尼斯特家族那位未来王后于今晚抵达君临。 蓝礼之前已经见过了那位西境之光,不得不说的确很漂亮,只是抛除未来相关的事情,他其实更好奇眼前这个外号小恶魔的存在—— 对方跟随姐姐而来,准备参加不久之后的婚礼。 只是可能对周围环境有些敏感,没等蓝礼走近,角落的小孩就侧头看向了他,继而露出一张丑陋又稚嫩的面颊。 “你也是来嘲笑我的?”他质问,一黑一碧的双眸目露厌恶。 74 突然的誓词 “你也是来嘲笑我的?” 迎面而来的一句话让蓝礼一愣,随后拉出其对面椅子坐了上去,同时说道:“我才没有嘲笑别人的习惯。” “我也没有与陌生人说话的习惯。”坐在椅子上的“小孩”用他那双色眼眸冷淡地看着蓝礼,如同纠结在一起的五官面容在暗淡光线下显得非常狰狞丑陋。 很孤僻啊。 蓝礼心想,却不以为意,老神在在地坐在那里,胳膊前伸时袖子一抖,一柄银闪闪的匕首就突然滑出被他握在了手中,随后上半身微微探起,在对方愣愣的注视下,灵巧地用匕首从其身前那盘烘烤鸡上割下了一块鸡翅膀。 附近火盆光照下,看起来鲜嫩油腻的一块鸡翅就这么被匕首插着远离了提利昂眼前,同时他还听到一句话。 “我感觉你这只鸡很好吃,所以才来找你讨要一份。” 对面的黑发男孩说着,将手中插回来的鸡翅用嘴巴撕下一块,咀嚼时声音有所含糊。 “但是看你好像不太愿意,所以我就只能用强了。” 这话听起来像是在欺负人,但对方在挠了挠脑门后,却反而将身前那盘烤鸡推给蓝礼。 “送给你,不过我没感觉这只鸡有多好吃。”他声音有所沙哑,同样也充斥着男孩特有的稚嫩,蓝礼估计这位现在也就八九岁。 “是吗?”他边问边复又割下一块鸡腿肉来送入口中咀嚼。 “那你为什么吃的这么香?” “我很饿。”对方回答。 看起来是那么回事,不过蓝礼却感觉这位语气有所勉强,同时说话时目光不自觉看了眼不远处一群同龄孩子,而今那些人正在一起互相玩闹。 想到最开始他说的那番话,蓝礼很容易就猜到了之前发生过什么,不过他并没有追问此事的想法,而是转移了话题。 “你叫提利昂?我叫蓝礼。” “我知道你叫蓝礼。” 可能是刚刚的动作让他放下了心,这位未来的主角之一此时在说话时已经没有了之前那种警惕,不过却也没显得多热情。 “在凯岩城管家有告诉过我。我姐还给你带了个礼物。” 这番话让蓝礼忍不住转头眺望,透过络绎不绝的人群可以看到,他那个便宜大哥劳勃此时正在与一位金发微卷裙服华丽的优雅少女跳着舞,因为距离太远,人也太多,看不清长相,但蓝礼之前见过她,而且就算之前没见过,他也能认得出那位是谁。 瑟曦·兰尼斯特,目前君临人尽皆知的一位存在,也是蓝礼泼了好多“脏水”的当事人。 她长相与记忆中那位有着非常明显的区别,就是不确定喜不喜欢假笑…… 想着,蓝礼收回目光,看向眼前与他差不多身高的小“侏儒”。 “我很期待你姐姐的礼物。”他说:“不过要是玩具的话就算了,我有两大箱子。” 对方摇了摇头,示意不清楚,显然也对此没什么兴趣,蓝礼见此话锋一转。 “我听说凯岩城建在一块大石头上?” “比山还要大的大石头。” 小“侏儒”闻言点头,客客气气地回答道:“离海很近,和这里有点像,但比这里高多了。” “也能听到海浪声?” “当然,涨潮的时候就像是打雷一样。” “怎么会像是打雷?” “跑地下去听就像是在打雷,我和詹姆总去英雄之殿里面玩,所以总能听到。” “英雄之殿?” “那是我们家的……” 这位说起凯岩城来话题就多了起来,只是话语却也称不上有多幽默,一板一眼的,充斥着贵族家庭的教育气息,与蓝礼印象当中的完全不同。 不过眼前这位还太小,性格还未成型才是正常情况,蓝礼也没多在意,而是一直若有若无地提供着话题,让对方不断说下去。 直到最后,他感觉差不多了,才开口道:“我想邀请你去君临城内玩,提利昂,红堡没什么有趣的地方,比你们家差远了。” “我听说红堡里有龙。”对方闻言忙问,丑脸上露出一片期待。 “是一堆龙骨头,都已经被收起来了,没什么意思。” 蓝礼回答,见对方脸上露出失望,又补充道:“不过雷妮丝丘陵上有个废弃的龙穴,坦格利安用来养龙的地方,我一直想去看看呢,怎么样,你要不要一起去?” 对方闻言有些意动,却又有所犹豫。 “我得问问我父亲同不同意,他不愿意让我四处乱跑。” “那我去问我大哥,他是国王,要是他同意的话,就算你父亲不让你乱跑也得让了。” 蓝礼说着,见对方没有反对,滑下椅子就朝着大厅中央处走去。 记忆中让他很感兴趣的小恶魔此时还只是一个孤僻而被排挤的小侏儒,实际上没什么可聊的,不过此事涉及到出红堡的问题,他当然要上点心。 身为一个五岁小孩,就算有护卫保护,他也很难走出红堡,但如果有远来的玩伴一起,然后去做一些增进两方家族感情的事情,这个可能性就差不多能够存在了。 前阵子跑过来的雷德温家族那对双胞胎其实也能拿来当玩伴,不过蓝礼有听说他们是送来当人质的,不能随便乱走,于是只能作罢。 眼下机会他却要抓紧。 蓝礼打的注意不错,跑到大厅最中央那位刚刚结束舞蹈,正坐在椅子上饮酒的年轻国王面前说起这事之后也没获得反对,国王反而因此哈哈大笑,他身旁的金发少女也抿嘴微笑地看着他,脸上一片温柔贤惠。 不过正当蓝礼征得同意,准备转身离去时,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着实有些出乎他意料。 在将银酒杯内的绯红色葡萄酒一饮而尽后,就见这位头戴金色王冠,有着一头炭黑短发的年轻国王突然站起身来,拍了拍手,于是周围看似各忙各的,实则非常关注这边的男男女女们就纷纷停止下了各自的动作,并缓缓围了上来。 歌手的演奏与杂技演员的表演也因此停止,宽广的宴会大厅内没一会就变得一片寂静。 年轻国王随即走到蓝礼身前,面露严肃,低头俯视着男孩开口命令。 “跪下。” 蓝礼闻言一愣,感觉有点莫名其妙,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单膝跪地,而对方则抬起手来虚放在了他的头顶。 “拜拉席恩家族的蓝礼,你是否愿意为王国忠诚服务,发誓永不背叛?” 庄严的声音从上方传入耳中,让低着头的蓝礼瞬间明悟,继而思绪纷乱。不过内心的情绪并没有让他反应有所迟疑。 “我发誓。”男孩清脆的话语传荡于宴会大厅,周围聚拢而来的贵族男女们面容也纷纷变得正式了起来。 “你是否愿意守护王国疆土,拱卫王室,发誓抵御一切进犯之敌?” “我发誓。” “你是否愿意维护一方律法,保护领地子民,发誓用剑与天平主持正义?” “我发誓。” 劳勃国王点了点头,随后高声宣布。 “那么,以安达尔人、洛伊拿人和先民的国王,七国统治者暨全境守护者,拜拉席恩家族的劳勃一世之名,余在此任命拜拉席恩家族的蓝礼,吾之幼弟,为龙石岛公爵!” 话音落下,蓝礼一愣,安静的宴会大厅内则瞬间哗然四起。 75 婚礼消息与野火 显然劳勃并非心血来潮,在简短的誓词过后,他甚至命令侍从端来了早已准备好的羊皮文书并当场加印,于是关于蓝礼的任命就这么生效了。 宴会中的贵族们目睹了这一切,最初颇感不可思议,因为龙石岛一直以来都是王储的封地,不过紧接着就有反应快的想到了国王所册封的名号,进而明悟他的真正目的—— 当着所有贵族的面封三弟为龙石岛公爵,而跳过目前的继承人史坦尼斯,目的自然不可能是逾越传承几千年的继承规矩指派继承人,而是在表达国王打破旧日传统的态度。 这样一想虽说也颇为令人惊诧,但比国王指派幼弟当继承人要容易接受的多。 于是掌声与庆贺声飞快弥漫在宴会大厅当中,别管内心对此如何做想,外表来看这些贵族们都是满脸真挚与祝福。 这显然打乱了蓝礼原本的目的,原本他满是小心思地跑上前去装模作样,结果迷迷糊糊捧回了领主册封文书,想了半天都没想明白自己怎么就被封到龙石岛去了。 不应该是风暴地的吗? 记忆中的剧情似乎于此彻底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紧接着,劳勃国王册封史坦尼斯·拜拉席恩为风暴地公爵,暨御前海政大臣,因此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观礼途中,蓝礼有发现那个之前还一副笑呵呵模样与他交谈的提利尔公爵满脸阴沉地转身离去,他因此想到了什么,但感觉和自己没什么大关系,也就没多在意。 随后劳勃国王又宣布自己与兰尼斯特家族的瑟曦于六天后举办婚礼,正式邀请在场诸位前往参加,于是在一片欢呼当中,这场风波不断的宴才宣告结束,返回梅葛楼卧房的黑发男孩心思纷乱,没多久也就沉沉睡了过去。 …… 成为一名公爵后的变化有什么? 那场晚宴过后,蓝礼仔细思考过这个问题。 他有了自己的领地,位于君临东部黑水湾尽头的一座岛屿,没见过,但听说地方不大,上面还坐落着一座火山,据说仍旧时长往外喷涌蒸汽,指不定哪天就突然爆发然后将岛吞没了。 他有了自己的城堡,一座传说中由古代瓦雷利亚自由堡垒的龙王们用魔法与巨龙火焰建造而成的奇特城堡,听说外形非常独特,与维斯特洛大陆其他城堡截然不同。 他也有了几个封臣,他们之前一直效忠于坦格利安家族,结果龙石岛那几位幸存坦格利安在自家舰队被风暴毁掉后逃跑,他们就投降了拜拉席恩。 目前那几个屈指可数的封臣们也都在君临城内,册封第二天一大早,他们就跑到蓝礼面前拜会并且跪地宣誓效忠,看起来倒是没什么桀骜之地。 除此之外,他还有了自己设计纹章的权利,因为册封完毕后,他就等于脱离了风息堡拜拉席恩家族,算是半自立门户了。 蓝礼对纹章方面没什么想法,所以决定暂时延用目前的宝冠雄鹿不做改动。 原本他认为既然被册封了,那么等婚礼过后自己可能就会去龙石岛那个狭隘却又充满神秘的地方驻守,还有些犯愁自己身上携带着的诅咒会不会生效—— 尽管看说明那所谓的诅咒已经被血脉吞掉只剩下了残留,但上面还是清楚写着有小几率引来风暴的…… 不过随后他就被通知会继续留在红堡内,龙石岛的一切有王室代替管理,等过两年他稍大一点后再去就任。 也就是说,目前册封只是叫他挂个名。 这可能是照顾他的“体弱多病”,也可能有其他原因,总之当一切风波平静之后,蓝礼发现自己的生活其实也没什么大变化。 除了人们都开始叫他大人之外。 …… “让路!都给蓝礼公爵让路!” 策马而行的侍卫不断呼喊,高头大马的脚步踢踏作响地踩在狭隘道路上,一群衣着朴素的平民妇女慌忙捧着各自门前晾晒的衣物转移阵地,并对这行突如其来的贵族队伍报以恼火目光。 道路两侧是三层高的土砖建筑,脚下地面满是泥巴干燥后的凹凸不平,前方再过一段路程就是通往一处荒芜高丘的羊肠小径,前后各四名护卫跟随着马车,目光警惕地瞪着周围, 马车内的蓝礼并没有理会外面的骚乱,而今正有些无聊的坐在那里削苹果,他手中的匕首锋利而又灵巧,就见一条条苹果皮旋转着被不断剥离,最终拉到半米多长。 此时是蓝礼被册封的第三天,他成功出了红堡大门,正朝着目标地点前进。 不过马车内就只有他一个男孩存在。 蓝礼原本打算是拉着那位兰尼斯特小恶魔一起的,但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本来宴会当中算是已经答应下来的事情结果那位又突然反了悔,而今躲在红堡里面闷头看书不打算出门了。 这倒也不影响什么了,因为成为公爵后,蓝礼已经有了一定的自由,此时能够出城堡就是证明。 …… 不断前进间,周遭车身随着凹凸不平的道路而摇晃,车轱辘滚动的嘎吱声则连绵响起,鼻子当中所能闻到的臭气渐渐被一股特殊的味道所代替,最终当马车停在窄小道路尽头时,气味已经非常明显了。 再往前是不断向丘陵顶端蔓延的阶梯道路,啃完苹果随手将果核扔掉,在护卫的前后拱卫下,黑发男孩踏步向着这座名为雷妮丝丘陵的顶部行去。 此行蓝礼正是为了收取那个在他当初入城时就发现了的副本媒介。 而媒介则身处于这座丘陵之上。 不断前行间,斜斜向上的阶梯被抛在脑后,一行人最终踏上了一处平坦的荒废广场当中。 广场尽头是一座高耸的废墟圆顶建筑,转头看去,可以望到丘陵下方密密麻麻的土黄色建筑聚拢而立,仿佛一片片鼓起的小山包。 更远的地方则能够眺望到其他两座丘陵高耸矗立,其中一座之上建造着君临圣贝勒大教堂,另外一座则是红堡的矗立地点。 伊耿高丘、维桑妮亚丘陵,雷妮丝丘陵。 它们是君临的地标性地点。 征服者伊耿曾经于君临所在的这片海岸正式登陆维斯特洛大陆,而海岸边缘这三座天然丘陵也用他与他姐妹们的名字命名。 而今沧海桑田,丘陵依旧存在,却早已物是人非。 “这里其实不怎么适合建花园。”扫视一眼这处空旷丘陵的顶部后,蓝礼嘀咕了一句,随后顺着飘来的味道朝着前方废墟龙穴走去。 叫做龙穴的圆顶建筑很庞大,但此时已经荒废许久,外表焦黑,蛛网与灰尘密布,一扇青铜大门禁闭,但在门不远处就有一块破了的口子能够让人毫无阻碍地通往建筑内部。 踏步进去在废墟内转悠了一大圈,蓝礼确认味道并非是从此处龙穴表面冒出来的,而是在龙穴之下。 他因此耸动着鼻子不断搜寻,最终走到龙穴废弃的墙壁处,目光看向脚下布满灰尘的木板地面。 “大人在找什么?”见他脚步停止,一直跟在他身后的护卫之一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 他们已经观察这位男孩公爵好半天了,发现他似乎并不是来闲逛的。 “这下面藏着东西。”蓝礼回答,随后招呼他上前。 木板最终被护卫的长剑硬生生给别了开,于是一处阴暗的地下通道随之映入眼帘,除了蓝礼之外,其他人对此都很错愕,但见蓝礼率先走入,他们却也并未犹豫的跟了进去。 进入通道后,那股味道在蓝礼的鼻子当中变得更为浓郁,他身后的那些人则警惕地瞪着周围,随时防备意外发生。 然而并没有什么意外出现,当他们走完通道,来到一处阴森黑暗的地窖时,映入眼中的只是一排排放置灰扑扑瓦罐的木架子。 蓝礼奇怪地看了眼那些木架子,但他并没有多理会于此,而是顺着味道走向地窖深处,两位护卫跟在他身后,其他人则好奇地打量起了这处隐蔽的地方,怀疑可能是什么藏宝地。 “这是什么?”一位护卫举着火把凑近观看那些架子上的瓦罐,瞧了半天也没瞧出来这些封装的罐子上面有什么明显的标志。 他因此拿起其中一罐来打算敲开看看,结果刚刚有所动作,后边跟着跑进来的另一位本地出身的护卫就迟疑地开了口。 “这些好像是野火……” 话音落下,那位拿起罐子的护卫动作不由一滞,不远处刚刚将某个东西拾起的黑发男孩闻声后也忍不住回头看向了那排原本被他当作废弃物的木架子,扫了架子上那一排排瓦罐与那护卫几眼后,冷汗直冒。 76 出人意料的消息 野火是一种炼金术师制作而成的特殊火焰,是一种被点燃后就很难熄灭的火焰,能够渗透进入衣服、木头、皮革、钢铁、甚至飘在水上也能燃烧。 维斯特洛大陆近代历史当中,野火占有不少的地位——前朝疯王伊里斯就很痴迷野火,钟爱以野火烧人。蓝礼不久之前利用的那位庸王伊耿也曾经痴心妄想地制造出了一台喷涌野火的战争机器去攻打多恩,结果刚运输到御林就爆了炸,将那林子烧没了好大一块。 五十多年前,更是有一位坦格利安王位继承人疯狂地喝下一罐野火,认为自己可以因此化作一条龙。 结果不言而喻。 可以说这种火焰的存在一直影响着坦格利安家族,甚至改变了他们的命运。除此之外,蓝礼还记得那部剧中未来的瑟曦王后,就是用野火把君临的圣贝勒大教堂给炸没了,威力可谓超强。 当然这是一个很扯淡的事情,读过维斯特洛大陆的真正历史,以及了解七国各地局势后,蓝礼就感觉这种事情根本不可能发生,或者说就算发生也必然会影响整个大陆的局势,而不是炸完就当没这回事了。 总而言之,他对于野火还算了解。 这种火焰是非常致命的,一丁点火星甚至温度稍高就能够让它们燃起爆发,然而刚才护卫的火把甚至已经贴在了那装着野火的罐子表面…… 距离真正死亡最近的一次危机就这么悄然发生,让蓝礼心有余悸。虽说已经死了好几次,但他其实还没活够,他感觉自己目前的身体要是死掉后可能就真的活不成了。 匆匆带着护卫们窜出地窖通道,然后忙不迭地下了丘陵坐回马车,直到马车远离雷妮丝丘陵范围,驶入更宽阔的道路中后,他这才松了口气,然后有所决定。 野火这件事情必须要上报,否则哪天爆炸没准就给整个君临点着了,万万大意不得。 然后的话…… 摸了摸收入怀中的一样东西,蓝礼暗暗思考着是不是今天晚上就要给它用掉。 …… “谁也无法保证此事正确与否,陛下,但我认为您最好谨慎考虑。” “我考虑过了,琼恩,封史坦尼斯当风暴地守护让梅斯公爵很紧张,他希望我能信任他,我也希望他能值得我信任,所以我才应了他这件事。” “如果他希望您给予他信任,那么他为何不送来他的儿子给您当侍从?就算他舍不得自己的继承人,他也还有个二儿子,甚至小儿子。” “这问题不是已经说过了?琼恩,当初我可是坚持要人质的,你非说不能过分。结果咱们才只要了雷德温家那两个蠢蛋。” “我们现在却要给他送人质?” “人质?别这样说,蓝礼只是个缓和关系的桥梁,我可没想送他去当人质……七层地狱啊,琼恩,你难道认为那河湾地现在还能有反心不成?那些人要还有这种心思,我娶了那瑟曦岂不是根本——” …… 房间内的谈话被一阵匆匆敲门声给打断了,继而一位青年侍从在劳勃国王张口同意下推门而入,随后匆忙汇报:“陛下,首相大人,蓝礼公爵在龙穴里发现了一堆野火。” 野火这个词让两人纷纷一愣,对视一眼后,御前首相琼恩.艾林立即开口询问:“有多少?” “大约三百罐。”侍从回答。 首相闻言朝劳勃道:“陛下,我们应当立即派人封锁雷妮丝丘陵,然后去叫那帮火术士帮忙,把那些东西清理干净。” 劳勃国王面容严肃地点了点头,于是这位就任不久的御前首相就匆忙离开了房间,出门发号施令。 这件事可大可小,寻常时期发现一堆野火,派些人去处理就好了,但此刻君临城内可全都是七国各地的贵族,万一要是出现点意外,那可就乐子打大了,容不得两人不重视。 …… 当天雷妮丝丘陵被封锁了一上午,里面的东西这才基本清理完毕,然而关于这件事情的讨论却并未因此停止,甚至不断加深。 为什么那荒废许久的龙穴中会藏有野火? 这个问题被摆在了国王的御前会议上面。 单单只是野火那其实不算什么,但问题是,有士兵汇报,从那藏匿野火的地窖痕迹来看,那些东西并非是历史中某位国王藏起来的,反而是在不久之前运输进去的! 这发现立即引起了御前重臣们的重视。 不久之前发生了什么? 随便君临什么人都能回答上这个问题—— 自然是坦格利安与拜拉席恩的战争。 而战争期间,大量野火被埋在了龙穴深处,目的是什么? 又是谁埋下的这些东西? 真相很容易就被猜了出来。 “众所周知,疯王伊里斯非常信任那些行为鬼祟的火术士,而野火只有他们才能制造的出来。” 御前会议桌上,大学士派席尔抬手擦了擦额上不存在的冷汗,朝劳勃国王颤颤巍巍地道:“陛下,我认为城内的野火不止这一处。我是说,如果疯王曾想用野火对付,对付您的话,那么这些东西应当不只是龙穴一处,它们可能遍布全城的……诸神保佑,这是多么疯狂的一个想法啊。” 他这话等于是废话,在场诸人全都想到了这个问题,同时感觉这个可能性还不小,毕竟既然已经下达了掩埋野火的命令,总不能就只埋了那么一处吧? 其他的呢? 为什么没有爆发? 是当初没来得及?还是现在仍旧有人潜藏在暗地里,随时准备点燃那堆恐怖的东西? 种种念头让劳勃国王与御前首相琼恩.艾林面色阴沉,御林铁卫队长巴利斯坦咬牙捏紧腰悬长剑剑柄,不知道在想什么,海政大臣史坦尼斯则将视线看向了桌对面穿着一身粉袍子的情报总管瓦里斯,目光充满怀疑,让对方暗暗叫苦不迭。 不过不论他们怎么想,关于彻底搜查整座君临的提议却迅速得到了执行,然后果真接二连三的有藏匿野火的地点被发现。 跳蚤窝、面粉街、鞋匠广场、甚至圣贝勒大教堂下…… 连续搜查下的种种发现让得到消息的城内贵族们冷汗直冒,感觉他们完全身处于一个随时都有可能喷发的火山上面,而他们之前对此还丝毫不知道! 于是关于前朝伊里斯国王的疯狂再次成为了君临人们议论的话题,每个人对此都一脸庆幸。 再然后,有人发现了一点特殊苗头。 “我没记错,红堡的密道最开始也是那孩子发现的?”兰尼斯特的家族会议中,泰温公爵的二弟,凯冯.兰尼斯特若有所思地道:“无缘无故,他为什么要跑去龙穴?” “这个问题等于是在问小孩子们整日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公爵的另一个弟弟吉利安.兰尼斯特闻言呵呵一笑:“况且那密道是雷德温家那两个孩子发现的,我们还讨论过这件事,二哥,你难道忘了?” “忘记的是你。”凯冯瞥了自家弟弟一眼:“最开始就是那孩子先掉进的密道,你不要忽视这点。” “所以呢?这能证明什么?一个善于发现隐秘的特殊男孩?还是说他是一个总能碰到倒霉事情的倒霉男孩?” 有着一头璀璨金发的吉利安嗤笑地道:“你也太敏感了吧,凯冯?” “提利昂与我说过,那孩子曾邀请他去龙穴玩。”见二弟张口还想说些什么,首位的泰温公爵道:“所以这事没什么可讨论的。有这个时间,我们应当拿来考虑提利尔的问题。” 说这话时他脸色颇显阴沉,事实上,自从国王加冕那天过后,这位兰尼斯特的公爵大人心情就一直不怎么愉快。 “提利尔?”公爵的两位弟弟闻言面面相觑。 “我们现在还不能拿他怎么样吧,兄长?”颇显沉默的最后一个弟弟提盖特开口,脸色同样不好看——当初就是他被溅了一脸的粪水,事后虽然大加搜捕还杀了几个人,却也仍旧不解恨。 “确切地说,我现在没什么头绪。” 泰温公爵道:“但兰尼斯特有债必偿。” …… 蓝礼可不知道自己这趟龙穴之旅引发了什么样的结果,未来又会有多少事情因此而改变,更不清楚他之前做的某件事此时仍旧没有完全落幕,甚至暗流涌动。 他也没心思考虑这些事。 此时此刻,蓝礼考虑的是自己,因为从龙穴返回之后的第二天早晨,他就得知了一件事—— 等国王的婚礼过后,他就要与那个提利尔公爵一起前往河湾地! “高庭是七国上下最漂亮的城堡,蓝礼,你肯定会喜欢那里,而且河湾地气候不错,对你的身体方面也有好处。” 说话时劳勃蹲在男孩面前拍着他的胳膊,一本正经地道:“到了那里之后你给我吃的壮实点!你这么瘦,将来娶了老婆可怎么办?” 蓝礼对这个消息着实有点出乎意料,虽说他知道维斯特洛大陆的贵族阶级中普遍流行将自家孩子送到其他家族去当侍从,虽说前两天某人还邀请过他,但他仍旧对此措不及防,一时没搞明白这又是因为什么。 “我是去当酒侍吗?给那个梅斯公爵?”他迟疑地开口问,侍从要到一定年龄之后才能当,因为侍从生涯需要掺杂着一些骑士训练,以他目前的年龄段还不行。 “酒侍?”劳勃闻言哈哈大笑:“你现在已经是领主了,怎么可能还去当个伺候人的酒侍?” “那我当什么?只是单纯的做客?” “你去当养子。” 劳勃国王回答:“给奥莲娜·提利尔夫人当养子。” 蓝礼闻言又是一愣。 奥莲娜·提利尔又叫奥莲娜·雷德温,是河湾地已故老公爵的遗孀,现任提利尔公爵的母亲,记忆中提利尔家一些主要角色的祖母,人送外号荆棘女王…… 77 再次进入 当天蓝礼除了得知自己不久之后会被送去河湾地当养子外,还见到了恢复满脸笑容与他打招呼的提利尔公爵。 想来那位现在对于自己多出了个弟弟似乎还挺满意。 想想也可以理解,这个世界上的养子没有继承权可言,贵族们互送儿女给对方当养子不过是一种外交手段,让对方代替抚养并教导,继而拉近感情。 实际上孩子该谁家的还是谁家的。 自家那个便宜大哥早年就曾被送去谷地当养子,而今他的养父身为御前首相,算是左膀右臂了。 不过蓝礼认为自己面临的情况与劳勃那会有些不一样,但对此他没有太多意见,或者说就算有意见他也没办法怎么样,这件事被他知道的时候已经是拍板定下了的。 心思有些纷乱,但这并不影响他接下来准备做的事情。 两天后就是劳勃大婚的日子,此刻红堡内的仆人们一个个忙的晕头转向,这种情况对蓝礼而言似乎正合适,于是返回卧房后,他就从自己的内衬兜口当中掏出了之前在龙穴里找到的媒介。 这是一枚断裂的木质剑握把,长度与他巴掌差不多大小,边缘焦黑,似乎经历过大火的洗礼。 而在这握把表面,一副灰扑扑的七芒星图案模糊可见,无声显露出这剑把手原本的身份。 蓝礼对此有所猜测,又拿出之前就收获了的匕首捏了捏,没什么变化发生,于是有了决定。 不过他并没有马上就握紧这把手,而是特意出门一趟,跑到大学士派席尔所在的塔楼内翻出了几本书。 值得一提的是,派席尔这位红堡大学士目前其实非常不乐意与蓝礼接触。 这不只是因为最初那场治疗的缘故,还有之后那次长期昏迷后的恢复—— 每次他跑去医治,这小孩都要质疑他的医术,或者问东问西,三番五次后,他就感觉这孩子怎么这么招人烦。 只是身为国王幼弟,还是龙石岛公爵,大学士没办法像对待寻常熊孩子那样对待他,只能勉强打起精神来客客气气的开口。 “大人如果想要了解梅葛一世的历史,那我郑重向您推荐这本苦桥与石桥,它里面详细记载了石桥战役与梅葛王六位新娘们的生平。” 见蓝礼从自家书架上抽出几本书后,派席尔大学士颤颤巍巍地从书桌后站起身来将一本书递给男孩,似乎打算缓和关系。 瞧了瞧他手中的书,蓝礼没有拒绝地拿了过来。 “谢谢你,派席尔学士。” 他客气地回应,看起来非常有礼貌,只是对方一听这话就有点不是滋味了。 “是大学士,蓝礼大人,我与学士是有所分别的,你要知道,比一般学士,我更博学也更睿智……” 他唠唠叨叨的话语连绵不绝,不过男孩压根就没听他说什么,嗯嗯啊啊了几声略作回应后,就捧着几本书推门走了出去。 这让大学士忍不住摇了摇头,一脸无奈。 “可真是个没礼貌的孩子啊。” …… 被焚烧的七芒星握把是一个非常明显的标志,七芒星代表着的是七神教会的神明,而维斯特洛大陆历史当中有一个叫星辰武士团的组织则正是用这个图案来当标志。 星辰武士团又叫穷人集会,是古代七神教会中两大武装力量的其中之一。 另外一个武装力量则叫圣剑骑士团,又名战士之子,主要由教会骑士组成。 这两大武装组织历史悠久,在坦格利安王朝建立之前就已经存在很长时间了,不过在征服者战争的几十年后,他们却被教会主动解散。 那是与坦格利安王朝的世俗权力冲突后的结果,只是结果很明确,过程却充满了抗争,发现些许特征后,蓝礼感觉自己似乎找到了一个大致的目标…… 找书,看书,重复了解了一下某段时期的历史,直到中午吃完午饭,他才合上书本,回想了一番后,感觉差不多了。 于是他先是叮嘱自己要睡觉,让仆人们晚上不要打扰他,随后将自己的卧房大门从内部反插上,最终躺在那张蓬松的羽毛大床里深陷其中。 摆了个舒适的姿势后,男孩放在肚子上的双手随之握紧了手中坚硬的剑把。 熟悉的恍惚感因此诞生,并且于脑海中飞快蔓延扩散。 …… 模糊的思维尚未完全苏醒,头部阵阵疼痛就让蓝礼本能地有所不适,身下摇摇晃晃的也极为不稳,让他下意识就回想起了曾经在海上漂泊的日子。 只是没一会他就确定自己并非在大海当中,而是在陆地上—— 因为他听到了羊群咩咩的叫声。 不单单只是羊群,周围还充斥着琐碎的交谈声音,似乎有很多人存在,同时他也能闻到一阵阵汗渍在人身上发酵后的酸涩味,混杂着畜类粪便味道一股脑窜入鼻孔当中。 浑身上下虚弱无力,似乎正在发高烧,缓缓睁开眼看去,首先映入眼中的是一片晴朗天空,万里无云,视野因此一片开阔。 蓝礼发现自己正半躺半靠的身处于一处装载着各种货物的牛车之上,低垂眼帘后,能够清楚看到牛车后的泥泞道路以及一个赶羊的牧羊人。 两侧有一些穿着松垮布衣的男女老幼徒步跟随,交谈的话语清晰入耳,而伴随着牛车不断前行,这些走路的人们逐渐被落在了后方。 “总主教大人说的当然是正确的,伊尼斯国王安排他儿子和女儿结婚,不就是个怪物?” “伊耿陛下不也和亲姐妹成的婚?” “那可不一样,老国王结婚那会七国还没统一咧。” “这与这个有啥关系?” “关系大着呢……” …… 倾听最近的交谈,其中充斥着的信息让蓝礼基本能够确定自己所处年代,更远处那些人的谈论倒是没什么营养,都是一些天气真好啊,待会要吃什么啊,咱们多久才能到君临啊之类的。 蓝礼发现自己此时已经变成了一个双腿很长的大个子,有着一头金发,吟游诗人职业所赋予的特性同样在眼下生了效,于是周围话语清晰可闻,而那变异了的特殊血脉似乎也渐渐于身体内焕发而出,让他浑身上下的虚弱有所减缓。 这一切其实有些不可思议,但蓝礼并未多留意这些他根本弄不明白的事情,此时他正凝望着天空当中那悄然显露而出的一块白云。 白云从无到有的缓缓浮现,情况颇显诡异,同时形状也与正常云朵截然不同,仿佛一根洁白粉笔于那碧蓝天空表面勾勒出的三行字。 三行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文字—— 【受封为骑士】 【以战士之子的名义参加教会对梅葛一世的七子审判并且获胜】 【引导混乱之子走向正途】 78 七子的审判(1) 天空的云层汇聚成型,在蓝礼看了几眼后复又消散一空,不过还没等他仔细思考,耳旁就突然传来一句苍老声音的询问。 “柠檬,好些了?你看起来比昨天强了些?” 侧头看去,牛车侧面此刻正坐着一位弯腰驼背的白发老人,而今这位正转过头来一脸关切地看着他。 柠檬? 平民们普遍流行用各种植物与水果等给自家儿女起名字,什么柠檬、艾菊、芜菁、蓖麻、豆子之类的,叫什么的都有。 自己现在是个平民? 蓝礼暗暗了然,但并未说话,而是点了点头。 对方见此笑了笑,露出一口因常年咀嚼某种类似槟榔效果的植物而泛红的牙齿。 “那你好好休息,等停下来我再叫你。”老人说着,拍了拍蓝礼的脑门,神态看上去似乎显得颇为亲近。 蓝礼又点了点头,随后假装疲惫地闭目休息了起来。 不过实际上他此时正不断倾听着周围的种种话语,配合刚刚所见的云层异状,内心中渐渐有了些眉目。 …… 征服历37年,征服者伊耿于龙石岛因中风病逝,享年64岁。 随后他的长子伊尼斯继位。 伊尼斯国王软弱无能,短暂的统治当中七国上下乱象四起,最为严重的则是与教会之间的冲突。 坦格利安家族世代族内通婚,然而这却与教会禁止乱伦的教义严重冲突。 征服者伊耿在世时教会默许此事,更默许他的一夫多妻,但他死后,面对一位无能的国王,这种矛盾立即浮出水面。 矛盾的第一次爆发在于伊尼斯国王的弟弟,梅葛.坦格利安娶了第二任妻子,犯了重婚罪,虽说此事的结果是王弟梅葛带着二老婆流亡至自由贸易城邦,但教会方面显然对此并不满意。 这也给第二次更激烈的矛盾爆发留下了隐患。 征服历41年,伊尼斯国王按照家族传统,安排女儿嫁给自己的继承人,于是当时七神教会总主教的驻节地,旧镇繁星圣堂发出一份严厉声明,将国王革除教会,且大骂其为怪物国王,于是百姓群众们纷纷响应,无数敌意目光瞄准了原本统治着他们的坦格利安。 当时的教会不仅有穷人集会与战士之子两大武装力量,而且还拥有自治裁判权利。 于繁星圣堂声明过后,战士之子们就着手加强位于君临雷妮丝丘陵顶端的思怀圣堂防御,并且召集人手前去应援,准备以此为据点来对抗伊耿高丘上的王室红堡。 一些疯狂的穷人集会成员更是爬上尚未完全竣工的红堡城墙,潜入红堡内准备暗杀国王。 虽然他们没成功,却也把那位软弱的国王吓得带着王室一股脑逃回了坦格利安家族的老窝龙石岛内,于是君临被教会彻底占据。 伊尼斯国王回到龙石岛后没多久就因病去世,而他虽然有自己的儿子,但登上王位的却并非是他的继承人,而是他的弟弟梅葛。 梅葛的母亲是维桑妮亚太后,这位征服者的大王后在儿子于龙石岛加冕过后向所有否认梅葛统治的人提出挑战。 教会战士之子团长接受挑战,但条件是展开更为古老与残忍的七子审判。 梅葛国王应战。 …… 这大致就是当前时代所面临的一系列事件。 蓝礼发现周围人正对于繁星圣堂总主教发表的声明议论纷纷,显然还没过这个“新鲜劲”,再配合其他一些耳闻的话语,他最终能够确定,他们这行人正受到召唤,朝着君临赶路,前去拱卫君临雷妮丝丘陵顶端的思怀圣堂,与尚未逃走的伊尼斯国王对持。 这路线却也与他之前所见的那三件事并不冲突—— 【受封为骑士】 【以战士之子的名义参加教会对梅葛一世的七子审判并且胜利】 【引导混乱之子走向正途】 …… 蓝礼感觉这些事情一件比一件要难。 受封为骑士对他而言并不算太难,因为维斯特洛大陆的传统,是个骑士都可以封别人为骑士,如果按照字面上的意思来办,他完全可以搞到一笔钱,然后贿赂某位穷困潦倒的骑士来册封他。 虽说这种册封极不荣誉也不正规,还有被质疑作假的风险,但名义上来说也算是获得了骑士的身份。 然而如果考虑那第二件事情,蓝礼就根本不可能如此糊弄事了。 穷人集会与战士之子是教会的两大武装力量,但相比随便什么人都能加入的穷人集会,只收纳骑士的战士之子可是需要经过严格筛选的,各种骑士技巧不过关休想加入进去。 而对于蓝礼来说,他压根就没受到过骑士训练,就更别说他不仅要加入战士之子,还要打胜七子审判了。 七子审判与寻常一对一比武审判规矩差不多,只是数量却是七对七,而除了当事人撤销控诉或者被审判者死亡之外,七子审判无法停止,也就是说双方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这倒也罢了,面对寻常敌人就算如此也不至于说毫无胜算,但这次审判却属于维斯特洛历史悠久的教会与崭新世俗王朝的对决,其中参加的人物不可能是什么庸才,只会是两方势力精挑细选出来的顶级高手。 一个尚未成为骑士的菜鸟,去对抗大陆各个顶级骑士? 蓝礼不觉得正面去打他能打得赢,甚至怎么混进审判他都没什么头绪。 除此之外,第三件任务也让他非常茫然。 不论是史书记载还是他所拥有的记忆,混乱之子这个词汇都从未出现过,那这玩意到底是谁,或者说是什么东西? 又如何引导? 无数问题让他一时感觉很无力,但总的来说蓝礼也并未因此而失去信心,这毕竟只是一个副本,看情况去奋力一搏,实在完不成这些任务大不了一死了之。 于是他不再多想,目光扫视周围,最终看向了队伍最前方那位策马带路的一位披着彩虹披风的苍老身影。 此处正朝君临方向前行的队伍混杂着寻常平民与穷人集会的成员,而一群穷人集会的“民兵”一般情况下都会由一位战士之子领导。 对方身上披着的彩虹披风能够证明他就是一位战士之子,那么肯定是这群民兵们,或者说是这支队伍的领导者了,蓝礼无法忽视他。 因为不论最终用什么手段去胜利,加入战士之子这个骑士团中是最基本的要求。 79 七子的审判(2) 所处的这支队伍原本不足百人,都是穷人集会成员,从河间地一处叫做橡果厅的城堡附近汇聚并出发。 不过穷人集会的成员们本职工作就是保护信徒在路上不受伤害,而他们路上又不断碰到一些前往君临圣堂朝拜的旅者,于是队伍就渐渐扩大成了两百多号人。 这些人的加入严重影响了队伍前进速度,同时也让整支队伍变得乱哄哄,但却也因此带来了某些方便。 比如说身下这辆摇摇晃晃的牛车,其实并非是穷人集会成员的物品,而是中途加入进来的一位老人所提供。 老人叫做渥特,赶牛车的年轻人则是他的儿子。 他们与蓝礼所附身的柠檬其实并不算是什么熟人,甚至他们才见面不久,只是这位老人天性善良,对生病的“柠檬”颇为照顾,乃至让他上了车。 同时他对周围其他人也都非常的客气,甚至略显软弱。 “修士们常说,咱们生来就是有罪的。”有次在闲聊套话途中,老人感叹道:“万幸诸神给了咱们手和脚,能够用来赎罪。” “敬伟大的诸神,老渥特。”始终吊在牛车后方的中年羊倌听到这话后朝他嬉笑不已。“所以帮帮忙啦,我有些尿急,帮咱们照顾一下这群咩咩叫的小家伙们吧。” 于是老人就乐呵呵地下了牛车去帮忙了,结果半天下来也没见那位尿急的羊倌返回。 蓝礼扫视周围,发现那位早就跑去队伍前端与另一位羊倌打扮的家伙聊天打屁去了。 而事实上,这已经是蓝礼附体后,他第三次拜托老人帮忙照顾羊群自己跑去一旁偷懒了…… 朝拜的队伍当中很多人是虔诚的,但也并非个个都是什么好人。 …… 从身旁驼背老人口中得知,队伍从路边捡到“柠檬”的时候他就已经在发高烧了。 蓝礼因此能确定,周围没人认识自己。 这也解释了为何自己孤零零躺在牛车上,却始终没有人来探望。 而除了时长与老渥特闲聊外加套话之外,蓝礼最关注的自然是那位带队的战士之子,不过他并没有什么机会接触到对方。 一来他身上还很虚弱,根本没办法离开牛车,二来那位也很少跑到牛车所在的队伍后边来。 据蓝礼这两天的观察,每次露营那位战士之子的骑士都会独自坐在篝火旁默默祈祷,偶尔也会和三个穷人集会核心成员呆在一起,不过距离太远,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队伍人员很多,又什么人都有,抛除那些一个个手持简陋武器的穷人集会成员外,羊倌农夫、商贩乞丐、妇女身后跟着几个光腚孩子四处乱跑的身影都时常可见。 这让周围环境变得乱糟糟,但却能让听觉敏锐的蓝礼了解到一些有用信息,再加上与人闲聊时有意无意的引导,他还是知道了不少的事情。 比如说那位骑士叫做勒林,十多岁就加入了战士之子,至今已有四十余年,是一位资深的老骑士。 比如说勒林骑士常年在橡果厅至君临之间的路线来回奔波,保护旅人。 比如说他原本出身西境,是个贵族,只是后来家族遭难,才加入的教会。 这些信息让蓝礼若有所思,而对方在一次骑马巡回时,蓝礼见到了他盔甲外黑色罩袍与盾牌上绘制的纹章图案。 那是一柄流淌泪水的水晶长剑。 黑底上闪耀光芒的七彩水晶长剑是战士之子这个骑士团内固有的纹章,而流泪却是只有蓝礼自己才能见到的情况。 他因此有了些想法,只是并未立即行动,而是老老实实呆在牛车上休养身体,准备等自己恢复行动能力之后再说。 似乎每次他进入这种副本,都会附身在面临各种危难情况的目标附上,让蓝礼始终感觉自己很被动。 不过自从附体以来,他身上的虚弱就已经在逐渐减退了,似乎那变异了的瓦雷利亚血统天然带有一些对疾病的抗性。 甚至在附体后的第三天,他已经基本恢复了行动能力。 只是有牛车可以坐,为什么要下地走路呢? 于是他就这么的假装自己病还没好,别人也没多理会他。 …… 晃晃悠悠的前行间,偶尔与渥特或者他儿子聊聊天,也会时长思索自己该如何完成那三件事。 同时自身吃下龙蛋后的变化尽管令他心有余悸,但带来的效果却让蓝礼不得不思考自己是否要在这个时代弄来一枚新的龙蛋,或者其他什么的。 史料记载,征服者伊耿统治后期,可是有十二条幼龙于龙石岛孵化的…… 身下前进的道路位于一片绿色沃野当中,两边长满了野花野草,后方跟随着十多只脏兮兮的绵羊,在羊倌鞭子驱赶下,咩咩叫的踩在阳光下颇为坚硬的泥土地表上,隔三差五就留下一颗颗黑色排泄物。 沃野的右侧方向,重重叠叠的高大山峦朦胧可见,随着牛车前行而缓缓后退,左侧不远处则有一条河湍急流动,那条河叫做黑水河,从河间地蔓延至君临所在,最终越过君临流入大海,是维斯特洛主要河流之一。 于是河水流淌声音、羊群叫声、人的脚步与议论声总是不绝于耳,绵羊群身上的腥臊味道与拉牛车那头老黄牛身上的臭味混在一起显得尤其独特。 蓝礼希望自己得的病是感冒,会鼻塞的那种,可惜并不是。 此时他附体的是一个金发碧眼的大个子,有着宽阔的胸膛以及笔直的长腿,站起身来似乎能俯瞰周围一切。 起码得有一米九。 这么高的大个子别的不说,穿上骑士盔甲来,单凭体格就有很大优势。 龙蛋之类的现在多想没什么用,蓝礼准备等到了君临后再说,目前而言,他更在意自己该怎么能成为一名骑士,或者说一名战士之子麾下的骑士。 他初步的想法是等身体彻底养好之后再开始尝试接触那位带队的战士之子,然后从对方身上着手,只是这个决定并没有持续多久,队伍当中一个很有趣的苗头反而吸引了蓝礼的注意力。 …… “帮帮忙,老渥特,咱们准备去那边采点野荨麻沏杯茶喝,帮我照顾一下这群小羊,回来咱们分你点茶水喝。” 头戴破布帽,一脸麻子的邋遢羊倌在一次撒尿过后复又找上了门,然后见老人没什么异议后,拍了拍他肩膀笑呵呵地转身离开了。 这是他第几次溜号了…… 注视那羊倌远去的背影,蓝礼摸了摸下巴,随后仰头看向赶牛车的那位,也就是老人渥特的儿子。 “托米,你认识这羊倌吗?” “路上加进来的,咱可不认识他。”有着一头乱糟糟红发的年轻人回答,灰扑扑的脸上充斥着不满。 显然他对于自家虔诚的老父亲被不断指使来指使去的早就已经不耐烦了。 “知道有谁认识他吗?”蓝礼又问 “除了总和他混在一起的那个羊倌,我没见别人认识他。” “他们总在一起聊,为什么不把两群羊混在一起?” “怕分不清谁是谁的呗。”赶牛车的年轻人鄙夷地道:“你瞧他那无赖样子,两群羊要是混在一起,后边再分开,肥羊就保准全跑他手上去喽,我们村就有人这么干过。” 蓝礼闻言点了点头。 这听起来还挺有道理,只是正常一个农夫,不是应该对自己家产宝贝的紧吗? 怎么会如此的放心把那些羊交给别人?然后自己总跑去一旁和别人闲聊? 就算渥特老实巴交的很让人放心吧…… 想到当前时代的背景,他眼中闪过一丝怀疑,于是之后两天的路程蓝礼尤其注意那个看起来油腔滑调的邋遢羊倌,发现对方每次借故摆脱羊群,都只是和另一个羊倌交流。 这似乎没什么特殊的,毕竟每个人都有固定的小圈子,不可能认识队伍当中的所有人,赶路途中,与各自村里熟人聊聊天,不主动接触周围陌生人实在再正常不过了。 只是蓝礼却始终觉得那羊倌很可疑,这种怀疑在他佯装撒尿靠近,然后偷听到了一些东西后达到了顶点—— 他们正在谈论要不要先溜走这个问题。 80 七子的审判(3) 偷听到一些明显不正常的话语该如何做? 可以选择继续观望然后偷听更多的消息,也可以选择偷偷跑去打小报告。但在抖了抖下身后,蓝礼系上裤带,却直接笔直地走向那两个站在不远处河边的羊倌方向。 他的行为不加掩饰,两个羊倌对此明显有所警惕,纷纷话题一转改说起了买卖对方绵羊的问题。 然而他们显然想象不到蓝礼的耳朵有多灵,这种行为不仅没有掩盖住什么,反而让他们暴露的更加明显。 “柠檬,你的病好啦?”在蓝礼靠近到一定距离时,那位熟悉的邋遢羊倌佯装才发现他似得朝他嬉笑问了一声。 “没错,我现在浑身充满力气。”蓝礼回答,走到羊倌身旁后突然毫无征兆地抬腿用力一踢,对方措不及防下登时发出一阵惨叫,随后佝偻身体捂住下身,但紧接着他就被一颗硕大的拳头砸在了后脑勺处,碰的一声倒地不起。 “你们已经暴露了!”蓝礼边砸边叫。 另一位羊倌在这个过程当中愣了那么一下,随后听闻话语面色大变,继而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跑向几步远的奔流黑水河处一跃而入。 噗通落水声让周围因为前羊倌惨叫聚拢而来的人们无不错愕不已,而此刻蓝礼则高喊了一声。 “别让他跑了,他们是叛徒!” 他边喊边在尘土地面上拾起一颗鹅卵石,然后用力掷向那在半人高河水中扑腾向河对岸的窜逃者。 距离并不远,他对此也有经验,就见灰色的椭圆形石头于半空当中划过一道笔直的抛物线,随后碰的一声砸在了对方露出水面的脑袋上。 正奋力前游逃窜的羊倌因此浑身一颤,继而直接被翻涌的河水所吞没。 这一系列事情发生的速度很快,等周围人反应过来时,两个羊倌已经全都被解决了。蓝礼想要上去把那个落水羊倌拖上来,但他却被两个手持棍棒的年轻男子拦住了去路。 “大个子柠檬?你发什么疯?” 其中一位警惕的盯着他问。 队伍当中有好几个叫柠檬的,所以为了区分,只能加上外号。 身为穷人集会成员,他们虽然与这个金发大个子不熟,却也知晓这位名字。 “他们是叛徒!”蓝礼回答,目光扫视周围,发现此刻这处河岸已经被附近人群包围了住,队伍前端的那些人也纷纷将注意力投放了过来,于是他又补充了一句。 “我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他们是叛徒。” 此时不用他再多做什么,已经有人窜进河里,去将那个被砸晕的羊倌拖了出来,而马蹄声也飞快接近,就见领头身披彩虹披风的勒林骑士策马一路小跑的奔了过来。 围观众人给他让开道路,于是这位最终抵达了蓝礼身前,俯视他问:“你说,他们是叛徒?” 跨坐在马背上的骑士一身镀银盔甲,灰发黑眸,身姿挺拔,声音却显得非常苍老,同时那副消瘦的面庞也布满了皱纹。 他看起来已经有五十多岁了。 “没错,他们是叛徒。” 蓝礼边说边轻轻踹了一脚身下这个被自己砸晕了的羊倌,惹来对方无意识的一阵呻吟。 “正商量逃跑。” 这话在周围人群当中掀起了一阵骚动,这些农夫工匠与集会成员混合着的队伍似乎从未想过会有这种事情发生,乃至于个个表情都不怎么相信。 只是明眼人一看眼下局面就能发现绝对不正常了—— 如果没有鬼,另一个羊倌为什么要跳进河里逃跑? 老骑士于是翻身下马,蹲下来开始搜查起了蓝礼身前昏迷的这位羊倌,同样开始仔细检查起了他的体貌。 然后他就搜出了一柄匕首与一些本不应该属于羊倌的零碎物品。 这情况让经验丰富的老骑士面容严峻不已,不过他并未多说什么,而是站起身来,对身后聚拢着的那群人吆喝道:“是两个窃贼,大家都散了吧!” 一听是小偷,围观着的人们登时失去了兴趣,于是原地只留下勒林骑士与三个穷人集会的核心成员。 “我要谢谢你,柠檬,你是叫柠檬吧?”老骑士随后问,见对方点头,他开口道:“这可能影响接下来的行程,希望你能帮我们保密。” 蓝礼闻言又点了点头,继而突然问道:“会发生战斗吗?” “可能会。”老骑士回答。 “我也要参加!” 骑士身后一位胡子拉碴的大汉闻言笑道:“星辰武士团欢迎所有虔诚信徒的加入,大个子柠檬。” 他看起来很热情,可惜蓝礼目的可不是加入穷人集会,于是他摇了摇头,道:“我要加入战士之子!” 这话很直白,惹来三人一阵哄笑,为首的老骑士也无奈摇头,以为这位缺乏常识,于是好心提醒了一句。 “只有骑士才能加入战士之子,柠檬,教会规定如此,不是你想加入就能加入的。” 蓝礼闻言立即道:“我可以去当一个骑士。” “骑士可不是你想当就能当的,小子。”那位胡子拉碴的大汉回答。 然而这话却也正中蓝礼下怀,他如此行事目的自然不是找什么叛徒,而是要引起老骑士的注意。 而现在他已经做到了这点,同样也将话题引到了他希望的事情上面。 于是就见他一脸愣愣地回答道:“我祖父就是一位骑士,凭什么我不能当骑士?” 这话让三个穷人集会成员再次失笑不已。 “骑士又没有继承这回事。”另一位瘦高个笑眯眯地道:“要能继承,咱们现在也能成为一名骑士啦。” 大多年轻人在年轻的时候都幻想成为一名骑士,对于成为骑士也总有种不自量力的奢望,所以蓝礼目前的表现其实很正常,只是缺乏常识而已。 老骑士闻言反倒是提起了一丝兴趣来。 “你说你祖父是一名骑士?” 他问:“叫什么?” 蓝礼见此心下松了口气,表面上则立即回答出了自己思考很久之后才琢磨好的一个名字。 “他叫派温,派温·奥斯格雷。” 话语落下,对面老骑士面色一怔。 81 七子的审判(4) 蓝礼的话语落下后,有那么一瞬间气氛是沉默的,随后老骑士开口询问。 “派温·奥斯格雷,你确定?” 他的面容表情很怪异,蓝礼见了暗暗有点懵。 历史上有很多叫派温的,但他口中的派温·奥斯格雷指的自然不是太远的人物,而是他在历史资料当中看过的征服者战争时代一位河湾地领主家族的继承人,年纪轻轻就身陨于一场名为怒火燎原的战役当中了。 出于他对眼前这位老骑士的某种猜测,他琢磨了好久才琢磨出这个名字来,原本只是一层虎皮,可看情况,这位难道与自己说的这人认识? 这倒也有可能,在他那个年代,奥斯格雷这个姓氏属于河湾地一支小贵族的姓,但当前来说却属于河湾地数得上号的贵族之一,要说这位西境出身的老骑士认识他口中的这个人似乎也可以理解,毕竟西境与河湾地紧邻。 “是这个名字。” 心中思索并没有影响到蓝礼表面上的回答,他摸了摸脑门,迟疑地道:“派温·奥斯格雷,我记得就是这个名字,爵士,我父亲亲口和我说过。” “你父亲叫什么?”老骑士闻言又问。 “他叫杰瑞·佛花,爵士。”蓝礼回答。 佛花这个姓属于维斯特洛大陆私生子的诸多姓氏之一,在维斯特洛,七国各地的贵族私生子女无权继承父辈姓氏,但也并非没有姓,七国每块地域都有相应的私生子姓氏,比如河湾地就叫佛花,北境就叫雪诺,暴风地就叫风暴等等。 蓝礼感觉这位老骑士可能对奥斯格雷家族有所熟悉,不过这并不影响他说出自己给自己预设的身份。 毕竟你可能和当事人熟,你不可能和当事人的私生子还熟吧? 而且这个私生子还是他随口编造的。 对方闻言果然没有再问下去,而是皱眉沉思了起来,似乎在回忆。 蓝礼感觉事情有点遭。 他扯这个名字没别的意思,拉近感情的同时也拉近双方地位罢了。 这个拉近是很有技巧的。 奥斯格雷家族在征服者战争以前身为河湾地一大贵族,名号不小,且颇为富有与强大。 然而在伊耿征服河湾与西境的那场怒火燎原战役过后,奥斯格雷家族损伤惨重,于是自此开始走下坡路,后来也挫折不断,到他那个年代甚至只是一个有产骑士家族了。 单纯这点不过是一个贵族家族兴衰史,但考虑眼前这位老骑士的出身,就不一定简单如此了。 据他打听,眼前这位老骑士是西境贵族出身,但在41年前却突然放弃家族的产业与继承权,选择加入了教会。 什么样的打击能够让他突然放弃对西境的家产,跑到教会里面去当个清贫朴素的教会骑士? 可能性很多,家族暗斗、为情所困、甚至没准是这位突然开窍,认为信仰比物质财富更重要呢。 但如果考虑时间与西境当时所发生的事情,就不得不让蓝礼想到一种可能了。 眼前这位,是否参与过那场怒火燎原的战役,或者说他的父辈兄弟们参与过? 结果在亲人死亡后大受打击,最终皈依教会? 这个可能性是不小的,因为当初那场怒火燎原,河湾地与西境都是受难者,被巨龙烧的死伤惨重。 蓝礼不能完全肯定这点,但如果真是这样,一位因那场战役而被改变了自己人生命运的老人,面对同样因那场战役而被改变了整个家族命运的贵族子嗣后裔,会怎么想? 虽说一个是西境贵族一个是河湾地贵族,但两方当初在那场战役上可是难兄难弟的。 所以,就算性子再淡漠,面对“难友”落魄的后代,也不可能无动于衷吧? 当然,想要伪装这点,必须要有一定的历史功底,起码来说你得知道“自家”的纹章与家族历史,不用知道太多,但什么都不懂却完全不行。 否则错漏百出,只会被人们当做骗子。 同时也不能找周围太近的贵族,太近了容易被拆穿。 更是不能声称自己是家族嫡系,否则怎么会混的这样惨? 蓝礼知道那个奥斯格雷家族因为怒火燎原而被改变了家族命运,但当前时代那个家族具体是个什么情况可都不了解。 所以蓝礼给自己的定位是一个私生子,或者说一个私生子的儿子,不被人所熟知的,已经沦落到平民阶级,但仍旧记得自己出身的私生子的儿子。 想要伪装这点其实并不算难,毕竟一个平民百姓,生活范围以村为单位的,除了自家领主老爷之外大多不认识的家伙,能扯出贵族之间的许多事情来就已经证明他身份不简单了,而且蓝礼还识字,这点更能表现身份。 这样一来,他就成了因怒火燎原战役而落魄的河湾地贵族家中一位可怜私生子的儿子。 虽说同样地位低下,却也比寻常农民要强了不少,再加上对方可能会因为同为“难友”而滋生出的情绪,想来地位会比之前截然不同。 而只要这个地位提高,那么蓝礼就能更方便的去完成自己的目标—— 尝试从对方身上学习骑士相关的知识与技巧,并仰仗对方的身份,顺利成为骑士,最终加入战士之子。 只有成为一名骑士,或者说一名看起来像是骑士的骑士,他才能加入战士之子,而只有加入战士之子,他才可能去参加未来那场七子审判。 这是连环性质的任务,蓝礼已经做好了万里长征第一步的准备了,而起点就是眼前这位勒林骑士。 只是这个第一步才刚刚迈出去,就似乎出现了差错…… 显然老骑士不可能想到,眼前这位浓眉大眼的金发大个子简单话语中会有这么多的心思在内,但也的确如蓝礼所忧虑的那样,他与蓝礼口中的派温·奥斯格雷很熟,甚至熟的不能再熟了。 也正因此,老骑士才会去仔细思索蓝礼话语后隐藏着的信息,而不是像蓝礼期望的那样被勾起同病相怜的情绪,或者事不关己。 只是他想了半天,也似乎没想出个一二三来,于是在蓝礼心有忐忑的注视下,他抬起那双深邃发暗的双眼仔细端详了一下蓝礼面容,最终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指挥属下们带着两个初步苏醒过来的羊倌就转身离开了。 这让蓝礼感觉有点莫名其妙,更隐隐有种不妙的预感,而这个预感在不久之后就果然成了真—— 当晚在扎营过后,老骑士突然找上了门,并且在复又仔细打量了他半天后,开口道:“我并不叫勒林,我真名叫做怀斯,怀斯·奥斯格雷。” 蓝礼闻言一愣,对方此时又道:“你口中的派温·奥斯格雷是我兄长。” 82 七子的审判(5) 虽然不能完全说正确,但蓝礼现在就有一种李鬼遇到李逵的感觉,面对眼前这位静静看着他的老骑士,他脸上的错愕不加掩饰地显露而出。 明明是西境的贵族,这怎么又变成河湾地的了? 河湾地就河湾地吧,你怎么还是个奥斯格雷呢? 奥斯格雷也就罢了,你竟然还…… 他的这种表情并没有让老骑士感觉奇怪,月色笼罩的河岸下,就见他朝蓝礼开口道:“据我所知,我兄长并没有留下任何子嗣,包括私生子在内。” 蓝礼对此张了张嘴,对方却并没有中断话语,而是面带迟疑地自问自答。 “但他死时我才不过十多岁,所以我想,就算他有过私生子我也不可能知道。只是你的长相与他看起来并没有丝毫相似之处,除了这头金发之外。” 老骑士说着,又突然摇了摇头。 “也许是你母系那边的种性压制住了我兄长的血脉吧。这也难怪,我们家的血脉在结婚后总是容易被压过去。”他叹了口气,看着眼前这位面庞怔怔的金发大个子,语气低沉。 “我无法确定你真的是他的后代,这里也没人能确认你的身份。但我也不认为你有意伪装,知道我真正姓氏的那些人早就已经死了,或者不可能告诉别人,我不认为还会有敌人了解这点,然后用来针对我。” 他说着,自嘲地笑了笑。 “况且一个破落的教会骑士,又能有什么针对的价值呢?” …… 所以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蓝礼感觉眼前这位似乎比自己还要纠结,而这反倒让他心中的窘迫有所减缓,并且暗自琢磨该如何解决眼下的情况。 不过这种局面,似乎沉默才是最佳的应对方式,于是他就这么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对方,仿佛还没缓过劲来,什么都没说。 老骑士见此反而笑了笑。 “你很好,柠檬,你发现的那两个羊倌帮了我们一个大忙。” “但就如你之前说过的那样,可能会有战斗发生,所以,去加入他们吧,拿起武器来保护自己,保护这些无辜之人。” “这世界处处都充满危险,我们除了虔诚祈祷外,就只能握紧手中武器了。” 他说完,拍了拍蓝礼的肩膀,随后转身离去。 背影看起来有些萧索。 …… 所以他就这么走了? 怔怔地看着老骑士远去的背影,蓝礼内心颇感复杂。 原本精挑细选出一个伪装身份拿去凑近乎,本以为不可能出现太多差错,结果却直接扯到对方家里面去了。 最开始“暴露”后,他甚至本能的做好了逃跑的准备,只是眼下看来…… 收回视线,蓝礼皱眉琢磨半晌,最终还是决定按兵不动。 显然听老骑士的意思,他是希望自家那位大哥能有这么一个后代存在的,但看起来他对蓝礼的身份却持怀疑态度,于是就显得很纠结。 这种情况很被动,有种让蓝礼无法把握的感觉,只是他却也从中看到了一丝更简捷的道路…… “实在不行就再说。” 若有所思的想着,他看了看身侧这条滚滚流动的河流。 这条名为黑水河的河流越往南走就越深邃,最开始非常浅显,眼下看来却似乎已经有半人多高了,也就是说,再深一点之后,他完全可以在遇到危险时窜进这条河中,然后仰仗于此可进可退。 “小道消息不能信啊。” 感慨着,蓝礼蹲下来将手探入稍显浑浊的河流当中,于冰冷的水面下晃动了一阵子后,一条黄斑鳟鱼就飞速游动了过来,继而被他一把攥在了手中。 自从觉醒变异的瓦雷利亚血统以来,他还没机会试验其中一些门道呢。 …… 翌日蓝礼主动去找昨天那位穷人集会三个核心成员之一的大胡子,然后表达了一番自己想要加入的心思。 对方并未拒绝,而是大笑着欢迎他的加入。 然后蓝礼就被分了一根淬火过的木长矛,尖端焦黑,看起来异常简陋。 不过这也正常,穷人集会顾名思义,是一群穷苦但却信仰虔诚之人汇聚而成的民兵组织,类似于乞丐帮,而它的另一个名字星辰武士团听起来让人不明觉厉,但实际上这个名字不过是寓意着集会成员如同天上星辰一般多罢了。 队伍当中的集会成员约莫有七十多位,他们负责保护拖拖拉拉的队伍顺利抵达君临,但日常中除了警惕道路周围之外,他们其实还要参与训练。 蓝礼加入之后,就被分派到了队伍的前列,与一些集会同伴负责开路,闲暇时自然也需要与别人一起受训。 他很热衷于训练,不过他对于长矛这种武器并不了解,关于近战方面他就只会用匕首,而那与长矛的使用显然不一样。 不过仰仗于自身所拥有的技能,他的“战斗经验”却也算是丰富,于是第一次训练时就与一位年轻的黑发同伴打得有声有色。 棍棒交击声音嗒嗒作响,脚步于河岸边前进后退时稳中有进,因为新成员加入而围观过来的十多个集会成员因此面面相觑。 最终三个集会领头者之一的大胡子忍不住高喊。 “你用的是长矛,柠檬,不是棍子!我是说,虽然你拿的是练习棍子,但你应该把它当作长矛!” 他大声指导道:“用尖的这头去刺你的敌人,才能杀敌,而不是用它来敲脑袋。见鬼,柠檬,你可以用它敲脑袋,但要用尖的那头去刺敌人才能见血!也更容易杀敌!” 蓝礼闻言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然后根据大胡子的指导开始尝试用矛尖对敌。 与他作战的黑发瘦高个使用这种长矛的经验很丰富,但却也并不高超,之前被蓝礼一副不讲套路的攻击打得明显方寸大乱,最后甚至被带着同样将长矛当起了棍子用。 不过当蓝礼开始主攻矛尖对敌之后,他却迅速占据了上风。 蓝礼被逼得节节败退。 手中长长的武器让他有些不适,同时矛尖刺击打击面积狭隘,也总会被拦开,让他总是忍不住想要将矛当棍子抡向对方,却又因为希望用矛尖捅人而显得犹犹豫豫,这种情况下甚至明显影响了他的战斗力。 不过不会就要学,不学就永远会不了,于是他开始凝神观察敌人的一举一动来,不断后撤间,脑海思维飞快转动。 于是就见他手中矛刺出的次数开始变少,着重缠绕阻拦敌人的进攻,而每次他刺出攻击却又能给对方带来一阵手忙脚乱。 这种快速学习能力让围观的十多位集会成员颇感惊奇,也惹来好一番议论。 练习途中,蓝礼有发现那位老骑士在人群外围默默观看,这让他暗暗感觉有戏,于是表现的更为卖力。 加入集会当天,他就领悟了长矛掌握Lv1,于是再使用这种武器起来就显得有模有样了。 第二天,他已经可以与对手打的有来有回,仿佛势均力敌。 可惜还没等他心中期盼的某些事情发生,在第三天早晨,一群骑兵就突然袭击了他们。 83 七子的审判(6) 遇袭时天空晴朗明媚,乱哄哄的队伍正陆陆续续通过一处河流上的狭隘石桥。 结果还没等他们完全通过,远方高山朦胧的地平线上就突然浮现出一排极速奔涌而来的小黑点,明显是一群骑兵。 他们不知道是敌是友,但带队的老骑士却并没有犹豫分毫,直接开口命令集会成员们摆好应对阵型,他则大声吆喝原本不紧不慢过河的队伍加快速度。 事实上用不到他多命令,察觉到危险的人们就已经不自觉出现一阵骚动了,许多路上加入进来的农夫平民们慌张开始推推搡搡,以期自己快点过河。 桥头处,预估了一下那群骑兵赶来的速度与身后民众们过河的速度后,集会带队者之一的大胡子松了口气,随后捏紧手中一柄长斧。 “没想到还是没摆脱这些人。” 他说着,神色凝重地侧头看向身旁下了马的老骑士,对方则苦笑回答道:“我们赶路的痕迹太明显了。” 那天抓住两个羊倌后,他们就知道有人要对己方不怀好意了,于是直接改变了预计要走的路线。同时每天看似在大模大样的赶着路,实则非常警惕周围情况。 敌人是谁现在不好说,但想来也就是附近效忠国王的领主们了,不然没理由攻击他们这些教会中人。 不过老骑士对此并没有太过担忧。 尽管那些骑士看起来气势汹汹,但架不住他们身后石桥的地利因素,这种情况下,他预计己方只要据桥而守,敌人就不可能奈何的了他们。 可惜这个念头在接下来就彻底发生了转变。 肉眼可见的那些小黑点逐渐增大,但还没等他们冲击而至,后面已经过了桥的人群中就突然出现一阵骚乱,甚至有妇女惊慌尖叫的声音。 老骑士慌忙转头看去,映入眼中的情况让他心头一凛。 就见那桥对面的一处林子当中,同样冲出一群身着皮甲的蒙面骑手来,而今距离过桥那些人不过几百米远! “别慌,快撤回桥上!” 见有人尖叫着脱离大部队逃跑,老骑士忙大吼,结果毫无用处。 一些寻常民众已经毫无纪律的四散而开了,更多的倒是遵循了他的命令行事,但却很难称得上是好事情,因为他们慌乱的冲击让集会成员们根本无法顺利展开防御阵势。 周围惊慌声音阵阵,马蹄声逐渐清晰可闻。 敌人数量很多,还是前后夹击,老骑士内心已经沉入了谷底,然后也不知为何,他突然想到了那个有着一头金发的大个子年轻人,于是目光巡视,却正好见到对方于桥面上一跃窜入汹涌河水中逃跑的背影。 这副模样看的他气极而笑,却也没空闲再理会那个还不能确定到底是不是自家血脉的胆小鬼了。 一片慌乱的情况下,位于石桥末端的集会成员们艰难地挺到了最前面,各自捏紧手中武器,面对着前方愈发接近的敌人严阵以待。 此时局面非常乱,被遗弃的十几头绵羊咩咩直叫的游荡在石桥对面,有的面对冲击而来的骑兵慌忙窜开,有的则傻愣愣地留在原地,继而被踩踏死亡,或者充当肉绊子,将两三个倒霉骑手绊倒在地。 不过这一切并没有阻碍到骑兵们的冲锋主体,也没有让集会成员们有放松丝毫。 身后就是他们誓言保护的教会信徒与平民旅人,身前则是来势汹汹的勇猛敌人,那挥舞起的钉头锤与长矛让一位握紧木柄短斧的棕发年轻人浑身颤抖,但他身旁的几位同伴却纷纷发出一阵怒吼。 冲撞轰鸣声下,场面甫一展开就颇为惨烈。 …… 那边局面岌岌可危,这边在黑水河上游却有一行四骑颇显悠闲地行走在河岸边缘。 “国王并未下令叫我们打压教会,这次行动我认为不妥。”其中一位将头盔摘下夹在腋窝处的金发骑士如此与身旁棕发同伴说。 有着一头柔顺棕发的同伴对此呵呵一笑,身上穿着的上釉绿盔甲在晨光下反射着油亮光泽。 “别忘了红心赫仑与那杰诺斯·艾林。你认为等咱们那位好国王下令,这局面会发展到什么地步?” 对方并未回答,于是棕发骑士冷笑了一声。 “伊尼斯国王软弱无能,咱们这些当臣民的自然需要态度强硬,否则这王国定然不会长久。” “但这很可能会激怒教会,他们本来就——” “他们本来就已经与王室做对了,你还害怕激怒?”棕发骑士讥笑地打断了同伴的话。 “况且只要我们做的干净些,谁又会知道这一切呢。” 说着,棕发骑士目光眺望着远方那缓缓收缩战线的石桥,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他的目的就是让教会知晓此事,又怎么可能做的干净…… 只是这些却不可能与同伴去说。 思考着未来王国可能发生的混乱,他默默期待,眼角余光却突然感觉到了什么,侧头看去,发现那是一群游荡在黑水河当中的鳟鱼群。 “这里怎么会出现一群鱼?” 他奇怪地喃喃着,目光看向同伴,发现对方也正因此而诧异。 河水中有一群鱼实际上很正常,但有一群聚在一起不断游动扑腾,驻留在河中央不肯随波而下的鱼群就很不正常了。 仔细扫了几眼,透过那尚算透彻的水面,他们并没有看到除了鱼群之外有何异常之处,甚至河底水草都朦胧可见。 棕发骑士于是转头命令身后跟着的两位侍从下水去探查情况。 侍从们对此自无异议,于是翻身下马,褪下身上沉重衣物就窜进了河水当中。 然而似乎受到了惊吓,在他们窜进河中后,之前还不怎么挪动的鱼群就突然窜开躲避到了河的另一个方向。 两位侍从见此忙追上前,鱼群却又窜到了别处,三番两次后,其中一位侍从被晃的甚至滑倒在了河流当中,好一番抢救后才避免了被惊慌淹死的命运。 然而他却也没办法再次下水了。 侍从们笨手笨脚的情况看的两位骑士本就有所不耐,其中一个灌了一肚子河水后的狼狈样子更是让他们下定了决心,于是对视一眼后,他们决定亲自下场。 石桥上那些穷人集会成员不过是一群农民武装,面对精锐部队不可能出现任何意外,而此刻河中诞生如此奇特现象,没准就是因为什么特殊宝贝呢,他们当然要弄个清楚。 84 七子的审判(7) 河水不断从身体两侧以及头顶奔流而过,如同有无数的小手在身上按摩,期间伴随着水中一些尘土和草梗碎屑,偶尔粘在蓝礼身上不住“飘动”。 耳中的世界一片寂静,唯有如擂鼓般的心跳声噗通作响,周围冰凉感觉不断来袭,逐渐让他浑身发冷之余却也带来了水中一股股生机补给。 此时蓝礼蹲在泥泞河底默默等待着,半人多高的深度让他看向上方时颇显朦胧,同时周身以及头顶围绕着的一群鳟鱼也非常遮挡视线。 但这并不会完全影响他的目的。 朦胧间可以感受到周围水流中有股特殊力量披挂而来,身体上仿佛因此滋生出一层扭曲的光层,正随着河水包裹而缓缓闪烁,隐隐让蓝礼有一种与河水融为一体的感觉。 但实际上他并非是融入了河水当中,而是变作了一条鱼。在入水后手指触碰某条窜来之鱼后,就变成了它的同类—— 一条鳟鱼。 此时蓝礼自己低头看去其实看不出什么,仍旧是人类外表,但在外人,或者说在那褪下上身盔甲踩水而入的两位贵族骑士来看,他们却并未看到任何人影存在,入目所见的,只有一条条或静止或缓缓游荡的鱼。 “也许是一条特殊的鱼?” “我从没听说过有什么鱼能吸引到别的鱼。” “没听说不代表不存在。” 他们互相交谈着,缓缓抽出各自长剑来,小心翼翼地靠近鱼群所在,准备“趁其不备”来个突然袭击,但还没等他们真的展开动作,就见一条看起来略显肥硕的黄斑鳟鱼突然从鱼群下方水中深处窜向了他们,其他鳟鱼也因此极速跟上 这情况让两人看的纷纷一愣,但紧接着,有着一头金色长发的年轻骑士就感觉一股巨大的拉扯力道突然从脚下诞生,措不及防下,他惊慌大叫的直接扑腾一声瘫倒在了水中。 遭逢大变,周围飞速覆盖而来的河水让他心中充满慌乱,但紧接着太阳穴处就仿佛被一颗拳头狠狠打了一下,让他慌张挣扎的力道登时消散一空。 年轻骑士的棕发同伴对此措不及防,但他并未见到任何异常之处,还以为同伴只是脚打滑不慎落水,于是忙弯腰拽住他的胳膊拉扯,同时吆喝岸上两位侍从上来帮忙。 然而还没等他的吆喝声落下,下身传来的一股尖锐剧痛却突然让他双目瞪圆,张嘴嗬嗬着弯腰佝偻,脸上表情痛苦,但紧接着就被一阵错愕所取代。 他能清楚看到,此刻身下河水中那条胖胖的黄斑鳟鱼突然从河深处一跃而出,随后竟然在破开水面后蓦地膨胀变换成了一个金发男人! “你——” 面对这张近在咫尺的面孔,他惊恐大叫,但贴面而来的硕大拳头却登时让他眼前一黑,继而整个脑子都开始嗡嗡作响。 随后又是一拳来袭,让他身体趔趄,最终跌入河水当中,胡乱噗通了起来。 脑部受到重击,落水后的呛人感觉也非常难受,但两两相加却让他没有立即昏迷过去,只是却也对周围一切感知颇为朦胧。 迷迷糊糊间,他听到了侍从愤怒的大叫,但没叫多久声音就消失不见了。 随后他感觉自己被拽上了岸,然后又似乎被人用什么开始捆绑了起来。 他想要挣扎,想要远离那水中冒出来的怪物,只是浑身上下却丁点力气也没有,微微的动作反而提醒了对方,于是棕发骑士后脑勺处复又被狠狠踢了一脚,彻底的黑暗因此吞没了他。 整个时间大约也就两三分钟左右,河岸边浑身湿漉漉的蓝礼叉着腰,低头看着两个被自己用各自衣物困住的昏迷骑士,神色喜悦。 变种的瓦雷利亚血脉让他在水中时莫名感觉非常轻松,而那特殊的伪装能力则让他这种潜伏变得天衣无缝。 蓝礼之前在赶路途中有入水试验过这种能力,但真正用上这还是第一次,效果看起来还真不错。 想着,他抬手撸了一下金色头发上不断滴落的河水,随后目光眺望远处那朦胧可见的战场,喜色收敛。 射人先射马,在发现有敌人来势汹汹且数量与质量都比己方要强很多后,他就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暂避锋芒。 原本蓝礼以为敌人的首脑会是在敌军后方躲着,乃至于他思考着要是无机可乘自己就干脆逃跑,但于石桥下小心翼翼观望了片刻后,他却发现了河岸上游这处情况,于是果断跑来了这里。 一切都还顺利,他没怎么费力的就俘虏了两个似乎是首脑的骑士,只是战场瞬息万变,与绞肉机没什么两样,那些曾经的同伴而今能剩下多少可就是个未知数了。 “希望那两个侍从能跑快点吧。”?他暗叹。 …… 身后传来的阵阵痛苦尖叫非常明显,而额头上的剧痛则让哈克神智不太清醒,前方不断冲击而来的敌人更是吸引了他所剩不多的精力。 身旁的同伴一个个不断倒下,长脸奥普、格罗尔、跛子杰瑞,甚至带队的勒林爵士。 眼下还能站着的已然所剩无几,敌人却也没有了之前那种凶悍的冲击欲望,而是变得犹犹豫豫,仿佛被大量的死伤吓住了。 只是这却并不影响他们展开的攻势,就见石桥两端,仍旧有连绵不断的敌人越过一具具人或马匹的尸体,朝着桥中央聚拢着的一群人凶狠奔去。 哈克对此唯有硬挺,他咬牙奋力挥动手中长矛,一个靠近过来的着皮甲敌人就惨叫着被捅穿了脖子,但紧接着敌人身后就又有另外一个敌人顶替而上,那挥舞而来的链枷虽然够不到用矛的哈克,却也将他的长矛紧紧纠缠了住。 浑身没什么力气的哈克无法挣扎,眼睁睁看着另一个方向一柄长斧凶猛来袭。 要死了吗? 他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莫名有种松了口气的情绪滋生,但紧接着他却发现自己没死成,原因是身旁有一位棕发的年轻同伴替他挡下了这道攻击,这让他迷迷糊糊间怅然叹了口气。 那个在战场开始时被吓得浑身颤栗的年轻人此刻正哭嚎着奋力挥动手中不知道从哪捡起来的一柄长剑砍向敌人,而他左肩膀处一柄长斧斧刃已然深深砍入其中,敌人咬牙想要将之拔出,一时却只能带起一股血渍飞溅,似乎斧头已经牢牢卡在了年轻人的肩膀上。 身旁溅来的鲜血刺激到了筋疲力尽的哈克,于是他蓦地怒吼一声,将缠绕手中武器的链枷一把拽了过来,随后将手中长矛当作了棍子,猛力挥舞而去,碰的一声直接将敌人打翻在地。 他随后如同一头发狂的公牛,弯腰撞向那被卡住长斧的另一个敌人。 清澈的阳光笼罩此处石桥,两侧河面升腾出的阵阵雾气将战场笼罩的朦朦胧胧,但却无法掩盖住从中传来的阵阵惨烈厮杀。 振作些许的哈克奋勇杀敌,但后方石桥另外一侧的防御却早已失陷,而今敌人们已经冲入了那些被他们所保护着的民众当中,狰狞大吼间,如同一匹匹饿狼混入了羊群之内。 哈克无力阻止这点,就如同身为集会首脑之一,他也无法阻止周围一个个同伴接连被杀。 爆发过后,身体上的疲惫似乎更严重了,他手中武器下意识的挥刺抵挡着,沾染鲜血的眼帘前方人影憧憧,眩晕不断来袭,敌人仿佛变得更多了。 朦朦胧胧间,他感觉一阵剧痛突然从后脑勺处诞生,于是支撑身体的信念霎时消散一空,碰的一声响,他躺在了桥面上不知道是敌人还是自己人的尸体之上。 耳中传来阵阵怒吼,却分不清是敌人还是自己人。眼中模糊见到有一双双腿从眼前奔过,溅起鲜血阵阵,而透过这些腿,他似乎见到了两个正从远方策马奔来的身影。 敌人援军来了? 他下意识闪过这个念头,于是彻底没了求活的心思,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让他所剩不多的思维突然一滞。 周围的敌人们突然撤退了! 这让他朦胧的意念有所清醒,只是身体上的疲惫却让他没有丝毫力气站起身来,敌人撤退所带起的污血将他眼前遮蔽的一片暗红,隐隐约约的,周围似乎传来一阵阵惊叫。 那是……柠檬? 85 七子的审判(8) 石桥上激烈的战斗随着两个侍从打扮的骑手到来而终止,那些不断进攻的敌人们在听闻一阵阵嘹亮号角声后如同浪潮一般纷纷撤出战场,随后与远方一位赶来的金发骑手对持许久,互相怒吼叫嚷半天,最终不甘退去。 当一切尘埃落定后,幸存者们一个个还都有些愣神,仿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不过在蓝礼的提醒下,这些人却纷纷惊醒,然后开始迅速打扫起了战场。 只是每个人在忙碌之余,却总忍不住将目光看向那位外套了一件银锁甲的高大存在。 实际上那位目前的形象有些滑稽,身上的锁甲明显有些紧绷不合身,双腿绑着的护腿与战靴同样不大合适,更别提他骑着的那匹黑色战马上挂着的一大堆盔甲武器了,整体上看,他简直不像是个正派人,反而像是个发了顿横财的强盗佣兵。 只是这位貌似强盗的家伙却让所有幸存人们心存感激与敬畏。 整场战斗展开的时间似乎还不足十分钟,但原本两百多人的队伍此时就只剩下了不到三十人,而且大半还是受伤人员。 但如果没有那位金发大个子,或者说如果不是他冒险俘虏了两个敌方首脑,他们这些仅剩的人们估计一个也别想活。 “最开始就是柠檬发现的有内鬼。” 在扶起一位伤员时,幸存的一位集会成员如此与同伴说道:“他很勇敢,也更聪明。” “像个真正的骑士。”同伴附和回答。 …… 然而尽管“胜利”的喜悦占据了幸存者们心中一席之地,但死亡的同伴却更能让他们感受到命运的残忍。 不久之前还与他们说说笑笑的那些人现在永远都没办法再次开口了,充满血腥味道的石桥表面气氛逐渐沉闷,甚至寂静。 二百多人减员到不足三十,虽说在战斗开始之前有一些人逃跑,但死亡的却占据了大多数。 每个人都有相熟之人在这场遭遇战中死去,好朋友、亲人、同僚、甚至妻子儿女…… 穷人集会的首领就只剩下了大胡子哈克一个,还虚弱的似乎随时都会死去,没什么战斗力的平民百姓基本死伤殆尽,就连蓝礼也因此受到了影响。 他认识的人不多,但不论是最初好心让他睡在牛车上养病的老渥特,还是他那个拉车的红发儿子,甚至后来时长与他对练的集会年轻人,此时都已经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或者说,连尸体都不怎么完整。 与此同时,原本让他抱有很大期望的勒林骑士也被人们从尸山血水下翻了出来,镀银盔甲上血迹斑斑,一些关节处的缝隙与肋下则伤口密布,不住地流淌鲜血。 幸运的是,因为盔甲的防护,老人仍有呼吸,只是却非常微弱,也不清楚是否还能醒过来。 这让蓝礼本有的一丝轻松消失的无影无踪,面对这残酷的战争内心颇感沉重。 一片糟糕的情况下,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们有两个俘虏在手,不用担心那些敌人还会跑上来—— 尽管远方仍旧隐隐可见敌人斥候的影子存在。 他们因此加快了速度。 一番打扫战场,救起一些并未真正死去的同伴后,幸存者们草草将遇难同胞掩埋,随后再次上路。 …… 拉牛车的牛已经死了,但敌人撤退时没来得及带走的一些马匹却让幸存者们方便了不少。 于是不仅老渥特的那辆牛车能够再次使用,残余的人们也基本能够两两一骑的赶路,而不用徒步行走。 “等到了君临,我一定会将你的事上报给主教大人,柠檬,也许这能让你成为一名骑士。” 当天下午的赶路途中,被挤在牛车角落不住喘着粗气的大胡子如此与旁边策马而行的金发大个子开口,他显然还记得这位新加入不久的同伴最开始声称的那些话,想要成为一名骑士,然后加入战士之子。 策马而行的蓝礼闻言默默点了点头。 在维斯特洛大陆,想要成为骑士除了从小接受训练外,就只有立功一途了,而后者是平民们主要的晋升途径。 蓝礼并不认为这次自己立的功劳有多大,但有这个希望总比没有的好。 前提是他能顺利将这些人带到君临。 想着,他转头看了一眼队伍后方那两个被绳索紧紧束缚着趔趄赶路的俘虏。 这两人身上没有佩戴任何纹章与显露家族身份的东西,显然对此有所谨慎,而不论幸存者们如何审讯,他们也什么都不说,表现的非常硬气。 只是尽管对自身秘密严格保守,但他们面对蓝礼时仍旧充满惊恐,特别是那位棕发的年轻人,每次被蓝礼目光扫过,都忍不住尖叫不已,显然是将他当作了什么妖魔鬼怪。 “等把他们送到圣堂后,不信他们不开口。”顺着蓝礼视线跟着望了那边一眼,牛车上满面苍白的大胡子充满仇恨地喃喃。 “死了这么多人,必须要有人为此付出代价,没错,他们必须要付出代价!然后我要亲手宰了他们,一个不剩的宰了他们……” 他就这么喃喃着陷入了昏睡当中,面色显得非常疲惫。 蓝礼见此摇了摇头,随后叫来不远处两位乘坐一匹马的幸存者来照看牛车上的重伤员,他则一夹马肚子跑到了最前边。 此时在旁人的帮助下,他已经穿上了之前从俘虏那里获得到的板甲盔甲,内里则套着原本的衣物以及银锁甲,骑在战马身上,一袭上釉绿甲虽然不太合身,却也算是威风凛凛,属于队伍当中最完好的一个战斗力了。 其他人个个带伤,一看就是经过了惨烈战斗的。 不过要说现在谁在这队伍当中威望高,那还是要属这个冷不丁一看似乎偷奸耍滑了的金发“骑士”。 作为拯救了全体幸存者们的存在,蓝礼此刻已经从一个小喽啰一跃成为了能够发号施令的领导者—— 没人对此宣称与任命,但剩下那些不足十个的穷人集会成员却总来问他各种意见,而队伍当中残存的农夫们同样如此。 只是当事人可没有因此而得意什么,反而颇感麻烦。 老弱伤残一大堆,现在能够作战的除了他自己之外也就四五个,剩下还有几个勉强能行的,但也称不上有多少战斗力可言。 与此同时,关于他自身的任务目前也希望渺茫。 虽说因为那场战斗他弄来了一整套骑士装备,这方面不用再发愁了,但其他的,不论是相关技巧还是加入战士之子,也都因为老骑士的昏迷而变得扑朔迷离。 现在唯一能让蓝礼抱有希望的,就只有这个功劳有可能带来的奖励了。 然而当夜晚降临,队伍停下来准备安营歇息时,那个怀揣一腔仇恨,同时声称要为他请功的大胡子却怎么叫都叫不醒,伸手探其鼻翼,发现不知何时这位已然停止了呼吸。 86 七子的审判(9) 队伍后方仍旧跟着一些骑手,他们是那些敌人留下来的尾巴。 蓝礼已经命令一位资深的集会成员快马加鞭的先头赶路请求援助了,同时他也彻底调整了行进路线,准备转移目的地,朝着距离他们最近的一个叫石堂镇的地方赶去——那里有一座圣堂,也是附近战士之子们的聚集地。 只是具体能不能来援军他不敢保证,队伍能否真正的抵达那个安全之所也是未知数—— 虽说手中有两个俘虏,但谁能保证这两个俘虏是否一直可靠? 如果他们背后的领主家族害怕这两人供出他们,派军来个杀人灭口以除后患,队伍岂不是同样不安全? 这个可能并非不存在,维斯特洛大陆的贵族们一向以家族利益为首要考虑目标,而教会虽说实力分散,且目前正与坦格利安王朝对持,却也算是一个庞然大物。贸然露头,只会受到毁灭性的打击。 所以尽管队伍中伤号很多,但他仍旧要求马不停蹄的加快行军。 两侧沃野似乎无穷无尽,脚下道路也随着一次降雨而泥泞不堪,路上他们偶尔能够遇到一些零零散散的旅者,同样有农夫寻求保护,但尽管集会成员们对此有所非议,蓝礼仍旧拒绝再执行这种本职工作——因为他怕其中混有内奸。 大胡子死后的第三天,队伍路过一处村庄,一位集会成员声称这个村子他常来,值得信赖,于是他们留在这里稍作修整。 当地村民们对于这行人的到来非常欢迎,积极提供了住处与食物,队伍于是在这里暂住了一晚。 原本蓝礼准备翌日一早就起来再次上路,但可能是得到了稳定的修养,原本一直昏迷不醒的几位重伤号却突然苏醒了过来,包括老骑士在内。 …… 勒林骑士苏醒时正值凌晨,睡不着觉的蓝礼原本正身处于村庄前一座哨塔上眺望远方黎明笼罩下的原野,接到通知后匆匆跑了过去。 见蓝礼推门而入后,茅草屋内苏醒过来的老骑士喘了口气,遂挥手示意给自己喂粥的一位集会成员退下。 “我听说了你的事。”当屋内只剩下两人时,他虚弱地道:“原本我以为你想逃跑。” 如果没有那两个人,我就真逃跑了。蓝礼心说,脱口而出的却是另外一段话。 “爵士身体怎么样?” “感觉还不错。”靠在泥土墙壁处的老人扯嘴角笑了笑,道:“不过就算这么死了,在死前见到兄长的后代,我也算是心有安慰。” 这话让蓝礼面色一怔,对方此时却已经虚弱地闭上了眼睛,于是他没再说什么,看了老骑士几眼后转身离去。 太阳升起后,队伍继续上路,不过却再次减员。 几位原本不属于穷人集会的成员选择留了下来,队伍当中的一些重伤号同样被蓝礼安排留在这里修养,准备等找到援军后再回来接他们。 原本他打算将勒林骑士也留在这里的,但对方却挣扎着坚持跟着队伍上路,他声称战士之子的职责是引领集会成员前行,哪有抛弃他们自己留下的道理。 老人很倔强,对此很坚持,蓝礼感觉他其实另有目的。 接下来几天是连绵的赶路,目前只剩下不足十个成员,所以队伍的速度倒是不慢,而被蓝礼尤其在意的老骑士这段时间也是断断续续的苏醒昏迷,昏迷又苏醒,每次醒来都会叫蓝礼来说几句话。 蓝礼感觉他活不长了。 只是在某天,苏醒后的老骑士却变得异常精神,苍白的脸色也红润了起来,将蓝礼叫到牛车前后,他习惯性地打量了几眼面前这个金发大个子,缓缓开口道:“知道吗,我是个逃兵。” 蓝礼闻言一怔,对方却并未结束话语,而是自顾自地道:“我是你祖父的侍从,与他还有你曾祖父一起参加了那场让河湾王室绝嗣的战争,你祖父死的时候,我本应该留在他身旁,但那龙,那三条龙实在让我——”说到这事,他话语一顿。 “所以我逃了。” 勒林骑士说话的声音相比前阵子来讲要顺畅的多,没什么情绪,听起来就像是一个正常老人在絮絮叨叨,似乎也没想要蓝礼这位听众有什么回应。 “我心有惭愧,于是放弃了家族的继承权,选择加入教会来赎罪。我用半辈子来信奉天上诸神,但到头来却还是总能梦到那天的场面,父兄死战,我转身便逃,他们死了,我活了下来,可真是一场噩梦。” “这很正常,爵士。”蓝礼闻言安慰道:“不然留在那里,你也会死的。” 对方并未因此感到安慰,反而摇了摇头。 “你说这很正常,但如果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我想死在那场战争里。” 蓝礼没说什么,他感觉对方此时充满对往昔的追忆,也能清楚发现老人红润的面颊下隐藏着的暮气,这让他隐隐有点不舒服。 老骑士见此反而笑了笑,浑浊双眼盯了他半晌后,语带怅然地道:“我本想亲手教导你,你是个可造之才,学的快,最重要的是懂得用脑子,但我没想到我的死期这么快就到了。我一直期盼这天,可那不应该是现在,不应该是在我刚刚遇到兄长后代的时候。这一定是天上诸神对我的惩罚……” 说到兄长后代时他的语气很笃定,似乎已经确认蓝礼是他们家的血脉了,蓝礼想不到他这种确定是从何而来,种种线索?还是内心当中强迫让自己相信这是真相? 他不了解,老人显然也没有再执迷于此,话语说完后,他就抬手拍了拍身后护板,于是牛车适当的停了下来,随后就见老骑士手撑着牛车侧栏趔趄起身,在蓝礼搀扶下下了地。 原地喘了几口粗气,他强撑着身体仰头望了望头顶阴郁的天空,随后面对站在身前的蓝礼道:“我没法教导你什么了,柠檬,但你要记住一句话,骑士并不是骑马拿着枪,披着一身盔甲就能当的,那不是骑士。就算你手中的枪再利,马再壮,使剑技巧再高超,那也不是骑士。骑士最重要的是精神,是信念,没了这信念,你就称不上是一名骑士,甚至称不上还活着。” 蓝礼闻言一怔,对方此时却抽出自己腰上佩戴着的长剑放在他左肩膀上,随即面容严谨地朝蓝礼道:“现在,跪下,奥斯格雷家族的私生子柠檬。” 87 七子的审判(10) 老骑士死了,在他册封蓝礼成为骑士的当晚。 而他非要坚持跟随上路的原因蓝礼也了解到了,他想被埋葬在他父亲兄长战死的那片平原当中,而非一个无名小村子里,这是他临死前千叮万嘱要求蓝礼必须做到的事情。 这件事其实并不难,因为河间地橡果厅至君临的道路,也就是他们原定的路线正好经过那片平原。 这条路也正是老骑士几十年来一直巡回值守的路线。 …… 尽管在这之前已经面对了无数的死亡,但在他死去之后,队伍当中的人们还是难掩哀伤情绪。 相对于蓝礼来说,幸存者们大多都与勒林骑士接触过很长时间,虽说这位骑士平时颇显沉默,也不总爱说话,但日复一日的守卫在保护旅人的岗位当中却早已赢得了所有人的尊敬。 蓝礼对此也有些伤感,更有一些对于欺骗对方而带来的惭愧。只是不论他心情如何,继续赶路都在所难免。 翌日一早,再次减员的队伍继续上路,然后就有人发现前头带路的绿甲骑士似乎与之前有所不同。 “如果不是知道他昨天晚上才被册封的,我还以为柠檬早就是个骑士了。”队伍后方骑着马的一位集会成员如此与身旁同伴说——队伍减员后,他们已经能够做到人手一骑了。 凝望着前方那道身影,同伴也下意识点了点头。 看起来那策马在前的高大身影没什么特殊的,腰板笔直,双手握着马绳昂首前行,但与之前所见相比,他似乎更稳重了一些。 并非是气质上的稳重,而是端坐马匹上的姿态。 原来他们尽管没有多留意那位在马上的坐姿,但却也仍旧有所印象,那就像是一个新学会骑马没多久的菜鸟,尽管能够正常骑马赶路,姿势却也称不上有多灵活,甚至显得颇为笨拙。 然而此刻来看,那静静端坐于马背上的身影仿佛一道巍峨矗立的高山,不论脚下地面多么颠簸,也都看起来没有任何紧张之感,显得沉稳又轻松。 仿佛一个骑马多年的资深骑士。 “可能是受到打击了吧。”他们身后一位骑着马的中年人摇头叹息。 尽管不清楚具体情况,但现在队伍当中谁都知道死去的勒林骑士与这位崭露头角的柠檬头领有血缘关系,老人临死前那几天还总叫柠檬跑去说话,大多是一些叮嘱话语,队伍规模缩小不少,因此他们都有听到过。 “这和受到打击有什么关系?”旁人发表质疑。 “关系大着呢,我们村有一个……” …… 身后交谈声隐隐约约,正常人大概是听不到的,只是蓝礼并非正常人,所以他能听个清楚,对此他无语摇头,感觉八卦这种特性不论在什么人身上似乎都存在。 不过后面那些人并没有看错,他的确与昨天或者以前不大一样了。 被老人册封为骑士后,他自然完成了副本的第一件任务,而获得的奖励正是骑术等级提升至Lv6。 蓝礼感觉这个等级已经是一些资深骑士所能拥有的地步了,坐在马背上,他隐隐有种与身下黑色马匹融为一体的感觉。 当然这只是个比喻,并非那么玄乎,可行路间却也颇显轻松自在,甚至不用多留意,在马背上他下意识的就能跟随马匹颠簸而调整坐姿,足以避免一些不适之处。 这让他隐隐有些遗憾,感觉要是自己进入副本后能够接受到的任务再多一些就好了,没准那样一来他根本就不用学什么,只要完成各种任务就足以把他堆成一位顶级骑士。 想着,蓝礼突然耳朵一动,随后转头看向身后方向。 六七个集会成员骑着马,两个身强体壮的则与两位被缚俘虏一起坐在牛车上,与此同时,老骑士被草堆覆盖的尸体也被放在那上面。 这就是他们当前的队伍了。 但蓝礼此刻看的并非是自己这些人的队伍,而是队伍之后的那片沃野深处,面色渐渐凝重,甚至拿起马袋处挂着的一张长弓来。 队伍当中的人们见此面面相觑,随后忙跟着转头看向身后,然后他们就发现一群小黑点正在视线尽头飞快靠近。 “敌人?” “他们怎么突然赶上来了?” “该死的,准备战斗!” …… 稍显慌乱的骚动过后是一片金属武器出鞘声音,仰仗之前那场战斗,此时他们这些人尽管数量不多,但个个身着皮甲与铁剑,甚至还有四五个配弓的,基本上算是鸟枪换炮了。 远方那些小黑点看起来数量比他们多上不少,但此时他们也并非没有一战之力。 然而当那些黑点逐渐放大,最终能够被看清后,队伍当中的人们登时就松了口气——是自己人! “马特找来援军了?” “肯定是这样。” “为什么会从后边赶来?” 议论纷纷的声音诉说着他们此时的放松,这也难怪,因为来的是一群身着镀银盔甲的骑士,而他们身上那随马匹奔跑而抖动的彩虹披风在阳光下分外显眼。 那是一群战士之子! 战士之子数量大约四五十个,一同奔来的模样还真有股大军来袭的气势。放下手中弓的蓝礼彻底松了口气。 连番赶路,怕的就是敌人再次出现,但此刻赶来的并非敌人而是一群教会骑士,似乎代表着他们已经没什么危险可言了。 不久之后,战士之子们奔到近前,收束马匹减速的声音连番响起,集会成员们因此看向蓝礼,见他点头示意后,一位资深成员策马上前与其中一位靠过来的骑士交涉,剩下的人则站在原地等待。 蓝礼发现那里边说边朝他所在方向指指点点,这倒不出他所料。而没过多久,那个看起来是这群战士之子领头者的一位中年骑士就策马小跑了过来。 “柠檬爵士?” 他问。 蓝礼躬身回应。对方见此又道:“我是莫瑞·格瑞尔,石堂镇战士之子负责人,之前在那村子里我就听说了你的事,我们单独谈谈?” 这位说话时面无表情,但话语听起来还算客气,蓝礼自无不可,于是跟随这个看起来有些矮壮的中年骑士策马而去。 直到远离队伍所在,对方才再次开口:“还没安葬他?” 这位口中说的是谁不言而喻,显然也认识那位老骑士,蓝礼闻言回答道:“他希望自己能被埋在前面黄金大道附近。” 莫瑞骑士闻言后叹了口气,似乎对于老骑士有所了解,不过他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转移话题道:“你的功劳不小,勒林爵士死之前既然封你当了骑士,那么我想我能理解他想要表达的意思。” 他声音顿了顿,随后深蓝目光盯着蓝礼,严肃地道:“只是我暂时还不能将你吸纳进入战士之子,因为我认为你还需要教导。” 蓝礼闻言一怔。 88 七子的审判(11) “不论用什么武器,不论与谁对敌,能够清楚掌握双方的打击范围都非常重要,这种距离感决定了你闪躲与进攻的余地。” …… 源自石堂镇的战士之子们其实并非专门救援而来,他们原本也是准备去君临的,只是刚刚启程就遇上了那位队伍派出去的求救者,于是就顺势赶了过去。 只是因为与蓝礼他们走差了路,这些人反而跑到后面那个村子里去了,最终一顿快马加鞭,才堪堪追上他们。 自从他们加入队伍后,蓝礼就再也没有见到那些吊在身后的骑手们了,似乎危机因此而解除。 那些骑手到底是谁派出来的蓝礼并不清楚,但战士之子们却声称会有人对此展开调查,同时他们也接管了两个俘虏。 于是蓝礼就不再多问了。 君临距离此地还有很长一段路,这段路程他们自然不可能一直毫不停歇的赶路,于是每当歇息时,那位叫做莫瑞·格瑞尔的骑士都会叫来蓝礼,开口传授他各种打斗技巧或者让自家侍从与之对练,这显然就是他口中的教导。 “剑术并不是依靠你的本能去劈砍,去闪躲,去格挡,而是依靠你的头脑。了解敌人的行为习惯,试探出他的性格是谨慎还是激进,以此布下战术,然后去执行,这是你首先应当考虑的事情。” 木剑碰撞的声音伴随着中年骑士严峻的教导,于河岸旁不断响起。周围有一些战士之子在旁观察,更多的却身处于不远处的营地当中生火造饭,那人头涌动的模样显得热闹非凡。 因为骑士们的加入,队伍复又开始吸纳起了路上一些旅人,看起来对是否会受到袭击丝毫没有顾虑,蓝礼猜测这可能有什么仰仗在其中,但他此刻并没有多余心思考虑这件事,而是全身心投入到训练当中。 西方剑术看似没什么招数,但实际上仍旧有许多固定动作,进攻、格挡、起手式……最近蓝礼一直在学这些。 而当基本知识全都学会之后,就要开始重复不断的练习,以及将知识化作实战了。 对此蓝礼颇显生疏,他虽然有着丰富的“实战经验”,但那也只是对弓与匕首而言,就算曾经练习过长矛,使用这种双手握着的长剑格挡进攻对他来说也仍旧充满陌生感,同时身上佩戴着的全身盔甲也让他显得笨拙不已。 凭本能掌握剑的尺寸、攻击范围、强弱剑身、以及所谓的战术…… 与他对练的是莫瑞骑士的侍从,一位棕发小个子,面庞稚嫩,穿上盔甲后显得很消瘦,看起来比蓝礼小多了。 只是两者打斗间,大个子反而被小个子打得节节败退,两木剑碰撞,蓝礼防守占据大多数情况,显得手忙脚乱,身上铁甲则被打得砰砰作响。 周围看热闹的一群骑士对此经常评头论足,不过他们倒也没嘲笑什么,虽说蓝礼这个骑士是一个样子货,但他之前所立下的战功却足以让周围这些人对他保有一定的认同。 负责教导的莫瑞骑士话语反而毫不客气,丝毫差错都要被他拎出来训斥一番。 对此蓝礼乐于接受。 除了长剑使用之外,每天他接受的训练还有盾牌的掌握,而相对于用剑还能有来有回,盾牌的练习就完全是被动挨打了。 除此之外,他的骑术在经过检验后,被莫瑞骑士认为不需要再多练习什么。 “单凭骑马而论,你比大多骑士要合格,这在你这个年龄当中比较罕见。”骑士如此评论。 蓝礼对此只是笑笑。 穿着沉重盔甲连日练习下,他每天都练得大汗淋漓,身体充满疲惫,但精神头却愈发充足,少了领导队伍带来的种种困扰,投入这种体力与脑力的劳动当中反而让他浑身畅快。 而时长观看他们对练的那些骑士也很诧异地发现,这位最开始在小侍从的进攻下毫无还手之力的大个子,越到后来就坚挺的越久,最后甚至能与侍从打得有来有回。 这种进步一天比一天明显,让他们不得不感叹这位草根骑士的天赋实在够惊人的。 议论在一次对练途中达到了顶点,不断防守的蓝礼突然在对手一次进攻后突然探剑隔开敌人长剑,并顺势将练习用的木剑碰的一声敲在对方佩戴着头盔的脑门上,随后又趁势下坠剑身横在其脖颈露出盔甲空隙的部位轻轻一敲,发出一阵锁甲碰撞的闷响。 这代表着他已然取胜! 利索的动作惹来一片叫好声,更是有人上前乐呵呵的拍着他的肩膀以示鼓励,就连那个与他对练的小个子也衷心为他感到高兴,上前拥抱了一下他。 尽管累的不住气喘,身上也充满疲惫感,但蓝礼本人同样因此而高兴,因为在他得胜的那一刻,长剑掌握能力已经到了Lv4。 而路上学会的另外一个技能盾牌格挡则处于Lv3等级当中。 只是笑一阵子后他就收敛心情不再得意什么了,一次胜利不代表所有,每次战斗都是一个新的开始,就算是资深骑士也很难保证获得每场竞技的胜利。 况且尽管这些能力进步飞快,但越往上升级越难,按照蓝礼曾经的经验,1-3这个等级是最容易晋升的,第四等级以后就很费劲了,6-7这个过程更是需要日复一日的水磨工夫来学习。 而以他目前能力等级去参加七子审判却根本不够格。同时就算合格,这些也属于次要的。 因为七子审判最重要的能力并非长剑,而是骑枪冲锋。 坦格利安王朝的历史当中,只发生过两场七子审判,一场是不久之后那场,另外一场是一百多年后的,对于目前的七子审判,蓝礼了解不多,因为书籍对此记载寥寥,且大多混乱互相冲突。 但后面那场审判他却多有通读。 七子审判最先开始的,正是面对面的骑枪冲锋,而如果这个步骤发挥的好,基本上一回合就能分出个胜负。 可惜,路上他尽管能够受训长剑与盾牌,但骑枪却根本不可能有机会练习,虽说骑士们都说骑枪冲锋最重要的是骑术而非枪术,但最重要不代表唯一,对于骑枪的掌握与熟悉也是一个必须要面对的问题。 不过蓝礼对此已经有所眉目了,或者说他发现了一个可以利用的点。 当前时代的盔甲似乎和后世有明显不同,这种不同并非体现在防御能力上面,而是某种辅助能力…… 蓝礼对此若有所思,于是在一次练习后的歇息途中,他开口询问与他对练的年轻侍从。 “加入战士之子后,我的盔甲是不是也要量身定做?” “当然,你现在穿的这套盔甲并不合身,在真正战斗当中根本不利于发挥,而且战士之子的盔甲都是制式的。”对方回答。 蓝礼于是放下了心,继而全副身心地投入到了训练中去。 尽管莫瑞骑士最开始声称他还不能收纳蓝礼,但连日的赶路途中,那位的口风却不知不觉松动了很多,蓝礼已经能够确定自己加入战士之子这件事不会有意外出现了。 这可能是老骑士的遗泽,也可能是他自身的功劳与天赋,当然更可能是两者结合。 于是目前对于他而言,需要做的只有确保自己在未来的七子审判当中能够顺利加入。 他对此目前还没什么眉目,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而在不断的赶路与训练之下,时间流逝飞快。 直到一个阴郁的早晨,君临城的影子隐隐可见。 只是靠近之后,蓝礼就发现,此刻城内似乎非常混乱,甚至正在爆发战争。 89 七子的审判(12) 君临这座日后臭气熏天的七国首都在这个年代同样散发着阵阵臭气,只是相对来说要轻了许多,而它的外表却与后世没什么太大的差别。 城墙高耸,朝两侧连绵延伸而开,如同一个土黄色的蛰伏怪兽。 不过蓝礼并没有时间来仔细打量这座“陌生”的城市,因为随着队伍靠近,阵阵喊杀声与尖叫就隐约飘荡而来,这声音让带队的莫瑞骑士面色一变,随后回身命令队伍当中的寻常平民留在原地,而他则招呼战士之子们策马飞奔而去。 尽管目前还不能算是战士之子,但蓝礼也在这个队伍当中,一踢马刺,他就跟在了诸多骑士之后,一股脑冲入了洞开的城门之内。 阴郁天空下,几十上百骑一起飞奔的马蹄声轰隆作响,顺着那高耸城门鱼贯而入,没见有守卫阻拦他们。 入城后首先映入眼中的是撒了一地的烂鱼与坚果,摊贩的主人们则不见丝毫踪影,而一个似乎被吓瘫了的老乞丐而今正瑟瑟发抖地萎顿在街道右侧建筑阴影内,注视着街道中央那混斗的几十个人。 打斗双方衣着都很简陋,大多着破烂皮甲与生锈武器。 不过其中一方非常容易辨认,因为他们佩戴七芒星徽章,有的甚至在额头与胳膊上烙印下了七芒星印记。 这是穷人集会的标志。 当发现大群战士之子从城外奔入后,那些与集会成员打斗的人们一个个面色大变,随后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跑。 只是他们这种行为不仅没有丝毫作用,反而让缠斗的集会成员们有机可乘,于是一时间敌人死伤惨重。 剩下那些逃窜的人也没跑多远,在骑士们高声吆喝下,他们于街道角落被团团包围,最终放下武器跪地投降。 “杀了他们!爵士们,他们杀了咱们好多同伴!”见胜利已经确定,一位头发乱糟糟的老人朝着战士之子们叫嚷。 “我们的敌人只是坦格利安。”莫瑞骑士大声回答,对方闻言面有不忿,但并未说什么,而是招呼身旁十多个同伴转身就朝着街道深处的其他战场奔去。 从这种情况来看,似乎这座城市已经遍布战火,骑士们见此留下一些人看守投降者,剩下的则继续策马深入城市当中。 混乱的君临城内人头涌动,惊慌失措的普通民众们匆忙躲避着街道与巷道内发生的一起又一起打斗,不过看起来打斗双方并未杀红眼,对于那些手无寸铁的平民们根本不作理会。 战士之子的队伍不断深入城市,解决一场又一场战斗,不过并非每一场都能压倒性的胜利,于是随着他们顺着街道逐渐前行,死亡接二连三发生。 与穷人集会成员敌对的是当前时代的都城守备队,但又并不只限于都城守备队,还有一些装备精良的士兵,这些士兵尽管比不上全副武装的骑士们,但人多势众下,却也非常麻烦。 队伍不可避免的开始被冲散,也渐渐拖拖拉拉不成形。 局面太过混乱,发现自己落了单的蓝礼策马奔到一处巷弄间打算先躲一会,结果一枚箭矢却于此刻倏然刺破空气疾射而来! 他没有反应的机会,那箭就已然碰的一声射在了他的胸甲上,这让他非常庆幸自己此时是个铁罐头,不过心中情绪并未影响外部动作,摆出防御姿态的同时仰头看去,发现一位形貌邋遢的弓箭手此时正蹲在斜上方一栋屋舍顶端,面对下面的笨重骑士咧嘴直笑。 见此,蓝礼哼了一声,遂拿起马袋上挂着的木弓飞快瞄准射了一箭,他的动作凌厉果断,近距离下也没用的上瞄准,那位见到弓后堪堪有闪躲行为的弓箭手措不及防下直接被射中了胸膛,惨叫着滚落屋顶扑腾一声掉在了地上,一动不动的模样显然已经死掉了。 只是此处敌人却并不只这一个,这弓箭手刚刚中箭,一个手持长矛的大汉就怒吼着突然从巷口蹦了出来,挥舞手中武器刺向蓝礼身下战马。 此时蓝礼刚刚射完那支箭,对背后出现的攻击有些反应不及,但身下战马却经验丰富,就见它马蹄踢踏屁股轻轻一闪,很轻松的就躲过了刺来的长矛,随后它复又嘶鸣着撅腿一踢,牙齿响亮碰撞声下,直接将那大汉踢的趔趄倒地,捂嘴哀嚎。与此同时,反应过来的蓝礼倒握着一柄随身长矛转腰朝下方一刺,这位就尖叫着被一矛捅死了。 可惜霉运似乎并未停止,或者说周围敌人实在太多,就见大汉死后,巷子外的街道上复又窜出来三个身着皮甲的士兵,其中一个朝蓝礼搭弓瞄准,另外两个持盾牌与长剑飞速靠近。 虽说还没搞清楚这场战斗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都已经被打上门了也不能不理,于是见这幅情况,他一夹马肚子转过身来,继而朝着那三人方向飞快冲去。 飞奔的马匹气势汹汹,马上的骑士俯身压低,也直接躲开了瞄准他的那一箭,两位士兵对于冲来的骑士竖起盾牌,只是他们的武器明显比不过长矛的打击范围,于是随着战马从他们侧面冲过,其中一位士兵惨叫着被直接刺穿了脖子。 另一个还没来得及反应,后方就出现一阵肉体碰撞的沉闷响动,转头看去,弓箭手同伴此时已经被战马冲击的倒地不起,最后哀嚎着被一矛狠狠刺入嘴巴当中,鲜血伴随碎块舌头与脱落牙齿飞溅,尚未完全消散的生命让弓箭手倒地的身体不住抽搐。 然而这并不代表蓝礼此时已经获胜,因为周围复又窜出来六个手持长矛的敌人冲向他,这让蓝礼面色一变,遂毫不犹疑地一踢马刺,准备仰仗自身紧密的防御冲出包围圈逃窜。 不过就在此时,轰隆的马蹄声却突然从远处传来,于是就轮到这些包围而来的敌人们面色大变了,就见他们不理会蓝礼转头就跑,被蓝礼趁机又是一箭射死一人,其他的则慌慌张张跑进了巷道当中。 来者是一群陌生的战士之子,蓝礼不认识,但那披风却能够显露出他们的身份,同时他背后披着的同样也是事先有所准备的彩虹披风,于是还没等他怎么着,那些冲过的骑士们当中就有人朝他招手示意跟上。 显然蓝礼现在不能逃跑,于是他颇感无奈之余只能策马而去。 …… 入城、战斗、战斗、再战斗…… 一系列事件让人有些目不暇接,直到正午的阳光笼罩这处土黄色的中世纪城市,悠扬的钟声庄严散发而出,这场战斗才堪堪宣告结束。 穷人集会的成员们在城市各处大声欢呼着,而那些抵抗的士兵以及都城守备队则死的死伤的伤,被俘被杀了一大堆。 直到这时,弄的浑身斑点血渍的蓝礼才看见入城后就一直不见踪迹的莫瑞骑士,于是忙凑了过去。 “到底发生了什么,爵士?”他喘着粗气问。 打了半天,基本一刻不停,累个半死之余蓝礼也没搞懂这座城市具体是怎么一回事。 莫瑞骑士此刻正全副武装地萎顿在一处铁匠铺门口,褪下头盔的额头不住往外冒汗,闻言面色疲惫地开口道:“昨晚有人冲入红堡当中刺杀那怪物国王,结果失败了,惹来城内士兵反扑。” 一听这话,蓝礼一愣,随后突然道:“爵士,我能先离开吗?我叔叔住在面粉街,原本我来君临就是打算要投奔他的,我怕他现在有危险。” 一路上已然将他“身世与来历”了解清楚的莫瑞骑士闻言皱了皱眉。 “你不打算加入战士之子了?” “当然要加入,但我希望能在这之前确定好他的安危,毕竟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了,爵士。等完事后我去教堂找你?” “现在城内乱,你最好加快速度。”对方闻言点了点头:“雷妮丝丘陵上的思怀圣堂,很容易找,找不到随便问哪个人也都知道。” 显然他并未拒绝,于是蓝礼道了声谢,继而策马离开此处街道,看起来有些着急。 莫瑞骑士见了反倒颇感满意,认为这位私生子出身的大个子“发达了”还不忘自家亲戚这点是一种美德。 只是他显然没有发现,这位金发大个子前往的方向并非是面粉街,而是君临港口。 史书记载,穷人集会的刺杀事件过后,伊尼斯国王可是被吓得逃窜回了龙石岛的,而今蓝礼准备去港口碰碰运气,没准就能撞见他。 90 七子的审判(13) 尽管抱着某些不怀好意的心思跑向了君临港口方向,但还没等蓝礼奔到港口,他就突然听到一阵龙吼声音,这声音乍一出现就惹来周围无数哗然议论,以为红堡中那位国王准备用巨龙来对付他们了。 然而紧接着又一道更遥远的吼叫就让人们有点摸不着头脑。 蓝礼对此隐隐有所猜测,而当他快马加鞭地赶往港口区域后,所见却只有各种货物烂鱼堆积一地的潮湿码头,以及码头上闹哄哄的穷人集会成员。 稍作打听,他就听到之前已经有一艘艘王室船只缓缓行驶离去,伴随着一条银闪闪的龙。 “好像是那个怪物国王,我们没见到他,但见到了他的御林铁卫和龙。” 被他询问的集会成员声称,随后瞧见蓝礼背后披着的彩虹披风,好奇问道:“爵士,你是新加入的战士之子?盔甲和别人的怎么不一样?” 蓝礼敷衍地点了点头算是回应,随后望了一眼阳光下辽阔海洋当中那朦胧可见的几艘船,暗暗撇嘴。 说起来那位伊尼斯国王还是雷妮丝的儿子呢,结果似乎连后者丁点的勇气也没继承到。 明明有龙,却被欺负到了这种程度,竟然被吓得逃离了都城,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不过他对此倒也没什么怒其不争的心思,虽说是故人之子,但这个“故人”却也并非是他接触的那个人,这个世界的那位就算没死在多恩,估计也不可能认识他。 想着,蓝礼摇了摇头,随后策马转身,朝着城内方向赶回。 白来一趟虽说浪费了些许时间,却也并不算有多失望,或者说就算他能够赶得上,也不见得真能讨来什么便宜,只是发现这个消息后恰逢其会罢了。 身下哒哒的马蹄声敲击地面发出阵阵清脆响动,金发骑士顺着来时路线往回走,入目所见,周围混乱的城市已经渐渐平息了下来,也能够看到一些平民从各自窗户处探出脑袋观望,胆子大的则走出屋舍,开始与其他人打听起了具体情况。 蓝礼对这一切不作理会,准备直接前往雷妮丝丘陵报道,不过正当他路过一条两排种植着樟树的道路处时,却突然听到一阵微弱的争执声音。 他仔细倾听,发现那似乎是个男孩的声音,这让他下意识认为可能是城市混乱的余波还未散尽,于是循着声音策马靠近而去。 “那是我祖母留下的项链,你们两个脏东西,别碰它!” 接近后所听到的一句话让他微微一怔,随后脚踢马刺加快了速度,最终他发现在一处窄小巷路内,一个邋遢的老乞丐正紧紧箍着一个穿着湿漉漉天鹅绒昂贵衣物的光头男孩不让他乱动,而另一个乞丐则不断在他身上扯着一枚枚镀金扣子与各种装饰品。 这明显是抢劫场景,蓝礼见此皱了皱眉,但还没等他做什么,那之前因为马蹄声而回望过来的两个乞丐登时就因为来人身后披着的彩虹披风而吓得停止了动作,然后毫不犹豫地放弃男孩撒腿就跑。 原地的男孩趁机从老乞丐手中拽回了一条项链,回过头来后看向蓝礼却也不自觉一愣,但紧接着他就忙爬起身来,低下头朝蓝礼道谢。 “谢谢你,爵士!他们太野蛮了,谢谢你救了我。” 这位声音听起来有点紧张,似乎很怕生。然而之前蓝礼听到的那句话可没显得这么“乖巧”,同时对方手中那条项链也让他感觉有点眼熟,于是他心有狐疑地开口问:“你掉进水里了?” “之前在码头上不小心滑下去了,爵士。”浑身潮湿的男孩低着头回答。 “不小心?你家人呢?” “就在这附近,爵士。”男孩回答:“我偷偷跑出来的,想要瞧瞧外面发生了什么,但却被他们抢劫了,多亏了您呢,爵士,不然我没准活不过今天。” “这附近?” 蓝礼闻言道:“我送你,你指路。” “多谢爵士,但我自己就能回去的。”对方回答,声音带着一丝俏皮。 “我可不相信这么短的路能碰上两次劫匪,爵士,君临其实没那么乱,特别是有您们的存在。” 这话听起来没什么异常的,但蓝礼却隐隐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或者说,他仿佛看见了自己小孩子时期忽悠人时的模样。 于是他饶有兴趣地盯着对方,也没说话,直到男孩忍不住抬眼瞥了他一下。蓝礼才开口道:“抬起头让我看看,你干嘛总是低着脑袋?” “我有轻微白化病,爵士,害怕阳光。” “巷子里可没阳光。”马背上的蓝礼边说边收紧了一下马绳,战马于原地踢踏间打了个响鼻,于是他声音就显得非常有威慑力。 “抬头,不然我帮你?” 这话让对方沉默了片刻,随后缓缓抬起头来,露出一张漂亮的脸蛋。 以孩童而论,这张脸非常可爱,深蓝色的眼眸配合光洁的额头与两个小酒窝、看起来仿佛是个小女孩。不过蓝礼能够确定他是个男孩,还是个很有趣的男孩。 注视着这张隐隐有些似曾相识的面孔,又仔细瞧了瞧对方眸子的颜色,他心中颇感哑然,“你看起来可不像有白化病。” “只是轻微的病症,爵士,不太明显。”男孩呐呐地说,目光有些闪躲,耷拉在两侧的手不自觉绕着自己的衣角,显得很紧张。 蓝礼认为他也的确应该紧张,别说这么大一个小孩子了,这种情况,换做自己都不可能不紧张。 “你父亲都逃了,你怎么没跟着一起啊?”他兴致勃勃地问,同时翻身下马,走近而去。 男孩见此脚步忍不住后退。 “我听不懂您在说什么,爵士。” “让我猜猜。”蓝礼没理会他的话,走近后抬起对方下巴来,打量了几眼后,道:“你这副模样,伊耿、韦赛里斯,年龄似乎都对不上。所以你是杰赫里斯?杰赫里斯·坦格利安?伊尼斯国王最小的那个儿子?” 他虽是猜测,但话语却很笃定。 要说辨认旁人很难,但辨认坦格利安家族的人却简单,只要看发色与眼睛颜色就能了然一二,更别说这张脸蛋与男孩手中的项链他看着还挺眼熟。 蓝礼的话让男孩浑身一颤,继而惊愕地瞪着对方,张嘴无言,显得非常震惊。 “你父亲都逃了,你怎么没跟着一起?”蓝礼又问了一个之前问过的问题。 因为这涉及到这个小王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杰赫里斯·坦格利安,又称杰赫里斯·坦格利安一世,坦格利安家族在梅葛国王后第四位坐上铁王座的国王,因为加冕后与教会谈判,成功解散了教会两大武装力量,他又被人们称之为仲裁者杰赫里斯。 杰赫里斯统治期间英明睿智,统一了七国律法,又修筑了一条连通全国各地的国王大道,统治时间也是坦格利安历代国王中最长的一位,很多人认为他的统治是坦格利安王朝最为鼎盛的一段时期,而在他之后的几个国王却迅速将王朝带入低谷。 总而言之,这个男孩未来会是一个好国王。 蓝礼对于这位好国王的童年并不怎么了解,但怎么想他也想不清楚眼前这个坦格利安男孩会落单到了这里,还被两个乞丐抢劫。 同时他的父母在不久之前还都坐船跑了。 这情况,是历史资料当中没有记载的一段隐蔽事件? 91 七子的审判(14) 显然,不论对方日后如何的睿智与英明,眼下他都还只是个孩子,看起来七八岁大小的孩子。 纵然他心智比寻常孩童要成熟,却也不可能如蓝礼那样有着成年人的思维与伪装能力,于是面对蓝礼肯定似的询问,他没坚持多久就放弃了“抵抗”。 “我认为父亲的决定是错误的,所以我就让豆子装作我的样子睡觉,然后我从船上跳了下来。我认为这样,父亲就不会再想着回龙石岛了。” 他说话时一脸不忿,似乎因为父亲的软弱而恼火。 “可惜你的计划没成功,因为他已经走了。”蓝礼回答,也没心思多问他口中的豆子是谁。 “不可能,他会来找我的,不可能就这么走了。”男孩闻言毫不犹豫地道:“就算他不会来找我,我母亲也会来找我,只要他们发现是豆子不是我。” “事实就是,港口已经被我们占领,而你们的船早就逃的不见了踪影。” “你撒谎,我才不信。” 小家伙充满怀疑地瞪了他一眼,然后没有丝毫预兆地转身就跑,可惜蓝礼只是一抬胳膊就拽住了他的后衣领,随后也不理会对方的挣扎踢打,笑眯眯地道:“爱信不信,小子,总之我没见港口有任何国王的人,也清楚看到你们家的船已经走远了。” “异鬼才信你的话呢,你只是想抓住我交给你们的总主教罢了,别以为我猜不出来。” “我要真有这种打算,为什么还找个借口。”蓝礼道:“直接把你抓走不就得了?像这样?” 他说着抖了一下手腕,于是这位就在半空中晃晃悠悠了起来,显得毫无抵抗之力。 这也让这个小家伙迅速反应了过来,继而一脸茫然。 “他们真跑了?” “没跑,你信吗。”蓝礼回答。原本以为这位闻言后会气急大哭或者其他什么的,但所见却只有一张沉思的小脸。 “不会是没发现我已经逃掉了吧,豆子身高和我一样,躲在被子里面很难看得出来。”他若有所思地喃喃:“对,没错,一定是这样,哥哥生病了,仆人们都忙着照顾他,他们可能,可能真的没发现我不见了……” 说到最后他整张脸都变得沮丧不已,不过紧接着这小孩就振作了起来,侧头看向蓝礼,严肃地道:“但他们一定会回来找我的,一定会,带着龙焰!” 蓝礼对此无动于衷,而是再次抖了抖手腕,于是这位的脸就复又耷拉了起来。 蓝礼见此呵呵一笑。 随便走在路上就捡了个小王子,这让他有种幸运爆表的感觉,之前他还考虑该怎么做才能顺利的从兵强马壮的坦格利安家族里面撸羊毛呢,眼下人质就到了手。 只是虽说如此想,但蓝礼却又心有疑虑。 儿子落在君临,那位伊尼斯国王也都无动于衷吗? 照理说,他不可能这么无情吧,史书记载对方虽然优柔寡断,却也对子女颇为爱护来着…… 原本历史当中,这次事件是如何解决的? 或者说,真的发生了这件事吗? 思索着,他脑海中莫名闪过另外一个念头,于是蓝礼突然问道:“你祖母是雷妮丝·坦格利安,对吧?” “所有人都知道这回事。”男孩回答。 “她是哪年死的?” “她还没死呢!”男孩恼火地道:“你这人,还是个骑士呢,会不会说话呀?” “没死!?”蓝礼一愣,捏着男孩衣领的手不自觉一紧。 “那她在哪?” “我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 “我祖母失踪好多年了,在我出生前就失踪了。”男孩回答。 “她没死在多恩?” “我父亲说祖母差点就死在了多恩。”男孩说道:“但是一个多恩人救了他。” 说完,他一脸纳闷。 “我一直搞不清楚多恩人为什么要救我祖母,小时候问我祖父,他也没回答。” “你没见到那个多恩人?”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男孩一脸看白痴的表情看着蓝礼:“那时候我父亲还没我现在这样大呢。” 蓝礼并没有理会这位的表情,而是严肃地问:“我是说,那个多恩人后来怎么样了?” “不知道,从没见过他。可能也失踪了?” 男孩说着,见这位金发大个子一脸沉思的模样,不由颇感奇怪。 虽然还小,但他感觉眼前这位骑士看起来好像对自己没什么敌意,不像外面那些叫他们家怪物的教会中人。所以他也渐渐放松了许多,但放松不代表没有警惕,他就一直在小心回答对方的话,同时本能地套近乎,以期拉近好感。 不过总的来说这位的问题似乎没什么可警惕的,所以他现在也算是实话实说。 只是为什么眼前这个金发大个子表情有点奇怪? 这个问题男孩一时搞不懂,也没来得及多琢磨,因为眼前的金发骑士思索了一会后就再次抬眼看向了他。 “你在君临里还有认识的人吗?” “我只认识我们家族的人,加文大学士、还有我们家的御林铁卫。”男孩回答,以为这位想要放了他,于是提议道:“你可以把我送回红堡,我父亲在红堡里留了一些人手。” 蓝礼闻言不置可否,张口又问:“城内的教会中人呢?有没有见过你的?” 这话让聪明的小家伙隐隐有些反应了过来,于是小心翼翼地道:“我只认识墨密森修士,但他前阵子被你们教会的一些疯子给砍成了肉块。只是因为他主持了我哥哥姐姐的婚礼。” “那就好。”蓝礼松了口气,随后突然拽着男孩站起身来。 “从现在开始,你叫伊戈。”他道。 “鸡蛋?” 男孩闻言一愣:“我为什么要叫这种名字?” “因为你有一个“前辈”就叫这个名,他也是个光头。”蓝礼回答。 这话让这位聪明的小家伙若有所思。 “所以你不准备把我交出去?” “我叫柠檬,我叔叔叫佩特,在面粉街开了一家面包房,很富有,还偷偷藏了个里斯来的紫眼睛妓女当情妇,结果因为战争遭了难。重伤垂死,只留下你这么一个私生子,遇到了前去拜访的我。” 蓝礼没理会他的问题,自顾自地说:“大几率是没人会在意你的,但如果你这身份糊弄不过去,我就说我受了我那位死叔叔的蒙骗,并不了解你的真正身份,所以你最好装的像样点。如果能糊弄过去,那么你就是本人新收的侍从了。” 开面包房的佩特确有其人,也的确已经在不久之前死于混战的君临城中,所以蓝礼又叮嘱了一番其长相。 “你想要什么?” 男孩听明白了对方话语中的意思,于是忙道:“我们可以商量着来,我会配合你勒索我父亲的,咱们没必要去你们的圣堂,那太危险了。” “我想要的你给不了。”蓝礼边说边拎着他转身朝着马匹方向走去,模样就像是在拎着一只小鸡。 这让男孩有些羞恼。 “你不是个虔诚的骑士,也不是个有礼貌的骑士。” “对你而言我却是个好骑士。” 92 七子的审判(15) 在带小孩返回的路上,蓝礼找了家裁缝店给他换了号看起来稍大的亚麻布制棕色上衣与长裤,其脚下穿着的靴子也换做了寻常富家孩子使用的那种,而不是一看就能发现特别昂贵。 只是仍旧有漏洞存在,男孩“伊戈”的眼睛是深蓝泛紫的那种,乍一看没什么,仔细打量起来却很明显,不过蓝礼已经为此做好了铺垫—— 维斯特洛大陆的人种当中,紫色眼眸非常稀少,基本上只有坦格利安家族以及多恩出产拂晓神剑的戴恩家族拥有,但在狭海对岸的自由贸易城邦当中,却有一个叫做里斯的地方,那里原本是古瓦雷利亚龙王们的享乐之地,拥有瓦雷利亚血脉的人不少,蓝色泛紫的眼睛更是很普遍。 所以蓝礼给他安排的身份是面包坊老板与一位里斯妓女情妇所生的私生子。 蓝礼认为这样基本足够,因为不可能有谁会仔细盘问,就算盘问也基本不会深入的去调查—— 正常人显然不会相信国王都跑掉了,他不足十岁的小儿子还呆在这里。 “你是怕我父亲回来用龙焰烧死你们?”一番打扮过后,身前马背上的男孩侧头询问:“所以才拽着我不放的?” “也许我是这么想的。”蓝礼回答。 “我还考虑用你换一颗龙蛋呢。” “龙蛋?” 男孩闻言警惕地回头看了他一眼:“我们家没有龙蛋,只有龙,所有龙蛋都拿来孵成龙了。” 这话蓝礼曾经听过类似的,于是也不以为意,端坐马背上前行间,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视周围,黄昏笼罩下,一片混乱后的城市景象有种异样的宁静感。 “再与我说说你祖母的事情吧。”他道:“从多恩返回之后。” “你很奇怪啊。” 男孩所答非问地说:“你们教会的骑士连那么大的事情都不了解吗?” “我是河湾地的骑士。” 蓝礼道:“对君临发生了什么可不了解。” “可是我祖母去过河湾地,从多恩返回后也到过那里。” “去干什么?” “她说那里的花匠多,想雇一群花匠在君临种花遮盖臭气,但是后来好像因为工程很大就没干成。” “她说了什么你都知道?” “我当然知道,但不是听我祖母说的,是我父亲告诉我的。” “所以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这得看你想要知道些什么了。” “比如说她为什么会失踪?” “这事连我父亲都不了解,我上哪知道去,你还是问问别的吧。” 显然这小东西知道的不少,蓝礼开始仔细询问。 随后他就了解到这个世界与原本历史发生了什么样的偏移。 比如说,多恩与坦格利安王朝提前签订了停战协议,而种种缘故下,多恩亲王在多恩境内的统治至今似乎都不怎么稳定,倒是给坦格利安减少了很多麻烦。 比如说北境曾爆发过一次叛乱,但被巨龙镇压剿灭,而在更北方绝境长城那边,似乎发生了一些特殊事情。 比如说自由贸易城邦当中的布拉佛斯近年来与坦格利安王朝关系密切,布拉佛斯的统治者海王在征服者统治期间还前来君临拜访过,而征服者伊耿同样也骑龙莅临过布拉佛斯。 以及在雷妮丝王后失踪前的一段时间,她没少给人牵线搭桥,继而促成了许多婚事…… 种种情况对蓝礼现在似乎没什么影响,但考虑这些事情,或者说这位本已经死亡之人没死而引起的连锁反应,就不得不让他重视了。 这个世界的历史,还会与史书当中发生的一切相吻合吗? 软弱的伊尼斯国王还会不会病死? 他弟弟梅葛是否还能继承王位? 那场七子审判仍旧会发生吗? 除此之外,更让蓝礼在意的是,为什么自己第一次所处的那个铁群岛时间线被改变后没有反馈过来,上次的却与此时相通? 这些到底是一个什么情况? 无数问题让他感觉脑子混乱,因为这涉及到的并不只限于当前的副本。 如果历史真的能够被改写,那么为什么现实没有因此而受到影响? 是因为不同的维度?不同的世界?还是其他原因? 以后的副本也不会遵循自身所了解的那些历史了吗? …… 一路上接连浮现而出的种种念头让他整个人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不过当靠近雷妮丝丘陵后,他就调整好了心态,准备带着这小家伙蒙混过关。 此时的君临城没有后世看起来那么拥挤,建筑排列也相对整齐,于雷妮丝丘陵下方是一条颇为干爽的街道,入目所见,街道两边的黄砖屋舍内基本上住着穷人集会的成员,偶尔还能看见几个身强体壮的战士之子。 路边有一处敞开门的小酒馆,酒馆门前有一位瘫靠在墙根处,有着乱糟糟黑发的战士之子,在蓝礼路过时还朝他吆喝了几声。 大致意思是说你的胸甲穿错了,披风戴的也不正规云云,让蓝礼听得莫名其妙。 他随后停下脚步与之攀谈了几句,结果这醉鬼似乎已经醉醺醺的不知道自己是谁了,于是只能作罢。 不断前行间,一位好心的老人告诉了他该怎么找到莫瑞骑士,当然这是蓝礼主动询问的,不过他发现那位骑士在这里的名声似乎不小,地位也并不简单。 不过这些对于他来说暂时没什么关系,目前想要找到那位骑士,还是要上圣堂中去。 蓝礼却并没有立即就带着身前这个小孩一起,而是在附近旅馆当中开了个房间,将他先安置了下来。 随后他才顺着这条路朝着前方那隆起的丘陵方向赶去。 雷妮丝丘陵与后世没什么不同,只是在其顶端广场上所矗立的并非是龙穴,而是一座造型方正又恢弘的大教堂。 思怀圣堂,原本是征服者伊耿为纪念死去雷妮丝王后而建立的一座大教堂,现在这里变成了战士之子们反抗坦格利安王朝的聚集地。 蓝礼来之前就已经思索,既然那位小王后没死,为什么这座圣堂还会存在,而现在他能看的个清楚。 位于广场深处的大教堂造型典雅,建筑狭长的于两边延伸而开,表面墙壁上则存在着一个又一个凹陷人类雕塑,充满神圣感。 而在前方广场中央处,则矗立着一座特殊的喷泉水池,水池中有着一个雕塑,那是一位站在池子当中的人类雕像,自然下垂的左手握着匕首,右手掌心摊开竖在胸前,涓涓细流不住地从手心中流淌而下。 这雕像看起来英挺笔直,被雕刻成穿皮甲模样,有着一头碎发,面庞却一片空白。 93 七子的审判(16) “南希·塔贝克团长目前并不在圣堂当中,所以你的入团仪式需要等他返回后才能进行。”莫瑞骑士显然没想到蓝礼回来的速度会这么快,甚至当天就解决了家眷相关的事情。 在蓝礼找上门时,他刚刚结束完于教堂偏殿的祈祷,正坐在恢弘大厅中的长椅上与旁人闲聊, 他口中的战士之子团长南希·塔贝克是个陌生的名字,而这也让蓝礼更加认识到了这个世界的改变程度——原本历史上这个时期的战士之子团长叫做达蒙·莫里根,可并非是南希·塔贝克。 不过当他发觉自己曾经的作为影响了这个世界进程后,他对于这种事情就有过心理准备了。 “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对劲?”莫瑞骑士在瞧了瞧稍显沉默的蓝礼后,开口询问:“发生意外了?” “我叔叔死了。”蓝礼低声回答。 对方闻言一愣,随后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没说什么。 气氛一时有些凝重,见此,之前与莫瑞骑士聊天的一位中年骑士适当转移话题。 “好爵士,你叫柠檬?”他问。 蓝礼点头,目光看向这位有着一头微卷黑发的俊秀中年人,对方此时也正侧着头打量着他。 “我见过你。”他声称道:“今天上午,你和我们一起杀敌,我还是头一次见到用弓的骑士,相信好多同僚也都是第一次见。” 他说话时语带笑意,似乎想要打破沉闷气氛,或者可能认为这是什么很有趣的事情。 不过事实上骑士阶级的确不怎么瞧得上用弓的就是了,一些骑士认为弓箭是弱者才会用的武器,真正的骑士就应该真刀真枪的近距离杀敌什么的。 蓝礼认为这种言论与认知很愚蠢,不过对方尽管略显调笑,看起来却并非是在嘲讽。 “我倒不认识爵士您是哪位。”他实话实说地道:“事实上,我现在大概只认识莫瑞骑士一位战士之子,其他的……” 他摇了摇头,似乎有所无奈。 对方见此哈哈一笑。 战士之子们除了身高与体型外,盔甲披风武器纹章,完全都是一模一样的,只要他们扣上面罩,别说新人了,就连一些老人有时候都认不出全副武装的同僚们谁是谁。 “他是勒林骑士的血脉后裔。” 莫瑞骑士此时开口道:“也是勒林骑士亲封的骑士,骑术很好,其他的还需要训练。接下来你可要好好照顾一下他,欧文爵士。” “愿我们可敬的勒林爵士能够安息。” 被称之为欧文的战士之子闻言庄重祈祷了一句,随后才笑道:“我会好好操练你的,柠檬爵士,你要做好准备。不过我认为我也有需要向你学习的地方——瞒过一股军队,把领头的反派抓在手里逼迫敌人撤军?这听起来可真是让人心情愉悦,实话实说,我喜欢这个故事。” “吟游诗人才喜欢故事。” 莫瑞骑士闻言皱眉不悦地说道:“那没什么有趣的,欧文爵士,你应该能了解到这有多危险。” “当然了解,我的好爵士,你放松些,我可没恶意。而且你知道的,我在成为骑士之前岂不正是个吟游诗人?” …… 看起来他们已经将蓝礼当作自己人了,说话时也没什么顾虑可言,蓝礼坐在他们身旁静静听了一会,感觉这里的气氛似乎还挺和谐。 期间他说了一下自己的侍从问题,莫瑞骑士对此并没有异议,或者说骑士的侍从本就是骑士自己决定的,他们很少理会这些。 叫做欧文的骑士属于一位平民晋升而来,不过目前却身居高位,基本等于思怀圣堂当中的训练官。莫瑞骑士认为蓝礼仍旧需要训练,所以之前他就与这位据说是吟游诗人出身的欧文骑士说起了这件事情。 同时,他要求蓝礼务必住在圣堂当中,因为训练更方便。 …… 思怀圣堂当中除了神职人员外也是有仆人的,或者说并非仆人,而是一种类似“义工”的存在,他们都是附近的一些平民百姓,认为在圣堂当中帮工等于是为天上诸神服务,理所当然的,这些人都非常虔诚。 在与莫瑞骑士见过面后,一位仆人就将蓝礼引入了圣堂主体建筑的后方区域,那里有着一片低矮的方形建筑群,鳞次栉比,属于丘陵顶端的居住区。 事实上,这个居住区的范围不大,蓝礼认为这里的住房应当很紧张才是,但走入其中后他却发现这里似乎很冷清。 仆人声称这里平时只有一些老年修士修女们居住,大多神职人员都住在丘陵下方,因为上下丘陵其实没几步路。 圣堂居住区内的房屋少有人住,但里面却整洁干爽,没什么家具,是个四四方方的黄砖大开间,有两张硬板床以及一个窄小的窗户,没什么潮气,足以应对基本的住宿需求。 将身上一些行礼放下后,蓝礼随即赶往丘陵下方,将侍从“伊戈”接了过来。 没发生什么意外情况,除了蓝礼到达旅馆时,小家伙正鬼鬼祟祟地观望外面道路情况外。 显然这小家伙是不太愿意与蓝礼一起的,但他其实也跑不到哪去。周围都是教会武装,在他父亲跑掉之后,整个君临也基本落入了教会的手中,甚至红堡目前都似乎已经被攻陷。 这种情况下,就算不考虑战争刚刚结束的混乱,这座城市也没有哪里称得上对他友好。 相对之下,身处于这圣堂区域内反而更安全。 “要是我祖母知道这座教堂现在成了敌人的老窝,她一定不会想修这里的。”被带进大开间似得屋舍内后,光头男孩颇感窝囊地道:“哪有主动给敌人盖老窝的?” “没有这座,还会有那座。” 蓝礼闻言看了他一眼:“问题的根源从来不是教堂。” 男孩没说什么,转头打量起了目前的居住情况来,小脸上似乎颇为不满意,不过倒也没开口抱怨。 当晚蓝礼思绪纷乱,感觉没怎么睡好,隔日见这小家伙仍旧躲在角落硬板床上睡懒觉,他无奈摇了摇头,随后穿上教会提供的粗布衣物,去找莫瑞骑士。 然后他就发现,战士之子的团长,竟然是他昨天在丘陵下遇到的那个黑发醉鬼! 这让蓝礼颇感错愕,对方却显然没认出他,在高耸教堂大厅内七神之一的战士雕像下祈祷了一阵子后,这位叫做南希·塔贝克的团长庄严地给蓝礼举办了入团仪式,最终微笑地道:“欢迎你,柠檬爵士,战士之子骑士团因你而增荣。” 蓝礼躬身行礼以示谦卑,于是关于他加入战士之子这件事就这么尘埃落定了。 这代表着那三件事情他基本完成了一半。 不过蓝礼并没有因此放松什么,因为剩下的那半才是重点。 94 七子的审判(17) “要在最关键的时刻瞄准,柠檬,而不是早早就暴露你想要攻击的地方,那样敌人会有防备。你得知道,进攻的同时展开防御,这是敌人也会做的事情,高明的骑士就是要让敌人防御不了自己的冲锋。” …… 训练场上的话语伴随着马匹踢踏声响不断传出,一阵阵清脆的冲撞声以及轴承转动的嘎吱响动也很有规律的连绵出现。 就见在阳光笼罩的平坦广场上,一位全副武装的骑士正策马不断绕着一根有着旋转轴的长条矛靶来回冲锋。 骑士身着墨绿盔甲,手中握着训练用的岑树骑枪,每当冲向那T形矛靶时,手中骑枪顶端都会敲在长条边缘的圆形靶心上,冲撞带来的力道会让这长条靶瞬间转动,尾摆上的铁链也会因此猛地划破空气打向马背上的骑士。 然后或者扫到空处,或者敲在盔甲上发出阵阵沉闷声响。 在此处训练场地边缘,那位吟游诗人出身的欧文骑士正双手抱胸看着不远处蓝礼的表现,一袭喇叭袖的白色亚麻衣物让他看起来文质彬彬,冷不丁一看,仿佛一个艺术诗人而非教会骑士。 “除了马背上的平衡感之外,骑枪冲锋时的臂力与夹紧枪杆程度也很关键,能够影响到你手中武器的冲击力,但这点只能通过常年训练来获得,柠檬,你的身体很强壮,但手臂没有经过专门锻炼,力量在骑士当中其实很普通。” 他边观察边开口教导,蓝礼竖着耳朵倾听并默默将这些牢记,或者随其话语而改变自己的进攻策略。 如此反复,一番训练后,时间已经到了中午,最终在欧文骑士的招呼声下,蓝礼策马奔了过来,翻身下马的动作伴随着盔甲摩擦嘎吱作响声音,在对方帮助下,金发骑士摘下头上佩戴着的骑士全盔,于是汗水登时一股脑飞溅而出。 欧文骑士却因此露出一抹微笑。 “练的不错,柠檬爵士,你的天分很棒。” 蓝礼闻言笑了笑,一番闲聊外加提出问题后,这次练习算是暂且结束。 …… 身处于圣堂当中的日子似乎与赶来君临路上时的情况没什么不同,都是重复的训练训练,再训练。 训练场中接受训练的骑士其实没几个,因为大多战士之子都已经是个成熟的骑士了,除了日常体能锻炼以及技巧熟练外不需要额外培训,而骑士的侍从们平日训练自然有各自的骑士主子负责。 蓝礼这种情况还是很少见的,所以他多少享受了一番专门被教导的贵族待遇。 除了日常受训外,他平日里还要与别的战士之子们一起装模作样地每天在圣堂当中祈祷,虽说蓝礼连教会的祷词都没记全,但这点并不重要,因为这里的祈祷是心中默念的。 除此之外,关于龙石岛坦格利安王室方面一直没什么消息,那位丢了儿子的伊尼斯国王似乎不打算返回找儿子,或者他已经有所行动,但却隐蔽的不被人所知晓,毕竟此刻的君临已经被教会所占据。 总之风平浪静的度过了半个月,似乎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上午练习骑枪,下午则练习近战武器与盾牌掌握,而剑盾方面与他对练的却已经不再是侍从,而是真正的骑士。 还是两个非常厉害的双胞胎骑士。 此时君临内汇聚的战士之子数量有好几百,这其中优秀的骑士很多,但蓝礼认为与他对练的那两位属于其中最顶级的一列,他们每次进攻防守看似与蓝礼打得有来有回,但实际上只要对方多出一点心思,蓝礼就会瞬间败北,没有丝毫反应时间。 “高明的用剑者要学会尝试预判敌人的攻击。”脚步轻巧地绕着金发大个子行走间,一位有着满头棕色短发的俊秀年轻人目光紧盯蓝礼,口中却话语不断。 “可以用你手中剑来听,也可以根据敌人的动作来辨认,方法很多。” 他说着,脚步突然前窜,双手握着的武器同时前劈而来,看上去来势汹汹,蓝礼见此忙竖剑格挡,对方却又瞬间收回了自己的攻势。 “我擅长利用对手的本能来主动引导,这等于是另一种方式的预判。” 棕发年轻人收剑而立,停下来讲解道:“不过这种假动作使用时一定要慎重,一招不慎你可能就真的被压制住了。” 说完,见蓝礼若有所思地点着头,他突然眨了眨眼,问了一个驴唇不对马嘴的问题。 “好了,今天的训练到此为止,现在是回答问题的时间。请问柠檬爵士,我是阿尔蒙·卡斯威,还是安曼·卡斯威?” “你是阿尔蒙·卡斯威。”蓝礼闻言无奈回答。 “你肯定?”对方眯着眼睛问。 “当然肯定。” “为什么这么肯定?昨天就是阿尔蒙,今天还是?这不符合规律。”棕发年轻人一本正经地模样看起来就像是在出言提醒,然而蓝礼对此却呵呵一笑。 “因为我昨天在你的后脖领子上故意留下了个标记,而你显然没有总洗衣服的习惯。” 这话让对方一愣,随后抬手摸了摸后脑勺处,发现那里的衣领不知何时已经被划了个口子,于是他忍不住笑骂了一声。 “真是个狡猾的家伙,柠檬,回头我就吃你几个柠檬来解解气。” 蓝礼闻言耸了耸肩。 …… 与他训练的人有两个,一个是眼前这位阿尔蒙·卡斯威,另一个是安曼·卡斯威,是一对双胞胎。 最初蓝礼认为这两人是一个人,因为他们不论是长相还是衣着打扮都一模一样,后来才知道的真相。 兄弟俩每隔一天换一个人,似乎将与蓝礼对练当作了一种娱乐活动,而关于蓝礼什么时候能真正分辨出兄弟两谁是谁这点他们也非常的感兴趣。 显而易见,这对双胞胎战士之子性格其实有些不着调,不过却也很有趣。 这段时间因为训练接触,他们常常邀请蓝礼喝酒,蓝礼也乐的从他们兄弟两人这里学东西,今天他也一样受到了邀请,但待会还有个重要事情需要去做,所以他就婉拒了—— 那事关乎于自己能否在七子审判中获胜这个问题。 95 七子的审判(18) “这是个很好的设想,爵士,但我不确定是否能完成。” …… 位于君临钢铁街一家铁匠铺当中,一位矮壮老铁匠听完对面金发大个子的话后若有所思地回答。 “我从未听说过这种在胸甲上加入固定配饰的铸造方法,因此需要尝试。” “用交钱吗?” “不用,爵士,教会已经替您提供了我所需要的材料费用与报酬,只是如果爵士您着急使用盔甲,那么我建议您先考虑在我这里租一套现成的。没错,我们有打造好的各种盔甲配件,与您体型相配的同样也有。” “并不是太着急。”蓝礼闻言摇头,其实有些囊中羞涩。 …… 他现在正在参与“设计”自己的盔甲。 加入战士之子后,他就有资格配备标准的骑士团盔甲了,因为需要丈量他的身高、肩宽以及脑袋大小等等因素,蓝礼能够直接与这位铸造铁匠接触到。 但因为城内最近骑士太多,这位铁匠非常忙碌,直到眼下才有功夫为他真正开始打造。 蓝礼因此提出了自己的设想,或者说,提出了维斯特洛大陆两百多年后那个时代,骑士阶级当中普遍流行的一种装备配备——骑枪架。 古代的骑枪冲锋只能用胳膊夹紧骑士枪,依靠臂力来固定,但单纯人体的力量不管多大终究会受限,在冲撞的那一刻手臂总会不自觉后仰继而被卸去很大威力。 但如果加上这骑枪架以及配套的枪环,那么固定骑枪的就不单单是手臂了,还可以将反撞力道扩散到骑士的整个身体上去,让整个人的肌肉群来承受这种冲击,而不是单纯的胳膊。 这样一来,不论是冲锋发挥出的威力,还是骑士对骑枪的掌握难度可都不同耳语。 这点自从在前往君临路上受训时就被蓝礼注意了到,他发现目前的时代还没有这种不起眼却至关重要的盔甲配件,于是他就将之拿来当作自己能够得胜的一大利器,或者说弥补短板的一个重要方法。 眼前这位铁匠经验丰富,一听蓝礼的话就差不多猜到了这玩意的用处,但他却同样很谨慎,尽管在蓝礼看来这东西其实很容易打造出来。 蓝礼不想租盔甲,矮壮铁匠闻言也不以为意,而是叮嘱地说道:“时间可能长一些,爵士,铸造完成后我会叫我儿子去通知你的。” 蓝礼闻言点了点头,随后道:“希望戴瑞师傅能够对此保密。” “当然,我是个信神的人,也是个很有原则的人。” 老铁匠闻言毫不犹豫地道:“从教会只从我这里定制盔甲就能看得出来。而且您得知道,爵士,我儿子也是一位战士之子,我们同样懂得荣誉。” 这话让蓝礼一愣,对方却笑呵呵地朝着铁匠铺后屋吆喝了一声,于是一个皮肤被烘烤黝黑的光头男子没一会就从熏黑布帘后一头钻了出来。 “父亲,什么事?” “这位是柠檬爵士,你来见见他。” 老铁匠话语落下,这位光头就看向了蓝礼,稍作打量,他不由笑了笑。 “愿诸神庇佑你,柠檬爵士,我听说过你的事。” 我有这么出名? 蓝礼心下一奇,对方见此解释道:“我负责看守你们从河间地抓来的那两位俘虏,其中一个总说你是个怪物,是个人鱼。他整天说,看起来疯疯癫癫的。”说着,光头青年咧嘴笑了笑。 “真好奇你是怎么把他吓成那样的。” “也许是路上负责审讯的人手段有些过激。”蓝礼闻言回答,随后与这位叫做丹恩的铁匠之子攀谈了几句后,他告退离去。 盔甲改造方面可以弥补他一个短板,日常训练也能让他不断成长,只是关于如何加入审判队伍当中他目前还没什么眉目。 当然,这点还有个前提,那就是审判仍旧会发生,蓝礼对此不敢确定,但提前做好相应的准备总是没错的。 一路上不断思索着这个问题,蓝礼没多久就返回了雷妮丝丘陵顶端的圣堂居住区。 只是当他回到屋子中时,却发现自家那个小侍从不见了踪迹。 这让蓝礼愣了愣,随后转身离开屋子走到外面的屋舍巷道内。 他原本打算是问问附近有没有人见过那孩子,但出门不久就突然在另一个方向听到了一些熟悉的动静。 蓝礼因此踏步走去。 圣堂居住区的建筑排列很密集,屋舍与屋舍之间的巷子很小,同时也有点错综复杂,不过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这种复杂就变得简单多了。 随着他不断前进,那声音愈发明显,似乎是一个小孩在与一位妇女争执着什么,这让他脚步一阵加快,同时心中着实有些纳闷。 他那位小侍从平时可是“乖巧”的很,识大体,了解单凭他自己想跑也跑不到哪去,所以不必要从来不出屋。而就算他出门,遇见人了也都是一副害羞怕生模样,话都很少说,怎么现在听起来却与人吵了起来? 心下奇怪,金发骑士最终转过一道弯,于是争执的话语彻底没了阻挡,变得非常清晰。只是恰在此时,一道身影却突然撞在了他身上,发出一阵闷哼后反弹噗通倒在了地上。 蓝礼低头看去,一个有着一头杂乱黑长发的白袍修女随之映入眼中。 “你没事吧?” 他开口询问,对方此时恰巧抬眼看了过来,于是蓝礼就见到了一双非常特殊的眼睛。 那是一双掩藏在杂乱黑发下的,有着熔金色虹膜的眼睛,明亮而又充满警惕。 这独特的色彩让蓝礼表情微微一怔,但对方却迅速爬起来跑掉了,没机会让他多观察,乃至蓝礼莫名有些遗憾。 然后他就突然看见在身前修女摔倒的地面上,一条镶玛瑙的树叶项链被遗落在了原地。 蓝礼见此皱了皱眉,随即弯腰拾起这条珍贵的项链,同时抬眼看向前方吵闹传来的地方。 墙壁阴影下,穿着一套粗布衣的男孩“伊耿”此时正与一位头裹着修女巾的中年修女争执着什么,小脸上一片严肃,话语义正词严。 “不管怎么说,你打人家巴掌就是不对!” “犯错了就要受罚,孩子,这是诸神告诫过我们必须遵守的规矩。” “那你倒是说说她到底犯了什么错,好修女?” “我没法和你说,孩子,你是哪位骑士的侍从,我希望和他谈谈。”修女说着,正好见到蓝礼走上前来,于是忙开口询问:“爵士,这男孩是您的侍从?” 蓝礼点头回应。 “那您可要好好管教他了,冲动可不是一个合格侍从应有的品质。” “明明是你在打人,怎么还怪我冲动?” 男孩错愕地问道:“你欺负别人,我来看热闹就不冲动啦?” “她是个罪人,孩子,你不明白可以问你的主人。” “你们欺负人都是要先找这种借口的吗?”光头男孩闻言抱着肩膀撇嘴道:“打人之前先给她说成是罪人,然后就有道理打人了?那好,你说她怎么就是罪人啦?我问你好多次,你都不说,现在我主人来了,你总该说了吧?” “我也没法和你主人说,这个事情,这——” 中年修女脸色有点发红,更显露出一抹尴尬与无奈,蓝礼见此有些好奇,但他没有追问的意思,而是拍了拍男孩肩膀,然后将手中项链递给对方。 侧头看向这项链,光头男孩表情瞬间变得很惊奇。 “我的项链?” 他边问边伸手摸了摸兜口,结果却摸了个空。 “明明被我揣在兜里的,怎么跑到你手里去啦?” “这就要问你口中那个无辜的罪人了。”蓝礼说着,拍了拍他的脑门。 男孩闻言一愣,然后扫视周围,却没发现那位之前还在这里的黑发修女,于是瞬间明白了过来,却也没因此恼怒或者羞愧,反而有些茫然。 “我替她解围,她怎么还偷我项链呢?” 96 七子的审判(19) 尽管当时感觉非常茫然,但缓过劲来的侍从伊戈对于自己被“耍了一道”非常的愤慨,尽管当场没表示什么,但回去后似乎越想越来气,于是第二天他就开始跑出门打听情况,誓要找到那个年纪不大的修女然后当场质问。 显然这段时间的平静日子,让这位坦格利安家族的小王子放松了许多。 蓝礼对此不置可否,尽管这会增加暴露的风险,但将自家侍从整日关在房间里却也非常奇怪,权衡利弊,感觉小家伙自己心里有谱,他也就没有阻止。 而且他平日里忙于训练,每天累的呼哧带喘,对于这些琐碎小事也着实提不起多少兴趣来。 伊戈的效率还不低,第二天蓝礼训练完毕返回屋子后,小家伙就开始唠唠叨叨的不问自答了起来。 “她叫拉娅。” 屁股坐在屋子泥土地表,正用沙桶清洗锁甲的男孩见蓝礼踏步返回后忍不住开口道:“从小在这里长大,住的地方距离咱们不远。” “没有父母?” 蓝礼顺嘴询问,边问边将腰上佩剑解下放在墙根处。 “听说是个孤儿。” 伊戈回答道:“一位老修女收养了她,后来那个老修女就死了。” 说着,他皱了皱鼻子:“听说是被那哑巴给气死的。” “哑巴?” “是的爵士,她是个哑巴。”男孩说着,脸上露出一抹鄙夷。 “又哑又怪,还很坏,总喜欢偷人东西。我想了想,爵士,咱们还是不要去找她质问了,总不可能指望一个哑巴开口道歉吧?” 显然项链一事已经让他彻底对那个叫做拉娅的修女反感了起来,语气显得毫不客气。 不过蓝礼原本也没有去质问的想法,闻言只是点了点头,感觉那可能是个很奇怪的人,却也没怎么在意,毕竟天底下各种怪人多得是。 不过接下来男孩唠唠叨叨的话却不自觉吸引到了他的注意力。 “但是她真的是个很坏的人呢,爵士。她不仅爱偷东西,还爱搞破坏,喜欢虫子,不喜欢阳光,整天鬼鬼祟祟的。据说她走到哪,哪就会发生不好的事情,我猜这是什么诅咒。你知道诅咒是什么吧,爵士?” “真的假的啊?”蓝礼没理会男孩最后的问题,而是若有所思地问:“走到哪,哪就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早年君临发生过一场火灾。” 男孩闻言点了点头,道:“我还记得那场大火呢,烧死了好多人。修女们都说是她跑出去才引起的。除了这个以外,还有一次跳蚤窝发生暴动,也死了好多人,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但听说也是她出现在那里后才发生的。” “要这么说,圣堂怎么没发生坏事?” “也许是因为天上诸神。”男孩毫不犹豫地回答。 “你信神?”蓝礼奇怪地瞥了他一眼。 “我父亲就信,祖父也信,我为什么不信。”男孩道:“不过这和教会没什么关系啦,我不认为教会能代表天上诸神。” 蓝礼闻言耸了耸肩,没接这茬,男孩遂不再多说,而是转移话题道:“柠檬爵士,你说我父亲到底有没有派人来救我。” “应该是有的。”蓝礼回答:“不过现在君临情况特殊,就算派人来他也不可能太明显,这样你被找到的可能就很低。” 他说这话时没什么顾虑,也不怕这小家伙就这么跑了。 虽说心中一直有拿这小家伙去换龙蛋的想法,但这种想法并不强烈。 雷妮丝与他是故交了,而蓝礼内心中虽说没有对方予自己的那种感情,却也将之当作了朋友,眼下面对这位朋友的后代,他很难升起太多的功利心,特别是身处于雷妮丝丘陵当中,身处于这座思怀圣堂内部。 长时间的接触,男孩显然也能发现这位金发骑士的一些态度,于是渐渐也就对他放下了警惕。 特别是这阵子他在发觉自家父母没有丝毫前来寻找自己的踪迹后,他就变得更加老实了,与最开始动不动就顶嘴的情况可不同而语,眼下能主动帮忙清理锁甲就是一个证明—— 不过这其实是侍从原本就应该做的。 “我们难道就不能主动去找吗?”听完蓝礼的话,男孩抱着希望地问。 “那你说该去哪找?找谁?” 男孩闻言语塞,随后语气不甘地道:“为什么我父亲没有亲自来救我?骑着龙,就算整个君临城内都是教会的人又能怎么样?” 蓝礼摇了摇头。 他也无法理解这件事情,按理说就算再软弱,身为父母面对失踪的儿子也不可能无动于衷,但那位就是没有丝毫这种该有的反应。 原历史中有学士分析过,伊尼斯国王始终没有骑龙对敌人展开震慑的原因是因为母亲死在多恩给他留下了骑龙阴影。 但在这个被改变了的时代,他还那么软弱就有些让人无法理解了…… 这个问题并没有讨论多久,身心疲惫的蓝礼就躺在木板床上沉沉睡去,而小侍从伊戈则默默地用沙桶洗着锁甲,满面紧绷的模样显然心情不怎么愉快。 翌日又是一阵正常的训练,不过下午的训练蓝礼提前结束了,因为他需要去确认一些事情。 返回住所后,在光头侍从的帮衬下脱下盔甲,蓝礼换了身正常的轻巧衣物便出门而去。 阳光笼罩下的雷妮丝丘仿佛一片高山的世界,身处于其中可以隐隐听到周围城区传来的一些细微响动,骑士吆喝声,马匹躁动声,信徒祈祷声,以及各种其他琐碎声响。 当前的君临城已经被教会占据,就连王室的红堡也没有幸免,城内的战士之子们每天看似很悠闲,但教会高层当中似乎暗流涌动。 关于加固君临的防御、关于城内的保王党、关于接下来该如何与坦格利安王朝对抗,关于大陆各个不老实的领主家族…… 有许多这个时代独有的事情正在发生,不过蓝礼对此基本不怎么关注,而今他考虑的除了对未来的审判外,就只有昨天发现的那个修女了。 三件事情,第一件已经完成,第二件正在进行,伊戈的话让他忍不住想到了最后那件任务,也是最莫名其妙的那个。 引导混乱之子走向正途,这个名字单听起来就让他感觉很莫名其妙,就更别说有什么眉目。 蓝礼对此一直没什么头绪,心中有几个怀疑目标,但是也都不确定,而当昨天见到那个修女,或者说听到对方的一些事情后,他倒是突然提起了兴趣。 混乱之子? 听起来这似乎是一个男孩或者男人的称呼,但如果是个女孩也并非不可理解…… 特别是这个女孩似乎还挺特殊,不仅有那么一双世所罕见的眼睛,而且过往好像也与混乱沾得上边。 只是曾经吃过小道消息亏的蓝礼对此并没有全信,他准备亲自去打听一下,以及亲眼观察。 打听的结果很“喜人”,男孩说的一切在很多老人口中都有耳闻,而且看起来一个个并不像是在撒谎——为了确认此事,蓝礼甚至跑到那火灾以及暴动发生的地点了解情况。 他随后又开始了一番对目标接连几天的暗中观察。 这对于蓝礼来说不是个简单的任务,因为他块头太大,且身处于修女居住区当中很显眼。但却也并不算太难,因为他耳朵很灵,且匕首相关的技能让他对于悄声潜行有一定的了解。 于是仰仗于此,他接连发现了许多“有趣”的苗头。 比如那位叫做拉娅的修女似乎很爱偷东西,默默坐在教堂前的广场长椅上时看起来乖巧又孤独,却总会在隐蔽时候将目光看向旁人身上佩戴着的各种漂亮饰品,有几次甚至伸手去摸,只是因为旁人对她的警惕才没得逞。 比如她很喜欢破坏周围一切本来完整的东西,平坦牢固的桌子非要把它划花弄瘸,花圃中漂亮的鲜花也时长遭遇她的毒手,就连居住区内那些遮风挡雨的屋子墙壁,也有好几个被她挖开了洞,然后每次路过她都会往里面塞虫子,或者用来偷窥。 她好像有种自杀倾向,偶尔路过井边时都会停下来朝里面观望一会,时常也会拿起石块什么的往自己脑门上比划一番,只是似乎很怕疼,她这种倾向始终没有成为现实。 她还喜欢趁人不注意往别人食物当中吐口水,结果倒霉的被发现后受到了责罚,然而似乎死不悔改,罚完后她还是会尝试趁人不注意往别人食物当中吐口水…… 天知道别的修女明明都很忙,为什么她就这么闲。 周围居住的修女们没有一个待见那个哑巴修女的,每个人遇到她都是一副鄙夷与冷漠的态度,也没人愿意与她住在一起,丝毫没有给予一点同伴的温暖。 但蓝礼却感觉这完全是那哑巴修女自找的。 偷听到最后,时间已经到了漆黑夜晚,修女们各回各家,靠在墙壁处的蓝礼甚至隐隐听到身后屋子内传来一阵阵微弱而又惹人遐思的奇特响动,这让他忍不住无奈捂额。 这到底是怎么一个糟糕的人啊。 97 七子的审判(20) 正经人需要用别人来引导走向正途吗? 这个问题很明显,所以尽管所见所闻的一切都很糟糕,但蓝礼一番琢磨后,对此反而更有信心了。 他感觉自己似乎找到了任务目标,或者说,目前遇到的人中没有比她更符合“要求”的了。 然而在复又多方打听,仔细了解了一番那个叫拉娅的修女后,他就直接傻了眼。 她是哑巴,但并非是因为语言器官问题才成为的哑巴,而是因为她耳朵听不到外面声音才导致的不会讲话。 简单地说,她是个聋哑人,一个十五六岁的聋哑人。 这种情况下,简单的沟通都成问题,又怎么可能顺利引导? 蓝礼对于这类群体了解不多,这个世界也没有前世那种完善的手语沟通方法,乃至于甫一发现这点,他就感觉这似乎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只是就这么放弃他又有些不甘心,于是之后几天蓝礼虽说并未开始行动,却也仍旧每天保持固定对目标的观察与思考对策。 所见所闻的一切仍旧很糟糕,甚至严重打击他的自信心,但蓝礼却也从中发现了对方的一些生活规律。 比如每天早晨她都会跑到圣堂前广场上一条椅子处坐着然后祈祷十分钟左右,这个时候她看起来是最安静的。 比如她真的很喜欢各种小虫子,每天都会四处转悠抓虫子然后收到自己的小罐子当中,宝贝的跟个什么似得。 比如没人管束或者在意她,但她从来都不出圣堂范围,始终生活在雷妮丝丘陵顶端这片区域内。尽管她时长望着外面的世界怔怔出神,看起来很渴望。 又比如,她虽然会破坏花圃当中的各种花朵,但唯独对薄荷手下留情,蓝礼最初认为这可能是她只喜欢薄荷花,后来发现她的确是喜欢薄荷,不过喜欢的形式是吃。 拉娅修女喜欢吃薄荷叶子,不过圣堂的花圃当中种植的薄荷不多,所以她吃的很节制,每天大约也只吃那么一两片,然后就小心翼翼地不再多摘了。 发现这点后蓝礼开始行动。 他行动的方式并不是直接接触,而是送薄荷—— 圣堂的薄荷不多,但放眼整座君临却不愁来源,而考虑对方情况,他显然没办法用正常言语来拉关系,所以只能用行动。 送礼物这办法俗是俗套了点,却也不算差,毕竟投其所好不论在哪个世界都是拉近关系的要诀之一,而蓝礼的目标任务既然是引导对方走入正途,那么能和拉娅修女“说的上话”自然是前置条件。 不过这个前置条件也是要有技巧在里面的,对方性格有点特殊,蓝礼并没有直接上门去送,而是每天早晨在她出门之前偷偷的把一枝长满叶子的薄荷放在其门口,随后不作理会的自顾自去训练。 他这件事做的很隐蔽,但也并没有故意隐藏自己,最开始没什么动静,但后来蓝礼每次去送,他都能隐隐感觉到有一双眼睛在屋内窗后偷偷看着他。 如此下来,一个星期时间过去,蓝礼发现每次他有意无意地路过拉娅修女身前时,都会惹来对方的留意,这看起来没什么,任谁遇到连续不断的陌生人送薄荷也都会忍不住奇怪。 但这却为接下来的接触打好了铺垫。 于是在一次暗中观察后,发觉到这位蔫坏的女孩复又偷了别人东西结果被发现,正在挨巴掌后,他就直接跳了出来。 英雄救美虽说也俗套的过分,但俗套不代表不好用,或者说为什么这“计策”会变得如此俗套,还不是因为它的实用性。 于是在明媚阳光的笼罩下,英姿飒爽的金发骑士一把握住了某位中年修女扬起的胳膊,同时高大身影挡在了身材娇小的修女身前,口中明知故问地道:“刻薄可不是什么美德,修女,她犯了什么错,值得你动手打人?” “她偷了我的头巾,爵士,她是个小偷,始终是个小偷,一点也都不无辜!”打人者对此很愤慨。 “偷头巾?但我见你的头巾分明还在你的头上?” “当然是我另一条头巾,爵士,被这小婊子给偷走了,不信你看她手里拿的东西是什么!” “我只见她手中拿着的是自己的头巾,没——” 按照蓝礼预计的正常顺序,一番对话过后他就会因此而开始对拉娅修女进行一番初步的接触,可惜的是,套路还没走完,身后就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转头看去,那道纤细的白色身影已经迅速跑开了,哪还有关注这里什么情况。 这让蓝礼愣了愣,心中那个郁闷简直就别提了。 一番故作明悟的了解情况后,他与这位中年修女道了个歉,随后蔫巴巴地返回了住所。 “你看起来心情很差唉,柠檬爵士。”正在屋内无聊摆弄随身项链的光头侍从“伊戈”见他返回后嬉笑地问道:“训练场上被其他爵士打击到了?” “要叫主人。” 蓝礼没好气地瞪了对方一眼。随后走到自己的床铺下弯腰从床底掏出一个箱子来,然后朝侍从招了招手。 “伊戈,过来。” “干什么?”对方警惕地问,还以为这厮要打他。 骑士打侍从是常有的事,某些骑士心不顺的时候拿侍从来当出气筒也不是没听说过,所以尽管这位之前表现的很和善,但也不代表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你的头发又长出来了,给你刮一刮。”蓝礼回答,边说边示意了一下从箱子内拿出来的锋利剃刀。 对方闻言哦了一声,先跑出去用肥皂水抹了抹脑门,然后老老实实地走到了金发骑士身前。 蓝礼的剃头技巧显然不怎么熟练,甚至不小心给对方脑门上刮出了道口子,不过除了闷哼一声外,这小家伙倒是没发表任何不满意见,安安静静站在那里,显得乖巧极了。 这让蓝礼暗暗叹息,感觉要是自己那个任务目标能有这位这样省心就好了——自打抓过来后就没惹出什么乱子,天底下还有比他更好的俘虏吗。 “我怀疑我父亲发生了意外。” 感受着自己的脑袋不断被摆弄来摆弄去的,男孩突然道:“不然他不会这么安静。” 蓝礼闻言没说话,对方却又开口道:“他性子软,还总想让所有人都满意,希望像我祖父那样被人们尊敬,但那并不代表他真的很软弱。他很爱我们的,那些暴民爬进红堡刺伤了哥哥,所以他才决定要回龙石岛。那不是害怕,而是因为家人,红堡还没建完,根本就不安全。” “所以你认为他会遇到什么意外?” 蓝礼顺嘴询问:“生病?” “我怀疑是魔法。”男孩一脸严肃地道:“黑魔法。” 他没明说,但蓝礼闻言后却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坊间有传言,征服者伊耿的大王后维桑妮亚与伊尼斯这一脉不和,而维桑妮亚王后据说自幼研习黑魔法与毒药,后世甚至有谣传说维桑妮亚王后唯一的儿子梅葛就是她利用黑魔法生下来的。 蓝礼认为这种说法不靠谱,毕竟人们总会往一些不受待见之人身上泼各种脏水,而未来那个被冠以残酷之名的梅葛国王就特别不受待见。 只是要说真有这回事他也并不意外。 这里毕竟不是一个简单的中世纪世界,而是一个奇幻之地。 …… 接下来两人没再说什么,蓝礼默默思考着自己的事情,男孩也显得心不在焉,外头夜晚悄悄降临,剃完头后两人准备就寝。 男孩岁数太小,心思来得快去得也快,躺在其角落的那张小床上没一会就打起了鼾,另一侧木板床上的蓝礼倒是没睡着,因为他还在想着心事,结果没多久就突然听到屋外一阵轻柔脚步声缓缓靠近而来。 心思一动,他佯装没发现任何异常,老老实实地躺在那里假装睡觉。 结果没一会,蓝礼就感觉到这间屋子的窄小窗户外,正有一道视线小心翼翼地偷窥而至。 98 七子的审判(21)(修) 圣堂居住区的屋舍造型与布置普遍简单,唯一的窗户窄小如同一个长条,并不是很起眼,但窗外此时正有月光挥洒而入,照耀在屋内泥土地面上留下一片光斑痕迹。 于是当有人窥伺之际,这种光斑的形状就受到了严重影响。 躺在床板上的蓝礼眯着眼睛都能够清楚发现这点,就更别说他还能听到一阵琐碎响动了。 不过对此他并没有轻举妄动,而是任凭外面那人偷偷瞧着屋内,直到不久之后一阵小心翼翼的脚步声远离,他才彻底睁开眼睛。 坐起身来后,蓝礼摸了摸下巴,随后穿上靴子走出门外。原本只是想要看看情况,但出门后他却发现在自家门口竟然摆了一朵淡黄色的不知名小野花。 这情况让他一愣,随后不由失笑。 “这算是回礼?” 弯腰拾起这朵花来,蓝礼沉吟。 一朵野花蓝礼要来自然无用,但这背后所代表的意思却让他心有放松。 原本白天发生的事情让他有些受打击,但此刻看来,那修女也并非不懂交朋友嘛…… 捏着这朵花看了几眼,蓝礼转身回房,顺手将花朵放在窗沿上的一块磨刀石上,他遂不作理会的上床睡觉。 之后几天仍旧如故,早上去送一枝薄荷,随后开始一天的训练,晚上的时候佯装睡觉,然后那女孩就会偷偷跑过来瞧他一会,继而留下各种物件。 对方的回礼并不只限于花朵,还有鹅卵石、一枚树枝,甚至被包裹在树叶当中被捏死的虫子,天知道对方到底是怎么想的会送这种东西,不过蓝礼认为送了就总比不送要强。那位小修女是个很奇怪的人,他早就知道这点。 这种交流方式非常特殊,只是蓝礼暂时却并没有打破默契的想法,而是一直让它就这么持续着,莫名有种独特的乐趣感。 变化发生于一次突然的偶遇,原本蓝礼正从丘陵下方道路走上,却从圣堂广场尽头的椅子上发现了正用双手捏着薄荷叶子默默咀嚼的白袍修女。 他看过去时对方也正望着他,这让蓝礼有些措不及防,但脚步还是适当的转移了方向,继而在对方略显警惕与胆怯的注视下走到其身前。 “你好,拉娅。” 他打了个招呼,但说完后对方并没有什么反应,才想起来这位根本听不到自己在说些什么,于是他想了想后,从上身罩袍的衬底下掏出一朵黄菊花来转了转,随后复又收起。 这让对方抿嘴一笑,乱糟糟黑长发遮掩的面容虽然看不真切,但还是能够看到她那长着些许雀斑的一侧面颊略显发红,双手中的薄荷叶子边缘被嚼烂了也还不自知。 她显然有些紧张,模样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从来没和旁人交流过的小女孩,第一次鼓起勇气来与陌生人打了个招呼。 这让蓝礼颇感意外,因为在他的观察当中,这位一直都是那种又蔫又皮的存在,似乎从不知不好意思为何物,眼下看起来却非常害羞。 不过他并未因此多驻留,朝这位小修女笑了笑后,俯身将手中捏着的一枝薄荷放在对方身旁的椅子上,遂转身离去。 直到拐了个弯,背后注视他的目光这才消失不见。 之后几天,每到这个时候,这位哑巴修女都会跑去坐在椅子上,看似在漫无目的的啃叶子或者发呆,实际上确是在等蓝礼和她打招呼,尽管这种招呼往往不过一个照面就会结束,但她还是每天都会提前跑来等候。 这让蓝礼恍惚间感觉自己正在喂养一头定点过来蹭饭吃的小野猫,或者在玩前世那种很流行的养成游戏。 只是游戏能够随意删除退出甚至回档,眼前这种情况却让他突然有所犹豫,感觉自己正在利用一个单纯小女孩的感情,他甚至因此联想到了雷妮丝。 不过想了想后,蓝礼却并没有停止这种作为,只是心中多少滋生出一些谨慎态度。 …… 除了拉娅修女之外,蓝礼同样也有留意其他事情。 不过这阵子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城内局势似乎暂时陷入了平稳状态,只是每次在教堂中或者广场上见到一些教会高层身影时都看起来脚步急匆匆的,似乎在忙碌着什么。 在一次训练结束后,蓝礼遇到了那位铁匠之子,对方通知他的盔甲正在制作当中,但因为第一副盔甲锻造时出现了差错,所以又重新熔炼制作了。 蓝礼对此倒也并不显得太着急。 原本历史当中,从伊尼斯国王逃跑到梅葛一世继位,大概相隔了近一年时间,而今虽说情况与历史当中并不相同,但之前的某些事情还是一样的。 比如梅葛在他进入这个时代之前已经被放逐到了自由贸易城邦,比如不久之前伊尼斯国王才刚刚逃跑。 所以他有充足的时间来训练,以及“喂食”。 日复一日,伴随着一枝又一枝的薄荷花,两人打招呼的次数也愈来愈多,最开始拉娅修女显得很紧张,但后来就渐渐放松了,每次见到蓝礼后都会露出一个笑脸,然后蓝礼也会回一个笑容接着转身就走,没什么交流,但可以感觉到那位小修女对此很享受。 只是这种蹭得累的接触方式显然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于是在发现对方与自己接触时变得很自然了之后,蓝礼在一次递薄荷的同时坐在了其旁边椅子上。 这动作让对方消瘦的身体不由一僵,长着雀斑的脸蛋上许久不见的红润也再次浮现。 不过她并没有起身就跑,也没有紧张兮兮的看向蓝礼,而是就那么僵硬地啃着举在嘴边的薄荷叶子,捏着叶子的双手微微泛起青色,似乎有些用力过度。 她显然想要让自己保持平常心,所以紧接着又故意东张西望了一番,一幅找什么东西的模样,但种种细节却暴露了其真正的情绪。 然而当蓝礼有所动作后,她还是被吸引的侧头看了过去。 就见蓝礼掏出一颗黄色的柠檬来在她眼前晃了晃,然后指了指自己:“柠檬”。 这是蓝礼想到的一个办法,对方既然听不到,那么自然需要一个特殊的介绍方式。 可惜,这位却并没有按照他的希望来反应。 就见她愣了愣后,恋恋不舍地松开嘴中咀嚼着的绿薄荷,将之递给蓝礼,同时将他手中的柠檬接了过去,低头注视着这颗黄橙橙的水果,她小脸上显得一片困扰,最后抬到嘴边咬了一口皮,皱着脸硬是在嚼了几口后给咽了下去,还朝蓝礼勉强笑了笑。 蓝礼对此有些愣神,随后摇了摇头,将手中叶子还给对方,继而指了指自己心口,又指了指其手中柠檬。 对方似懂非懂的眨了眨眼,于是就将柠檬还给了蓝礼并拿回了叶子,又勉强朝他露出一个笑脸。 蓝礼不清楚她在笑些什么,第一次尝试失败后,他就有些头疼。 他真的是缺乏对于与这类人接触的经验,要是换做现代社会还好一些,多少能有沟通手段,但眼下身处于这中古世界当中却让他一时充满茫然。 这人明明就在身旁,但与自己却像是隔着一个世界,不知道她的想法是什么,不知道她表达的意思是什么,甚至不知道她脑子里的认知都有什么。 蓝礼开始尝试用各种办法来沟通,手势、肢体动作、甚至在地上用树枝与灰尘画图…… 可惜,不论他怎么尝试,对方的回应也都是驴唇不对马嘴,甚至可能还认为这位金发大个子正与她在玩游戏,乃至于蹲在身侧,时不时就傻乐一番,那一惊一乍又很莫名其妙的反应让蓝礼不自觉蹙眉。 然而也正因此,局面变得很糟糕。 他这种本能般的反应原本很隐蔽,但拉娅修女似乎一直在留意着他,乃至于脸上笑意突然收敛,默默将手中嚼了半天还没嚼完的一片薄荷叶子一股脑塞入口中后,她不伦不类地起身朝蓝礼行了个礼,随后转身就急匆匆的走开了。 这让蓝礼有点傻眼。 第二天他照常前往广场处,却并未见到对方身影,同时晚上时自家门前也失去了回礼的存在。 局面似乎回到了最初。 99 七子的审判(22) 显然除了关系恢复冰点外,那个小修女还一直在避着蓝礼,因为不论是在寻常集体吃饭时,还是平日里,他都见不到对方的身影。 或者就算见到了,对方也会急匆匆的走开。 这让蓝礼着实有些郁闷,心中对此的猜测颇多,甚至不自觉想到了自己的“前世”。 可能是重新投胎过的缘故,他对于前世的某些记忆颇感模糊,但有时候却能触景生情的记起一些东西,比如说关于权力游戏的剧情,也比如一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各种知识与认知。 没记错,在另一个世界,自己是在外地上的小学,那时候人生地不熟,但似乎就有一个玩的很好的朋友,每天一起上下学,下课时也总爱在一起玩,会给他介绍别的朋友,甚至邀请他去自己家里。 这对于一个初来乍到,对陌生环境充满警惕与紧张心情的孩子来说是一种非常值得珍惜的友情。 然而不过因为对方在别的同学面前开玩笑的说了一句要与他绝交,他就直接不理会人家了,然后有对方存在的时候,也总会本能的避开…… 那种话实际上是一种亲昵的表现,但孩童的思维却明显没有什么理性可言,也意识不到某些本应该理所当然的事情。 现在想来这种行为非常幼稚,也根本不可理解,但那种反应并不能归结于喜怒无常,而是另外一种情绪的缘故。 自尊心受损?还是自卑心作祟? “爵士最近衣服上为什么总有一股子薄荷味?”蓝礼苦思冥想之际,抱着一团洗好衣物的侍从伊戈返了回来,同时好奇地问了一句。 骑士侍从日常负责为主人干各种琐碎事情,包括洗衣服,不过思怀圣堂的居住区中有帮工自发帮忙洗衣物,只要将脏衣服送过去然后记得去取就行了,而今男孩正是取衣而回。 “薄荷能去口臭。” 蓝礼闻言后心不在焉地回答:“没事嚼两片,嘴巴就能变得更干净了。” “口臭真的会传染吗?”一听这话,男孩似乎想到了什么,也浑然没发现口臭与衣服上沾染味道能有多少明显的联系。 “还会散播疾病与瘟疫?他们都这么说,加文大学士也是。我哥哥就从来不和有口臭的人说话。” “如果让人心情变差也算是病的话,它的确会散播。”蓝礼顺嘴回答,突然抬眼看向对方。 “伊戈,你有没有那种很孤僻的朋友,就是很不容易相处的,弄不清楚他整天到底在想些什么的朋友。” “我没朋友。” 男孩回答的很令他无语。 “豆子也许算一个,但他其实是替我挨打的。每次我犯错,父母都会打他,我感觉他很可怜,但我猜他不会拿我当朋友。” 他说着,心情有些低落,“红堡里很冷清,哥哥们也很少陪我玩,我妹妹可能是我唯一的朋友了,但亲人与朋友是一回事吗?” 这个问题蓝礼没法回答,不过想了想后,他却道:“亲人也可以是朋友啊,只要对方乐意听取你的意见,并且平等的对待你,不排斥你,理解你,愿意和你玩……” 说着,他突然有种明悟。 那真的只是自尊或者自卑心的敏感吗? 我行我素的活在自己的世界当中,将周围一切人与物当作摆设,却又期待与之正常的接触。 然而迈出那一步后,却又发现自己根本无法融入外面的陌生世界,反而会受到“伤害”,那么除了退回去,还能做什么呢? “所以问题的根源并不是表面上的我?”他若有所思地喃喃。 “您在说什么,爵士?” “我是说你该刷牙了,伊戈,你说话有口臭。” “这怎么可能!?” …… 于是第二天训练结束,蓝礼朝着拉娅修女住的地方走去。 他原本的想法是一番软磨硬泡,或者强行给对方拽离她独有的世界,只是到了地方后,却发现那位正在与旁人打架。 “你给我松开,你个小野种,犯了错你还有理了吗!?快松开,不然我就去艾妲修女那里告你的状!” 恼火的话语颇显尖锐,一位皱纹明显的老修女此时正气急败坏地拽着拉娅修女那乱糟糟的头发,想要将她拽开,但小修女此刻却如同疯子一般咬着另一个年轻修女的胳膊死不松口,任凭对方用另一只手尖叫着不断扇她巴掌也不作理会,眼泪都被打出来了。 这情况让蓝礼脚步一阵加快。 “你们在干什么?” “她把我们的房顶点着了!”年轻修女的关注点完全在自己被咬的胳膊与扇巴掌身上,老修女则有空闲回了他一句。 “幸亏我们发现的早,爵士,不然这火扩散开那就麻烦大了,诸神保佑……” 蓝礼此时已经拽住了年轻修女胡乱扇巴掌的胳膊,低头看了看仍旧死咬对方的拉娅,他抬手拍了拍对方脑门,然后趁着她抬眼愣愣望来时将她拽了开护在了身后,同时口中道:“她即没有火石,又没有蜡烛,用什么点着的?” “谁知道她从哪弄来的火,但除了她还能有谁?”年轻修女愤怒回答,捂着自己被咬出两排血印子的胳膊显得很是气急败坏。 “真相也许并非如此,单凭名声就认定她是纵火者,你们不觉得这理由很牵强?” 这话让老修女有些语塞,但年轻修女闻言却立即反驳道:“我们这里除了她之外,就没有谁会惹乱子。况且就算不这样,她也该打,从小到大她就一直不消停,爵士如果不信,随便找人打听,你就知道她都干了些什么混蛋事情!” “我当然了解过她。”蓝礼闻言回答道:“所以我知道她从小就又聋又哑,我想你们应当也了解这点,那么你们更应该了解,她可能并不懂一些事情是好的还是坏的。” “挨了这么多次打,怎么可能还不知道?”修女闻言惊诧地问。 “这是我们正常人的反应,但她可能连好人是什么都不懂,你认为她能理解什么?” 这话让两位修女对视一眼,怒气倒是有所收敛,只是仍旧没好脸色。 “爵士好心肠,但对她根本没用。” 老修女道:“她是个可怜孩子,孤儿不说,还有身体缺陷,我们也不是总看她不顺眼,最初对她很好,犯了错我们也都能体谅。但你瞧,十多年了她还是这副德行,一点都没有改,还没有一只野猫来的听话。你应该知道,好爵士,我们可不是没耐心的人。” “有用没用要见了才知道。”蓝礼道:“在这之前,我建议两位去通知你们口中的艾妲修女,然后到底是谁放的火自有她来分辨。” 闻言,两位修女无奈摇头,瞪了拉娅一眼后走了。 她们似乎不认为通知那个艾妲修女能带给拉娅什么惩罚,蓝礼对此隐隐有所了解,据说最初收养拉娅的那位老修女在思怀圣堂的地位很高,死了后也仍旧很有影响力…… 想着,他收回视线,目光看向身后的白袍少女。 这位此时正缩头缩脑的,一副想走却又有些不太好意思的模样,身上的袍子也布满了泥土。 因为她的头发此时正混乱的分开,蓝礼也第一次见到了她的真正模样。 面庞娇小,略微挺翘的鼻子上长着些许雀斑,两侧脸蛋同样也有,模样看起来并不是很漂亮,却显得非常单纯。 奇异的是,尽管被扇了好几个巴掌,但她脸上却并没有红肿,反而看起来仍旧完好如初,略显脏兮兮的,似乎好几天都没洗脸了。 “你真的是无辜的吗?”蓝礼低声询问,但显然对方不可能会回答他的问题,蓝礼也并没有希望于此。 或者说,在抬手嗅了嗅自己的掌心后,他已经有了答案。 此时蓝礼手上有股子油脂蜡烛特有的味道,而这种味道正是刚刚将拉娅拽到身后时从其手上沾染的。 100 七子的审判(23) 在前世,她这种年纪也就是一个高中生吧? 注视着眼前这位看起来似乎很单纯无辜的女孩,蓝礼心情复杂。 眼前这个叫做拉娅的女孩真的是一个非常奇怪的人,犯了错后总会挨罚,但她似乎从来不长记性,就算你罚的她再狠,她下次该怎么样还是会怎么样。 蓝礼在没接触对方之前就已经发现了她的这种特质。 只是他一直不曾多想这点,认为这个问题等关系处好了之后再考虑也不迟。 然而现在,蓝礼真的有些怀疑自己是否能够完成这种引导任务了。 先培养感情,再尝试引导,这种策略他认为是正确的,但对方从小在这座教堂当中长大,会一直没有人想要将她的种种毛病板正过来吗? 思怀圣堂的整体氛围还不错,并不像记忆中某些小说中那样阴暗邪恶,虽说有时候很难理解这些古代神职人员们的思想,但蓝礼认为这里大部分人都能称得上是好人。 而就如同之前那位老修女说的那样,她们也并非没有耐心的人。 一群修女都没将这位教育好,到他这里就能了? 蓝礼不认为自己在这方面有多少优势可言,固然他从现代社会而来,接触到的许多理念都很超前,但蓝礼也从不会因此小觑古人。 所以,这个任务真的能完成? 眼前这位还有没有继续接触下去的必要? 是不是应该将主要心思放在那场审判上面了? 蓝礼不自觉陷入沉思。 原本他就因为某种原因而有所迟疑,现在深入的去想,更是让他犹豫不已。 只是就在他站在原地怔怔出神之际,一只脏兮兮的小手却突然从他眼前晃了晃,让蓝礼微微一愣,抬眼看去,这位个子不高的小修女此时正仿佛有些奇怪地盯着他。 见蓝礼看过来后,她还抬手递来一枚薄荷叶子,那双金色的眼眸眨啊眨的,水润透彻,于阳光下非常闪亮,也显得特别的单纯。 怔怔地看着眼前这女孩半响,蓝礼最终叹了口气,随后拿起这枚薄荷叶子塞入口中,同时也不理会对方根本听不到自己在说什么,口中含糊地道:“就当尝试一下停留时间好了。我想想,要不要教你识字?主要问题应该还是沟通……” 他边说边踏步前走,对方不知为何也似乎没有了之前那种避之不及的模样,而是乖乖跟在身旁,目光一直好奇地盯着蓝礼看,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 蓝礼并非异想天开的只是说说,而是真的开始了对于这位女孩的识字教导。 不过他对此其实没抱什么希望,毕竟这位连手语都理解不了,想要识字估计更为艰难,甚至蓝礼都怀疑她的思想当中有没有文字这个概念。 他原本只是将这种行为当作一个另类的“游戏”,没想收获太多,然而当蓝礼真的开始教导后,他却发现,眼前这位竟然真的能够做到一定程度的理解! 黄昏光照下,于冷清居住区内一条空旷的巷子内,他坐在地面写下了通用语中善良这个词,然后指了指眼前蹲在对面看着自己的女孩。 对方见此眨了眨她那奇特的大眼睛,随后有些犹豫地接过蓝礼手中的树枝,在地上像模像样地写下了一行相同的词汇,然后指了指自己,表情困惑。 蓝礼见此忍不住有些高兴,点了点头后,他随之开始写下了一段段其他词句—— 正值、理性、美好、感恩、美德、花朵、薄荷、安静…… 一个个词汇或者句子不断被金发骑士写下,复杂的安达尔文字体系让对方眉毛皱的紧绷绷的,但手上的动作却从来不慢,伴随着手腕用力,一行行相同的词汇同样被她书写而出,模样看起来有些潦草,却足以辨认。 最后,金发骑士突然又写下了最初他教导的那个词汇——善良。 拉娅于是犹犹豫豫地指向自己。 蓝礼见此笑了。 她肯定无法理解这个词到底是什么意思,蓝礼一时也想不到该用什么样的表现来将这个词解释清楚,但总归是个很好的开始。 于是随后几天,抛开训练外,他基本都在教导对方文字。 然后渐渐的,这位懵懂的女孩就可以在一些简单的用语上面做到沟通了,比如吃、比如高兴、比如你好…… 她组的最完整,也是最顺畅的一句是善良想要薄荷。 于是作为鼓励,每次她写下这句话,蓝礼都会给她一枚薄荷叶子当奖励,然后她就会很高兴,似乎对于这种从来都没有过的沟通感到喜悦。 蓝礼也很高兴。 他认为这么持续下去,这位总归是能做到一定程度上的沟通的,而只要可以沟通,将对方身上种种毛病改过来就不是没有希望。 同时这能带来的好处又不只限于任务,他自己终归不会一直留在这里,而如果对方能够学会文字,那么日后的生活也会方便很多。 唯一需要考虑的是,这个时间会持续多久? 蓝礼很好奇,如果自己一直完不成这个任务,他是不是就能一直留在这里了。但他对此同样也很迟疑,因为副本外世界的时间并不会因为他身处于副本当中而完全静止,还是会有流动的。 如果自己一直留在这里,那么时间太久了,他真正的身体会不会被饿死? 这个念头让他有些不安,但思及此时自己连第二个任务都还没完成呢,去考虑这个第三个任务会用多久似乎没什么用,于是他也就暂时不去想这些了。 日复一日的于训练场内挥洒汗水、然后再安静的居住区中教导女孩、再训练,再教导……如此重复,感觉日子平淡而又忙碌,缺乏波澜,却也让蓝礼感觉很满意。 只是在一个略微多云的天气,变化突然发生。 那天距离他加入战士之子差不多已经有一个月时间,那位叫做丹恩的铁匠之子过来通知他盔甲已经锻造完毕,蓝礼于是暂别训练场,下了丘陵朝着君临钢铁街行去。 然而还没等他到地方,他就突然感觉到有人在跟踪自己。 101 七子的审判(24) 尽管有点奇妙,但实际上仰仗超长的听觉,蓝礼能辨别出一个人脚步声的频率与特征,继而发现许多问题。 比如说现在,策马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他就能隐约听到一阵有力但却并不隐蔽的脚步声一直吊在他身后,不论他走到哪里,甚至故意往偏僻的地方前行,那声音也仍未消失。 这让蓝礼迅速确定了什么,于是路过一条脏水横流的巷路时,他策马一头扎了进去。随后骑在马背上的身体倒坐过来,拿起马袋上的短弓搭上箭矢,尖端默默瞄准巷路出口位置。 没让他等多久,一道身披黑斗篷的高大身影就从拐角外转了进来,然后他就直接见到了巷弄深处那指向自己的弓箭。 来人对此显得很惊愕,但看起来并未慌张,掩盖在斗篷兜帽下的面孔隐隐约约,下巴处一圈黑色络腮胡倒是非常明显。 “用弓的骑士?”沉稳的声音开口,但脚步没有再次靠近。显然要是一个不妙,他估计就会直接顺着背后出口窜离此地。 “为什么跟踪我?” 蓝礼询问,目光打量那兜帽下朦朦胧胧的面孔,感觉非常陌生。 “我猜肯定是有原因的。”对方回答,似乎想要活跃气氛,语气稍显幽默。 “介意先把你的弓放下吗?柠檬爵士,这让我有些不舒服。” “放下了可能就是我不舒服了。”蓝礼冷淡回应:“快说,我的耐心有限。” “你看起来可不像是一个冲动的骑士。”对方如此说,但见蓝礼手中弓弦拉的紧了一些,他忙脚步后退半步。 “好吧好吧,我现在就说,不过你确定要在这里?” “我认为这里挺好。” 蓝礼明白他话语的意思,但不为所动。 灵敏的耳朵能够让他听到周围许多响动,所以尽管对方可能找他有事需要保密,但他也并不认为有人偷听自己却发现不了。 更何况,他可不信任这个陌生人。 “如果你坚持的话。”对方闻言犹豫了片刻,随即脚步前踏几步,在蓝礼警惕的注视下,低声说道:“我叫雷蒙特,雷蒙特·拜拉席恩。” 拜拉席恩? 熟悉的姓氏让蓝礼不自觉眯了眯眼,但紧接着他就反应了过来。 雷蒙特·拜拉席恩。 这个名字他不论是在历史资料当中,还是在最近都有听说过。这位是当前时代拜拉席恩家族的一员,伊尼斯国王的御林铁卫之一,红堡被疯狂的穷人集会成员潜入时,他英勇地救了国王一命。 当然那是原本的历史了,眼下历史当中,遇刺的并非国王本人,而是他的一个儿子,同时也不知道是否还是这位出手救下的。 “你找我有事?”尽管如此问,但说话之前蓝礼已经有所预料他会说些什么了。 果不其然,对方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关于他的侍从“伊戈”。 “我知道杰赫里斯王子被你藏了起来。” “你说什么?”蓝礼佯装不解地问。 他并不能确定这位真的是那个御林铁卫雷蒙特·拜拉席恩,所以可不会直接就承认。 对方见此也不以为意,自顾自地道:“我从两个乞丐那里打听到了小王子的消息,又在君临打探了好久,最终确定是你,柠檬爵士,河湾地奥斯格雷家族的私生子……的儿子,将杰赫里斯王子掠走的那个人。” 他说着,络腮胡抖了抖,似乎在笑。 “我说的可对?” “所以你准备从我手里将他抢过去喽?”蓝礼反问。 对方闻言一愣,继而语带错愕。 “你这就承认了?” “我没有理由不承认。”蓝礼坦然回答:“特别是你看起来已经确定是我做的了,那么为什么还要狡辩呢。” 这话让这位拜拉席恩心有讶然,不过他也没迟疑,见蓝礼仍旧举着弓箭指向自己,他开口道:“教会方面没有传出任何关于小王子的事情,所以我猜你根本没有将他上交给教会,而是自己藏了起来,你的目的是什么?” “目的啊……” 蓝礼闻言后想了想才道:“一颗龙蛋?” 他要说真相对方根本不会相信,而无缘无故当个烂好人显然也不是理由。所以安上一个觊觎龙蛋的动机就合理多了,而且要是真能顺手弄来一颗龙蛋那也算是好事。 这与上次他忽悠雷妮丝是一个性质。 这话让对方沉默了片刻,但再次开口时却也似乎放松了许多。 “好吧,你这么说我就了解了,但我无法替陛下答应你这种要求,所以你需要等候消息。只是我想问一下,王子殿下目前情况如何?” “要我说,他可能还胖了不少。”蓝礼问道:“你想见见他?” “他在哪?”对方闻言忙问,显然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 “思怀圣堂。”蓝礼回答。 这话让这位御林铁卫愣了愣,兜帽下的眼眸继而深深看了蓝礼一眼,随后道:“十天后的黄昏,我会在渔民广场雕像下等你,带着陛下的答复。” 他说完转身便走,一点也没有犹豫丝毫,也没有再尝试套取信息。 直到脚步声远去,蓝礼才放下弓箭,继而陷入沉思。 对方没有大张旗鼓地搜找可以理解,必然是怕王室的敌人,特别是教会方面得到消息然后率先找到那位小王子,但派一个御林铁卫来找人就有点微妙了。 保护国王的御林铁卫是一个很有荣誉的职位,全国上下就这么七个名额,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一个个其实与明星没两样,认识他们的人注定不会少。 当然那是后来御林铁卫的情况,眼下这个时代铁卫诞生时间没多久,还不清楚具体如何。 只是作为国王身边的近人,被认出来的几率很大就是了。 蓝礼认为要是换做自己,他不可能让一名御林铁卫来做这种需要隐蔽进行的事情,但那伊尼斯偏偏就这么做了…… 他真的蠢到这种地步? 蓝礼并不认为原因是因为蠢,他反而猜测,这可能是因为那位国王没有其他人可用。而如果真的是这样,背后所代表的含义就不得不让人深思了…… 想着,他摇了摇头,感觉这种权利的游戏不论在哪个时代似乎都挺让人讨厌的。 …… 返回圣堂后,侍从伊戈正忙碌于晾晒战士之子那种特质的彩虹披风,小个子踩在凳子处往晾衣绳上挂披风,身板显得有些摇摇欲坠。 蓝礼见此上前接过披风自己挂上,然后又与这小家伙聊了一会天,但并没有把御林铁卫的消息告诉他,而是招呼他来帮忙卸下身上穿着的,从铁匠铺带回来的新盔甲。 新盔甲包括圆桶形状的头盔、合身的胸甲、护手、腿甲、钢靴等一整套骑士板甲应有的部件,整体镀银,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看起来颇为帅气,也与战士之子们的制式盔甲没有太多不同。 只是在胸甲右侧边缘存在着一块不起眼的凸起阻隔金属,铁匠师傅在这点上做了个小机关,让这个新奇的部件能够自如收起或放下。 之前在铁匠铺时蓝礼就曾做过试验,感觉和印象当中的骑枪架没什么不同,而关于这个新配件问题,蓝礼还有另外一个想法,不过暂时他还没想好该怎么去操作。 当前情况,似乎也用不着多着急。 于是在将盔甲卸下后,他看了看外头天色,然后踏步前往日常习惯去的一处巷子空地。 抵达后,原本在那里正东张西望的消瘦身影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他,于是忙窜了过来,漆黑长发覆盖下的面颊充斥着兴奋与得意,同时手中递给他一样东西。 那是一只前尖后宽的淡灰色棉布拖鞋,拖鞋表面镶嵌着一些碎小的紫色石榴石,在阳光笼罩下微微发光,看起来像是刚刚被刷过的,显得还挺干净。 不过它只有一只,而不是一双。 但蓝礼能够确定女孩偷来这拖鞋时它肯定是一双而不是一只,至于为什么只有一只,那自然是因为剩下那只被她自己收藏了。 没错,是偷,而不是她自己的东西,尽管没有证据,但蓝礼对此很确定。 他因此叹了口气,感觉自己真是任重而路远。 102 七子的审判(25) 单看目前的情况而言,很难认为蓝礼的计划是正确的,因为自从他开始接触对方以来,这位小修女偷东西的习惯不仅没有被改善,反而愈发严重。 只是与之前不同的是,她偷来的东西每次都会与蓝礼分享。 拉娅已经将自己当作朋友了,还懂得分享,这是好事。但分享的东西是她偷来的赃物可就让他颇感微妙了。 不过蓝礼并没有“出言”责怪,因为对方不可能明白他的意思,就算骂她,她也什么都不知道,打的话就更别说了,从小到大,这位挨的打估计比一般孩子多几十倍。 只是尽管如此,但该有的表态却不能没有,于是这段时间每次她偷来东西,蓝礼都会拉着这小家伙跑到物品原主人那里归还,并且开口道歉,有时候实在找不到原主人的,就将之交给一位在修女当中威望很高的老修女,然后让她帮忙处理。 他认为这样一来,拉娅早晚都会明白这么做的意思。 同时他也不认为这样主动站出来会带来什么麻烦,因为拉娅常年的恶名,就算不这么做别人也会怀疑,甚至习以为常,或者说要不是她在圣堂内莫名其妙的受到照顾,她早就被赶出去了。而今既然没有被赶出去,那么再多增一些恶名也是“无关紧要”。 这种行为反而让修女们颇感奇妙。 “柠檬爵士是个好人。” “好人有什么用,拉娅没救了。” “拉娅既然能听他的,总归是件好事,我们也能少很多麻烦。希望诸神保佑他……” …… 住在这里的都是一些年纪不小的修女,她们大多数都对于哑巴修女这位赶又赶不走,教育又教育不好的赖皮缠烦透了,而今能有一个人来管束并且还真有效果,她们自然乐于见到。 只是这里面有好的议论,同样却也有坏的。 神职人员禁欲且对此颇为敏感,而今一个战士之子总与一位修女混在一起,很难不惹人非议。 这种议论一直没有停歇,甚至流传的越来越广。 于是当某天蓝礼身处于训练途中时,他就被莫瑞骑士派人叫去谈了话,或者说解释作为。 谈话的场地是一处会议室,在场的除了莫瑞骑士外,还有战士之子团长南希·塔贝克,训练官欧文骑士,几位蓝礼不认识的副团长,以及一位修士打扮的秃头男子。 “有人告诉我们,你与圣堂一位修女最近走得很近?” 黑头发的南希团长有着一张颇为寻常的圆脸以及两道粗粗的眉毛,面庞扳起来时显得异常凶恶,不过思及第一次见到他的那种场面,蓝礼就很难认为他是什么“正经人”。 “拉娅修女。”他坦然承认道:“我正在教导她识字。” “识字?” 这话似乎让在场的人们有些错愕,他们面面相觑着,颇感不可思议。 “恕我直言,爵士,我不认为一个从小即聋又哑的女孩能够学得会文字,”那位秃头修士开口说。他似乎是圣堂的人,而不是战士之子的团员。 “那您有试过吗?”蓝礼反问。 “这当然没有。” “没试过怎么就知道不能呢?” “正常人都能理解她为什么不能,爵士,我想这用不到我多解释。”修士摇了摇头。 “我原本也是这么想的,结果事实证明,这种认知是错误的。”蓝礼认真地回答道:“她能理解文字,我不清楚为什么,但就是能理解。” “那你为什么要教她识字,或者说,你为什么要接触一个修女?”一个陌生的副团长闻言冷硬地问,似乎对于骑士团中出了这么一个麻烦颇感不悦。 “一个身强体壮的骑士去接触一个柔弱的修女,这在圣堂当中带来很不好的议论,影响可不怎么正面。” “凡人的偏见罢了。” 来之前蓝礼就想好怎么应对了,所以闻言他立即回答道:“有位先贤说得好,看见白胳膊就想到裸体,看见裸体就想到上床,这话在这里不太符合,但意思是差不多的。他们见到我们走到一块就觉得有奸情,实际上呢,事情根本没有那么复杂,只不过是他们下流的脑子在本能的想着下流的事情罢了,没错,是本能。恕我直言,各位爵士,这类人估计不太虔诚。” 这话让秃头修士干咳了一声,其他几人面面相觑着,也表现的不太自然,唯有莫瑞骑士仍旧一脸面无表情。 “那么真相是什么?”他问。 “真相是救赎。” 蓝礼回答道:“一个从小不能听,不能讲,除了本能的吃喝外不懂任何道理,她就像是个野兽,但她却是个人。一个人沦落到了野兽的程度,难道不需要救赎吗?” “我们的修女自然会教导他。”修士回答。 “你们的修女除了打她耳刮子外什么都做不了。” “世间遭受苦难者众多,相比来说,她根本不算什么。” “当然,但她是个修女,是一位生活在圣堂中的修女。”蓝礼朗声道:“我们宣扬诸神拯救世人,但到头来在圣堂中,在天上诸神的眼皮子底下都还有一位没有获得救赎,这岂不是一种错误?我们难道不需要弥补吗?” 这话让会议室的人们互相对视一眼,没人开口,蓝礼见此感觉该讲的都讲了,于是说了最后一句话。 “这就是我的目的,尽管会受到质疑,但我仍旧会继续这么去做,而如果诸位认为我的出发点很可疑,那么我随时接受有人监督。” 他说完闭嘴不言,此地也陷入了一股沉默氛围当中,不过没一会,莫瑞骑士就朝他抬手示意,于是蓝礼躬身行礼告退,留下这些人在里面展开议论。 背后有房门阻隔,声音显得颇为微弱,因为有人守门,蓝礼并没有机会留下来偷听什么,于是只能踏步离去,并且对此颇感无奈。 以上种种话语不过是他的狡辩之言,他不认为自己真正目的有多高尚,甚至有利用小女生感情的嫌疑,但不论如何,他认为这种行为是好的,所以尽管有时候会感觉很别扭,但他仍旧决定继续下去。 只是之前一直考虑任务本身,却没想到竟然在这种旁枝末节上出现了麻烦。 不过想了想后,蓝礼却也没多在意,而是转身朝着丘陵外走去,准备将今天需要用到的薄荷先弄到手再说。 103 七子的审判(26) “我们接受了你的解释,没人会再因为这事找你麻烦。” 约谈的当天晚上,莫瑞骑士就找上门通知了他这件事。 小屋内,蓝礼示意侍从伊戈去倒一杯薄荷茶来给客人,同时开口问:“那会有人来监督吗?” 对方闻言淡淡一笑。 “谁会承认自己的想法很龌龊?” 蓝礼点了点头,莫瑞骑士却反而收敛了笑容,道:“你的行为是好的,只是必须要注意避嫌,这不是你有道理就能不惹来麻烦的事情,同时你的话还是太激进了,有人对你很不满。” “实话实说总是很伤人。”蓝礼耸了耸肩,随后询问。 “这个不满的后果是什么?” “你可能会被派去城区内巡逻,训练暂时终止。”莫瑞骑士道:“我认为你还需要继续受训,毕竟我们目前并不缺乏人手,不过开始执行任务也不错,这是另外一种历练。” 他说着,拍了拍金发骑士的肩膀,似乎在安慰他。 蓝礼反而没感觉有什么不对的。 这件事情很正常,又是配备马匹,又是分派盔甲的,教会不可能一直将他当做贵族老爷一般的干养着什么都不干,估计就算没这回事,他用不了多久也会停止受训的。 只是现在可能提前了些。 叮嘱几句,莫瑞骑士踏步离去,蓝礼出门相送后,陷入沉思当中。 要说这个世界的男女之防其实并没有那么严重。 事实上,尽管这里与记忆中的中世纪很类似,但对待女性的态度可要宽松的多,没有什么女性天生污秽罪恶的言论。 别的不说,七神教会信奉的神明,一体七面的形象当中就有三个男性形象和三个女性形象,还有一个不男不女,已经没法更平衡了。 所以这件事的结果其实算在他的意料当中。 但它带来的影响却让蓝礼颇感麻烦。 整日训练其实很枯燥,但相对于毫无收获的巡逻,蓝礼显然更热衷于训练。 毕竟他又不是这里的原住民,用不着“刷资历”。 只是要说想要解决此事,也并非没有办法。 想着,蓝礼不自觉看向自己挂在墙壁上的盔甲。 …… 这件事情最终的结果也是不了了之,因为蓝礼贡献出了骑枪架这个盔甲配件。 这东西效果很强,实验过后,有着骑枪架与枪环配套的冲锋对比寻常冲锋威力差距非常明显,他甫一展示,就迅速惹来听他讲述的莫瑞骑士注意力,继而飞快受到骑士团高层们的重视。 维斯特洛大陆的骑士数量多不胜数,而战士之子只是其中一些比较特殊的存在罢了,特殊的原因是身份而非能力。 实际上尽管名声很响亮,但战士之子当中的顶级骑士其实并不多,毕竟这种教会骑士生活普遍清苦,还会受到限制,而抛除一些穷困潦倒的平民骑士外,大多骑士都出身于贵族家庭,正常情况下根本就不会考虑加入进来“受苦”。 只是如果有这种特殊的配件配合,那么战士之子骑士团的能力方面却会瞬间提升一个层次。尽管这种提升只限于骑枪冲锋,但因此带来的影响力肯定不止于此。 柠檬这个名字这段时间也接连不断地被提起,但与之前的事情相比,这种提起要正面的多。 因此带来的效益其实不少,起码来说他现在已经不是一个无名小卒,想要加入未来的七子审判中也总算是多了一个筹码。 当然如果单单考虑这点,蓝礼其实并不会就这么痛快的将之交出去,他如此决定,也是没有办法。 首先他的盔甲与别人的明显不同,尽管那个配件不太起眼,但只要穿出去还是能够被有心人发现特殊之处的,一来二去,必然暴露。 其次尽管那铁匠信誓旦旦地做出保证,但蓝礼可不会如此简单的就信任一个陌生人,或者说就算对方保密,其他人呢? 一个铁匠铺子里面存在着的可不止是一个铁匠。 最后,蓝礼也没保密的必要。 他的任务是加入审判队伍当中,同样也要保证审判最终的胜利,而这种保证显然不可能单靠他自己大发神威来做到。 现实没有那么玄幻,也没有什么灵丹妙药来让他立地升级战斗力飙升,面对一个个技巧高超的铁罐头,他着实提不起丝毫优越感来。 最终还是要靠群体的力量。 历史已经有所改变,但原本的史书记载同样可以拿来作参考——原定历史当中,最后胜利的可是坦格利安一方,而非教会。 所以他对于骑枪架一事没有保密的理由。 唯一值得顾虑的是,这种东西是否会流传出去被敌人所利用,但蓝礼不认为眼下这个关口教会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原著民们不可能未卜先知的了解未来可能发生的审判,却也必然对此严格保密,毕竟这可算是一个大杀器,不在暴露之前做出点成效来简直愧对诸神…… 当然如果有内奸透漏出去那就另说了,但顾及这点就像是在考虑自己在审判那天会不会拉肚子一样,不能说杞人忧天,却也属实畏缩。 …… 日子因此恢复了往日的节奏,不过那天关于他在高层们面前的解释话语却不知为何渐渐流传开来,有人对此表示敬佩,有的表面表示赞同,实际上却暗暗不以为然。 不过这一切都影响不到蓝礼。 连日来的受训,他抵达君临后领悟的骑枪掌握也到了LV4,剑术等级没有提升,盾牌使用倒是同样到了四级。 这种程度虽说与资深骑士差距很大,但拿来和那种年纪轻轻的新晋骑士相比其实也不差多少了,虽说在审判面前还不够格,但蓝礼对此已经很满意。 只是有些遗憾的是,明明他看起来与一个骑士没有多少不同了,所学也基本配套,为什么就没有觉醒骑士职业? 毕竟在他的理解当中,吟游诗人职业也就只是一些乐器与唱歌技巧混合而成的罢了,除了那衍生特性外没什么奇异的。 按理说骑士应该也会这样才是…… 有什么关节是自己没有想到的?蓝礼心想。 或者说职业并不能靠自身主动学习来获取? …… 除此之外,引导混乱之子这个任务他完成的也算是初见成效。 比方说,尽管拉娅偷东西的习惯并没有得到改善,但当蓝礼拉着她跑去道歉时,她也会跟着学蓝礼的模样鞠躬行礼,惹来一众修女们错愕不已,继而对其印象有所改观,对蓝礼这位自告奋勇的战士之子也是刮目相看。 当然蓝礼感觉拉娅这么做的时候并不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估计只是单纯的模仿,反正她看起来挺茫然的。 不过还是那句话,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蓝礼相信一直这么下去,她早晚都会理解什么是善恶。 可惜,事情似乎很少有一帆风顺的时候。 平淡而又充实的忙碌下,时间过得飞快,距离那天蓝礼取回盔甲后十天转瞬即逝,在第十天下午,他抱着警惕心前往君临的渔民广场赴约。 原本蓝礼还防备这个约定可能有陷阱,结果却很顺利的就见到了那位本家的御林铁卫,可惜对方龙蛋没带来,反而带来了个坏消息。 “龙石岛现在被维桑妮亚太后掌控,我没办法接近陛下。”仍旧披着一袭黑斗篷的络腮胡中年面露严肃地道:“而且陛下病情加重,已经快不行了。” 这话让蓝礼一愣。 虽说对于那位国王生病的可能有所猜测,但他之前可没有获取到丝毫关于此的确切消息,眼下却直接听到了那位伊尼斯国王病情加重的事情,如此突兀不说,时间也和他记忆当中的提前了很多。 单纯这点其实并不影响什么,但这件事情所带来的后果却非常明显。 伊尼斯国王死后必然会有新王继位,而这个继任者在原定历史当中是梅葛·坦格利安。 梅葛继位后会直接赶来君临,然后审判因此发生。 这是原本的历史走向,而如果事情仍旧按照这个走向进行下去,就直接等于说,留给蓝礼的时间已经没有多少日子可言。 104 七子的审判(27) 御林铁卫雷蒙特·拜拉席恩显然不会意识到事情具体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他与蓝礼说这个消息也只是通知他不要做出“撕票”之类的举动罢了,说完后他就准备直接离开。 不过蓝礼却突然拦住了他,并且在对方警惕的注视下缓缓开口问道:“你认为维桑妮亚太后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王太后希望她儿子梅葛继承铁王座,而不是伊耿王子。”尽管感觉蓝礼这个人是敌非友,但雷蒙特·拜拉席恩仍旧回答道:“她一直希望梅葛王子能够获封龙石岛亲王之位,但陛下并没有如她所愿,所以他们的关系闹得很僵。” 这件事似乎没什么保密必要,所以尽管属于王室的护卫,但这位说起这些来并无顾虑。 “那么你觉得她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大?” “她不会得逞。” 御林铁卫闻言毫不犹豫地道:“伊耿王子才是陛下合法的继承人,而非梅葛。” “你们的伊耿王子目前已经被教会的人困在河间地了。”蓝礼提醒地道:“等他知道这消息后,可能已经来不及。” 历史当中那位伊耿王子同样是在婚后巡游时被围困,不过被困的地方却是西境而非河间地,显然这件事情因为某种原因出现了偏差……想到这里时蓝礼脑海中下意识闪过自己在河间地遭遇的那次袭击事件,但也没多去想,因为眼下谈话仍在继续。 “所以我才要去通知王子殿下。” 雷蒙特·拜拉席恩说着,皱眉道:“柠檬爵士与我说这些,有什么目的?” 蓝礼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答非所问地道:“你认为解决与教会之间的冲突,最直接的办法是什么?” “用龙焰将他们全都烧死。” 这位如此直白的话让蓝礼一阵无语,随后忙开口道:“你岂不知多恩当初是什么情况?龙焰固然会让一些人屈服,却也同样会让更多人心有叛意。” 对方闻言没说话,蓝礼见此又道:“征服者伊耿用三条龙打下了诺大的坦格利安王朝,看似很威风,但很少有人留意到在王朝建立后,伊耿却用一辈子时间带着龙来四处巡视且震慑各地领主,才终于巩固了这个崭新的王国。就算这样,维斯特洛仍旧有人怀念曾经七大王国并立的时代。而今你们再用龙焰去刺激他们,只会埋下分裂的种子。岂不知,明着的手段容易躲避,暗里地的冷箭却很难防备?” “那爵士认为解决教会问题的办法是什么?”斗篷下的络腮胡中年询问,他听的出蓝礼另有目的,但对于这个问题他同样很有兴趣。 “比武审判。” 蓝礼回答道:“不论你的罪再大,或者再没有道理,一场比武审判足以让你洗脱任何不正之处。教会宣扬审判当中会有诸神的力量参与,而诸神只会让正义一方获得胜利。实际上这很荒唐,但大家都这么想。那么试问,如果在比武审判当中获胜,教会可能违逆诸神的宣判吗?” “所以你认为王子殿下应该用比武审判来摆脱教会的围困?” 这话让蓝礼愣了愣,紧接着就感觉这位血脉先祖的脑筋还真是有点死板。 “他可能会想到用这点,或者说你去通知他这么做,但那根本来不及,而且教会也不见得接受。”蓝礼摇头道:“孪河城距离君临路途遥远,等你到了那里之后,维桑妮亚太后早就给梅葛加冕了。” 对方闻言反驳道:“这不可能,伊耿殿下才是铁王座的真正继承人,梅葛擅自加冕,不会有领主听从他。” “梅葛是征服者伊耿的儿子,你口中的伊耿只是他的孙子。”蓝礼回答。 “而且伊尼斯国王软弱无能,他的子嗣很难保证会有强硬性格。梅葛则相反,你认为那些受够了软弱国王统治的领主们会希望谁来继承铁王座?或者说,那些怀念旧时代的领主们是希望老老实实的归顺正统国王,还是加入另一方,让坦格利安家族来个狗咬狗?” 这话蓝礼空口无凭,史书也从无相关记载,但他此时拿出来本就是忽悠对方,也顾不得有没有证据了,反正听起来是那么回事就成。 “铁王座可不是他们希望是谁坐,谁就能座的。”御林铁卫如此回答,但语气已经与最开始有所差别。 “不然呢?凭那些虚无缥缈的道理和规矩就能坐上铁王座吗?” 身为篡夺者家属的蓝礼对此很有发言权,不过他并没有多解释这点,而是话锋一转。 “当伊尼斯陛下病死之后,很大可能是梅葛坐上铁王座,但他面临的最大问题并非是你口中的继承顺位,而是教会方面,毕竟梅葛重婚事件在先,第一位妻子还是总主教的侄女,教会最敌视的其实正是他。” 他道:“所以我们回到刚刚的话题上去,如何去做才能解决教会带来的麻烦,或者说,如何去做才能让教会暂时放下武器不立即反抗那位新晋国王?” “比武审判?” “没错,梅葛肯定会这么做,而就算他想不到,维桑妮亚太后应该也会想到用审判来宣扬她儿子继承铁王座的合法性,并且依此暂时将教会安抚下来。” 对方闻言没再说话,也没有再反驳什么,而是陷入沉思当中。显然他对于未来梅葛继承王位的局面其实有所猜测,只是心底来讲从不愿意承认。 黄昏的光芒渐渐收敛,身处于君临渔民广场侧面一个小胡同中的两人面对面站立着,一个低头思索,另一个则静静等候。 不久之后,这位络腮胡的拜拉席恩抬眼看向了蓝礼。 “你说这些有什么目的?” “你身为御林铁卫,地位特殊,我建议你去找个别人来通知你口中的伊耿王子,而你留在君临。”蓝礼道:“当梅葛加冕,并且对反对他统治的人们发出挑战时,你要以伊耿王子的名义站出来反抗他。” “为什么?” “自然是为了伊耿王子的王位。” “如果真会按照你口中的猜测发展,那我何不等梅葛与教会互相比斗过后再说?” “这样一来还有你们什么事?梅葛要是赢了审判,就等于他的继承已经合法化,而如果他输了,你认为作为胜利的一方,教会那些人会老老实实的再跟你的伊耿王子展开谈判吗?” 对方没说话,蓝礼又道:“等梅葛一方发起挑战,你再应战,这样梅葛就没有拒绝的余地,而如果你赢了这场审判,那么就等于解决了王室的分裂,教会方面也多少会承认审判带来的影响。而如果你赢了后梅葛一方拒绝执行,那么就等于无视诸神的宣判,如此一来,你就有机会将教会拉拢到伊耿王子这边,怎么算这都是一个好事。” “听起来是那么回事。”对方闻言点了点头,然后坦然道:“可惜我失败的可能很大。” 蓝礼对此笑了笑,继而道出了自己的真正目的。 “所以你必须要求展开七子审判。” 105 七子的审判(28) 七子审判与正常比武审判差不多,但参与的双方却变成了七对七,相对来说,个人力量就变得不是那么举足轻重了。 这种审判很神圣,也轻易不能拒绝,但它并非只有教会才能提出,所有人都可以在面临指控或者提出控诉时如此要求,然后组织人手与对方比斗。 当然,这个所有人不包括平民。 御林铁卫雷蒙特·拜拉席恩对此有许多迟疑之地,闻言后并没有立即做出决定,而是准备反回他所住的旅馆内思考一番。 蓝礼对此并未强求,或者说强求也无用。 如果真的还有一年时间,那么留给他可操作的余地其实不小,但眼下事情一下子变得非常突然,所以他只能动用备选方案—— 从被动化为主动。 在教会方面,蓝礼不过是一个有天赋的新晋骑士,虽说贡献出了一个很重要的发明,但这与他本人的战斗力却没什么关系。 而在御林铁卫雷蒙特·拜拉席恩这边,蓝礼虽说不能算是对方唯一的盟友,却也属于一个可以利用的点。 那么如果七子审判的申请人从教会换做了这位御林铁卫,他加入进去的机会就变大了不少,或者说,蓝礼有把握从他这里加入。 只是这个办法实际上并不牢靠,因为如果撇下教会自己跑出去“单干”,很难说是否附和任务目标。 任务是以战士之子的名义参加教会对梅葛一世的七子审判并且胜利。 蓝礼现在的确是战士之子了,但审判如果不是教会发起的,那么就算胜利了,还能算是完成吗? 所以之前他一直没有打这个主意,只是现在不得已只能这么做。 不过如果教会也加入进来的话…… 一路上不断思索着这个问题,他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圣堂范围之内。 暗淡夜色下,踏上雷妮丝丘陵顶端的广场,心不在焉的蓝礼突然听到一阵杂乱脚步声,侧头看去,却正巧发现一个消瘦身影噗通一下摔在了地上。 不过在蓝礼的注视下,这位却没见怎么犹豫地爬了起来继续朝他这里跑,一头乱糟糟的黑长发铺散而开,外加身上穿着的白色长袍,冷不丁一看仿佛一个妖魔鬼怪。 只是走近后来人所露出的脸颊却显得颇为亲切。 这人自然是哑巴修女,蓝礼第一眼就认出了对方。 她的鼻子有些泛红,额头也刮蹭出了一道血淋淋的伤痕,而今正缓缓往外溢血,只是凑过来的脸蛋上却一直充满笑容,走近后一手拉起蓝礼的衣角,另一只手则递给他一枚薄荷叶。 她看起来在笑,但薄荷前递间,眼神似乎有些忐忑,好像生怕蓝礼不接受。 这副模样让蓝礼有些发怔,继而隐隐明白了些什么。 往常他都是会在晚上的时候教导她识字的,但今天谈话持续的有些久,早就已经过了正常时间,这位可能有些等急了。 于是他伸手接过这枚薄荷叶塞入口中,同时抬手揉了揉对方的头发,乃至于拉娅本来就很乱的长发变得更加严重。 不过这位小修女却并未因此表达不满,混乱长发覆盖下的脸蛋上那微笑的嘴巴咧的更大了,仿佛在谄媚讨好。 这幅表情与最初那种被刺激跑掉的样子截然不同,但这反而叫蓝礼看着颇感不适。 “你应该学会习惯我不在的时候,因为你早晚都要自己一个人生活。” 喃喃着,他示意拉娅坐在附近的一张长椅上,自身则掏出随身携带着的手帕与一盒颜色棕红的膏油,开始为对方处理额头伤口。 膏油叫密尔火,产于自由贸易城邦中的手工艺之都密尔,效果是灼烧清理伤口消毒,因为训练时长会有磕磕碰碰,所以这种东西蓝礼都是随身配备的,而今正好拿来就用。 对方现在很老实,乖乖坐在那里,任由蓝礼在她脑门上涂抹这种功效滚烫的药油,小脑袋虽然因此一动一动的,但双腿并拢,双手互相覆盖放在下腹的坐姿却保持的很不错。 这是蓝礼教导了她好多遍才教会的坐姿,为的就是让拉娅坐着的时候别乱动手摸别人东西。 而今看起来还挺似模似样,冷不丁一看,整个人就像是一个小淑女,蓝礼对此颇感欣慰。 “不过在离开之前,我会给你找一个可靠的修女来照顾你,那时候你就应该可以与人用文字简单沟通了吧……不对,审判之前我就应该给你安顿好,不然万一我死回去那可就糟糕了,也不能让你继续留在这里,那梅葛是个疯子,赢了审判还要动用龙来杀人,活该他后来不得好死。” 他边涂抹药边嘀咕着,似乎在交代后事。 拉娅茫然的看着他,无法理解。 蓝礼见此摇了摇头,将药油涂抹完毕后,他也没离开,而是就这么坐在女孩旁边的椅子上,靠着陷入沉思状态。 两人一个心有怅然不想说话,一个好奇看着对方却不能说话,气氛一时颇为宁静。 夜晚的圣堂建筑如同一个蛰伏的怪兽,紧闭的大门则恰似怪兽的眼眸,歇息途中毫不动弹,仿佛已然死去多时。 唯有周围阵阵虫鸣声以及广场中央那座喷泉雕像的流水声不绝于耳,隐隐带来一股股催眠般的力量。 当前正值盛夏,气候并不寒冷,想着想着,他就有点犯迷糊,而迷迷糊糊的蓝礼就这么睡了过去。 他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梦中他化身强大骑士在比武场中大杀四方,最后觉醒了心灵沟通能力继而成为一代语言大师,但紧接这梦的环境就变了样,他似乎变成了一个哑巴,然后跑去当老师,结果比比划划了半天,下面一群穿着校服的小学生还是无法理解,他有些生气,突然想到可以用手机,只是当他从兜口将之掏出后,这梦就瞬间消散一空了。 朦胧神智复苏清醒,梦中的一切则飞快逝去,最终只剩一缕余韵残留心底,却也愈发模糊。睁眼看去,此时天际一抹光辉绽放,证明新的一天已然降临。 周围颇显安静,脑筋清醒过来的蓝礼想到了什么,于是忙转头看去,发现身旁拉娅并未离去,而今她正坐在椅子上,双手合十低头祈祷,看起来非常文静。 拉娅这种习惯自打最开始还没真正接触的时候蓝礼就已经发现了,对此也不以为意,只是一觉醒来后他分外有耐心,或者说还不想思考什么正事,于是就多观察了几眼,结果一个发现让他蓦地一怔。 因为他突然察觉到,正常修女只会在七神相应的雕像或者代表物面前祈祷,而眼前这位女孩所朝着的方向却是广场中央处那个男性雕塑。 对此蓝礼有所纳闷,于是当对方祈祷完毕,目光看过来后,他抬手指了指那座雕像,然后在地上划了个问号。 这个行为代表的是询问这是什么东西,往常蓝礼教导这点是想让对方能够面对陌生事物时“说出问题”,然后他再一番行为解答。 现在反过来用在拉娅身上,她却也能够理解。 于是她拿起树枝蹲在地上似乎准备写字,但迟疑了半天,她也没写出一个词语来,最终抬眼看向蓝礼,目光充满困扰与茫然。 蓝礼明白这是她又不知道怎么表达了,或者说没学过相应的表达词汇。 他因此有些失望,却也并未多在意,然而对方却没有善罢甘休,坐回椅子上后,她拉着蓝礼的衣袖看着他,嘴巴嘟囔了半天,最终吭哧出一个音节来。 拉娅不能说话只是因为她听不见声音,而非她没有说话的可能,以往接触过程当中,这位就时长发出各种含义莫名的话语,有的听起来只是一些胡乱呓语,有的却又模糊的似乎与通用语对得上号。 蓝礼猜测可能是拉娅平日里观察别人说话时的嘴巴动作而模仿出来的,往常这种模仿通常是很难辨认的,但今天这个听起来却不一样。 相比往常的模糊,它虽然不能说异常清晰,却也能让人听懂。 也正因此,蓝礼有点愣神。 因为这个音节在通用语中表现的含义是父亲。 106 七子的审判(29) 黎明的光辉从天际缓缓辐射而来,冷清广场上渐渐有修士身影出现,他们或散步或相互交谈,场面看起来朝气蓬勃,广场中央处那座高耸雕像半边身子被晨光笼罩的仿佛在散发绚丽色泽,也显得颇为神圣。 而在广场边缘的长椅处,气氛却有些微妙。 似乎生怕蓝礼不理解自己说的是什么,拉娅连续说了好几遍这个词,然后目光期盼地瞧着他,似乎希望蓝礼能懂自己说的意思。 对此,蓝礼愣愣的看着面前这张稚嫩面孔半响,最终失笑地拍了拍对方的脑门,心想这必然是哪个修女在她小时候胡乱教的。 毕竟很多人在和小孩说话的时候都不可能直接说不知道她父母是谁,总归会有一个应有的解释,比如粪堆里捡来的或者大街上拐来的什么的。 而将“锅”甩到那个依附圣堂存在的雕像上去,似乎也不是不能理解。 感受着脑袋上那温和的触碰,拉娅因此认为蓝礼懂了,于是轻吁了口气,脸上继而绽放出了一抹亲昵笑容。 此时一缕晨曦正好笼罩在对方那张稚嫩的面庞上,那杂乱黑长发下的微笑面孔让蓝礼动作突然一滞,莫名有种似曾相识之感,于是他忙伸手将拉娅遮挡面容的长发拔开,开始仔细端详起了。 翘鼻子、圆脸蛋,面颊长了些许雀斑,模样还是那个模样。因为蓝礼的教导,她每天都会洗脸刷牙,所以脸蛋看起来干干净净的,牙齿也刷的洁白光亮,双颊此时有红晕渐渐浮现,似乎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 只是她并未反抗,或者表示不满,而是露出一抹好奇来,一双熔金色的大眼眸面对身前这个金发大个子眨啊眨啊的,显然对于蓝礼此时的行为充满不解。 蓝礼同样感觉很不解。 不知是否心理作用,他突然发现女孩这张脸好像和自己上一个身份的长相有些相似,只是皮肤是白的而非棕黑,眼睛的色彩也超乎寻常。 “不可能,我什么都没干,怎么会留下后代,况且年纪也对不上。” 他喃喃着如此与自己说,却忍不住眉头皱起,乃至于原本歪头注视着他的女孩心中一谎,可能认为自己不小心又惹蓝礼生气了,于是忙抬起手指来抚平对方眉毛。 这小手窜过来的速度飞快,蓝礼好悬没被她戳中眼睛,同时脸被弄来弄去的也让他颇感错愕,于是忙抬手抓住对方胳膊示意停止。 结果拉娅可能认为蓝礼在表达不满,于是用另一只手慌忙从修女袍的袖子兜口内掏出一个小铁罐子来递给他,口中急切地支支吾吾了一阵子,眼睛也显得愈发水润,似乎都要哭了。 这罐子一直被用来装虫子,平日里拉娅对此很宝贝,就算让她扔掉她也坚决不肯,眼下却毫不犹豫地送给了自己。 蓝礼心中对此五味杂陈,但知道不能这么继续下去了,于是也没接罐子,忙抬手摸着她的脑袋开始安抚,同时露出一抹笑容,表示自己没有生气。 拉娅对此似乎不大相信,手中罐子一直往蓝礼怀里塞,一副他不接过去就不罢休的模样,不得已蓝礼只好收下,对方这才破涕为笑。 然后趁着蓝礼一个不注意,她又小心翼翼地看了那罐子一眼,仿佛有些留恋,只是当蓝礼目光转回时,拉娅却又眨着眼睛朝他露出了个笑脸。 她似乎认为蓝礼收下自己的宝贝罐子就没什么问题了,所以尽管接下来蓝礼招呼她返回住所休息时显得有些沉默,但拉娅仍旧笑眯眯地跟在其身后,一直到自家屋子当中还非要缠着蓝礼给她写了好几个新词,显得很好学的样子。 最后当蓝礼离去,背影再也见不到后,她这才恋恋不舍地从窗后收回目光,然后回床上抱着她那洗的发白的土黄色被褥安心地睡了过去。 只是拉娅能放松心绪,蓝礼却无法做到,他仍旧在思考着之前听到的那个音节。 理智来讲,他不认为自己会有子嗣留在这个世界,毕竟他根本就没做任何事,但那张脸他越看就似乎越熟悉。虽说身为多恩人的时代距离此时已经过去了四十多年,但那也只是在这里来算罢了,在他的记忆当中,实际上并没有过几个月,他对此的印象不可能出现差错。 但这又必须是差错,不然没法解释。 或者说自己在脱离附体对象后,他仍旧是活着的? 这又似乎不对,如果他真的活着,那么身为救了坦格利安王后的存在,他不可能没有留下任何除开蓝礼之外的痕迹。 “难道被吃飞醋的征服者灭口了?或者在我附体之前他就有了后代?” 返回住所的路上,他脑海中闪过各种念头,感觉都挺有道理,但内心深处却又有着另外一个想法始终挥之不去。 如果这是真的呢? 如果拉娅真的是自己的“后裔”,或者她的存在与自己有关系呢? 毕竟混乱之子这个名字在原本的维斯特洛当中根本不可能出现,但它偏偏就出现了,这难道不是因为同样身为外来者的自己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混乱之子又代表着什么? 她又是怎么诞生的? 混乱之子,混乱,之子…… 蓝礼一时间思绪万千,也显得非常心不在焉。走路途中,耷拉的右手无意间触碰到了身侧钱袋部位一个触感冰凉的物体,他心思一动,随后将之拽下拿起查看。 这是一个单手可握的铁罐子,整体灰扑扑的,有黑紫色的绳子系在上面方便挂在身上,它的表面有种长年累月摩擦而浮现的铁锈模糊感,握在手中感觉沉甸甸的,似乎里面装了很多东西。 这是拉娅之前给他的罐子,平时总能见到她往里面塞虫子,却很少见她从里面拿出虫子来。 蓝礼之前对此没什么兴趣,但他现在却对那位哑巴女孩的这种行为有所好奇,于是就着晨光,他打开这个铁罐子往里看去。 按理来说里面应该有一堆虫子,或者虫子尸体,蓝礼已经做好了被臭味熏鼻的准备了,但此时入目看去,他却发现这里面根本就没有丝毫脏东西存在,反而有着三片看起来非常精致的半弧形凹状圆片,晨曦笼罩下,仿佛金子铸造的一般闪烁着淡淡光泽。 这看起来好像蛋壳…… 蓝礼怔怔的想着,随后掏出其中一片来仔细打量,眼睛不自觉眯起,最终,一个念头蓦地浮现而出。 拉娅认为那雕像是她的“父亲”,但她不可能天生就知道。 是谁“告诉”的拉娅? 107 七子的审判(30) 哑巴女孩的平生信息很简单,或者说很单调,蓝礼也早就打听了个清楚。 她最初是被一位地位很高的老修女收养的弃婴,后来那位叫做梅瑞雅的老修女死了,拉娅就变成了一个少有人理的孩子。 年复一年的在这座圣堂当中成长,吃穿有圣堂供应,日常除了捣乱之外也干不了别的,女孩唯一会做的事情是洗衣服,似乎是那位收养她的老修女教的。因为这点,圣堂管理层曾想让她负责给其他修女们洗衣以证明自己的劳动价值,后来这事因为一些很明显的原因就不了了之了。 不过圣堂中另一位名叫艾妲的修女与那位死去的老修女似乎关系密切,而艾妲修女又是所有修女的领头者,所以就算拉娅做的许多事情都非常过分,她也没有将之赶出去,反而常有维护,时不时还会去照料一番。 发觉到拉娅身世有问题后延伸出的另一个问题让蓝礼有些无法静下心来,于是他也没理会此时天色尚早,才刚刚走到了自家屋子门口就复又改变方向,转头朝着另外一个地方走去。 长时间在这个居住区当中生活,他对于这里的一些名人多少有所了解,所以知道那位叫做艾妲的修女目前应该在花圃浇花。 果不其然,当蓝礼顺着居住区错综复杂的巷道走到一处被建筑包围着的空地小广场中时,他就见到了那位在修女们心中德高望重的存在。 只是当蓝礼开口询问收养拉娅的那位修女后,对方回答的却很出乎他预料。 “我其实也并不与梅瑞雅熟悉,她是从东大陆来的。”有着一头黑白掺杂头发的老修女边浇花边缓缓道:“因为她资助了圣堂一大笔钱,所以我们都很尊敬她,但她很孤僻,平常时候除了与拉娅那孩子相处外很少与我们说话。 东大陆是对狭海对面那块大陆的简称,正式名字是厄斯索斯,也就是自由贸易城邦所在的大陆。 “她长的什么样?”蓝礼询问。 “没有头发,半边脸被烧伤过,其他很模糊,时间太久了。”这位看起来五十多岁的老人慢吞吞地回答,说话时枯瘦的手指触碰着一朵看起来娇艳欲滴的红玫瑰。“记得很漂亮。”? 蓝礼闻言皱眉,然后突然问:“既然不熟,为什么您那么照顾拉娅?她们都说您是因为旧情?” “因为我的耐心比寻常修女要多得多,爵士。”对方闻言呵呵一笑:“你曾经说的那些话没错,我们不应该忽略眼前的可怜人,更何况梅瑞雅修女留下的钱足以替拉娅赎很多罪了。” 她边说边直起腰来,一脸欣慰地看着那原本凌乱的花圃被重新弄的整齐美丽,同时朝蓝礼道:“很多人都尝试过接触拉娅那孩子,但都没有用。我不太清楚您是怎么办到的,但爵士您既然能改变她,就希望您多多照顾她。她是个可怜的孩子,以前有梅瑞雅修女在,梅瑞雅死后我也可以多少给她一些照料,可我死后该谁照顾她呢?她自己是肯定不成的……” 她随后唠唠叨叨了一番,蓝礼静静听着,最终一切话语落下后,他朝这位老人躬了躬身,随即转头离去。 对方在若有所思地看了他背影一眼后,摇了摇头,随后复又从口袋中掏出一袋花籽来,重新忙碌了起来。 没有从艾妲修女那里得知太多消息,但所了解的却让蓝礼心中某个猜测更加严重,于是当他返回屋舍后,直接推了推床上熟睡着的光头男孩,直到对方咕哝着苏醒过来。 时间还太早,周围环境除了鸟鸣声外什么都没有,乃至于被叫醒后男孩满脸茫然,继而揉了揉眼睛,略带起床气地回答了一句蓝礼刚刚问过的问题。 “我都说不知道啊,我祖母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我父亲可能都不清楚,这我哪知道啊?” “你仔细想想。”蓝礼蹲在他床侧严肃地询问。 “仔细想想也是不知道的。”男孩梗着脖子回答,但在对方眯了眯眼睛后,他却还是不甘不愿地撇了撇嘴,然后迷迷糊糊的琢磨了好半天,才终于憋出一句话来。 “祖母失踪前好像和祖父吵架了。”他语气迟疑地道:“好像吵的很凶,然后她就走了,再也没回来。” “然后呢?” “然后我就不知道了啊。” 男孩道:“可能先回龙石岛了?我们家的人一吵架,其中一方肯定就会跑回龙石岛去,我祖母应该也不例外吧,后来她可能去了东大陆?她好像常去东大陆,我父亲说她对那里总是很感兴趣。” “别的事情呢,有没有一些比较奇怪的?” “奇怪的……”男孩苦思冥想了半天,最终开口道:“她有一颗怎么孵也孵不出来的龙蛋,这算是奇怪吗?” “金色的?” “也许吧,我不知道。” 说着,男孩突然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些特殊消息,只是这事可能涉嫌诽谤自家长辈,他就有所犹豫。 不过看了看蓝礼眼下这严肃模样,男孩还是道出了口。 “我小时候听祖父说,祖母可能是疯了,没事整天就钻研那些根本用不出来的魔法咒语。父亲不这么说,但他说祖母总喜欢胡思乱想一些事情,比如她认为世俗权利没什么打紧的,学习魔法才是正途,因为魔法可以让人变成任何人,也可以替代任何人。她还总说她那颗蛋不是死蛋,是一颗充满生命的蛋,里面孕育着一条非常强大的魔龙。” “那颗蛋后来孵出来了吗?” “我不知道,祖母把它带走了。应该是没孵出来吧,这种事情瞒不住的,但没听说有哪里多出一条龙。” 蓝礼点了点头,见男孩实在说不出什么了,就拍了拍他的脑门,让他自行歇息。 男孩伊戈反而没了睡意,见这位金发骑士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他好奇地问道:“爵士总打听这些干什么?你家难道有长辈和我祖母认识?” “差不多吧。”蓝礼回答,站起身来走向自己床铺,同时口中道:“再睡一会,睡醒了后跟我去圣堂的墓园一趟。” “墓园?”男孩闻言一愣。 “去那里做什么?” “看望一位故人。” 108 七子的审判(31) 君临城内有好几座墓园,凌乱分布在四面八方,而雷妮丝丘陵顶端同样有一片专门埋葬神职人员的墓地,就位于居住区最里面,距离他们的住所并不是很远。 男孩对于墓地死人之类的本能就带有一丝敬畏,并且深受各种传说鬼故事毒茶,乃至于被拽来时满脸不乐意。 不过等走入其中后,他的脸上就变得一片肃穆了,可能是被这里的氛围所感染,也可能感觉这里没什么可怕的,然后恢复了往日的“稳重”。 丘陵的这片墓园有着一圈木栅栏阻隔,墓地中鳞次栉比地矗立着一座座墓碑,大多是用花岗石制作,顶端雕刻着七芒星标志,灰扑扑的造型朴素,冷不丁一看,它们似乎完全一模一样。 不过如果靠近观察,还是能发现在墓碑表面铭刻着的一个个不同的名字,只是看起来非常浅。 这似乎是七神教会的一种习俗,这种习俗最具代表性的是教会历代总主教,他们就任总主教后会放弃各自名字,只以总主教相称,只因他已经成为天生诸神的代言者。 不过幸运的是,这些死去的人们还是并未完全放弃各自名字成为诸神仆人,于是蓝礼能够找到梅瑞雅修女的墓碑所在。 那是一个混杂在诸多石墓碑当中的一个,没有丝毫特殊之处,也没有任何出彩的地方,因为时常有修女来打理,所以上面也同样没有灰尘蛛网之类的脏东西。 唯一值得称道的是,在这墓碑旁边长着一颗老橡树。 橡树枝节繁茂,几头黑漆漆的乌鸦蹲在其中,见到下面有人来了后也没有被吓跑,反而嚣张地大叫了几声,显得非常聒噪。 这也打破了冷清墓园内的宁静氛围。 只是它们没叫多久就闭上了嘴巴,因为下面两个人并没有看过来哪怕一眼,这似乎让乌鸦们失去了兴趣,于是自顾自地在树上梳理起了羽毛,一双双漆黑的小眼睛透过树叶不住打量着树下那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似乎在打着什么鬼主意。 蓝礼对这些视若无睹,或者说没心思理会。此时他静静站在这座非常普通的墓碑前,神色有些恍惚。 混乱之子、金色蛋壳、东大陆来的、地位很高、孕育着一颗强大魔龙的龙蛋…… 种种线索汇聚到一起,尽管仍有许多不解之地,更是颇感不可思议,但配合当初离开之前的情况,他仍旧猜测出了一些事情。 那就是“收养”拉娅的那位老修女可能就是雷妮丝。 而拉娅则是那颗蛋。 只是当初那个坚强而又脆弱的身影,眼下才不过“几个月”时间,就已经化作一捧尘土了吗? 身处其中,漫长岁月流逝很难察觉到花朵日益枯萎,但跳出此地后再回望而来,却发现不过短暂时间过去,故人已经天人永隔。 蓝礼此时大脑很空,他认为他可能会想很多事情,但实际上他现在却什么都没想,静静站在墓碑前看了半响,不见过往,不理未来、唯有眼下的墓碑,身旁的橡树,以及周围宁静的氛围占据着他的整个思维。 最终,他将手中一束白玫瑰花放在墓碑前,然后拍了拍男孩脑门,叫他也跟着行了一礼后转身离去。 “这就走了?” 跟在其屁股后的男孩对此很是摸不着头脑。 “不然呢?你想住在这里吗?” “我还以为爵士会唠唠叨叨好久呢,我见很多人祭拜死者的时候都要讲许多话。” “和石头有什么可讲的,讲了人家也听不到。” 如此说着,蓝礼脚步却突然一顿,随后在男孩奇怪地注视下转回身去,走回那墓碑前,沉默片刻后,他唱起了一首名为夏日的美丽少女的歌。 这首歌是维斯特洛大陆流传颇广的一个民谣,曲调欢快、节奏简明,歌词中的美丽少女纯净而又美好,只是歌声从墓园中响起,却给这种美好镀上了一层哀伤之色。 身旁光头男孩默默倾听着,直到最后一缕声音消散,他才好奇地开口道:“爵士竟然还会唱歌?我以前怎么没发现?” 蓝礼闻言看了看他,没回应。 …… 伊尼斯国王病重的消息并没有瞒过七国上下多久,因为他不久之后就彻底病死了。 而似乎对此早有准备,伊尼斯国王之弟,梅葛·坦格利安突然从被流放的自由贸易城邦返回,并且趁着侄子伊耿被教会武装围困在河间地之际,率先在龙石岛加冕为王,是为梅葛一世。 他是第三位坐上铁王座的国王,同时也是一位王位得来不正的国王,大量渡鸦从龙石岛扩散而开,将新王加冕的消息传遍七国上下,教会因此非常愤怒。 因为那梅葛不仅违背之前的处罚从流放之地返回,而且还无视了原本传承已久的继承法,越过侄子擅自称王。 再加上那位以往种种事迹,教会中人无不对此义愤填膺,摩拳霍霍,准备与这位比伊尼斯更为怪物的国王死磕到底。 这种氛围下,那位本家的御林铁卫暗中联系上了蓝礼,显然被这件事的发生刺激到了。 蓝礼前去与之商议许久,最终两方达成合作。 不久之后,事情果然按照蓝礼的预计,或者说按照原本历史的轨迹那样发生,在一个阴郁的上午,嘹亮龙吼突然从海岸线外响起,并且愈发响亮。 当梅葛一世骑乘着被誉为黑死神的巨龙贝勒里恩降临君临维桑妮亚丘陵之顶后,城内潜藏着的数千保王党纷纷响应他的号召蜂拥而汇聚。 教会方面对此非常重视,但对方并未直接与之发生冲突,而是放出话来,接受任何不服他统治之人的挑战。 梅葛目的很容易猜,但教会对此很有自信。或者说,坦格利安家族除了龙之外,其他的根本不被教会放在眼里。 战士之子团长南希·塔贝克因此准备应战,只是他前一晚喝的酒似乎有点上头,乃至于一觉醒来后仍旧迷迷糊糊的,然后等到他前去应战时,已经有人先他一步。 应战者是先王伊尼斯的御林铁卫雷蒙特·拜拉席恩,他公开反对梅葛加冕为王,认为梅葛重婚以及越过其侄子伊耿继承铁王座并不合法,所以提出挑战,但要求展开更为神圣的七子审判。 梅葛一方被迫同意这个挑战,而雷蒙特·拜拉席恩则号召君临诸多正义人士加入他的队伍。 大庭广众下,一位战士之子响应了他的号召,而这位战士之子叫做柠檬。 此时是征服历41年年中,距离蓝礼进入这历史副本当中已有近三个月时间。 109 七子的审判(32) “是谁允许你不经同意就擅自做的决定!?” …… 圣堂会议室内,一圈人坐在会议桌两侧盯着门口所在的金发骑士,每个人脸色看起来都不怎么样,整体气氛也非常凝固。 似曾相识的一幕,只是与上次那种风言风语的小事情不同,这次事件可要严重的多。 御林铁卫雷蒙特发起七子审判的时间是下午,而他有一晚上的余地可以准备人手,第二天,也就是明天,比武审判才会正式开始。 所以蓝礼眼下正面临着一个“难关”。 发起质问的是战士之子团长南希·塔贝克,原本因为自己饮酒一事而略微出丑他就很恼火,而今骑士团中竟然有人不经同意就贸然掺合进入坦格利安王室的“内斗”当中,怎么叫他不生气。 要知道,他们敌视的可是全体坦格利安,而不是其中某一脉。 “是天上诸神。”蓝礼甫一开口就语出惊人,丝毫没有人们想象当中的那些回应,但这并不影响某些人的愤怒。 “天上诸神认为乱伦的家族都是怪物,而诸神可从没准许我们站在怪物一方。”一位秃顶修士面无表情地回答。 蓝礼心说这事你怎么不和当初给征服者加冕的总主教去说,但眼下说这个就纯粹属于抬杠了,还是让对方恼羞成怒的那种,于是他顺着这个话题反驳。 “但诸神要求我们主持正义。” 他被招来之前就已经对此有所准备,所以话题滔滔不绝。 “梅葛一世的继承顺位低于他侄子伊耿,而今他贸然加冕根本就不合规矩,除此之外,他母亲维桑妮亚用毒药与下三滥手段害死了先王伊尼斯,如此公然忤逆正义,难道不应该审判他们?” 他说的后者是城内渐渐传播开来的一个谣言,没有证据,但足以构成审判控诉的理由之一。 闻言后另一位红发骑士开口道:“我们当然需要参与审判,但并不需要加入坦格利安一方,站在怪物的一方抵抗另一头怪物?谁胜谁输都与我们希望的目标相违背,结果你却贸然掺和了进去。” “没错,我们可以在这场审判后展开第二场。”另一位骑士道:“教会与坦格利安之间的第二场。” “那么这是否代表你们准备无视诸神的裁决?” 蓝礼开口道:“众所周知,比武审判是诸神敲定的结果,七子审判更加神圣,御林铁卫提出挑战的理由是重婚以及继承问题,那么如果梅葛得胜,我们是否应该承认重婚以及梅葛的继承权是合法的?” 没等这些人开口,蓝礼又道:“还是说,我们宣扬数千年的一些东西只不过是嘴上说说,实际上还是要看符不符合教会的利益才会被承认?” 这个就有些露骨了,那位秃顶修士闻言下意识开口反驳。 “我们是诸神的仆人,维护的只有诸神的荣光。” “那么在诸神的训戒当中,梅葛所作的事情是否损害了祂们的荣光?” 蓝礼语速飞快地问:“如果是,我加入进去有何不对?” “有些情况很特殊,柠檬。” 一旁静静坐着的莫瑞骑士开口道:“我们固然需要维护天上诸神的荣光,但那并不能操之过急,而你贸然加入进去,着实太过莽撞。” “我可不懂所谓的莽撞,我只知道梅葛是邪恶的,更没资格坐上铁王座,所以我要讨伐他!”蓝礼声音显得义正辞严,表面上看,他就像是一个真的在维护正义的教会骑士,或者一个不识好歹的愣头青。 莫瑞骑士因此有些生气。 “你上去后如何能保证敌得过梅葛?” “如果诸神真的维护正义,那么我必然胜利。”蓝礼毫不犹豫地道:“只因胜利只属于正义的一方!” “诸神也许并不会将目光放过来,你仍旧有可能死在当场,你——” “那么就让我死在审判中好了,真正的骑士不应该畏惧生死,而是应该拥有他必须要坚守的信念,而那显然不是委曲求全!” 说罢,他没等桌上这些人再开口,就直接道:“诸位爵士,如果认为我的作为会给教会带来麻烦,那么我会以奥斯格雷家族的私生子柠檬的名义去参与审判,而不是战士之子。” 他说着,躬身微微行礼,随后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留下一众教会高层面面相觑。 最终那位红发骑士愤怒地道:“诸位瞧瞧,这家伙如此不顾大局,竟然还没有丁点羞愧心?我建议将他直接革除出战士之子,免得我们被他拖累!” …… 背后话语隐约可闻,此时门口也有一位守门的骑士在蓝礼走出后用一种复杂目光看着他,敬佩、诧异,恼火…… 这代表着很多人对这位金发骑士的看法。 蓝礼对此并未理会,踏步远离时,他脸上一直表现的面无表情,实际上正在内心兀自琢磨着。 说来说去,教会其实不大可能允许那场审判发生,或者说不可能允许审判超出他们的掌控。 原因很简单,无数年来的宣扬下,比武审判基本代表着诸神裁决,这种审判甚至能够无视世俗法律,拳头大的就有道理,多少邪恶之人利用于此洗脱罪名,屡试不爽。 而七子审判比单纯的比武审判更“神圣”。 所以就如同蓝礼在房间内说的那样,如果教会真的任由这场审判发生,那么结果出来后,他们是承认呢,还是否认? 最大的可能性是教会下场,或者被迫下场,总不能让梅葛在大庭广众下胜利就是了。 这点蓝礼认为不会有什么意外,从他在战士之子团长酒里下药开始,他就在琢磨此事了。 而他也不担心自己真的被开除教籍,或者说不担心在这场审判之前被开除。 他是以战士之子的名义,在大庭广众下,甚至敌人面前宣布自己加入进去的审判,所以关于他进入审判成员这件事基本上已经无可更改,那么在这个关头将他革除教会根本没有什么用处,反而会惹来非议。 而今此时被叫来,只是教会方太过恼怒罢了,恼怒御林铁卫的先人一步,恼怒蓝礼不顾大局擅作主张,更恼怒自身被牵着鼻子走。 了解这点,蓝礼自然不需要多么客气,因为只要自己态度稍软,那么一连番的责问与训斥显然就会蜂拥而至,那还不如强硬一点然后过过嘴瘾呢。 反正审判之后他也不需要这个战士之子的身份了。 当然这一切也是有风险的,虽说计划琢磨的有条不紊,但有很大可能教会不按常理出牌,事情没真正发生之前,谁也不敢保证具体发展会是什么模样。 所以可能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蓝礼对此有心理准备。 教会如果真的不选择加入这场审判,那么可能会直接将他开除教籍。 然后问题来了,战士之子的名义和战士之子的身份是等同的吗? 如果别人都认为他是战士之子,那么他到底是不是以战士之子名义参加的审判? 或者说,他当时的确是以战士之子的名义要求加入的审判,这点当时很多围观者都知道,且这个消息扩散速度必然很快。 那么如果他中途又不是了,这到底符不符合要求呢? 如果符合那自然好,但如果不幸翻车,他也能有所收获,因为这能让他了解到一些任务规则。 当然最好还是不要翻车的好,毕竟耗费如此多的时间来准备这个任务,单纯的只是了解到规则那就太不划算了。 不过这一切的前提是能够获胜,但蓝礼并不敢保证于此,他最开始的想法是一直磨练技艺,然后看看最后能到什么程度再根据于此制定战斗计划。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他对于骑士相关的技艺显然是无法与那些资深高手比的,而今能仰仗的唯有那骑枪架以及一些非骑士相关的东西…… 想着,他已经踏步走入居住区中,而就在此刻,一道消瘦的白色身影突然从角落阴影处窜了过来。 蓝礼见此有些头疼。 110 七子的审判(33) 自从上次放了她一次鸽子后,拉娅就变得特别缠人,每次只要蓝礼迟到那么一会,她都会变得焦虑不安,乃至于跑到他住的地方去找他。 可能她的思维当中并没有迟到这个概念,而是只有来与不来。 蓝礼对此感觉很复杂,因为父亲一事,他在对方面前总有一种很别扭的感觉,倒也没真的认为自己就是她真正意义上的父亲了,毕竟这位好像是蛋生的,却隐隐觉得眼前这位在自己心中变得有些不一样。 不再是一个单纯却又复杂的任务目标。 不过这并没有影响到他日常展开的教导,尽管心境与往昔绝然不同,平日表现却与之前没什么不一样,只不过多了一丝怅然与伤感。 只是这两天实在忙碌,蓝礼根本顾不上其他。 他有叮嘱过许多,但对方显然没听进去,或者说没看懂。 这让蓝礼颇感无奈,但面对眼前这位一脸委屈巴巴的女孩,他却也生不出恼怒情绪来,只能选择安抚。 「柠檬去摘薄荷了。」 他在地上写了一句对方能够看懂的话,同时将日常携带的几枚薄荷叶子掏出来递给对方,并庆幸他开始有这种随身带薄荷叶的习惯。 可惜对方并没有接过去,而是就这么蹲在旁边,略显幽怨地盯着他。 蓝礼见此又写道:「柠檬在训练。」 因为女孩曾经跑到训练场去过,所以她能理解这个词,然而这个写完后她还是没什么反应。 蓝礼见此想要写第三句,眼前却伸过来一只手,这让他手中动作不由一顿,目光看着那充满了叮咬红肿划伤痕迹的纤细胳膊,以及她手心那中一堆被捏成一团的死虫子,怔怔片刻,随后接过这件礼物。 女孩这才抬手揉了揉闪烁泪水的眼睛,然后拉着蓝礼的衣袖亲昵地用脑门撞了撞他的胳膊。 看着对方的笑脸,蓝礼神色略显恍惚。 不知为何,眼下他突然有种想要放弃那筹划许久的审判资格,拉着对方跑到一个安安静静的地方专心教导的想法,只是紧接着他就将这种莫名浮现的冲动压入了心底。 如此费尽心思的谋划,眼下基本没别的难题,就差这最后一关了,怎么可能说放弃就放弃。 于是他在原地稍作停留,绞尽脑汁地教了对方几个可以理解的新词汇后,在地上写了个晚安,女孩随之不舍地点了点头,然后被金发骑士送回了住处。 此时天色已经不早,他随即返回自己的屋舍,准备开始歇息好面对明天的比武审判,结果刚进入房间内,他就发现自家侍从伊戈还没有熟睡,而今正坐在小板凳上沉闷的发呆,蓝礼走入后,他则迫不及待地开口问了一句。 “爵士,您真的要参加明天的七子审判?” 伊尼斯国王身死的消息传来时,男孩抱着被子大哭了一场,但第二天就令人惊讶地恢复了日常的“稳重”,只是他开始有发呆的习惯,且每次发呆小脸上看起来都充满了哀伤。 “当然。”蓝礼点了点头。 “除了您和雷蒙特爵士,还有谁参加?”伊戈询问,小脸上一片忧心忡忡。 “目前不好说。”蓝礼边回答边解开披风扔到木板床上去。“但我猜教会应该会选择站在我们这边。” “因为您劝服了他们?” “和我可没什么关系,都是教会自己的决定。” 蓝礼说着,见对方小脸沉闷的模样不由叹了口气,遂转移话题,问起了另外一个问题。 “你们坦格利安家的人都有谁向着梅葛?” “向着梅葛?” 男孩一愣,继而顺嘴答道:“除了他母亲,谁会向着他?” “那么梅葛那边,除了他会骑龙外,就只有一个维桑妮亚喽?” “老太婆已经好多年没法骑龙了,她太老了。”男孩说起维桑妮亚来也没用什么敬语,显然心有敌意。 “所以只有梅葛一个人能骑龙?” “是的。”男孩回答,随后询问:“您是怕明天的审判有诈?我认为不会这样,如果他要动用龙,就不会主动发起挑战了。” 蓝礼点了点头,实际上想的却是审判结束之后。 他如此问的原因自然是因为原本历史当中胜利的一方属于梅葛,但胜利后梅葛并未善罢甘休,重伤昏迷了近一个月后,他不理会审判完成后带来的效果,直接骑着龙将整座思怀圣堂烧成一空,连带着烧空的还有其中正做祈祷的七百位战士之子。 这种行为导致了两方冲突彻底爆炸,整个维斯特洛因此战乱四起,直到杰赫里斯时代,也就是眼前小男孩未来统治的时期,这种冲突才彻底宣告终结。 蓝礼如此问的原因自然是怕失败后历史仍旧会按照原来情况发生,但同样也顾虑要是胜利的话敌人会不会狗急跳墙。 不过现在听来,对方能骑龙的只有那梅葛一个,那么只要考虑将对方弄死在审判当中,基本上就不会有那种事情发生了。 男孩伊戈可不了解这位目前在想什么,见金发骑士一副思索模样,他有些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我能问为什么吗,爵士,这场审判和你又没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参与进去?” “为了正义。”蓝礼顺嘴回答。 这话糊弄一下旁人还成,多少对他有些了解的伊戈听了却半信半疑,不过他并没有多问什么,而是满脸严肃地道:“不管怎么说,谢谢你,爵士,谢谢你替我们而战!” 光头男孩小大人般的模样让蓝礼不由哑然,不过紧接着他就想到了什么,突然开口道:“你要谢的话,答应我一件事情。” “什么事?”男孩一脸认真地问。 “如果我不幸死了,你帮我照顾好拉娅。”他说。 实际上最初他想要去找那位艾妲修女的,毕竟对方是个经历丰富的老人,更稳重一些,也更和善。但对方不知为何离开了圣堂,也没人知道她跑去了哪。 “拉娅?爵士为什么这么在意那个哑巴?” 男孩闻言非常纳闷。 别人都了解的事情他自然不可能不知道,甚至他后来还见过拉娅几次,也有了解蓝礼在做些什么,所以男孩很奇怪于蓝礼为什么会在意那种讨人嫌的家伙。 正常人不都应该厌恶排斥或者将之无视的吗? “她是我的异母妹妹。”蓝礼没有说出真相的想法,也没有扯所谓的救赎话语,而是假装认真地道:“我观察了好久,最后确定是她。我原本来君临就是打算找她的,只是没和别人说,所以才要让你帮我照顾她。” 这话让男孩有些茫然,但见蓝礼严肃模样,他瞬间反应了过来。 “没人知道这个?”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你是第一个。”蓝礼回答。 男孩闻言抿了抿嘴,突然问道:“我们算是朋友了吗,爵士?” “当然,所以朋友的忙你一定要帮啊。” “我发誓!” 111 七子的审判(34) 当晚蓝礼又叮嘱了男孩很多事情,保证对方能够记熟后,他这才略显放心地进入了睡眠当中。 而事情的发展也并没有超出他的预计,第二天天还未亮,蓝礼就被战士之子的团长南希·塔贝克叫醒,一番对话后,他被派去城中邀请御林铁卫雷蒙特·拜拉席恩,前来商议今天中午的审判事宜。 这代表着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蓝礼于是飞快的找到了住在城内某间旅馆中的御林铁卫雷蒙特。两人之前的筹划就是拉教会下水,为此雷蒙特还故意躲避着许多义愤填膺希望参与之人,所以他自然不会拒绝这种邀请,蓝礼很顺利的就将之带回了思怀圣堂。 “最重要的是保证雷蒙特爵士的安危。”晨曦渐露时,一共七位全副武装的骑士围成圈的站在圣堂广场雕像下,开始商议即将展开的审判。 很令人惊讶的是,这些人蓝礼全都认识。 战士之子的团长南希·塔贝克、训练官欧文骑士、性格幽默的卡斯威家族双胞胎、严肃的莫瑞骑士,以及他们“两位”拜拉席恩。 “如果指控梅葛的雷蒙特爵士死亡,那么这场审判就等于宣告对方胜利,所以我们一定要避免这点。” 团长南希·塔贝克说话时一脸严肃,周围抱着头盔听着的人们也满是认真神色,当事人雷蒙特·拜拉席恩则躬身朝他们行礼,表达自己的感激。 “我们目前并不知晓敌人都召集了谁,但大致能够猜到,罗斯坦家族的维特、达克林家族的代尔斯、女泉城的私生子罗恩、蟹爪半岛的……” 说了一些名字后,南希团长话锋一转。 “不过不论是谁,我们的胜算都很大,因为我们有的,敌人没有。” 他说着,视线瞥向蓝礼,目光恼火中混杂着庆幸,情绪很复杂。 其他人同样也差不多这副模样,除了御林铁卫雷蒙特·拜拉席恩对此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还不了解骑枪架一事。 “只要在冲锋环节上不出差错,那么一个回合,我们基本能够确定胜负!至不济我们也能解决一半以上的敌人,然后另一半自然也就不足为虑了。” 这话让周围人纷纷露出一抹笑容。 单纯的铸造一件胸甲耗费时间很长,但如果将原有的胸甲熔炼并且加上一个不算很大的小部件,那么就相对简单很多了。 所以尽管时间不长,但他们还是基本配备了那种特殊的辅助部件。 “但要发挥出这种优势,我们就应当确保自己的武器能够更容易打到敌人身上,所以我认为使用十二尺长的比武长枪更合适,而不是八尺长的铁尖枪。” “比武长枪太过脆弱,容易折断,而且打不穿盔甲。” “只要我们能确保将全部敌人都撞下马,那么胜利自然会属于我们。” …… 随着他们不断的交谈,周围渐渐有战士之子围拢而来,但这些人并没有贸然靠近打扰,而是在远处观望。 他们都知道今天的七子审判,也都清楚眼下这七个人成败所代表的含义。 七位骑士对此视若无睹,一直专心讨论不久之后会发生的战斗,直到思怀圣堂的一位大主教前来给他们施加赐福,并且亲自带队朝着丘陵下方赶去。 路边有许多围观者,蓝礼本以为自己会惹来一番指指点点,却不想他引来的却是一阵喝彩与加油声,有位粗脸大个子在人群中朝他大声吆喝,有位裹着头巾的少女在其路过时为他挥洒鲜花,人群中更是有很多人在叫着他那尤其简陋的名字。 不知道一晚上的时间,这件事发酵成了什么模样,但显然君临城中的民众与教会方面的想法截然不同。 “下马之后,你必死。”身旁传来一阵低声话语,转头看去,有着方下巴的中年骑士莫瑞正用他那褐色双眼严肃地盯着他。 “所以你必须要保证在冲锋上不出任何意外地将敌人打下马,这样你才能活过这场审判。幸运的是,你给自己发明了一个好物件,这能让你多出许多胜率。” 蓝礼闻言还没说什么,另一边就有人带着笑意插话道:“好爵士,可别这么瞧不上咱们的柠檬爵士哦。” 说话的是训练官欧文骑士。 “他的体力很强,恢复力也极佳,耐力可超过咱们任何一个,你可不要小觑他。” “柠檬爵士还特别能喝酒呢。” 另一边的双胞胎之一跟着插话道:“如果审判的方式是用这个,敌人保证输的裤子都不剩一条啦。” “闭嘴,安曼,都到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乱开玩笑。”双胞胎另一个开口训斥。 “见鬼,安曼,都到这个时候了,你竟然还诬陷我!?”最开始说话那位诧异地瞪着自家兄弟。 “我是阿尔蒙!” 那边两个棕发双胞胎在互损对方,气氛因此渐渐而活跃,就连心事重重的南希团长听着后方响动也都露出一抹微笑,但身旁的莫瑞骑士仍旧一脸严肃。 “我不认战斗开始时敌人能给你恢复的时间。”他仍旧叮嘱着蓝礼。 “所以他们说的那些根本就不重要,柠檬,你要牢记这点,不能下马,就算你能解决和你冲锋的敌人,你也不能下马,游走对敌,用矛,用剑去比你很难取胜。” 他语气古板,但能够清楚感觉出这位心中的担忧,蓝礼闻言认真点头。 “谢谢你,莫瑞爵士。” 他的感谢是真心的。 身处于这个时代,从一个被捡来的平民农夫混到骑士,再混到战士之子,固然是因为勒林骑士死前的作为,但没有眼前这位的悉心照料,他根本不可能如此顺利的一直在教会当中吃白食。 这些帮助虽然不起眼,对方也从来都不提,但却至关重要,蓝礼始终看在眼里。 “我与勒林爵士是老朋友了,我应当照顾好他的后辈。” 莫瑞骑士说着,拍了拍蓝礼胳膊。 “诸神会保佑你的,柠檬。” 说完他一踢马刺,靠近前面的南希团长身旁又开始说起了什么。 此时队伍已经走到了雷妮丝丘陵范围之外,一位穿着棕色袍子的大主教拄着权杖走在最前端,七位骑士策马跟在身后,周围有许多其他战士之子跟随,更外围则是一群群修士修女。 跟随着的穷人集会成员乃至普通民众更是多不胜数,于是队伍规模庞大,一经出现就非常惹人眼球。 甚至不止于此的是,此时整个君临都闻风而动,从天空俯瞰,可以发现无数密密麻麻的人影从城市各处出现,然后自发形成一条条如蚂蚁般的赶路队伍,穿行于或拥挤或宽松的道路当中,朝着君临城七座大门中的雄狮门、国王门以及临河门三座城门方向赶去——比武场在城市郊外,这三道门是距离最近的。 寻常的比武审判自然不会引起如此大的盛景,但七子审判百年不遇,更何况是教会与坦格利安家族的对抗,那就更是史上头一遭了,没有人想要错过。 不过这种尚算有序的前行在一阵嘹亮浩瀚的嘶吼声过后就一下子变得非常慌乱,人们忙不迭地仰头看向天空,或者推搡着朝着两侧建筑跑去,有些刚刚出门的更是果断地返回了屋子内,决定不去凑这个热闹。 单单一声龙吼,所有人瞬间方寸大乱。 七位参与审判的战士之子对此惊疑不定,更是暂停了队伍的前行,不过那吼声只持续了那么一会,他们继续赶路后,直到穿过君临城门来到城外比武场处,都没发生什么意外。 所见的,只有七位着装各异的敌人。 112 七子的审判(35) 比武场地靠近君临的国王门,是一片广袤的草场,草场两侧则是被栅栏隔绝在外的观众席,而今大量人群正从不远处那被晨雾笼罩着的土黄色城市内蜂拥而出,朝着观众席所在走来,同样也有许多人早已坐在了上面。 位于观众席中央部位的看台处坐着此次比武审判的两位裁判,其一是那位思怀圣堂棕袍大主教,另一位是一个看起来六十多岁的老太太,穿着一袭深黑色的绸缎长袍,面目刻板,眉毛纤细,满脸皱纹,但腰板却挺得笔直,充满凌厉气质。 站在草场南侧一端的蓝礼并没有见过她,但猜测她应该就是征服者的那位大王后,现任太后维桑妮亚了。这位如此老迈让他颇感怪异,但他更多的注意力却放在了草场对面几百码外那正与他们对持的七个人。 此时他左侧是一袭镀银盔甲的莫瑞骑士,右侧则是棕发双胞胎之一,他们与蓝礼一样,都穿着制式盔甲外罩绣有水晶长剑的原色亚麻罩袍,一些修士打扮的侍从正为他们检查着盔甲的各个搭扣是否严密扣紧,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而对面那些人此时也同样如此,不过他们身上的盔甲头盔造型各异,有的朴素、有的花哨、有的上过珐琅看起来鲜艳夺目,有的唯有钢铁颜色,在晨光下静静闪烁冰冷光泽。 这其中蓝礼尤其注意的是两个人,其中一个是与他正对着的,有着一袭褐色头发的高壮中年,他穿着一套华丽的棕黄色盔甲,盔甲外则套着更花哨的罩衫,罩衫的斜分橙黑底面上绣有一座黑橙反色仿佛燃烧的城堡。 这位不出意外就是他接下来需要面对的敌人了,距离不近,凝神看去时看不出什么特殊之处,但从那纹章图案上来看,蓝礼能确认对方的出身如何。 当前河间地赫伦堡的主宰者,哈罗威家族的一员。 这是一支在他那个时代已经消亡许久的领主家族,但当前来说却正值显赫,或者说即将腾飞——因为梅葛重婚娶的第二个女人就是出身于这个家族。 与比武大会的规则不同,七子审判要求骑士手持骑枪正面冲锋,而非隔着一条栏杆保护侧面交击,没有任何缓和余地,残忍程度与死伤率自然不是寻常比武可比。 对手那与自己相比似乎不相上下的体格让蓝礼心有警惕,而除此之外,他尤其注意的还有另外一个穿着漆黑盔甲,头盔与肩甲配有龙头装饰的高大男子,其身上罩有黑底红龙短袍,手拄着的长剑颜色暗淡却又充满一股子特殊锋芒感,而今正与身旁人说着什么,目光时而扫视过来,却似乎对于教会这些人不甚在意。 他是梅葛.坦格利安。 第三位坐上铁王座的国王,未来坦格利安王朝名声最为响亮的暴君。 不过蓝礼并未观察多久就被挡住了视线,就见战士之子的团长南希.塔贝克此刻踏步走到骑士们前面,随后朝他们开口道:“接下来的战斗至关重要,我们每个人都要全力以赴,不生即死。” “其他人不用我说,你们都已经是一名合格的骑士,唯有你,柠檬。”他说着,目光看向蓝礼,眼中仍有恼火,却也有一丝鼓励。 “你并非没有胜算,骑枪冲锋主要依赖的是骑术,而你骑术并不差。你提供的东西又弥补了你的一块短板,所以上场后你需要注意的是专注,专注敌人一切动作,要比敌人反应更快,只有这样,你才能发挥出你的优势。” 教会的知情者们始终认为蓝礼死在这里的可能性很大,因为他才成为骑士没多久,之前又是一个出身平民的毛头小子,虽说干出过一件很令人惊奇的事情,但那与审判所要求的东西基本无关。 不论从哪方面来看,在这种专门的骑士比斗当中,他都不可能比得过那些资深骑士。 事实上如果可能的话,他们早就要求蓝礼让出位置了,毕竟这件事对于教会来说很关键,不能有丝毫差错。 可惜某人先之一步的举动让他们无之奈何,只能捏着鼻子认下此事。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种行为等于是霸王硬上车,也难怪教会很多高层对蓝礼不满,之前这位南希团长同样如此,但现在他却异常认真地盯着他道:“你的敌人是科尔.哈罗威,他是一位响当当的骑士,但性子傲慢,而你的信息又很容易查得到,所以他可能小觑了你,这也许是你的机会,把握住它,你就能获胜。” 此时中央看台处的裁判官召唤双方代表上前,于是南希团长拍了拍他的肩膀,最后说道:“如果我们能活过这场审判,那么我希望与你好好谈谈。” 他说罢翻身上马,与御林铁卫雷蒙特一起骑行朝着那边走去,而对方的领头者梅葛也同样如此。 他们是去做最后会晤,这也代表不久之后比武即将开始。 气氛因此变得更为凝重,蓝礼感觉那位团长大人乱立flag着实有些不吉利,身旁似乎有人也这么认为,于是传来一询问。 “柠檬,你紧不紧张?” 问话的是棕发双胞胎之一,此时他正面带严肃地侧头看着他。 “有点。”蓝礼实话实说。 “这么看来你是猜不到我是谁了。”对方有些失望地说。 “我还想着死之前再问你一遍呢,现在算了,紧张的人脑子都会变笨的。” “你是安曼。”蓝礼翻了个白眼,见对方面露惊诧,他道:“因为安曼有口臭,阿尔蒙没有。” 这话噎的对方够呛,甚至低头怀疑地用手遮挡嘴巴嗅了起来,满脸忐忑地模样看的周围人不自觉一乐,凝重的气氛也放松了许多,只是仍旧不能完全摆脱环境带来的沉重。 此时不止两侧观众席,比武场南北的空地已经全被占领,密密麻麻的人群看起来成千上万,尽管每个人都不主动发出响声,但无数琐碎声音汇聚在一起,仍旧显得非常吵闹。 这里的人太多了,看不到外面丝毫景象,扫视一圈,蓝礼从神职人员们所在的看台当中发现了两道熟悉的身影,伊戈与拉娅,这让他不自觉皱眉,但此时比武即将开始,他也没心思多理会这两个明明被要求呆在城中,却贸然跑过来的人了。 南希团长与御林铁卫返回后,原地众人纷纷翻身上马,服侍他们的侍从们忙递上盾牌与长枪,蓝礼虽说并未带上侍从,但仍旧有修士赶来帮忙,身下骑着的黑色战马也早就同样佩戴上了马头甲、胸甲以及锁甲毯。 于是从外表来看,他已经与同排其他人一样,骑在马背上看起来威风凛凛。 “都记住我们说好的计划。” 最后叮嘱了一句后,战士之子的团长南希.塔贝克将钢铁头盔扣上,手中握紧十二尺长的训练长枪,骑在马背上,背部稍弯曲,目光紧盯对面。 其他人同样如此,包括敌人在内,两方隔着比武场默默对持间,无形的交锋似乎已经诞生。 当一声号角响起后,七匹战马开始小跑冲向对面。 俯身弯腰,身体配合战马奔跑的姿势而起伏,蓝礼手中骑枪紧握,周围呜呜风声渐起,板甲与锁甲碰撞的响动轻微可闻,心脏越来越剧烈的跳动如擂鼓鸣奏,除此之外,他忽略了周围环境其他响动,人群呼喊、河水奔腾、飞鸟扑腾、马匹呼啸…… 身下战马奔跑节奏愈发急促,从最初的小跑渐渐变成猛烈飞奔,马蹄敲击地面的轰隆声配合马身奔袭震颤仿如地震。头盔限制,蓝礼除了正前方外无法看到两侧同伴情况,只能见到那一根又一根包裹着七彩条纹枪饰的骑士枪指向前端。 但紧接着他就再也没有理会这种眼角余光所见到的一切了,目光凝聚而又专注的盯着对面,那穿着华丽盔甲,极速冲来的敌人身影愈发高大明显。 魁梧的体格、随风抖动的暗黄色罩袍、盾牌上的城堡纹章,以及那斜斜上举,前端看起来并不锋利的骑枪。 最重要的骑枪…… 马背上的蓝礼突然惊醒,对方此刻用的与他们相同,赫然同样是十二尺长的训练长枪,而非八尺有着锋利尖头的真正战枪! 但这一切发现的太迟,因为交锋时刻已然降临。 天空俯瞰,就见双方各七名全副武装的骑士在草场上如同十四道道离弦箭矢般极速冲向对方,一根根骑枪在适当关头突然瞄准各自目标所在。 紧接着,就在那一刹那的功夫,极速撞击而形成几道轰然巨响骤然响起,马匹嘶鸣、有人惨叫、周围猛烈传来的哗然响动—— 种种声音仿佛在同一时刻猛地诞生,就如同那蓄势良久的审判蓦地爆发开来一样,死亡与鲜血飞溅、惊呼与怒吼齐鸣。 最后一刻,蓝礼奋力指挥马匹朝着对方马身撞去,而非侧面避过,手中骑枪因此忽略了敌人防御精准的盾牌,瞬息击在了对方那颇显花哨的罩袍左胸处。 枪环枪架配合战马冲锋速度,配合沉重冲撞,伴随着两根长枪骤然碎裂的木屑飞溅,对面马背上的高大身影登时就被这裹挟而来的巨大冲击力冲的扬起旋转撞飞,然后噗通倒在远处草地上发出一阵剧烈响动,手臂微微动弹,紧接着就颓然失去力道般一动不动地躺在了那里。 但这并不代表蓝礼就赢了。 两匹极速飞奔的战马相互冲撞带来的反震力道让他头晕目眩,同样他也没能避得过敌人的攻击,乃至胸甲被撞凹陷。 幸而敌人没料到他会如此疯狂,攻击角度因此并未完全发挥出冲锋应有的威力,却也让蓝礼上半身后仰了一会后才勉强挺了回来,感觉到体内一阵阵血脉喷张的剧痛,仿佛整个人的心脏都要被这冲击力撞碎了。 更很倒霉的是,身下战马此时眼睛部位正深深插入了一片飞溅而来的碎裂骑枪杆木片,乃至于让马匹脚步趔趄错乱,最终哀嚎嘶鸣着轰隆倒地。 马背上的骑士一举摔落下马。 113 七子的审判(36) 一瞬间发生的事情非常多,敌人的策略显然也是准备用更长的训练长枪来将战士之子们击落马下,结果遇到了相同的应对。 乃至于事态的发展没有朝着任何人想象中的那样进行。 交锋的那一刹那,战士之子的领导者南希团长避过了他对面敌人的冲锋,同时利用手中骑枪将对方一击打下马去,但他身旁的欧文骑士却因为敌人突然瞄准了他身下马匹眼睛而措不及防地被身下战马引导的攻击落空,继而伴随着战马一起摔倒于地面,骤然惨叫下,腿部明显被沉重的战马给压断了。 敌人想要趁势将他直接斩杀,但一旁顺利解决对手的莫瑞骑士则突然策马冲了过去与之正面交锋了起来。 双胞胎战士之子的其中一位成功将骑枪捅在了对手的脖颈盔甲位置,庞大的冲击力似乎直接将对方的脖子给撞断了,而他本身则轻松用盾牌抵挡住了敌人的攻击。 可惜他那位在战前与蓝礼开玩笑的兄弟就没那么好运了,长枪撞在敌人盾牌上,自身却也被掀翻马下,翻滚挣扎许久后,与同样坠马的敌人展开了徒步战斗。 审判当中,最重要的战局要数挑战方与被挑战方,身披雕琢黑龙盔甲的梅葛正面对上穿着白袍的御林铁卫雷蒙特,而尽管拜拉席恩手段高超,但从小受训外加血脉特殊的梅葛力量与技巧却也更加惊人,乃至于雷蒙特的骑枪不仅没有打在敌人身上,自身反而被一击落马,虽未身死,却也气喘着倒地不起,仿佛折断了好几根肋骨,于是另一边得胜的南希团长只能匆忙上前应对。 一回合的战局过后,情况让所有人都措不及防,战士之子方面还在活跃的只有团长南希、莫瑞骑士以及那对双胞胎。 而敌人一方只剩下了三个 看似占有优势,但实际上与梅葛展开交锋的战士之子团长南希却根本不敌这位残暴强横的坦格利安,甫一展开交锋,就被逼的节节败退,乃至于其中那位轻松解决敌人的双胞胎不得不加入进去开始二对一,才堪堪支撑的住。 剩下两人其中之一的莫瑞骑士与敌人打成平手,最后的那位双胞胎则占据下风,似乎之前的坠马让他使剑的手骨折了,乃至于他现在非常被动,看起来随时都有可能败北。 战斗技巧很重要,但有时候运气同样关键。而骑枪架的存在虽说加强了冲锋威力与骑枪的掌握,但这种加强优势在敌人使用相同长短的武器时却被降到了最低点。 也不清楚是敌人幸运的洞察先机,还是有人走漏了风声。 太阳光照下的广阔草地处,两侧周围布满了人,观众席中的每个人都紧紧注视着比武场地内那一切情况,时不时发出阵阵惊呼。 人群中,一位光头男孩奋力拉扯着一道消瘦身影不让她离席,身旁有另外几位修女帮忙,造成的噪音不小,但没有引起周围观看审判的任何人留意。 钢铁交击的声音不断从草地处响起,三处战斗刚刚展开就打的虎虎生风,而断了腿的欧文骑士则褪下自己的头盔扔到一旁,露出一头粘稠金发,艰难地爬到倒地气喘的关键人物御林铁卫身旁将之护在身后,并看了看不远处剩下那位摔下马却似乎没死的同伴目露期待,紧接着却又化作了失望。 骑枪架优势被消弱后,这位叫做柠檬的新晋骑士都还能够在最终关头将对手解决掉,成果实际上颇为出乎他的预料,但摔落马下的金发身影却似乎也起不来了。 他趴在那边地面上胸膛不断起伏,却没有做出其他动作,好像肋骨被摔断了几根,这不由让欧文骑士心头沉闷,目光也忍不住瞥向场地中那位占据下风的棕发双胞胎同伴。 “让你们在开始前乱开玩笑,死不死的,这下遭报应了吧。” 喘着粗气的欧文骑士喃喃着,脸上露出一抹苦涩来,但紧接着他就突然发现不远处那位趴在地上的高大同伴手臂突然动弹了些许,这让他微微一愣,扫了一眼此刻战局后,他咬牙从地面捏起一点泥巴攥成球,然后朝着那比武场边缘的高大同伴脑门掷去。 …… 因为喘气而变得闷热的头盔阻隔了外头传来的大多喧哗,但却仍旧能听到一阵阵附近传来的响动。 似乎有围观者在给他加油打气,不断催促他站起身来,也隐隐有破骂声音,好像敌人支持者在恼怒于他。 只是面对这一切,蓝礼却颇感茫然,脑子发懵,有种身处于梦境当中无法明悟自身情况的呆板,此时能做的唯有本能的喘气与愣神。 两匹马带来的冲击力与敌人打在他身上的攻击相结合,让他当时在战马瘫倒时反应不及,沉闷地摔到地上后又面临了一重冲击力,更是伤上加伤。 种种情况结合,他此时感觉头晕目眩,心脏跳动的速度明显不正常,整个人的思维更是奇妙地陷入了一种类似于“梦境”,或者说半梦半醒的夹缝状态当中。 这种状态下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阵碰碰响动就突然传入耳中,让他有种好像谁在敲门的感觉,蓝礼想要起身去“开门”,但“梦境”的本能却让他停留在原地,似乎这样才是应该做的事情,于是他就静静听着敲门声不为所动,迷迷糊糊间想到了一个非常经典的问题——“我是谁?” 敲门声仍在持续,问题则若有若无地始终存留于心底,他想要不再去想,但感觉这个问题似乎很重要。 只是周围那无处不在的“朦胧与梦幻”一直笼罩着他,让蓝礼此时的思维运转非常迟钝与混乱,始终想不清楚问题的根本。 直到一股如坠冰窖般的感觉突然从身体内滋生浮现,直到他掩藏在钢铁头盔内茫然睁着的眼睛颜色悄然从碧绿转换成为冰蓝,金发骑士才感受到了极速跳动的心脏有所缓和,同时这感觉甫一诞生,脑袋当中的茫然就如同迷雾遇到了狂风一般被突然吹散一空,让他一个激灵,直接翻身坐了起来。 因为脑袋上佩戴着的头盔,他的视线严重受阻,但却也并不影响蓝礼看清目前形势。 入目所见是一片深绿的广袤草场,草场上凌乱的马匹与战斗正打得激烈,而草场对面密密麻麻的观众席上,无数人群正似乎朝他大喊着什么,身后同样也有一阵阵如潮水般震耳欲聋的响动。 转头看去,人头涌动的围观群众当中最近的是一张探到护栏外的老头面孔,而今这位正满脸涨红地朝他大吼大叫,飞溅而出的唾沫星子清晰可见,其中夹杂着对蓝礼的期盼一股脑溅落在他身上沾染泥土又被捅破罩袍的镀银胸甲上。 “站起来,柠檬爵士,快站起来!去打败那些怪物,他们需要你,没错,我们都需要你!” “……你有口臭啊。” 低头瞧了瞧自己的前胸,蓝礼喃喃回应。 “爵士在说什么?” 对方大吼着问。 周围声音太过响亮,正常话语根本听不清。 没回应,蓝礼此时已经爬起身来,扫视周围一眼后,他突然发现此时战斗双方都已经开始了徒步作战,没有人再骑马迎敌。 这让他心头一动,暂时打消了战前琢磨好的某个作战计划,反而迅速朝着不远处一匹完好的同伴战马奔去。 伴随奔跑,体内清凉感逐渐荡漾开来,心口的刺痛以及身上因为坠马而滋生的阵痛不断减缓,仿佛在被烧伤后敷上了冰块一般,让他莫名有种舒爽感。 这似乎是他体内那变异的血脉力量作祟,蓝礼搞不清明明不是一个身体,为什么这种力量还能生效,他现在也没心思考虑这个早就存在的问题,靠近战马后毫不犹豫地翻身而上。 周围密集人群见此发出一阵猛烈的欢呼,显然对这种“死而复生”的戏码以及金发骑士加入战局后即将会做出的改变颇感振奋。 这一刻,莫名其妙地,似有一股无形力量冲击而来,乃至于骑马、骑枪、剑盾等关于骑士方面的知识迅速从马背上金发骑士脑海内闪过一遍。 与此同时,他原本已经平缓许多的心脏再次飞速跳动了起来,之前所遭到的冲锋撞击还没有完全恢复,乃至于面临这突然转变的速度,一股股刺痛不自觉从胸膛内浮现扩散。 但紧接着,一道许久不曾降临的信息却蓦地诞生—— 【你获得了职业:骑士】 114 七子的审判(37) 【你获得了职业:骑士】 …… 【你获得了职业特性:传唱中的精神】 …… 接连两道信息让蓝礼面色有些恍惚,但紧接着他的思维就突然变得清明而又专注,与之前从夹缝中苏醒时的感觉有些类似,但却更加明显,同时浑身上下好像也充满了力气,注视战场时,一股好战心情让他有些蠢蠢欲动。 这情况可能是因为那新获取到的职业特性缘故,但眼前形势没有多迟疑思考的余地,又没有什么解释性文字,蓝礼于是对此暂且不做理会。 身下战马被骑后嘶鸣间脚步踢踏,对蓝礼这个不陌生却也不熟悉的人很是抗拒,其上跨坐着的金发骑士安抚好一会后才终于让它情绪平稳下来,随后穿着一袭镀银盔甲的高大骑士探手一捞,将马身侧挂着的一件武器握了起来。 那是一柄造型狰狞的钉头锤,锤柄缠着布条,棱角分明的锤头于阳光下泛着一阵阵冷锐锋芒。 扫了一眼目前战局后,马背上的骑士夹紧马肚子,朝着与这匹马原主人徒步作战的那位罩袍绣有黑蝙蝠的敌人小跑而去。 比武场占地颇广,伴随着无数观众的呼喊声,棕色高头战马驮着钢铁骑士一路小跑化作狂奔,如此明显的马蹄声自然无法逃得过那位蝙蝠纹章的敌人耳朵,他因此动作有所改变,似乎想要寻找掩护。 但此刻同样发现同伴冲来的棕发双胞胎之一的安曼却突然奋不顾死地将他缠了住,左手中的剑尽管笨拙,但每每挥舞时速度却飞快,完全不顾自己空门大开露出的盔甲破绽,乃至于不过几个呼吸,他身上就又新填一道伤口。 敌人却也因此被拖在了原地,于一个俯身回手反击间,钢铁骑士冲锋而至,一柄钉头锤裹挟风声朝着他面门猛砸而去! 蝙蝠纹章的敌人因此毫不犹豫就地一滚,准备躲开这敌人冲锋,但那马背上的骑士似乎对此有所预料,就在那敌人于地面滚动时,那冲锋骑士紧握缰绳,突然俯身略微翻转至马身侧,右手中沉重的钉头锤猛地挥舞扫向了地面那措不及防的敌人脑门所在! 沉重锤头撞破空气砸向目标,没有丝毫意外的,就听一声强劲闷响,这位罩袍绣有黑蝙蝠的骑士直接被这突如其来的近身攻击打的上身反弹至地表发出一阵盔甲摩擦的轰鸣,隐约的骨骼开裂声音响起,明显凹陷的头盔下紧接着就溢出了鲜血。 蓝礼武器使的不行,但骑术却不错,同时浑身上下充斥着的那种特殊感觉让他不仅在战斗中意志专注,力气伴随胆量好像也大了不少,乃至于冒险做出这种看起来威风实际却颇为凶险的动作。 动作危险,但效果突出,而且颇具观赏性,倒地的敌人抽搐了几下就一动不动了,显然已经被这一锤子砸死,周围观众们看的惊呼不已,更是有很多人叫着他的名字,恍惚间蓝礼感觉自己状态似乎更好了。 浑穿着盔甲脚步趔趄的棕发双胞胎安曼则朝他哈哈大笑了一声,遂扑腾一声瘫倒在地,浑身关节溢血,也显然已经筋疲力尽,不过他还是朝蓝礼嘶哑叫道:“快去支援,柠檬,不用管我!” 这位看起来还算精神,就是不知道伤势怎么样。 马背上的骑士也来不及思考这些,朝对方点了点头后,调转马头拎着钉头锤奔向其他敌人所在。 此时团长南希与另一位双胞胎阿尔蒙正合力对付身穿黑龙盔甲的高大梅葛,而莫瑞骑士则与一个盾牌上有黄黑花格子纹章的骑士打得有来有回,但尽管专注战斗,那边发生的情况仍旧没有逃得过他们的眼睛,于是剩下那两位敌人心中一凛,己方却反而士气大振。 飞奔的战马朝着莫瑞骑士那边凶猛冲去,尖锐的钉头锤与之前一样朝着敌人脑部挥舞,不过却被这位敌人灵巧的避了开,但因为分心躲避,却让莫瑞骑士看到了机会,一剑就刺入对方身侧腋下,带起一片血花飞溅,不过敌人却也在遭受攻击的瞬间展开躲避,于是这一剑只能算是轻伤。 他们继续展开缠斗,只是受了伤的敌人明显开始处于下风,蓝礼并没有再贸然掺合进去,而是就这么策马小跑着围绕两处战斗场地转悠,手中钉头锤时而甩动一下,整个人似乎蠢蠢欲动。 时不时的,他作势愈冲向敌人,却也只是那种虚晃一枪的假动作,但有一次却虚而化实,真正展开了二次冲锋! 于是钉头锤裹挟狂风凶猛冲去,敌人堪堪避过脑门,肩膀却被狠狠打了一击,伴随着骨骼碎裂响动,他惨叫着捂着肩膀踉跄后退,瞅准机会的莫瑞骑士迅速展开反击,继而直接将其打倒在地,最后掀开面甲将手中长剑狠狠插了进去,猝然尖叫过后,这场审判唯有最后的梅葛仍在抵抗。 而己方却有四个! 周围一阵欢呼再次爆发开来,观众席以及栏杆外站满的人们大多心满意足却又恋恋不舍地看着场中战斗,普遍认为这场审判的结果已经注定。 那位审判席处一直端庄坐着的老太太脸色则变得阴沉可怕,显然没料到会有这个结果出现。 不过这一切都在接下来一瞬间彻底发生了转变,胜利的莫瑞骑士与蓝礼冲向另一块战场,但没等他们奔至战局所在,变化就突然发生! 在一次交击过后,那位叫阿尔蒙的双胞胎战士之子手中抵抗的剑猝然折断,而敌人则不顾另外一边南希团长砍向自己脑门的攻击,手中造型古朴的长剑趁着阿尔蒙措不及防时狠狠捅入其头盔的眼部缝隙当中,闷声惨叫过后,这位战士之子登时惨死当场! 而南希团长的剑尽管砸的梅葛脑门后仰,但却似乎并未让他有所眩晕,高大敌人反而在怒吼了一声后迅疾的展开反击,动作猛烈爆发下,南希团长匆忙展开防御,但没过几下其手中武器却同样崩溃成了几个碎片撒了一地,乃至于面对汹涌劈来的长剑,他只能用双手钢铁护腕勉强抵挡,毫无反抗之力。 不过将之逼退后,梅葛就不理会这位失去进攻可能的敌人了,而是转身朝着另一边御林铁卫瘫倒的方向奔去,准备直接将这位挑战者击杀,好结束这场变化繁多的七子审判。 …… 黑火剑,坦格利安家族的传承之剑,曾经征服者伊耿使用的佩剑,传说中用魔法炼制的瓦雷利亚钢制造而成,锋利坚韧、寻常武器根本不可比。 115 七子的审判(38) 骤然翻转的战局让所有人都措不及防,面对于此,蓝礼紧催战马前奔,掠过旁边同样在跑的莫瑞骑士,手中钉头锤横着扬起砸向敌人所在。 只是敌人对此却轻巧一个后仰侧步避过,同时手中锋利长剑瞬间抬起一撩,狠狠掠过奔袭的战马后屁股侧面所在。 马匹的屁股处并没有锁毯保护,而据说用魔法炼制而成的瓦雷利亚钢剑也是锋利异常,伤口深可见骨,于是一声痛苦嘶鸣后,战马前奔的脚步踉跄,后腿一软好悬没直接瘫在地上。 蓝礼慌忙收束才没叫这匹马直接瘫倒,但显然它也不可能继续展开冲锋了,不过回头看去,因为这么一耽搁,那被甩在后方的南希团长却又缠住了穿着威武黑色盔甲的梅葛,手中持着一面从地表捡起来的盾牌,以及随身匕首,正艰难防御并伺机反攻。 此时尚能作战的战士之子除了蓝礼这个半吊子外,就只有南希团长以及后面赶过去的莫瑞骑士,其他人,剩下的一位双胞胎此时正躺在不远处,面对兄弟的死亡而悲戚愤怒,但之前的战斗好像让他伤到了关节而无法起身,只能不断往这边爬。 被战马砸断腿的欧文骑士同样瘫坐在地上,身后护着那个满面苍白的本家御林铁卫。 所幸敌人也只剩下一位穿着釉有红龙纹章盔甲的梅葛一人,其他人不是躺在地上陷入昏迷,就是已经悄然死亡却无人理会。 莫瑞骑士与南希团长合力对抗着梅葛,长时间披挂沉重盔甲的作战似乎让他们充满疲惫,乃至于战斗时的反应愈发缓慢,但敌人却仿佛没有遇到这种问题,一举一动仍旧充满凌厉。 草场内几匹马的身影凌乱,配备盔甲的骑士尸体更是分布四方,身下马匹已经无法再次战斗,翻身下马后,蓝礼准备再弄一匹马来猥琐对敌,但那敌我双方一个灵巧两个迟缓的模样却突然让他心有犹豫——自己的冲锋到底是能冲到敌人身上,还是会被敌人利用同伴的反应缓慢而遏制? 想了想后,他放弃了找寻马匹的打算,反而握紧手中钉头锤朝着敌人冲去。 此时战局看起来有些岌岌可危,匆匆用剑横栏挡住梅葛挥舞一击的莫瑞骑士眼角余光发现奔来的蓝礼,不由叫骂了一声。 “跑来送死吗!” “没错!” 趁着另一边南希团长手中盾牌撞向梅葛腰腹,好让他松开紧压攻势之余,咬牙奔过来的蓝礼大声回答,手中动作却也不慢,钉头锤直接砸向敌人脑门,于是双腿仿佛扎根于地表不理会盾牌撞击的敌人不得不脚步后退,躲开这致命攻击之余也放弃了继续压制莫瑞骑士的动作。 半跪于地的中年骑士因此喘着粗气站起身来,敌人也因为这三人的存在而暂时没有发动攻击,喘着粗气,开始凝神与之对峙。 趁此时机,蓝礼直接将手中钉头锤塞到身侧南希团长的手中,同时在对方错愕的表情下掏出一柄随身携带的泛蓝匕首,用来将胸前凹瘪的胸甲缚带以及双腿上沉重的腿甲搭扣割开卸下,最后将头上非常阻碍视线的圆桶银头盔摘去扔掉,只留下身上披着的银锁甲以及松垮的皮甲与长裤。 敌人对此有些错愕,同伴们更是充满骇然。 “你疯了!?”莫瑞骑士低喝了一声,看着年轻人主动解下身上防御的模样充满焦急。 盔甲解开容易,穿上可就很难了,而今身处于战斗当中,这位想要再穿盔甲那基本不可能。 然而如果没有板甲防护,面对敌人那种锋利异常的瓦雷利亚钢剑,单凭他身上的锁甲皮甲根本就防御不了什么攻击,甚至面临敌人的刺击一下子都防不住! “我去制造机会!”蓝礼所答非问,接着也没等回应,手中匕首一转,倒握着率先冲向警惕瞪着他们的黑色身影。 短暂几步距离转瞬即逝,面对这位卸下武装的金发骑士,身披黑甲的梅葛尽管感觉有异,但还是毫不犹豫地握紧手中长剑劈砍而去,那锋利的武器在阳光照耀下闪烁耀眼光泽,瞄准的也是蓝礼脑门,速度如电闪,似乎下一瞬间就要将其头盖骨削起掀开。 蓝礼此时想到的却是那位已经惨死了的棕发双胞胎曾经在训练场上的教诲,于是当对方武器攻击而来时,弯腰前冲的金发身影突然朝地一个前扑,躲过了这道攻击的同时翻滚至了敌人身后,随后趁着敌人反应不及之际,手中倒握着的匕首毫不犹豫地往后一刺! 猝然的闷声惨叫下,没来得及躲开的梅葛登时就被刺穿了膝盖后弯,继而脚步一乱,手中挥砍而去的武器面对驴打滚般躲闪的金发身影也有些打晃,只是堪堪扫过其后背,留下一条割裂锁甲的伤痕,却并未有血渍浮现。 于地面滚动过后,浑身占满草屑的蓝礼灵巧起身,随后注视着不远处那再次展开的二对一战局咧嘴一笑。 “全是肉盾可不好打。” 喃喃的话语显然不会有人听到,尽管对于他这种突然改变的战斗风格出乎预料,但仅剩的两位战士之子并没有犹豫分毫,见到机会后就直接贴了上去。 金铁交击的声音再次连绵响起,一黑两银三道身影脚步挪动间来回展开攻防,战局边缘则有一位手持匕首,腰部略微紧绷的高大身影旋转踱步虎视眈眈,额上因为汗水而紧贴的几缕金色长发在阳光笼罩下似乎隐隐反光。 草地远处有三位骑士瘫坐在那里,一位双腿骨折无法动弹,另一位浑身上下的盔甲缝隙内正不断往外渗血,他俩眼睛眨也不眨地紧盯战局,表情紧绷。 最后一个穿白袍的则从始终喘息着没法起身,让观众席中某位光头男孩看的哀叹不已,莫名感觉很丢人。 不过他总的来说还是颇为兴奋,因为他感觉这场战斗的胜利已经基本敲定。 于是心情放松之余,男孩“伊戈”发现了身旁似乎有点异常。 周围喧哗声音总是不绝于耳,人头涌动的观众席上每个人都对于战局的一次次进展变化而大呼小叫,伊戈左边的拉娅此时老老实实地坐在那里没什么异常表现,在见到那位金发身影生龙活虎的模样后她就不再躁动了。 但在伊戈右手边,他却突然发现原本坐在那里的修女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艾妲修女?” 看清其长相后,男孩奇怪地问:“您什么时候来的?” 这位修女前阵子一直见不到影,也没人知道她跑去了哪。因为地位特殊,她的消失还惹来圣堂好一阵议论,只是随后就被这场七子审判的消息给掩盖了下去。 原本男孩还曾猜测这位修女会不会发生了什么意外,永远不会回来了,眼下却突然在这里见到了她,乃至于内心中对此感觉有点奇怪。 只是哪里奇怪伊戈却又说不上来。 “刚到。” 裹着雪白头巾的老人闻言低头朝男孩笑眯眯地道:“来看场好戏。” 116 七子的审判(39) 观众席周围的喧嚣非常吵闹,伴随着悄然吹来的河风一起传遍四方,大多人的心思都被下方那战斗场面所吸引,但此刻身旁修女的话却反而让男孩暂时忽略了下面情况,转而目露奇怪。 “您来晚了,艾妲修女,好戏已经快结束了。”男孩解释。 “可不一定哦。” 修女笑眯眯地回应,抬手摸了摸男孩的光头,在对方略微皱鼻子的表情下,低声道:“才刚刚开始呢。” 周围声音太吵,男孩伊戈没有听到这句话,但他感觉这位修女似乎有点怪,而且也有些自来熟。 咱们又没说过几句话,你摸我脑瓜子干什么。 暗暗有些嫌弃,男孩本能地晃了晃头。 本来他只是表达不满,但却发现修女的手轻易地就被自己晃了下去。 抬眼一看,他发现这位有着一头黑白掺杂头发的修女此时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场内局势,顺着她的目光一瞧,伊戈突然发现她看的并非是大家普遍重点留意的那位金发身影,而是被围攻的黑甲梅葛。 …… 尽管因为各自身上穿着的严密盔甲而将战时拖长,但随着时间流逝,此时场内局势已经愈发明朗。 深绿色的草坪比武场内,那位手持匕首的金发骑士一直在侧着身缓缓踱步盯着交手的三人,但始终没有再次动手。 似乎除了最开始出人意料的攻击外,他没有再找到插入战斗的机会,也似乎在养精蓄锐,随时准备发动致命一击。 不过整体局势并没有因为他的旁观而改变,那腿部伤口影响的敌人动作已经没有之前那么灵巧,每次脚步挪动间,都有明显的迟钝。 同时可能是凝神战斗的时间太久,也可能是顾虑那位持匕首的存在,那位在七国上下颇具凶名的强悍战士此时发动攻击的气势也没有之前那么凶猛了,反应变得迟钝,防御变得迟缓,甚至被对面两位战士之子逼的节节败退。 人们认为他是体力即将耗尽,没什么力气了。这也正常,七国的骑士盔甲设计的并不影响徒步作战,但却也称不上有多轻。 可惜教会方剩下那两人同样也身心疲惫,明明有很多次机会伴随敌人体力消耗而出现,他们却根本没有把握住。尽管打得敌人不断后退,但一时间似乎解决不了战斗—— 如果不考虑那位在一旁看起来仍旧生龙活虎的金发骑士的话。 尽管看上去那位此时的举动与骑士战斗方式明显不同,但除了一些贵族保王党外,大多数百姓都看的非常激动,甚至不断催促他上前捅死梅葛,不要再拖下去。 显然金发身影没有理会周遭传来的阵阵吼叫,因为他一直在不急不缓地围绕战场虎视眈眈,但可能是被压着打的已经恼羞成怒,或者那些声音太过聒噪,脚步后退至比武场围栏处的梅葛突然硬生生承受了莫瑞骑士刺来腋下的一道攻击,就为了将手中剑砍在南希团长的脑门上。 他的行为成功了,但并未将南希团长一击劈死,只是将他砸的有些晕头转向,甚至脚步踉跄双腿发软。 莫瑞骑士见此忙折身挡在其身前防御,但此刻梅葛却反而不理会他,而是朝着不远处的蓝礼冲去,头盔下发闷的声音显得分外愤怒。 “卑鄙的家伙,我要活剐了你!” 沉重的脚步伴随着闷声闷气的怒吼惹来嘘声或叫好声一片,而尽管他腿部受伤,腋下也被刺的鲜血横流,但此刻看起来却似乎完全无视了疼痛与身体上各种伤势,迅速奔走的速度显得并不慢。 然而蓝礼脱去盔甲,目的正是换来灵巧与敏捷。见对方朝自己赶来后,他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跑,惹来对方怒吼连连,却压根连敌人的衣角都沾不上。 这种行为自然有损骑士风度,蓝礼倒是不在意围观群众们对自己如何评论,但他发现在自己后撤时,身体当中那股本就比最初微弱许多的特殊加持力量再次减弱,甚至变得微不可察。 这让他对于骑士职业所赋予的特性有了一个基本认知,但此时自然不是思考于此的好时候。 愤怒的敌人见一时抓不到他,转而朝着远处御林铁卫方向赶去,只是此时被甩在其屁股后的两位战士之子复又缠了上来,那被砸了一脑袋的南希团长看起来并未有什么大碍,手中武器虽然早已损毁,但却持着一面包边圆盾专做防御,而莫瑞骑士则主要负责进攻。 于是筋疲力尽的两人一人持盾,一人挥剑,与看似精神很足,但动作愈发迟缓的敌人继续展开缠斗。 金铁交击声响连绵,不断响起仿佛一首特殊的演奏,直到不久之后,紧盯战局的蓝礼瞧见了机会,瞬间扑过去的行为这才打乱了节奏。 敌人身上防御强悍,对面有两位战士之子存在也不方便他效仿之前行为滚斗刺腿,所以蓝礼手中匕首瞄准的是其腋下。 但还没等他攻击得逞,那原本背对着他的敌人竟然不顾身前莫瑞骑士挥来的长剑,猛地转过身抬脚踹向袭来的金发身影,伴随着一阵沉闷咆哮,似乎对于蓝礼的存在愤怒至极。 手中匕首无法抵挡这种攻击,千钧一发之际,蓝礼不退反进,趁着踹击并未降临时一下子抱住对方踢来的大腿,随后不顾巨大力道带来的冲击顶推用力一撞,直接将这位撞的后仰朝着地面倒去,莫瑞骑士的剑因此偏移了方向,打在敌人肩膀处,而一旁持盾的南希团长则在这同时猛扑而去,双手紧紧握住敌人持瓦雷利亚钢剑的右手! 这似乎是一瞬间接连发生的事情,之前还正纠缠不休的几人此时突然滚作一团,一个抱腿,一个压胳膊,最后一个见机会降临拄着手中剑就狠狠朝着仰躺于地的敌人脖颈捅去,只是却被敌人脑门一偏躲了过去。 与此同时,敌人戴着钢铁手套没有被束缚的左手突然抬起抓紧那深深插入地表的长剑,然后嘶吼着狠狠一拽,嘎吱响动后,伴随着莫瑞骑士握着剑柄的相反力道,竟然一下子将这柄剑给拽断了! 显然那原本承受许多次瓦雷利亚钢剑攻击的长剑已经摇摇欲坠,这次猛拽只是最后一根稻草,但持剑的莫瑞骑士仍旧对此措不及防,乃至于脚步一个踉跄轰的一声瘫倒在了敌人身上。 局面一时变成了三人压住一个, 抱腿的蓝礼紧接着就被对方另一只脚狠狠踢中肋骨,那钢铁铸造的战靴顶端呈尖形,带来的冲击力让蓝礼感觉一阵剧痛,不过这攻击却并没有让他撒开手,反而趁机将对方另一条腿死死抱住。 敌人闷声怒吼不断,右手中突然浮现的怪力让筋疲力尽的南希团长险些压制不住,爬起来的莫瑞骑士见此忙掀开梅葛头盔面罩,随后单手握拳狠狠朝着对方那张英俊又桀骜的年轻脸颊捶去,另一只手则抵抗着对方左手挣扎的骚扰。 拳头降临,鼻梁骨裂开的声音伴随对方闷声惨叫,也令其倒地挣扎的情况变得更为激烈,周围响亮的哗然叫嚷如同浪潮般汹涌来袭,似乎整个世界都变得一片混乱。 莫瑞骑士的第二拳被对方抬起的左手挡了住,但也只是被动防守,随后第三拳、第四拳…… 这位中年骑士尽管浑身疲惫,此刻却也咬牙爆发出了一阵凶狠力道,钢铁与肉体碰撞的响动不断奏响,牙齿断裂和沉闷惨叫连绵诞生。 场地另一边幸存的欧文骑士神色激动地看着这一切,却没发现被他护在身后的白袍身影已经悄然停止了呼吸,旁边瘫倒于地的双胞胎之一阿尔蒙此时正趔趄地朝那边爬去,似乎想要过去补几刀为兄弟报仇,却因为身上伤势而行动缓慢。 草场一侧观众席上的维桑妮亚太后此时已经站起身来,朝这边大吼大叫着什么,但声音淹没在巨大的音浪当中根本毫不起眼。 “是时候了。” 淹没于观众席当中的艾妲修女看了一眼对面审判席上那位站起身来激动大叫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但更多的却是快意。 男孩隐约听到了身旁人说出这句话,但以为说的是胜利结果,于是也没在意,反而仍旧沉浸在场上骑士暴揍他那位篡位叔叔的喜悦当中,与周围人一样的蹦跳欢呼着。 身旁哑巴女孩老老实实坐在原地,此时对比周围,反倒是看起来最安静的一个,熔金色的双眸一直望着那场地中抱着敌人双腿的金发存在,表情若有所思。 只是紧接着她就似乎感受到了什么,脸上一愣,继而一谎,支支吾吾地朝着身旁男孩说了一些胡乱音节,却完全淹没在了周遭一片响动当中,于是她直接站起身顺着过道跑向场中。 男孩没听到对方的声音,但见到了她站起身往外跑的背影,于是抬手忙想要拉扯,一下子却没拽到,随后他站起身准备去追,一只有力的手却反而将他给拽了住。 “不用担心她,她不怕火。”沙哑的声音响起。 “您在说什么?” 男孩纳闷地看向身旁这个很是奇怪的艾妲修女。 对方没回答,而是笑眯眯地抬起那皮肤略显褶皱的手摸了摸男孩的光头。 “你认为这叛乱四起的王国需要的是什么,孩子?” “需要一位英明的国王。”男孩顺嘴回答,随后用力挣脱,却发现自己的力气竟然就没有身旁这位老人大。 “不。” 艾妲修女不顾男孩不耐表情,认真地朝他道:“是血与火。” 117 七子的审判(40) “血与火?” 血与火是坦格利安家族的族语箴言,尽管男孩因为周围声响没听太清楚,但他还是很熟悉这段话的发音,于是闻言后表情一愣。 “当初我们用三条龙征服了维斯特洛,而今我们有十三条。” 艾妲修女低头瞧着表情奇怪的男孩,略显浑浊的蓝色双眸当中酝酿着的是一股刻骨铭心的仇恨,以及大仇即将得报的快意。 “未来我们可能有二十三、三十三、甚至一百三十三条。” 她与其说是在和男孩对话,不如说在自言自语。 “你兄长遇刺,你父亲被逼回龙石岛,整个王国都在嘲笑他,这我能忍受,也没想理会,总归是伊尼斯性子太软。但维桑妮亚,维桑妮亚怎能如此狠心……她会付出代价的,没错,所有人都要付出代价,而今天不过是个起点。” “您在说什么?” 男孩惊诧地瞪着对方询问,隐隐有种不妙的预感。 “我说,好戏开场了。”修女轻声回答。 …… 【成功完成七子审判任务】 …… 【你获得了特性——战士之子】 …… 伴随着汗水滴落与喘息声加剧,莫瑞骑士的拳头一次次捶向身下这个不断挣扎着的黑甲敌人,带着龙虾护手的钢铁手指上沾满鲜血,但敌人就算被打得面容模糊也并未完全死去,反而挣扎的非常激烈。 只是这种激烈并未持续多久就颓然失去了全部力道,莫瑞骑士不放心地又捶了几拳,最终瘫倒在地哈哈大笑了起来,而一直压制敌人右手的南希团长同样趴在那里痴痴笑着,额上汗水不住地往紧贴的草地上滴落。 敌人最后的挣扎力气非常大,也不清楚为何能爆发出如此大的力道,乃至束缚其双腿的蓝礼此刻也已经筋疲力尽,见敌人不再动弹之后,趴着抱其双腿的他彻底放松了下来,身体一翻,仰躺在了草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天空阳光浓烈到刺眼,周围环境当中充斥着无数喧嚣,那是四面八方的围观群众们发出的叫嚷,他们对于场上的一切激动万分,区别是有的愤怒,有的兴奋。 比武场地入口区域有士兵冲来,但却被一队战士之子阻挡,眼角余光能够看到他们似乎起了冲突。 另一个方向的审判席上,那位思怀圣堂的棕袍大主教老神在在地坐在原位,而他身旁的老太太则站起来朝他叫嚷着什么,只是距离太远,根本听不清话语。 她可能是认输了,不然不会有信息浮现而出,但蓝礼此时并未多思考刚刚诞生的信息,以及其背后代表的含义,眼下他累的呼哧带喘,心脏部位还不断传来阵阵刺痛,大脑本能地想要放空,想要躺下来歇息,不愿意思考别的。 可惜他这种休息没一会就被人给打断了,悄然代替原本色泽的浅色冰蓝双眼茫然望天之际,身旁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他就感觉有人跪坐在了自己身侧,正想转头看去,一股摇晃力道却让他胸口突然一闷,随后不由自主地咳嗽了起来。 “你——你怎么跑这来了?” 蓝礼原本想要破骂,但侧过头去后却发现摇晃自己的是穿着一袭白袍的女孩拉娅,于是话语转变成了诧异的质问。 可惜这位显然没能力回答他的问题,而今正满脸焦虑地拽着他的胳膊,想要让他站起身来。 这表情让正诧异着的蓝礼一怔,随后没有犹豫分毫,不顾自己浑身上下没什么力气,咬牙在对方搀扶下站起身来,然后他刚想招呼一米外的两位瘫倒同伴起身,一阵遮蔽阳光的清凉感却突然降临,脚下地面也有一道野兽影子诞生,并且飞快壮大,蓝礼心中一个咯噔,不自觉仰头看去。 他看到了一条龙。 一条有着暗黄色鳞片的,双翼展开仿佛遮天蔽日般的巨龙! 这龙从比武场后方天空俯冲而来,出现的无声无息,乃至于等到人们发现时,它已经抵达了比武场上空所在,整个环境因此蓦地一静,继而惊慌大叫如同海啸般一浪高过一浪。 混乱乍现,妇女、孩童、老人、修士、甚至主教……所有人都慌慌张张地奔向观众席出口,一些站在两侧观看的平民们更是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跑,高处俯瞰而去,整个比武场就像是一栋被猛然炸开的高楼大厦一般,无数碎石灰尘朝着四面八方塌陷倾泄,带起涟漪阵阵! 绿草地覆盖的比武场中,用不到蓝礼提醒,躺着的两个战士之子已然忙不迭地爬了起来,脸上笑容早已消失不见。南希团长边爬边破口大骂道:“比武输了就动用龙?坦格利安家的人活该都下七层地狱,一帮婊子养的狗杂种!” 他这会完全没顾得上团长形象,叫骂的样子显得像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混混,只是神色略显绝望,但他爬起身后却并未直接逃跑,而是朝着不远处骨折了双腿的欧文骑士跑去。 莫瑞骑士此时也跑向了那位更近的幸存棕发双胞胎,同时头也不回地朝蓝礼叫道:“保护女孩先走!” 其实没用他说,蓝礼已经拉着满面惊慌的女孩朝着比武场角落跑去了,可惜没跑几步,那龙就突然朝他俯冲而来! 洪亮而又愤怒的吼声伴随着一道暗红色的龙焰猛然喷涌而来,危急时刻,蓝礼猛地搂着拉娅扑倒在地,热浪从上空来袭,几缕发丝似乎因此被烧焦,乃至焦糊气味浮现,但角度幸运,整个人却并没有被这龙焰灼烧到。 趴在地上的两人堪堪躲过了俯冲而来的烈火,但他们身后的有些人就没那么好运了。 奔跑的莫瑞骑士反应迅速地往侧面一扑,勉强躲过龙焰,但他不远处的棕发身影以及还没跑到欧文骑士所在的南希团长却只来得及怒吼一声,就完全被烈火所吞没。 热浪汹涌,注视着远处从天而降的恐怖火海以及其中朦朦胧胧的挣扎身影,断腿的欧文骑士目眦欲裂,随后他看了眼龙焰后方那两位幸存的同伴,咬牙拿起身旁长剑奋力掷向那俯身而过的暗黄色巨龙,口中怒吼大叫。 “怪物,朝我来!” 可惜他的剑并未击在目标身上,巨龙也没理会他,而是在天空中转了个弯后,朝着来路反身回冲。 “去死吧,你这怪物!”此时蓝礼刚刚爬起身来,一道熟悉的嗓音就突然从侧后方出现了,忍不住回头看去,莫瑞骑士此时正奋力将手中一柄从地面拾起的长矛扯胳膊甩向俯冲而至天空巨龙,与欧文骑士不同,他的矛正中低空飞行的巨龙腹部,然而却没有造成丝毫伤害。 “快带女孩离开这!” 朝蓝礼这边绝望地大吼了一声后,手持盾牌的莫瑞骑士脚步后退着折身就跑,可惜天空中的巨龙不过打了个喷嚏一般,一股暗红色烈火就直接裹在了那逃窜的身影之上,乃至绝望混杂愤怒的吼叫变得嘶哑又沉闷,浑身烈火包裹的高大身影挣扎着瘫倒在了观众席边缘,抽搐渐渐微弱。 然后那龙复又于天空中转了个圈,一双暗红色眼眸于阳光下泛着冰冷暴虐之色,庞大身体朝着蓝礼方向俯冲而去。 118 七子的审判(完) 暗黄色鳞片的巨龙极速冲来,仍旧没有发出丝毫吼叫,羽翼裹挟的风却颇为狂躁。 不知为何,它似乎只对审判场中的七位骑士感兴趣,或者说,他只对参与击杀梅葛的三人感兴趣,乃至于不论周围慌乱逃窜的大量群众,还是那边悲愤欲绝又大吼大叫的欧文骑士,都没有吸引到它的注意力。 一片混乱的场面下,发现这点的蓝礼担忧地看了一眼正拖拽着他的女孩,随后挣脱开来对方的手掌,迈步朝着另一个方向飞快奔去。 可惜他的速度无法比的过魔龙的追踪,不一会,身后就传来一阵汹涌风声,感觉死期已至的蓝礼叹了口气,随后站在草地边缘不做抵抗。 然而过了好几秒钟,后方都并未出现任何灼烧之感,反而有一阵重物落地的轰鸣声诞生,忍不住转头看去,一道娇小瘦弱身影此时正手臂大张地挡在自己身前,而那条浑身长满尖刺的土黄色巨龙目前已然降落在了地上,歪着头,深邃的暗红色眼睛盯着瘦弱的白衣身影,暴戾情绪似乎有所减缓,也没有再次发动攻击。 这情况看的蓝礼一呆,随后不自觉想到了什么,但他并没有时间来思考这一切,因为就在他转过身来时,他分明见到那条龙紧接着就越过拉娅看向了自己,同时眼中原本有所平缓的暴戾再次滋生,血丝浮现,微微张开的龙嘴当中也开始闪烁起了火光,显然拉娅已经挡不住它了。 发现这点,蓝礼咬牙朝着另一个方向奔去,而那龙也果不其然地转脖子面对向了他奔跑的方向,嘴巴大张。 消瘦的白衣身影见龙脖子转换位置,忙张着手臂奔跑了几步,再次挡在蓝礼身前,看不到她什么表情,背影却显得分外倔强,只是蓝礼不可能让女孩挡在自己前面,见那龙已然张开炽亮巨口准备喷吐龙焰,他猛地将对方扑倒在地。 蓝礼想效仿之前躲过龙焰的动作,可惜这次巨龙站在地表,角度缘故,那暗红色的汹涌火海虽说并未垂直喷射而来,却也如同狂暴的沸水一般浇盖在了金发身影那宽广的背部之上,无数圆环构造而成的银锁甲因此迅速滚烫发红,忍不住发出的闷声惨叫让被挡在下方的消瘦身体拼命挣扎不已,一阵阵焦急地尖叫于此诞生。 这叫声极端刺耳,那正喷吐龙焰的巨龙似乎受到了什么刺激,突然收敛吐息嘶鸣着转头飞奔逃窜,仿佛感受到了什么洪水猛兽的气息一般。 只是原地并未有任何异常出现,除了一具背部锁甲融化与血肉粘黏混合一起,伤口微微绽放着白光的高大身体之外。 那白光似乎从血肉中绽放,仿佛有股治愈般的效果,只是这种效果好像非常微弱,不断闪烁着,那恐怖的伤势也不见有多少好转。 被压在身下的瘦小女孩此时小腿处长袍被烧空,露出一双纤细却又完好无损的双腿,显然证明着用身体构成的这种防护并不牢固,只是思绪因疼痛缘故变得模糊至极的高大身影已经没有余力思考这个问题了,身体脏腑仿佛通通被烧熟,整个人也处于濒临破碎的边缘。 他后脑勺处有一片头发被火星灼烧一空,不过正面大部分看起来都是完好的。 乃至于被他压在身下的女孩脸上焦急收敛,人体构成的逼仄空间内,她抬下巴仰头瞪眼注视着那低垂面向地面的面孔,支撑在胸前的一只手臂费力抽出,小心翼翼地用手在对方那双瑰丽漂亮的眼眸前晃了晃,同时口中咿咿呀呀地嘀咕了一些话语。 “你在说什么啊……” 茫然的喃喃声微弱,也根本不可能被对方听到,但那颤动的嘴唇却让拉娅见了脸色一喜,以为他没什么问题了。 只是紧接着她脸上表情就倏然凝结,因为在那句话后,对方眼眸中的冰蓝色泽悄然褪去,缓缓变成了一片死寂的碧绿。 女孩呆在当场。 外界情况并未因此而停止,没了她尖叫声存在,那之前被吓跑了的巨龙复又从天空折身而回,这让比武场边缘一些小心想要靠近而去的战士之子们慌忙避让,而泛着哭腔的声音则从跑空了的一片观众席处响起。 “是你做的手脚?快让它停止!求你了!” 光头男孩伊戈此时正拽着身旁坐着的老修女满面哀求。 对方摇头回应道:“停不下来的,孩子,除非复仇完成,不然谁也停不了。” 说着,那巨龙已然降落在了草地上,朝着目标爬行而去,艾妲修女目光遥望那挡在女孩身上的焦糊尸体,又看了看其下方完好无损的女孩,表情怅然地叹了口气。 “我没想杀他,我只是想嫁祸给维桑妮亚罢了,要怪就怪他非要掺合进入这场审判去吧。明明当上骑士没多久,非要逞这个强做什么?可真是一个蠢男——” 修女的话并未说完就嘎然而止,因为她突然发现那焦黑的身影骤然化作一片尘土塌陷一空,这让她瞳孔蓦地收缩了一下,被仇恨占满的脑海中迅速浮现出曾经察觉到但并未在意过的许多细节,脸色阴晴不定,目光也忍不住看向身旁男孩。 只是还没等她开口问些什么,就突然感觉一股特殊的气息从场地中诞生,凝神看去,被洒满身灰尘的女孩仍旧呆呆地躺在草地上,目光茫然望天,一双小腿处裸露,上半身袍子也褶皱发焦,但浑身上下却似乎变得非常朦胧。 这种朦胧让她看起来有些虚幻,仿佛变成了水中一抹倒影,而周围空间则化作了湖泊。 倒影隐约晃动间,一阵阵无形的涟漪以其为原点从中散发开来,乃至于长着青草的大地隐隐抖动,天空中太阳挥洒下的光芒则被不断驱逐,或者说不断被吸纳一空。 无形的涟漪朝着四面八方扩散,不远处绿草地上的巨龙对此有所察觉,于是慌忙掉头飞奔而起,但却并没有快过这种涟漪的散发与吞没,乃至嘶鸣着骤然化作一头长着树叶翅膀的猪头龙从高空惊叫坠落。 比武场中面庞呆滞死寂的欧文骑士被涟漪波及到后一头金发迅速变白,角落一群战士之子对此充满惊骇,但他们紧随其后就突然内陷缩小,最终变成了一群巴掌大小的袖珍骑士面面相觑,其中几个甚至变成了女的。 空荡荡的观众席被涟漪扫过后发出阵阵嘎吱响动,某块区域的木栏杆开始发黑碎裂,但另一块所在的栏杆表面却反而滋生出一颗颗嫩绿枝丫,并且飞速成长。震颤的地底某处突然裂开一道仿若虚无般的口子,于是绿草大地开始朝内塌陷收缩,仿佛有大量泥土被无边黑洞所连番吞没。 观众席中的艾妲修女虽不知晓这一切是什么情况,却毫不犹豫地拉起男孩转身就跑,然而她脚步不过堪堪迈出了几步,一阵呓语般的轻笑就突然从背后方向响起。 笑声熟悉而又陌生。 119 混乱印记 汹涌的冲击伴随着剧烈如同地狱降临般的刺痛从背部传遍全身,那种滋味让人忍不住希望自己能昏过去,然而在另外一股特殊的无形力量影响下,他的神智却偏偏能够保持清醒,或者说能够不迷失在身体的本能当中,而仍旧执行着自己的目的。 这种情况堪称折磨,每一秒钟都过得特别漫长,简直生不如死。 直到背后的冲击结束,那股莫名其妙的力量影响才悄然褪去,背后的剧痛让饱经折磨的意志瞬息模糊不清,最终完全陷入一片黑暗当中。 恍恍惚惚间,蓝礼似乎回到了原本的身体当中,周围再也没有那种令人绝望的炽热,而是变成了一片片被滑润物质包裹着的柔软,鼻腔当中能够闻到的气味也并非焦糊的肉香与草地的土腥,而是变成了一种淡淡的水果清香,苹果、草莓、多恩产的血橙…… 宜人的味道伴随着隐约交谈与脚步声响,舒适的环境包裹着他浑身上下,背后的剧痛恍惚间只剩下一片残留心底的幻觉,整个人身上的活力渐渐恢复正常。 但蓝礼仍旧沉浸在那神智的昏暗当中,茫然飘荡,余韵的痛苦让他思维仍旧呆滞,对外界情况不理不睬。 可能过了很久,也可能只是一瞬间,两股信息的浮现让他紧闭的双眼蓦地睁开,心智恢复,冰蓝色的冷清眸子瞪视着床榻上方的天鹅绒帷幕,表情充满了难以置信。 【成功将混乱之子引导向正途,你获得了一枚混乱印记】 …… 【你完成了所有事件,你获得了特性:通灵之心】 …… “完成了?” 他喃喃着,脸上表情并没有喜悦,反而满是呆愣。 “怎么可能完成了?” “她偷东西的习惯还没改过来,也还总喜欢玩火,字也没学多少……” “怎么可能完成了?” 这个问题让他惊疑不定,仔细回忆,脑海中最后的印象是对方勇敢挡在自己身前的背影,蓝礼于是勉强认为可能是自己的死亡刺激到了她,然后洗心革面彻底记住了他曾经的教诲。 只是他心中不知为何,总有一股子不安。 左手手腕处有股特殊的灼烧感,抬至眼前观看,与手掌衔接处的肌肤上,那仿佛简洁线条构成的两道黑白弧线反向交叉标记看起来让他隐隐有种眩晕感。 蓝礼不自觉皱眉。 眼前这东西应该就是那枚混乱印记了,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纹身,凝神观看,既没有看到任何解释文字,也没有出现什么异常,除了特殊的眩晕感外,这东西似乎毫无用处。 他心中对此的不解混合着强烈的遗憾、愤怒,以及不安,更是有种对那世界的留恋,于是呆呆观察半响后,他突然从柔软的枕头下掏出一枚匕首,不顾自己腹部饥肠辘辘的感觉将这东西握紧。 可惜捏了半响,匕首与他都没有任何反应,证明着这香味消散大半的东西目前还没办法做到支撑他进入那特殊世界当中。 怔怔半晌后,蓝礼将这匕首塞回原位,随后踩着柔软的淡绿色密尔地毯,走到精致房间的阳台处桌椅坐了上去。 外面天色此时刚刚放亮,阳台外越过城堡的城垛是一片停泊着些许船只的海岸线。 放眼望去,海洋尽头一轮明亮太阳缓缓散发出耀眼光芒,将深蓝发灰的海平面笼罩的璀璨发光,紧闭的窗户隔绝着外界一切响动,但灵敏的耳朵仍旧能听到隐隐的潮汐声音,以及城堡内各种琐碎响动。 一动不动地望着外界情况,蓝礼一时没有丝毫考虑其他的想法,只想让自己脑袋放空,同时沉浸在另一个世界的余韵当中,只是不一会,背后房门处就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响动。 “蓝礼大人,劳勃陛下邀请您共进早餐。” 女仆的这种话语每天早晨都会重复一次,但眼下听起来却已经颇显陌生了。 “我不想吃早餐。”蓝礼开口回应,声音泛着疲惫。 “请转告兄长,就说我早上吃了几颗水果,已经饱了。” 女仆闻言后的声音有所忧虑。 “大人您又生病了?” 什么叫又生病了。 蓝礼闻言皱眉,却也因此提起了些许精神来,深吸口气后,他嗓音提高道:“就是不想起床而已,我还没睡醒呢,你就说我已经吃饱得了,你懂我的意思吧?” “好的大人,我懂了。” 女仆了然,随后离去的脚步踢踏作响。 然而没等蓝礼歇息什么,另外一道话语不久之后就突然传来。 “蓝礼大人,我带来了明天婚礼时您需要穿的衣物,请开门,我需要您亲试一下。” 婚礼这个词让蓝礼心思一怔,随后恍然发现时间才过去了一晚上外加半天而已,而明天正是自己那位便宜兄长的大婚之日。 这让他心中莫名有股子荒诞与不耐,却也被这种轮番打扰闹的没有了那种忧郁心态。 叹了口气后,黑发男孩滑下椅子,走到门口处将门打开。 映入眼中的是一位衣着考究,留有两撇小胡子的瘦高老人,以及一位黑发女仆,还有门口守卫着的两名护卫。 老人是王室御用裁缝,女仆则负责给蓝礼穿衣服,进入屋内后,他们在试衣镜前一番忙碌,最终颇感满意地点了点头。 镜中男孩有着一头乌黑发亮的黑短碎发,面庞白皙秀气,令人惊艳的眼眸颜色衬托着身上整齐的暗绿色镶金边天鹅绒衣物,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从故事里走出的小王子,只是整体气质显得忧郁而又沉闷。 “这套衣物很合身,大人,但袖口衬底的黄色和您外表不太搭配,所以请您先脱下来,我需要重新调整一下。”老裁缝的态度显得非常严谨,蓝礼闻言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他的主要心思并未放在身上穿什么上面,而是眼前镜子当中浮现出的那一道道迷雾般的文字—— 【种族等级:LV2】 【职业:吟游诗人、骑士】 【职业等级:入门、入门】 【职业特性:音律敏感、传唱中的精神】 …… 【拥有学识:纹章学LV7、游泳LV7、箭术LV5】 …… 【拥有学识:制毒LV5、匕首掌握LV5、钓鱼LV2】 …… 【衍生特性:通灵纹章、瓦雷利亚血统(变异)、余烬的诅咒、战士之子、通灵之心】 …… 几个月的训练成果隐藏在骑士职业后,只要蓝礼朝之凝神看去,这些迷雾文字就会变换成另外一行。 骑术LV6、骑枪掌握LV4、剑术LV4、盾牌掌握LV4、长矛掌握LV2。 吟游诗人职业也与此相同,只是那职业等级…… 他随后目光凝视属性栏中新增的那三个特性上。 【传唱中的精神:每当你在旁人面前做出符合骑士精神的举动时,你的战斗能力与身体素质都会被信念的力量所加持】 …… 【战士之子:战斗中的你会获得战士(神的一体七面之一)的祝福,不会被疼痛所影响,同时你的祈愿与诉求更容易获得祂的反馈】 …… 【通灵之心:当有生灵强烈渴望与你沟通时,你能隐约听到它们的心声】 120 巨龙的灭绝 身处于红堡这座权利的中心,似乎就连小孩子的生活都没办法太过安静,堪堪试穿完衣物的蓝礼送走老裁缝与女仆后还没等歇一口气,就有另外一位访客突然降临。 来人有点出乎预料,是兰尼斯特家族的提利昂。 虽说过去了“很久”,但这位之前有些抗拒与他接触蓝礼还是记得的,眼下突然找上门来倒是让他颇感奇怪。 “我姐见你没去吃早餐,特意让我带来了这个。” 走入屋内后,这位比蓝礼大了四五岁,但身高却差不多的小家伙如此说道,一袭兰尼斯特家族标志性的绯红色绸缎衣物让他看起来丑的分外明显。 蓝礼很少评价别人的外表,但这位长相实在是很有特色,想不注意到都不行,不过他还是尽力约束自己的眼睛,礼貌做到不去多看,免得刺激到对方敏感的神经。 “替我谢谢你姐姐,提利昂。”他回应,随后看着这位端进来的一盘油光嫩滑的烤阉鸡,突然感觉腹部一阵饥饿来袭。 显然,长时间的副本生涯,让他的真正身体早已饥肠辘辘了。 于是他暂且将内心中一些残存着的念头压入心底,转而准备饱餐一顿。 送对方上门的仆人此时已经识趣的离开了,于是眼下只有两个孩子呆在屋内,坐在阳台处的小桌两侧,一个开始开始用匕首切割食物,另外一个则坐在那里欲言又止。 这位兰尼斯特似乎有外交任务在身,看起来也并不像是出自本心才跑来这里的,但一时间又好像找不到什么话题,乃至于脸上一片为难之色。 最终他突然见到阳台角落矮柜上叠着的几本羊皮书。 “蓝礼,你对教会武装很感兴趣?”他问,并且暗暗松了口气。 那些书是蓝礼没进入副本之前因为想要了解历史而搜集来的,而今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什么用处了。 “还好吧,只是看看。”黑发男孩口塞食物地回答,满嘴油腻,语气含含糊糊。而对方也没有继续问下去,自顾自地拿起书观看了起来。 蓝礼对此不甚在意,他现在想的唯有吃,而眼下餐盘中的食物似乎特别符合他的胃口。 一般情况下,他的早餐选择都会是粥汤面包之类的清淡食物,这是源于前世的一些习惯,但现在肚子饿的咕咕叫,眼下这盘涂满黄油的烤阉鸡似乎一下子就变成了什么人间美味,他也就顾不得自己的饮食均衡了。 阉鸡顾名思义,是一种被阉割,或者被摘除了**的公鸡,从小被农夫养大,高价卖给贵族老爷们享用,或者根本就是领主们自家圈养。 正常情况下的公鸡肉并不好吃,但这些被特殊处理过的阉鸡肉质却鲜嫩可口,肥美多汁,比寻常鸡肉要香的多,再加上黄油带来的淡淡奶香味,以及腹部塞满各种香料而形成的特殊烤料味道,一口咬上去,无数口感伴随咀嚼混杂在一起,那股浓香缭绕于鼻翼与嘴巴当中余韵悠长,令人忍不住吃了一口又一口。 特别是对于蓝礼来说—— 教会虽然没有禁止吃肉这码子事情,但显然食物不可能有多可口。 于是两个男孩一个在不顾形象地大口吞吃,另一个则在专注读书,阳台窗户此时已经被之前的仆人敞开,微微海风吹拂而入,整体氛围显得一片悠然。 对方似乎忘记了他来的目的,蓝礼也没理会这些旁枝末节,不过没多久,提利昂似乎就想起了这事,于是憋了一阵子后,他道:“你知道巨龙为什么会灭绝吗?蓝礼?” “因为被龙焰烧会很疼。” 蓝礼含糊其辞地回答,显得有些驴唇不对马嘴。 对方闻言有点语塞,但见这位黑发小伙伴如此放松地在吃吃喝喝,他也就渐渐没有了什么拘束感与别扭,瞧着手头这关于教会武装的羊皮书,自顾自地道:“我叔叔说,巨龙灭绝就有教会的手段作祟呢。” 这位似乎对于龙特别感兴趣,话题来来回回总往这上面扯,之前是这样,现在也如此。 “是吗?”蓝礼顺嘴询问。 “当然。” 对方点头,然后一本正经地道:“你瞧,血龙狂舞时期的阿莉森王后就是一个海塔尔,怂恿君临暴民冲进龙穴屠龙的又是一个乞丐帮的疯子修士。我叔叔说,那些不怕死冲进龙穴里面的几个领头者也不像是普通人,他说他们看起来就像是一些诸神狂热的信徒哩。” 这话似乎是照本宣科搬过来的,蓝礼闻言没说什么,自顾自地在那咀嚼食物。 原本历史当中,教会武装的反叛是以失败而收场的。面对坦格利安的巨龙,教会方面在付出了数以万计的死伤后不得不屈膝投降,最后解散武装力量。乃至于坦格利安王朝迎来了最为辉煌的一段时期。 然而这种辉煌并未持续多久,就被一场内战给打了个稀巴烂。 内战被后世誉为血龙狂舞,亦被人们称之为公主与王后,黑党与绿党。 顾名思义,战争双方代表人物是两个女人,一位是拥有继承铁王座资格的坦格利安长公主,另一位则是宣称儿子更有资格继承铁王座的长公主后妈。 两个女人的争锋造成了坦格利安王朝的分裂,龙与龙之间的对决由此展开,大量王室驭龙者与他们的龙相继陨落。 直到战乱结束,两党妥协而出的伊耿三世继位,坦格利安所拥有的巨龙仅剩三条,最后还一个不落的全部死掉,后来孵化的幼龙也基本不是夭折就是畸形怪胎,无法长大。 谣传这其中有学士作祟,而所有人都知道,学士的总部与教会的繁星圣堂都身处于河湾地的旧镇当中,似乎关系密切…… 对方没见他说话好像有点尴尬,呆在那不知道怎么继续好。蓝礼于是开口道:“海塔尔家族虽然是旧镇的领主与执政者,但也不见得一定会与教会穿一条裤子,而且当时的王后阿莉森肯定是想要让儿子顺利继承王位好统治七国的,不可能主动阴谋挑起内斗嘛。” 河湾地旧镇的海塔尔家族传承久远,培养学士阶级的学城就是他们家族中人创建的,而海塔尔家族麾下领地内则坐落着教会曾经的总部繁星圣堂。 有趣的是,他们家族还出过很多教会总主教,蓝礼之前所在的副本中,当时的总主教就是个海塔尔,也就是那个号召信徒反对怪物国王的家伙。 所以要说显赫,这个家族可比河湾地封君提利尔家族显赫的多,却也低调的多。 这是蓝礼前世记忆中所没有的一些信息,但今生所受到的教育却让他无法忽视这个隐形的庞然大物。 “我叔叔说,海塔尔家肯定最希望龙全都死掉,所以也许是她的家人——” 提利昂开口说,但话没说完就戛然而止,瞪着蓝礼,神色充满惊骇。 蓝礼此时也面庞呆滞,甚至目瞪口呆。 因为在闲聊期间,他咬在口中的一只鸡腿竟然开始动弹了起来,那在他牙齿中扭动的模样就好像是一只活鸡被咬到了大腿一般疯狂的在挣扎,活灵活现,却显得异常恐怖。 呆呆地感受着牙齿处传来的晃动感,蓝礼手中捏紧的力道不自觉一松,于是这只被烤的外酥里嫩的鸡腿就一下子解脱般蹦到了他身前桌上,留下一滩油腻痕迹后,翻滚顺着身侧窗户一跃而去,来了场“跳楼”戏码。 两个男孩本能地侧头探望,就见到那鸡腿摔到梅葛楼根部后并未停止动作,而是滚动着消失在了那长满尖刺的干枯护城河中。 气氛一时变得非常古怪。 121 顶嘴 梅葛楼内此处小卧室中的氛围分外寂静,身处于阳台区域的两个男孩怔怔趴在窗前朝下望着,半天没见说话,脸上各自的表情也全都仿佛被吓傻了一般。 他们最终对视了一眼。 “你带来的鸡腿为什么会动?”黑发男孩抢先询问对方。 这话让本就心思震撼的金发男孩更为茫然,他呆呆地回答道:“我也不知道啊,它,它是熟的,但为什么会动?” “难道这座城堡真的闹鬼?”蓝礼沉吟地说。 提利昂闻言忍不住内心一紧,迫不及待地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同时有些结巴地道:“要,要叫护卫吗?” “最好这样。” 蓝礼点了点头,小脸一片严肃:“但我想他们不会相信咱们见到的事情。” 提利昂附和地点了点头,脸色发白。 随后坐回原位的他就变得有点坐立不安了,目光总是瞥向蓝礼身前剩下的那半只烤阉鸡,表情似乎充满惧怕,却又有股好奇在眼中酝酿。 这种情况下蓝礼也没心思多吃什么了,于是将身下凳子挪后几步,指了指桌上的食物道:“这只鸡有古怪,我认为我们需要将它送去给派席尔学士,也许他能知道它的腿为什么会动。” “我带出去就好了。”金发男孩突然道:“然后我去问问我们家的学士,派席尔大学士最近正忙着婚礼的事情呢,不会有空闲的。” “也好,不过你要小心些,没准这剩下的半只鸡也会活过来呢。” 蓝礼好心提醒。 提利昂咬牙点了点头,随后站起身来,有些哆嗦地端起盘子准备告别,而蓝礼此刻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于是送对方到门口时他开口道:“希望战士赐予你勇气,提利昂。” 对方闻言脸上的表情更加严肃了,但略微发抖的手却突然稳定了下来,朝蓝礼用力点了点头后,他脚步急促地顺着走廊远去。 蓝礼若有所思地看着对方背影消失,随后摇了摇头,将房门关上。 紧接着他的目光就看向了自己的左手手腕。 烤熟的鸡腿就这么跑了,这在那位小恶魔看来似乎是一个非常值得研究的点,但蓝礼却忍不住怀疑是自己的缘故。 因为他当时用的是左手抓的鸡腿,而在这左手上,有一个叫做混乱印记的“纹身”。 “混乱……” 皱眉观摩着手腕处的标志,蓝礼一时不敢确定这东西到底是什么情况,抬手触碰房门以及墙壁,也没有发生任何特殊事情。 他不自觉心思恍惚。 女孩亲昵的笑容仍旧历历在目,蓝礼之前有些不敢去深思的问题现在却再也忍不住了。 混乱之子到底是什么? 这个问题仿佛一团迷雾。 起先蓝礼认为这个称呼代表着拉娅与自己有关系,而自己是混乱。 这个怀疑虽说有很多不解之地,但勉强也能说得过去,毕竟按照原本历史来讲,他穿梭进入副本后的一系列行为的确将那历史引到了另外一个轨迹上,堪称混乱。 而且当事人女孩不论长相,还是出身,似乎都能与他接得上。 但现在看着自己的手腕,蓝礼却突然不再这么去想了。 混乱之子到底是什么? 真的是自己的“孩子”? 还是其他一些他无法理解的力量所汇聚而成的生物? 混乱之子的含义到底是混乱——之子,还是混乱之子? 所谓的混乱代表着的又是什么? 延伸出的问题是,历史副本到底是什么? 是平行的另一个世界? 还是所处世界的一段过往? …… 单纯蛋生已经足够让蓝礼感到奇怪了,尽管他曾用这是一个奇幻世界来安慰自己,但这印记的出现,这枚在系统信息中不存在的印记却让他突然变得一片茫然。 这所谓的奖励与曾经诸多奖励赐予的基调对比、吞吃虫子的蛋壳、与多恩人长相的相似、明明什么都不懂但却莫名能够学的会文字的天赋……种种不起眼却至关重要的线索此刻一股脑浮现而出。 显然拉娅不可能只是一个蛋生的怪胎,那个与龙有很大关系的女孩,也不可能只是他的“女儿”。 那她到底是什么? 所谓的正途又是什么? 她现在……又怎么样了? 面色阴晴不定地站在原地思索半响,他最后叹了口气,感觉自己的思绪一团乱麻,于是努力不去想这些事情,目光却忍不住扫向阳台角落那几本书。 怔怔片刻后,黑发男孩走过去将之收束起来放回桌上,随后坐在阳台处的椅子上,目光眺望阳台外的城堡与大海,感觉熟悉而又陌生。 蓝礼心情不太好,但并非因为那些问题。 经历过穿越投胎以及穿梭副本后,他其实已经习惯了许多问题理解不了了,也没有那种硬是非要琢磨明白的想法,毕竟知道的东西太少,瞎捉摸始终理不清头绪。 他只是很遗憾自己离开的太过匆忙,而没有来得及说一声再见。 …… 再次见到提利昂是在鸡腿会动事件的第二天早晨,也就是劳勃与瑟曦的婚礼当天。 因为是趁着兄长婚礼前的空档间隙进入的副本,乃至甫一出来,蓝礼就没有丝毫歇息与放松身心的时间,也没太多功夫去研究自己的几个新能力,而是不得不投身到各种忙碌事件当中。 此时的君临城内分外喧嚣,平民百姓们纷纷议论着今天即将开始的婚礼,贵族领主们则忙碌于在仆人服侍下穿戴各种体面礼服与着装打扮,并且准备好各自的贺礼。 劳勃陛下婚礼的举办地点是城中维桑妮亚丘陵顶端的圣贝勒大教堂内,不过在举办前夕,却要在红堡当中展开一场早餐宴会。 参与宴会的主要是新婚夫妇双方的家族成员,以及麾下各自的领主骑士们,他们在此关头纷纷送上献给国王的贺礼,有精美的珠宝、华丽的腰带、纯金铸造的金马刺,以及各种实用或不实用的匕首。 新王加冕不久,但关于他的爱好却早已流传颇广,抛除饮酒作乐外加比武斗殴外,劳勃.拜拉席恩尤其喜欢收藏匕首,于是礼物当中这玩意的存在就显得分外的多。 蓝礼虽小,却也要送上贺礼,他原本想着在自己的“垃圾箱”中翻找一些随便什么东西送上去就完事了,毕竟也不会有人在意他送什么。 不过这事宫廷总管倒是率先替他想好了,于是蓝礼送上去的礼物就变成了一枚纯金的披风搭扣,不怎么贵重,却也不算廉价。 然而送礼物并非是蓝礼今天唯一要做的事情。 有着一个大鼻子的中年宫廷总管此时一直在他耳边唠唠叨叨,不断叮嘱着男孩在接下来的婚礼当中的任务。 实际上那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为便宜老哥捧捧斗篷,以及为新婚夫妇撒花当个散花童子罢了。 只是就算这么简单,这位王室管家似乎也仍旧不怎么放心,让蓝礼听得颇感不耐。 所以当见到混在一群金发兰尼斯特人群中的提利昂时,他就突然迈步朝着对方所在走去,不理会后边这位将他当作三岁小孩的唠叨管家。 “早安,提利昂。” 走近后他朝对方打了个招呼,一袭得体衣着的丑男孩同样一板一眼地回礼,随后与牵他手的一位金发男子交涉过后,他就与蓝礼跑到了早餐宴会的角落当中。 不知道为什么,这位兰尼斯特家的小恶魔看起来显得有些蔫吧 蓝礼好奇询问,于是这位瞥了眼不远处正与国王陛下交谈着的泰温公爵,低声回答道:“父亲把那只鸡拿去喂狗了。” 他语气一阵黯然。 “为什么?” “因为他说我见那只鸡的模样,就像是一个乞丐见到了一枚金龙。” “你没将那只鸡送去给你们的学士吗?” 蓝礼“奇怪”地问。 “我原本想送去的,但是后来想看看它会不会也活过来,就没去送。” 提利昂说着,似乎怕蓝礼怪他说话不算数,于是转移话题道:“后来就被我父亲发现了,然后,然后我还和他顶了几句嘴。” 似乎上次的鸡腿事件拉近了他们之间的感情,眼前这位小家伙看起来开朗了一些,却也颇为沮丧。 他说着还又瞥了眼那位秃顶的中年公爵父亲一眼,显然对于之前所面临的一些状况心有余悸。 见他这幅怂样子,蓝礼很难相信他会与长辈顶嘴,这让他不自觉想到了昨天分别时自己与对方说的那句话,于是忍不住问道:“为什么要顶嘴呢?他说的很过分吗?” “也不过分……” 对方迟疑地说:“父亲就是想让我把那只鸡扔掉,我不想,他就命令我去做,然后我……我也没想顶嘴的,但就是没忍住。” 122 婚礼 因婚礼而来的人群恍若黑夜中的海洋,填满了恢弘的教堂大厅,与之相比,上午的早餐会不过是道开胃小菜。 此时蓝礼正站在大厅正中央的神祇雕像之下,手捧着沉重的金色斗篷,执行身为国王幼弟“专有”的任务。? 他的侧前方就是婚姻双方当事人,身着金黑交织绸缎外衣,披着天鹅绒斗篷的黑发扣冠国王,以及身旁穿着一袭绯红色丝绸裙服,身材修长的金卷发少女,两人此时正站在教堂深处的天父圣母雕像前,接受教会总主教的祝福。 肥胖的总主教头戴一顶由金箔和水晶做成的巨大宝冠,身后高窗外阳光挥洒笼罩而入,水晶冠随着总主教的大脑袋微微晃动而不断散发出七彩虹光。 他口中话语阵阵,回荡在连咳嗽声都没有的一片人海当中显得分外神圣,蓝礼专心望着他那肥厚如肠般的嘴唇一开一合,看似很认真,实际上思维早已发散开来。 早餐会上的一个发现让他突然对教会提起了一丝兴趣,或者说教会背后的神祇—— 单一实验结果并不是很令人确信,但系统当中早有说明。 战士之子特性既然能让他获得战士的回应,是不是代表着这个世界的神是一定存在的? 如果存在,祂们又是以什么样的形式存在? 以及,与自己穿梭进入的那些历史副本又有什么样的关系? 在历史副本当中获得的特性,而今在现实中也能得到回应,那么这点是否可以证明历史与现实其实正是一个世界? 还是说所谓的神明只不过是某些类似于程序机械之类的存在,只要蓝礼身上有种特殊的“力量”,所道出口的祈愿就能有所回应? 这特性本身的作用似乎不大,好像也有着持续时间存在,但背后所代表着的含义却让蓝礼不得不沉思于此。 然而日程紧凑,甫一出来就面临许多忙碌事情,蓝礼暂时没有什么时间来仔细实验这个。 它能做到什么程度? 它能满足所有愿望吗?还是只限于战士相关? 它的持续时间具体是多久? 只要自己说,它就能回应? …… 仪式很繁琐。 因为教会的神一体七面,所以在维斯特洛大陆,七这个数字非常重要,也早就渗透进入了习俗、律法、日常生活当中等等。 所以眼前这对新婚夫妇不仅要发下七重婚誓,还要接受七层祝福、交换七次承诺。 一系列程序下来,蓝礼问题想了很多,拖着斗篷的双臂也有点发酸,不过当周围响起唱诗班咏唱的婚礼圣歌时,他登时就打起了精神。 “观礼诸人对眼前这对新人的婚姻合法性是否抱有质疑?” 总主教饱含威严的声音传遍教堂,并散发回响。 这种问话是婚礼仪式固有的程序,一般情况下自然不会有人站出来捣乱,眼下同样没发生意外。 于是接下来代表嫁入夫家的交换斗篷仪式正式开始,气质威严的泰温.兰尼斯特公爵走上前去将女儿身上原本披着的斗篷解下,身为幼弟的蓝礼则踏着整齐步伐靠近而去,将双手中捧着的沉重金斗篷献给自家便宜大哥。 就见对方接过斗篷后抖落开来,将之包裹在了新娘身上并亲手为其系上,于是当新娘与劳勃深深一吻后,总主教在一旁开口宣称。 “在此,在诸神和世人的见证下,” 他朗声道,“我庄严宣布,拜拉席恩家族的劳勃与兰尼斯特家族的瑟曦结为夫妻,从此之后,他们就是一个躯体,一个心灵,一个魂魄,直到永远。任何干涉他们婚姻的人,将受到无情的诅咒!” 语毕,观礼诸多贵族掌声雷动,婚礼仪式正式结束。 然而仪式结束不代表这场婚礼就这么完成了,之后还有一系列的程序要走,比如新婚夫妇站在外面圣贝勒雕像下接受民众与贵族们的祝福,以及举办晚上的结婚晚宴,最后还要闹洞房。 蓝礼在这个过程当中充当伴童与撒花童子,他感觉这个任务多少有些无聊,而且也担忧自己撒着撒着,手中花会不会突然活过来,或者其他什么的。 幸运的是直到这件任务结束,他坐上马车返回红堡后,也都没发生什么意外。 “你的任务基本完成,晚上宴会时会有一些贵族小姐来邀请你跳舞,在此之前你先回去练习一下,免得到时候出丑。” 马车当中回荡着淡淡的话语声,一袭金黑交织服饰的史坦尼斯正开口叮嘱看起来一脸心不在焉的弟弟。 “你确定?”蓝礼闻言瞥了眼这位说话难听的便宜二哥。 “我这么小的个子去和人跳舞?” 他还想说那别人岂不是得弯腰一蹦一蹦的? 但对方显然没有再回答这个问题的想法,而是自顾自地在那里道:“其他时候不论,明天的早餐你必须要参加,不要像昨天那样找借口,这是礼貌,不然新王后会对你有意见。” 这话从别人口中听到很正常,从这位嘴里面面听出就有点让蓝礼感觉奇妙了,因为在他的印象当中,这位便宜二哥可一向没什么情商可言…… “婚礼结束后,梅斯.提利尔就准备离开君临,届时你会和他一起前往河湾地。” 看着这个小脸愣愣的男孩,史坦尼斯道:“我反对把你送去当养子,但劳勃坚持这么做,他现在是国王,我不能和他吵架。” 蓝礼点了点头,认为这句话后应该还有下文,比如一些叮嘱什么的,于是做专心听讲模样。 但对方说完这句话后就不再开口了,而是坐在那里静静看着男孩,不时又看看马车外,偶尔一副思索表情,也不清楚在想什么。 蓝礼对此很无语,但对这个怪人他也算是习以为常,于是不以为意,转而专心琢磨起了自己的事情。 关于现在、关于之前、更关于未来…… 宴会今天晚上才会开始,期间的时间没什么需要他的事情,马车返回红堡后,蓝礼被送回梅葛楼内。 不过还没等他走入自己的小房间,他就突然瞧见了一个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那个被他“偷”了匕首的,有点古怪的泽地人。 123 丢失的蛋壳 泽地人霍兰.黎德身材即瘦又矮,穿着一袭灰色不起眼长袍,长相颇为寻常,属于走在人群中一眼都注意不到的那种人,但蓝礼却不得不留意他。 不仅仅是因为自己“偷”了对方的匕首,还是因为这位似乎并非寻常人。 见到泽地人时,他正在一位仆人的带领下行走于梅葛楼内长廊当中,冷不丁一见,蓝礼下意识的还以为是不是那匕首上有什么特殊的“魔法标记”,然后这位顺着标记寻来了? 不过尽管如此想,表面上他却毫无异常地凑上去打了个招呼。 “好久不见,霍兰大人。” “你好,蓝礼大人。”对方回礼,表情看起来没什么异色,让蓝礼暗暗松了口气,随后他好奇地问道:“大人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问题是很正常的,因为梅葛楼只有特定人员才能进入,比如王室子弟,比如兰尼斯特家的“外戚”。 “我对建筑方面略有研究,劳勃陛下就邀请我来考察红堡,然后帮忙定制修缮计划。” 这位如此回答,他身旁的红堡仆人也跟着点了点头。 蓝礼闻言哦了一声,彻底放下了心,于是失去兴趣地道:“那您先忙,大人,我要先回去歇息了,晚上还要参加宴会。” 他说完就准备离开,对方却又突然叫住了他,随后在蓝礼奇怪地目光下问道:“蓝礼大人,听说您养了一头黑猫?” “没错。”蓝礼点了点头。 这件事整个红堡的人都知道,因为这头黑猫在红堡比较有名,被蓝礼“诏安”后消息还惹来一番无聊人士不大不小的议论。 后来雷德温家族那对双胞胎还傻兮兮地跑去王座厅,与当时尚未成为国王的劳勃讨要这头猫,结果被很多旁听贵族们笑话了一顿,羞得那俩小蠢货面红耳赤悻悻作罢,那猫的名号也就更响了。 “我能见见那只猫吗?” 泽地人见他点头,忙开口道:“这对我很重要。” “一只猫有什么重要的?”蓝礼好奇地问。 虽说他知道那猫很不一般,但他想象不出那猫能与这位泽地人扯上什么关系。 “那只猫也许是某种消失很久的特殊品种。”泽地人一脸认真地回答道:“而我平时很喜欢对维斯特洛的动物种类展开研究,希望能就近观察它。” 这话你糊弄三岁小孩去吧。蓝礼暗暗撇嘴,表面上则遗憾地道:“听起来很有趣,可惜我也好几天没见到那只猫了。” “它消失了?”泽地人皱眉。 “算是吧,或者跑到那个犄角旮旯去了。”蓝礼说道:“那猫原本就是一只野猫,史坦尼斯说野猫向来养不熟,跑了我也不意外。” 对方闻言有些失望,却也没多纠缠,而是叹了口气后,客客气气地与其告别。 转头注视他的背影离去,蓝礼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他倒没撒谎,自打他脱离副本后,那只猫就一直不见踪影,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蓝礼对此还感觉很遗憾,因为那的确是一只很特殊的猫,丢了怪可惜的。但特殊归特殊,这个泽地人找它又是个什么情况? 因为易形者? 很多民俗故事当中,北境专出易形者这种能够附体动物的特殊存在,而那黑猫蓝礼也早就怀疑是一个易形者附体的,所以才会那么聪明…… 脑海中胡乱猜测了一番,但具体情况根本不可能弄清楚,且这个问题在他诸多疑问当中并不重要,于是蓝礼不再多理会这件事,准备继续赶路。 结果一转头,他就突然看见在露天长廊的拐角处,正有两个鬼鬼祟祟的男孩探头探脑地朝这边张望。 这让蓝礼突然怀疑起自己的猫是不是被这两个熊孩子给抓了去,于是不做犹豫,带着身后两名护卫快步地朝着他们走去。 有着奇特橙色头发的一对双胞胎见此吓了一跳,似乎没想到自己两人会被发现,忙缩回脑袋去躲避,但可惜蓝礼已经认准了他们,于是就算这俩家伙跑回他们的房间,也没能躲得过蓝礼的质问。 “你们是不是偷了我的猫?” 碰碰敲门过后是一句质问话语,从房门后探出头的两张丑脸对视一眼后,异口同声地回答道:“我们没有偷你的猫!” “那你们为什么见到我就跑?”蓝礼不相信地问。 “你看起来很吓人。”身高体壮的男孩小心翼翼地回答,又矮又瘦的话语则相反:“不跑难道要叫你大人吗?我们才不愿意这么叫呢!” 这是什么见鬼的理由。蓝礼皱了皱眉,有些不相信,但看起来这俩家伙不像是在撒谎,于是他重复问了一句。 “你们真没偷我的猫?” “小偷才偷东西!” 矮个子双胞胎闻言理直气壮地道:“我们要做也是去抢,才不会偷!” 话音刚落下,大个子就捅了捅身旁兄弟,用一种很细微的声音附耳道:“别这样说,这家伙现在是龙石岛的领主了,不能乱抢的。” “怕什么,咱爸还是青亭岛领主呢。” 矮的小声反驳,但接下来却话锋一转,看向蓝礼道:“听说你要去高庭当我祖母的养子?那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啦,应该多亲近才是,所以我就不怪你冤枉我们了。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玩啊?” “我才不愿意和蠢货一起玩。” 蓝礼一本正经地回答:“特别是又丑又蠢,长的还一模一样的两个蠢货。” 这话让矮个子脸色一黑,咬牙瞪着眼前这家伙似乎就要撸起袖子干架,他身旁的大个子则哼了一声,语带不忿地道:“就你漂亮,讨人嫌的家伙!” 说罢他将房门碰声关紧,也算是替他那个作势打架脚步却不动弹分毫的兄弟解了围。 蓝礼被“拒之门外”也不以为意,仗着灵敏耳朵若有若无地听着里面些许响动,开始皱眉思索。 他们看起来似乎和那只黑猫失踪没有关系。 那他的猫到底跑哪去了? 原本蓝礼还没太怎么重视。但今天泽地人这么一出现,他反而认为把那猫找出来似乎挺重要的……可惜没什么线索。 心不在焉地走在返回住所的道路上,路上遇到兰尼斯特家的小恶魔打了个招呼,对方看他的眼神却有点怪异,让蓝礼又是一阵莫名其妙。 不过他也没多在意,回到房间后一番搜找,并未发现那猫藏在哪个角落当中,也没发现什么相关线索,蓝礼反而发现,自己丢失的东西并不只限于那只猫。 还有一堆蛋壳。 一堆他曾经嫌弃难吃而包裹起来放入箱子当中锁好的龙蛋壳…… 124 侏儒的未来 晚上的婚礼宴会开始时,蓝礼仍旧在思考着那只猫与龙蛋壳的问题。 猫消失了还算正常,毕竟那是一个会动的家伙,但那蛋壳消失就有点不对劲了。 蓝礼之前将那蛋壳锁在了他的“垃圾箱”中,同时为了避免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有人将之开启,他还学往昔记忆当中不知从哪看来的小技巧,在锁上放了根头发。 这样如果有人动了那锁头,他肯定能发现。 然而在之前他开启箱子时,那头发仍旧存在,但里面的蛋壳却不见了…… 锁头,头发,以及他倒插着的房门,这三重保护下,那东西是怎么消失的? 蓝礼感觉这是一个灵异事件,而除此之外,失踪的猫、以及突然来寻猫的泽地人同样让他感觉怪异非常。 仿佛有什么事情在自身不知情的情况下发生了。 所以,是什么事情呢? 脑海中缭绕着这个问题,心不在焉地黑发男孩手中匕首已然将身前一盘洋葱奶酪派切的稀巴烂却还不自知,乃至于坐在其身旁,一直不理会他的金发丑男孩都特意看了他一眼,口中欲言又止,但好几次张嘴也没说出什么来。 占地面积广阔的王座厅内此时人头涌动,一张张长桌陆续分布围绕在四面八方,仆人们端着一盘盘香味各异的菜肴忙前忙后,贵族们则在国王起身敬酒时纷纷起身吆喝响应。 觥筹交错的环境下,来自七国各地的顶级歌手轮番站在国王宴桌下献唱,周围音乐声不绝于耳,飘忽闪烁的灯火笼罩四方,气氛愈发浓烈。 国王所在的餐桌身处于高耸铁王座的阴影下,长度足以坐下婚姻双方家族的所有嫡系成员,此时蓝礼就坐在距离国王有三个座位间隔的椅子上,他身旁是两个兰尼斯特,一个是与他“同龄”的提利昂,另一个则是叫做吉利安的金发青年。 周围声音吵闹,左边的金发青年正与他旁边的史坦尼斯轻声交谈,面带微笑的模样很难看出他实际上已经没话找话许久了,可惜对方表现的一直不冷不热。 更远处的核心地带,年轻的国王正饶有兴趣地观赏着桌前空地处的男女杂技表演,不时与身旁人交谈着什么,隐隐飘入耳中的好像是一些里斯、有趣杂技之类的词汇。 他身旁坐着的新婚王后则面带微笑地保持着端庄优雅模样,一举一动让许多或明或暗观察着她的人们赞叹不已。 当然,碍于之前某些流传甚广的消息,更多的人在观察完她后,还有意无意地看向国王长桌侧面,也就是铁王座阴影下静静守卫站立着的一位金发白袍身影,眼中情绪各异。 始作俑者眼下倒是没在意这些特殊情况,从蛋壳问题延伸到拉娅,从黑猫问题思考到自身种种,又若有若无地考虑着未来的某些事情…… 宴会中环境颇为吵闹,但最近遇到的问题特别多,他总是忍不住陷入恍惚状态。 不过没一会,这种思考在旁边人话语声下就被悄然打破了。 “我很奇怪,蓝礼。” 身旁传来的声音情绪似乎有些复杂,期盼、纠结、失落、忐忑…… 蓝礼侧头看去,记忆中非常有名的小恶魔此时五官纠结在一起,显得非常纠结。 “奇怪什么?”他问。 “下午的时候,你嘲笑他们丑。”丑男孩的话让蓝礼有点诧异,但还是点了点头。 “没错,怎么了?” “你说,你不和又丑又蠢的人玩。” 金发男孩盯着他道:“但你为什么和我玩呢?” 这话让蓝礼有点茫然,搞不懂这位为什么会问出这类问题,但没等他开口,对方就自顾自地道:“我比他们还丑,我也不认为我有多聪明,而且,我除了丑之外,还是个——还是个畸形的侏儒。” 他说着,双色的眼眸仔细瞧着蓝礼此时的面部表情。 “按照你和那两个家伙说话时的表现,你更应该不理会我这种人才是,那为什么你看起来一点都没有……没有瞧不起我?是因为我的家族?但这又不像,很多人因为我的家族对我很客气,可眼神都不是你那样的,那是什么原因呢?” 这位既敏感又脆弱,五官看起来皱巴巴的男孩此时正蹙眉盯着蓝礼,仿佛努力思考着一个很不理解的问题。 “我想了一下午,也没想清楚这件事,你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 所以你为什么会纠结这种问题啊。蓝礼暗暗诧异,但索性自己的很多疑问都搞不清楚,也就暂时不去思考那些了,想了想后,他道:“你丑是丑了点,但是我不认为你笨啊。” 他这话让男孩挠了挠头,面带奇怪。 “那你认为我很聪明?” “不。”蓝礼摇头,在对方愣愣的表情下道:“我认为你未来会很聪明。” 这基本上是实话实说了,可惜对方听不懂他的话,闻言后感觉很茫然。 蓝礼见此解释道:“你喜欢看书,而且还能看的进去。这点很重要,因为就算是那些大人们也很少有喜欢看书的。” “学士们也很喜欢看书。”提利昂闻言摇头:“这不算什么优点。” “喜欢看书的确没什么大不了的。” 蓝礼回答:“但一个不用人催就能主动看的进去书的男孩,在我看来还是挺少见的。” 他说着正回身去,用匕首割了一块不清楚是孔雀肉还是苍鹭肉的食物塞入口中,略微含糊地道:“所以回到之前的问题上,我为什么会和别人对待你的态度不同?” “因为我看好你的未来。” “就这样?” 对方愣愣地问:“看好一个侏儒的未来?” “不然呢?还能有什么?” 蓝礼耸了耸肩。 “乐观一点,提利昂,你其实有很多优点的,只是你自己都不知道而已,或者说你知道但还是缺乏自信。我猜这是因为你外表的原因,不过我认为一个人的外在并不能影响他未来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只有努力与选择的方向才是。” 他说完就不理会对方什么表情了,低头捧起一碗肉汤呼呼大喝了起来,只是当眼角余光见到某样东西闯入视线当中后,男孩吞咽的动作不由一顿,继而瞪大双眼。 那是一个滚动在地的,灰扑扑的,会动弹的鸡腿。 125 闯入宴会中的狗 宽广王座厅内参与宴会的人员似乎上千,但身处于最里端铁王座下的长桌所在,却仍旧能清晰将此地大多情况看个清楚。 这不仅是因为这张桌子的地表比大厅其他地方要高,而且还因为宴会大厅中央处留有一个足够大的空地,一些杂技演员或者歌手轮番在空地当中表演,不久之后更是会有很多贵族男女跃入其中翩翩起舞。 然而正当两位小丑打扮的矮个子侏儒于此表演着滑稽可笑的舞蹈时,一只灰扑扑的鸡腿却突然从密集的桌椅当中滚动了出来,并且朝着大厅深处“仓皇逃窜”。 紧随其后的是一条狗。 那是一条耳朵很长的白毛宠物狗,短短的四肢飞奔时耳朵一跳一跳的,同时口中汪汪叫着,不过声音淹没于宴会环境更大的喧嚣当中,显得非常微弱。 空地边缘处,一位端坐在那里,正与身旁人谈笑着的中年贵族率先发现了奔过眼前的白狗,紧接着就又看到了它追逐的东西,不由愣在当场。 周围听到响动看去的几人同样发出一阵惊呼大叫,一位胸口绣有乌鸦纹章的老人更是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口中茫然喃喃。 “那是什么?” 没人回答他的问题,因为飞奔小狗此时已经窜到了两个小丑所在,其中一个脸上涂抹了番茄酱,手持猪膀胱单腿支地翩翩起舞的侏儒正兀自转圈,结果一下子被这狗刮蹭的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发出一阵哎呦痛呼。 许多不明所以的观众们还以为这是侏儒准备的娱乐节目,对此轰然大笑,但发现真相的一些人却一个个或茫然或惊恐,或愣愣发呆。 靠近首席位置的河湾地提利尔公爵原本正与身旁北境公爵谈笑风生,结果突然见到一只占满了灰尘的东西蹦上自己的桌子,紧接着这东西就跳进了桌上一碗培根蘑菇汤当中,滚烫的浓汤四溅而起,泼了提利尔公爵一身,然而往常这种情况会让他面色阴沉,但眼下他却不自觉咽了口唾沫,呆呆地注视着汤碗中那兀自滚动着的玩意神色愈发惊恐。 不过还没等他叫出声来,这本该是死物的东西就突然碰的一声撞翻了汤碗,并且朝着桌侧方飞快滚动而去。 提利尔公爵旁边的艾德.史塔克此时也满面惊色,但他并未干看着,而是在那东西路过时握着匕首迅速朝其刺去,结果这玩意仿佛长了眼睛一般灵巧地翻滚避过,并且飞速远去。 一阵阵碟子碰撞声音伴随着一道道惊呼从此处长桌上响起,“洗了个澡”的暗黄色鸡腿最终滚落到河间地徒利公爵的怀中,然后在这位老人被吓得直跳脚的情况下,顺势掉在地上飞快翻滚离去。 见此,在他们桌下徘徊着的小狗立即飞奔追踪了上去。 “诸神在上,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餐桌下、餐桌上、空地处、过道中……一阵阵鸡飞狗跳伴随着一道道哗然叫嚷与惊恐大叫,王座厅内此刻乱哄哄一片。乃至就算没见到真实情况的一些人也都被吸引了注意力,愈发慌乱的氛围让许多人匆忙离席躲避,却也有很多人凑近而去。 首席的年轻国王自然不会忽视于此,他瞪大眼睛盯着那狗与鸡腿在宴会人群一双双腿的缝隙中来回穿梭,其身旁的新王后同样捂嘴面带惊恐,不远处两个小男孩更是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那似曾相识的东西,各自心思与旁人截然不同。 闹剧最终被一只脚所阻止。 不知何时离席的史坦尼斯悄然走到了那鸡腿蹦跶的路线上,然后“趁其不备”一下子将之踩在了脚底,感受着脚下传来的一阵阵本不应该拥有的挣扎力道,他不由皱眉。 然而没等史坦尼斯弯腰将这东西拾起,他就突然感觉脚下一松,随后就见那怪异的东西竟然用“脱下外皮”的办法挣脱了他的踩踏迅速逃窜,只是这怪东西并没有翻滚几下,一旁呜咽紧盯的小白狗就已然反应飞快地扑了上去,并且迫不及待地将这玩意咬在口中抓着迅速咀嚼了起来。 它看起来显得是那么迫不及待,似乎认为这是什么人间美味,鸡腿在其口中与前爪中不断挣扎,却始终挣脱不掉,最后被小狗飞快地啃食的连骨头都不剩一点。 喧嚣的宴会大厅此时变得颇为安静,数以百计的眼睛愣愣地看着这一切,没人前去阻止,就连狗身旁的史坦尼斯也一样。 而小狗本身在达成所愿后并没有掉头就跑,反而像是喝醉了一般,倒地胡乱汪汪了几声,然后在诸多贵族们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下肢站起抱着临近人的大腿就耸动了起来。 这情况是那么的荒诞,却又是那么的诡异。 人群沉默片刻后,难以忍受的噗嗤笑声打破了王座厅内的宁静,随后接二连三有人发出各种忍俊不禁的声响。 当事人对此倒是很淡定,低头静静观察着没有乱动,只是见这狗看起来除了发情之外没有任何其他异常后,他就一脚将之踹飞了。 错不及防下,小狗呜咽惨嚎着倒飞而去,落地后却并未善罢甘休,而是双眼通红地翻滚起身,就近又抱住了一个红袍身影的大腿,继续发泄着自己的“兽欲”。 围观群众们的笑声更激烈了,而被抱住腿的红袍身影此时似乎已经醉的迷迷糊糊,瘫坐在餐桌前椅子上,感觉腿部有异后,他茫然地朝下边看了看,嘀嘀咕咕的声音显得非常不解。 “你是哪家的好小狗,怎么如此热情?” 他显然没有看到之前所发生的一切,但话语却惹来周围一阵爆笑,几位公爵,甚至年轻的国王陛下都开始哈哈大笑。 然而在这笑声的背后,一团疑虑却始终在人们心头挥之不去—— 没有牵线,没有任何外力影响,宴会大厅内光线并不算强,但那并不阻碍人们见到真相。 一只会动,也能躲避障碍物的鸡腿? 似乎还是熟的? 这在所有人的记忆当中都是头一次见到。 “这么受狗欢迎,以后就叫你狗娘养的索罗斯吧,哈哈哈。”年轻的国王陛下故作轻松地大笑着,眉头却不自觉皱紧,身旁有人含笑附和。 “定是天上诸神等的不耐烦,派来这条狗催咱们的国王陛下快点结束宴会啦。” 这话也不知晓是真的在开玩笑还是自我安慰之言,总之宴会随后仍在继续,但许多人都变得心不在焉。 而那条永动机一般的狗则在不久之后被河间地一个佛雷家族的人匆匆跑来抱走了,显然那是他们家哪位成员养的宠物。 只是很少有人留意到,在将那条狗踹飞后,史坦尼斯弯腰将脚下某个仍旧乱动的东西捡了起来,思考片刻后,将之交给了一脸惊恐的派席尔大学士。 126 习俗与后果 一番鸡飞狗跳的混乱过后,婚礼宴会仍然持续着,只是人们议论的焦点已经不在于这场婚礼本身。 惊诧、沉思、恐惧、好奇…… 一些不懂装懂的人开始故作神秘地散播各种不靠谱解释,某些真正了解点东西的反而颇为低调的不言不语独自沉思,此时宴会人心浮躁,就连国王本身都与派席尔大学士低声询问着那会动的玩意到底是什么情况,就更别说其他人了。 人们普遍的看法是有巫婆作祟,或者一些消失许久的巫师魔法师之类的神秘人士捣乱,他们对此倒也不算是太过恐慌。 毕竟这个世界是有龙与种种鬼怪故事流传开来的,日常生活中很多人也曾经碰到过一些打扮鬼祟的相关人士,只是如此明显的超自然现象还是头一遭遇见。 另一些人则将那玩意“归罪”于红堡的鬼魂身上—— 红堡闹鬼这个说法还是当初蓝礼“掉进密道”时流传开来的,眼下复又被提了出来,并且在“证据”面前,很多人对此更加信服了…… 总之好好的一场婚礼晚宴似乎一下子就变成了一场关于神秘事件的讨论会,就连之后的跳舞环节气氛也显得根本热烈不起来。那个被狗抱住的红袍僧索罗斯不知不觉间变成了宴会的焦点人物,醉醺醺的当事人对此颇为茫然。 不过当婚礼晚宴进行到最后一个环节时,人们还是不自觉将注意力放回了这场婚礼本身,或者说婚礼最“惹人期待”的一环之上——闹洞房。 在维斯特洛大陆,婚礼的最后阶段非常野蛮,一对新人会在这个环节上被围观群众们拔的光溜溜,然后簇拥送入新房当中。 这是人们喜闻乐见的一个环节,也是很多鬼祟人士能够光明正大占便宜的环节。 蓝礼认为这种习俗甚至有点恶心,那大群人将新婚夫妇脱的一丝不挂,口中讲着黄色笑话还上下其手的行为看的他简直眼皮直跳。 “我结婚时要是有人敢这么干,我保证剁了他们的手。” 目送两个衣服被扒光的新人在人群簇拥下越走越远,一旁观望着的蓝礼如此与提利昂说。 这话让正看的兴起的金发男孩奇怪地瞥了他一眼:“你已经订婚了吗,蓝礼?” “没有。” 蓝礼眨眼回答,对方闻言哦了一声,感觉这位的想法有点无法理解。 不只是提利昂,就连旁边人听到这句话后也怪异地看了他一眼,认为这话很奇怪。 显然,在蓝礼看来很不可理喻的事情,早就被别人习以为常。 甚至就连当事人都看起来不怎么在乎,光溜溜的劳勃面对周围女人们哈哈大笑还能反向调戏,浑然不在意自家老婆被男人占便宜。一直表现的优雅端庄的新婚王后看起来也能如常应对,似乎隐隐有所厌恶,却也没有发表不满意见。 摇了摇头,蓝礼干脆收回视线不再多看,转而招呼身旁伙伴走出长廊,来到一处露天庭院中透透气。 月光冷清,周遭氛围却非常热烈,此时此刻,一对新人已经被送入了房间当中,热闹的一天算是基本结束了,等明天一早醒来过后,拜拉席恩王朝就会迎来一位“崭新”的女主人。 如果不是前世记忆作祟,这位女主人在蓝礼的印象当中其实还不错,态度和蔼、性格看起来也很正常、还时常送他各种小礼物表示一下关怀…… 可惜是个弟控。 想着,蓝礼突然从庭院角落阴影当中见到了另一位当事人,而今那位正面无表情地望着人群消失的方向不言不语。 “詹姆?你怎么没跟着去?”蓝礼身旁的男孩也同样见到了他,还跑上前好奇问了一句,对方闻言眉头一紧,随后故作轻松地微笑道:“人多了闷热,在这里吹吹冷风。” 一句话似乎就已经让他的耐心消耗殆尽了,见到蓝礼在一旁,他朝其躬了躬身,算是打了个招呼,然后转身直接离去。 “他今天看起来有些奇怪。”望着哥哥的背影,心智还不怎么成熟的提利昂纳闷地道:“以前他可是很爱凑热闹的。” “人都是会变的嘛。”蓝礼耸肩回答。 女朋友结婚了,新郎却不是我,这事换谁谁也不好受啊。 不过这么一想,这三个人到底是谁绿了谁呢? 提利昂显然想象不到身旁这位黑发伙伴脑海中浮现出的是什么样的糟糕想法,坐在庭院边缘的栏杆上,他隐隐听着外面一阵阵喧闹声音,若有所思地开口道:“那条狗把那只鸡腿吃掉了……” 蓝礼点了点头,没说话。 “听说是孪河城佛雷家一位女孩的宠物,我见到他们家的骑士把那条狗给找回去了。”提利昂说着,突然朝蓝礼挤眉弄眼了一番。 “那个红袍僧还有些恋恋不舍哩。” “希望他醒酒之后还有心情不舍吧。”蓝礼摸了摸下巴。 “被那条狗吃掉可惜了。”提利昂怅然地说:“那么有趣的一个东西,说没就没了……” 要是真那么没了就好了。 蓝礼暗暗心说。 他感觉那狗在吃完鸡腿后突然发情有点不正常,但怎么个不正常法他却说不上来,毕竟关于那个鸡腿他也是一片茫然。 希望不会出现什么意外吧…… 低头瞧了瞧自己的左手手腕,那特殊的图案让他不自觉皱眉。 …… 走在返回学士房的路上,派席尔大学士现在情绪很紧张。 因为怀中铁罐子正不断的颤动。 背后喧嚣随着脚步愈发远离,期待许久的闹洞房环节他也没赶得上。 胡子花白的老人忍不住埋怨那史坦尼斯为何要把这令人头皮发麻的东西交给自己,乃至于他没等婚礼结束就要匆匆抱着罐子离去。 这倒也罢了,他难道不知道,身为一个饱经风霜的老人家,他完全受不得惊吓的吗? “派来两个士兵也好啊。” 感受着怀中颤动着的铁罐子,老人胆颤心惊地走在红堡安静的道路上,脑海中忍不住浮想联翩。 “魔法并不存在,这一定是什么我们还不能理解的东西作祟,没错,一定是这样。” 喃喃着,他似乎将之当作了什么保命咒语,然而就在老人话音落下后,他突然感觉怀中铁罐子不再乱动了。 心里一个咯噔,老人感觉有点不妙,但他谨慎地并未打开罐子,而是仍旧抱着它朝着目的地前行,准备一到地方后就给旧镇写信,汇报枢机会今天发生的事情,然后把这玩意赶紧送到学城去—— 他可没有丁点好奇心一探究竟,也根本不想要把这罐子打开。 学城总是有办法将它弄清楚的。 如此想着,老人心下稍安。 这时有一位侍女正牵着一条土黄色毛发蓬松的宠物狗路过,见到派席尔大学士后停下来行礼打了个招呼。 老人见此同样客气回礼,并且目光偷瞄。 只是往常他的关注点一向是在异性身材上,可此时这位六十多岁的老人注意力却全都放在了侍女之外。 不知为何,他突然感觉到,那条被牵着的黄毛小狗,看起来怎么就那么的眉清目秀呢…… 127 “消失”的黑猫 当厚重的房门嘎吱一声被关紧后,一切喧嚣霎时被阻隔在外。 烛光倒影闪烁于绿地毯上恍惚晃动,一股股蜡烛特有的油脂味道随之飘入鼻孔当中,结束一天忙碌的男孩站在门口松了口气,随后突然喃喃了一句。 “愿战士赐予我勇气。” 等了一会,没什么反应,他随之不以为意地踏步走向床榻处,然后一下子瘫躺在了上面。 劳勃的婚礼结束,蓝礼也基本上算是解放了,随后两天他准备仔细研究一下自己此时拥有的新能力。 通灵之心、战士之子、还有那混乱印记。 相比往昔,这三样能力一样比一样奇妙,蓝礼最重视,或者最忧虑的是混乱印记这个连系统信息里面都没有记载着的能力,因为它似乎是不可控的,同时除了造成混乱之外没什么有益影响。 战士之子这个能力在战斗时估计会有用处,但他此时这幅小孩模样显然不可能遇到什么战斗,而它的祈祷力量似乎也不是那么靠谱。 除开第一次蓝礼对提利昂说了一句后好像有些反应外,他今天一共说了能有七八次,也没见有什么反馈,可能这种加持并不明显,也可能这话对自己说根本没用。 最后的通灵之心看起来只要是个活物就能生效,也就是说这并不只限于人类。 蓝礼想着明天一早就吩咐仆人给自己找几只鸟或者其他什么的宠物来试试,不过他对此也没抱有什么期待,毕竟它的描述是听到生灵心声,而不是与之沟通—— 单纯听到猫狗之类的“声音”,对他而言显然不会有什么卵用。 刨除这些收获不提,他耗时最长所获取到的骑士职业眼下同样也是用不上的,此时他才五岁,而距离他六岁生日还有两个多月…… 一想到这,男孩不自觉皱眉,感觉自己要是能像记忆中那些小说里的穿越者一样夺舍重生就好了,直接一上来就是成年人,哪还会有这种成长的烦恼,更不用小心翼翼地伪装成一个小孩。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 喃喃着,外面有仆人送来一桶洗澡水,蓝礼遂不再多想。褪下衣物泡入其中,那周身传来的温润感觉让他舒服地吁了口气,随后靠在桶中放松身心,隐隐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仰仗于身上那特殊的血脉,他并不怕被淹死,所以偶尔洗澡时会没什么顾虑地倒在里面睡一会,当水凉之后才冒出来回床上继续睡。 因为他的“特殊怪癖”,女仆们在他洗澡时统统都会回避,也没人发现男孩的这种特殊之处。 只是这回蓝礼并没有睡成觉,因为当他在水烟缭绕里恍惚发呆之际,他突然从洗澡水表面看到了一个本不该存在的倒影。 黑色的倒影有着一双蓝色眼眸,于洗澡桶边缘上悄然蹲着,身姿纤细,影子恍惚倒映在水表面不住荡漾…… 这身影很熟悉,甚至之前蓝礼还找了它很久。但它也很陌生,因为在其胸膛中心部位,隐隐镶着一片金灰掺杂的,看起来仿佛鳞片一般的东西…… 怔怔看着这水面中的倒影,又忍不住抬头看了看空荡荡的木盆边缘所在,随后低头又看向那竖起爪子似乎正与他打招呼的水中黑猫,蓝礼内心当中充满茫然。 “你已经变成一只鬼了吗?” 伸出手指在洗澡水中搅动了一番,那黑猫的倒影也跟着涟漪不断,而它似乎能听到蓝礼在说些什么,闻言后歪了歪头,似乎有些不解。 它可能还没发现自己现在是一副什么模样,张嘴好像叫了几声,但却没有让蓝礼听到任何响动。 恍恍惚惚间,黑发男孩感觉所见一切有点惊悚。 于是他也顾不得在水里面洗澡了,跳出去将女仆提前准备好的绸缎睡衣套上,随后再次返回洗澡盆处低头看去。 那猫已然不见了踪影。 这让蓝礼久久没有说话。 会动的鸡腿,发情的公狗,看起来已经消失了,但却能从水面上看见的黑猫,以及那充满即视感的鳞片…… 原本蓝礼认为那头猫是自己跑掉了,但眼下来看似乎又不是那么回事,可是既然并非跑掉,它到底遇到了什么才变成那副样子的? 以及那鳞片…… 想到这,男孩忍不住看向自己的左手腕,那黑白双色的标记让他神色恍惚。 “也是因为这个?” 没有答案,脑子当中完全是一团浆糊,面对这种超自然情况,蓝礼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显然这种状态,当晚他不可能睡的有多好,于是第二天一早吃早餐的时候,黑发男孩整个人看起来都有点蔫。 “蓝礼,瞧你这副见鬼的样子,难道昨天你也娶了个老婆?”餐桌首位上的年轻国王笑呵呵地开口调笑,对面女主人席位上的金发女子也微笑着看了男孩一眼,只是不知为何,她的笑容显得很勉强。 “我在想那个鸡腿的事情。” 蓝礼回答,于是劳勃笑容收敛,干咳了一声后,他道:“小孩子想那么多做甚,世界上古灵精怪多得是,我在谷地的时候就见过一个没脑袋的鸡来回走路,可比昨天晚上的要吓人多了。” 也不知道他是在开口安慰还是真有那么回事,蓝礼闻言哦了一声,不再多说,老老实实地在白面包片上涂起了奶油。 此时餐桌上除了国王夫妇外还有史坦尼斯,但这位没必要从来不讲话。而前阵子感觉性格很活络的瑟曦在成为王后的第一天似乎心情不是很愉快,于是这顿早餐上唯有国王陛下的声音唠唠叨叨。 “两天后提利尔公爵启程返回河湾地,你跟他一起,安全方面有保证,所以我不打算派护卫给你,但家仆是不能缺的,还有钱——提利尔说他会负责你在高庭的一切开销,他们家是挺有钱,不过咱们拜拉席恩可不会占他这种便宜。” …… “到了那里之后给我多交两个朋友,提利尔家那几个孩子就很合适,还有角陵的塔利家,听说蓝道那狗东西的老婆不久之前给他添了个儿子……我对他意见不小,不过这和你没什么关系,有时间你可以去转转。可不能像在风息堡时候那样孤僻,我跟你说,这是国王交给你的任务,你小子可别不当回事。” …… “对了,蓝礼,去了河湾地后你给我勤奋点,派席尔说你从来没去找他学过东西,这样可不行,你这么小的年纪正是该多读书,想我当年……” …… “他好唠叨啊。” 黑猫贝勒里恩心想,盘着身子趴在黑发男孩脚边,仰头看了看坐在椅子上小主人的那张脸——似乎在一脸认真地倾听,实际上好像有所不耐。 见此,它蓬松的尾巴不由晃动了一下,心情有些愉悦。 黑猫很讨厌坐在首位的那个男人,不知道为什么,它总有一种要上去将他脸挠烂的冲动,只是听人说,那位似乎是小主人的哥哥,所以它一直忍着没那么办。 而今见自己的小主人也很烦对方,它心里着实很喜悦,只是在看了看身旁这位在它看来非常漂亮的小男孩后,它却又感觉很伤心。 “为什么小主人这两天一直不理自己了呢?” 它小小的心灵当中充满了纳闷,甚至有些抑郁。 那天见小主人在床上睡得很沉,它就壮着胆子跳了上去,然后在他怀里睡了一晚。结果醒来后小主人就不理会自己了…… 难道他生气了? 黑猫如此想着,亮晶晶的蓝色眼眸瞄了瞄身侧男孩耷拉在椅子上的一双腿,它本能地想要去蹭蹭讨好对方,但又想起小主人很烦自己去碰他,于是只好弱弱地喵了一声,想要引起对方注意。 可惜他还是不理自己。 于是黑猫心情低落地将脑袋趴在爪子上,隐隐感觉自己似乎已经失宠了。 不过作为一头聪明的猫,它认为自己绝对不能坐以待毙,于是趴着打了个哈欠后,它故作随意地将爪子下踩着的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按在地面摩擦了起来,以期这种噪音能让自己吸引一番注意力。 那是一个袖珍的骑士头盔,看起来也就是它的巴掌大小,是黑猫昨天发现的。 昨天晚上有个很奇怪的袖珍骑士被一条狗撵着跑,大喊大叫的好像害怕极了,乃至于头盔不小心掉在了地上都没顾得捡起来,于是蹲在小主人身后的黑猫就跑上去将之咬着带了回来…… 源自猫的思维让它感觉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心底另一个声音却总让它认为这么小又这么逼真的头盔似乎很珍贵,于是黑猫就一直咬着它走来走去,把它当作了一个宝贝。 不过眼下为了吸引小主人的注意力,它也就顾不得什么宝贝不宝贝的了,专心致志地翻动着爪子,以期某个没良心的家伙能看自己一眼。 它的行为成功制造出了很多噪音,硬邦邦的袖珍头盔与地表摩擦的响动甚至比那个讨厌家伙说话声都要明显。 可惜他还是不理会自己。 黑猫不服气地加大力气。 于是这个袖珍铁头盔就这么的在地面上蹭啊蹭,蹭啊蹭,花格子大理石表面与金属摩擦的声音哗啦啦,哗啦啦、哗啦啦…… 128 贝勒里恩 身为一头聪明的猫,黑猫贝勒里恩这两天感觉很茫然。 漂亮的小主人是很有吸引力的,他身上有种特殊的气息能让自己感到安心。于是黑猫很少将注意力放在主人之外的人类身上,但很少不代表没有。 因为主人始终没有给它准备过食物,所以在饥饿的时候,它就不得不暂时离开主人身旁。 每次一这么做,它就会感觉浑身充满暴躁感,看向旁人时也总有种不管不顾上前撕烂他们的冲动。 这种冲动非常具有诱惑力,但黑猫每次都能压抑住自己的这种“本性”,因为它不想给主人带来任何麻烦。 只是这两天当它发现主人一直都不理会自己,就连自己故意找挨骂的行为都没有惹来关注后,黑猫就再也忍不住了。 于上午外出觅食时,它从红堡的墙壁上跳跃而下,袭击了一个路过的男性贵族,最终挠花了他整张脸。 当鲜血飞溅自己满身,当那人类惊恐惨叫并且仓皇逃窜时,黑猫感觉到了一种异样的充实感,仿佛是某种报复心得到了满足。 内心深处,一个数字也因此浮现而出—— 四十三。 这个数字出现的如同本能,但最开始的数字并不是这样,后来就越来越少了。 黑猫感觉这个数字对自己而言很重要,但它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个重要法,或者说,有时候它感到无聊了也会想,自己只是一只猫而已,为什么会了解这些本应该是人类才拥有的知识呢? 知识是什么? 猫又是什么? 莫名其妙从脑子里冒出的想法让它无法理解,于是黑猫摇了摇脑袋,望着那匆匆跑掉的背影开始舔起了自己染血的爪子。 按照它不多但是印象深刻的经验来说,不久之后应该会有一群很凶的人类跑过来追赶它,恐吓它,甚至想要杀了它。 它本已经做好这些准备了,但左等右等却并没有等来什么人,这让黑猫因为袭击而稍显平缓的情绪再次暴躁了起来。 它感觉那些人不应该无视自己的,他们没有道理无视自己,他们不是很凶的吗?他们,他们为什么不来捅死它啊? 捅死它,应该捅死它的……鲜血、惨叫、狞笑、把她从床底拖出来,一刀又一刀…… 黑猫被心底浮现而出的画面冲击的更为暴躁了,于是它在城堡角落飞奔良久,最终复又袭击了另外一个人,一个抱着一条狗的,行为显得鬼鬼祟祟的老人。 它隐隐感觉这个人好像有些眼熟,但那无所谓了,它现在只想将他挠碎撕烂,它也成功击败了这个看起来很高大,实际上却很懦弱的老年人类。 可惜自己的小爪子没办法做到真正的将之挠烂,最后只能遗憾地罢手,心中的数字悄然变成了四十二。 它之后并未逃跑,而是蹲在不远处等候着对方如何反应,它想要见到这些人类仇视的目光,就如同自己仇视这些人类一样。 但那胡子花白的老人却只会坐在地上哭泣,好像受到了什么惊吓一般,鼻涕一把泪一把的,甚至没有看它哪怕一眼。 黑猫的小脑袋瓜子当中隐隐感觉到了不对劲,于是它并未远离,而是就这么蹲在角落当中,注视着这个懦弱的老人,注视着他怀中那条狗夹着尾巴撒腿就跑,注视着一群人不久之后抵达此地。 然后,它发现,还是没人理会自己,甚至没有人看自己哪怕一眼。 他们这是怎么了? 黑猫对此感觉很纳闷,这种纳闷一直持续到它返回小主人身旁,心中烦躁感减弱,理智恢复,才突然迟钝地反应了过来。 他们都看不见自己了吗? 小主人是这样、被它袭击的那两个人也是这样,甚至所有人都这样…… 他们都看不见自己了!? 为了确定这点,它决定冒险喝一点主人杯子当中的柠檬茶,于是它就这么小心翼翼地做了。 然后,它发现,眼前这位平时很嫌弃自己的小主人对此毫无察觉,甚至面不改色地在不久之后端起杯子来喝了一口,然后继续坐在那里专注地看书。 见到这一切,它小小的心灵当中徒然升起一股欢呼雀跃来,甚至跳下桌子不断围绕着主人得意洋洋地摇头晃脑,只是当它发现自己的炫耀行为同样没有惹来一丁点的关注后,它心里面的喜悦就霎时消散一空了,晃动的尾巴也耷拉了下来,一股落寞感笼罩着它整个幼小的心灵。 当天晚上,黑猫贝勒里恩躲在角落,呆呆地盯着床上那陷入沉睡当中的小主人,感觉猫生已经失去了全部意义。 而当第二天早晨有人给主人送来一只鸟当自己的替代品后(它本能地如此认为),它更是仿佛被侵犯了领地的老虎一般浑身炸毛,朝着那仆人呲牙咧嘴发出一番威胁。 然而并没有谁理会它,就如同没人能见到它一样,也没人听到它发出的声响。那个仆人恭敬地站在一旁,小主人则兴致勃勃地逗弄着笼子当中的那只丑鸟,完全无视了自己。 黑猫感觉很沮丧,它想要抬起爪子给那可恶的仆人来那么一下,却又理智地认为这样似乎不大好,于是它最终瘫倒在房间地毯上,开始生自己的闷气。 然后它就突然发现,自己脖子下面毛发的颜色,怎么和旁边的有点不一样呢? 这个问题让它不大的脑子当中突然记起来一些朦胧的画面,那是那天它跑到主人床上睡觉时发生的事情。 它还记得那张充满主人香味的床在当时好像颜色变得很透明,然后自己的小主人手腕上就亮起了什么图案,再然后,它好像见到一点金色东西从透明的床下面飘了起来,最后……最后因为自己趴在它飘来的路线上,结果它就钻进自己的毛发当中了? 没记错好像是这样,但黑猫又感觉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东西。 是什么呢? 一个听起来有些癫狂的笑声?还是一头长着一对树叶翅膀的胖猪? 想到这,黑猫幼小的心灵复又充满困惑,因为它不记得自己有见过以及听过这些,但为什么就能想起来这个呢? ……算了,管它为什么呢,这一点也不重要。 如此想着,黑猫垂头丧气地趴在那里,感觉有些生无可恋,甚至就连不久之后的肚子发饿都没有惹来它的留意。 只是当主人那边出现了一阵特殊响动后,它还是忍不住歪头看了过去。 然后它就发现,原本正坐在厕所大理石基座上皱眉思索着的小主人,此刻腰上竟然缠绕着一条花花绿绿的毒蛇,那蛇脑袋朝后昂起,淡黄色的竖瞳此时正冷冷地盯着门外的自己看,口中信子不住地伸缩。 黑猫感受到了威胁,但它更见到了小主人那副面临危险却仿佛毫无察觉的小脸,这让它跳起身来凄厉地尖叫了一声,遂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 结果看似很厉害的毒蛇却一反之前敌意,飞快地脱离了男孩的腰部,长长身体滑过大理石基座的坐便洞口消失不见了踪影。 黑猫见此心下稍安,那个始终令它倍感亲切的稚嫩声音也在同时诧异地响起。 “我靠,我的腰带啊!” 129 上路 婚礼后的两天相对来说倒是颇为平静,除了蓝礼在上厕所的时候左手印记发作,导致腰带自己爬着跑掉了之外。 还有令人奇怪的是派席尔大学士被一种不知道什么的动物给袭击了,满脸血腥瘫坐在地捂面哭泣的模样惹来一番不大不小的议论。 仆人声称袭击他的是一条狗,因为有人在案发现场附近见到了一条狗,但当事人对此予以否认,他说那是自己新养的狗,不是袭击他的凶手。 不过要他说具体是什么东西袭击的他,老人却支支吾吾地说不上来。 这件事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蓝礼也没多关注。 婚礼过后,唯一需要忙碌的事情就只剩下离开君临的“搬家”,不过有仆人存在,这点倒是用不着蓝礼本人忙活。 他反而开始了一番悠闲的养鸟举动。 那是一只美丽的金丝雀,橙黄泛着绿意的羽毛以及小巧的体型让它看起来非常可爱,可惜当天仆人送来后蓝礼逗弄半响,这只蹲在笼子当中的小鸟也没怎么理会他,自顾自地梳理着羽毛,偶尔清脆鸣叫几声,好像一点也没有与他“心灵沟通”的想法。 蓝礼认为这可能需要先培养一下感情,于是也不以为意。 只是当第二天他一觉醒来后,就发现原本养在笼子当中的金丝雀不见了踪迹,原地除了一堆凌乱鸟毛之外竟然什么都没有了! 蓝礼对此很警惕,但他没空寻找凶手,因为出发时间已经到了。 国王的婚礼等于是将之前一切事件暂时画上了一个句号,虽然在之后还有一场庆祝婚礼的比武大会展开,但并非所有人都对此感兴趣。 于是除了准备参与比武的骑士之外,其他人纷纷离开君临这座喧嚣许久的城市,朝着各自领地返回而去。北境的史塔克以及其麾下各领主、西境的兰尼斯特、河间地的徒利、以及河湾地的提利尔…… 数以百计的领主们从君临扩散而开,朝着维斯特洛大陆四面八方赶去,这其中作为七国顶级大贵族之一,提利尔家族的队伍非常惹眼。 相比来时那种简陋,此时队伍人员数量不低于一百人、马夫、厨子、仆从、亲兵骑士、十字弓手…… 二十多辆马车载满了盔甲、帐篷与补给,一辆绣有璀金色玫瑰的宽大马车是队伍当中的核心,精悍的骑士们拱卫在侧,士兵们则分守外围,最边缘是分工明确又忙碌不断的仆从们,而这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马车当中那区区两人服务。 一大一小两人。 “别信谣言,蓝礼,虽说有好几座果园,但红苹果佛索威家的领地实际上并不盛产苹果,这个名号主要来自英雄纪元的射手佛索,他是青手加尔斯的儿子,据说他看上哪位姑娘,就会射掉对方头上的苹果……” 身材高大的提利尔公爵笑眯眯地解释着麾下封臣家族纹章来由,在他对面,一头炭黑短发的男孩坐在那里静静听着,令人惊艳的蓝眼睛眨啊眨的,偶尔伴随一丝恍然显露。 然而实际上对方说的他早就知晓…… 这是一辆很大的马车,内壁由金色丝绸包裹,丝绸内是光滑的橡木与金属构造,空间宽敞,车厢外有着六匹马拉车,车夫的吆喝声音透过车厢传入耳中显得颇为沉闷。 旅途漫长,孩童又无法骑马,所以提利尔公爵特意准备了这辆马车以供乘坐,当然公爵大人自身也乐的享受于此,毕竟长时间骑马是很累的。 队伍前行时各种琐碎声音不断,土黄颜色的庞大城市伴随着马车滚滚前进而愈发朦胧,最终淹没于后方绿野迷雾当中。 周围是一片片凹凸不平的平原草地,一条条被雾气笼罩着的灰色道路遍及平原各个方向,隐约可见大量身影穿行于这些道路上——自由骑手、无棚马车、牛车、商贩、传教士、徒步农夫…… 君临是整个维斯特洛大陆的中心首都,而它周围的道路自然四通八达,由此出发,可以抵达七国任何一座城堡领地。 “众所周知,最早的骑士就出自河湾地,最早的学士同样也出自河湾地,当然,还有最早的歌手,花匠、石匠……所以你在高庭的学业是不需要担心的,蓝礼。如果你学过北境历史,你就应当知道,史塔克家的祖先同样也是咱们青手加尔斯的后代,这足以证明河湾地久远的传承与丰厚的底蕴……” 路上闲得无聊,这位有着一头棕卷发的青年公爵就开始喋喋不休地给蓝礼介绍起了河湾地各种历史传说以及封臣领主们,而虽说有的东西蓝礼早就知晓,但更多的他其实也并不了解。 不过他倒也并不全听,梅斯公爵的话语当中不乏虚假炫耀之言,比方说史塔克家的祖先筑城者布兰登出自河湾地贵族们共同的祖先青手加尔斯,这点除了某些民俗传说外基本上没有什么切实证据存在。 而有些传说当中,就连西境兰尼斯特家族的开创者,以及古风暴地拜拉席恩家族的创建者也都是加尔斯的后裔。 据说那位英雄纪元时代的河湾地共祖只要用手碰碰,就能让不孕不育的女人——包括绝经老妪在内变得丰饶多产……可见这些传说是有多么的夸张。 …… 离开君临对于蓝礼而言并没有什么不舍,因为他在那里也没几个认识的人,主要就是他两个兄长。 不过前者身为国王,事务繁忙,后者身为海政大臣,同样也整天忙的找不到影子,蓝礼的离开与否倒是不影响兄弟之间的感情,因为原本就没多少。 除此之外,蓝礼算是熟人的也就是史坦尼斯麾下的洋葱骑士戴佛斯以及御林铁卫巴利斯坦了,不过戴佛斯本人在婚礼结束后就已然朝着风暴地的雨林方向进发,准备前往他被史坦尼斯赐予的领地当中视察安排一番,后者倒是赶来相送,但他口中的问题却让黑发男孩不知道怎么回答的好。 那头叫做贝勒里恩的黑猫哪去了? 蓝礼心说你问我我问谁去,给出的解释则是那猫性子野跑掉了,他也不知道去了哪。 于是那位性子有些伤春悲秋的御林铁卫对此颇感怅然。 “别怀疑,蓝礼,路上咱们会遇到很多城堡,但你得相信,只有高庭才是全河湾地,不,是全七国上下最漂亮的那个。” 对面传来的话语打断了男孩的思绪,入目所见,有着一头棕卷发的提利尔公爵此刻正望着马车外一座遥遥可见的小城堡语气傲然。 这位公爵大人是一个很爱慕虚荣的人,话语翻来覆去将他的领地与家族都夸出个花来了,不过蓝礼对这些话倒也并不厌烦。 抛除将自身金手指弄清楚外,他的最大愿望本来就是当一个旅行家,对于各地的传说故事以及风景习俗自然非常好奇。 “旧镇和君临一样臭吗?”他问了一个比较尖锐的问题。 “臭?” 提利尔公爵闻言摇了摇头:“我得说,君临是我见过最臭的城市,毕竟那里人口太多了。旧镇嘛,味道也不怎么好,不过我很少去视察,最近两年倒是不清楚有没有改善。” “红湖的水是红色的?” “当然,不然怎么会叫红湖呢。” “橡树王座真的是一颗活着的橡树吗?” “我们都这么说,只是那些该死的多恩人让我们没机会见到……” 交谈间,对于不久之后的生活蓝礼倒是有一定的期待,主要因为脱离了兄长管制,他感觉一下子就变得自由了许多。 只是…… 马车内的男孩不自觉皱起眉,耷拉在身侧的左手悄悄将一颗突然出现的东西遮挡了住。 那是一颗从马车座位角落当中舒展而出的嫩绿枝丫,看起来只是一颗寻常小草,但长在毛皮坐垫上可不算什么正常情况,而它出现的原因不过是蓝礼刚刚无意中碰到了那里。 如果不考虑这种特殊情况,未来的生活还是很令人期待的。 他暗暗心想。 这几天左手印记一共发作了三次,一次将身上纽扣变成了石头,一次让手中匕首变得软趴趴,最后一次将他握在手中的木质水杯猛地化作了一堆沙子,其中的水洒了他一裤裆。 只能说唯一幸运的是当时他身处于自己的营帐当中,没有被旁人见到,但由此带来的某种幼稚传闻却令他颇为苦恼。 看起来很奇妙也很有趣,但对于这种无法掌控的能力,蓝礼只觉麻烦。 …… 队伍不断前行,其中的人们各有各的心事,而队伍之外,关于这行人的议论却一直没有停歇。 国王幼弟蓝礼被送去高庭当养子的消息,在一些人有意无意地宣扬下早就于河湾地散播开来,并且议论颇多。 130 旧世界的大门 上层社会的贵族大老爷们忙碌于参加国王陛下的婚礼晚宴,各地的行商旅人乃至雇佣骑士们同样也对此议论纷纷,就算婚礼结束,这种议论也并未停止。 而对于河湾地的人们来说,他们议论的除开婚礼与那位国王之外,最多的则是国王的幼弟蓝礼。 “劳勃陛下既然派他弟弟去高庭当养子,那自然代表陛下他已经不准备追究河湾地站在坦格利安方的问题了。” 闹哄哄的野外旅馆内,一位打扮朴素的行商如此与旁边人说。 “当然不会追究,挨着风暴地的那边可是没了好大一块地呢。” “这不要紧,又和咱们没关系。” “没错,只要不加税,怎么都好说。” …… “龙石岛应该封给王长子才对,难道那个叫蓝礼的是咱们未来的国王?” “怎么可能是,他没这个继承权。” “但是传统上来讲……” …… “你说那蓝礼公爵能长什么样?” “一个小孩能长什么样?” …… 雇佣骑士、雇佣兵、生意人、旅人、吟游诗人…… 立足于野外的旅馆当中从不缺乏这些存在,也因此,这里汇聚的消息总是特别的多,当然,假消息占据大多数。 坐在一层角落的一张桌子处,白鹿温妲一边听着周围诸多议论声,一边喝着一碗兔肉汤。她的存在并没有惹来什么注意,因为她裹着头巾,穿着灰扑扑的袍子,打扮的很低调。 七国上下独行的妇女相对少见,但并非没有,更何况她看起来就像是附近生活的一位农妇。 谁又会想到,这位看似不起眼的农妇曾经是闻名七大王国的一位凶悍女土匪呢? …… 温妲默默倾听着周围的议论。 从君临出发,顺着一条名为玫瑰大道的道路不断前行,一路上越往高庭方向前进,关于关于自家那位大人的议论就越多。 人们显然将龙石岛公爵的莅临当作了新晋国王放出的和平信号,乃至于一些河湾本地居民对此无不抱着欢迎姿态。 毕竟此时七国上下都是一片战后安稳,河湾地的人们可不想要再次陷入战争当中。 不过温妲此时独身处于此地,目的自然不是了解这些早已知道的消息,而是打探一些其他她不了解的。 在那男孩被册封为龙石岛公爵后,他之前所做出的承诺就已经有了个基本的达成条件,而当两位公爵离开君临,前往河湾地之前,他更是接上了一直在君临当中等候的温妲与她的儿子一起上路。 不过规规矩矩跟在大部队当中可不是这位前土匪的性格,尽管此时战争结束不久,七国上下一片太平,但并非没有危险存在—— 前往一个陌生的环境,了解当地局势是很有必要的。 所以在赶路途中,她一直走在队伍前头,为了自家那位小主人打探各种消息。 “高尚之心那边有一个老婆子听说会预言哩,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最近林子里的影子山猫特别活跃,你们赶路时小心着点……” “听说了吗,苦桥那边前阵子从天上掉下来一个自称叫梅葛的女人呢,身上还穿着盔甲,压死了卡斯威老爷放养的好几头猪。” “就是那个号召当地农民追随她反叛劳勃国王的女疯子?” “反叛劳勃国王?女疯子?” “没错,那是个疯子,她骂拜拉席恩是背叛者,还说要杀光天底下所有的战士之子……也不知道这是哪家疯婆子跑出来胡言乱语了,谁不知道七国上下早就没有战士之子了?” “大家都知道,梅葛是不长**的。” “而且那个暴君早就死了两百多年啦。” “可真是个疯子……” “那个女人后来怎么样了?” “据说咱们的卡斯威大人正在忙着四处追捕她……” “因为那几头猪?” “不只是因为猪……” …… 从天上掉下来,或者从水里冒出来……这一路上,温妲已经听说过三次这类事情的传闻了,一次比一次夸张,她对此感觉很荒诞。 近来这种从天而降的趣闻在乡野很流行吗? 她想起来还没出发前,在君临同样也有这类消息流传。 据说在国王陛下的婚礼结束后不久,跳蚤窝一处水井当中莫名其妙冒出来一大堆海鱼,惹得周围贫民一阵疯抢…… 经验告诉温妲,这类消息基本上都是假的,不过旅途劳累,没事听听多少能放松一下心情。 只是这次她并没有听完整,因为一位穿亚麻短衫的中年商人突然坐在了她桌子对面。 “好夫人,旅途漫长,为何要独自一人赶路?”中年人一双褐色眼眸打量着对面女子隐藏颇深的美丽面颊,面带微笑地询问。 “自然是希望某些不长眼的能老实一点。”温妲笑眯眯地回答,手中倒握着的一柄匕首咄的一声捅在了木桌上,尖端没入颇深,把手微微发颤。 这是一种警告,也是一个信号,对方见此脸上笑意收敛,正襟危坐地干咳了一声后,开口询问。 “我从旧镇来,不知夫人您从哪来?” “君临。” “君临……”有着一双细眉毛的中年人摸了摸下巴:“那里有什么有趣的新消息吗?我是说,除了咱们劳勃国王婚礼之外的消息?” “听说要加海关税,这消息算有趣吗?” “这可真糟糕,” 对方闻言叹气,随后不等温妲开口,就主动说道:“旧镇最近有一群鬼鬼祟祟的人出现,好像是从东大陆来的,正四处宣扬着什么通往旧世界的大门已经被开启,所有人都必须去寻找那扇门然后将它关上,不然整个世界都会因为门后涌入的混乱而毁灭……咳咳,旧镇最近好多门都被那些疯子给敲碎了,听说海塔尔伯爵正考虑把他们赶出领地呢。” 温妲闻言哑然失笑。 这个世界从来不缺少疯子,宗教疯子更是多不胜数,比方说东大陆一个信奉光之王拉赫洛的教派在她看来就很不正常,她还知道一个叫群星就位教的宗教,里面每个人都神经兮兮地崇拜一颗从天而降的陨石,满世界宣称说它能拯救世界之类的话…… 这类消息太过不着实际,对于温妲来说基本上用不到,所以听过之后她也不以为意,转而问起了别的。 “有关于铁群岛方面,你有了解吗?” 数千年来铁群岛都是河湾地的主要敌人,所以身处于河湾地,要说能有什么威胁的话,那里的铁民倒算是一个。 “我们只知道性子温和的科伦大王在盾牌列岛不幸战死了,他儿子巴隆成为了新大王。”商贩闻言道:“因此我们最近都不敢去铁群岛了,没摸透那位巴隆大王的脾气之前,谁也不敢保证他会不会还遵守以前的那些规矩。” 温妲点了点头,随后又道出了一个消息。 “鹰家的老首相去了多恩,据说是商量和谈,这没准能让你们恢复多恩的商路呢。” 商贩闻言挑了挑眉:“恢复商路?这倒是个好消息,诸神保佑,希望艾林首相进程顺利。” 农妇打扮的金发女人轻笑了一声算是回应,又与之说了几句话后,商贩主动结束了这次的信息交换。 看着对方离去背影,温妲眯了眯眼。 这种交换信息在旅途中很常见,之前她同样没少遇见这种事情,收获的消息通常没什么实用价值 只是那位看起来可不像是商人,反倒像是个专业训练过的探子。 难道附近有领主在打仗? 女土匪暗暗猜测。 131 高庭 随着陆续赶路,周围天气渐渐变冷,不过这倒不是越往南方走越冷,而是秋天就要来了。 这个世界的气候非常奇特,季节转换没有丝毫规律可言,比如这个夏天就已经持续了近两年时间,而在蓝礼的印象当中,曾经有两年全都是大雪弥漫的冬天。 夏季与冬季是这个世界的主题,相对而言,秋天和春天倒是非常短暂。 马车前进速度缓慢,中途又在河湾地很多城堡有过停留,乃至于当队伍抵达高庭这座河湾地“首堡”面前时,已经过了一个多月。 队伍人员数量庞大,一路上还总有河湾地的领主派遣士兵随行保护,于是并没有什么意外情况发生。 除开蓝礼的左手之外。 那混乱印记的发作不能被控制,且在发作前根本无法被预知,乃至于让蓝礼连撒尿都有点小心翼翼,日常生活也严重受到了影响。 他有戴手套,但有时候这能力会无视手套的存在,有时候则直接作用在手套上,后来他找到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那就是戴两层手套。 这办法听起来挺不靠谱,实际使用起来却出乎预料的有效,蓝礼尽管对此有所不解,但多少也松了口气。 除了左手带来的麻烦之外,剩下的就只有接连赶路而浮现的疲惫感了。 连续一个多月的赶路令人厌烦,就算期间总停下来参与河湾地各大家族举办的接待宴会也一样,所幸蓝礼的体质已经比之前好了不少,面对这种长途跋涉倒也并没有生病,反倒是与他同行的提利尔公爵路上不小心感染了风寒。 不过因为之前考虑孩童体弱,队伍当中有河湾领地的学士跟随,倒是没有让这位公爵大人的病情加重,于是当他们抵达目的地后,提利尔公爵的病就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 高庭是七国上下最漂亮的城堡。 这句话是路上蓝礼听到最多的一句话,之前他还有些不以为然,现在倒是相信了。 马车缓缓前行于丘陵原野当中,脑袋探出窗外放眼望去,视线尽头那通体由洁白大理石构造而成的城堡坐落于一座坡度平缓的高丘之上,连续三道节节向上的城墙伴随高丘隆起围绕而立。目光遥望,高塔、绿植、堡垒……那鳞次栉比的建筑排列有种奇特的美感,显然经过精心设计而成。 城堡外的大地有着一片茂密的松树林生长围绕,林中哨塔繁多,随着队伍脱离原野走入林内,一条宽广的大河渐渐浮现于眼前。 阳光笼罩下,泛着明媚光泽的河流于松树林尽头流淌而过,其中小舟悠然,林岛浓绿,名为高庭的洁白城堡静静矗立在河对岸高地,巍峨精美,仿佛一座林中精灵居住的城邦。 这座城堡不仅好看,而且还很大,建筑排列顺着丘陵表面层层递上,一眼望去甚至称得上是一座小型城镇了。 然而实际上它不过是提利尔家族中人才能居住的专属城堡。 相比之下,风息堡就是一个土鳖。 蓝礼暗暗心想。 穿过松树林的队伍最终停在了城堡前河流的岸边,一座笔直石桥跨越整条河流,连接着对岸城堡第一重城墙的闸门,蓝礼与梅斯公爵下了马车徒步行走于此,其他人员跟随在后。 周围鸟鸣声阵阵,两侧清澈河水流淌速度不快不慢。石桥尽头是高庭这座城堡的入口,因为早有人通知,所以闸门此时已经被开启,门前也站着一群衣着打扮光鲜亮丽的贵族男女。 迎接人员数目庞大,看起来很隆重,不过这倒也算正常,毕竟蓝礼代表的并非是他自己,还有他背后的国王。 “欢迎,蓝礼大人,我们早就盼望您的莅临。”走近后,有着一头银色长发的美丽妇人朝着黑发男孩提裙行礼。 “叫我蓝礼就好,夫人。” 黑发男孩躬身回礼,同时一脸认真地说:“可别叫我大人,那太麻烦啦,我还没当够小孩呢。” 稚嫩的嗓音当中充满了认真情绪,让生疏的气氛一下子缓和了许多,银发妇人闻言微微一笑,她身旁的几人也露出了一抹笑容。 “来,蓝礼,让我为你介绍,这位是我挚爱的艾勒莉夫人,这位是我的长子维拉斯,还有这小胖子,是我的次子加兰,这位是……” 归家的喜悦让身旁的梅斯公爵显得特别热情,每介绍一人,蓝礼都会与对方客客气气地行礼,表现的非常谦逊与礼貌。 这是应有的态度。 虽说与高庭封君梅斯.提利尔同属公爵,但实际上两者天差地远。 蓝礼的爵位只是听起来好听罢了,真正所拥有的领地与实力恐怕不及对方封臣的封臣。 七国上下,高庭,或者说其背后的河湾地基本上属于综合实力最强的一大地域,别说蓝礼的小破岛,就算是拜拉席恩的风暴地也比不过人家。 在维斯特洛大陆,河湾地人口最多、精神文明最昌盛,土地最富饶。而如果不是西境领地内的金矿多,就连财富河湾地也要归于第一。 相比之下,紧邻河湾的风暴地简直称得上寒酸,气候与地理问题,风暴地的领主们一个个穷得叮当响,封君拜拉席恩家族同样没有钱到哪里去—— 蓝礼一早就怀疑七国上下,除了北境外就数风暴地最穷了。 …… “母亲腿脚不便,正在宴会大厅等候,我们在那里早已准备好了欢迎晚宴。” 一行人寒暄完毕后穿过城堡闸门,走在一片充满荆棘与篱笆的绿植道路当中,高庭的女主人如此说道。 “希望奥莲娜夫人不要等的不耐烦。”蓝礼闻言吐了吐舌头:“听说她脾气不大好呢。” 男孩看起来有些忐忑,周围人们见此纷纷忍俊不禁,一位穿着整齐的消瘦少年闻言后笑呵呵地说道:“祖母脾气的确不好,不过我认为她只是喜欢说实话,这点有时候难免很伤人。” 说话之人是梅斯公爵的长子,高庭继承人维拉斯.提利尔,一个看起来很温和的少年,年龄要比蓝礼大上几岁,他身旁的棕发小胖子倒是与蓝礼一般大。 “比如她就一直很嫌弃加兰的体型,有事没事就拿来说两句。” 兄长的话让肚子圆滚滚的小胖子幽怨地看过去一眼。 “维拉斯,你不要总在客人面前嘲笑我好不好?” “我的好弟弟,你得分的清什么是嘲笑——”棕发少年含笑回答道:“什么是实话实说。” 这话让小胖子气的直鼓脸,除他之外的人们倒是看的挺乐呵,一旁的蓝礼感觉这两兄弟倒是很有意思。 他对于这两位都不太熟悉,因为他前世看过的那部剧当中并没有这两人的存在,但实际上他们才是提利尔家族下一代的首要人物。 相比之下,蓝礼知晓的某个小基佬此时不过刚刚学会走路,正被公爵夫人牵着手屁颠屁颠地费力跟在身后,另一个则不过是个襁褓中的小女婴,正被奶妈抱在怀中呼呼大睡。 132 余波 高庭城堡中举办的欢迎宴会很隆重,参与宴会的人员包括提利尔家族嫡系、旁系、家臣、以及附近赶来的领主贵族等等。 宴会举办期间,歌手、弄臣轮番上阵表演,步骤与红堡晚宴时的情况差不多。 但与红堡的宴会不同,这里的人并没有那么多,参与者们一个个也充满了礼仪教养,整体环境与氛围显得优雅又宁静,令人神经舒缓,不知不觉就能放松下来。 身为宴会的主角,周围人总会将目光放过来,对此蓝礼感觉有些不适,但见过许多大风大浪,甚至连国王都干掉过两个的他对此还是可以正常应对的,一举一动并未有丝毫慌乱之色,反而颇有一股子不属于他这个年龄应有的大贵族风度,让很多或明或暗观察的视线颇感诧异。 不过这种诧异基本没有超过正常情绪,婴儿时期就开始的伪装让蓝礼很擅长把控自己的表现,也不会惹来周围人过度的怀疑。 宴会参与者很多,但值得关注的也就那么几个。 这座城堡的继承人维拉斯.提利尔是一个温和而又聪慧的十多岁少年,他出身于旧镇海塔尔家族的母亲面目美丽,气质端庄优雅。 而他弟弟加兰.提利尔则有着孩童特有的顽皮与好动,以及一股令人心生好感的憨厚。 除此之外,提利尔家族的嫡系还有那两个小婴儿,洛拉斯与玛格丽,但这两人目前岁数太小,没什么值得关注的地方。 当然,蓝礼可没有忽视提利尔家族最德高望重的一位成员,梅斯公爵的母亲,前任老公爵的遗孀,也是他今后的“养母”,奥莲娜.雷德温。 那是一个干瘦矮小的绿袍小老太太,端坐在首位上,一举一动显得很干脆利落,只是在餐桌烛光的照耀下,她说话时那稀少的牙齿显得分外明显。 “你祖父是个好人,他娶了个坦格利安。” 在蓝礼上前问候时,她如此寒暄道:“就事实来讲,他们还想叫我嫁给一个坦格利安,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记不大清楚,这也没什么打紧的,总之孩子,在高庭玩的愉快。” 显然她没打算与自己这位养子多说什么话,蓝礼也很识趣地打过招呼后没再继续驻留打搅,也因此,他并没有听到接下来这里发生的对话。 “听懂了吗?”目视黑发男孩混入大厅内孙子与玩伴的队伍当中,瘦小的老太太侧头看向身后站着的儿子。 “母亲大人指的是什么?”身材高大的梅斯公爵闻言一愣。 “我是说我和他祖父是一个年代的人,你个白痴!” 老太太尖酸地道:“你是怎么想的,才会让一个五六岁的小孩来当我的养子?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叫自己多了个比你儿子还小的弟弟?” “这——”公爵大人想说他与劳勃年纪差不多,劳勃弟弟不当他的养弟还能当什么?但他深知母亲的难缠程度,于是干脆什么也没说。 可惜对方并没有放过他的打算。 “真好奇你那死掉的痴呆父亲知道这件事后会有什么想法。”老人揉着腮帮子说,之前的话似乎牵扯到了她所剩不多的烂牙,乃至于她表情愈发不满意。 “这也没什么打紧的吧,母亲……”梅斯公爵察觉到苗头有点不对,于是赶紧小心翼翼地回答了一句。 “的确没什么打紧的。”老人痛快的回答令公爵大人很是无语,但紧接着的一句话就让他再次感受到了压力。 “洁娜呢?她简直是一只又蠢又胖的小母鸡,你竟然还想让她当七大王国的王后?” “我想着这样也许能……也许能挽回咱们家族之前的颓势。你知道的,母亲,如果我们——” “那头鹿怎么可能放着拥戴他的狮子不赏,跑过来与咱们这群带刺的玫瑰套近乎?你当他是个和你一样的白痴吗?”老人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儿子的话。 “我不是白痴,母亲,我差点就成功了,如果不是——” “不是白痴那你是什么?” “我是您儿子,母亲!” 公爵大人语气不满地回答,在儿子这个词上加重语气。 “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句话了。” 老人牙疼地回答道:“因为这会让我怀疑当初自己是不是在喝醉的时候不小心撞坏了肚子?不然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痴呆儿子?” 公爵大人没法回答这个问题,也显然没有顶撞这位老母亲的想法,闻言后只是叹了口气,转身就准备离开,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见此,老人却一下子拽住了他的衣角,表情正色地问道:“现在你瞧,你在君临干的什么事情都已经传开了,你觉得青苹果家会怎么想?” “多少不过是一个有产骑士家族,只要我稍作安抚,他们还能怎么想。”梅斯公爵不以为然地回答。 “就像安抚一条狗?” 老人刻薄地问:“领主们会怎么看你把他们当作一条狗一样的戏耍?不对,是一群狗?” “这怎么能叫戏耍呢——呃,虽说的确如此,但洁娜不是没当上王后么,婚约仍旧有效,我认为这不会有什么影响。”公爵回答。 “你得知道,狗急了也是会咬人的。”老人冷笑着说。 “那您说怎么办?” 梅斯公爵有些不满地道:“叫我去道歉?” 老人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突然转移了话题:“你之前回信说,有人利用了你们?” “是的,”梅斯公爵道:“不然我也不会有那种念头的。” 显然他已经开始想办法为自己的行为开脱了。 “是谁,找到了吗?” “这……”公爵大人表情迟疑,当初他主要心思都放在如何“攻略”劳勃身上了,可没怎么在意这件事。 “我们人手不足,那时候君临的人又太多了,所以——” “只需要回答找到或者没找到。”老太太揉着腮帮子道:“你认为我就这么喜欢听你的借口吗?” “没有。” 梅斯公爵立即回答道:“没什么线索。” “很好,被人耍了一通不说,连被谁耍了都还没弄清楚。” 老人说着,目光看向宴会中正与孙子说笑着的黑发男孩,口中叹气道:“博了一番不讲信用也不尊重封臣的名声不提,把狮子的注意也给惹来了。结果你的收获呢,一个拜拉席恩小屁孩?你说说,他除了让我牙齿痛之外还能有什么用?你是不是故意把他带回来气我的?” “这足以证明劳勃——” “你认为咱们作为战败方却并没有损失多少利益,靠的是什么?那头鹿的宠信?” “这有总比没有的强吧……”公爵面带难堪地狡辩。 “这倒是。”老太太附和地点了点头,让当儿子的梅斯.提利尔又是一番无语凝噎,不过紧接着传入耳中的一句话就让他面容一肃。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兰尼斯特有债必偿?”老人意有所指地问。显然她指的是提利尔家族与兰尼斯特家族在这次事件当中的关系恶化。 “我们岂会怕了他们?”河湾地的公爵大人义正辞严地回答。 “如果没有意外,下一代国王的身体里会流有狮子一半的血,而咱们东边的好邻居现在又变成了那个被你围了近一年的史坦尼斯。”老人提醒他道:“你准备怎么处理?什么都不做?然后等等看这些小问题会不会变成大问题?” 梅斯公爵没说话,似乎对于这些考虑不多,老人见此叹了口气,道:“没找到是谁?很好,海怪近来看样子还挺老实,这可不成,把它给我拎出来。” “母亲您是说铁群岛?” 梅斯公爵闻言一愣:“这和我们与兰尼斯特有什么关系?” “动动你的脑子吧,我亲爱的儿子。” 老人唉声叹气地道:“把我气死了对你能有什么好处?” 133 老鼠 “如果您没有晚起的习惯,蓝礼大人,早餐之前会有仆人来准时敲门,然后带您前往餐厅。” …… 欢迎宴会结束后,高庭的继承人,下一代河湾地公爵维拉斯.提利尔亲自将蓝礼送往城堡中安排给他的住所。 走在安静的洁白走廊当中,这位有着一头及耳棕发的少年如此与身旁黑发男孩说道:“吃完早餐过后是洛米斯学士的教学时间,洛米斯学士在宴会中您已经见过,我就不多介绍了。目前来说他会分两个时间来教导我与加兰,加兰目前还在学习识字,而我对观星略有爱好,如果蓝礼大人您也喜欢,可以与我一起。当然,最好还是要按照您目前的学业进度来计划,也许我们可以在明天上午时咨询一下学士。” “叫我蓝礼就好了,不用这么客气。”蓝礼开口说。 “您是祖母的养子,又是龙石岛公爵,我不能那么没有礼貌。”对方回答,随后略显开玩笑地说道:“除非您希望我叫您叔叔?” 蓝礼闻言呵呵一笑,对方见此继续开口。 “中午之前一段时间我需要同母亲学习礼仪,这点我想大人您应该会与我一起。下午时父亲会面见河湾各地前来请示的领主们,也会处理我们家领地内的一些平民事物,这期间我会一直跟随在他身旁,如果大人您感兴趣,也可以与我们一起,不用避讳,父亲之前吩咐过这点。” 少年说话温声细语,目光也颇显柔和,看起来非常好客,他穿着一袭在贵族当中很寻常的棕色皮衣,除了胸前绣着的金色玫瑰外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骑士侍从。 据蓝礼在宴会当中的了解,他也的确是一位骑士学徒,目前正跟随高庭的教头学习骑士之道。 “下午时我会一直练习骑术与枪术,我很遗憾您不能与我一起,蓝礼大人,您的年龄还不到。不过您也许能与我弟弟加兰一起练剑,当然,前提是您的身体能够承受住一定程度的训练,这点如果大人您感兴趣,我们明天可以顺便检测一下。” 蓝礼闻言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对方则继续开口叮嘱着一些高庭的衣食住行方面,伴随着话语,他胸前的金线玫瑰在蓝礼视线当中缓缓绽放,仿佛一本随风而动的书籍。 最后当他们抵达住所门前后,这位客气的棕发少年朝男孩躬了躬身。 “很高兴认识你,蓝礼大人,还有,欢迎来到高庭。” 蓝礼回礼,随即目送对方离去的背影摸了摸下巴。 他感觉这位维拉斯比他父亲可要有趣的多,小小年纪就已经颇显成熟稳重,而且态度也真诚友善,一点也没有大贵族子弟的那种娇生惯养与傲慢性情。 “就是有些客气过头了。” 想着,他目光放回自己被安排的房间当中。 这间屋子比他在君临时的小房间要大很多,但这并没有失去房间的精致感,放眼看去,乳白色的大理石地面在烛台光照下折射着朦胧光芒,地表铺着全新的绿色密尔地毯,整齐方正,一丝灰尘都没有。 站在门口的男孩朝身体左侧看去,卫生间的雕花木门映入眼中,与红堡时没什么不同。 除此之外,读书桌、床头柜、壁炉、书柜、精美的镀银圆镜、衣柜、甚至酒柜,扫视一眼,房间内各种家具一应俱全,摆放在房间深处的床不算太大,但睡他一个完全足够,床榻表面由银丝绸覆盖,底下垫着鹅毛床垫,浅蓝色的幕帘将整张床笼罩,看起来淡雅又干净。 入目所见的一切都很精美,唯一可惜的是这里的玻璃窗户并没有红堡的那面阳台落地窗大,虽然也不算小,但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椭圆形的镜子,因为玻璃并不纯粹,外面月光渗透而入后照在乳白色地表,显得朦胧又恍惚。 这间房间身处于洁白高塔的顶端,打开窗朝朝外眺望,可以望到庞大城堡外一片广袤原野,而今寂静星空笼罩,原野上一片片玫瑰花田正随夜风不住晃动。 据说高庭东边的原野上长满了提利尔家族纹章那种金色玫瑰,而今夜晚光线暗淡,倒是看不真切,但蓝礼却很期待当太阳从东方缓缓绽放而出时,所见到的会是什么样的美丽景色。 总而言之,初来乍到的他对于目前的一切都很满意,不论是这里的人还是这里的环境。 “如果没有这东西的存在,那就更好了。” 喃喃着,他坐在松软的床头,抬起自己的左手来。 此时他的左手上正戴着一只黑色天鹅绒手套,让他原本略显娇小的手看起来修长了很多,而今手套的关节处正不断的颤动着,冷不丁一看,仿佛是他的手指在乱动。 然而实际上那并不是蓝礼在动。 皱了皱眉后,他将这只手套褪下,于是变化徒然发生。 黑色手套下原本是一件白色的丝绸薄手套,而今在显露而出后,却仿佛变成了一只会动的活物,蠕动着挣脱了男孩的手后,这只白手套就像是一只鸟一般煽动着“翅膀”不断在房间内四处乱飞,模样似乎显得很惊慌。 显然一只手套不可能有什么眼睛存在,但这“鸟”在扑腾片刻后却明确地找到了这间屋子中被男孩故意打开的出口,于是飞快窜了过去,背影没过多久就消失在了视线当中。 蓝礼于是将敞开的窗户关紧,冷风因此被阻隔在外。 随后他想了想,转身将放在床底下的一个箱子拖出,并用颈部挂着的黑铁钥匙将之打开。 这箱子是他的“垃圾箱”,从君临出发时也被蓝礼带了过来,参加宴会时则被仆人们提前送来了房间内。 不过现在他的行为倒并非时为了检查里面有无缺少物品,而是观察其中某个东西。 在这木箱子当中,此时正有一个密封着的玻璃瓶,略显模糊的玻璃看起来透明度不足,但却也能够朦胧见到一只灰毛老鼠的存在。 一只呆头呆脑,除了本能的呼吸之外没有任何动作的老鼠。 然而它又不单单只是一只老鼠…… 观察了几眼后,蓝礼将玻璃瓶拿出,随后不顾形象地瘫坐在地,双手捧着瓶子开始用力摇晃了起来。 噼里啪啦的一顿声响下,朦胧的灰色身影被摇晃的四处乱撞,仿佛一团乱麻,只是不论怎么摇,里面也没有出现任何惨叫声音,于是最终当摇晃停止,老鼠也浑然没发现自己已经变成了一只看起来体型娇小的白毛小母鸡。 蓝礼见此打开瓶口,用匕首朝内捅了捅,小母鸡因此仰头看了看他,发出一阵咯咯叫声,但并没有其他反应,因此蓝礼扣上盖子复又开始一顿乱晃。 于是母鸡变蛤蟆、蛤蟆变苹果、苹果变章鱼…… 伴随着不断的摇晃,瓶子当中的生物千变万化,仿佛一团能够令人随意揉捏改变造型的面团,不变的唯有它呆呆的表情与一些相应的本能。 直到瓶子中的东西变成一团漂浮不定的灰色能量球,蓝礼这才罢手,随后若有所思地盯着这团灰色物质凭空晃荡片刻后缓慢变回老鼠模样…… 老鼠其实正是它的本来面目,而今能够拥有如此变化的原因很简单,他将之前马车坐垫上长出的那根嫩芽喂食给了它。 134 替换与异化 从君临赶来高庭的这一路上颇为漫长,但这期间蓝礼并非什么都没有做。 用戴手套的办法来阻挡左手印记的发作始终不过是个下策,如果不能彻底解决这枚印记带来的混乱,那么蓝礼认为自己可能再也没办法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了。 于是这段时间他一直在暗地里做试验。 想要解决印记,那么就必须要先了解它,蓝礼的第一步设想正是这点。 而眼前这罐子当中的老鼠就是他了解的一个过程,除此之外,他还有参考那化作沙子的水杯、软趴趴的匕首、石头一般的纽扣、飞鸟一样的手套…… 一路上印记发作次数不少,而这也给他带来了充足的试验材料与参考物品。 于是他得出了很多结论。 最基础的一点就是,印记发作后所“制造”出的东西,分两类。 有生命的、没有生命的,或者说会动的、不会动的。 会动的包括最开始的那个鸡腿、包括他的腰带、包括他路上突然被活化了的天鹅绒披风、自然也包括手套化作的那种飞鸟。 这类东西看起来很莫名其妙,最初蓝礼认为这可能是印记赋予了这些物品活过来的能力,但他后来却得出了另外一个结果。 那就是印记将各种动物“塞”进了这些东西当中。 这种猜测从腰带开始就已经有苗头了,虽说当时在入厕有些心不在焉,虽说那腰带跑的很快,但蓝礼仍旧看清楚了腰带变化后的动作。 像是一条蛇一样的爬行。 之后在路上的时候,他的披风同样活了过来,而它活过来后的模样更加明显——收拢折叠成型,就像是一头内部中空的布料小马驹。 后来的手套飞鸟与这种情况类似。 为了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测,当时营帐内的蓝礼尝试捅死那头最显眼的小马驹,于是尽管那披风马内部包裹着的只有空气,捅在那里也没什么效果,但当他的匕首刺破披风布料表面后,那头怪物却如同真正被刺破身体了一般剧烈挣扎踉跄了起来,看起来非常惊悚。 然后,当它彻底死掉,恢复成为开了个口子的死物披风时,蓝礼摸到了一头真正马驹的尸体。 看不见的尸体。 他由此确定,印记的这种发作并非是赋予死物生命,而是将活着的动物塞入其中。 那么问题来了,这种不合常理的塞入是如何做到的? 那些动物的来源又是哪里? 从周围凭空挪过来的? 还是其他什么他不理解的地方? 诸多疑问让蓝礼非常困扰,而当他发现自己握匕首那只胳膊的袖子上长出一朵线状花朵后,他就了解了另外一点。 虽然马死了,但造成它被塞入披风的那种力量却并未消失,而是转移到了自己袖子当中,然后,这衣袖就被“塞入”了。 单单如此的话,得出的结论很简单,印记发作的过程,就是将一种存在塞入另外一种存在当中的过程。 然而印记制造出来的并不只限于这些塞入的活物,还有那变成石头的纽扣、化作沙子的水杯…… 如果考虑这两种,那么似乎就并不只是塞入了。 而是替换。 将一种存在替换成为另外一种存在。 纽扣水杯这些被替换的非常完全,所以它们的外表就发生了变化,而腰带、鸡腿、手套披风这些被替换的并不完全,于是他们只能披着原本的外表,干着与外表完全不相符的事情…… 先不说这种替换的源头是什么,如何替换,替换后的生存问题、以及为什么会有不完全替换这种诡异情况,单纯搞懂替换这点还是让蓝礼多少松了口气。 随后他升起另一种疑惑。 如果真的只是替换,那么那个从牛皮坐垫上面长出来的小草又是一种什么情况? 这棵草替换了坐垫的一块表皮? 之前蓝礼认为可能是这样,但当他用小草与老鼠做了这个试验,当瓶子当中的老鼠发生如此转变后,蓝礼推翻,或者说增加了自己的猜想。 混乱印记的能力不只限于替换,还有异化,一种很莫名其妙的异化。 因此他总结出了两个结论。 印记的发作只是在释放出两种能量,一种能量是替换,另外一种是异化。 第二个结论是,印记发作所释放的能量只有一种,这种能量出现后会自发融入到所接触的物体当中,然后发生替换效应,将一种存在或完全,或者不完全的替换成为另外一种存在。 但也有小几率可能导致物体的变异。 这种变异让坐垫长了草,也让吃了这棵草后的老鼠成为了一只千变万化的“魔法生物”,虽说这种千变万化似乎没什么卵用,但由此引发出的联想却让蓝礼对于混乱印记的感官完全不同。 印记能量的散发时间是不可控的,但散发后这种能量却基本被“固定”了住,完全替换的东西当中不包含能量,但通过杀戮那种不完全替换物,可以将这种能量二次释放出来。 除此之外,类似于异化小草的这种情况也可以被他掌控。 也就是说,如果设想正确,他完全可以主动制造出类似于这只老鼠这样的奇特生物来。 这有什么用? 蓝礼目前还没想好,或者说还不确定。 碍于那种无形能量的二次散发无法掌控,以及它的不确定性,蓝礼怕自己亲自动手的时候那能量会钻到自己的身体当中, 所以除了最开始杀了头“小马驹”做实验外,这一路上他只用那颗草喂了只老鼠,而没有制造其他的试验目标。 也就是说,他还不能确定能量的散发是一种还是两种,也不确定这种异化制造出的东西,具体功能到底是像这只老鼠一样只是变化外形,还是会有其他能力…… 精美房间内的烛光照耀下,黑发男孩瘫坐在冰冷地表,低头瞧着左手腕上这个纹身若有所思。 一只老鼠被异化后会有这种奇妙变化,而如果这种能量真的窜入人类的身体当中,会发生什么? …… 翌日一早,与提利尔一家子一起吃了顿丰盛的早餐后,蓝礼就被一大一小两兄弟带到了学士房间当中,开始制定他未来的学习目标。 服务高庭这座城堡的学士叫做洛米斯,他看起来并不算老,也就四十多岁,面庞硬朗,站在房间唯一的窗户下,秃头显得分外明显,从两侧残留的头发来看,他以前应该是一个金发帅哥,可惜残酷的现实让他过早的显露出了老年人才会有的状态。 “我擅长渡鸦、语言、历史、天文、医疗,同时对于驯养猎犬与猎鹰也有一定的了解。” 打过招呼后,这位秃头学士如此声称。 “那么不知在风息堡与红堡时,蓝礼大人都学习过什么?” “纹章学基本不用再继续学下去了,基础的通用语读写也差不多。”蓝礼回答:“其他的就没什么了。” 实际上他会的东西挺多,只是那些不能拿出来说,不过单单这两点就已经足以证明他的“勤奋”,毕竟这两种学识基本上贯穿每一位贵族子弟的幼年时代,正常情况下,一个不满六岁的孩童可不会如此的“博学”。 “不用继续学下去,您确定?” 洛米斯学士闻言蹙眉,感觉这孩子有些喜欢吹牛。 “纹章学涉及到整个维斯特洛的领主家族,蓝礼大人,我们要学习的可不仅仅是风暴地相关的纹章。” 蓝礼耸了耸肩。 对方于是拿出一本纹章书来开始仔细考验起了蓝礼。 “熊岛位于维斯特洛大陆的哪个区域?” “北境、临冬城西部海域,一个叫做寒冰湾的港湾内。” 蓝礼回答,并且不用询问地开口道:“统治熊岛的是莫尔蒙家族、家族徽章是一只身处绿色丛林中的大熊,家族箴言是昂首屹立,当代莫尔蒙家族的家主是乔拉·莫尔蒙,继承自其父杰奥·莫尔蒙的地位,家族最初的历史……” 滔滔不绝的话语让学士频频点头,随后他又问起了谷地的偏僻领地、铁群岛的微弱家族、多恩的群山领主、乃至一些灭亡了的古老家族……原本不信神色渐渐有所改变。 站在一旁静静倾听着的棕发少年维拉斯最后忍不住将目光看向了与蓝礼差不多大,或者说实际年龄比蓝礼还要长一岁的小胖子。 对方见此瘪了瘪嘴,没等兄长说什么就小声嘀咕了一句。 “我也很努力了啊,可是我记不住又能有什么办法……” 这话声音不大,却也适当的让问答停止了下来,坐在书桌后的洛米斯学士瞥了眼这小胖子后,干咳了一下,随后朝蓝礼道:“好吧大人,您的确不需要在纹章方面继续深入学习了,通用语的读写我也就不再考校,那么我们进入正题,您希望从我这里学习到什么?” “历史和语言吧。”蓝礼想了想后回答。 虽说自身所进入的副本世界似乎可以被改变,但那例子只有那么一个,蓝礼不能确定下次自己进入的世界是否与上一个衔接。 当然,下次到底什么时候能进入他也不敢保证,那柄带来的匕首始终静悄悄的,香味一直那么淡,自打获取到后过了都快两个月了,也不见多增长。同时虽说进入了一个新环境,但这座城堡显然没有君临那种丰富的“底蕴”,能让蓝礼闻到香味。 “关于语言方面,我擅长的除了通用语之外还有高等瓦雷利亚语、低等瓦雷利亚语,以及其延伸出的九大自由贸易城邦各自的方言俚语,除此之外,我的多斯拉克语和贸易语尚算精通,对魁尔斯语和拉扎林语也基本能做到熟悉,比较特殊的是北方古语,那是一种非常古老的语言,据说长城外的野人们还在使用它……大人您是准备都学呢,还是只学其中几种?” 高等瓦雷利亚语是古代瓦雷利亚自由堡垒的通用语言,在瓦雷利亚自由堡垒毁灭后,这种语言就基本无人使用了,不过蓝礼对于这个比较感兴趣,因为从雷妮丝那里得知,这种语言涉及到龙。 低等瓦雷利亚语基本上等同于东大陆九大自由贸易城邦的通用语,当然每个城邦所使用的低等瓦雷利亚语都有一定的本土化与方言话,所以具体还需要依次分类。 拥有一个旅行家梦想的蓝礼早有一探东大陆的心思,对于这种语言自然不会放过。 至于其他的什么多斯拉克语、古语之类的他就没什么兴趣了,他即不对记忆中那种野蛮的游牧民族感兴趣,也没有想要去危险的极北之地与一群野人对话的想法(还是有一点的),所以不打算费时间去学。 最后的贸易语他倒是有一定兴趣,因为那是在世界各地海员与海盗们当中通用的一种职业黑话。 将自身想法道出,秃头学士闻言点了点头,于是关于蓝礼在高庭的学业方面基本被敲定。 不过没人知晓的是,因为左手的发现,蓝礼除了这些外准备学的其实还有另外一种,一种被大多学士都认为是无用的一门学问—— 魔法学。 135 时光流转 阴沉天空下,几艘多桅长船于灰暗海面上缓缓前行,秋季冷风吹拂,膨胀的风帆将其上荨麻长鞭图案显露的分外明显。 站在沉思号的甲板上,一袭黑色皮甲的铁斧张望着远方那朦胧可见的岛屿影子,内心当中的极度渴望让他双眸不自觉眯起。 “铁斧头领,我还是认为我们违背巴隆大王的禁令擅自出海有些不妥。”身后中年大副凑近小声说,满是风霜的脸上写满了忧虑。 “就算是淹人牧师也不能阻止铁民出海,那是淹神赋予我们天生的权利,谁也不能剥夺。”被称呼为铁斧的黑衣船长闻言冷哼道:“巴隆又怎能比得上淹神?” “但这件事万一被巴隆大王知道了,他——” “他会杀光我们所有人?” 船长的反问让大副脸色一变,但紧接着就干笑着自我安慰道:“巴隆大王虽然没有老大王那么温和,但也不像是太严苛的人。” “所以你怕什么?巴隆现在连自己都还没坐稳海石之位,你当他有多少余力管我们这码子事情?”黑衣的铁斧说着,咧嘴一笑。 “况且我们只是单纯的外出捕鱼罢了,可什么都不会做呐。” 他如此说着,目光却觊觎地望着那隐隐可见的岛屿影子。 不需要动武,只要在那座岛的海域周边现身,就能获得一笔不菲的报酬,这对于被和平统治许久,乃至穷得叮当响的铁斧船长而言可谓是一个非常划算的买卖。 然而实际上他内心当中却有着另一个念头,或者说他们更渴望的仍旧是坦格利安王朝创建之前,铁种们赖以生存的古道,那是烧杀掠夺之道,而不是守着穷困的海中破岛捕鱼挖矿。 可惜现在还不是时候…… 如此遗憾地想着,铁斧眼前却突然掠过一道白色影子,那怪异的模样让这位黑衣船长豁然抬起头来,瞧了几眼后,他皱了皱眉,随即示意旁边副手拿过弓来搭箭瞄准。 他瞄准的是一只白色飞鸟,而今正翱翔在这艘三桅船帆周围,那不紧不慢的模样显得悠然自在,浑然没发现自己已经被盯上了。 于是当一支箭嗖地射去时,它没有丝毫反应时间就被碰的一声钉在了船帆木杆上,挣扎片刻后就似乎变得一动不动。 这精准的箭法让不远处几位水手轰然叫好,铁斧船长笑骂了他们几句,随后在他的命令下,一位水手像是一只猴子一般爬上桅杆,朝着那箭矢射中之地赶去。 起先这位水手并不理解自家头领为什么射死一只海鸟后还非要他上去拾取,但当他逐渐爬上目标所在后,却愕然地发现那被射中的并非是什么鸟,而是一只手套。 一只正随海风飘忽荡漾着的白色小手套。 “真是怪事,什么样的风能把它吹的那么像一只鸟?” 心里的嘀咕并没有阻碍这位年轻水手的动作,单手抱在木杆上,他另一只手用力将钉住手套的箭矢扒掉,然后嘴巴一咬就将手套咬在了口中。 随后这位年轻水手开始往下爬。 期间他感觉口中这东西好像有点不正常的乱动,但周围海风本就很大,水手也没有多在意,于是跳回甲板上后,他将这随风飘动的手套交给了自家船长。 然而就如同他奇怪的那样,周围水手对此都很错愕。 “你是不是把鸟藏起来了,用这手套糊弄咱们的铁斧船长?” “你是傻子吗,多隆?你看看这手套的材料,可比一只鸟要珍贵多了!” “那为什么会是一只手套?” “我怎么知道?” 那边站在甲板尽头的黑衣船长并没有理会船员们的议论,而是低头盯着手中这洁白的手套皱眉不语。 不知道是否错觉,他总感觉手中这东西好像在自己动,而不是周围风吹…… 想着,见手中的手套突然一个翻转朝甲板落去,他忙伸手一抓,紧紧将之抓了住。 只是就在黑衣船长如此做时,他突然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心悸感,面色恍惚了片刻后,忍不住看向身后诸多船员。 脑海中莫名浮现出一个念头来。 古道不死。 …… 城堡某处庭院当中不断响起的木剑碰撞声音沉闷而又响亮,身上裹着木片制造品而成的盔甲,两个男孩正满头是汗地对练着,可能体力消耗颇大,他们此时一举一动显得非常笨拙。 “快点,再快点!加兰少爷,你今天是怎么了?没吃饱饭吗!?” 一位穿着棕黑色皮甲长裤的中年教头此时抱胸站在不远处,浅褐色的头发在脑后扎成马尾,一双棕色眼眸紧盯着两个男孩的动作,时不时出口训斥一番。 与此同时,伴随着庭院当中训练氛围火热,一道道清脆而又悠然的竖琴音符从上方飘荡而来,掺杂在武器交击与脚步挪动的声响当中,莫名有种战斗背景音的感觉。 “真是个蠢脑子,托布,明明有机会敲他脑袋,你怎么总照着他胳膊打?你当这是小孩子过家家?真正战斗的时候你要是还这么束手束脚,早就被敌人杀死了!” 教头的声音有些生气,被骂的男孩闻言后脸色一红,颇感羞愧,然而他的对手在这场训练当中也不怎么好过,胖胖的身材本就略显笨拙,性情刻薄的教头更是时不时讥讽他几句。 “加兰少爷,知道威尔德养的那头猪为什么总挨打吗?” “为什么?” “因为它不知道躲!” 胖男孩闻言面有不忿,更有些委屈。 “我总忍不住去听蓝礼的竖琴,所以才分心的嘛……” 他边说边瞥了眼斜上方阁楼那靠坐在木栏杆处的家伙。那位与自己同龄,却不用训练反而一脸悠闲地弹奏怀中竖琴的黑发男孩此时在胖男孩眼中是那么的惹人讨厌。 “不要找借口,加兰少爷,真正战场上的声音可比这些要刺耳的多!” 教头边说边看向胖男孩对面的绿眸男孩。 “你瞧,虽说放不开手脚,但托布就没有被那些声音影响到。” 教头的话让那位叫做托布的男孩脸色复又一红,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对面胖男孩后,又求助似得看向斜上方自家少爷。 身为一个平民小孩,而今被安排来与大贵族家的孩子对练本就让他非常拘谨,教头这种不轻不重地夸奖就更让他心中滋生恐慌了。 尽管这种对练时间已经持续了两个多月,但这位害羞的男孩对此仍旧非常忐忑。 然而面对他的视线,斜上方的自家少爷却只是朝他露出一个鼓励的笑脸,手中竖琴随之吞吐出一道欢快的乐符。 于是托布只好抱着忐忑的心情继续对练。 竖琴声音随之再次连绵响起,那似乎是一种富有节拍的清雅曲子,又仿佛是随意弹奏,专心于战斗的两位男孩并不做理会(或者努力不理会),但阁楼长廊上路过的一些男男女女却无法将之忽视。 于是伴随着一道道夸赞或者瞩目,某人吟游诗人职业的“经验条”正以感知不到的形势缓缓增加。 没错,增加。 尽管在系统面板上没有表现出来,但沉浸在弹奏当中的蓝礼却仍旧能够隐隐感觉有一股股不起眼的力量伴随着自己被周围人瞩目汇聚而来,而这与他当初独自练习时的情况截然不同。 蓝礼认为这才是他职业晋级的正确道路,当初那种独自练习的办法反而是走错了道。 毕竟他的骑士职业当中包含着的几个技能基本上都算是不低了,但等级仍旧是入门,再加上当初获取到骑士职业时所面临的那种情况,他很轻易就猜到了其中某些关节—— 只有在做相关行为时,他所拥有的相应职业才会有提高的养分。 为什么会这样,蓝礼不能肯定,就如同并未展开实验的两个多月前,他无法了解自己左手具体情况那样。 对于这种超乎寻常的东西,他只是隐隐猜测这些可能是什么信念力量之类的玩意,但具体如何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反正他能感觉到,照这样下去,他的职业早晚会晋级,所以也不多理会为什么这个问题,不过具体什么时候晋级这又是一个未知的事情。 想着,他动弹的手指突然一停,随后忙甩脱之前吊儿郎当的模样,正襟危坐地端正姿态,开始低头弹奏,假装沉浸在音乐的海洋当中。 可惜他这种行为并没有瞒得过他人眼睛,不远处正朝这边走来的银发妇人眉头一簇,随后脚步一阵加快,惹得她身后跟着的一群女仆忙提裙追赶。 “举止要得体,不能像是个乡野无赖一样,蓝礼。” 那妇人走近后如此与黑发男孩说,随后没等对方回应,就继续严肃地道:“跟我来,虽然时间不对,但我有必要再重新教导你一遍坐姿礼仪的问题。” 蓝礼闻言眨了眨眼,随后老老实实地跟在她身后离去,下方某个胖男孩瞥见如此情况后发出一阵幸灾乐祸地笑声,继而被刻薄的教头又训骂了一通…… 很难想象在高庭度过的这两个月当中,最不好打交道的其实并非是那位名号响亮的荆棘女王,而是这位看起来端庄优雅的公爵夫人。 136 礼仪与神 “手部姿势要放松,要自然,不要僵硬的和一根木头一样,对,放松,就这样。” “头部不能过分昂起,跷腿更是绝对禁止的行为,你的眼睛……你不要总盯着别人的眼睛看,这会让人很紧张。在你发表意见时,或者倾听时这么做才最合适。” “最重要的一点,随时保持衣物整洁,也绝对不能随便坐在木栏杆或者脏兮兮的地方!仆人可以给你洗衣服,但你的形象只能你自己来注意!” …… 严谨的女性声音从一处明亮宽敞的房间当中响起,黑发男孩老老实实地按照对面银发妇人口中的话而修正自己的坐姿,那副专注模样看起来简直不能更好学了。 只是两个多月的接触,让公爵夫人基本了解到这位性格的懒散——每次在她这里学习礼仪表现的都似模似样非常完美,但实际上当他真正脱离课程后,却随性的仿佛完全没学习过那些东西一样,让人看了就很无奈。 当然,碍于这位的年纪还不足七岁,这种情况实际上是很正常,或者说男孩表现的已经足够优秀了,但艾勒莉夫人却感觉这位丈夫的养弟还能够做的更优秀,只是心思却不放在这上面。 “我懂你的感受,蓝礼,随时维持礼仪坐姿是很累的,但只要你习惯了它们,只要将它们化作你自己的习惯,那么一切就会很自然了,你应该努力做到这点,我也相信你能更容易的做到这点。” 除开充满认真的女性声音外,宽敞的房间内没有丝毫其他响动。窗外秋风伴随枯黄树叶吹拂而入,拍打在临近的挂画上面发出琐碎声响。 密尔风格的画像当中站着一男一女,男的是盛装打扮的河湾地公爵梅斯.提利尔,女的自然是眼前这位公爵夫人。一袭银发与短装裙服,栩栩如生的画像挂在淡绿色羽毛大床上,周围摆设随意而又自然。 显而易见,这里是公爵夫妇的住所。 往日蓝礼会与高庭的继承人维拉斯,以及他的弟弟一起前来此地学习贵族礼仪,此时遇到单独被“开小灶”,也就只剩下他一个了。 …… 教学持续时间不短,直到外面天色渐暗,一位大胸脯的年轻奶妈抱着一个大哭女婴匆匆赶来才被迫停止。 “夫人,您快想想办法吧,玛格丽小姐一直哭个不停,我怎么哄也哄不好!” 奶妈焦虑的声音伴随着女婴尖锐啼哭,让之前还满面严肃的公爵夫人一下子就变得一脸紧张地跑了过去,一旁蓝礼也凑近好奇地抬脚望了眼襁褓当中那粉嫩婴儿,第一眼的感觉就是有点丑。 “嗓门还不小。”暗暗嘀咕了一声,蓝礼适当地朝公爵夫人行礼告退,随后走出房门时又遇到了另一位记忆当中同样与“他”关系密切的一个存在。 长了一头浓密棕发的大眼睛漂亮幼童此时被仆人牵着站在房门外,见黑发男孩踏步走出后,还奶声奶气地朝他打了个招呼。 “南里哥哥。” “要叫叔叔。”蓝礼纠正地说。 “哥哥?” 小孩茫然地问,似乎还不懂叔叔这个词的意思。 蓝礼闻言揉了揉他的脑门,惹来对方一阵傻笑,结果正巧被屋子内因为女儿大哭而焦头烂额的公爵夫人听了见,于是目光扫视而来。 小孩吓得紧忙闭紧嘴巴,黑发男孩也没了逗弄这个小基佬的心思,干咳了一声后,转身匆匆就走。 走廊中许多仆人见到他后恭敬地打招呼,偶尔还能见到提利尔家族的分支人员,同样对他颇为客气。 蓝礼对此依次回礼。 …… 高庭生活简单而又充实,早晨起床吃完早餐后前往学士塔学习语言与历史,随后与两位伙伴一起赶来公爵夫人这里学习贵族礼仪,如此,上午的任务基本完毕。 下午时蓝礼偶尔会去城堡最前端的政务大厅当中听一会梅斯公爵处理麾下封臣与骑士相关的政务,更多时间则练习自己的吟游诗人职业。 晚上有晚宴的时候他会参加晚宴,没有的时候就躲在房间当中看书,手套很管用,左手偶尔出现的意外此时也基本能让他保持平常心对待,更多的时候则是一片安宁。 上个月他第六个命名日悄然降临,没有告诉任何人,但提利尔家的人却似乎早就知道,银发的公爵妇人亲自张罗的庆祝晚宴,显得隆重又热烈。 风息堡的克礼森师傅也在命名日之后给他写过一封信,祝贺蓝礼又长了一岁,并且询问他的学业问题。那位老人而今正辅佐风息堡代理城主管理风暴地事物,而风暴地公爵史坦尼斯一直处于君临当中没有返回。 蓝礼的领地,龙石岛方面也有渡鸦来信汇报基本情况,一位叫做坎斯的学士亲手书写,坎斯是蓝礼封爵后学城新分派过去的一位学士,没见过他人,也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但他写下的信件却显得言简意赅,凌厉果断。 总之外界一切基本上没什么可顾虑之处,而今他只需要专心地呆在高庭这座河湾地首堡当中安心成长并学习,或者做实验就可以了。 这倒是非常符合蓝礼的预期。 城堡内的生活同样没什么波折,就是隔三差五他总是睡不好觉,因为他总感觉有人睡在他旁边,但几次突然醒来探查却并没有发现任何人的痕迹,一来二去的,蓝礼感觉是不是自己又碰到什么闹鬼事件了…… 关于左手实验方面他的进展也不多,因为他仍旧顾虑于那种二次释放会波及自身,所以一直希望能有像上次那棵草的情况出现,结果却并没有。 这可能是戴手套限制了那能量的发挥,也可能是印记这段时间散发的一直是替换的能量,而不是异变,总之相关的试验没什么进展。 而两个多月的学习,他的礼仪方面从原本的LV1提高到了LV2,长期的历史学习倒是没让他获取到什么历史技能,反而在某天悄然多出了个传说逸闻LV1。 语言方面是一个大工程,一时半会也没什么动静,而抛开明面上的学业,他此时正自学着的魔法学同样看的他脑袋发懵。 维斯特洛大陆,关于魔法方面的资料不多,甚至如果不是高庭的图书馆很庞大,他恐怕根本找不到哪怕一本相关书籍。 然而就算有专业书籍存在,他看起来却也仍旧感觉一片茫然,因为其中包含着各种专业术语以及一堆堆难辨含义的段落。 看来看去,他唯一能够确定的一点就是,在这个世界,并没有什么魔法元素之类的超自然能量存在,而巫师们布置仪式施展法术,联系的也并非是大自然当中的某种力量。 而是神。 光之王拉赫洛、三首神、黑山羊、西摩西和西塞索、天空之主、波涛女士、法罗斯的石牛…… 一个个名字除了光之王外蓝礼都很陌生,维斯特洛大陆也并没有这些神的存在,七神信仰占据了这片古老的土地,唯一的异端属于北方旧神。 137 战乱又起 魔法学似乎一下子变成了神学,可要说魔法之类的蓝礼勉强还能算得上有个笼统的概念,毕竟别的不说,前世各种奇幻小说翻来覆去总描写魔法,各种各样,什么脑洞都有。 然而神…… 蓝礼对此直挠头。 往昔他在风息堡时就曾经问过克礼森学士魔法一事,对方回答这门毫无效果的学识就连在旧镇当中精通的人都寥寥无几,选择这门课程钻研的几位学士还普遍受人嘲笑。 旧镇已经是维斯特洛的知识集中地了,而就连那里都没几个人掌握这门学问,高庭这座城堡当中显然更不会有。 但单凭他自己看书又根本看不明白。 本来想着学习这门学问,配合自己左手的特殊力量,没准会有什么奇特的化学反应,然而现在看来这条路却根本走不通。 看不懂不说,就算能看得懂那些书,他也不可能跑去信奉什么神灵啊…… 蓝礼最终只能暂且作罢,开始把注意力放在其他地方上。 学习知识、礼仪、表演弹奏,偶尔活跃一下左手看看能否激发不同的实验材料。身处于高庭的日子平淡而又充实,不过在此地生活了近三个月后,他却突然听到了一个令他颇感奇怪的消息。 …… 那是一个天气阴郁的下午,身处于城堡外庭政务大厅当中,一位斥候正朝着大厅橡木座椅上端坐着的提利尔公爵汇报消息,而他的话则令年轻公爵抚摸自己左手红宝石戒指的动作不由一顿,随后重复地问了一句。 “几艘铁民长船袭击了仙女岛?” “是的大人。”穿着一袭皮甲,风尘仆仆的斥候回答道:“不过他们数量不多,只是趁乱抢夺了一些财物与女人就撤退了,并没有对当地人造成太多损伤。” 仙女岛是西境一个叫法曼家族的封地,与封君兰尼斯特家族的凯岩城距离并不太远,自然也受到兰尼斯特舰队的保护,然而此时铁群岛的人竟然敢发动攻击…… 整洁大厅当中稀稀拉拉的十多个人对此面面相觑,实在无法理解这种行为为什么会出现。 “可真是太放肆了!” “那帮铁杂种还以为现在的时代是三百年前吗?” “真想看看那头狮子该怎么处理这件事……” 麾下骑士与家臣们议论纷纷着,首位的公爵大人对此也沉吟不已,脑子当中不自觉回想起母亲前阵子的话语,以及自己后来的作为。 但那按理来说不应该这么…… “他们怎么会如此疯狂?” 他忍不住问道:“难道那巴隆有反叛之心?” “我们的内应来报,这应该是袭击者的船长私自做的主。”斥候回答道:“据说巴隆大王对此也很愤怒。” 一位留有黑胡子的家臣闻言点了点头,道:“巴隆.葛雷乔伊新坐上海石之位不久,尚未巩固自身地位,于情于理也不可能在这个关口上随意挑衅西境。” “但劳勃陛下登基以来,铁群岛从未有人前去宣誓效忠。”另一人指出:“巴隆理应前往君临,向新王屈膝,但他偏偏没有。” “也许他真有反叛心思也说不定?” 站在公爵身侧的高庭总管加尔斯开口道:“那帮铁杂种整天想着的事情就是恢复他们的古道,殊不知现在的时代已经和以往不同了,那种毫无法度的强取掠夺根本没有存在的可能,挑衅统一的七大王国?简直——哎呦。” 他话未说完就忍不住放了个响亮的臭屁,乃至整个议事大厅当中登时变得鸦雀无声,每个人都反应飞快地紧闭嘴巴,或者压抑呼吸仰头看向天花板。 高庭总管加尔斯是年轻公爵的亲叔叔,外号粗胖的,有着一张圆脸酒糟鼻与肥硕的大肚子,肠胃不太好,总忍不住放屁,众人对此已经习以为常,当事人也嘿嘿一笑不见丝毫尴尬。 于是气氛一直保持沉闷与默契,直到厅外吹来的风将臭味一扫而空后,才有人继续开口。 “他有那个心思,恐怕也没有那个余力。” 黑胡子的家臣说道:“铁群岛近来突然冒出一群疯疯癫癫的淹人,自称是淹神之子麾下的神圣斗士,而他们认为屈服于铁王座简直是全体铁种的耻辱,征服战争期间投降坦格利安的葛雷乔伊家族更是耻辱中的耻辱,所以正呼吁铁民们反抗葛雷乔伊与铁王座的统治。这种情况下,葛雷乔伊不大可能还生出反心。” “淹神之子?” 这个名号令众人纷纷一奇,虽说不是所有人都学习历史,更罕有了解铁群岛历史的,但俗话说得好,最了解你的人也许就是你的敌人,而河湾地的贵族们恰恰与铁群岛属于千年世仇。 “那是几百年前的人物了?”肥胖的高庭总管好笑地道:“就算再老的铁杂种,也不可能还追随那两百多年前就死掉了的骗子,他们疯了吗?” “没准真的疯了呢,不然怎么会攻击仙女岛?” “铁种都是疯子。” …… 之后的一些讨论黑发男孩并未仔细听下去,与棕发少年一起静静站在公爵右手边的他反而低头沉吟了起来。 尽管时间过去了很久,但他统共也就经历了三个副本,自然不可能忘记自己的第一次。 甚至可以说,他还亲手“抹杀”了那个糊弄人的淹神之子呢。 而原本历史当中,这位淹神之子也是在伊尼斯国王时代被砍了脑袋,同样不得好死。 只是那是近三百年前的事情了,眼下他,或者说他的追随者怎么还冒出来了? “原本的剧情发展也有这种事情?” 蓝礼仔细回忆前世记忆。 抛除转世后的教育与经历不提,他对于铁群岛的了解大概只有一个太监和一个神经病,而藉由葛雷乔伊家的太监被养在北境长大成人,他也勉强能记起铁群岛似乎曾经掀起过一场针对拜拉席恩王朝的叛乱。 但这场叛乱具体是怎么个发生的,以及期间的过程他就不了解了,显然他的金手指并不是百度百科,碍于投胎后前世某些记忆颇为模糊,他连一硫二硝三木炭都回想了好久才想起来的(然后研发失败),更别说一部烂尾电视剧的世界背景设定了。 这个问题他最终没有获得答案,最终只能将之归类于这个世界本来就会发生的事情。然而不知为何,蓝礼心底却总有种莫名的即视感,仿佛有什么地方变得很不对劲。 “什么地方呢……”他苦思冥想,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 仙女岛被袭击后的日子,整个大陆的局势都暗流涌动,但对于身处于城堡当中的某人而言却一直没什么影响,又过了近一个月后,他才偶然听到了一个相关消息。 据说铁群岛的巴隆大王给铁王座上的劳勃国王写了一封信,信中声称铁群岛内乱导致他无法完全掌控麾下封臣,但他已经亲自将掠夺仙女岛的船长以及一众船员砍了脑袋,巴隆大王声称他会尽力平乱,然后给王后的家族一个满意交代。 同时,对于劳勃国王叫他前往君临宣誓效忠的命令,他也声称自己会照做的,只要将叛乱镇压。 看起来这位新晋的铁大王还算老实,也似乎没有想反叛铁王座的心思。 然而在蓝礼抵达高庭的第五个月,一道令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消息如同惊涛骇浪般地扩散而开,迅速传遍整个维斯特洛。 铁群岛庞大的舰队趁夜色掩护,航行潜入了西境兰尼斯特家族的沿海领地,突袭了重要城市兰尼斯特港,并将该港外停泊着的大量战船焚烧一空! 西境海军因此被废除,大片海岸线没有了武装力量防守,导致空门大开,铁民开始肆意施展他们的古道,战争的烽烟令所有人都措不及防的姿态席卷而来! 138 小道消息 这场突如其来的叛乱消息牵动了无数人的心,就连一向不喜欢关注这类事情的蓝礼都忍不住考虑自家兄长的统治会不会因此而动摇。 许多对拜拉席恩怀有敌意的领主们更是暗暗窥伺,看那篡夺了铁王座的劳勃国王如何处理这场突如其来的叛乱。 而国王的回应很简单,不犹豫,不谈判,不扯那些有的没的,直接召集七大王国的领主骑士们西进参与战争,打他丫的。 于是最近的维斯特洛大陆风起云涌。 …… “你就一点也不担心吗,蓝礼?” 高庭中某处庭院内,棕发少年维拉斯靠在一处洁白大理石柱处,若有所思地看着旁边坐在栏杆上看书的黑发男孩。 五个多月的时间让这位高庭继承人相比最开始要“没礼貌”了很多,但这却也代表着两人之间的关系有所亲近。 “这可是你兄长的王国啊。” “我只是个小孩。”蓝礼闻言头也不抬地回答道:“担心又没什么办法,所以就不担心喽。” 这话听起来很幼稚,但仔细一想却又有点道理。 几个月的接触下来,维拉斯认为眼前这位男孩心智其实颇为早熟,而这也让他心里的某种心思更加活络了。 “如果能亲眼见证这场战争,我想你应该就能放心许多吧?”他试探地说道:“呆在城堡里等消息,这种感觉很难熬的。” “还好吧。” 蓝礼顺嘴回答:“一年前的时候劳勃在外面打仗,我们被围在风息堡一整年呢,比现在可要惨多了。” 棕发少年闻言有些语塞,随后想了想,干脆直言开口道:“放任铁民这么肆虐下去,对河湾地的未来也会有很大影响,所以父亲准备响应劳勃陛下的号召,目前正召集麾下封臣们参战。” 说着,见男孩视线从书本上脱离看向自己,维拉斯遂语气真诚地道:“我想去亲眼见识一下这场战争,你知道的,蓝礼,我早晚都会成为一名骑士,而骑士无法逃避战争。” “那就去啊,趁机增长一番见识也好。”蓝礼眨着眼睛回答。 “父亲不准许我去,他说这会有许多危险。”棕发少年无奈回答。 “战争肯定会有危险的。” 蓝礼认同地点了点头:“我们在风息堡的时候没吃的,好多人差点就饿死了。” “但是我分析过了,如果战争顺利,那么我们自然不会遇到危险,如果不顺利,那么铁民能够随意展开对西境与河湾地的骚扰,到时候就算是高庭也不能称之为安全了。” “好像是那么回事吧。”黑发男孩愣愣回答,维拉斯闻言翻了个白眼。 “蓝礼,你别装傻了,就不能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吗?” 一起学习良久,让他了解眼前这位男孩许多,可不信这家伙真的如同表面上这样简单幼稚。 “发表什么看法?你不就是想让我跟你一起去撺掇你父亲?” 蓝礼早已经看穿对方的目的了,于是毫不客气地道:“我和你说,那不可能的,你是高庭下一任继承人,我是王室的客人。你要出了事,对高庭而言可是一个不小的损失,我要出了事,你说你父亲该怎么去和我兄长交代啊?” 突然变换的语气令人颇感不适,但维拉斯对此却精神振奋。 “你难道就不想去见识一下海洋与战争?还有铁群岛,听说那里风俗非常独特。” “早就见识过啦,无非就是两伙人打来打去,只是战场换做大海罢了。” 蓝礼随口道:“铁群岛嘛?没什么看头,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维拉斯认为他在吹牛,或者压根就不想理会自己这茬,于是叹气道:“难道你一直呆在城堡里就呆不腻吗?外面的世界很精彩的,也有很多我们并不了解的事物。” 聪敏、心智成熟、但对大多东西都提不起什么兴趣来,也不怎么爱守规矩,显得有些懒散。 这是维拉斯对蓝礼的认知。 但他喜欢一些新奇的事物,比如魔法,或者森林之子异鬼这种神秘传说之类的东西,好奇心很严重…… 可惜维拉斯不知道,拥有奇特左手的存在,生活当中的意外与新奇对于蓝礼来讲已经足够多了,所以他对此兴致缺缺。 “公爵大人说的有道理啊,战争很危险,海上的战争更是无法用人数多寡来决定胜负。” 男孩耷拉着眼皮道:“所以我还是喜欢老老实实呆在城堡里,这样最安全了,而且前阵子不还说要外出狩猎吗?牵狗、放鹰,我还挺期待这个呢。” 副本世界的闯荡已经足够抹平蓝礼内心的冒险欲望了,现实当中他只想安安静静的生活,可不想副本内外全都过上那种波折不断整天愁着自身安危的日子,那样简直太糟糕了。 而且他现在还太小。 然而对于蓝礼来说没什么兴趣的事情,对于许多从小并未遭遇挫折的年轻贵族而言却充满了吸引力,于是棕发少年并未放弃。 “我们其实用不着去最前线,只要在大后方就行了,和我父亲还有雷德温伯爵一起,那样除非战局一边倒,不然我们是不会有什么危险可言的。” 蓝礼闻言无动于衷。 “我的计划是联合一些同龄的朋友们一起去找我父亲提议,不单单是你我两人,这样一来成功的可能性是不小的。” 蓝礼耸了耸肩。 “难道你就这么胆小吗?蓝礼,我不认为你是这样的人。”维拉斯施展起了激将法。 “我本来就是个小孩子,胆子当然大不了。” 蓝礼说着,将手中书本抬起,做专心看书状。 只是对方仍旧没有放弃,而是将自己提前准备好的许多“诱饵”徐徐道出。 “他们都说铁群岛上有一条海龙的遗骨呢,海龙啊,听起来就很有趣,你不想去见见吗?。” …… “那些自称是淹神之子的追随者们好像都是突然冒出来的,以前谁也没见过他们,蓝礼,你难道就不好奇?” …… “听说铁群岛那边前阵子出现过一头大海怪,就像是葛雷乔伊家纹章上那样的……” “小道消息不可信。”蓝礼终于忍不住回了一嘴。 “水手们还总说他们见过人鱼、冰龙、甚至风暴之神呢,也不知道他们是真见过还是喝醉了后在睡觉的时候见到过。” “人鱼不了解。”棕发少年摇了摇头:“海鬼前阵子倒是冒出来一个,还有名字呢。” “哦,什么名字?”蓝礼闻言心下一奇。 单纯鬼怪什么的消息听听也就罢了,封建社会这种迷信传闻特别多,但一个有名字的鬼怪就显得有一定可信度了,而且他可没忘记,这个世界其实是有超自然力量存在的,尽管很罕见,但并非没有。 “好像叫贾斯皮。” 棕发少年回答到:“西海岸有很多水手都声称撞见过它,据说那海鬼碰到谁都会问白鸥村怎么走,问完就消失不见,也不知道他说的白鸥村到底在哪。” 贾斯皮?白鸥村? 蓝礼闻言皱了皱眉,感觉这两个名字有点耳熟。 139 君临来的信 气氛因为最后一句话而变得沉闷了下来,随后在维拉斯惊讶的目光下,蓝礼沉吟半响,最终竟然同意了他的提议。 “怎么突然改主意了?”他奇怪地问。 “准备去见识一下这个海鬼是什么模样。”蓝礼实话实说地回答。 白鸥村,贾斯皮,尽管过去了很久,且信息对于他来讲也不怎么重要,但他还是从记忆的角落当中回想起了这两个到底是什么。 他第一次进入淹人副本的时候,遇到的一位同村少年就叫贾斯皮,而当时的自己则叫做哈尔,出身于白鸥村。 所以问题来了,为什么副本当中的人,或者说已经死了的人会突然出现在现实世界,而且还变成了一个所谓的海鬼? 是因为那个贾斯皮在原本的历史当中就化作了海鬼,还是这个世界悄然发生了一些什么他不了解的变化? 他忍不住又想到了那些所谓淹神之子的追随者们…… 这个问题似乎很重要,所以蓝礼改变了注意。 不过在这之前他却需要做许多考虑与准备,比如说,如果自己真的跟着出海,那么身上的诅咒是否会发作? 又比如,如何劝说提利尔公爵同意让自己加入? 棕发少年“聚众请愿”的计划在他看来成功可能性是很低的,所以蓝礼对此不抱希望,或者说,与在君临时的待遇相同,正常情况下他休想离开这座城堡,所以只能用不正常的办法…… 若有所思地想着,蓝礼告别因劝说成功而面露喜悦的维拉斯,返回了自己在高庭城堡的房间当中,沉吟片刻后,从书柜里面抽出一张平时练字用的羊皮纸,又找匕首将之裁剪到合适大小。 最终男孩坐在椅子上,拿起书桌上的羽毛笔,沾染瓶中墨水,开始在信纸上奋笔疾书了起来。 此时天色趋于黄昏,窗外阳光透过半透明淡绿色玻璃照射而入,显得朦胧又美丽,一行行纯黑色的通用语段落沐浴光照,看起来就像是光线朦胧的海洋底部滋生而出的段段奇妙谜文。 不断书写下,羽毛笔与纸张相互摩擦的沙沙声响不绝,细密的文字渐渐沾满了整条信纸,最后黑发男孩从自己的垃圾箱中掏出宝冠雄鹿的公爵印章来,沾染红色封蜡后在这信上一盖,于是一封看起来非常逼真的王室伪造信件就这么做成了。 “没想到不换纹章还能有这种好处。” 小声嘀咕着,他暂时将这封信晒在书桌上,随后复又不顾形象地坐在地毯表面,将垃圾箱当中的那个玻璃罐子捧起,瞧了瞧里面安安静静呼吸着的老鼠后,蓝礼深吸了口气,随后用力摇晃了起来。 海鸥、树桩、书本…… 直到它变成一只呆头呆脑的乌鸦后,黑发男孩这才满意地住了手。 …… 翌日一早,学士塔的房间内,秃顶的中年学士正在对这次战争的爆发展开相关的教学与熏陶。 “叛军首脑巴隆.葛雷乔伊的父亲科伦大王是一个与众不同的铁群岛首领。他的统治目标是让铁群岛融入七大王国,为此他不仅雇佣学士前往铁群岛服务,还解放了铁群岛所有奴工,同时向麾下强取盐妾的诸多封臣收取重税,更是积极参与七大王国对外的战争。” “这一系列手段与铁群岛的古老习俗相违背,科伦大王明显是准备放弃铁民们曾经赖以生存的古道,而他的智慧与手段也足以压制麾下封臣对此的不满。” “可惜,还没等他的统治目标达成,他就死在了对盾牌列岛的战争当中了。”学士说着,遗憾地叹了口气。 盾牌列岛是高庭西部海岸线外的一系列群岛,守护着高庭城堡下那条与大海相连接的河流,也就是说守护着整座高庭与河湾地。 劳勃叛乱期间,铁群岛一直保持观望姿态,最后见叛乱基本确定胜利结局,他们才姗姗来迟地派出舰队袭击河湾地这个劳勃当初的敌人,算是抓住了战争的尾巴。 可惜他们战果寥寥,没给河湾地造成多少影响不说,那位想要废弃铁群岛古道的科伦大王还死在了那场战争当中,于是他的长子,更崇尚古道的巴隆.葛雷乔伊继承了海石之位。 有趣的是,科伦大王参与战争的原因还是他儿子怂恿的。 “科伦.葛雷乔伊战死,他的长子巴隆.葛雷乔伊坐上海石之位,但时间仓促,他的根基不稳,所以如何在成为新大王后获取下属们的支持呢?” 面对三个静静听讲的学生,秃顶学士分析道:“一场战争,一场表明与父亲统治目标完全不同的战争会让那些崇尚古道的铁种们全力拥戴巴隆,与此同时,劳勃陛下加冕不久,战争的时机似乎也恰到好处。” “科伦的和平统治时间不短,应该有不少人认同他融入七大王国的理念吧?” 默默听讲着的蓝礼突然开口询问:“巴隆又是如何在短时间内说服那些领主们甘愿放弃科伦的努力,转而支持他发动叛乱的呢?” 这问题涉及到战争爆发的原因,虽说蓝礼记得的确有这场战争存在,但他感觉不应该这么早就爆发,而且源自昨天升起的疑心,他总有种这一切是不是与自己有关的想法,虽然这个想法他认为好像没什么道理可言。 “他肯定是需要争取到那些人支持的,铁群岛海军力量是很强,但那是在全体铁民团结一致的前提下。如果连自己的老巢都没有安抚好,那么发动战争就显得尤为不智,或者说,太过冒险了。”一旁的维拉斯也点头赞同。 “这个问题就要等我们的战争胜利之后,巴隆本人亲自来回答了。”学士避重就轻地说,随后示意今天课程结束——他其实也想不清楚这个问题。 “我的计划已经进行到一半了,目前我正准备联系佛索威家族的布赖恩与艾德威两兄弟。”秃顶学士离开后,棕发少年小声与蓝礼开口。 “什么时候去请愿叫上我就好。”蓝礼回答。 “你们在说什么?”一旁的小胖子隐隐有种自己被排挤了的感觉,但神神秘秘的两人对视一眼后,却没回答他的问题,反而踏步离开了房间。 小胖子因此郁闷地撅了撅嘴。 …… 另一边,在结束完教学后,秃头学士洛米斯行走在前往鸦房的石质阶梯上,边走边思索着自己的三个学生。 维拉斯少爷还是一如既往地聪慧,而那位拜拉席恩家族的小公爵更是有着令他非常惊奇的眼光与鲜明思维,唯一需要多照顾的只有加兰少爷,但加兰少爷属于次子,现在又太小了,对于某些事情倒是用不着多学习什么…… 也许这该问问公爵大人? 想着,脑门处碰声传来的猛烈撞击让秃头学士脚步一顿,抬眼看去,发现自己已然抵达了鸦房的门口所在。 学士的日常工作除了充当医生之外,最主要的是圈养渡鸦与收发信件,除此之外,教学不过是个次要任务。 所以洛米斯学士每天往鸦房当中跑的次数分外的多,每次教学结束后也会来一趟。 抬手揉了揉剧痛的额头后,秃头学士掏出门钥匙打开锁头,乱七八糟的聒噪叫嚷声音登时就一股脑扑面而来。 放眼望去,光线明亮的杂乱房间内摆放着一排排染屎鸦笼,而今笼子当中正有无数小黑眼睛盯着自己猛瞧,还有几只在肆无忌惮地叫嚷着秃子,秃子、秃子! “要是叫我发现是哪个讨人厌的家伙教的你们这个,我非给他刮个光头不可。” 他喃喃着,突然见到不远处靠窗的桌上正呆呆地站着一只陌生的渡鸦,那娇小体型让他感觉有点奇怪,但渡鸦腿上绑着的标志却让秃头学士一眼就认了出来——这鸟是从君临来的。 “国王又有什么命令了?还是派席尔大学士的通信?”他暗暗猜测,踏步走近而去后,将这只异常老实的渡鸦抓在手中,抱着奇怪地心态将渡鸦腿上绑着的信件抽出。 摊开信纸眯眼看去,片刻后,秃头学士忍不住皱眉。 “真是个荒唐的决定。” 摇了摇头,他将这封信收好,随后将这只老实渡鸦关在一个空置的笼子当中,脚步匆匆离开此地,准备前去找公爵大人汇报这件事。 140 无用之人 高庭明亮绚丽的花园当中,秃顶学士汇报完毕后静静离去,而夫妇两人则面对面坐在石桌两侧交谈。 棕卷发,一袭华服的梅斯公爵捏着手中信件陷入思索,坐在对面的银发妇人则蹙眉开口道:“我不赞同你们这次起航带上蓝礼,梅斯,那太危险了。” “我也不赞同。”梅斯公爵点头道:“但这是陛下的要求,我们不赞同也没办法。” “那孩子还不到七岁!”艾勒莉夫人提醒他。 棕发公爵对此呵呵一笑:“也许风暴地的传统就是从小不放过任何培养孩子的机会?” 银发的艾勒莉夫人叹气。 “真是一群野蛮人。” “关于这点……”梅斯公爵闻言干咳了一声,叮嘱道:“蜘蛛可不止在君临织网,有些话还是不要明说的好。” “什么时候在自己家的花园里都要这么小心了?”,艾勒莉夫人不满地埋怨:“我们还能说什么?” “疯王时代不就这样?” 梅斯公爵冷笑道:“本来我还以为劳勃陛下上位后那蜘蛛会被砍头,或者被赶走,没成想他竟然保下了自己的职位。” 他说着,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 “可惜啊……” “我还是认为让蓝礼跟着会有很大风险。”艾勒莉夫人转回话题道:“那孩子看起来还算健康,但他当初在君临就体弱多病,万一在船上生病了可怎么办?” “我带上学士。” 公爵回答道:“如果学士也不管用,那就怪不得我了。” “写封信让劳勃陛下慎重考虑一下吧,梅斯?”艾勒莉夫人提议。 “这点小事就写信?”梅斯公爵不同意这个办法。 “而且就算写信也不成,时间根本来不及了,劳勃陛下目前应该已经离开了君临——只要是打仗,他就总喜欢冲在最前头。” 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自己的长子不久之前还声称想要跟着去见识一番来着,于是若有所思地开口道:“你说,既然劳勃陛下都这么放心,要不我把维拉斯也带上,让他也涨涨见识?” 梅斯.提利尔实际上是一个心很大的人,且始终希望自己的长子能够成为一名顶尖的骑士与优秀的统治者,而身为一名统治者是必须要了解战争的。 所以他现在也有些意动。 “不行,维拉斯绝对不能跟着去!”公爵夫人闻言后毫不犹豫地说道:“一个已经够冒险了,你还要两个?” “左右都要带上蓝礼那孩子,不如让维拉斯也跟着一起,这样他们还能做个伴。” “这又不是外出打猎。” “我认为这场仗我们基本稳赢,不会有什么危险。”梅斯公爵解释了一句。 “那也不行!” …… 棕发少年维拉斯可不知道自己唯一跟着的机会已经被自己的母亲给毁了,而今他正滔滔不绝地劝说着在城堡中做客的两个同龄少年。 他显然也想象不到,某人已经脱离了他的计划,“自扫门前雪”了。 安静的房间内,注视着眼前这位略显拘谨的消瘦男孩,蓝礼满心感叹。 谁能想到,这位当初用一枚金龙拐来的小家伙,竟然对开锁与偷窃如此的精通呢? 伪装君临来信,然后在蓝礼这个内应的带领下进入学士塔内旁听,趁着学士与仆人们不注意的时候偷偷跑到顶层鸦房处将鸟送进去…… 一场精心的伪造事件就这么顺利的完成了。 虽说没有这个叫托布的男孩,蓝礼也有办法达成目的,但如此一来倒是简单的多。 “明天一早你再跟我进去,然后偷偷把那只鸟给偷回来。”心中所想并没有影响到蓝礼表面上的话语,他边说边拍了拍对方肩膀,称赞道:“做的不错。” 男孩受到鼓舞,有点脸红,随后犹犹豫豫地开口道:“大人,我能和您一起吗?” 他隐约知道这位大人可能要出门,但具体情况倒是不了解。 “不行。”蓝礼闻言否定地道:“你现在的任务是老老实实呆在城堡里接受训练。” “可是母亲说,我得跟紧你。” “大人现在命令你留在这里。”蓝礼回答,于是对方低头呐呐了一声,不再多说了。 男孩的母亲眼下并未在城堡当中,而是身处于高庭附近活跃,理由是当个女护卫太惹眼,当个侍女太拘束,所以反倒不如当个耳目在外面,这样有什么事情还能第一时间通知蓝礼。 蓝礼认为她说的有道理,于是就那么听之任之了,不过他倒也没认为有这么一个耳目在,自身能获取到什么帮助。 除非有人打到高庭这个河湾腹地来,或者高庭反叛拜拉席恩,但那时就算有耳目也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 …… 被蓝礼认为没什么用的女土匪其实还是很有用的,如果她能将前阵子赶路时听到的那些小道消息如实禀报的话。 当然,就算不如此,她其实也很有用处,比如此刻,她就突然见到了一个怪异的女人,正打听着自家小主人的消息。 “不足七岁,你确定?”距离高庭有四五天路程的冷清旅馆内,身披黑斗篷的女人正与旅馆老板娘交谈,声音沙哑又怪异。 “这我可不敢确定,我只是说那位小公爵看起来应该还不到七岁。”肥胖的老板娘回答。 “蓝眼睛,黑头发?” “没错,那双眼睛生的漂亮着呢。” 旅馆的胖老板娘感慨道:“孩子我见多了,有那么一双漂亮眼睛的孩子可是头一次见到。你不知道,夫人,他还很有礼貌的和我打了个招呼哩。他说,愿战士保佑你的健康——夫人,照实说,这是我这辈子听到的最真诚的一句祝福啦。” “那他现在住在哪?” “还能是哪?” 旅馆的老板娘回答道:“当然是住在咱们提利尔老爷的家里,叫我说,夫人,那么漂亮又那么有礼貌的孩子,就应该住在那么美丽的城堡里面,像咱们这些寻常人哪有那个资格?” 女人点了点头,抬手留下几枚铜板后,转身离开此地。 她脑袋上扣着黑色兜帽,因此看不清长相,但转身间却显露出一缕闪亮的银发来。 角落的温妲见此眯了眯眼,随后起身跟着走了出去。 虽说没听出什么具体目的,但既然这位有意打听自家大人,那么显然不会是随便问问。 温妲准备跟上去盯着,届时是逼问或者跟踪那就随机应变了。 然而当她走出旅馆后,却突然发现,那怪异的女人已经不见了踪迹。 “这怎么可能?” 皱眉扫视旅馆门前的荒野土路,女土匪暗暗错愕,但没等她多想什么,脑后就突然传来一阵巨大撞击力道,随后她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141 起航与紫眼睛 突然爆发开来的战争没有任何缓冲余地,当那封王室信件抵达的第三天,整装待发的高庭骑士与士兵们就一个个登上了城堡外河流中停泊着的大量运输船只之上。 海战时穿着沉重盔甲不太方便,但如果战事顺利,也会发生陆战,所以骑士们仍旧带上了他们各自的板甲。 就连提利尔公爵也不例外。 核心队伍在威风凛凛的河湾地公爵带领下踏上船只,作为国王陛下指定的“观战者”,蓝礼这个小不点也同样处于该行列之内,不过在上船前,他倒是面临了一个麻烦。 “你太不顾及咱们的友情了,蓝礼。”赶来送行的棕发少年维拉斯说话时目光充满幽怨。 “明明是我先提出来的,你怎么能抛下我不管自己走?” 他的请愿计划夭折了,因为公爵夫人在前天晚上亲自找他谈过这件事,最后维拉斯只能妥协。 只是明明自己失败了,眼前这位最初不乐意加入的竟然还成功了…… “我也没办法啊。” 蓝礼眨着眼睛回答道:“这都是你父亲大人的决定。” “那你伪造那封信,为什么不把我也给加上?”维拉斯并不知晓蓝礼的伪造过程,但他了解那封突如其来的信肯定是假的,所以结果也不难猜。 “加上你就太奇怪了,而且会惹来你父亲的不满。”蓝礼一本正经地回答,随后踮起脚拍了拍对方肩膀:“安心在高庭呆着吧,祝你在不久之后的狩猎行动里玩的愉快。等我回来后也会和你说战争具体情况的。” “你休想让我帮你隐瞒这件事。”维拉斯不满地说道。 “我相信你会的。”蓝礼笑眯眯地回答,随后也不理会这位什么表情,踏步走上船只,在护卫的带领下朝着被安排好的船舱房间赶路而去。 同时他也开始在脑海中默默思考着这次出航。 不久之后,河岸边停泊的这些运输船就会顺着这条叫做曼德河的河流朝着西海岸行驶而去。 他们的目的地是前往西海岸外的盾牌列岛,与那里的河湾领主们会和。 而蓝礼的随行阶段也只限于此,或者说,他并没有一直呆在舰队当中的想法。 他的目标只是去找到那个传言中的贾斯皮,而不是上场观摩战争,同时身上所拥有的诅咒也让他不敢真的在海洋范围内跟随舰队远航。 不然真的召唤来风暴,那这场战争可就真要吃败仗了。 …… 石桥上,注视着那缓缓远去的船只,维拉斯.提利尔内心颇感复杂。 一方面他郁闷于自己这位始作俑者反而被抛弃在了领地内,另一方面,对于蓝礼那种出人意料的办法他又倍感惊奇。 身为一个很早熟的大贵族子弟,维拉斯聪敏好学,知道自己未来的道路该怎么走,所以目标明确,之前提出想要跟随军队出门的想法虽说有少年特有的好奇心作祟,但更多目的其实还是想要为自己增长一番相应的见识。 而那个黑发男孩呢,虽说早慧的令他有些惊奇,但他同样了解那位的“胸无大志”,以及性格懒散,日常聊天时对未来的领主生涯也完全没有什么成熟规划与设想,似乎与那些仗着身份混日子的家伙没什么不同。 只是当问题出现后,那个被他看来是混日子的小家伙却反而速度飞快地远超他而去,而自己这个自认拥有成熟思想的人却只能站在原地傻兮兮地望着对方背影…… “你怎么了,维拉斯?” 穿着绿衣服的小胖子拽了拽低头沉思着的棕发少年衣角,好奇询问道:“舍不得父亲吗?” “没什么,加兰。”棕发少年叹气道:“我突然感觉,我需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 这话让小胖子似懂非懂。 “你是说学习辨认天上那些星星?天上星星那么多,你要学的当然很多啊。” “天文只是个人爱好,我是说别的方面……” 说话间,两兄弟以及送行队伍已经朝着城堡返回。 当天晚上城堡内的气氛变得有些冷清,没有了那个日常弹竖琴骚扰的讨厌家伙存在,练习骑枪冲锋的棕发少年还颇感一番无所适从。 于是他没等天黑就早早地结束了练习,擦了擦汗后,朝着学士塔方向走去。 时间还不到,他准备看会书后再去吃晚餐。 只是还没等维拉斯走到学士塔,他就突然见到一个陌生人出现在视线当中。 那是一个正与女仆交谈着什么的女人,身姿高挑纤细,背对着他,一头披在黑斗篷上的银色长发让维拉斯下意识想到了自己的母亲,但仔细看去,那发色却又与母亲不大相同…… 这是谁? 维拉斯心中升起一股好奇,而与此同时,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注视,那黑斗篷女人突然回头看了他一眼。 那是一张精致却又怪异的脸,第一眼看起来非常年轻漂亮,再次看去却仿佛瞧见了一个历经沧桑的老人,暗淡光线下,一双深蓝色眼眸似乎充满了强硬的侵略性,让没经过什么风浪的棕发少年心思不由一紧。 不过他并未紧张多久,那人就转身快步离开了,几个呼吸间就消失在了视线当中。 “刚刚那位,是谁?”维拉斯神色恍惚片刻,最终叫住女仆询问。 “是夫人家族来的人。”女仆回答。 “母亲的亲属,我怎么不知道?”维拉斯闻言一愣。 “这……” 女仆对此一脸茫然:“我也不知道,少爷,但如果不是夫人家族的人,她怎么进入的城堡呢?” 维拉斯闻言心下一沉,忙问道:“她都和你说什么了?” “打听蓝礼大人一些事情,性格、长相、脾气、还问有没什么怪癖之类的。”女仆回答。 “除了这些呢?” “还有问他去了哪。” 女仆说着,小心翼翼地问道:“我闯祸了吗?少爷?” “没有,也许是我不知道母亲家族来人了而已。”维拉斯安慰地回答,他可不想在城堡内造成什么恐慌以及让一些小道消息流传。 女仆闻言心下稍安,棕发少年则又问道:“她有说自己叫什么吗?” “没说叫什么。”女仆回想一番后回答,但见自家少爷因此皱眉,又补充了一句:“但我见那位夫人的眼睛好像是……好像是紫色的。” 142 抵达与谈话 名为曼德河的河流向西直通大海,向东则深入河湾大片土地,这条河的河面宽广,河水流动速度不急不缓,属于河湾地最大的一条河。 铁民们曾经仰仗于此,乘船深入河湾地大肆掠夺曼德河沿岸,直到古代河湾王室将西部河口处的四座海中岛屿武装起来,这种势头才被遏制。 那四座岛后来就被统称为盾牌列岛,无数年来保卫着河湾地与高庭不被铁民入侵,属于一大战略要地。 在一个晨曦尚未显露的黎明时刻,从高庭而来的大量队伍抵达了盾牌列岛当中最靠近大陆的绿盾岛,当地统治家族切斯塔隆重欢迎了梅斯公爵一行,同样也早就准备好了住所与食物。 于是天还没亮,这座岛就已经显得喧嚣吵闹,火光通天。终于抵达目的地的士兵与骑士们此刻一个个非常精神,身为领导者的梅斯.提利尔更是站在切斯塔家族的城堡瞭望塔上,与围绕着他的一帮封臣们展开了热切的军事讨论。 然后当他们的会议结束,在城堡当中临时补了个觉的蓝礼突然找上了门。 站在瞭望塔顶层处,其他人已经纷纷下了塔,黑发男孩则面带严肃地朝着高大的梅斯公爵道:“我认为我的加入完全是给你们添乱,梅斯大人。” “哦?为什么这么说?” 事务繁忙,却被一个小孩叫住而心有不耐的梅斯公爵闻言一愣。 “这很明显。”蓝礼边说边摊开手掌翻转示意了一下。 “我这么小,根本受不得长途颠簸,劳勃兄长实在是欠考虑。” 男孩直言不讳地话语显得有些不满,让同样如此想的公爵大人下意识跟着点了点头,随后反应过来干咳了一声,开口道:“也许陛下认为这场战争不会有输的可能,蓝礼,所以他希望你能从中学到一些东西。” “但起码来说他应该先问一下我个人的意见才是。”男孩皱眉回答,梅斯公爵见此以为他有些害怕,于是安慰道:“放心吧,蓝礼,不会有意外的,安心呆在船舱里,有仆人伺候,比在高庭的时候没什么不同。” “不,梅斯大人。” 蓝礼说道:“我还是认为我的存在是个麻烦,所以我想了一个解决办法。” “解决办法?”梅斯公爵闻言又是一愣。 “是什么呢?” “您派给我一艘商船好了。” 蓝礼一脸孩童特有的天真回答道:“他们都说商船没法参战,而我瞧岛边停泊的这种船有好多,放着也是放着,不如把我安置在那上面,没必要跟着战船一起。” “商船可没什么抵抗能力。”闻言后公爵大人哑然失笑:“还不如与我在一起安全。” “但是真当打起仗来,商船也用不着加入战斗啊。” 蓝礼目光希翼地道:“您可以要求这条船不跟着军队,在靠近海岸的地方转转嘛,这样一来我也算是参与战争了,真当有危险,我们就往陆地上跑。” “不行不行。”梅斯公爵摇头:“如此敷衍,我可没法和你兄长交代。” “您就说我要求的。” 蓝礼一本正经地道:“或者说我中途病了,不得不脱离舰队返航陆地医治,劳勃总不能因为这个怪罪你吧?” 这样…… 公爵闻言心有意动。 战争当中带着一个孩子本就不方便,况且这个孩子还是国王的弟弟,万一出现意外那可就麻烦了。 而如果真的照这么办,似乎也不失一个解决办法…… 这孩子倒是很懂事,就是想法并不成熟。 公爵大人暗暗好笑,口中则道:“我有一个更好的提议,蓝礼。” “是什么?”男孩眨了眨眼。 “你现在就装病,直接留在岛上,这样就算碰到劳勃大人,我也有正当的理由解释你的缺席。” “但是我兄长很有可能会跑来这里啊。”蓝礼闻言为难地说:“我又没有真的生病,到时候他见到我活蹦乱跳的模样,还不得气死了?” “况且,这里也不太安全。”没等对方回答,蓝礼就又道:“听说兰尼斯特家靠近凯岩城的港口都被袭击了呢。” “如果这里不安全了,那么其他地方更不安全。”梅斯公爵摆手道:“万一真的不安全了,你也可以撤退回高庭的嘛。放心吧,蓝礼,离开之前我会安排妥当的。” 这话让蓝礼叹了口气,随后道:“好吧,大人,其实我也想四处转转的,不然总呆在城堡里面,闷都闷死啦。” “正值战争期间,四处转转可不安全。”梅斯公爵摇了摇头。 “只在沿海的几座城堡周围海域,我想不会有问题的吧。”蓝礼道:“要是真碰到铁民了,大不了就跑回陆地上。” 这孩子还真以为铁民只能在海上活动吗? 公爵闻言哑然失笑。 “我考虑一下吧,蓝礼,离开之前给你答复。” “好吧。”蓝礼闻言叹了口气,略显失望地道:“愿战士保佑您的胜利。” 梅斯公爵含笑道谢。 男孩随后转身顺着瞭望塔梯子走向下方,脸上失望神色收敛,边走边思考。 考虑一下然后什么什么之后给你答复……这种话基本上等于说是拒绝了,对此蓝礼在开口之前其实就有所心理准备。 最理想的情况就是梅斯.提利尔同意他的提议派遣商船安置他,这样蓝礼就能够自由的去找寻自己的目标,但显然那位公爵大人还没有蠢到这种地步,把一个重要客人大大咧咧地扔在一旁不管不顾瞎转悠。 但这次谈话也基本上达成了蓝礼的目的—— 留在这座岛上。 没错,这个其实才是他的目的,或者说是基础目标。 碍于诅咒存在,蓝礼不可能跟大部队一起,所以这一步是必要的。 只是同样,他也不想放弃这次出门的原本目的—— 将那海鬼贾斯皮一事搞清楚。 所以之后他还要想办法脱离这座岛,对此蓝礼暂时还没什么想法,但感觉这件事并不困难。 至于其他的,比如自己的安全方面,他倒是毫不担心。 这趟出门,蓝礼顾虑的也只是那诅咒罢了,对于这场战争,或者这场在海洋当中发生的战争,他并不认为自己的安危会受到威胁。 某种意义上来讲,海洋才是他的主场。 143 突然的袭击 可能战局有了什么新变化,距离那场谈话不足两天,停泊在这里的士兵们就陆续登上前来相迎的战船,朝着北方海域赶去。 而蓝礼也果不其然地被留在了这座岛上面“装病”。 “下一步该怎么走呢?偷偷溜走不怎么现实,假装要回高庭?好像也不太合适……还是先了解一下这座岛的基本情况再说吧……” 站在甲板尽头,望着那渐渐远去的舰队影子,蓝礼兀自思索着。 掌控脚下这座绿盾岛的家族叫做切斯塔,当代族长马巴德·切斯塔是一个保守又敏感的中年贵族,在欢迎封君提利尔抵达的那场宴会当中蓝礼曾仔细观察过他,他的纹章是一个手指乱动的绿手。 这其中又隐藏着什么秘密呢…… 战争开始后基本都会持续很长时间,而这也让蓝礼能够不用太着急的思考办法。 “快乐水鸟号乐意为您效劳,小少爷,您需要什么,只要咱们能做到,保证全都满足您!”一道谄媚的声音打断了男孩的沉思,转头看去,一个又矮又胖的圆脸中年而今正站在男孩身旁拍着胸脯满脸乐呵。 他叫普斯莱,是一艘运输商船的船长,因为战争爆发的缘故,他的船正与其他一些商船停泊在绿盾岛港口,已经被征用了。 蓝礼虽说在岛上“装病”,但那并不代表他被禁足,而尽管目前他还没想出离开这里的办法,但这却并不影响他来打探消息—— 毕竟据说那所谓的海鬼,最初就是这些商人发现的。 所以他现在来到了这艘船上。 当然,来的并不只是他自己,在不远处还有几名护卫存在,船外的港口上更是有许多士兵不时将目光扫视而来。 “我想去仙女城看看,你能带我去吗?”蓝礼闻言后眨眼询问。 “这可不成,小少爷,那边正打仗呢,打仗很危险的。”普斯莱船长忙摇头,随后好奇地看了这漂亮小家伙一眼,却并没有多问什么。 蓝礼的真正身份只有岛上的切斯塔伯爵本人以及提利尔公爵留下的那些护卫了解,其他人并不知晓,这主要是为了他的安全考虑,毕竟国王弟弟这个身份太过特殊。 所以普斯莱船长只知晓这位跑上来的是某个贵族家的小少爷,其他一概不知。 对此他也没有太多好奇心,毕竟贵族家庭的某些事情有时候会很复杂,刨根问底一般不会有什么好处。 “要不咱们去旧镇转转?那里有趣的地方非常多。”胖船长提议,并且热切地希望这小家伙能同意他的话,这样自己的船就能脱离战争波及了……可惜男孩下一句话让他顿生失望之心。 “算了吧,我还不打算去那里。” 蓝礼摇头回答,并转移话题问道:“听说仙女城那边有个叫贾斯皮的海鬼出没呢,你知道这个吗?普斯莱船长?” “有些了解。” 胖船长的话让蓝礼心下一喜,但紧接着就一皱眉。 “不过基本上都是一些和往常没什么不同的消息,比如长相很吓人,幽灵一样的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小少爷,恕我直言,海上怪事虽然多,但大多数都是一些憋了许久的水手胡言乱语,毕竟这种事情糊弄妓女最好用啦。” “除了这些呢?” 蓝礼不甘心地问:“我听说他总问一个叫白鸥村的地方?” “想来是哪个水手编造的地名。” 普斯莱船长笑呵呵地回答:“行商这么多年,我是没听说过哪里有这个地方,也许在陆地上?” ……看来还需要自己去找啊。 蓝礼闻言暗暗叹气。 不过紧接着他就心思一动,感觉好像有人在看自己,侧头看去,一个身着粗布衣物的高挑女子正靠在不远桅杆处望过来,见男孩看向自己还朝他微微一笑。 那女人看起来二十多岁,有着一头短短的银色头发,长相颇显英气,就是表情似乎有些别扭。 奇怪…… 男孩莫名感觉那女人好像不大正常,但怎么个不正常法他却又说不上来,于是他朝身旁普斯莱船长问道:“那个人是谁?” “那位是泰安娜小姐,本来坐我的船是想要去峭岩城的。” 胖船长闻言叹了口气:“可惜战争爆发,我们根本没办法靠近那里,她也就只能这么干等着了。唉,我是个讲信用的商人,可收了钱竟然没办法完成交易,真是耻辱啊……” 蓝礼闻言撇了撇嘴,没说话。 短暂的接触,他感觉这位实际上有点油腔滑调,可不像什么讲究人。 又仔细琢磨了一番,还是没感觉有哪里不对劲的,于是蓝礼干脆放弃,闲聊了几句后,他带着不远处的一群护卫转身朝着船下走去,边走边思考要不要去其他船上打听打听。 只是还没等他走几步,他的脚步就突然一停。 因为刚刚那个让他感觉很奇怪的女人踏步拦住了他们。 “这位小姐,你有什么事?” 护卫见此忙踏前一步,将男孩挡在身后。 “重要的事。” 对方如此回答,靠近几步后突然一个凶猛的头槌,将护卫撞的边惨叫边忍不住脚步后撤,与此同时,他腰上的长剑也被女人快速地探手反夺拔出,紧接着就见她脚步稍微侧挪,灵巧地躲开另一个护卫的拔剑攻击,同时看似很随意的一挥手中武器,这剑就直接撩过对方持武器的手掌。 于是一抹鲜血飞溅,这位提利尔家族出身的资深护卫手中剑一个没握住掉在地上。 周围其他护卫们此时已然一哄而上,只是事情发生的突然,他们围攻的队形有着很大漏洞,乃至于那女人一个灵敏的俯身挪步闪躲,竟然直接从包围圈内窜了出来,随后大长腿一迈,直接跨越一段距离来到了蓝礼身前。 男孩两侧此时有两名护卫保护,其中一位见此握紧手中长盾,另一位则挥剑阻拦而去,同时口中怒吼。 “快回援,敌人——” 尖锐叫声戛然而止,袭击者反手一个虚招骗的他露出破绽,随后手中剑面狠狠拍在其脑门上,于是这位护卫就晕头转向地噗通倒地,随后女人抬腿猛地一脚踹向那持盾护卫,凶猛的巨力冲击而去,盾牌发出一阵咣当声响,持盾的护卫忍不住脚步踉跄后退。 于是男孩周围防护出现了一瞬间的空档。 一切事情发生的速度飞快,似乎不过几秒钟,这家伙就已经突围进入到自己面前了。 原地的蓝礼怔怔见着这一切,又看了看眼前这位那比自己的小短腿要长的多的大长腿后,干脆老老实实地举起双手做投降姿态。 “你想干嘛?我都配合。” 他眨着眼睛说道:“不要动粗就好。” “你这小孩倒是有趣。” 对方见此轻笑一声,同时探手拽起他的后脖领子,面对周围复又聚拢而来的大量护卫吼道:“现在,如果你们不把我送去峭岩城,我就干掉他!” 这话落下,正隐蔽拨弄拇指上一枚青铜戒指的男孩心思一动,然后彻底老实了下来。 144 泰安娜 蓝礼公爵被人俘虏的消息传来时,绿盾岛伯爵马巴德·切斯塔正躲在自家厨房的仓库里面与一位干瘦的年轻女帮厨做一些不能言说的事情,乃至于仆人们找了好久才把他给找出来。 然后一听到这个消息,原本还满心不耐与暴躁的切斯塔伯爵登时就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凉水于脑门,直接熄了火。 “怎么——怎么可能被俘?那孩子身旁的护卫那么多?”伯爵大人颤抖着嘴唇喃喃地问,然而仆人显然没办法回答他这个问题。 于是衣衫凌乱的中年伯爵脚步匆匆地朝着案发现场赶去。 此时参与战争的大量舰队刚刚离去不久,岛上的人们仍旧在忙碌于收尾与打扫卫生,对于港口处发生的事情大部分人基本不了解,只是隐约知晓似乎发生了什么。 于是当他们见到自家老爷衣衫不整地朝着港口奔去时,所有人对此都颇感好奇。 “发生了什么?” “听说是有人在港口闹事?” “谁那么大胆子?” “不会是铁民来了吧……” “这怎么可能?” …… 高庭之前来的人太多,很少有人留意到其中有一个小孩跟随,而就算留意到了,他们也显然不可能猜到其真正身份,毕竟与提利尔公爵一起的还有他很多封臣。 然而旁人不清楚,切斯塔伯爵当然不可能不知道,所以此时他满心焦虑,甚至比亲儿子被俘还要着急。 港口区域此时已经被驻守士兵封锁,伯爵大人抵达后带着一群人上前交涉,然而那位俘虏小公爵的女人态度却非常强硬,声称除非派船将她送到西境峭岩城附近,否则她不会放掉手中俘虏。 切斯塔伯爵对此威逼利诱、甚至苦苦相求,结果都毫无效果,最终只能老老实实地按照对方吩咐的来办——派遣船只送行。 “恕我直言,切斯塔大人,你这么做我们没办法和公爵大人交代!” 直到那艘商船离开港口缓缓离去,伯爵身旁的提利尔护卫队长面沉如水地道:“我无法承受丢失蓝礼公爵的后果,我想您也不能。” “放心,放心,我当然没有什么都不做。”切斯塔伯爵边说边擦拭着脸上冷汗,同时朝这位护卫队长露出一个笑脸。 “水手、厨子、仆人、浆手……所有船员都是我的人,总能有机会将咱们的小公爵救出来的,放心。” “我放不下心,大人。” 护卫队长同样身为贵族出身,所以丝毫不怯眼前这位。 “小公爵被俘之前,周围同样也都是你的人,结果还不是被那女人得逞了?我很怀疑为什么在您的港口当中会潜入那么危险的一个女人?” “而我没记错,那时候你们的人可比我的人更近。”切斯塔伯爵闻言后脸上笑容收敛,冷声道:“需要我提醒你?你们的失职责任可比我严重多了。” 气氛一时沉默,两人最终对视一眼,默契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现在该怎么办?” “先封锁消息。”中年伯爵咬牙道:“我们必须要将那孩子救出来,绝对不能让这件事影响到公爵大人的战争。” …… “我早说过,绿盾岛不见得安全,可惜就是没人信我的话。”晃晃悠悠的船长室内,坐在桌子上的黑发男孩情绪莫名地说,边说边瞥了眼在不远处坐在椅子上擦拭手中长剑的女人。 “不然我才不会被你抓到呢。” “天真的小子。”女人头也不回地说,目光专注于手中新收获的一柄手半剑:“如果我想,就算你躲在城堡里也能把你抓出来。” 她看起来是一个英姿飒爽的年轻女人,战斗风格很狂野,但此时坐在那里的身姿却显得端正而又优雅,让蓝礼恍惚回忆起了自己在高庭时公爵夫人的教导。 这也让他对于眼前这个女人非常好奇。 “你是贵族吗?”他问。 “没人比我更尊贵。”女人理所当然地回答。 “那为什么你要干这种事情?”男孩继续问。 “因为我想。”对方回答,并侧头瞥了他一眼。 “现在闭上你的嘴巴,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开口!” “为什么?” 黑发男孩眨着眼睛问:“你现在很烦?” “如果你再说一句,我就——” “割舌头或者剁手指?好吧,我闭嘴。” 蓝礼回答,随后翻身坐在了桌后的椅子上,摆出一副老老实实模样。 他的目标是仙女城附近,而对方所言的峭岩城同样也在那片海域当中,所以说尽管目前被俘,但这却也正中蓝礼下怀。 所以他不准备打破目前局势,出言试探几句,大概了解一下对方性格就够了。 只是他不想,这个自称叫做泰安娜的女人反倒因为他的老实而升起了一丝兴趣来,或者说,对这位被绑架了都一点也不慌张的小家伙有所好奇。 侧头注视着男孩那张脸,她在其漂亮的眼睛以及炭黑色的头发上尤其关注,口中问道:“你是谁家的小子?” 蓝礼闭嘴不答,对方见此挑眉。 “回答我的问题,不然我就——” “是你让我不要再讲话的。”男孩一脸无辜地说。 他知道自己表现的不像是个正常小孩,但显然他不可能哭哭啼啼一番,所以就只好显得皮实一点。同时这样一来也能更容易地“拉近关系”。 “我现在让你回答!”对方强硬地道。 这个问题不太好回答,在没摸透这女人真正身份之前,蓝礼感觉自己不论是扯出哪个家族来似乎都有被拆穿的风险,毕竟她看起来不像是个平民。 但如果实话实说…… 于是男孩暂时沉默,然而当发现对方面有不耐后,他还是叹了口气,道:“我是塔利家的。” “角陵的塔利家族?” 女人询问,一双深蓝色眼眸不自觉眯起。 “怎么跑绿盾岛来了?” “来见见世面。” “你父亲是谁?” 蓝礼闻言心思一动,口中道:“蓝道.塔利。” “当代塔利家族的家主?”女人询问。 “是的。”男孩回答:“他很厉害。” 女人闻言点了点头。 “山姆威尔·塔利也是一个响当当的人物。” 她说着,若有所思地瞧了蓝礼几眼后,转回身去继续擦剑。 蓝礼也没再说话,而是陷入沉思当中。 角陵的塔利家族是河湾地最强大的几大家族之一,该家族目前的家主蓝道.塔利更是在劳勃叛乱期间重挫了锋芒毕露的拜拉席恩,乃至于劳勃不得不放任自家风息堡被围困,自身仓皇逃窜到了河间地某座镇子当中东躲西藏,恍如丧家之犬。 所以说,蓝道.塔利这个人是在整个维斯特洛都是非常有名气的一个人,在河湾地的名气甚至不输于他的封君梅斯.提利尔。 同样,很多人,起码河湾地的贵族们也都知道,蓝道.塔利的长子才出生一年多的时间。 然而眼前这个女人却根本没认知到这件事…… 注视着那位坐在椅子上的高挑背影,蓝礼若有所思。 起码来说,他现在能够确定眼前这位疑似出身贵族家庭的女人并非是河湾本地人。 而对方口中的山姆威尔·塔利…… 这个名字蓝礼其实很熟悉,因为不论是前世还是现在,他都有了解过这名字背后所代表着的人物。 前世那部剧当中有个懦弱的胖子就叫山姆威尔,后来还莫名其妙地当上了大学士。而那位实际上才是蓝道.塔利真正的长子,目前应该也就一岁多。 所以这女人口中说的不可能是他。 蓝礼没猜错,对方说的应该是伊尼斯一世时代的山姆威尔.塔利,也就是他上个副本当中那个时代的塔利家族族长,战功赫赫,斩杀多恩人无数,被称之为蛮人。 只是…… 虽说拿古代人来夸赞当代人没什么特殊的,但对方讲话的口气却让蓝礼感觉很奇怪,就好像是……相比蓝道.塔利,她更熟悉两百多年前的那位角陵伯爵? 145 无知之人 叫做泰安娜的高挑女子是个非常奇怪的人。 “被”俘虏的第三天,蓝礼得出这个结论。 作为重要俘虏,这女人每时每刻都要跟在蓝礼身旁,不仅睡觉要睡在一个房间,就连跑外面甲板上撒尿的时候也要站在其身后盯着,虽然让蓝礼颇感不自在,但也因此,他能近距离地观察这个女绑匪。 首先她脾气非常暴躁,也特别保守。 抛除蓝礼这种小屁孩外,这艘船上但凡是男性人士,只要稍微多盯她胸部那么几眼,她就会勃然大怒,然后动手打人。 但有时候她又会在没人注意之际自己摸自己,然后表情就会变得很奇怪。 其次她还是个酒鬼。 尽管船上的人都是敌非友,但这位仍旧会在晚上的时候痛饮一番,一点也不怕喝醉了耽搁了“正事”。 当然她喝酒之前都会让蓝礼这个人质浅尝一口,以免其中有毒。 她酒量不浅,但同样也真喝醉过几次,只是因为之前她曾经假装喝醉引诱船上人来救援,乃至于将好几个人踹下船后,这艘船上就再也没有那种胆子大的人了。 然而实际上蓝礼曾经有好几次机会能够出手干掉她—— 如果他想的话。 最后,坐姿礼仪方面暴露了她相应的良好教养,但她却非常缺乏常识,或者说,缺乏贵族应有的知识储备。 比方说她对于河湾地,乃至整个维斯特洛大陆的当代贵族首脑根本就是一知半解,甭说蓝礼伪装的塔利家族了,就算是当前王室拜拉席恩家族,她也都只知晓一个劳勃,还是因为对方身份是国王的缘故。 她对前朝坦格利安疯王同样不了解,但蓝礼与她讲述时,这位却一脸冷笑模样。 没错,蓝礼给她讲述。 女绑匪泰安娜对维斯特洛的很多方面都一无所知,但却对这一切求知若渴,最开始那两天还没什么,但随后几天,她就提出要求蓝礼给她讲七国上下各地的一些情况。 可能因为一直呆着无聊,也可能有别的目的。 蓝礼不认为这些有什么保密的必要,同时他也可以利用这点来套话,所以对此并未吝啬,泰安娜问什么,他就说什么,一来二去的,两人之间倒也算是没那么疏离了。 对方虽然很诧异这小孩的“博学”程度,但却更乐于接受这点,同时也很满意如此老实的俘虏,于是她没发现,自己的态度比最初的强硬来说不知不觉已经被改变了太多。 而蓝礼同样对于这位虽然身份可疑,但目标相同并且摸清楚脾气的女绑匪很满意。 直到被俘的第七天晚上,他被措不及防地捶晕了过去,再次醒来,发现自身所处环境已然不是大海,而是一片浅滩。 脑后仍旧隐隐作痛,但蓝礼无暇顾及于此,而是表情错愕地问着背着自己的这个女人。 “你怎么上岸了?” “海上现在正打仗,船上又没一个是我的人,屁股后也许正跟着一大串的追兵。”身前被男孩搂着脖子的女人闻言头也不回地道:“你当我是傻子?不偷偷跑上岸,非要走海路?” “那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走陆地?”蓝礼皱眉问:“跑去绿盾岛干什么?” “最开始可没打仗。” 对方闻言冷笑道:“不然哪会这么麻烦?” 说着,她走到沙滩前一条小路上,脚步停止,然后将蓝礼放下,让他自己走路。 “不过现在也好,把你弄到手更和我心意。” 她边说边露出一抹微笑,蓝礼见此叹了口气,摸了摸仍旧隐隐作痛的后脑勺后,他朝后方望了望,发现沙滩尽头一艘小船正随潮汐而起起伏伏,更远处却已然没有了那艘船的影子…… “你还要去峭岩城吗?”回过头来的男孩询问。 “当然。” 对方毫不犹豫地道:“不过首先来说我得弄匹马,不然可有的走。” 她边说边转身继续赶路,男孩则跟在她屁股后,目光注视着眼前这位高挑女子,心中一些思绪接连翻涌,最后却被他全都压下。 然后他开口问道:“你为什么要去峭岩城?你和那里的维斯特林家族有亲戚关系?” “亲戚……” 对方闻言脚步一顿,随后突然侧头看向男孩,问了一句似乎没什么关联的话语。 “梅葛.坦格利安,他真的没有留下哪怕一个后代?” “梅葛?” 蓝礼闻言一愣,却还是回答道:“一个也没有,后来的坦格利安血系基本都是小王后这一脉,大王后那一脉在梅葛死后就彻底绝嗣了。” “为什么?” 对方忍不住问道:“他娶了七个老婆,怎么可能一个孩子都没留下?” “是六个,不是七个。”蓝礼纠正。 “所以,为什么?” “可能是他自身有问题吧。”蓝礼顺嘴回答,对方闻言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前胸,面露怀疑,但接下来听到的一句话却让她浑身一震。 “但据说梅葛一世没有孩子的原因其实是他的女人们都被他的一位王后下了毒。” “是谁?” “是——”蓝礼说着,话语突然一顿,随后若有所思地看了对方一眼:“泰安娜,和你名字一样,塔城的泰安娜,来自潘托斯。” 对方接下来没再开口说话,转回身去继续走路,脸上神色不知为何变得异常阴沉。 蓝礼跟在她身后,也很识趣地没再油嘴滑舌什么,同时他也陷入了沉思当中。 身前这个女人谈吐明显并非平民出身,甚至礼仪方面一般小贵族子弟也都没办法做到,但她偏偏对于贵族应有的常识根本不了解。 或者说,她了解的东西非常怪异——知晓七大王国各地的领主姓氏,但对于当前时代的掌舵者却一无所知。 起先蓝礼认为这可能是因为对方来自维斯特洛大陆之外的地方,比如说东大陆的自由贸易城邦,所以才对这些一知半解,而这也能和眼前这位的发色与眼睛颜色对得上号—— 毕竟在东大陆,这种特征的人其实不少。 然而此时他心底却突然冒出了另外一个想法。 这位叫泰安娜的女人,会不会是一个古代人? 一个重生在“现代”的古代人? 连续接触的几天下来,许许多多线索此时一股脑涌上心头,让他对此的怀疑愈发严重。 明显贵族出身的表现,却又与时代完全脱节,不仅连当前各个大贵族不甚了解,就连之前坦格利安王朝的许多国王作为都毫无所知,偏偏又非常关注这方面的事情…… 穿越重生这种概念蓝礼还是很容易接受的,毕竟他自己就是一个完美的例子,但在这个冰与火之歌的世界当中有古代人穿越而来,那就非常值得他深思了。 想着,蓝礼不自觉看向自己的左手腕,目露怀疑。 印记已知的能力之一是替换,而他始终好奇于这种替换的源头出自哪里,是他所在的周围,还是世界的其他地方? 然而为什么不能是时间的另一端呢? 毕竟他自己就有那种穿梭历史的能力,而记忆中那部剧里面记得也有人能做到观察乃至干涉历史。 只是这样一来又很不对劲,虽说生效次数不少,但每次蓝礼都有留意——如果真的跑进来一个大活人,他不可能没发现才是…… 脑海中心念电转,蓝礼突然抬起头来,朝走在前头的女人询问道:“你就是那个泰安娜?塔城的泰安娜?来自两百年前?” 话音落下,对方脚步不自觉一顿。 146 坦言承认 此时不过黎明时分,天色暗淡,身处于这条距离大海并不遥远的荒芜小路上,一股股海风不断吹拂而来,混杂着即将入冬的寒冷,令人直起鸡皮疙瘩。 男孩话音落下后,银短发女人前进的脚步就突然一顿,随后豁然转回头看向他。 “你说什么!?” “泰安娜。” 仰头看着这位面庞紧绷的英气女人,蓝礼毫不犹豫地道:“我是说,你是来自两百多年前的那个泰安娜,梅葛一世的第三位老婆,在他因为重婚而被流放到自由贸易城邦的日子里于潘托斯结识的泰安娜。” 女人的反应已经让蓝礼有所猜测了,而尽管如此揭穿一个人的秘密显得非常直接,但他此时本就因为突然上岸而颇感烦躁,眼下更是迫切地想要确认自身猜想是否正确,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你为什么这么说?”闻言后这位高大的短发女人眯起了眼睛,语气莫名地道:“来自两百年前?多么夸张的——” “你喝醉酒之后就爱说梦话。” 蓝礼一脸认真地打断她的话语,在对方满脸错愕地表情下开口道:“好几次都提到过一些奇怪的东西,比如说我为什么在这里?这怎么可能?两百年,这个世界不是真的……之类的话。” “所以你就这么认为我是两百年前的人了?因为这个——呃,梦话?” “对啊。” 蓝礼点头,随后好奇地问道:“你真的是两百年前的人吗?” 实际上梦话什么的基本都是瞎扯淡,但蓝礼总不能说这是自己分析出来的,那样就显得太具有威胁性了—— 他目前给自己的定位是一个熟悉历史与维斯特洛局势的早熟孩子,思想古怪又幼稚。 可不想让这位女劫匪生出其他别的什么联想来。 对方闻言后没有说话,而是就一直这么用她那双深蓝色眼眸盯着蓝礼,眼中情绪非常复杂。 那是警惕?是排斥?是释然? 还是……喜悦? 没给蓝礼继续观摩下去,这位高挑女人就突然蹲下身来,与男孩保持平行对视,深吸了口气后,严肃地道:“我的确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她说话时似乎期待于男孩能给予她一种反馈,而蓝礼听到这个确切的消息后的确瞳孔扩张了一下。 这似乎让她颇感满意,于是开口继续道:“就像你听到的那样,我来自两百多年前,确切的说是两百四十二年前,而我的名字也并非是泰安娜,而是——” 这一刻她似乎有点犹豫,但可能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神色渐渐坚定,最终咬牙说出一句话来。 “而是梅葛,梅葛.坦格利安!” 话语落下,面前男孩脚步忍不住后退半步,同时双眸瞪的老大。 “这不可能,梅葛,梅葛——” “梅葛是个男人,你是想说这个?” 男孩闻言忙点头,面上的惊恐表情没有丝毫伪装,完全是发自内心。 “这是诸神的旨意。” 自称梅葛的女人一脸正色地道:“圣母?少女?老妪?我无法揣度神灵的真面目,但没错,是她们将我化作了如此模样,也是她们让我来到这个这个充满错误的世界!” 男孩闻言复又一懵,对方却并没有停止讲话,而是咬牙切齿地道:“巨龙是整个世界的瑰宝,也是永恒不朽的真理,它们是不可能真正灭绝的,一切妄图毁灭它们的阴谋者早晚必将承受魔龙归来的怒火。懦弱的伊尼斯一系从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铁王座到了他们手中竟然连三百年都没有坚持下去——区区奥里斯·拜拉席恩都不过是父亲养的一条狗,他的后代有何资格弑主坐上铁王座?七大王国那一帮愚蠢的狗杂种竟然还都支持他!?道理何在?法度何在?!” 她这话里面槽点好多,但此时蓝礼没心思反驳这些,而是在对方话语暂落后忙开口询问:“真的是——呃,诸神将你送来的?我是说,如果真有诸神的话——” 面对眼前这位一脸正色的女人,男孩谨慎地组织了一番措辞,随后试探地道:“如果真有诸神的话,那你岂不是早就惹怒了他们?” “惹怒?” 梅葛闻言面色一怔,随后想起来自己在这个年代的一番名声,于是蹙眉不悦地道:“我不清楚那帮子学士到底是怎么编排我的,但我不可能会疯癫到那种程度,况且现有的历史与我所经历的可完全不同,比方说——” 她话语顿了顿,皱眉想起记忆中某个性格怪异的长辈来。 “比方说,我兄长伊尼斯的母亲,雷妮丝王后就根本没有死在多恩。又比方说,我的确与教会展开了七子审判,但发起者可不是教会的人,而是一个叛徒,狗娘养的拜拉席恩叛徒!” 她说到这里时脸色充满了怨恨与不甘,而这一番言论则让蓝礼登时明白了过来。 眼前这位古代穿越者的来源明显是那个被他所改变了的历史副本世界,而对方能够穿梭过来的原因…… 男孩目光不自觉瞥向自己被袖子覆盖着的左手腕,不久之前的怀疑此时彻底被确定了—— 这印记的替换来源并非是周围世界,也并非是时间的另一端,而是那个被他所改变了的历史副本! 这样一想他倒是有所释然,毕竟这印记就是得自那个世界当中。 只是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眼前这梅葛会成为一个女人? 她又是怎么出现在这个世界的? 如果真的是因为这枚印记,为何自己没发现? “那场审判你打赢了吗?” 蓝礼忍不住问了一嘴:“我们的历史当中,你打赢了那场审判。” 这话让对方脸色一下子变得非常奇怪,脸上也泛起了一丝比之前提到拜拉席恩叛徒更严重的恨意。 “没有,有个卑鄙的家伙在审判当中用了毒,我一不小心着了他的道。” “然后呢?” 蓝礼这个卑鄙的家伙表情毫无异色地询问,“然后发生了什么?” 他迫切地想知道这点,或者说这才是最主要的,可惜对方并未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表情凝重地看着眼前这小家伙。 “你相信我是梅葛?” “你看起来不像在撒谎。”蓝礼点头。 实际上他是配合种种线索后才确信的这点,不然正常人听到这一切只会将对方当作一个疯疯癫癫的傻子。 “那么你的感觉呢?”女人又问,声音不知为何听起来有些紧张:“见到一个本该在历史书中存在着的国王,还变成了个女人,你对此有什么感觉?” “感觉?” 蓝礼闻言眨了眨眼。 147 梅葛 自打来到这个世界后,梅葛.坦格利安就没有一天过顺心的。 初来乍到时,她不过压死了区区两头猪,那婊子养的卡斯威男爵就带人追着她四处跑,起先因为身体与环境上的变化她强忍怒气,想要回到君临红堡内再说,但后来听说坦格利安王室竟然被拜拉席恩所取代,她却再也忍不住了,直接亮出身份来号召忠于坦格利安的子民们来反抗这个莫名其妙的拜拉席恩国王。 结果不仅没人支持她,竟然还有人嘲笑她什么女疯子?! 她是男人,也不是疯子!她是七大王国的统治者,是驭龙者,是你们这帮狗娘养的平时连**趾都没资格的存在! 原本对此她充满愤怒,后来才知道这个世界已经不是她所处的那个时代了,而是两百多年之后,那些曾经忠于她的领主贵族们也早已化作一捧尘土,而他们的后代却完全不认识她是谁。 于是她登时斗志丧失。 性别的转变似乎让她脑筋都没有以前那么灵敏了,时代的更迭更是让她茫然非常,苦桥的卡斯威男爵一直纠缠不休地追在屁股后,起先她还寻思着为了区区两头猪不至于这么紧追不舍,后来才知道那个满嘴黄牙的老东西竟然看上她了…… 看上她了!? 她没有解决那老东西的原因只是因为还没心思处理这件事,而不是没能力,于是当她认为很有必要将那恶心的老杂种处置掉后,她就那么做了。 只是就算后来她突袭了卡斯威男爵的队伍并亲手将对方老二割掉,她仍旧感觉很空虚也很茫然。 我该是谁?我该去哪?我该做什么? 理想、抱负、仇人、亲属、权利、欲望……翻天覆地的变化让曾经的一切都离她远去,甚至她连最基本的生活自理都成问题。 她也曾想要找到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变化的原因,但仔细回想,最后记得的画面却只是那该死的教会骑士戴着钢铁手套的拳头,随后再次苏醒,就已经处于这里了。 于是这条线索于此终止。 陌生的世界似乎处处充满危险,发现自己行为动作甚至想法上都越来越女性化了也让她倍感痛苦,在阉掉那老杂种之后她顺带掠夺了一笔不多但足以保证基本生活的钱财,于是拿着这笔钱,她浑浑噩噩地度过了一段喝酒吃肉睡旅馆的生活。 只是如此处置一位贵族可并非毫无后果,不久之后她就被找上了门,幸运的是,从小在龙石岛的训练让她尽管在颓废状态当中也能保持最基本的警觉,于是她逃过了那场针对自己的围剿。 随后她接连逃过了第二场、第三场、第四场…… 然后她这才恍然惊觉一件事,那就是她失去的东西并不只限于王冠与老二,还有一个最基本的,往日里被她认为理所当然的东西—— 贵族身份。 不是贵族,维斯特洛的领主们想吊死自己就吊死自己,想淹死自己就淹死自己,就算自己是无辜的,也没人来喊冤。 不是贵族,自己就只能跟一帮愚蠢的泥腿子混在一起,偶尔在路边碰到一两个贵族老爷,看自己的眼神不是嘲讽的蔑视就是虚伪的怜悯,反正不是平等的同类,自然也没有往日的仰视。 不是贵族,自己就没有一份足以保持温饱的产业,就只能漂泊不定地东奔西走,或者替贵族们工作,或去当个农工,或者当个荒野强盗,每天想着下顿饭钱该怎么搞到手。 不是贵族,自己甚至连最基本的比武审判都没有资格提出来。 不是贵族…… 不是贵族,那还算是人吗!? 发觉这点后,梅葛好一顿咬牙切齿,随后给自己定下了第一个目标—— 弄一大笔钱,然后跑到没有贵族阶级的东大陆去置办产业,暂时先当个富家翁,然后未来的事情等她彻底了解这个时代后再考虑也不迟。 没错,跑路为好。 她虽然狂傲,但也不是个傻子,失去了龙与坦格利安的身份后更是让她头脑清醒,知晓女人连骑士都成不了,更别说重新当个贵族,而尽管对于这篡夺的拜拉席恩王朝极端厌恶,但自己身体上的变化都还没让她适应,就更别说什么拨乱反正的远大志向了。 于是她决定前往西境峭岩城。 西境贵族普遍富,峭岩城中的维斯特林家族更是其中翘楚。 实际上以她的身手,想要找到某个富裕贵族然后绑票勒索一笔钱还是不算困难的,但如此行为不仅会惹来通缉,且获取到的钱财更是不会有多少。 峭岩城就不一样了,据她了解,那里的维斯特林家族比较好欺负,而且仰仗于曾经当首相的一段生涯,她还了解一条秘密通往峭岩城下方金矿的密道。 只要自己到了那里,那么就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地搞到一大笔钱财,还基本没有后患…… 梅葛对这个计划很满意。 只是当时她身处于河湾地,想去那座沿海城堡就必须要走很长一段时间的山路,这点尤其耗费时间,所以她决定走更方便的海路。 最开始的一切是很顺利的,仰仗于顺路抢劫来的钱财,她凑齐了相应的路费,也有商船同意了她的搭载。 只是随后爆发开来的战争却让她不得不止步于绿盾岛那座鸟不拉屎的岛屿上,继续起航则遥遥无期。 起先她对此还能忍受,或者说没有了龙,自己又变作一个女人后,她的耐心变得越来越充足了,但随后在闲聊时她突然了解到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那就是现在的峭岩城,已经不是自己印象当中的那个峭岩城了。 它下边的金矿早就已经被开采殆尽,城堡当中的维斯特林家族也已然没落多时! 一时间梅葛只觉恼火,于是她毅然改变了想法。 还去什么峭岩城,考虑什么被通缉,绑票勒索一番然后抓紧时间跑路才是正途啊! 于是她就这么干了。 过程很顺利,甚至顺利的有些过头,还没等她琢磨好绑架目标呢,一个贵族小孩就大摇大摆地跑到她搭乘的船上来问东问西了,天降如此好机会,她当然要抓紧,而仰仗过人的身手,她也的确抓住了这次机会。 随后俘虏在手,她说什么那个岛上的领主就是什么,提供船提供人还提供钱,只为了她能信守承诺。 这让梅葛突然认识到,手中这个随便绑来的小孩身份好似不那么简单。 后来的一番询问更是让她确定了这点—— 塔利家族的长子,当代角陵伯爵的儿子,父亲是河湾地重要将领,名望颇高。 她原本的想法因此发生了转变—— 她想要玩一票大的! 于是她原定路线不便,目标却与曾经截然不同。 这点当然不可能和眼前的小孩说了,虽说这小家伙看起来不大,但实在有些聪明的紧,而且心思不定,被绑架了不仅没表现出多少紧张,反而对于峭岩城还似乎很期待的样子。 梅葛很奇怪这男孩到底是在想什么,但她其实懒得理会一个俘虏具体怎么想,或者说,了解了这个时代对“自己”的记载后,她这段时间一直思索于此,最终得出的结论是旧镇那帮学士真不是东西,她怎么可能是那种疯疯癫癫毫无理智的人? 然而尽管否认了这个世界的历史,但她对于“自己”的人生轨迹仍旧很重视,其中尤其看中的是自己为什么没有留下子嗣这点。 得出的结果令她心情变得非常差劲。 只是正当她沉浸在这种情绪当中,对方却突然看穿了她的身份,或者说看穿了她的来历。 她对此充满错愕,甚至有那么一刹那的慌乱,只是当她发现眼前不过是一个小孩后,这种慌乱就被压了下去,内心当中反而升起另外一种心思。 这男孩显然是没想到自己其实是个男人,但如果自己将这真正身份告诉他,他会怎么看待自己。 或者说,如果自己公开这个身份,这个时代的人们都会如何看自己? 仍旧把她看作是一个女人,还是……? 心底的某种期望让她滋生而出的冲动非常强烈,于是她就这么办了。 对方果真也如她想象当中的那样对此充满惊愕与质疑,但在她一番“解释”后,这孩子的表情却并没有显露出异常,仿佛对此并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一股激动心情徒然从心底滋生,一直在为自身性别而绝望的梅葛这一刻似乎看到了某些新的希望,但为了更加有信心,她忍不住开口询问对方听闻这一切后的感觉。 男孩闻言后又那么一会迟疑,但并没有一直沉默下去。 “我感觉这个世界好像变得不大一样了。”他说。 这话听起来和没说一样,但单从男孩脸上的神色来看,他显然没有将自己当作一个怪物,这让本来对此充满压抑与消沉的梅葛心情突然一下子变得非常愉快。 于是她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起身踏步继续前走间,心中斗志再次被补充的满满当当,口中发自内心地称赞道:“你真是个不错的小家伙,我都有点舍不得把你送去铁群岛了。” “铁群岛?” 身后正皱眉沉思着的男孩闻言一愣,随后忍不住问了一嘴。 “你不是要去峭岩城的吗?” 女人脸上笑容一凝。 148 赶路(修) 原本尚算轻松的氛围因为这一句话的缘故霎时变得凝重了起来,面对着黑发男孩的问题,银短发的女人表情滞了那么一会,随后眯眼道:“当然是把你送去换一笔更大的报酬。” 言语道出后无法收回,一时说漏嘴有些让她尴尬,但梅葛对此却也并不那么在意。 就算实话实说又能有什么?左右不过是会让这小家伙变得不那么老实罢了,但她并不认为一个小孩不老实能带来什么后果,虽说这孩子挺聪明。 然而令她惊奇的是,对面男孩闻言后脸上表情却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只是哦了一声,随后什么都没说。 “你不害怕?” 梅葛挑眉问了一句:“铁群岛里面可都是你父亲的敌人。” “大不了交一笔赎金呗。。” 蓝礼回答道:“又不会少一块肉。” 战败的贵族俘虏的确可以用赎金来换回去,然而这是维斯特洛大陆的规矩,在铁群岛中,这条规矩可不见得会好用,特别是对方父亲身为河湾地一大实力派的前提下。 这孩子聪明归聪明,却还是太嫩了啊,梅葛闻言暗暗心想。 这也正常,一个从小衣食无忧在城堡里被养大的孩子,对外面世界的了解大多只限于历史书籍与吟游诗人之口,估计还以为外面的一切都很美好呢。 莫名有些感慨,这位高挑女子遂不再理会男孩的反应,转身继续走路。 “你是个很有趣的小子,也许我会改变注意也说不定。”她说。 蓝礼看了她背影一眼,撇了撇嘴。 刚刚他的话只不过是想要尽快结束这个话题罢了,实际上他当然不可能那么幼稚,他反而认为眼前这个梅葛似乎有些想当然。 比方说,她该如何去铁群岛?又与谁交易?没什么证明身份的东西,交易对象该如何会相信她的话?以及,人家凭什么和你交易? 强抢过去不好吗? 蓝礼不清楚对方怎么想的,可能是心有谋划,但这也并不重要,因为他不认为自己会被送去铁群岛。 尽管脱离了大海让他变得有些不安全,但目前整体局势仍旧在他的掌控当中,眼前这位抱着将他送去铁群岛换取利益的想法,却显然不会想到,只要一抵达大海所在的范围,那么选择权可就不再她手中了。 蓝礼对此也并不担忧什么,相对而言,他更加在意另外一件事。 那就是,这个世界到底变成了什么模样? 眼前这人的性别令他惊奇,但抛除这点外,她的来历却已经很明显了,正是他所经历的上个副本。 由此联想,那么铁群岛流传着的那些淹神之子簇拥者们来历也似乎已经明确—— 那个时代的淹神之子二次发动叛乱却被砍了脑袋,而后被献给那位软弱的伊尼斯国王,但淹神之子死去,不代表他的追随者们也尽数被剿灭。 所以如果自己手上的印记真的能造成那个副本世界的人穿越过来的话,出现那么一群人也并非无法理解。 只是这种穿越为何会造成变性? 是穿越的过程当中有某种力量影响?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混乱…… 暗淡光线下不断走路,男孩摸着自己的左手腕,抿嘴不语。 这混乱印记得自他完成引导混乱之子走向正途的任务,最初他认为这印记如此特殊可能是他身上的系统赋予过相应的力量。 然而回想以往许多任务,所获取到的奖励都与完成事件有很大关联,那么这其中是否有另外一个可能? 蓝礼脑海中忍不住回想起一个翘鼻子,脸有雀斑的少女面孔,对方那亲昵的笑脸似乎还历历在目,只是再次想来,感觉却已经截然不同。 混乱之子到底是什么? 这个问题从心底冒出,并且占据了他大多思维,只是如往常一样,他仍然想不清这个问题的答案。 但我起码应该了解已经发生的事情…… 暗自喃喃着,男孩抬眼看向前方走着的女人身影。 眼前这位之前扯什么诸神派她过来的话语完全是糊弄人,但她是那个世界来的人这点毋庸置疑。 那么不论怎么说,将对方知道的一切都掏出来是自己必须要完成的目的。 从对方的存在来看,那个世界不可能是什么他一离开就静止不动或者消散一空的地方,所以他很想知道,在自己离开后,那里发生了什么? …… 一大一小两人登陆的沙滩实际上并没有超出绿盾岛范围太远,甚至与岛屿之间可能就只相隔了一片海域,所以目前他们仍旧在河湾地的范围内。 身后不知晓有无追兵,但谨慎的银发女人却很明智地没有走靠近海岸线的滨海大道,而是七拐八拐地走起了小路。 渔村、树林、小溪、良田、农舍、庄园、果林…… 伴随着不断深入河湾地,文明痕迹处处可见,悠然转动的磨坊风车、成群结队去收集柴火的妇女农民、清早落在土墙上打鸣的公鸡、汪汪乱叫的土狗、以及路途上一个又一个穿着或陈旧或光鲜锁甲奔赴战场的骑士骑手们。 战争让整个维斯特洛大陆风起云涌,让普通民众们也怨声载道,但对于一些雇佣骑士、雇佣兵、甚至土匪强盗之流,这场战争却属于一次难得的发财机会。 这种时刻,大多领主们都会雇佣这些平时不屑一顾的三流人士来充当兵源,并且从其中挑选一些优秀的雇佣骑士当自身家臣。 而对于这些颠簸流离的受雇佣者来说,藉此机会发财之余,找一个可以依靠的主子来养活自己一辈子,也是他们非常渴望的一件事情。 没错,目标就是这么简单。 所有人都知道骑士阶级是贵族的起点,但这句话说的并不正确,单纯的骑士名号不可能给予骑士本身任何财富,同时保持这个身份所需要的日常消耗也让他们不得不做一些被呼来喝去,四处奔波,甚至打家劫舍的勾当。 只有博得一份产业,从单纯的骑士变成一位有产骑士,才可谓称得上是初步踏上了贵族的道路,但有产骑士也并不能算是完全的贵族,因为他们没有绞死人的权利。 所以说,这个世界的骑士并不是那么高大上,诗歌当中的骑士精神大多都只是贵族子弟们能拿出来吹嘘一番的玩意,对于大多数平民骑士来说,他们整天饭都吃不饱,睡觉都因为要节省开支而睡荒郊野外,哪有闲心想那些东西? 而尽管穿越到这个世界已经六年多了,但从未离开过监护人的黑发男孩对于这一切其实也颇感陌生,这个在他认知当中古老而又简陋的中世纪世界此时随着他不断赶路亲身观察,看起来是那么的鲜活动人。 路边随风晃荡的野花、轱辘嘎吱响的牛车、咩咩直叫的绵羊群,乃至路过的农家女孩那质朴笑容…… 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 横坐在马背上的男孩心想,感受着背后“女人”身上传来的一阵阵触感与温度,他又暗暗补充了一句。 也是一个混乱的世界。 …… 此时是伊耿征服历284年,秋季已经进入末尾,战争在西部夏日之海的海面上初步打响,无数人蜂拥而去,无数人避之不及,如此矛盾的现象诉说着人类恒古不变的文明习性,但这一切都无法影响到自然万物的照常运转。 于一个昏暗的早晨,入冬的第一缕雪花伴随凄冷轻风飘荡而下。 149 门与坐标 “放开我,你们这群该下七层地狱的蠢货,你们没有权力抓我,你们没有权力抓宴火城的普莱斯特老爷!” …… “那是个彻头彻尾的老骗子,你们竟然听从一个骗子的命令来抓你们真正的老爷?” …… “你们没有这个权力!” …… 开口叫嚷的是一位胡子花白的老人,此时正被两个粗壮士兵拖着走向旅馆门外,老人对此极尽挣扎,面色涨红而又愤怒,但衰老虚弱的身体让他根本无法挣脱束缚。 于是伴随着士兵们毫不客气的拖拽,这位穿着一袭脏兮兮绸缎衣袍的老人就这么被拖出了这间立足于野外一处林子边缘的木楼旅馆,恼怒而又隐含惊恐的声音渐行渐远。 “真是个疯子啊。” 直到再也听不到声音,这间旅馆才渐渐恢复之前的喧嚣,农夫、生意人、雇佣骑士、骑士侍从……驻足于此的旅人们无不对此议论纷纷。 “谁不知道宴火城的普莱斯特伯爵是个没下巴的老秃头?” 有人呵呵笑道:“而且也没胡子。” “别说,他穿的衣服看起来还真像是个贵族佬爷。” “就是可能有一阵子没洗澡了。” …… “最近疯子越来越多了。” 听着周围客人们的议论声,靠在酒柜处的中年旅馆老板边擦杯子边朝坐在附近一张桌子处的银发男人说道:“前阵子我还听说凯岩城那边有个人宣称他是两百多年前的兰尼斯特公爵呢,他说说也就算了,竟然还跑到凯岩城堡下边去大声叫嚷,让城堡里的兰尼斯特老爷们出来认祖宗……” 旅馆老板边说边摇头呵呵直笑,似乎想到这件事让他感觉很有趣。 “后来怎么样?”那位有着一头短寸头的银发“男人”开口问。 “还能怎么样?” 老板回答道:“被咱们的泰温公爵一脚从城墙上踹进海里淹死了呗,据说当时国王陛下正在凯岩城里做客呢,这么丢脸的事情换成我也忍不了啊。” 短寸头男人闻言端起身前酒杯抿了一口,面色变得很是怪异。 他对面一位穿着亚麻粗布衣物的黑发男孩此时同样表情奇怪,一手支着下巴,另外一只戴着缠布手套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身下敲着桌腿,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如此特殊的模样让旅馆老板多看了这对“母子”一眼,但也没多在意,毕竟作为一个开旅馆的,各种怪人他可见得多了。 没错,母子。 尽管那个银发寸头男人打扮得与一个男人没什么不同,但对方进入旅馆的第一时间,眼尖的老板就已经发现这位披着黑斗篷的“男人”胸膛隐隐有种不自然的隆起,那显然不是男性该有的体态。 不过七国上下女扮男装出门的女子实际不少,毕竟这会减少许多麻烦,他也就没怎么在意,同时心底的一丝善意让他开口警告了一声。 “最近外头那片林子可不太平,我建议你们最好考虑一下绕去别的路。” “有强盗吗?” 坐在银发“男人”对面的男孩闻言后好奇地问。 “是有那么一伙强盗,但我已经很久没听说他们出来抢劫了。”老板回答道:“可能散伙回家种地去了吧。” “都散伙了,哪还有什么不太平的?” “听说有伙上岸的铁民窜进林子里去了。” 旅馆老板回答:“附近很多人都说见到过他们的影子。” “真要这么说,那群铁民还挺好心。”银发“男人”闻言嗤笑道:“都被人瞧见了,还不杀人灭口,等着被附近的老爷们听到信后去围剿吗?” 好心劝说却被讽刺。 旅馆老板闻言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 他不说话,那银发“男人”也没再开口,而是狼吞虎咽地开始吃起了桌上一盘猪肉馅饼,对面男孩也同样小口咀嚼着,一脸的心不在焉。 兰尼斯特的舰队都被烧光了,西境这些沿海地带自然很难防御铁民的入侵,所以要说真有铁民跑过来也并非无法理解,只是这里距离凯岩城并不太远,铁民不可能如此嚣张吧…… 这两人自然是梅葛与蓝礼。 此时距离他们上岸赶路已有两个多月,地点则已经抵达了西境凯岩城以北,距离蓝礼的目的地仙女城那片海域已经并不远了。 连番的赶路途中,梅葛接受蓝礼的建议打扮成了一个男人,而蓝礼自己则早已换下那身昂贵的丝绸衣物,转而做起了寻常农家小子打扮。 只是外表太过出众,这种打扮显得不是那么成功,为了加强效果,蓝礼只好将自己的头发弄的乱糟糟,平时也安安静静的没有任何突兀表现—— 他现在已经确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这些人的穿越并非是印记的替换效果作祟,而自己左手腕上的混乱印记其实也并不只是一个单纯的,无法掌控的能力,而是一个通道。 一个连接他上次那处副本世界的通道。 这个通道每次被开启,都会滋生出一股特殊的力量,造成两个世界之间的替换效果,抑或是异化。 但实际上这种奇特力量不过只是附带的罢了,印记的主要能力还是通道,坐标,或者说是一扇门。 门后就是他脚下所在的世界,而门前,则是那个历史副本当中。 当那副本内有人推开这扇门,来到蓝礼所在的世界当中时,那种奇特的,被蓝礼称之为混乱的力量才会滋生,才会给蓝礼带来许多困扰。 没错,有人推开。 印记的发作并非是随机的,而是要看对面有没有人在“开门”。 这点并非是从梅葛身上了解到的,而是从刚刚那个被带走的老头身上—— 对方也是一个“穿越者”,而他已经被吓傻了,逢人就说他是真正的普莱斯特伯爵,现在的那个是假的,他才是真的,至于自己为什么从城堡当中一下子跑到城外来,那是因为那个假的普莱斯特伯爵施展了巫术,莫名其妙把他送出来的。 蓝礼之前凑过去稍作攀谈,于是很轻松就了解到了真相—— 那老人其实并没有见到什么所谓的巫术,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也只是他前阵子在城堡里准备上个厕所,结果推开门脚步一迈就换了个世界。 蓝礼随后了解到他“穿越”而来的具体时间,与他上次印记发作的日期一模一样,甚至同样是早晨。 同时他了解到,坐在对面的女梅葛出现在这个世界的那天,也正是他在赶往高庭途中手腕发作的一个时间! 再参考一路上听闻的许多小道消息,最终蓝礼能确定,印记是一扇门,或者说印记对应的是一扇门,而手腕上的印记则是一个“传送坐标”。 当然,考虑铁群岛那些数量似乎不少的淹神之子追随者,那扇门可能并不只限于门的形状或大小,又考虑梅葛在来之前处于昏迷当中,他也能猜到那扇门的开启也许并不需要当事人主动去做,以及那扇门并非是固定不动的,而是随机在那个世界出现。 所以那个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个疑问始终在蓝礼心头挥之不去。 之前那个老人并不知晓什么,甚至了解的事情还只是伊尼斯国王病逝,梅葛不顾继承法上位这种过时消息,而坐在蓝礼对面这个银发“女人”也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世界。或者说,在那场审判当中被捶晕了之后,她再次苏醒就已经处于这里了…… 这些当然不是直接询问,而是不间断的试探外加猜测,最终才被蓝礼确定的。 所以,印记对应的是一扇门、另一个世界并非静止不动,另一个世界发生了一种特殊变化,这种变化让眼前梅葛变成了一个女人,也让那扇门频繁从那个世界的各地出现,并且接连被开启,而开启后就会有人或者东西“穿越”过来,同时混乱的力量由此于印记上滋生,给自己造成困扰…… “喂,小子,你在想什么?”熟悉的声音打断了蓝礼的沉思,他抬眼看去,男人打扮的银发女人正一脸不耐地瞪着自己。 “赶快吃,吃完了咱们还有急事要去做呢,慢吞吞的怎么跟个女人似得?” “……” 眼前这人就是个傻吊,闻言后蓝礼默默收束了一下心中思绪,同时咬了一大口馅饼。 一路上的观察,让他对此确信无疑。 150 混乱是阶梯 梅葛所言的急事并非什么重要事情,而是给一匹名为红旋风的枣红色老马换马掌—— 马蹄子就像是人指甲,承受原本不应该承受的力道后就容易劈裂,所以钉上马蹄铁必不可少,这样就像是给马穿上了一只鞋子。 不过这匹从兰尼斯特港买来的驯马蹄子上原本的鞋子似乎不大合脚,颠簸跑了一段路程后脚掌上的马蹄铁就突然脱落了,乃至于没办法继续赶路,于是他们不得不大白天的停留在路边旅馆当中,打听附近有没有修马掌的师傅存在,顺便填饱肚子。 没错,填饱肚子其实是顺便,主要目的还是打听消息。 换马掌这种活并非随便什么人都能做,需要一定的技术要求,不过尽管所处位置并非人多繁华之地,他们却也听闻附近一个村子里面有这种师傅的存在。 于是将馅饼全部吃完后,他们就牵着马,朝着打听好的方向赶路而去。 一路上身旁女人叫骂话语不断,大概意思基本上都是别让她再见到那个马贩子,不然一定要打断他的腿云云。 蓝礼认为这只是一个小问题,没必要心心念地唠叨这么久,不过对方这两天亲戚来了,心情格外差劲也不是不可理解。 只是蓝礼还是认为对方是个傻吊,或者说是一个奇葩。 一路上的接触下来,他严重怀疑身旁这位边走边骂骂咧咧的家伙当初在他们比武打斗时被捶坏了脑子,乃至于净干一些让他感觉莫名其妙的事情。 比方说她能在没钱花的时候随便抓住个路人抢劫,却为了一匹买来的老马而非要走大老远的路去换什么马掌。 比方说她可以毫不犹豫地像拧断一只鸡脖子那样拧断一个林中土匪的脖子,但却对蓝礼上树掏鸟窝改善伙食的行为严重不满。 又比方说,明明她抢劫来钱的方式非常快速,身上积蓄也颇丰,但抢来的钱却宝贝的什么似得,一路上一枚铜币都恨不得掰开成两瓣来花,伙食上面也吝啬的像是一个抠抠搜搜的小老太太,甚至如果不是为了安全考虑,她可能都会要求两人像那些穷苦的雇佣骑士那样睡野外树篱而不是睡旅馆房间…… 蓝礼对此着实很诧异,他感觉这种性格正常人还没什么,一个出身王室家族,从小不愁吃穿,最后甚至还当了几天国王的家伙怎么着也不至于这么抠门吧? 然而她的确这么抠,也不知道是原本性格就是如此,还是在成为女人后受到刺激变成这样的。 不过总的来说,这一路上两人相处还算愉快,也没有发生什么冲突,一方面是因为蓝礼平时表现的非常老实,另一方面,对方性格奇葩归奇葩,脾气却称不上有多暴戾。 或者说,她的确性情暴躁缺乏耐心,同样也有种肆无忌惮想做就做的桀骜脾气,但这些与历史当中的种种记载却差别很大。 可能是女性的身体让她变得温柔了许多,也可能是堪堪加冕就来到“现代”让她没有经历过之后许多事情,乃至暴君的性格没有完全“成型”。 只是这一切并未让蓝礼忘记两人的身份到底是什么,同样也无法忽视目前他们前进的路线,而今他已经将对方所知他感兴趣的东西基本“掏空”,却还没有逃跑的原因只有一个—— 那个海鬼。 尽管蓝礼感觉自己将这混乱印记摸了个七七八八,但他仍旧困惑于一件事情,那就是门后的世界理应是他第二个副本所经历的那个世界,为什么他第一个副本当中的人也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那个贾斯皮和那群淹神之子的追随者们一样,都是第二个副本当中的人? 这个可能是有的,毕竟某种意义上来说,它们都是一个世界。 但蓝礼不敢确定这件事,同时陆地上逃跑也很不方便,他没完全把握。 所以他一直老老实实地跟随这位女绑匪屁股后,准备去那海域当中碰碰运气,看看能否碰上那个海鬼,能的话最好,不能也容易逃脱…… “喂,小子,你在想什么?” 身旁传来的话打断了男孩脑海中的胡思乱想,侧头看去,牵马的银发“男人”已经将手中马绳递给了一位围着围裙的佝偻老人,自身则来到这处农家院子的角落当中目光狐疑地盯着蓝礼。 此时他们已经抵达了换马掌的地方。 “我在想之前在旅馆里听到的那件事。”蓝礼顺嘴回答,暗暗猜测对方是不是觉醒了女人的第六感,怎么突然这么敏锐了? “红湖的森林之子鬼魂?”银发“男人”挑眉问。 “不是,是那个叫嚷祖宗的兰尼斯特蠢蛋。” 男孩扯出一个非常明显的话题道:“你那个世界的人不断跑到这里来,数量少了还没什么,但如果数量多了——想想看,原本出身高贵,拥有各种权利的贵族老爷们,瞬间就变成了个一无所有,甚至身份都没有的穷光蛋……他们会甘愿去当个农夫,当个下人,当个雇佣兵,甚至当个强盗土匪吗?” “谁会甘愿?” 对方闻言冷笑:“叫你一下子从一个国王变成一个乞丐去乞讨要饭,你愿意吗?” 蓝礼耸了耸肩,没回应,因为这个问题已经有了答案,答案就是对面这个面对蓝礼话语而冷笑的“男人”。 混乱是阶梯。 他想到了前世关于这个世界的一句名言。 不甘愿,就要抗争,就要篡夺,甚至没事找事,然而这种情况势必会冲击维斯特洛现有的统治阶级…… 也不知道这种冲击会有多大效果。蓝礼暗暗琢磨。 这个世界的阶级秩序挺稳固的,好多领主家族的历史都以千年论,北境史塔克家更是传言存在了九千年……想想就很恐怖。 …… 在此地等待了大半天后,天色已经趋于黄昏,最后他们牵着换了只“鞋”的枣红色老马返回了之前那间旅馆,准备在这里住宿一晚,明早继续启程。 只是没多久,他们就因为这个决定而后悔了。 天色昏暗,正当两人身处于旅馆一层吃晚餐时,一群武装人员突然踹门走了进来。 紧接着,旅馆老板惊恐的叫声就突然响起。 “铁民?你们——啊!” 话语最后是一道凄厉的惨叫,随后这间立足于森林边缘的野外旅馆内喊杀声四起,血腥味道也渐渐弥漫开来。 151 被困(修) 惨叫声伴随着急促奔跑被甩在身后,旅馆中正谈天说地的人们此刻一个个不是尖叫逃窜就是愤怒嗥叫,一大群手持着斧头弓箭的着皮甲铁民突然从门外窜进来,然后不由分说地展开了杀戮。 找武器的、套盔甲的、躲桌底的、以及往楼上逃跑的,他们来的太过突然,所有人对此都措不及防。 此地旅馆老板之前的话语显然没撒谎,旅馆外的林子当中的确有一伙铁民存在,只是他似乎没想到那群铁民会突然窜到他的家中,乃至于杀戮发生时,他第一个被一斧头消掉了半个脑袋。 如此乱局下,坐在靠里位置的一大一小两人此时正朝着旅馆二三层方向逃窜,因为男孩腿短,所以他被一下子拦腰抱起抗在了肩上,大个子的女人面色紧绷地迅速攀爬着木质楼梯,那阵阵颠簸让蓝礼一阵反胃。 所幸这三层旅馆的木楼梯并不如同城堡塔楼那样漫长,没一会,他们就抵达了旅馆顶层,并且窜进一处敞开着的房间当中。 房间内此时正有一位睡眼朦胧的中年商人存在,见屋子外闯进来个带小孩的男人后忙开口问了一句。 “朋友,外面发生了什么?” 梅葛并未回答,而是一拳将对方揍趴在地,随后又补了一脚将其踢晕,一系列动作完毕后这才将蓝礼放下。 “暂时躲在这,我想办法突围出去。”她如此说道。 “你不是要把我送给铁民的吗?”蓝礼“好心”提醒对方:“目前外面就有一群。” “闭嘴,小子,现在可不是说笑的时候!” 对方瞪了男孩一眼,反身将房门关紧,并且从内插上。 外面那群突如其来的袭击者数量不菲,同时还有弓箭,她自己都没把握突围,更别说带着一个累赘。同时尽管她有着与铁民交易的想法,但却不想与那些只知道听从命令的家伙们讲话,况且毫无准备的贸然接触,到时候是交易还是被抢那可就说不定了。 一旁的蓝礼倒是仍旧保持着淡定,似乎并不害怕眼下的危险会危及自身安全,主要他的身份是一层“保护伞”,不论在谁手中,他也都不可能随意就被杀掉了事。 而那群铁民就算俘虏了自己,他们不也还得回到大海里面去?与身旁这位的区别不过是相对熟悉与陌生罢了。 不过蓝礼却也并没有干等着什么都不做,扫视周围,发现所处房屋是一个四四方方的木头房间,头顶圆木房梁简陋肮脏,木地板角落里用草席子铺就成床,也没有任何家具存在,唯有最里面的墙壁处有一个窄小的布帘窗户,而今布帘正随着窗外清风吹拂而微微荡漾。 眯了眯眼睛后,蓝礼侧头看向梅葛。 “你有什么计划?” “等那群人上楼分散开。”女人回答:“我再突围。” “你没穿盔甲。” 蓝礼提醒她道:“而且和上次俘虏我的时候可不一样,现在没人质给你威胁他们。” “一帮杂种,奈何不了我。”桀骜的声音充满傲气,然而蓝礼对此却不置可否。 铁群岛的人除了擅长海战之外,个人的单体实力在七国上下同样也是出了名的,无他,民风如此,从小铁民的生存环境就很残酷,据说那里的女人在战争时期都能抡起斧头来抵御外敌。 “我有个提议。”倾听着房门外面愈发响亮的惨叫哀嚎,蓝礼开口道:“这窗户这么小,他们就算包围了这里也不可能专门守着它。我打算顺这扇窗户爬出去,你就先躲在这里,然后寻找机会突围,咱们马厩会和。” “你想趁机逃跑?”对方狐疑地看着他。 “这种情况我能跑哪去?” 蓝礼反问道:“还是说你有把握带着我一个累赘突围?” “那也不行,我认为——”对方说着,话语却一顿,因为她明显听到有杀戮声音已经接近房门外的走廊范围,于是话锋一转,咬牙道:“就这么办,小子!不过我得提醒你,你这么小可没法骑马自己逃。” 她说完直接转过身去盯着门口,而蓝礼也没有犹豫丝毫,转身迅速朝着那扇没有挡风物的窗户跑去。 脏兮兮的布帘抓起来稍显粘稠,掀开后朝外面探头查看,暗淡月光笼罩在这处旅馆后院当中,夜风徐徐,野草晃动,晾衣绳上晒着的许多衣物充满了生活气息,只是旅馆内发生的一切却显然没有丝毫和平味道。 有两位身强体壮的铁民此时穿着生锈的银锁甲,手持着染血长斧站在门口把手,他们脚下有几具尸体,除此之外倒是没有见到外面还有其他人存在。 不过这两个守门铁民此时都没有盯着头顶,而是目光看向门内,显然在着重留意有无人从门内跑出来以此为突破口,却根本不会想到那窄小的窗户里会钻出个小孩。 实际上旅馆三层的小窗户就算对于孩童而言也属于一个难关,硬生生挤出来的动作让蓝礼面庞有些涨红,但所幸他并未造成多少动静的成功爬了出来。 探脚小心翼翼地踩在窗外一个凸出的圆木上面,看了看斜下方不远处那对此一无所觉的两个人,蓝礼隐蔽地吸了口气,随后背靠着建筑腾挪缓走。 稚嫩的年龄虽然限制了他的实力发挥,但却也让他体轻灵巧,同时特殊的血统却也赋予了他比正常孩童要大得多的力气,于是尽管这栋建筑表面并没有如同记忆中某个游戏那样充满了垫脚地,但他却也仍旧渐渐远离了那下方那两个把守后门的铁民视线。 紧绷的神经让他思维专注无比,顺着窗户平行越过一个又一个差不多的窗沿与木沿,最终险之又险地拐了个角后,他彻底脱离了旅馆后院区域来到了侧面。 背后建筑内部各种慌乱声响非常明显,妇女的尖叫、孩童的哭嚎、成年人的怒吼与惨叫,以及铁民杀戮时的狞笑声响…… 一切声音最终都随着黑发男孩纵身跃下建筑而迅速远去,就见他灵巧地落在一处泥巴墙壁顶端,随后复又保持平衡的在墙壁上跑了几步,最终顺着墙角跳下进入另一个院子当中。 这是旅馆建筑隔壁的一处后院,也是马厩所在之地,背后的喊杀声此时弱不可闻,而马匹的鸣叫与喘息却隐隐传来,放眼望去,长长的茅草顶建筑身处于院子尽头,那正是马厩主体。 然而就在蓝礼从马厩后门窜进去后,他却突然发现此时里面竟然有两个年轻铁民存在! 当蓝礼跑进来后,这两人也将目光看了过来。 152 刺杀(1/9)(修) 作为一个志向远大的铁种,哈拉格认为自己的任务不应该是被派来与那个在他看来一向蠢笨的普尔一起在马厩蹲守,而是应该进入那座充满了猎物的旅馆当中展开真正的战斗。 尽管蹲在这里很安全,尽管伊伦头领声称自己的任务很重要,但哈拉格对此仍旧抱有怀疑且抗拒的态度—— 旅馆出口都被堵着呢,还能有谁跑到这里来骑马逃跑? 所以他和那个蠢笨的普尔两人的任务不就只是看守马匹? 这又有什么重要性可言? 显然他们是受排挤了,在旁人跑进去肆无忌惮付铁钱的时候,哈拉格就只能蹲在马厩门口,鼻子中闻着难闻的马粪味道,耳朵中听着躁动的马匹嘶鸣。 “要是这些马都归咱们,那咱们可就发财了。”身旁的普尔充满希望地说了一句,让哈拉格暗暗又补充了一句:脑子里忍受着这个痴呆的愚蠢言论。 “也许你应该去问问咱们的伊伦头领,付铁钱给几匹马合不合规矩。”他冷哼着回应。 “算了吧,这么说头领会打我脑子的。”对方憨声回答。 你到也有自知之明。哈拉格闻言暗暗撇嘴。 他们这群人隐蔽上岸,目的是为了打探消息,但偏远的渔村当中显然不可能有什么消息可言,隐蔽的林子内同样没有。 所以在将周围区域摸了个透后,领导他们的伊伦大人决定拿这处靠近林子边缘的旅馆开刀——旅馆中人流动很大,消息相对而言自然更加灵通。 正常情况下这倒不失一个合格的办法,然而那位嗜酒如命的伊伦.葛雷乔伊首领似乎不大甘心他的兄弟们都在指挥舰队与敌人打仗,他自己却只是被派来当个没什么重要性的探子,于是也许是发泄心态,也许是想要付点铁钱,伊伦首领决定用强硬的态度来打听消息,而非隐蔽。 内心当中,哈拉格对此非常不以为然——这种做法痛快归痛快,却明显有后患,万一里面的人有哪个逃脱了然后把他们的存在泄漏出去,自己这些人恐怕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他可不会忘记,这里是狮子的地盘。 而且还是一头被惹怒了的老狮子。 暗暗心想着,哈拉格突然听到身后有点动静,转头看去,不由皱眉。 他看见了什么? 一个小男孩? 一个小孩是怎么跑出来的? 心中的疑惑并没有让哈拉格犹豫分毫,伊伦首领下达的命令是不放过任何一人,于是他侧头看向身旁同伴。 “去解决他,普尔。” “我讨厌对小孩下手。”如此抱怨着,叫做普尔的健壮铁民却并没有迟疑丝毫,而是拄着长斧站起身来朝着那小孩大步走去。 见此,那个有着一头乱糟糟齐耳黑发的男孩显的很是惊慌,脚步后退两步后转身就窜出了马厩后门,然而对此哈拉格却暗暗冷笑。 后面是一个封闭的院子,你又能跑到哪? 可怜的小家伙。 注视着普尔追出去的背影消失不见,哈拉格暗暗心想。 青绿之地这些幼童与他们铁群岛中的孩子有很明显的区别,他们缺乏勇气,遇到危险只会大声哭嚎或者惊慌逃窜,殊不知在真正危险面前,逃跑并不能解决丝毫问题。 只有迎面而上才是正确选择啊。哈拉格无聊的想起了临行前父亲叮嘱他的一句话语。 这样起码能死的英勇。 他认为这句话很正确,但这话实际上是父亲叮嘱自己遇到危险时的应对办法。他因此很担忧,陆地上没有海水,如果自己在这里战死了,他还能回到淹神的流水宫殿当中与美人鱼相伴作乐吗? 一想起这个问题,哈拉格心情就会不知不觉变的很差,而因为刚刚出现的小孩,他又想到了这个对他,或者说对铁民们至关重要的事情。 铁种生于大海,也必须要死在大海当中才是啊…… 显然哈拉格并不认为会有什么意外情况出现,然而兀自蹲在马厩门口等了一会,等来的却只是一阵隐隐的叫骂以及猝然的惨叫,这让他不由一愣,随后皱眉。 “连个孩子都解决不了?真是个废物。” 如此心想着,他干脆站起身来,拔出腰上短斧,踏步走向马厩后门。 那惨叫声音让他很耳熟,但他认为这可能是被小孩咬了胳膊之类的,倒也没想过自己那位蠢笨却壮得像头牛一样的同伴会有什么危险可言。 然而就在他掀开后门幕帘,弯腰踏步走出后,他却突然发现,自己那个愚蠢的同伴,此刻竟然瘫倒在院子不远处,捂着流血的大腿与脖子,嘴巴长大却无声地颤抖着指向自己! 这情况让哈拉格内心一紧,但还没等他有其他反应,脖子处就突然一沉,仿佛有个沉重的东西落在了他肩膀上。 紧随其后的是一股尖锐物体贯穿眼部的粗糙感觉,伴随着一股猛烈的剧痛,让哈拉格忍不住发出一阵惨叫,手中武器下意识往头上挥去,却似乎扫了个空,反而让眼睛当中那尖锐物体被瞬间抽出。 这种抽出带来一阵更剧烈的疼痛,但哈拉格并没有来得及体会这种痛苦,就猛地感觉脖子处被一柄冰凉金属武器凶狠贯穿而入,喉咙受阻,乃至呼吸登时变得非常困难。 年轻铁民的惨叫被迫停止,握着武器的手部力气也霎时消散一空,仅剩一只的眼睛费力朝上方瞪视,却根本见不到袭击者的脸,只能看到一条小腿耷拉在自己胸侧,而从那腿的大小来看,很明显并非是个大人。 起码死的英勇…… 朦朦胧胧间他脑海中又闪过这个念头,随后思维被无尽的苦涩所吞没。 死在一个小孩手中,算什么英勇? 重要的是,这里没大海啊…… 年轻铁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碰声瘫倒在了地面,带起一片尘土飞扬,而他脖子上挂着的那个黑发男孩也顺着这种倒地方向于地面一个翻滚卸力,最终灵巧地站起了身。 周围环境因此安静了下来。 站在原地气喘了一会后,男孩遂蹲下身用尸体上的衣物擦拭了一下手中匕首上的血渍,最终手指翻转,匕首就被他这么收入了拢起的袖子当中。 随后他看了看不远处另外一位躺在血泊当中茫然望天悄然死去的铁民尸体,又侧头静静倾听了一会外面的动静,感觉没什么意外,于是踏步朝着马厩正面跑去。 一系列的战斗持续时间似乎还不足一分钟,而旅馆方向的喊杀声响仍旧朦胧又剧烈,显然其中的铁民们还没解决内部所有人。 男孩认为留给自己的时间很充裕,而他此刻也在思考着要不要自己干脆一走了之这个问题,只是正当他走到马厩正面之际,入目所见的一切却让他瞬间变色。 不远处林子当中,此刻竟然又冒出一伙铁民来,而他们前进的方向,赫然是马厩所在! 153 高庭继承人(2/9)(修) 位于树林口旅馆的袭击最终以铁民完胜而告终,面对这些即凶残,数量又多的敌人,旅馆当中的旅人们完全不是对手。 乃至于整场战斗持续时间似乎还不足十分钟,吵闹的喊杀声与惨叫声响就基本消失一空了。 此时天空阳光浓烈,却无法驱散入冬后的寒冷,不远处一片枯枝树林内此时被铁民们挂了十多具摇晃着被审讯后而惨死的尸体,鲜血汇聚脚尖滴落流淌地表,融入松软泥土当中化作一片片暗红色泽,一张张死不瞑目的面孔呆滞而又残留痛苦,无声控诉着这个残忍的世界。 不过并非所有人都死在了当场,尽管铁民们抱着的目的是打探消息然后将这些人全都杀死,但当战斗结束后,当铁民们达成基本目的后,仍旧有两个活口被压着送到了为首一位坐在旅馆椅子上的黑发铁民首领面前。 一大一小两个人。 大的那个是一位浑身伤痕累累,但却仍旧充满愤怒神色的“男人”,小的则是一个看起来老老实实的邋遢孩子。 “这女人杀了我们六七个好手,伊伦头领,我认为她身份不简单。” 一位头发斑白的老铁民边说边踹了一脚那被五花大绑着的银发“男人”,对方报以威胁目光,结果因此又挨了一巴掌。 “再不简单她也只是个女人。”被称之为伊伦头领的黑发铁民有着一个非常明显的鹰钩鼻,黑色眼眸饶有兴趣地扫了一圈跪在地上的俘虏一眼。 “不过姿色倒也尚可。” “她杀了咱们很多人。” 旁边有一位光头铁民咧嘴一笑:“把她交给我,伊伦,我会好好审讯她。” “这是我的俘虏!”闻言后那老铁民不悦地看了光头一眼,惹来对方啐了一口:“我可是为了你好,霍拉德,你太老了,这种女人你可驯服不了。” “我相信霍拉德已经将她献给了我。”领头的伊伦瞥了光头一眼:“所以这审讯嘛,还是我亲自来做的好。” 说完这话后他就不理会这个一向不怎么服自己的属下是什么表情了,转而瞥了眼女俘虏身旁那个邋遢男孩。 “这又是怎么回事?” “我们去马厩检查马匹的时候发现他正准备翻墙跑。”一个中年铁民回答道:“后院还有我们两个兄弟,被割了喉咙,但没找到凶手。” “所以你怀疑是这小子做的?” 一旁心有不甘的光头铁民闻言嘲讽地道:“这可真稀罕,两个好手被一个毛还没长齐的小孩给解决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铁种都是一群窝囊废?” “闭嘴,穆德,正因为没找到凶手,所以我才把这孩子带到这儿来。”中年铁民反瞪了光头一眼,随后低头看向黑发男孩。 “而且我怀疑他身份并不简单,你们看他的手和脖子,寻常农家孩子可不会有他这么嫩。” 这话让为首的黑发铁民视线从女俘虏胸前左右脱离,转而看向男孩。周围二十多个或坐在桌子上,或干脆站着的铁民也纷纷将目光看向了那低着头的邋遢小子。 男孩似乎因此吓了一跳,于是用一种很微弱的声音开口道:“我——我不知道那两人是怎么死的,我跑到那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死了,跟我没关系!” 这话并没有引起铁民们的怀疑,毕竟男孩看起来也就六七岁,而这种年纪就算在民风彪悍的铁群岛中也仍旧是玩泥巴的份,想要那么干脆利落地杀掉两个铁民好手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那么,你是谁呢,孩子?” 叫做伊伦的铁民首领饶有兴趣地问:“你来自哪?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老实说说,也许知道后我们会放过你也说不定。” 男孩闻言站了张嘴,但还没等他说话,就有人替他回答了这个问题。 “他是你们巴隆大王想要的人!”跪在一边的高大女俘虏突然道:“有人雇佣我绑架他,然后送往铁群岛将他交给你们的巴隆大王!” 这话让原本不甚在意的一众铁民纷纷一愣,互相对视一眼后,全都看向为首的那位黑发伊伦,对方此时则皱眉看了男孩一眼,又看向女俘虏。 “我兄长可没说过这件事,雇佣你绑架一个孩子?” 他边说边眯了眯眼:“而且雇佣的还是一个见到我们后直接开打的女人?你说说,你要是真被我们雇佣了,为什么不说?” “你的人没给我机会说!”女人反驳道:“我不反抗,难道等挨宰吗?” “这样啊……” 对方恍然地点了点头:“也许在审讯完毕后,我会先割了你的舌头,然后把你送到我兄长那里去问问详细情况,没准他会乐的真正审讯你一次。” 这话让银发女人面色瞬间涨红,但她并没有对此多说什么,而是咬牙道:“并非是巴隆本人雇佣的我,而是其他人。” “那么,这个其他人是谁呢?”对方挑眉问。 “我不知道是谁,但肯定是你们铁群岛的朋友!” “铁群岛的朋友可不会雇佣一个女人来办这种事。” “有时候女人身份比男人要方便的多!” 为首铁民闻言还想再说什么,但一旁的光头铁民却不耐地插话道:“别吞吞吐吐了,你既然说咱们巴隆大王想要这小子,那么他是谁?” “蓝道.塔利的长子,河湾地塔利家族的继承人!”女人毫不犹豫地道:“他父亲目前正在和你们打仗,我想这俘虏有多重要你们应该能了解。” 这话落下,一旁低着头的男孩面色变得有些古怪,周围铁民们则愣愣的充满茫然,唯有为首的伊伦眯了眯眼。 “据我所知,蓝道.塔利只有一个一岁多的儿子,他何时蹦出来个这么大的长子?” 这话让被俘女人表情一愣,周围铁民们也一个个将不怀好意地目光看向了她,那压着女人的老铁民更是一脚将俘虏踹翻在地,恼火地啐道:“爱撒谎的婊子,到现在还不老实,看我们待会怎么料理你!” “我说的是真的!也许你们记错了,他的确——”被踹的当事人没顾得上愤怒,愣愣地反驳半句后,却突然回过味来了,于是猛地将视线看向身旁男孩。 “小子,你到底是谁!?” “我——” 男孩闻言犹豫了一下,随后面对周围人饶有兴趣地注视,小声呐呐地道:“我叫维拉斯,维拉斯.提利尔。” “高庭继承人。” 话语落下,一众铁民纷纷一怔,随即忍不住面面相觑。 154 不稳定因素(3/9)(修) “巴隆兄长本以为这青绿之地不会有多少领主响应那篡夺者的号召,谁成想他竟有如此威望,唉……” “不过这也没关系,海上打仗的关键可不是人数多少。前阵子我兄长维克塔利昂纵火烧了那狮子家的船,而今我——嗝——而今我——” …… 前一句话显得失魂落魄,后一句却变得意气风发,月朗星稀的环境下,一群铁民围着林中篝火而坐,为首的黑发年轻人似乎有些喝高了,乃至于说话间舌头直打结。 “而今我抓了这高庭继承人,再拿去威胁那梅斯.提利尔,看他还敢不敢与我们做对!” “没错,伊伦头领,你立大功了!” “什么我——我的?是咱们!咱们立大功了!” “哈哈哈——” …… 那边二十多个铁种聚在一起大吃大喝掠来的食物,这边两个俘虏被绑在两棵橡树下直吹冷风。暗淡光线笼罩,身旁不远处的银发女人不断用力挣脱着身上绳索,但之前所受的伤势让她本就身体发虚,铁民们捆绑的技巧也显的非常高超,于是她挣扎了半天也没有什么好效果。 “狡猾的小子,要是叫我抓到机会,我非踹死你不可!”她最后恶狠狠地瞪了不远处另一棵树下的男孩一眼。 “算了吧,你还是祈祷待会千万別有铁民喝多了跑来找你吧。”男孩心不在焉地回答。 之前在旅馆马厩没跑成,让他很是郁闷,眼下尽管没有什么生命危险,但处境却也不怎么好,蓝礼可没心思与身旁这个死人妖多说话。 “你骗的我这样惨,休想让我忘记这件事!” “那你该怎么报答我帮你解围这点啊?”男孩询问,对方于是没了声音。 之前蓝礼开口声称她的确是一个受雇佣的绑匪,并且前进的路线一直是往铁群岛方向走,于是半信半疑的铁民们最终压下了当场处置“泰安娜”的打算,转而准备等回铁群岛弄清楚缘由后再说。 当然,说这话的前提是蓝礼的身份被确认。 关于这点,其实谁也没办法完全确定,但同样也没谁敢否认。 蓝礼对于高庭以及提利尔家族的了解让他在接连不断的质问下没有丝毫应对差错,同时他也知晓真正的维拉斯.提利尔根本就没有出过海,也自然不可能被铁民们知晓长相。 除此之外,蓝礼还了解高庭这次出动的军队数量、都有哪些贵族、绿盾岛起航时的一切,如何被掠走的前因后果,以及一个贵族子弟必备的很多知识。 这些对战局不会有什么影响,但却足以让他的身份更加明确。 于是尽管还不能百分百确信,但铁民们也没有太怀疑这点,甚至在男孩“暴露”身份后,这些家伙直接就准备放弃原本任务,决定带着他这个重要俘虏立即返回铁群岛。 这是很正常的反应,因为如果男孩的身份是真的,那么势必会对整场战争起到至关重要的影响—— 七国上下海军力量不多,成规模的也就那么几个,这其中规模最大的是河湾地青亭岛雷德温家族的舰队,也是这场战争当中铁民们的主要敌人。 往昔兰尼斯特家族的舰队规模也不小,但铁民的突袭却让这只舰队基本被废除。 除此之外就只是一些东拼西凑的零散战船,以及史坦尼斯.拜拉席恩曾经为了对付坦格利安舰队而组建的新王室舰队了,但那舰队组建时间尚短,规模不大。 这也是铁群岛发动叛乱的一个重要原因,不然真要是维斯特洛大陆的海军力量强盛,他们怎么可能单凭猜测新王号召力不强就贸然发动一场群岛对大陆的战争? 那简直是找死行为。 所以说,如果能利用高庭的继承人牵制住那雷德温家族的舰队,那么这场战争的胜利天平必然会向着铁群岛方面倾斜。 当然,这是最理想的情况,真正操作起来肯定会有诸多不如意的地方,但就算如此也足够让这伙铁民兴奋不已了。 “你有什么想法没,小子!?” 那边一群人在欢呼庆祝,这边女人复又低声询问了起来。 “我还是个孩子啊。”蓝礼叹气道:“能有什么想法?” “你可不是个简单的孩子。”对方闻言冷哼了一声。 “像你这么狡猾的孩子可不多见。” “我要不狡猾一点,你早就被他们杀掉了。”蓝礼开口“提醒”了一句,于是对方复又没了声音。 男孩对此也没多理会,因为不远处那帮人的谈论吸引到了他的注意力。 “兄长与那群人的合作不会长久。”那个叫做伊伦的领头铁民喝多了之后有点放浪形骸,话语也愈发的肆无忌惮。 “他们说,葛雷乔伊家的人杀了他们的淹神之子,所以他们也恨不得杀光我们,哈哈,淹神之子……真希望那是我干的。” “杀掉淹神之子的那家伙已经死了两百多年啦。”有铁民提醒对方。 “他们岂不正声称自己是被淹神从两百多年前送入咱们这里的?”那位俘虏梅葛的老铁民接茬道:“我认为那些人不简单。” “糊弄人的罢了。” 为首的伊伦.葛雷乔伊嗤笑地道:“那帮家伙不这么说,怎么可能获得那些蠢货的支持?装神弄鬼……叫我说,他们口中那个淹神之子八成也是个骗子。” “当然是骗子,神灵的儿子会被我们这种人砍了脑袋?” …… 那帮人嗓门不小,耳朵很灵的蓝礼听到很多对他有用的消息,比方说他现在已经十分确定群岛中那些异类的来历了,又比方说,铁群岛内部情况似乎并非那么稳当。 还比如说,这个自称是葛雷乔伊家族之人的黑发伊伦好像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蛋,而这点明显可以利用…… 只是想了想后,蓝礼却也并没有就这个情况深入思考下去。 他已经决定一抵达大海所在后就直接找机会跳海逃跑,对方蠢不蠢和他根本没什么关系。 没错,直接逃走。 尽管没什么生命危险,但他察觉到铁民与身旁女劫匪还是有明显不同的,那就是他们非常嗜酒,并且喝完酒后比较失态。 此时还看不出什么来,但万一要在赶路途中这群人都喝上头了,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蓝礼可不敢将自己的命运交给一群摸不透的不稳定人员手中,所以他准备果断逃走。 至于去海上寻找那海鬼的事情,他也直接放弃了—— 虽说原定目标是这个,但一路上的了解已经让蓝礼心中许多疑惑得以解除,不去找那海鬼固然可惜,但也只是可惜罢了。 况且他还可以在以后有机会时再说。 …… 然而蓝礼打算放弃这个最初的目标,目标却在不久之后主动找上了门。 因为不确定银发女人是敌是友,当晚铁民们并没有闹出什么乱子来,或者说决定返回的他们其实并没有谁真喝多了(除了领头的),毕竟身处于敌人的地盘,没人会真正放心。 翌日一早,他们就早早的奔波启程,随后一段时间都是连绵不断的赶路,最终铁民们带着俘虏抵达一处海边悬崖下,搬出几艘小船,开始划桨朝着大海深处奔去。 然而就在他们出航的当天下午,一个浑身湿漉漉的腐烂尸体却突然从海洋表面浮现而出。 155 白鸥村的贾斯皮(4/9)(修) 尚算明媚的阳光笼罩下,一具浑身挂满粘绿水草与蠕动蛆虫的腐烂身体缓缓从海面下漂浮而出,阻拦在了铁民小船前行的路线上。 位于船首的一位划桨铁民率先发现了它,最初以为这只是一具不知道从哪飘来的死人尸体,但当他抬起木桨打算将之扒拉开后,却发现那躺在海面上,烂泥般的死人面部突然动弹了些许,随后倏然睁开双眼,转头,用那双空洞毫无眼珠子的漆黑眼眶看向了自己! “啊——!” 突如其来的惊吓让划桨铁民瞬间面色惨白,手中木桨也被他当作武器猛地砸在那腐烂脸颊上,然而对方不仅没有遭受什么伤害,反而咧嘴露出一个笑容来。 桨手见此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跑。 只是小船地方本就不大,上面还坐着许多人,他根本没挪动两步,就被闻声站起身来的伊伦.葛雷乔伊拦了住。 “穆德,你发什么疯?” “死人——死人——那边有——”桨手哆哆嗦嗦地回应着,然而还没等话说完,另外一道尖叫就突然从身后爆发开来,就见不远处另一条船上的一位桨手也望见了这情况,乃至于脸上充满惊恐神色。 他们的反应惹来三艘小船上所有铁民的注意,一个个暂时放下手中工作跑去一看,继而倒吸冷气的声音接二连三地响起。 头顶浓烈阳光笼罩,却无法驱散这突如其来的冷意于心底浮现,铁民们一个个尽管性情彪悍嗜血,但那也只是对于同类而言,面对那明明已经死的不能再死,脸上却仍有反应的腐烂尸体,他们一个个全都冷汗直冒,吓得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慢,慢点划,咱们静静的离开,没错,静静的,别打扰它……” 为首的伊伦小声吩咐着,边说边咽了口唾沫,其他人忙不迭地点头附和,随后一个个开始隐蔽而又急促地划起桨来。 三艘小船缓慢驶离尸体漂浮的海面,每个人都胆颤心惊地边划桨边盯着那一动不动的死尸,生怕其突然暴起发难。 不过幸运的是,直到背后再也看不到那死尸之后,他们都没再遇到什么突发意外。 一位桨手因此大松了口气,面带庆幸地朝着身旁同伴开口道:“淹神保佑,幸亏咱们——” 他话没说完就发现同伴眼睛突然瞪的老大,望着自己身后的模样似乎充满惊恐,与此同时,一阵阵发酸恶臭的腐烂气味也渐渐从身后飘荡而来,这让桨手内心一个咯噔,随后缓缓转头看去。 他看见了一张充满死亡的面孔,而今正朝着自己咧嘴直笑。 …… “去死!” 船首处诞生的咆哮伴随着一阵斧头劈砍木头似得声响,被束缚在船尾的两个俘虏凝神望去,那位有着一个大光头的凶残铁民此时正握紧一柄短斧不断地朝着身前一个跪坐在那里的怪异身影连砍带踹,边砍边愤怒地胡乱叫嚷着一些听不清的词汇。 他的斧头很锋利,砍了几下后那怪异身影的脑袋就被他给砍掉了,只是这似乎并不影响那东西的“生命”,头部脱落后,那身影反而伸出双手将之接过捧着,然后它手中的脑袋复又朝着光头铁民咧嘴笑了一下。 这似乎直接让那铁民崩溃了,浑身一颤后,斧头不自觉从手中掉落,随后他尖叫着转身后扑,噗通一声跃入海水当中。 船上其他人怔怔看着这一切,另外两艘小船上的铁民们也同样这种表情,此时此刻,没有人敢乱动分毫,但一股尿骚味却渐渐弥漫而开。 直到这没了脑袋的腐烂尸体缓缓“开口”说了一句话。 “请问,白鸥村怎么走?” 他手中脑袋上破洞般的嘴巴一开一合,发出的声响犹如海怪呼吸。 “淹神救我!”一位铁民闻言后尖叫着效仿之前同伴掉头扑入大海,船上其他人见此也都毫不犹豫地跟着跃入海中,一时间水花四溅,噗通声响连绵不绝,最后唯有那位领头的伊伦仍旧留在船尾看守两名重要俘虏,面对那踏步而来的无头尸体满面惨白地颤抖回应。 “不,不知道!快走开,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 “是的,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们都——”伊伦哆哆嗦嗦地回答,但话没说完,背后就突然响起一道稚嫩声音。 “请问,你认识哈尔吗?” 这声音的插入让伊伦内心一个咯噔,但他没敢回头去看,只是心中忍不住破骂了一声捣乱的小子,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让他不自觉一愣。 就见身前这个充满恶臭的无头尸体听到男孩那句话后用手将头“转过”看去,空洞双眼内似乎闪过一抹幽蓝光芒。 “哈尔……哈尔?” “没错。”男孩的声音继续响起,明明听起来那么稚嫩,却让伊伦狂跳的心脏突然平复了许多。 “和你同村的那个哈尔,一起出村打仗来着,你认识吗?” 无头尸体闻言沉默,似乎回想了一番,随后双手中的脑袋嘶哑地开口道:“当然,当然认识,他被伟大的罗德斯国王亲手送到流水宫殿中去啦,我真羡慕他能有这么好的命。” 话语中包含着的信息让男孩心下了然——显然手腕上的通道连接的只限于拉娅所在的那个世界,而对方只是那个时间线上的贾斯皮。 但同时他却也有着另外一个疑惑。 “那你呢,你是怎么死的?风暴?” “风暴之神奈何不了真正的铁种。” 无头尸体嘶笑了一声,双手中的脑袋嘴巴开合间喷溅出几只蛆虫落在对面伊伦胸前不住蠕动,然而伊伦对此可没敢轻举妄动,而是呆呆地站在原地,假装自己不存在。 周围其他两艘船上的人们同样呆呆地看着这一切——那胆子大的出奇的男孩,以及那能够正常对话的恐怖存在,耳中听着他们之间的对话,恐惧心不知不觉散去了许多。 “那是谁杀了你?”男孩继续问。 “谁杀了我?那是一个疯子、穿着白袍子的疯子……”无头尸体迟疑地说,脸上“表情”却一下子变得非常紧张,甚至因此掉下来一块糜烂的脸皮。 “噢,那太恐怖了,我不想——我必须忘了她!没错,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孩子,孩子!你知道白鸥村怎么走吗?你知道吗?你应该知道吧?” 话语最后它转移了话题,只是相比最初的问话,眼下他显得似乎有点紧张兮兮。 “在老威克岛的西岸边,碎石堡侧南方向,一直走就到了。”男孩回答:“不太容易找,你问这么久都没人告诉你,可能已经不存在了吧。” “不存在了?”这话让无头尸体声音一下子提高了许多,乃至周围听着的铁民们无不将心复又提到了嗓子眼,然而随后他们就见到这恐怖存在叹了口气,声音消沉。 “是啊,一下子过去了二百多年,白鸥村早就不存在啦……” 不知为何,它看起来似乎从一个惊悚神秘的鬼物瞬间变成了一个意兴阑珊的老人,双手中捧着的脑袋也在此时被他抬起放回脖子上,扭了扭后,这东西就非常神奇地镶了回去。 “我其实早就知道,我只是希望还能有人记得它……”他空洞的眼眶看着蓝礼,半响后,悠悠说了最后一句话。 “孩子,我嗅到了风暴之神的愤怒,你最好尽早离开,没错,尽早……” 一道海浪于此翻涌而来,将整条小船彻底浇了个遍,而后当浪花消退,那怪物已然消失不见了踪影。 潮气弥漫,话语终结,紧张的气氛因此消散一空,但仍旧没有人说话,跳海跑到另外两艘船上的铁民们面面相觑着,最后全都将目光看向那空荡荡小船上的黑发男孩。 距离最近的伊伦.葛雷乔伊同样也转身看向靠在船尾的男孩,心有余悸地同时也充满了狐疑。 “小子,你怎么知道的那些东西?”他的话语仍旧带着颤音。 “我在一本书中读过。” 男孩回答道:“白鸥村的哈尔与贾斯皮,是两个出身于老威克岛的铁民海盗,他们的船航行到了已知世界的所有地点,掠夺的财宝多不胜数,最后全都埋在了一处无名小岛上面。” “就这样?”伊伦不敢置信地问。 “没错,”男孩一脸认真地点头:“原本我还以为这个故事是谁瞎编的呢,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那座岛在哪?”因为怪物消失而游回来的光头铁民凑近询问,脸上的惊恐基本消退,一抹贪婪反而隐隐浮现而出。 “不知道,我感觉下次再见到他,他就可能告诉我了吧。” 蓝礼眨着眼睛回答。 “你说的那白鸥村真的存在?”另一位游回来的铁民忙问,“好像和我家距离不远。” “书上是这么说的,具体存不存在我就不知道啦,我又没去过铁群岛。” “你……你就一点都不害怕?”头发花白的老铁民眯眼询问。 “我听说过它。” 男孩回答道:“好多商船都碰到过这个贾斯皮,但它从来不伤人的。” “听说过?你怎么不早说!?” “你们也没人愿意听我说什么啊……” …… 这件事最终也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将蓝礼“知道”的故事一股脑掏空后,铁民们不再理会这个胆子挺大的小孩,转而开始议论起了刚刚那个死人来,一个个心有余悸之余满脸惊奇,仿佛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唯有身旁的银发女人充满狐疑地看着蓝礼,感觉他在撒谎。 毕竟同样作为二百多年前的人物,她可没听说过什么哈尔与贾斯皮、海盗与宝藏之类的东西。 只是那死人能开口,还仿佛能掌控海水的模样让她一时充满震撼,甚至联想到了自己的性别问题,于是她也就没多想这个,转而变得有些失魂落魄。 蓝礼同样没理会身旁人怎么看自己,回想着那海鬼所言的一切,他此时心思非常纷乱。 白袍疯子,杀死,她。 这么明显的特征,他不可能想不到是什么的,然而如果真的是如此,她杀了人,那么所谓的正途…… 尽管曾经早有猜测,但此时被“确定”,却仍旧让蓝礼心头仿佛压了块大石头。 男孩的面色因此变得有些阴晴不定,最后,他仰头看了看天色,那万里无云的模样可一点也看不出什么风暴之神的存在。 只是既然那怪物那么说…… 蓝礼眯了眯眼。 原本袖子当中藏着一柄匕首,是他准备在晚上的时候切割绳索用的,但现在他心情不太好,却有了个更好的注意。 156 风暴召来(5/9)(修) 阴沉天空的笼罩下下,航行于灰暗海面上的庞大铁舰队如同一片缓缓前行着的黑色怪兽群,伴随着一座座船首破开海水四散荡漾,大量白色海鸟不断围绕着那一幅幅图案各异的风帆扑扇鸣叫。 舰队为首的一艘长船有着一座海怪船首像以及几幅海怪风帆,带头航行在最前端显得威风凛凛,而在这艘船的甲板边缘,一位身材高大,浑身着黑色重甲的中年男子站在此地静静观望着前方海域,他身旁有位瘦弱如猴子般的灰袍铁民,此时正低声汇报着消息。 “攸伦大人并未传来消息,可能他仍旧没有发动对海疆城的进攻。” “海疆城不好打。”高大的中年人闻言嗯了一声:“杰森·梅利斯特是个优秀的敌人,攸伦想赢不容易。” “篡夺者劳勃目前正身处于兰尼斯特港中坐镇,但我们没有打探到其他有用消息,伊伦大人那里也没有传来什么信。” “我们低估了篡夺者的号召力。” 高大中年道:“但这无妨,人再多又能怎么样?他们的船太少了。” “巴隆大王传来口信,叮嘱您多留意舰队当中那些淹人,别叫他们闹出新乱子来。” “等我击溃雷德温的舰队,我会重点留意他们。” 他说着,目光再次看向视线尽头那朦朦胧胧的海岛影子。 前方仙女岛与大陆中间夹杂着的海湾窄小不容易通过,而据探子来报,河湾地的海军正准备从那里穿行而来,这对于他们铁群岛一方来说可是个不容错过的机会。 所以他准备一举将河湾的舰队从此地击溃,而此战如果顺利,铁群岛的独立也就基本宣告胜利了。 只是—— 感受着周围冷冽的海风,叫做维克塔利昂的铁群岛海军司令忍不住抬头看了看阴沉的天空,皱眉半响后,他转头吩咐了一句。 “随时做好返航准备。” …… “伊伦大人,这天气有些不对!”逆风而行的小船伴随着海面颠簸而晃动,光头铁民边奋力划桨边大声叫喊着,手臂绷紧,满脸紧张。 “我们不会遇到风暴了吧?” “闭嘴,穆德,这个季节哪有什么风暴!?”站在后边的黑发铁民首领开口训斥。 然而他内心却已经沉到了谷底。 作为一个靠海而生的民族,铁民们自然对风暴的征兆非常熟悉,而不论怎么看,眼下环境都显得非常不妙。 然而如果真的遇到了风暴,自家这几艘小船根本难逃被掀翻的命运…… “我们距离维克塔利昂的舰队应该没多远了。”伊伦忍不住开口道:“加快速度,快点,别留着力气!” 周围人闻言忙点头。 这种情况下,铁民们那一张张粗糙面孔全都绷的紧紧的,也没有谁还有心思理会角落当中那两个俘虏,自然不可能知道问题的关键就在这艘船上。 高亢划桨的吆喝声音络绎不绝,颠簸的船只艰难航行于海面上,朝着那远方的希望缓慢前行而去。 可惜的是,没等他们真正见到那舰队的影子,周围的风就悄然加剧并且愈演愈烈,最终一阵阵冰冷雨水随风拍打而来。 此时船只下方大海如同一匹被激怒了的暴躁老马,被铁民们“骑”在身上后开始剧烈摇晃挣扎了起来,因此带来的颠簸让这前后三艘小船显得航行不稳,摇摇欲坠。 这愈发明显的现象让船上诸多铁民们互相大吼着加油鼓劲,声音却很难穿破风与海的交融鸣奏,于是当第一艘小船在一股庞大海浪下被猛地掀翻之后,这种鼓劲彻底宣告终结,所有铁民心头已然被绝望所占据。 明明没过太久,但周围环境却从平静转变成了狂风暴雨阵阵,混乱嘈杂的气候当中,连站起身来都显得尤为费力,更是很难睁开双眼。 眯眼注视着那些铁民狼狈的模样,船角落被绑着的男孩笑了笑,随后侧头看向一旁浑身被浇透了的银发女人。 “虽然咱们是敌人,但我仍旧希望你能活下去。” 他的声音不大,但因为距离足够近所以还是能被听见的,对方闻言瞪了他一眼,以为这家伙在说什么风凉话,然而紧接着她就睁大了双眼,因为她突然见到,眼前这男孩竟然已经挣脱了身上的绳索,在暴雨环境下艰难地站起身来。 “祝你好运。” 将一柄匕首甩给对方后,黑发男孩说了最后一句话,随后歪头看向船头那浑身狼狈不堪正弯腰抱着桅杆的领头铁民。 那家伙此时已经发现了船尾异常,而今正在朝男孩大吼着什么,话语却被风暴所吞没,对此蓝礼也不甚在意。 原本他的目的是准备等这些小船与铁民大部队会和后再逃跑的,这样也许就能将铁民的舰队一举击溃,但奈何这场风暴的出现并不受他掌控。 “才起航两天就招来了风暴,这个小几率是按照秒钟算的?” 蓝礼沉思着这个问题,但见那黑发铁民首领已经朝着他这边挪动而来后就不再多想了,毫不理会周围一切,踏步走到船头纵身一跃,矮小身影直接噗通一声跳入了大海当中。 扑面而来的海水冰冷透彻,但当身体下降到海平面之下时周围环境却变得温暖了许多,不过这种温暖在四面八方来袭的冷意融汇下没一会就消散一空了。 四面八方被海水包裹,男孩纤薄的嘴巴紧闭,冰蓝色的奇异眼眸于此时静静睁开,被海水浸泡,感觉却与最初的不适完全不同,反而似乎没受太多影响。 放任自流地下潜片刻后,蓝礼滑动四肢开始穿梭于这片海洋当中,没一会就脱离了小船附近,随后他晃动双手转身朝头顶望去,那漂浮于海面上的三艘小船此时已然化作了三个暗淡天幕当中点缀着的朦胧影子。 静静看了几眼后,一条银鳞鳕鱼此时从海底窜了过来,被男孩张开的手指扫过,于是一抹蓝色璀光骤然于指尖浮现,随后蔓延至蓝礼全身上下。 就见男孩身体恍惚扭曲了几下后,如同海中烟尘般倏然消散一空,原地只留下一条相同模样的银鳞鳕鱼,回旋游荡片刻,最终晃动尾巴窜向黑暗的海洋深处。 那长相一模一样的游鱼此时也紧紧跟随离开,周围四面八方则有一条又一条形状各异的海鱼穿梭而至,就像是闻到了什么诱人气味一般不断汇聚而去。 这一切全都被海面那条小船上趴着观望的铁民首领看在眼里,他骇然地望着那男孩化作一条鱼,骇然地望着无数海鱼飞窜而至,最终眼睁睁看着那密密麻麻数不过来的鱼群汇聚交融在一起,如同深海中盘旋升起的一股浩瀚龙卷风,又仿佛是一头狰狞恐怖长满黑色竖鳞的庞大海蛇,被铁民们所惊醒,于船下海中游荡穿梭片刻后,轰然甩尾而来! 天空与大海的两类风暴夹击下,小船毫不意外地被海水完全吞没,同时被吞没的还有船上所有人。 157 追不上的人(6/9)(修) 阴暗的天空越往北部方向蔓延就越深沉,最终完全变成了纯粹的墨汁色泽,视线尽头海天一色,恐怖的黑暗中隐隐有雷霆闪烁,冷不丁一看,仿佛天塌了一般。 周围海风阵阵,淅淅沥沥的雨水不住拍打在脸上带起一阵阵酥痒感,水手们站在甲板上望着那远方一切,一个个胆颤心惊,生怕那恐怖的风暴会朝着这边蔓延而来。 他们脚下是一艘挂着葡萄风帆的长船,而在这艘长船后是更多相同纹章的舰队,而今这只规模庞大的舰队正停靠在西境仙女岛南岸海域,静静等待着远方风暴消失。 舰队最前端的一艘三桅长船名为青亭女王号,舰队首领派克斯特·雷德温此时就处于这艘船的船长室当中,除此之外,还有棕发的梅斯.提利尔公爵,以及河湾地许多重要领主。 “看来那帮铁民信奉的神明没有保佑他们啊。” 站在船长室边缘的窗前,望着那黑压压一片的狂暴海域,年轻的河湾地公爵唏嘘感叹着。 “咱们也许要白来一趟哩。” 这话惹来他身后许多领主呵呵一笑,大多对此幸灾乐祸不已,唯有一个脑门光秃秃的橙发中年瘦子看着窗外一切直皱眉头。 “这场风暴不大正常,按理来说,这个季节不应该出现这么大的风暴才是。” “也许那帮铁民触怒了他们的风暴之神?”一位胸前绣有红狐狸的年轻贵族耸肩回答。 “或者那淹神可能也早就忍受够了铁群岛那群蠢货,所以想要借咱们的手除掉他们?” “小心你的措辞,佛罗伦。”橙发的瘦子领主闻言后瞪了年轻人一眼。 “不要在大海中妄议神灵!” 对方闻言耸了耸肩,却也没再多说什么。 “这场风暴来的正合适,我还生怕那史坦尼斯的船航的太慢赶不上呢。”另一位领主转移话题道:“这样一来,铁民就算不损失惨重,也会被拖慢了行程。” “就怕那史坦尼斯也会被这风暴影响到。”旁边有人摇头道:“谁也不知道这风暴的范围有多广。” “希望诸神保佑他——”其他人纷纷开口。 “就怕铁民在这风暴中损失没多少,却放弃了原定计划,这样咱们的埋伏可就白费功夫了。” “如果不是损失惨重,他们不可能撤退。” “希望如此吧……” 领主们站在窗口前议论了几句,随后在年轻公爵的带领下转回身坐回会议桌,于是那位橙发的领主朝角落一位瘦高侍从招了招手。 “莱安,过来倒酒。” 叫做莱安的侍从闻言点了点头,安安静静地走上前来依次给诸位领主们填满酒杯,直到这件事做完后,他走到橙发领主身前小声说道:“大人,酒壶里面的酒没了,我去补充。” 橙发的雷德温伯爵闻言摆了摆手,于是这位面庞清秀的年轻仆人就躬身告退而去。 身后诸多河湾领主们仍在议论着这场战争,而走出船长室的年轻仆人脸上神色却一反之前谦卑,淋雨抬头,望着天际那黑压压的一切,他眼中闪过一丝狐疑。 随后清秀侍从转身朝着船舱入口走去,最终抵达一处甲板下的窄小房间当中,瞧了瞧那角落处瘫倒昏迷,与自己长相一模一样的年轻人后,他皱了皱眉,随后突然感觉到异常一般探手一抓,没见有抓到什么,但他的手腕却不住地晃动,仿佛有个东西在他手中疯狂挣扎。 只是这种挣扎并没有影响到这位侍从的动作,在房间当中翻找出了一些物品后,他单手拎着挣扎着的“空气”,另一只手推开房门,踏步走向船舱外,同时口中低声喃喃,发出一阵沙哑女性声音。 “也许这是一个新线索,小家伙。” “你的主人可真是难找呢。” …… 风暴降临时,铁群岛的庞大舰队并未处于核心地带,但却也没完全置身事外,而是被风暴波及到了舰队左翼,乃至于损坏了十多艘的战船以及好几百的人手,所幸这种损失对于舰队的整体实力而言并不算太严重。 猛烈的风暴持续了一整晚,当天空乌云四散而去,露出一抹浓烈阳光之后,逃过一劫的铁民们开始忙碌于打捞落水者以及修补船只。 不过就在他们忙着乘坐大量小船四处奔走捞人时,其中一艘却突然发现了一个本不应该出现在他们视线当中的人,于是慌忙将之救起。 “我派他去打探消息,他为何会回来?”低头瞧着那腹部鼓胀的兄弟瘫躺在甲板上,匆匆赶来的黑甲中年皱眉询问:“有意外?” 这个问题没人回答上来,随船淹人正用嘴巴给当事人做人工呼吸,另一边则有铁民小声开口道:“我们还救下一个奇怪的女人,司令大人,您要不要询问一下她?” 高大身影闻言正想点头,瘫躺在甲板上昏迷着的人却突然睁开双眼,弯腰咳嗽几声后,他猛地呕吐出大量海水,于是这支铁舰队的司令大人开口道:“伟大的淹神将你送还给了我们,伊伦,你带来了什么消息?” 他的声音很响亮,然而可能耳朵当中灌满了海水,这个问题却并没有获得回应,于是叫做维克塔利昂的舰队首领重新问了一遍。 对方这次似乎听到了他的话,于是抬起了头,但脸上神色却与维克塔利昂印象当中那个浪荡桀骜的弟弟完全不同,泛青嘴唇颤抖着,哆哆嗦嗦地道出一句惊恐话语来。 “淹神惩罚了我们,我们——淹神之子——是真正的淹神之子!我看见了他,我冒犯了他,我们都、我们都——淹神饶恕我吧!” 他说罢就开始跪地嚎啕大哭了起来,让维克塔利昂坚毅的面颊上闪过一丝不悦,而救活这家伙的长发淹人则眯了眯眼。 “你莫要拿淹神之子开玩笑,他已经在二百四十年前——” “是真的!” 没等淹人说完,黑发的伊伦就仿佛被触怒了一般愤怒地抓住这家伙的衣领。 “他能召来鱼群,还能变成一条鱼,不是你们说的淹神之子是什么!?” 这话让许多围观铁民直皱眉,但那淹人闻言后脸色却一下子变得惊疑不定了起来,他褐色眼眸不住地打量着面前这位年轻面孔,半响后,忍不住问了一句。 “是谁告诉你,淹神之子会召集鱼群?” “我亲眼见到!” 158 异化的章鱼(7/9)(修) 风暴消散后的天空看起来如同被刷净的蓝宝石一般深邃透彻,而光芒黯淡的太阳则如同宝石边上一抹棱角,光晕浸染,让它看起来更添绚丽。 被这明媚天空所笼罩着的大海此时分外安静,丝毫看不出不久之前它那种狂暴模样。 纯净白鸟翱翔于海面上空,发出阵阵清脆名叫,海风冷冽吹拂,于海面上带起阵阵涟漪,一片黑压压的鱼群从深海内部浮现,朝着不远处一座礁石岛屿赶去,只是那浅滩的临近让它们的数量愈发稀少。 最终,当一个被黑发覆盖着的小脑袋突然破开水面窜出来后,围拢在周围的鱼儿已经所剩无几。 破开水面后,寒冷霎时从四面八方冲击而来,周围的环境也从极端寂静转变成为了鲜活的喧嚣,风吹礁石、海鸥鸣叫、潮汐翻涌、以及身后一阵苍茫仿佛远古海兽哀鸣般的声音。 转头看去,庞大的黑色身影正隐隐潜伏在水面之下游动,可能感受到了蓝礼的注视,一道水柱蓦地破开海面喷涌窜向高空,在阳光笼罩下折射出一抹绚丽色泽。 又一声空灵鸣叫过后,水柱消散,庞大身影翻身潜入海中消失不见,蓝礼见此深吸了口气,随后弯腰将脚下踩着的一根绳子握紧,朝着身后范围不大的礁石孤岛上拽去。 绳子摩擦沙滩带来一条条凹陷,不断被拖拽着,末端捆绑着的木桶随之被缓缓拽上了岛,随后蓝礼费力拽着这沉重的“补给”,朝着不远处一座高耸大石头下方走去。 这些都是之前那三艘铁民船只上的补给,蓝礼离开前顺便带着的,考虑目前他身处于大海当中,这些准备很有必要。 封闭的木桶当中有着食物以及二重封闭着的水源,数量不多,但足够一个小孩用上好一阵子了,而实际上预计不差的话,这里距离陆地并不会太远。 “游回去吗?”将补给仍在大石头下面,爬上这颗被晒的温热不已的礁石,放眼望去,四面八方都看不见什么陆地痕迹,这让蓝礼忍不住想到刚刚那条庞大的鲸鱼。 如果要在海中赶路的话…… 想着,他突然感觉后脖颈部位一凉,忍不住抬手摸去,一抹滑腻触感登时传入手心,蓝礼因此皱眉,随后抓住这东西用力一拽,一条头大多肢的棕黑色小章鱼就映入了他的眼中。 章鱼被抓后大头不动,一条黏腻触须却缠绕在了蓝礼手腕上不断摩擦,看起来亲近不已。 这个东西长相很丑,冷不丁一瞧还挺恶心,不过蓝礼对此倒是不算陌生了。 处于海中游荡的时候,他的左手不小心发作了一次,而目标则正是眼前这条章鱼,同时发作后的效果也并非是替换,而是异化。 只是与之前那只老鼠不同的是,这只章鱼异化后并没有显露出什么特殊能力来,除了……足够聪明之外。 手中滑腻的触感让蓝礼眼皮直跳,但与此同时他却能感受到一股孺慕情绪正从这条肢体乱动的丑家伙身上传递而来,这种感受就仿佛鼻子闻到了气味,或者手指触碰到了温度,属于一种似乎本能般的感知,让蓝礼直接想到了他自从得来后还没触发过的通灵之心特性。 “可惜没什么大用处。”他暗暗心想。 这条章鱼身上传达而来的情绪就像是一个孩子见到了亲生父母,然而蓝礼现在的想法却是要不要把这东西留着,等上岸后剁碎了喂狗做实验。 不过想了想后,他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转而一甩胳膊,将这东西扔到大海当中。 这并非是将它扔掉不管了,而是先让它回到海里面去生存。之前在海洋下连番的赶路,蓝礼已经发现不用自己多管,这条章鱼都能始终跟在自己屁股后,就算中途不小心掉队,它也不知道为什么还能大老远的找过来,似乎真把他当爹了。 蓝礼希望这种“追踪”能力不是它异化后的唯一能力,或者说追踪的目标别只限于自己,不然除了做实验外似乎还真没什么其他用处了。 不过实际上尽管还没时间仔细观察,但蓝礼却也因此而又确定了一个情况,那就是印记“制造”出的所有怪物,似乎都对于他没什么敌意,不论是那些被替换了的,还是这种被异化后的…… “也许我能通过这点组建一个怪物大军?”他摸了摸下巴如此做想,但感觉这个想法有点不靠谱,遂不再多心,开始留意眼前。 阳光笼罩的礁石小岛一眼可尽,没什么可多看的,蓝礼将身上湿漉漉的棉上衣与裤子脱掉放在这石头上晾晒,准备等自己身体当中的冷意消散一空后就再次赶路。 不过在这之前,他却也需要填饱肚子…… 如此想着,他跳下这块石头,然后将木桶掀开,在里面翻找了一番后掏出一条硬邦邦的咸鱼干,随后不顾形象地瘫坐在沙子上小口撕咬了起来。 感受着嘴巴当中一股股咸腥味逐渐蔓延而开,男孩目光不自觉眯起,心底忍不住又想到了之前听到的那些消息。 不断降临的古代人、变性、海鬼、白袍、疯子、她…… 此时尽管战争仍在持续,但蓝礼感觉,相比于这世界的变化来讲,目前的战争似乎已经并不重要了。 或者说,这场战争显然也是受到了这个世界如此变化的影响。 未来还会有多少事情被影响到? 他忍不住想起这个问题。 或者说,目前的变化明显是自己这个真正的穿越者引来的,那么未来呢,未来他又会对这个世界带来什么? 是好的还是坏的? 自己的金手指…… 心不在焉地吃着食物,蓝礼一时思绪万千,不过填饱肚子后他就没心思再想这些问题了——而是准备启程出发。 周围海风阵阵,浪潮起起伏伏,一切仍旧毫无变化。无处不在的寒冷令人浑身发颤,但自打上次吃了颗龙蛋后,蓝礼对于冷的抵抗力就被增强了许多,所以尽管身上直起鸡皮疙瘩,但他并没有感到难以忍受。 而当他再次跃入大海当中时,他更是感觉到一股反差明显的“温暖”从四面八方包裹而来。 温暖夹杂连绵不绝的冷意入侵体内,伴随着他的游荡而弥漫开来,一只棕黑色章鱼在不久之后荡漾而至,然后贴落在黑发男孩右肩膀处安安静静地搭起了顺风车。 静静放任自己沉入大海,蓝礼手中牵着那根捆绑木桶的绳索,直到周围渐渐有鱼群浮现,直到一条银白色的庞大金枪鱼游荡而来,他这才将手中绳子系在对方身上,随后朝着辨认好的方向游窜而去。 身后鱼群疯狂跟随,那条被绑上累赘物品的大鱼同样如此—— 蓝礼准备游到陆地上去,他认为这其实并不难办到,因为那些铁民实际上并没有出海太长,然而不久之后,他就突然发现,自己似乎已经……转向了? 159 被迫转移(8/9)(修) 考虑到航行时间,考虑到补给问题,考虑到自身速度与身体能否承受,考虑到周围环境…… 在跳海之前,许多事情蓝礼都有想过,唯独就没想过这个转向的问题。 这让他一时颇感茫然。 天空月朗星稀,身处于冰冷暗淡的大海当中,男孩露出一颗脑袋来转头四顾,一望无际的海面延伸至四面八方的世界尽头,仿佛无穷无尽。 再仰头一看,头顶星空璀璨深邃,然而对于那密密麻麻的群星,蓝礼却无法辨认出哪个是哪个。 “冰龙座的形状是什么来着?” 回忆着在高庭时与棕发少年维拉斯闲聊时对方提到的一个指南星座,蓝礼追忆半响,最终也没想起来这个星座的具体情况。 于是他只好无奈作罢。 回头看了看身后飘荡着的那个补给木桶,蓝礼没有去检查,但却能清楚了解到里面食物已经随着他的长时间迷路而所剩无几,这让他心头有些烦闷,同样也有点后悔为了一时之快而延迟跳海这件事情。 “难道只能去冒险搭船了?”他暗暗琢磨。 被血脉强化了的身体让他对于海洋内的寒冷抗性比最初要强许多,但仍旧无法长时间的呆在大海当中,于是他总会在白天的一定时间当中浮出水面来晒晒太阳,也因此他见到过许多次有船只路过。 只是那些船都是铁民的船,他倒也没敢凑近。 然而如果一直这么下去…… 思索着这个问题,蓝礼又回忆了一番曾经的某段遭遇,最终他咬了咬牙,一头扎进大海当中潜伏消失。 又过了两天,他还是没有确定方向,不论是考虑风向、太阳、甚至通过观察航行船只的方位然后展开猜测都没有什么成效,反而把自己弄的精疲力尽。 因此他下定了决心。 于是当第二天一艘挂荨麻长鞭旗帜的单桅快船从晨雾笼罩中的大海远方缓缓驶来后,船上的某位水手就突然发现在前方的海面上,正漂浮着一个抱着木桶的男孩身影。 “奇怪,这里怎么会有个孩子落水?” 扫了几眼那矮小身影,一位灰白络腮胡的老铁民喃喃自语着,却也没犹豫地转头走向船尾处找起了绳子,同时口中大声道:“有个小子落水了,来个人,帮我把他给弄上来!” 闻言后一个年轻黑发铁民立即跑了过来,凑近望了几眼,他口中纳闷地问:“这里怎么会有人?” “没准前阵子那场风暴刮过来的。” “是自己人?” “捞上来就知道了。” …… 他们边说边示意舵手稍微挪动一下方向,靠近后将绳索放下,然而那飘在海里面抱着个木桶的小家伙却并没有看向那条绳子,而是朝船上的几位水手大吼。 “你们是哪边的!?” 稚嫩的声音当中似乎隐隐包含着一丝紧张,然而在船上的人们听起来却有种熟悉的亲切,因为对方话语明显带有铁群岛口音。 “管我们是哪边的,小子,不想死就快点爬上来!”那灰白胡子的老水手笑骂了一句,周围一些忙碌的水手们也纷纷发出一阵笑声。 “你们不说,我才不上去!” 男孩大声回应:“这边在打仗,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敌人?” “是敌人早就给你一箭了,小子。”那黑发的年轻水手不耐地朝他回吼:“快点,我们着急赶路呢!” “你们真是自己人?” “瞎了你的狗眼!没瞧见那船帆上面画的是什么?” “一个鞭子,能是什么?” “那是咱们陶尼大人的家徽,小子,橡岛的陶尼大人!别说你没听过。况且你就听不出来咱们岛上人怎么说话的?” “我是老威克岛的人,可不知道什么橡岛不橡岛。”男孩嘟囔着,却也忙不迭地顺着绳子爬了上去。 于是几位救援的水手复又各忙各地散了开,船上许多人也没怎么留意这个铁群岛口音的落水小鬼,唯有那位灰白络腮胡的老人奇怪地问了一句。 “你这么小,谁给你带过来的?” “我是哈尔洛爵士的侍从,当然要跟着主子上战场。”男孩靠在船边缘,警惕地看着老铁民,“你问这个干什么?” “赫拉斯·哈尔洛?”老铁民闻言皱眉。 “你认识?”男孩反问。 “咱们铁群岛的骑士可不多。”对方哼了一声,似乎对此表示不屑,语气态度也变得差了一些。 “怎么跟丢了?” “当然是遇到风暴啦。”男孩回答:“你能帮我找到他吗?” 老铁民闻言拍了男孩后脑勺一下子:“我们要回派克岛,可没空给你找主子。现在去跟着干活,船上不养废物,到了派克岛后你就在那里等你的主子吧,他要没死,总会去那的。” “你才死了呢!” 男孩闻言反瞪了对方一眼,随后飞快地转身跑向不远处一个铁民旁边搭起了手。原地因为他的话而抬脚愈踹的老铁民直接踹了个空,乃至于不小心闪了腰,让他好一阵呲牙咧嘴,但瞧了瞧那手脚机灵的小子后,他却还是笑骂了一声,遂不以为意地干起了自己的瞭望工作。 显然蓝礼已经成功的蒙混了过去。 七国上下各地都是有相应口音的,一些老油子能够单从口音上来分辨出一个人出身何地。 而铁群岛的口音得来自蓝礼第一个副本的铁民附身,那时候也许是身体本能记忆,他说话自然而然的就拥有这种口音。 眼下虽说早已经换回了身体,但仔细回想,对于往昔怎么说话的,他还是能记起来一些的。 同时所处这片海域似乎是铁群岛舰队所掌控的一方,起码这段时间他从没见到河湾地或者维斯特洛其他地方的船只路过,不然可没这么麻烦。 所以两者相加,他天然就带有一定的可信度。 最后的身份则让这种伪装更可信了。 实际上蓝礼并不认识谁是赫拉斯·哈尔洛,但他在之前那三艘小船上有听说,铁群岛的舰队司令维克塔利昂不待见一个叫这个名字的家伙,所以这家伙就被派去陆地上打探消息去了,目前没人知晓他是什么情况。 同时赫拉斯·哈尔洛也是铁群岛中少数信仰七神的一名骑士。 六七岁大小的男孩跑到战场来很奇怪,但骑士侍从制度一向如此,七岁就已经有资格成为一名侍从了。 这种伪装原本也是有风险的,战争动员虽说牵扯到成千上万人,但如果倒霉的真遇到熟人那还是有被拆穿的可能。 不过幸运,或者说不算倒霉的是,蓝礼并没有碰到有人了解这些,唯一知道这么个人的老铁民也对此颇为不屑,甚至都不怎么愿意搭理他。 这估计是信仰冲突。蓝礼暗暗猜测,但他对此乐见其成。 于是在西境仙女岛这片海域,战争双方初步展开试探性进攻时,没人想到一个拜拉席恩王室男孩已经搭乘铁民船只,朝着铁群岛大本营前进而去。 单靠自己找回路有点困难,稍作打听,距离大陆似乎不知不觉已经很远了,所以蓝礼的计划是先抵达群岛中的派克岛,然后在那边想办法搭船前往陆地。 这个过程必然很麻烦,不过认清自己在大海中根本找不到方向,距离又远,补给又实在不多了后,蓝礼就只能冒着这个风险前进了。 同时他也期待着风暴诅咒的爆发,这样也许能够直接将这场战争的结果敲定。 可惜,一路上甭说风暴,就连天气发阴都没个几次,让蓝礼好一阵失望,也着实闹不清楚这诅咒到底是怎么个生效法。 …… 航行的路上没有发生什么波折,偶尔有人搭理一下他这个侍从小子,但没多少人会对一个小孩有多在意,同时他的身份也没有暴露。 蓝礼认为这次伪装基本上没什么意外可言了,可惜这个想法在这条船抵达派克岛的当时就直接荡然无存。 派克岛的港口区域一片热闹,似乎有什么大人物在此地巡视,回航的船只并不大,按理来说不会引来多少注意。 然而也就在船只缓缓靠近港口所在的过程当中,蓝礼突然感觉自己的左手腕一热。 与此同时,港口卸货区域,一位黑发黑眼的中年男子眉头一皱,随后突然将目光看了过来。 160 砍下我的脑袋(9/9)求首订!(修) 就像他没考虑过自己会转向这个问题一样,蓝礼同样也没考虑过手腕上的印记会突然出现什么怪异的现象。 或者说,自打获得这枚印记以来的这半年多时间,他虽然因此碰到了许多困扰与麻烦,但还从没发现这印记会突然的……发热? 这情况让他好一阵诧异,但此时靠在船板处的男孩分明见到那人头涌动的港口区域正有一位黑灰长发的中年人朝这边指指点点,目标看起来好像正是这艘船,但仔细观察却分明是自己。 于是蓝礼面色一变,随后在身后许多铁民的惊愕招呼下,他毫不犹豫地爬上船墙,然后纵身跃向港口前的一片深邃海水当中。 噗通声响伴随着一阵水花飞溅,那一路上与蓝礼说话最多的灰发老铁民趴在船上朝下观望,却只见到一个朦胧的身影迅速潜入深水区域消失不见。 “这小子搞什么鬼?”他诧异地骂了一声。 “太激动了吧?” 身后有人呵呵一笑,“那小子遇见了风暴,能活着回来可不容易。” 派克岛是铁群岛中非常主要的一座岛屿,统治铁群岛的葛雷乔伊家族世代居住于岛上的派克城内,所以派克岛隐隐被很多人看做是铁群岛的标志与象征,也是他们返乡的证明。 航行的这段时间并不长,但也能让铁民们了解到那个中途救上来的小家伙是个很有趣也很懂事的孩子,安安静静的还挺老实,所以尽管侍从的身份让铁民们颇有非议,但船上大多人对那小家伙还是抱有一定善意的。 然而紧接着他们就没有这种调笑心思了,因为船员们发现,港口上突然窜过来一队士兵,并且一个个全都在盯着自己等人。 “你们是陶尼家族的?”当船只彻底靠港搭上梯子后,其中一位士兵跑上来严肃地问。 “没错,我们刚从战场返回。”老铁民闻言忙回答。 “为什么回来?” “送伤员,我们之前遭遇了风暴,又与河湾的舰队打了几场,很多人都受伤了。” “刚刚那个男孩呢?他是谁?” “是我们半路从海上救下来的,他是赫拉斯·哈尔洛的侍从。”老铁民回答,随后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这位大人,他有什么问题?” “巴隆大王想要见他。” 铁民士兵回答道:“知道他跑哪去了?” “跑水下去了,一会应该就会窜出来。”老铁民回答,“调皮的小子,呵呵,性子不太老实,头领莫怪。” 士兵闻言点了点头,返回船下与其他同伴一起开始在原地静静等候。 然而他们等了一会又一会,都没见到那孩子的身影从港口前的海面下窜出,也没从别的地方发现他的出现,起先他们还能保持淡定,最后却不由面面相觑,颇感惊诧。 最终直到港口处有人前来催促,他们也没见到船后的海面上有孩子露头,于是问话的士兵只好回去报信。 不久之后,这座港口当中的士兵们统统获得了一个命令—— 留意一个黑发蓝眼的小男孩,一经发现,立即上报。 但不要擅自行动。 …… “父亲为何会突然下令追捕一个小男孩?” 黄昏最后一抹余晖敛去后,派克岛的港口环境稍显冷清,一座石铸的厅堂内,眼见坐在椅子上的灰黑长发中年人挥退一位属下,站在其身旁的瘦高少年开口询问道:“难道他身份不简单?” “我并不能确定。”五官棱角分明,面颊却颇为消瘦的中年人有着一双锐利如刀子般的黑眸子,目光看向自家长子时也不见显露出什么温和情绪。 “但也许他非常重要。” “您为什么这么说?”少年闻言怔了怔:“据我了解,那个小子只是母亲家族中一个旁系骑士的侍从罢了,有什么重要可言?” “侍从?” 中年人闻言淡淡一笑:“赫拉斯·哈尔洛的侍从的确是个不大的孩子,但据我了解,那孩子是个棕发黑眼的男孩,可不是黑头发。” “他是个奸细?”少年一听这话明白了过来。然而中年人对此却摇了摇头。 “你会用一个小男孩来当奸细?” “那他……” 没马上回应,坐在首位的中年人用他那双锐利的眼眸扫了一眼空空如也的岩石厅堂,随后突然道:“知道我是怎么赢得那么多场次的手指舞吗?” 少年闻言一怔,随后忙问:“您之前说是淹神庇佑,所以才能屡战屡胜,难不成这其中有什么秘密?” “的确有秘密。”中年人说道:“秘密就是淹神庇佑。” “这——”少年错愕地张了张嘴,感觉似乎听到了一句废话,但见面前父亲严肃的神色,却又不像是开玩笑的模样…… 自家父亲坐上海石之位不久,原本想要号召铁群岛全体力量发动战争根本不可能,但这件事偏偏就给他办成了,外人对此可能非常奇怪,但实际上这个过程却没有什么复杂的地方—— 打赌赢来的。 铁群岛自古就流传着一种类似于骑士决斗的特殊“游戏”,这种游戏的规则是两个人互相朝对方投掷锋利的短柄斧,被投掷者必须接住或者躲过回旋飞来的斧子,但不得挪动半步。 这种游戏被铁民们称为手指舞,因为游戏通常会在某个参与者丢掉至少一根手指后才会结束。 手指舞在铁民们当中非常流行,甚至是一种文化习俗,传说中甚至有古代铁民利用手指舞来赢得铁群岛之王的位置。 是否真有其事谁也不了解,但这足以证明手指舞在铁民们心中的地位。 每一个优秀的铁种都擅长手指舞,所有铁民都认同手指舞这种类似于决斗的游戏,而巴隆.葛雷乔伊就是利用这个游戏来“劝说”服了所有反对者,最终悍然发动了这场战争。 当然,具体情况并不简单,单纯一场手指舞并不会有这种效果,但巴隆赢得的场次却足有十场! 一天之内,十场连续不断的手指舞,在铁群岛所有领主与淹人牧师的见证下,巴隆.葛雷乔伊打赌自己会完胜至最后一场。 而他的对手则是各岛反对者中精通此道的一个个老手们! 这个过程理应非常艰难,就算对于手指舞再精通,聚精会神地接连参与十场也难免会疲惫不堪,毕竟手指可不是随便什么能够舍弃的东西,每一场都需要全神贯注。 然而这看似不可能完成的挑战却偏偏让这位新晋铁群岛之王给办成了,于是愿赌服输的群岛领主们对于他发动战争的提案再无异议,同时对于这位新晋大王的拥戴也更上一层楼。 那场令人难以忘怀的手指舞大会后,少年对于父亲的崇拜与日俱增,而原本他以为自家父亲能够如此英勇,是因为他确实有超出常人理解的强悍技巧与反应,可此时听来,好像还不是那么回事? “我精通手指舞,其他人同样也精通,如果不是淹神庇佑,连续十场,我根本不可能保住自己的双手,更不可能赢得那场比斗。” 见儿子一脸迷惑不解地模样,坐在椅子上的巴隆大王严肃地道:“你们可能以为我的说辞是在敷衍,但实际上那是真话。我能赢,正是因为淹神的庇佑!” “但是父亲,淹神,淹神——” “你想说自己从未见过淹神显露神迹?” “没人见过。”少年小声回答。 “我却见过。”巴隆庄严地道:“而现在,祂的力量就在我的身体内,是这力量庇佑了我,也是这力量鼓舞了我,伟大的淹神正在他的流水宫殿当中督促我们恢复古道,所以只要我为这个目标努力下去,那么祂的庇佑就会一直存在!” 这种玄之又玄的话语让黑发少年脑子更显发懵了,他呆呆站在原地不知道如何回应的好,对此,巴隆大王没有强求,而是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双眼眯起。 是什么时候将淹神的注视吸引而来的? 他想到了战争爆发之前,那个违反了自己的命令,擅自出海的船长。 巴隆非常崇拜古道,认为唯有古道才是铁群岛的生存根本,所以坐上海石之位后,他给自己定下的目标就是恢复古道,让铁群岛从统一王国的规矩束缚中解放出来。 但他最开始的预计是先统合岛内各大势力,将之拧成一股绳的同时积蓄力量,最终再发动战争。 然而在将那违背自己命令的船长砍了脑袋后,他就突然改变了主意。 他能清晰感觉到淹神意志的存在,他也能感觉到淹神正不断催促着他展开古道,他同样也能感受到,每次自己思考如何恢复古道时,以及每次自己为此而努力时,一种力量就会于心底滋生而出,让他的状态愈发的好。 于是他能迅速整合铁群岛内分裂的局势,于是他能与岛内那些突然冒出来的淹人们顺利达成合作协议,于是战争就这么爆发开来了。 淹神正在庇佑着自己,巴隆确信此事,而这比任何激励都更能让他心情激动,以及充满自信。 所以这场战争…… “这和那男孩有什么关系?” 儿子的话打断了巴隆的沉思,他想了想后,道:“前几天伊伦跑回来声称有个男孩能够呼唤鱼群,还能化作一条鱼,他说那是淹神之子。” “伊伦叔叔那些胡言乱语?”少年闻言不以为然地道:“也就他自己还有那些淹人信这个吧?” “不。”巴隆目光盯着儿子的面孔:“我也相信。” “这——”少年闻言又是一怔。 “我起先不信,但现在信了。”巴隆用一种冷静的话语说着一些狂热的话。 “我感受到了他,我曾与他对视,我确信那个男孩正是淹神送给我们的第二件礼物,或者正是他带来了淹神的庇佑!你要相信,罗德利克,淹神正在注视着我们,古道也必将复苏!” 叫做罗德利克的黑发少年闻言愣愣地点了点头,感觉越来越看不懂自家这位伟大的父亲了,而这种感觉在对方下一句话后更是达到了顶点。 “但如果战事不顺,罗德利克……”巴隆沉默了一会后,压低声音道:“你要在敌人之前砍下我的脑袋。” 161 古道 一只白色“飞鸟”被美丽城堡塔楼内的黑发蓝眼男孩放飞,翱翔于夜色下,朝着北方扑扇翅膀而去。 日升日落,偶尔它会落在地面,用“嘴巴”来啄食一些残留在土地表面的谷物与草木种子,这种行为并没有让它吃掉什么,却似乎填饱了它的胃袋。 它也会落在湖泊小溪前饮水,然而这行为除了让整个身体被浸染的沉重不已,严重影响飞行外好像没别的用处——它似乎根本就没喝成功过一滴水。 只是这并不影响“飞鸟”继续在这个陌生而又熟悉的世界当中翱翔。 似乎身体当中有种特殊的力量,能够让它持续不断地拥有着活力,而不用担心被渴死饿死,同时源自本能般的记忆,它要找到家的所在,然后还需要去喂养那几个被它安置在巢中的孩子,那是铭刻在它灵魂最深处当中的本能——它必须将它们哺育成年。 于是它不断的飞,飞过群山、飞过荒野、飞过城镇、飞过农田……直到广阔而又美丽的大海豁然出现在它的“视线”当中,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 它知道,家的所在已经不远了,这让它愈发雀跃,扑扇的翅膀也越来越有力气。 只是长时间在海洋上空的飞翔并不容易,它也是会很累的,于是当见到海面上出现一些船只后,它略微转移了方向,准备去那边歇歇脚。 只是它不过刚刚靠近,那船上就突然射来一支箭,瞬间将它的翅膀钉在了木头上! 它因此哀鸣着,哭泣着,想要将翅膀挣脱开来,然后赶紧回到那即将抵达的家园中,深深躲开这危险的世界。 可惜它的挣扎毫无效果。 钉住它翅膀的箭矢非常牢固,不断挣扎除了让它感受到一阵阵疼痛以及让它愈发虚弱之外,没有丝毫其他作用。 于是最终,它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一个人类咬在口中,复又被人类抓在手中递给了另一个人类。 它以前也见过许多人,但那些人对它都非常警惕,然而此时这些人似乎并不怕它逃跑……这也正常,它的翅膀坏掉了,又能怎么逃跑呢? 只是就算如此,它仍旧没有放弃挣扎。 它不想被这些邪恶的人类当作食物吃掉,或者当成一个玩具折磨而死,它希望能重回蓝天,希望能尽早回到巢穴中去,然后哺育自己的孩子们。 它的挣扎成功了,它成功脱离了那人类粗糙的手掌,但翅膀的损坏却让它不由自主地掉落向了船板地表,它对此很绝望,而更绝望的事情却在之后发生。 它被那个人类一把攥住,然后—— 它被捏爆了脑袋! 生存的本能让它对死亡充满恐惧,但后来它却发现自己并没有真的死去,而是变成了一种特殊存在,融入了那个捏死自己的人类身体当中。 它能感觉到这个人类的所有思绪,同时它也飞快地被这些思绪所感染,所改变,所塑造……它开始懂得了什么是古道,它开始了解了人类的烧杀掠夺,它开始被它们占据了全部。 而曾经的一切却被冲散的愈发微弱毫不起眼,一直想念着的孩子们也被它迅速遗忘到了记忆的角落中去。 它变成了古道,或者说,它变成了烧杀掠夺,弱肉强食之道。 它被这个人类所影响,但这个人类似乎也因为它而改变,于是人类开始打定主意要去一座岛上抢一些东西,好回去改善一下家族的生存条件。 人类成功了,但他也失败了。 因为他触犯了规矩,所以他被砍了脑袋。 生存于这个人类身体当中的它同样也面临了这种死亡的威胁,但此时它已经没有了对死亡的恐惧,或者说,它已经不知道恐惧是什么,此时它只是古道,而古道就是它。 于是当它发现自己并没有因为人类死亡而消散后,它直接钻出这个人类的身体,朝着打败这个人类的另一位人类冲去。 古道弱肉强食,只有弱者才会被杀,而杀人者自然是强者。 古道喜欢强者。 它后来发现,新附体的这个人类的确是一个强者,而且思维与它完美同步,于是本还很弱小的它在人类体内飞速壮大。 人类的所作所为无形滋养了它,它则在壮大的同时反补了这个人类,而这似乎是一个健康的循环。 它觉得,如果能够一直这么下去,那么它会变得愈发强大,变得无所畏惧,甚至——它会占据整个世界! 只是后来出现的一个有些熟悉的男孩,却让它这种“自信”被抹杀的荡然无存。 它被撕裂了! 它被分成了两半,一半仍旧留在人类体内苟延残喘,另外一半却不由自主地被那男孩所摄取,所掌控,它的那半个意志在那男孩面前毫无抵抗之力,被彻底撕成了粉碎——它的那半消失了。 仅剩的一半让它感受到了这一切,它对此充满恐惧,更是绝望地发现,尽管被分离出去的那半已经让自己无法感受到,但它却仍旧受到那半的制约! 人类供给它的养分因此被抽离了一半,而它虽说仍旧与人类紧密相连,但却发现另外一股意志却锁住了自己,它的所思所想,它的过往来历,它的存在根本,一切的一切,在那意志面前全都无所遁形! 它绝望地想要挣扎,却完全不知晓该如何去挣扎,它不知那意志是什么,但那似乎是一个人类,因为它在那意志占有自己时,隐隐“听”到了一句人类才拥有的沟通语言。 “这成什么了?力量种子?” 它听不懂这句话,尽管它附体在人类身体内后已经对人类的一些东西有所了解,但它并非是真正的生命,或者说它已经失去了原本的生命。 它不再是一只鸟,它是古道,是烧杀掠夺之道。 然而当古道被降服成了奴隶,那么它还是古道吗? 这个想法让它充满“不甘”,但随后它就完全忘记了这一切,它不再能够感知到那意志的存在,它也完全没发现附体人类提供给自己的养分比曾经少了一半。 它的“记忆”出现了空缺,它的存在也被撕裂,但它完全不认为自己是不完整的,或者说,它是古道,是完美的道,怎么可能是不完整的呢? 它仍在不断壮大,它仍在不断反补,它仍旧相信自己终将会占据整个世界—— 因为这个世界本就弱肉强食。 162 斧头标记 因为印记叫做混乱印记,所以蓝礼曾经将印记滋生出的力量命名为混乱之力。 原本他认为这种力量是无法做到被掌控的,就像它的名字那样,是一种玄之又玄,而又千变万化的存在。 只是却不想,当那种力量融入了一个人的身体内后,竟然会演化成了那种奇特的“种子”? 然后这种子还能被印记召回? 躲在一处无人船舱角落中靠坐着的蓝礼低头盯着自己的左手腕,那里原本存在着的黑白色双弧反向交叉图案的边缘一角此时伴随着之前发热,已然多出了一个被圆圈笼罩住的小斧头标志,这标志颜色发灰,静静显露于手腕边缘位置,随着男孩注视似乎还隐隐朝外升腾灰雾。 “这东西的诞生是个例?” 蓝礼不能确定。 之前他就是用手触摸了一下这悄然出现的标志,然后就突然感受到了一些记忆画面以及一个奇特而又纯粹的思维,那似乎是他在高庭时曾经放飞的那只手套飞鸟,又好像是“力量种子”当中存在着的一点本能灵性。 那灵性还对自己颇为抗拒。 不过这种抗拒在后来就突然消失不见了,蓝礼感觉好像是那个灵性已经适应了自己的存在,或者说,好像无视了自己。 也因此,再次触碰时,他没有再感受到那灵性的任何反馈,反而听到了一句。 “但如果战事不顺,罗德利克,你要在敌人之前砍下我的脑袋。” …… 朦朦胧胧的一句话于心底浮现,让靠坐在角落亚麻袋子处的男孩不自觉眯了眯眼。 身处于无人船舱当中,周围灰色的亚麻袋子折叠林立,一股股麦子与咸肉干的味道充斥于鼻孔当中,灵敏的听觉让他隐隐能够听到船舱外港口上一阵阵喧嚣声响,诉说着此刻他所在的位置—— 他目前仍旧处于派克岛的港口区域内。 之前左手腕的变化以及那突如其来的注视让他迅速逃窜,而这些铁民尽管在不久之后开始展开搜查,但却没发现男孩早已经躲进了一处停泊在港口角落的商船船底。 于是尽管搜查的队伍连续路过,却都没发现异常,最终当黑夜降临后,蓝礼更是爬上了这艘无人的船只,然后躲入了这个看起来似乎是商船仓库的地方。 然后,他就发现了这一系列的变化。 罗德利克是谁?这话又是什么情况? 蓝礼有所猜测,但此时他暂时没有空闲理会这点,因为他发现,自己手指触碰那斧头标记后,所滋生出的变化并不只是感受到一些东西,而且还有另外一种感觉,那就是粘稠。 由这斧头标记表面升腾出的那些灰雾,而带来的粘稠。 这种感觉就像是肉眼可见的烟雾化作了实质,在他触碰时黏在他的手指肚上一样,蓝礼因此尝试抬起手指,于是他就见到这烟雾跟随升腾而起,并且最终被拽离了斧头标记。 手腕上的标记因此再无烟雾缭绕,而蓝礼的右手食指上却裹着一层如同火苗般淡淡的灰色雾气。 “古道?” 凝神看着这东西于自己手指上静静“燃烧”,蓝礼若有所思。 手指被“火苗”包裹,却并没有什么特殊感觉浮现,然而他却隐隐感受到这“火苗”内正散发着一阵阵似乎很邪恶的气息。 那是杀戮?是欲望?是暴戾?还是……掠夺? 观察半晌后,蓝礼尝试将这东西擦在身后靠着的亚麻袋子上,于是这灰色火苗就附着在袋子表面“燃烧”了起来。 只是它看起来像是在燃烧,但实际上并没有给袋子造成丝毫影响,静静黏在那里飘忽荡漾,无声无息,显得是那么的诡异。 “无法对死物生效。” 因此确定了这点,男孩遂抬起手指将这东西刮回来,随后目光扫视周围,盯上了船舱内不远处一个躲在袋子角落鬼鬼祟祟的老鼠。 此时外面天色暗淡,一抹月光透过船舱窄小的窗户笼罩而入,而这老鼠就正在光芒笼罩不到的边缘位置耸动着鼻子。 它看起来不怎么怕人,但蓝礼起身尝试靠近却还是将其吓跑了,不过并没有脱离视线。 蓝礼随后在不远处一座木桶当中掏出一个硬邦邦的鱼肉干来,将手中“火苗”黏在上面,然后朝着光芒笼罩的木地板处扔去。 一根被灰色火苗包裹着的肉干于是就这么静静处于清冷光照下燃烧了起来,男孩躲在角落默默注视着,不久之后,他就看见到那只老鼠鬼鬼祟祟地跑了过去,然后似乎毫不顾忌“火苗”一般,将嘴巴咬在了肉干上面。 火苗倏的一下顺着老鼠嘴巴窜了进去,而老鼠却毫无所觉地继续用两个小前肢捧着肉干不断翻滚细嚼,只是还没等它将这硬邦邦的肉干吃完,它的动作就突然一顿,随后抬起尖细的脑袋来发出一阵吱吱尖叫声。 再之后,这只成人巴掌大的老鼠开始疯狂地于仓库当中东跑西窜,并且用爪子与嘴巴不断撕挠仓库当中一个个亚麻袋子,模样看起来张狂极了。 静静看着这一切,蓝礼抱胸摸着下巴,目光微眯。 显而易见,这灰色火苗能够影响目标的思维,只是老鼠的这种行为似乎与古道并不相同。 “认知不一样?还是种族缘故?” “火苗还有那种反补能力吗?” “和最初那只鸟的效果是否相同?” 思索着这点,蓝礼想到之前触摸拳头印记时感受到的一些东西,于是再次伸出手指触碰左手腕的标记。 “还没有找到那男孩?” 一道质问话语悄然从心底浮现,并非声音,所以没有什么情绪包含其中,但在这话语浮现的同时,蓝礼却仿佛见到了一张消瘦又棱角分明的面孔,那是他在港口时所对视的那个黑发中年人。 “真是一群废物啊。” 第二道话语随后浮现,但明显不是在回应第一句话。 “也许他还不想见我们?” …… 显然,手腕印记与那古道意志之间的联系能够让蓝礼拥有这种读取其宿主想法的能力,只是相对于最初,这种读取眼下已经并非一个,而是两个。 “吱吱——” “海上的潮气可能对我的牙齿不太友好,哈尔洛家还真是有想法。” “吱吱吱——” “战争……” “吱——” …… 手指摸着左手腕,目光则看着仓库当中那个东跑西窜却没发出太多叫声的灰毛老鼠,蓝礼现在能够确定,之前被喂给老鼠的那缕火苗的确是古道。 因为除了没有最开始那种记忆闪回外,他从对方那里感受到的一切都与第一个鸟一模一样。 所以…… 低头看向手腕上这附着在大标记一角的小标记,蓝礼陷入沉思。 他能隐隐察觉到一股股无形而又微弱的力量正在顺着这东西特有的联系传输而来,所以他猜测这标记不久之后会再次滋生出那种“火苗”,或者说是“古道之种”。 只是这玩意能用来干什么? 163 补充的火苗(谢谢不哭就笑书友的盟主赏~)(修) 不管那古道之种能够用来做什么,对于目前蓝礼的处境来说似乎都没什么用,相比之下,他现在更看重的是斧头标记附带着的那种读心能力。 这种能力似乎会因为种子传播渐多而减轻效果,因为蓝礼无法同时读取多个目标,也无法掌控读取的目标是谁,但目前而言他倒是并没有被这种情况所困扰—— 做实验让拥有古道的存在变成了两个,但蓝礼利用完那只老鼠后,他就直接将之一脚踩死了。 所以他现在能读取的只有一个。 仰仗于此,他首先确定了那个在港口区域内与自己对视的中年人真正身份—— 当代葛雷乔伊家族之主,掀起战争,反叛拜拉席恩王朝的铁群岛之王,巴隆.葛雷乔伊。 然后,自己能够读取对方的内心…… 这点对于整个战争来说似乎非常有利,不过目前却被蓝礼用做了于港口内躲藏的便捷手段——对方很看重自己,误以为自己是什么淹神之子,所以相关搜查基本上都会亲自过问。 于是了解对方详细计划的蓝礼再也不用苦心琢磨该如何逃走的问题了,他不仅很容易的就躲过了铁民们的搜捕,而且还成功利用这点伪装身份搭乘上了一艘前往大威克岛的船只。 …… “巴隆大王为什么要让一个古柏勒家族的小孩来搭咱们的船?” 阴郁的天空笼罩下,注视着那个趴在船头朝着大海踮脚张望的矮小身影,这艘双桅船上的大副疑问。 “那孩子不都说了么,他家长辈着急召他回尸骸湖,所以巴隆大王给他行了个方便。”有着一副络腮胡的中年船长回答,并且皱了皱眉。 尸骸湖的古柏勒家族是战锤角古柏勒家族的一个分支,战锤角古柏勒家族又是大威克岛最有影响力的领主家族之一,而大威克岛又是铁群岛中面积最大、人口最多、实力最强的一个岛屿。 换句话说,古柏勒家族的实力很强,强到就算是那位新晋铁群岛之王也不得不给面子。 而这男孩就自称是那个家族当中的一个分支成员。 单凭如此并不足信,但男孩了解他们船只停泊的位置,了解他们起航的时间,了解船长的姓名,了解他们的目的,甚至了解巴隆大王与他们接触的暗语,如此确切的了解,自然不可能有假—— 铁群岛的人大多目不识丁,可不流行什么文书印信。 当然,因为这孩子没有任何人护送而来,同样碍于港口内这两天的一些传闻,他们在走之前还是去请示了一下巴隆大王,只是没找到人,据说临时有事返回派克城了。 碍于任务在身时间不能耽搁太久,他们也就只能留下口信后立即上路,只是暗地里仍旧很关注那个男孩,倒也没怎么严防死守—— 身处于船上,他们不认为一个孩子能跑到哪去,所以如果他真是一个古柏勒家族中人那自然没什么,而如果那孩子是铁群岛之王想要找的那个,那么他们再将之控制住也不迟。 巴隆并未公布某人的“真正身份”,于是很显然,这些人并不了解某人的能力。 也因此,他们注定要失望。 好吃好喝的供了好几天后,这艘船的船长在某天醒来时却突然发现男孩已然消失不见了,找遍整个船舱区域都没找到,而不久之后,身后追来的一艘小快船带来的口信更是让他们懊悔不已—— 巴隆大王并未有命令让一个古柏勒家族的男孩跟随他们前往大威克岛,而那可疑的男孩基本确定是巴隆大王的“通缉犯”! 黑发蓝眼的孩子在群岛中多了去了,大威克岛的古柏勒家族同样也有这种特征,所以之前虽有此怀疑,但并不能确定,然而现在了解确切消息后,他们却已经失去了男孩的身影,这情况让络腮胡船长非常恼火,而后来得知此事的巴隆.葛雷乔伊因为那先知先觉的神秘而对于某人身份更是确信无疑。 “撤销搜查。” 他随即下令道:“但通知全岛,一经发现那男孩的存在,好吃好喝给我供着,他既然不想见我们,那就由着他去吧。” 如此吩咐,他并没有太“担心”。 巴隆相信那位淹神之子既然已经降临了铁群岛,那么早晚都会与他这个铁群岛之王见面,所以虽说无法立即相见让他颇感遗憾,但目前战争局势紧张,他却也没有太多心思放在这上面了。 …… 只是撤销搜查并没有给蓝礼带来多少便捷,在了解对方追踪而来后,他虽然直接弃船跳海,却并没有真正离开,而是一直跟随在那条船下搭顺风船,最终成功抵达了群岛中的大威克岛。 然后他又准备想办法离开这里—— 尽管了解到自己似乎无意间神棍了一把,但蓝礼并没有留下来“忽悠一场”的想法。 他对于铁群岛基本没有诉求,而他也不认为这里的人都是一些他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傻子,所以他没有利用这个身份影响目前战争的想法,那等于是将自己拉入斗争的漩涡当中。 蓝礼此次出行的目的只是了解真相罢了,而今他已经了解的足够多,甚至还有了个额外收获,那么目前最主要的还是安安静静回高庭去当个养子为好。 只是目前战争时期,群岛之间的联系倒算正常,甚至颇为紧密,但群岛与维斯特洛大陆之间的沟通却基本被扭断,因此这几天他并没有听到什么“机会”。 于是蓝礼决定先逗留于此。 岛屿之间的信息沟通不是那么便捷,所以尽管在派克岛被“通缉”,但大威克岛上却基本没人了解他的存在。仰仗这点,蓝礼在上岸后走入一处渔村当中,并且依靠海中得来的一枚银币换取了在这里一户人家暂住一段时间的待遇。 事实上,铁民虽然凶残,但这种性情大多都是对外人来讲。 对自己人而言,他们还不至于到那种见人就杀满心阴暗不怀好意的情况,铁群岛的人很团结,甚至对于孩童他们还颇为照顾,毕竟群岛人口稀少,而孩子代表着此地的未来。 蓝礼谎称自家长辈目前出海了,而他在这边等父母来接,收留他的一位铁民老人感觉男孩长辈还真是胆子够大,但也没往别的方面怀疑。 于是在喝了碗热乎乎的鱼汤后,蓝礼就这么被安置在了渔村中一间木屋的狭隘隔间内。 …… 隔间有着一个稻草与亚麻布铺就的床榻,还有一个窄小的,被布帘钉住了的窗户,除此之外就都很简陋了。 被安置妥当后,外头天色已经暗淡不已,因为太穷,此间主人没有蜡烛或者油灯,乃至于周围环境渐渐肉眼难辨。 一对铁民老夫妻睡觉时发出的呼噜声从隔间木墙后面清晰传来,而穿着一袭肥大棉外套的男孩则抱膝靠在稻草床处,眯眼瞧着手腕上那复又升腾起烟雾的斧头标记。 在将那实验用的老鼠一脚踩死后,那被老鼠吞掉的灰色火苗就悄然浮现而出了,只是蓝礼有过尝试,这种火苗无法再被他放回斧头标记里面去,于是他只好将其装在一个贝壳当中,随身携带着以备不时之需。 然而此时,他的手腕上却又燃起了另外一缕火苗…… 蓝礼这一路上不断观察,发现这古道种子凝聚的过程其实很缓慢,可能因为只有那么一个“宿主”提供养料的缘故。 而他更了解,按照正常的速度,新的种子想要完全凝聚成型,没有个三五个月似乎根本不可能。 可眼下…… 他对此若有所思,但目前线索不多,也就并未深思,而是在习惯性的“听了阵墙角后”,打着哈欠倒在床上陷入了睡眠当中—— 连番赶路加骗人,他也是很累的。 …… 随后一段时间,男孩暂住于这个看起来没有一个年轻人的渔村当中,表面上为了打发无聊时间而跟着借宿的老铁民学起了怎么用短柄斧,暗地里则不断观察并试验手腕上的东西。 然后他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 “古道之种”除了正常途径的补充成型之外,还可以由混乱的力量滋养成型! 换句话说,只要斧头标记处于“空虚”状态,那么混乱的发作就不会再给他造成任何困扰,而是只会窜入那标记当中,然后滋生出灰色火苗! 这个情况让蓝礼大松了口气,只是不久之后的另外一个发现,却让他轻松的心情荡然无存。 那天他去海边探望自己的“章鱼儿子”,结果却突然在海面上见到了一张熟悉的猫脸! 164 追来的淹人 “亨特家的小子想要跟我学捕鱼,他那腿脚已经没法在矿坑里面挖矿了。” 渔村木屋门前的院子当中,一位蹲在地上头发花白的老人如此与身旁一位老妇人说道:“可能他还想搬过来住,你这两天把隔壁巴德家的屋子收拾好,十多年没人住,总要打扫一下。” “那小子已经六十多了吧,还学什么捕鱼?” “没法不学,不学吃不上饭喽。” “谁让他娶了那么多妾,交税把家产都交光了。” “想要儿子活的多,就得多娶妾,没儿子养,老了谁管你?” “你就没娶妾,不也有三个儿子成年了?” “三个儿子也不顶用,都跑去打仗,哈拉格、凯里、皮尔夫,能回来一个我就知足喽。” “起码你有过三个儿子。” “那是我种子健康……” 阳光明媚的天空下,两位铁民老人毫无顾忌地说着关于他们的生活种种,蹲在一旁的黑发男孩默默喝着一碗鱼汤,同时倾听着这一切。 没什么有用的信息,但对于蓝礼而言却是一种放松的体验,特别是在连续不断的奔波,以及长期琢磨自己的左手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如此安静的生活过了。回想曾经,似乎这种安静在离开风息堡之后就…… 想着,他突然皱了皱眉,随后抬手扒拉了一下自己空空如也的左肩膀。 那里没见到有什么,但他的手却明显碰到了一个阻碍,推搡之余,似乎有肉呼呼的爪子搭在了自己手背上,同时也感受到了一种毛茸茸的温暖。 这是那只名叫贝勒里恩的黑猫,看不见的,却真实存在着的猫,蓝礼确认。 当初从七子副本脱离后,他就发现这只猫已经消失不见了,或者说在水中倒影见到它后,还以为这猫变成了什么鬼魂。 他当时猜测,黑猫是不是也被手腕上的印记影响了,结果才消失的,只是线索不多,他也就没多琢磨什么。 在高庭生活时,他睡觉时总感觉身旁有人,所以就又想到了那头“变成鬼魂”的猫,甚至猜测这只猫可能变做了那种不完全替换后的动物状态,看不见,但却存在。 只是那种动物并不会在水中留下倒影,同时也能够被触碰,而不论他如何摸索,却根本摸不到什么猫的存在。 于是这个问题就变成了一个不解之谜,有空蓝礼就拿出来琢磨琢磨,却也没太多思绪。 后来当他离开高庭踏上战场后,就没空思考这种在他看来不怎么重要的事情了——接连不断的奔波,甚至让他都有点忘记了那只猫的存在。 直到前两天他在海边又见到了这只猫的倒影,直到他被空气撞了个满怀,他这才确定,这只叫做贝勒里恩的黑猫,的确已经与那些替换动物一样隐身了,只是对比之下它似乎有些特殊…… 因为它前胸上的那个“鳞片”? 蓝礼猜测。 黑猫前胸毛发间有块金灰参杂的“鳞片”,通过倒影蓝礼能够清晰观察,并且认为那鳞片可能是自己丢失的龙蛋壳化作而成的。 而他可没忘记那龙蛋壳和拉娅是同源…… 只是具体如何他并不了解,隐身的黑猫不仅看不到,还发不出叫声,甚至蓝礼期盼自己的通灵之心特性能够于此生效然后了解一番黑猫的“内心”,结果同样没有反应,还不如他的“章鱼儿子”。 也不知道是黑猫没有与他沟通的欲望,还是状态特殊沟通不了。 同样也因此,蓝礼无法了解到,这头猫到底是怎么跑到他眼前的? 要知道,他这一路上可是连潜水带风暴的,就算这猫曾经跟着他走出高庭,也不可能跟得上他啊? 这又是一个未解之谜…… 口中下意识咀嚼着一块鲜而不腥的鱼肉,思绪纷纷蓝礼压根就没发现被自己端在手中的一碗鱼汤表面正诞生一阵阵涟漪,显然正被某个被他推下肩膀的奇特宠物所偷吃,蹲在其身旁的两个老人仍在交谈着,同样也没发现这种特殊情况。 “真希望巴隆大王能够打胜仗,这样那些小辈就不用再受咱们这种苦喽,整天挖矿打鱼,打鱼挖矿,还要受那些青绿之地来的商人糊弄……。” 喝鱼汤的老人唠唠叨叨着,目光最终看向一旁男孩。 “小罗柏,今天就要走了?” 被话语打断了思绪的蓝礼回过神来,先是将嘴巴里一根鱼刺吐掉,随后点头道:“是呢,定好的时间到了,我不去,我老子可不会等我。” 实际上是他终于发现了一个离开这里的契机,所以才准备走的,不过这点他可不会和这位老人说。 “那就快去吧。” 花白头发的老人点了点头:“别让咱们的好国王久等喽,不然可有你受的。” 他并非在说真正的国王,而是一种昵称。 铁民当中流行一句俗语:有船者不为奴,同时还有另一句话就是所有船长都是自家船上的国王。 这些俗语侧面印证着航海与船在铁群岛的特殊,也因此,铁群岛中捕鱼与航海掠夺人员地位很高,挖矿种地的就受人瞧不起,一般都是奴工阶级的工作,但当奴工被前大王科伦.葛雷乔伊解放后,铁民们就只能亲自上场了。 这段时间的驻留,蓝礼没少感受到这种特殊文化的方方面面,同样倒也有些理解为什么这里的人非要整天叫嚷着恢复古道古道。 无他,生活太清苦,铁民太贫困,资源太稀缺,地理位置太操蛋…… 方方面面的一切汇聚成了这支种族特有的古道,而不是单纯的天性如此。所以纵观铁群岛历史,虽说不乏想要将古道遗弃的统治者存在,却一个也没成功过。 …… 吃完在此地的最后一顿鱼汤后,蓝礼将自己前阵子潜水时摸到的几枚珍珠留在了居住的小屋当中,随后穿着老夫妻提供的夹棉亚麻色上衣长裤告辞离去。 背后院子内那位铁民老人似乎对男孩的离开有些不舍,一直望着他的背影远去,直到再也见不到了后才回过头来,朝妻子感慨地道:“瞧他走路那股子气势,长大后又是一个响当当的铁种。” “小罗柏是个好孩子。”老妇人此时正用木盆刷碗,闻言附和地点了点头:“就是岁数不大就四处乱跑,有点太野了。” “野什么?咱们铁群岛的崽子可不能像绿地那些绵羊,被养在石头房子里面咩咩直叫的等人喂,能有什么出息?”老人不屑地回答,随后拄着拐棍正想站起身来,却突然瞧见院子外头急匆匆地跑过来一群人,这让他咦了一声,随后忙用拐棍敲了敲老妇人的膝盖。 “快起来,盐舌来了!” 实际上老妇人没用他叫就已经发现了,于是忙跟着丈夫跪倒在地,随后略显拘谨地打了个招呼。 “大人们,您们好。” 往常他们这些百姓如此打招呼,淹人牧师们都会将随身携带着的装海水皮袋子打开,然后浇水施以祝福,然而眼下这一群穿着粗麻袍子,手持浮木棍棒的淹人们却并没有照常回礼。 为首一位有着一双灰眉毛的老淹人反而拍了拍跪地老人的脑门,口中急促地问道:“你家有个孩子住在这里?” “小罗柏?” 老人回答道:“是有这么回事,大人,您问这个——” “他现在在哪?”淹人打断了他的话。 “已经走了。”老人回答道:“去了海豹皮角,说是要搭船回老威克岛,那孩子就是老威克岛的人。” 这话让这群十多个淹人面面相觑,随后互相低声嘀咕了一阵子,似乎颇感兴奋的模样,让老人看的莫名其妙,隐隐猜到住在自家半个多月的小家伙身份似乎不一般,于是他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 “大人,您们找小罗柏,做什么?” “不可直呼其名,那是——”一位年轻的淹人眉头一竖就要训斥,但旁边淹人却一下子拽住了他,随后摇头示意。 为首的老淹人此时则回答道:“那孩子对我们很重要,老艾迪,也许你立了一功。” 他说着,将随身携带着的海水袋拽起,给两位老人施加了海盐的祝福后,带着这群淹人就匆匆离开了,口中还念叨着什么那个女人果真没撒谎之类的话语。 这让原地两个老人茫然不已。 “难道小罗柏还是巴隆大王的儿子不成?”老妇人狐疑地问。 “巴隆大王的儿子多着呢,也没见这些淹人怎么客气。”回过神来的老人哼声回答,随后略显费力地站起身来,住着拐棍就往屋里走。 “别管,别管,大人物的事情和咱们可没啥关系。” “他们还说有功劳……” “你还能有几天可活?功劳有用?”迈步走入屋内的老人训斥了一声:“有空想这些有的没的,不如给我好好想想晚上吃什么!鱼汤鱼汤,整天鱼汤,我都喝腻了……” 165 吃个橘子吧 蓝礼可不知道自己再晚一步就会被直接找上门了,不过此时他并未走远,而是蹲在渔村外海边一处礁石上,盯着身下海水中那晃动肢体的棕黑色章鱼若有所思。 没有触碰,但他能够清楚感应到一股股特殊的情绪从章鱼身上散发而来,亲近,得意、沮丧…… 这只跟在屁股后的章鱼始终对男孩的存在很亲近,沮丧可能是对方晃荡大半天没见被捞起而滋生的情绪,但那得意就让蓝礼有些不明所以了。 他目光扫了半天,最终勉强发现了一个特殊之处。 “身体变大了?” 男孩不自觉摸了摸下巴,随后撸起裤腿跳下去将这章鱼拽出水面来,滑腻的触感让他颇觉恶心,但捧在手中的感觉的确比以前重了不少。 “所以你还是个孩子吗?” 盯着眼前这头散发海腥味的丑东西,他如此嘀咕着,但心中却更相信另一种可能。 最初这章鱼是被异化了的,但异化后它除了能够聪明的主动与蓝礼散发情绪,以及紧追不舍地跟在屁股后外,倒是没见有什么特殊之地。 后来蓝礼突发奇想,将一枚古道种子喂给了它,然后…… 然后其实也没发生什么太特殊的变化,只是通过斧头标志,他能察觉这头章鱼在海底独自生活时偶尔会袭击海中鱼类,“性格”也变得暴躁了一些,但与曾经那只老鼠张狂的模样截然不同,它仍旧保持着“理智”。 此时来看,它变大的体型很有可能是因为古道之种的反馈。 随手将这东西扔进海中后,蓝礼原地琢磨了一会,最终摇了摇头,不再去想,转头朝着目的地方向出发而去。 收留他的铁民夫妻以为蓝礼要去的是海豹皮角,但实际上他的目的地是渔村东边一个叫卵石镇的地方。 那里此时正有船只准备起航,朝着维斯特洛大陆河间地一处叫海疆城的地方赶去——而今那边正发生着除了仙女岛之外的另外一场战争。 …… 卵石镇位于大威克岛的东南角,靠近海岸线,镇子当中的石质建筑排列的即拥挤又乱七八糟,除了能看清楚是围着一座方形城堡林立之外,看不到任何规划可言。 这里生活着的基本上都是渔民,数以千计,行走在镇子泥泞的道路上,可见一个又一个渔夫打扮的老镇民路过,路边也时长可见晾晒的渔网与风干的鱼干,空气中一股腥臭味道扑鼻缭绕,始终挥之不去。 赶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的路后,蓝礼就已经抵达了这里。 此时他的外表并不太起眼,几个月时间都没有打理的漆黑头发已经蔓延到了他的肩膀,额头处的刘海也有意无意地将他那双异于常人的漂亮眼眸遮挡了住,身上穿的衣物是借宿那对老夫妻一个叫哈拉格的儿子小时候穿的,朴素而又丑陋,与这里渔民们的服饰特点没什么差别。 “请问,梅林大人的船走了吗?”兀自在街道上走了一阵子后,他拉住一位路过的老渔夫开口问了一句,那一口不算熟练但基本合格的铁种腔调无法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要明天一早才会走。”老渔民回答,随后瞧了瞧这孩子独自一人的模样不由问道:“你这小崽子,是从哪来的?” “拇指村来的。”蓝礼道出之前他住的那个渔村的名字:“我爹上次就被梅林头领招去打仗了,也不知道现在啥情况,我想要去找个人给他捎句话。” “捎句话?” 老渔民闻言了然点了点头,随后朝着镇子北部方向指了指:“那船就停在梅林大人的城堡下边,很好找,不过到晚上那边就不让人靠近了,小子,你要去就赶快。” “好的,谢谢!” 蓝礼很有礼貌地回应,随后转身朝着那城堡方向继续前进,不过路走到一半,他的脚步就突然一停。 因为他在街道上见到了一个特殊情况,或者说,是一个坐在那里等死的人。 那是一个面部皮肤溃烂,喘着粗气明显身患重疾的人,靠在小巷边缘的木墙根处,穿着一袭洗的发白的亚麻衣衫,看起来单薄如同夏天穿的衣服。 周围时有渔民路过,但对那人所在之地却纷纷避之如蛇蝎,生怕被其所患的病症传染。 红斑病,蓝礼认出了对方所患的疾病,这种病的表现形式为皮肤长满令人奇痒无比的红斑,患者生病后难以忍受这种瘙痒,通常都会用力抓挠,继而伤口感染发脓溃烂…… 该病对孩童而言并不算重,但成年人患了却有致死可能,而此时视线中那人,明显已经活不过今晚了…… 心思一动,蓝礼摸出在离开之前那位收留他的老妇人给的半颗橘子,复又掏出随身带着的洁白贝壳之一,将里面的火种挖出黏在橘子上,最后走到这小巷边缘的对方面前,将橘子递了过去。 “送给你,死前吃个橘子吧。” 那人显然没料到会有孩子敢靠近自己,闻言后怔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只是他并没有接过橘子,而是虚弱地朝其笑了笑。 “都说,都说要死了,吃这东西多浪费,小子,你——你自己吃去吧。” 正常人见不到蓝礼的火种,他对此已经确认过,眼前这人自然也发现不了这橘子表面的异常情况。 “那咱们一人一半。” 蓝礼似乎没听见病人的话一样,将半个橘子又掰开成两半,其中一半递给对方。 “吃吧,不吃就再也吃不到了。” 这句话让原本没想吃的病人犹豫了片刻,最终小心翼翼地抬起同样溃烂的手来尽量不触碰到男孩的接过。 随后他将这橘子送入口中咀嚼,那甜酸的汁水驱散了嘴巴当中泛苦的干涩,恍惚间,也让他原本萎靡的精神稍显振奋了些许。 “谢谢你,孩子,也许因为这个橘子,我能多活一天也说不定。” 男孩闻言看了看这位那张勉强笑着的面孔,点了点头。 “祝你好运。” “也希望淹神永远庇佑你。”对方回答,随后注视男孩转身离去的背影抿了抿嘴,颇受感动。 不过没一会,他这种情绪就突然被打断,因为复又有一个人走到了他的面前,遮挡住了阳光。 “那男孩和你说话了?” 沙哑的女性声音听起来有种异样的魅力,只是其低头俯视而来的奇异目光非常富有侵略性,让病人心里很是不舒服,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 “是的。” “说了什么?”对方又问。 病人闻言皱了皱眉,道:“他问我,巴克村怎么走。” 虽不认识眼前这女人,但她明显在跟踪那男孩,而对于病人而言,他不希望自己带给那位好心男孩任何麻烦,于是就撒了谎。 可惜对方却直接拆穿了他的谎言。 “你没必要替他隐瞒。”沙哑的女性声音道:“他的目标不是巴克村。” “你在说什么?我不懂。”病人摇头否认。 对方没回应,而是蹲下身来,收拢的斗篷当中伸出一只握着细颈泛紫色玻璃瓶的纤白之手,缓缓在病人那张溃烂的面颊前晃了晃,伴随着轻微的液体晃动声,隐隐有奇特香味散发而开。 “我说,他和你说了什么?” 沙哑声音与之前无异,但钻入耳中却仿佛敲击在了心底,让病人面色瞬间发怔,恍惚间,一些话语也不自觉喃喃道出。 “他说,送给你,死前吃个橘子吧。” …… “那咱们一人一半。” …… “吃吧,不吃就再也吃不到了。” …… “祝你好运。” 166 躲藏与被围 “祝你好运。” …… 病人呆板的“话语”过后是一片慌乱的情绪,边赶路边摸着自己左手腕的蓝礼此时眉头紧锁。 原本他的想法是实验古道之种在不同人身体内的作用,以及对濒死之人是否有特殊效果,却不想这么一试验,竟然发现了一个跟踪自己的家伙? “而且还有一些特殊手段……” 沉吟着,蓝礼继续走着,并未有转头去看的行为,但前进的方向却不知不觉的已经改变。 路过一群正在街道上处理渔获的老渔民后,他仗着这些人的遮掩脚步一窜,迅速跑到了侧面一条巷子当中,并且用随身匕首(路上弄到的),捅墙壁当踏板,跳过巷子来到另一处窄小的小路之内。 一系列灵巧而又果断的行动过后,蓝礼并没有彻底离开,而是趴在墙内,目光紧紧注视着小巷外面的道路。 一个头发花白,身板挺拔的老渔民路过,一个身材佝偻的老妇人路过,又一个脚步匆匆的渔夫路过…… 此时卵石镇的居住者们除了老人外就是小孩,小孩不论,老人基本上都是一些苍老或者行动不便的那种,凡是稍微年轻一点的都根本见不到,因为已经被当地领主征召带去打仗了。 而这也让蓝礼的观察能够非常明确—— 虽说无法真正看见,但他从那病人的想法来观察,却能够了解背后跟踪自己的是一个穿着斗篷,目光锐利的女人。 这种人甚至在正常环境当中似乎都足够惹眼,更别说现在的卵石镇。 可惜他观察了半天,也没见到有这种特征的人路过那街道,这让蓝礼颇感纳闷。 那人似乎了解自己想要去此地领主的城堡下,而不是其他地方。 但前面那街道基本上是前往那里的最便捷路线,正常来讲,她就算跟踪想要隐蔽一些,也不可能放过这条街道不管跑到其他地方去吧? 这个破镇子道路错综复杂,多转悠几下人没准都能迷路…… 见实在没有特殊人士路过,蓝礼不由摸了摸手腕感受了一番,同样也没从病人那里了解到那人再次出现,于是他干脆不再去浪费这个时间,转身跳下墙壁,朝着此处小路之外走去。 没见到那人,但蓝礼认为自己已经脱离了对方的视线,那人再想找过来估计不大容易。只是除非自己放弃去此地领主城堡的想法,不然恐怕…… 心中思绪万千,表面上蓝礼七拐八拐地也不知道自己拐到了镇子的哪边,他也没问路人,而是就这么随意地让自己走在一处处街道或巷子当中,最后抬头一看,发现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离开了镇子主体,来到了边缘地带,这让他站在原地思考了一番,随后突然决定放弃这次机会,不去搭船了。 只是,又是谁在自己屁股后跟着呢? 铁群岛的巴隆大王已经不再搜找自己了,而除了那位之外,又能有谁对他感兴趣? 一些知晓自己存在的淹人? 但淹人当中没有女的啊…… 想着,他抬头看了看此时天色,发现已经不早,于是就爬墙窜进了一户附近无人居住的人家当中。 目前铁群岛大量人员都去打仗去了,如此空置的房屋多不胜数,而蓝礼此时连自己在哪都不知道,可不认为别人还能知道这点。 泥巴糊就的屋舍简陋,茅草屋顶,有着一圈篱笆院子,院子当中有着几张废弃的渔网以及风干的鱼肉,木房门紧锁,甚至都已经有勤劳的蜘蛛在门角落织上了网,但屋子侧面却有着一个用木板钉住的窗户。 费力用匕首将这木板翘开,蓝礼从窄小的窗户当中爬了进去,入目所见与他之前居住的渔村屋舍差不多,都是一样的简陋,同样没有食物可言。 但他跑进来只是为了找寻一处避风港,明天一早他就准备离开此地,倒也不甚在意。 身后窗户有一些琐碎响动,随后他的小腿肚子就被一个柔软的物体刮蹭了几下,那是那头黑猫在证明着自己的存在,但蓝礼并未多理会它,随手将刚刚在院子当中找到的一片风干鱼肉仍在脚边后,他就走到屋舍角落的简陋床榻处,靠坐在了上面。 然后他开始继续触碰自己的手腕。 此时散播出去的种子有三个,一者为最初的源头巴隆.葛雷乔伊,一者为那条在海中的章鱼,最后一个是之前的病人。 巴隆.葛雷乔伊此时深居派克岛的城堡当中,不断利用渡鸦与各岛沟通战事,章鱼整日没什么可在意的,除了晃荡就是晃荡。 最后的病人此时蓝礼尤其注意,而他发现目前那病人的思想并没有被古道所影响,或者说他被影响的只有滋生而出的一些不甘死亡的斗志,而非其他烧杀掠夺的念头。 想想这也正常,一个都快死了的人了,连自己的生命都无法保证,哪有空闲想那些“没用”的东西? 只是也许这种斗志同样算是古道的成分之一,也许这种斗志本身让那病人身体机能有所恢复,随着观察,蓝礼发现对方的思维此时愈发活跃,一点也没有最开始那样颓废与绝望,同时可能是病人的错觉,也可能是真正如此,他似乎认为自己虚弱的身体正在缓缓恢复一些……活力? 蓝礼无法确信这到底是否是古道的反馈,因为除了最开始那个原初的古道之外,他没发现别的古道之种有“灵性”可言。 不过,这东西能够让濒死人焕发一些精神层面上的活力是肯定的了…… 试验确定了这点,他遂不再多想,转而闭上眼睛,靠着自己灵敏的听觉观察周围,渐渐步入了半睡半醒的状态当中—— 这是他赶路这段时间的一个新习惯。 微风拍打墙壁、浪涛隐隐可闻、虫鸣、狗吠、鸡叫、鼠吱…… 直到一晚上时间匆匆而过,一种新的声音打乱了这宁静而又冷清的一切,也让蓝礼瞬间惊醒。 他听见了一群人的脚步声,而他们似乎目标明确,正是自己所处的这间屋舍。 房子的原主人回来了? 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蓝礼皱了皱眉,遂迅速起身,顺着那窄小的窗户就爬了出去,准备及早溜走。 却不想他刚刚爬出窗就被人给发现了,然后他就听到了一阵似乎很是激动地叫喊。 “淹神之子!他在这,没错,是他,我又见到他了!” 这声音有点耳熟,蓝礼第一个念头就是如此,侧头看去,他见到了一群匆匆朝这跑来的淹人,以及那个让他感觉耳熟的喊叫者——伊伦.葛雷乔伊。 当初掠走他与女梅葛的那个铁民头领。 167 所谓神子 尽管远离战场,但战争时期的群岛内仍旧并不平静,或者说表面上的平静下是一片暗流涌动。 铁群岛之王巴隆.葛雷乔伊号召全岛年轻一代奔赴战场参与战争,留下的诸多老人却显得比参战者们更为紧张。铁民们性情彪悍残忍,但对于子嗣后代却非常看中,而今他们的子嗣大多不在身旁,对此自然无法放松。 在这种紧绷的氛围下,唯有信仰的力量能够让他们稍显平静,而事实上,最近全群岛的淹人们也都在行走于各岛当中安抚外加传教,显得一片忙碌。 淹神的信仰深深扎根于铁群岛已有数千年,但并非所有岛民全都虔诚信奉,有的表面虔诚,有的表面也不虔诚,有的表面内心全都虔诚,但行为不虔诚…… 除了这些外,无数年来的渗透,维斯特洛大陆的七神教会在岛上也滋生出了一些信徒,前任铁大王科伦.葛雷乔伊对那些人颇为放纵,淹人们无法明着怎么着,但此时新任大王统治之始,他们却需趁此时机努力将那群人赶跑,让那些误信的同胞们皈依正途,不皈依的就用棍子打到皈依为止。 总而言之,一切的一切都需要淹人们来亲手修正并且施以教诲。 只是最近一段时间,一个特殊消息却让忙碌的淹人们有所分心,那就是在大威克岛中,淹人牧师——盐舌索伦带领的一群人,找到了那所谓的淹神之子。 盐舌索伦是铁群岛中一位颇有名望的淹人牧师,他曾宣称铁种起源于淹神的流水宫殿,是淹神按照其自身模样创造而成,他还声称,铁种来自海洋深处,天生拥有对所有水域的统治权。 这一番言论受到很多人质疑,却也受到许多人追捧,不过对于淹人阶级来说,盐舌索伦最有名的并非是他这种言语,而是在那些自称是淹神之子追随者的家伙们突然降临后,第一个选择站在他们那边的人。 是的,站在他们那边。 从没有谁见到过那些淹神之子的追随者,但他们就那么突然地出现了,并且还是在一场规模庞大的捕鱼行动当中突兀地从水面下浮现出来的,于是他们一经出现就受到民众们的热烈追捧,那所谓被淹神派遣而来的言论也被很多人相信。 只是民众们追捧他们的神秘,但群岛当中本来的淹人们却对此颇为排斥,甚至很多都认为他们是一群骗子。 这种情况下,本地淹人们本有的打算是团结起来将那些人驱逐出铁群岛,却不想中途他们当中出现了个叛徒将这个计划给打乱了,而那叛徒就是盐舌索伦。 后来的局面就一发不可收拾了,仰仗于来历的神奇,仰仗于叛徒的帮助,仰仗于相比当代淹人来说激进太多却又受人追捧的言语,追随者们迅速在群岛内站稳脚跟,影响力愈发明显,并且严重挤压本地淹人们的“生存空间”。 而且与散漫如同一盘散沙的本地淹人不同,那些追随者一个个异常的团结,往往都是抱团行动,同伴被“欺负”了,也都是一股脑蜂拥而来,让本地淹人们很难招架。 如果正常照这么下去,两方淹人总有一天会爆发出更大的冲突,不过也恰在这种情况下,战争爆发了。 突然发生的战争将原本存在着的矛盾蓦地转移,不论新老淹人,整体淹人阶级都开始忙碌于四处布道安抚民众,并且在这个过程当中有了缓和关系的迹象,然而这种缓和在那所谓的淹神之子消息传播开来后就彻底荡然无存。 本地淹人们普遍认为那些新淹人宣扬他们来自二百多年前完全是糊弄人的言语,而他们口中所谓的淹神之子也不过只是他们宣传布道的一个幌子罢了。 然而眼下来看,那些人竟然想把这个幌子变成真实? 显然本地淹人们不可能支持那些人如此作为,因为淹人牧师群体始终宣扬自身是神的仆人,而如果真有神子这回事,他们头顶上岂不是要多了一个统治淹人的“神子国王”了? 或者与青绿之地那伪神教派一样,那些人想要搞出个总主教吗? 这绝不能忍啊! 无数本地淹人对此义愤填膺,许多淹人更是蠢蠢欲动,号召全体淹人阶级前往老威克岛展开先知大会,然后将“敌人”这种阴谋剿灭,顺便也要将这群人彻底赶跑。 神的仆人理应是虔诚的,是平等的,是心无旁骛诚心信奉淹神的,而不应该成为某些阴谋家的野心工具! …… 鳕鱼、黑鳕鱼、沙丁鱼、鳐鱼、冰鱼、螃蟹、甚至龙虾…… 入目所见,身前长桌上摆放着的食物全都是鱼类,同时做法也都非常单调——炖鱼、炖鱼汤、炖鱼…… 唯一的特殊是放在一盘用浮木雕琢而成餐盘中的黑面包,棱角分明、颜色纯粹,不用去碰,单单看起来就很坚固。 单手拄着脸蛋,另一只手无聊地敲击着身前长桌,目光扫视这一切,蓝礼感觉有点牙疼。 他好好的一个龙石岛公爵,拜拉席恩王室成员,怎么就混成敌人阵营当中一个所谓的“信仰领袖”了呢? 抬眼皮瞥了眼此处海豹皮帐篷内的三个淹人牧师,两个看起来很年轻,一个看起来很苍老,不同的长相让他们气质各异,相同的是他们目前都站在长桌前,神态或恭敬或虚伪。 “神子如感觉这些食物不合口味,那么我等会就去派人通知附近的梅林家族,叫他们运来一些别的您爱吃的。” 瞧蓝礼许久没有开动,那个有着一头灰白长发,身穿红绿蓝三色粗布长跑的老淹人如此说道。 “正常情况下,神的儿子应该不需要吃饭的吧?”稚嫩的嗓音当中充斥着疑虑,同样似乎也充满了“自我否认”,然而对此不论是这位老淹人,还是那两个年轻淹人都不以为意。 “罗德斯国王在世时,同样也需要吃喝拉撒。”后边一个年轻淹人开口说道:“而那并不影响他的神圣。” 可去你的神圣吧,蓝礼闻言翻了个白眼。 他很想知道当这群人给自己倒夜壶的时候,瞧见里面的排泄物是不是也会感觉很神圣? 但显然这是一群脑子秀逗了的家伙,可能是来到这个陌生世界让他们万分确信了神灵的存在,也可能是被刺激的精神有些不大正常,更可能他们想要重拾往昔野心(除了这个叫索伦的老淹人外,蓝礼已经确定其他淹人都是二百多年前来的那些)。 总之最开始被他们围住的时候,蓝礼就已经坦言自己并非是什么淹神之子了,但他们就是不相信,反而恭敬却又不失严谨地将他带到了这处海边沙滩营地当中,并且好吃好喝的伺候了起来—— 当然,在这之前他们其实用许多手段来测试过蓝礼身份的“真实性”。 然后他就这么被确认了。 要说这样其实也没什么不好,但这支淹人队伍当中有蓝礼那个熟人存在,而对方了解自己的来历与名号,所以蓝礼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装这个神棍。 同时虽说他有许多特殊能力,但他同样也还需要吃喝拉撒,所以问题来了,正常人会觉得一个仍旧需要吃饭喝水,甚至撒尿睡觉的人会是什么神子吗? 不像之前那些名号,这个身份没办法装啊。 因此,当发现自己被“围堵”后,蓝礼直言自己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也不知道什么是淹神之子。 却不想这些人竟然对此不以为意,就连那个老熟人伊伦,现在也似乎脑子进水了一般整天神子来神子去的…… 这点看起来倒是对他有利,只是蓝礼可不认为自己的真正身份没有暴露的可能—— 就算铁群岛再孤陋寡闻,如果真惹来大量人员的关注,他拜拉席恩的家族背景估计早晚都会浮出水面。 而他显然也没忘记,目前铁群岛的人正在与拜拉席恩打仗。 真到了那个时候,到底是神子的神圣地位更有用,还是神子的脑袋更有用那可就说不定了。 毫不意外,蓝礼想要溜走,但目前而言他却没什么机会。 一来让这群淹人们一闹,本地的船长们基本都知道了他这么号人的存在,甚至一开始很多人还跑来围观过。 二来这些人了解他的能力,或者说了解他显露出对于海洋方面的能力,所以尽管他们态度恭敬,但却在许多方面上看得很紧。 淹人们声称神子大人目前并没有正确认知到自己的真正身份,同时也显然没有继承前代淹神之子的记忆,所以自我否认是很正常的,过段时间应该就能适应了。 蓝礼对此唯有呵呵。 虔诚者、狂信者、阴谋者、随波逐流者、半信半疑者…… 这是这两天他观察到的一切。 固然有许多淹人对于他的存在保持真正的恭敬,但蓝礼并没有被这些人奉承的失去理智,不断观察,他发现,就算是那些古代来的追随者们当中也并非是所有人都对他的存在万分肯定,或者说虔诚的只是少数。 而他们如此行径,为的是什么其实很简单—— 野心。 所谓的淹神之子在寻常百姓看来似乎很神圣,拥有的某些手段也很令人震惊,但在统治者野心家手中不过是个神奇的工具罢了,历史当中那位淹人国王的情况固然可能因为其有些特殊能力与秘密,但说到底那也只是一个工具,一个愚弄民众,被那些淹人们在乱世时推举出来的工具。 而工具身份又能有什么神圣可言? 可惜你们注定要失望,蓝礼暗暗心想。 他想不透这些人到底是怎么找到自己的,按理来说他的行为应该很隐蔽才是,从斧头标志那里他也没“听”到什么风声。 但这点无所谓,反正他是不可能留在这里当什么淹神之子的,真实身份暂且不论,这鸟不拉屎的铁群岛他早就呆够了,可不想长久驻留。 只是,该怎么逃走呢? 蓝礼边敲桌子边琢磨。 单独逃跑其实很简单,就算这群人看的再紧,他们也不可能完全挡得住蓝礼靠近大海,毕竟淹人的信仰根本来自于大海。 但那样逃跑他就又会面临一个老问题,那就是他没办法单靠自己游回大陆去。 而“身份暴露”后,再想像以前那样糊弄人搭船似乎不太容易了…… 蓝礼一时有些心不在焉,暗暗感觉自己真的是一步错,步步错。 不过紧接着一个人的前来拜访,却暂时打断了他的思绪—— 伊伦.葛雷乔伊,当代铁群岛之王巴隆.葛雷乔伊最小的弟弟,最开始认出他的老熟人。 那个被蓝礼认为是脑子进了水的家伙。 168 银发女人与骗子 伊伦.葛雷乔伊是一个黑发黑眼,高大壮硕的年轻铁民,看起来也就二十多岁,蓝礼在当初被掠走的那段时间,对于他的印象最多就是一个酒鬼。 其次就是伊伦在喝多了时吹嘘的一个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的事情,那就是他曾经用自己的长船跟人赌一群山羊,说自己光凭撒尿就可以浇灭大厅中的炉火。 结果后来吃了一年山羊。 总而言之,蓝礼认为这个曾经绑架过自己的年轻铁民不是什么正经人。 但此时在这处海豹皮帐篷内再次见到对方时,蓝礼心中却很难再升起以往那种不算牢固的不正经印象。 稍微耷拉的肩膀悄然变成了端正,略微驼背的脊梁也变得笔直了许多,脸上始终挂着那种大大咧咧的笑容目前也完全看不到了,表情反而充满了恭敬与虔诚。 与之前那些看似恭敬的淹人不同,这伊伦好像真的对自己很信服,几番接触下来,蓝礼甚至感觉他对自己有些……惧怕? “大海洗去了我的愚昧与无知,神子大人。”他恭敬地说道:“而今我准备一心信奉伟大的淹神,也就是您的父亲,所以我请求您亲自为我举行受淹仪式。” 坐在摆满了鱼类食物的长桌前,蓝礼眼神古怪地看着这个长桌对面老老实实站在那里的年轻铁民,感觉真是颇为荒缪。 “我是谁你应该最清楚的。”他回答道:“你真相信那些淹人的说辞?” 此时这帐篷内除了伊伦之外没有别人存在,之前那三个淹人已经暂时离开了,所以他说这话没什么顾虑。 对方闻言怔了怔,随后脑袋压的更低了。 “往昔我尚年轻,被表面的虚妄所蒙蔽,神子大人,我请求您的宽恕,身为一个渺小的——” “我又没说怪罪你。”蓝礼打断对方的话:“我只是问你,你真的相信?” “相信。”伊伦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 蓝礼奇怪地问:“你不认为我是维拉斯?” 这个问题始终让他感觉很纳闷,更是很警觉,就算被吓着了,正常人也不可能对此没有丝毫怀疑的吧? “在夏日之海中您是维拉斯。” 伊伦闻言小心翼翼地瞥了眼长桌尽头那位有着一头及肩乌黑长发,穿着稍显宽松小号淹人长袍的漂亮男孩。 “在青绿之地您是塔利,在返航铁群岛时您是威尔,在前往大威克岛途中您是古柏勒,在拇指村中您是小罗柏……” 蓝礼闻言脸色有点尴尬,对方话语却并未结束,而是充满真诚地说了最后一句。 “但我能理解,这些都不过是身处凡俗世界行走时必要的身份掩饰罢了,您真正的身份是淹神之子,千真万确,也是我亲眼所见,所以我相信。” 看来他真的被吓住了。蓝礼暗暗心想,或者脑子真的钻进了水,变得有点痴呆。 “你们是如何找到我的?”他遂问了另一个问题:“我是说在卵石镇的时候?” “是一个女人告诉的我们。”对方闻言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她知晓您在拇指村,也知晓您在卵石镇,甚至了解您具体住在哪,所以我们才能顺利找到您。” “什么样的女人?”蓝礼蹙眉问。 “一个银发女人。” 伊伦回答道:“她披着斗篷,身材很好,但我们看不清她的长相,唯一能确定她的头发是银色的。” “其他的呢?” “没有其他的了,那女人通常只会在夜晚出现,然后告知您的消息后就会直接离开,从没说过额外的话。” “你们就那么信任她,不好奇她是谁吗?” “我们不信任她,盐舌想要抓住她逼问,但她很厉害,我们当初二十多个人根本抓不到她。”年轻铁民说话时语气有些尴尬。 “后来盐舌就说也许她说的都是真的,所以我们就去拇指村找您,不成想……呃,之后的事您都知道了。” 蓝礼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一个银发女人…… 追踪自己的那个? 之前他发现自己被跟踪时还颇为警惕,后来被这帮淹人找到就没空理会这个问题了,此时来看,显然这其中是有联系的。 她是如何找到的自己? 她是谁? 蓝礼眉头皱的更紧了。 有点想不清自己从哪招惹到了一个所谓的银发女人。 或者说,在他的印象当中,自己认得的银发女人似乎还不足一手之数。 高庭的艾勒莉公爵夫人是银头发的,但她不可能出现在铁群岛,其他的呢? 考虑手腕上的印记打通了曾经那处历史世界,所以副本中的雷妮丝算一个,但她已经死了。而她姐姐也勉强算一个,可那是个垂垂老矣的老太婆,可不是什么漂亮窈窕的银发女人。 返老还童了? 这也有可能,毕竟她儿子还变性了呢,返老还童也不是不能理解,而且的确有传言那位大王后修习黑魔法来着…… 只是就算如此,就算她返老还童外加降临到了这个世界当中,她也不可能盯上自己啊,表面上来看,自己可没有和副本中有任何联系之处。 想到这,蓝礼心思一动,想起来最后一个银发蓝眼的“女人”,也就是那位大王后的儿子。 “泰安娜怎么样了?”他问伊伦。 蓝礼对于那位女梅葛感觉很微妙,因为他还是头一次见到那种性转存在,还是一个在本地历史当中颇为有名的暴君国王。 所以虽说他们不论在二百年前还是二百年后都属于敌对阵营,但当初蓝礼仍旧没“舍得”让对方直接没有抵抗之力的淹死在大海当中,而是给了她一柄可以用来求生的匕首。 这是一种比较矛盾的心理,一方面他认为时敌人的话就直接去死好了,另一方面他又感觉如果对方真的被淹死了,好像还有点遗憾。 毕竟那种存在就那么一个啊…… “已经被送回绿地了。”伊伦回答。 绿地、青绿之地,都是铁群岛的人对维斯特洛的统称,怎么有的这种称呼蓝礼不知道,猜测可能是因为那边山清水秀,长的草比较多,不过他现在更好奇于那家伙为什么这么轻易的就能脱身而去? “你们就那么容易放过了她?” “最开始我们因为您的缘故,只是对她很客气,但并没有决定放她离开。”伊伦回答道:“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她与我兄长维克塔利昂打赌决斗,谁输了就答应谁一个条件,然后她就赢了。” “所以你兄长就放了她?” “是的。”伊伦道:“维克塔利昂是个信守承诺的人,他从不违背赌约,所以就派小船送她回了青绿之地。” 蓝礼闻言郁闷。 这其中定然有什么猫腻存在,但那倒也没什么重要性可言,此时他只知道,那个想来铁群岛的人没来成,不想来的反倒被困在了这里,不论怎么看,这似乎都是一个双输的结果啊…… 沉浸于这种情绪当中,他暂时没有再开口。 他没说话,伊伦反而小心问了一句。 “神子大人,关于受淹仪式……” “我考虑考虑。”蓝礼随口回答:“等到了老威克岛后给你答复。” 淹人们的计划是在明天一早就将他送到老威克岛去,因为那里是铁群岛中最神圣的一个地方,想要让他这个神之子真正亮相,也属于那边最合适。 同时蓝礼也隐隐了解到,汇聚在自己周围的这群淹人代表着的并非是全体淹人,所以那些人似乎想要在老威克岛来个“神子震慑群雄”的戏码,而那种情况…… 这边蓝礼在兀自沉思,那边得到朦胧回应的伊伦有点心情忐忑,但见男孩没有再搭理自己的意思,他还是识趣地告辞离去。 掀开海豹皮帐篷的布帘门,外面阴沉的天空与灰暗的大海登时映入眼中,伊伦深吸了口充满海洋气息的空气,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随后他朝着门口两侧守卫着的几个长袍淹人点了点头。 “神子答应你了?”其中一位轻声询问。 “神子需要考虑。”伊伦回答。 “我们非常欢迎你,伊伦。”问话那位高高瘦瘦的淹人如此说。 伊伦朝他表达感谢,随后转身离开,边走边想。 他叫什么来着? 莱安? 伊伦有点记不起来了,不过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此时聚在这里的淹人不说一百也有七八十,他要真能全都记住那才叫怪事,而且那家伙似乎新加入不久…… 想着,伊伦突然眉头一皱,低头看向跑到自己眼前的一对男孩女孩。 男孩看起来五六岁大小,流着鼻涕,穿着普普通通的粗布衣裤,长相很清秀。女孩比男孩个子稍高,脸上却充满了雀斑,不漂亮也不可爱,但性子很活跃。 “伊伦叔叔,你见到那个神子了?”她跑过来后抓着年轻铁民的衣袖,蹦蹦跳跳地问。 “语气要放尊重,阿莎。” 伊伦闻言严肃地道:“神子就是神子,不是这个或者那个。” “可是,他们都说那个神子是糊弄人的。” 一旁男孩擦了擦鼻涕后道:“哥哥们都这么说。” “那么是你父亲值得信任,还是你那些愚昧的兄弟更能让你相信,席恩?”伊伦出言提醒自己这位小侄子。 而今他如此虔信淹神之子的缘故可不仅仅是他亲眼所见的那些情况,也是因为他那位英明神武的兄长对此同样信服,甚至要不是公务繁忙,他兄长都要考虑亲自来面见一番了。 伊伦认为自己是个粗人,但兄长巴隆却是个聪明人。 而今不论是粗人还是聪明人都认为那个男孩是神子,那他不是神子是什么? “当然是父亲更可信。” 男孩回答。女孩则眼珠子一转,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伊伦叔叔,那个神子听说和我们一般大?他长什么样啊?” “非要我再重复一遍吗?阿莎?”伊伦.葛雷乔伊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略显不悦地道:“神子不是这个或者那个,神子就是……” …… 那边被蓝礼认为脑子可能浸了水的年轻铁民正在教育自己的两个侄子侄女,这边蓝礼却遇到了一个在他看来比较有趣的“麻烦”。 “你并非淹神之子。” 一位淹人打扮的老年拜访者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成功吸引到了蓝礼的注意力。 “你只是个骗子!” 169 一个铁憨憨 注视着眼前这坐在椅子上的男孩,三淹人塔勒暗自冷笑。 外表的确很唬人,仔细看,头发明显比寻常铁民的黑色更加奇异,眼睛色泽也非常罕见,再穿上小号的灰绿蓝三色淹人长袍,看起来还真有种不似凡俗的神圣气息。 然而那又能怎样? 还不是个被推举出来骗人的小东西? 塔勒相信淹神是存在的,所以他虔诚,但正因为相信,他绝不认为淹神会有什么所谓的儿子。 他们以为神灵是什么? 是和他们那些愚昧无知者一样庸俗的人类? 简直可笑! 淹神是大海,淹神是飞鸟,淹神是船只,甚至是逝去的海风…… 淹神是不被人类所理解的存在,所以祂是神灵,任何企图将淹神凡俗化的存在,不过都是愚昧又无知的蠢人罢了! 甚至淹神之子这个名号都充满了亵渎! 所以他,被人们尊称为三淹人的塔勒,现在很愤怒。 与此同时,塔勒也绝不相信历史中那位淹神之子有多少神圣可言,他认为那所谓的淹神之子不过是那个时代诸多野心家与不虔者们推举出来的一个傀儡罢了,亦如眼下他们推举出这孩子来,想要故技重施,或者说效仿古人。 没错,他三淹人塔勒早就看清楚了那些所谓追随者们的真实目的,甚至在那些人自称是淹神之子的追随者,来自两百年前时,他就猜到那些家伙会玩这么一套。 只是原本他以为他们会找一个成年人来执行他们的计划…… 是因为孩子好控制吗? 但孩子能有多少伪装可言? 三淹人对此有些不解,就如同他想不清那群人是怎么出现的,以及他们到底是谁这个问题一样。 不过显而易见,不管他们是谁,他们都是一群骗子,一群野心很大的骗子,而且因为这么一番装神弄鬼,还颇为受拥戴。 这让原本身为铁群岛淹人领袖之一,甚至亲自将浮木王冠戴在巴隆.葛雷乔伊头顶的三淹人塔勒非常不满。 他认为那些人是不敬神的,是一群利用信仰来牟利的无耻之徒。 他同样认为那些人的存在对铁群岛来讲根本没有丝毫益处可言,反而非常危险。 他更认为那些人所谓的淹神之子计划必须要终止! 所以他来到了这里,找到了这个孩子,准备亲自拆穿这个谎言。 为此,他不得不将自己的胡子与头发修剪干净,以免被发觉到真正身份,同时也不得不动用以前关系,来伪装混入这里,混入这个所谓神子的面前。 三淹人塔勒期待于这孩子在自己质问话语后露出惊慌神色,他期待于对方呐呐无言,甚至被吓的嚎啕大哭,他更期待于—— “看来你和外面那些淹人不是一伙的?” 男孩的话打断了三淹人的思绪,凝神看去这所谓神子的表情,发现这小东西竟然在笑? 怎么回事? 刚刚他讲的话难道没讲清? 念及于此,三淹人塔勒重复地说了一句。 “你并非淹神之子。” “是啊,我都和他们说了几十遍了,但是没人信我的啊。” 这话让三淹人眉头紧锁。 怎么着,现在糊弄人都不事先串通好的吗? 这么大意? 难道他们真的只是随便抓来一个孩子,然后就敢于让他来冒认淹神之子? 他们以为他们说什么,铁种们就信什么吗? 这简直荒诞的可笑啊…… 这个发现让三淹人塔勒原本的愤怒反而消散一空,他突然察觉到自己似乎有点鲁莽了,不应该听到消息后就直接气冲冲地跑过来,而是应该仔细打听一番才是。 然而实际上外面流传的消息也根本没多少,人们除了了解神子的存在外基本一无所知…… “既然你不承认你是淹神之子,那么为什么还要呆在这里?” “我说我不是,他们都说我是,他们说我自己不知道自己是谁,他们才知道,所以就不让我走喽。” 男孩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无辜,紧接着却又充满好奇。 “所以,你和他们不是一伙的?” 三淹人塔勒有点不知道怎么说好了,之前的想法彻底被打乱,他根本就没想过会有眼下这种情况出现。 于是只好顺着男孩回答:“那是一群不敬神的人,而我是一个敬神者。” “那么你帮我逃跑吧,我可不想留在这里当傀儡。” 塔勒闻言更显惊诧。 “你知道自己是傀儡?” “这不很明显的事吗?我故意在他们面前撒尿他们都没人怀疑什么。谁家神子会撒尿啊?” 塔勒闻言表情一噎,随后面对男孩期待的目光,莫名有些尴尬。 “我没办法帮你逃跑,这附近都是他们的人……” “那你跑来是干嘛的?”男孩声音诧异。 “我——我要拆穿你的真面目!” “现在你拆穿了,然后呢?” 是啊,然后呢? 三淹人闻言有点茫然,原本他的计划是将这孩子真面目揭露,预期是将这小东西训斥的哭爹喊娘,然后自己再抓着他走到外面那群骗子面前大骂一番。 这样一来,他三淹人吓哭伪神子,怒斥群骗子的事情势必会传扬开来,就算外面那群人不羞愧,铁种们也绝不会再相信他们的说辞了。 原本计划的好好的,却不想这位如此痛快的就承认了,还一点也不惊慌,这接下来的事情该如何展开? 而且这小东西…… 正常孩子能有这种表现? 三淹人突然察觉到了这点,于是更加对于自己没有在事前有过调查而懊恼——他只听说外面那群人找到的所谓神子似乎有很多神奇特征,但当时他都是当作谎话来不屑倾听的。 “神子并不了解他的本质,但他的不凡已经初步显露,我们要尽力教导与辅佐好他,更是要全体铁种都认知到他的存在,而这也是我召集你们来此的目的……” 之前混入此地时听到的一句话突然浮现脑海,但随后老淹人就紧忙摇了摇头将这话甩出脑子,想了想后,他撸起了袖子。 “我来打你,把你打哭。” 虽说有点意外情况,但塔勒仍旧准备照着自己原本的想法来做,这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言语无法解决这个问题,不是还有拳头呢么? 结果还没等蠢蠢欲动的塔勒动手,那奇特的男孩就突然问了一句。 “你是谁?” “我真名塔勒,他们都叫我三淹人。”塔勒没怎么犹豫地说。 接下来他是准备正式亮相的,可没打算一直伪装下去。 只是紧接着男孩的话就让他动作不由一停。 “好吧,塔勒大人,我有一个更好的提议。” “什么提议?” “你附耳过来。” 男孩表情严肃,语气认真,三淹人想了想后,觉得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左右不过多等一会,于是就照办了。 只是就在塔勒凑近一定距离后,这男孩突然端起身侧长桌上那装着黑面包的盘子,碰的一声给自己面门狠狠来了一下子,然后不顾流血的鼻子朝外面猛地大叫了一声。 “来人,他想绑架我!” 170 计划总有意外 原本尚算平静的沙滩营地在那一嗓子之后瞬间变得乱成了一锅粥。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绑架事件,聚在这里的七八十个淹人一股脑呼了上来,个个手持浮木棍棒,将那夹紧男孩的秃头老淹人团团围了住。 “你们别再靠近,再靠近——再靠近我就揍他!” 阴郁黄昏光照下,面对沙滩周围一大群充满敌意的淹人们,老淹人略显颤抖地大吼着,胳膊肘当中被夹着的男孩此时额头脸蛋全都是血,又配合似得咳嗽了几声,让周围人更显愤怒。 “你是谁!” 那有着一头灰色长发的老淹人踏步脱离人群,朝着三淹人冷声质问:“你岂知你正在干什么?你岂知你已经冒犯了伟大的淹神!?” “我在——我——” 脱离了原计划,老绑匪此时有点慌,但被他夹着的那男孩却于此时大喊了一声。 “他说他叫塔勒!” 这话落下,老绑匪浑身一颤,周围虎视眈眈的一群人也霎时哗然。 三淹人塔勒在铁群岛当中非常有名望,甚至比灰发的盐舌索伦更甚,只因他一辈子勤勤恳恳地行走在群岛各地,经他之手受淹成为淹人的追随者众多,不久之前更是亲自将浮木王冠戴在了新任铁群岛之王——巴隆.葛雷乔伊的头顶。 所以不论是那些古代淹人,还是这里的本地淹人,对于这位都是非常熟悉的。 然而他们熟悉的那位有着一头花白长发与胡须,眼下这个却光秃秃的,仿佛一个肉呼呼的鸡蛋被拨开了壳,外表怎么看怎么荒诞。 这点不论,他此时在干什么? “塔勒?塔勒!?”灰长发的盐舌索伦重复地念叨这个名字,随后大声训斥:“好一个塔勒!身为伟大淹神的仆从,而今你竟然胆敢如此胁迫祂的儿子?甚至袭击他?你如此忤逆正道,还有什么虔诚可言!?” “狗屁的淹神之子!”闻言后老鸡蛋一下子就急了,也顾不得之前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而升起的惊慌,转而开口叫骂了回去。 “你这该见风暴神的渎神者,还好意思跟我提虔诚?油嘴滑舌的索伦,用一个小孩来糊弄人,你也不燥得慌!” “我知你不信,你们很多人都不信。”灰发的盐舌冷哼着道:“所以我才要带着淹神之子前往老威克岛,前往神圣的灰海王大厅当中证明给你们看。却不想你竟然行如此不义之事?!塔勒,三淹人塔勒,枉我平日如此尊敬你,我真是瞎了眼了!我手中棍棒从今之后不会再对你客气,伟大淹神也一定会惩罚你!!” 跟随着这话,周围几十个淹人同样也一个个怒目而去,有的更是愤怒地用手中浮木棍棒敲击地面,带来一阵阵轰轰声响。 “该死的索伦,你就只会耍嘴皮子,谁不知道你——” 老淹人怒气冲冲地准备骂回去,只是他还没说完,就突然感觉腰部被怼了怼,低头一看,那被自己“胁迫”的男孩正隐蔽地朝他身后示意。 这该死的小子,又再玩什么鬼把戏!? 三淹人塔勒暗骂。 按照他的正常计划,他是不应该如此狼狈的,因为他就算揪着这小子并且亮出名号来,这些人也不可能对他胆敢怎么样,只因他威望高,堂堂正正与他们对持,他们不敢拿自己如何。 然而眼下这么一“绑架”,直接将本该有的局面彻底打乱,面对满脸是血的小子,那些人一个个恨不得亲手淹死自己,也根本没办法展开原有计划啊…… 塔勒内心焦虑,紧接着却也反应了过来侧头看了一眼,然后他就见到已经有淹人悄悄绕到他后边去了,似乎准备偷袭。 这让老淹人更加着急,而此时被他夹着的小子却啊的一声尖叫了起来。 于是他瞬间反应,忙吼了一声。 “你们不要过来!再过来我叫他好看!” 这话让后面几个靠近而来的年轻淹人脚步立即一停,却也惹来了前面那些人更大的愤怒。 只是老淹人此时可没空在意他们的情绪了,事已至此,他没办法老老实实放开这孩子——总不能说这小子受的伤都是他自己打自己的吧…… 这狡诈的小子! 塔勒内心暗骂,却不影响其表面作为,似乎第一次做绑匪的模样,他显得有些生疏,更是有点惊慌失措。 不过在夜色掩护下,老淹人还是成功将一个基本绑匪合格的话语连续道出了口,也没再有心思与盐舌打嘴仗。 “都给我退后,离我远点,别靠近!” “退后,更远点!” “船,没错,让开路,赶紧给我弄条船来!” “绳子?对对对,还得有条绳子!” …… 人质在手,投鼠忌器的一众淹人对此无之奈何,于是伴随着绑匪吭吭哧哧地威胁,他们不得不将小船与木桨准备好,然后还不得不退后几百米远。 做好这一切后,周围环境已经暗淡不已,朵朵黑云飘荡于天空,连续遮挡本就稀疏的月光,让海平面上的能见度时高时低,看起来可并不是一个起航的好时机。 不过局面所迫,老淹人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用绳子将蓝礼粗粗捆住后,他就支撑着船桨准备起航离去。 而被绑架者此时也颇为老实地呆在船尾处,一点也没有反抗的样子,反而看起来颇显轻松,让三淹人塔勒瞧见之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该死的小子,等我待会抽出手来,直接打死你!”他大骂。 蓝礼闻言瞥了对方一眼,不以为意。 原本他发现帐篷内钻进来一个“敌对阵营”之人后颇感喜悦,认为也许自己能利用对方来摆脱那些淹人,比方说对方负责提供船只,而他负责逃跑。 然而几番对话后,蓝礼感觉这人纯粹是个老傻子,想要展开合作估计够呛,没准还会扯后腿。 那反倒不如利用其身份来个金蝉脱壳。 于是他就这么“被绑架”了。 蓝礼计划等船航行远一点,这老人彻底脱离那些淹人视线后他就跳海逃跑,这样一来虽说仍旧没有解决那个根本性问题,却也足以将那些淹人的视线转移至这三淹人塔勒所在的敌对阵营当中了。 两方关系看起来不太和谐,就算解释他已经逃掉了估计也不会有人相信,或者说,从这老淹人的态度来看,也许都不会有什么解释存在,而这也更方便了蓝礼的离开,只要有充足的时间来缓冲,他—— 想着,蓝礼突然听到划桨的老淹人充满惊慌的啊了一声,这让他脸色一怔,随后他就突然见到站在那里划桨的秃头老人此时竟然身体一歪,随即噗通一声掉进了海里! 或者说,他是被人握住船桨后被拽进了大海! 因为紧接着蓝礼就见到了一个浑身湿漉漉的瘦高年轻淹人从水面下爬上船头,然后转头看向了他这边。 男孩脸色不由一僵。 “你是谁?” “我叫莱安,神子大人。”对方抖了抖身上水渍后,又拢了拢紧贴脸颊的黑长发,随后朝蓝礼抿嘴一笑。 “特来救你。” 171 神圣海岸 碧蓝天空笼罩下的海岸线看起来一片广阔明媚,沙滩上布满了或爬行或静止不动的红棕螃蟹,海边高空一只只洁白飞鸟缭绕,偶尔有几只落在礁石上梳理羽毛,面对有船只驶来也不见多怕生。 海滩不远处是一片荒草遍布的荒岭区域,而在该区域最顶端则静静矗立着一排排苍白而又古老的庞大骸骨,那是娜伽的遗骨,或者被铁民们称之为灰海王的大厅。 铁群岛是一处纷争不断的地方,但位于老威克岛西北角这处地区却始终保持着宁静。 古代时,娜伽肋骨下是一代代铁群岛之王加冕与被选拔而出的地方。 而不久之前,铁群岛反叛拜拉席恩王朝之际,新一代铁群岛之王巴隆.葛雷乔伊同样于此被戴上浮木王冠,继而号召全体铁民发动战争。 就如同这片沙滩被称之为神圣海岸一样,此地在无数铁民心中是一处非常神圣的地方,而眼下,蓝礼这位“神圣”的淹神之子就已然抵达于此。 一袭小号灰绿蓝三色长袍穿在他身上看起来颇显宽松与洒脱,手持一根黑色的浮木棍棒也让这位漂亮的黑长发男孩气质庄严不少。 下了小船,他身后跟随着一众淹人,更后边有着其他船只陆续停靠,并往下卸着一些食物与搭建营地所需要的物品。 此时气候已经基本入冬,虽说没有下雪,但海边温度仍旧不暖和,踏步走在松软的沙滩上,呼出的气体都有些泛白。 随脚踢开挡路的一只红壳螃蟹,目光扫视眼前一切,蓝礼最终眺望那不远处山丘之顶的苍白肋骨,只觉这地方似乎过了近三百年都没什么变化。 他对此有些唏嘘感慨,身后却突然传来一句轻声问候。 “神子大人来过这里?” “没来过。”蓝礼没好气地回答。 “他们说您是老威克岛的人?”身后之人又问。 蓝礼瞥了眼问话之人,有点不太想搭理他。 这人叫莱安,有着一张很是寻常的尖细脸孔与铁民普遍的黑发,穿着一袭淹人长袍颇显宽松,身高也不矮,于是他整体看起来非常瘦弱。 他就是昨天晚上潜水跑去将蓝礼“救回来”的那个,因为“护驾有功”,此时已经被领头淹人安排贴身保护蓝礼这个神子大人了。 蓝礼很讨厌这人,只是他不能表现的太过明显,毕竟这位怎么说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但他更不想回答自己的出身问题。 于是他转移话题道:“我们要在这里呆多久?” “需要群岛中的所有淹人全都聚集完毕之后。”瘦高的莱安回答道:“盐舌与卓鼓大人宣布完毕您的身份。” 蓝礼闻言点了点头,也没多问这个问题,目光转而再次眺望起了那远方丘陵所在。 盐舌与卓鼓是周围这些淹人们的两个领头者,盐舌就是那个灰长发与塔勒对持的老淹人,有着五十多位本地淹人的追随,而卓鼓则是一个年纪比较轻的淹人,来自二百多年前,是那群三十多个古代淹人们的领头者。 这两人被蓝礼认为是完完全全的野心家,想要仰仗他这个“神子”的身份,合力将群岛整体淹人阶级凝成一股绳。 之后他们想要干什么,蓝礼就不怎么了解了,不过眼下他们在干什么他却能见得一清二楚——正在沙滩处招呼人手搭建营地。 淹人们统一穿着灰绿蓝三色的粗布长袍,于冬季时刻看起来显得颇为单薄,但他们似乎没有一个感到寒冷,一个个干的火热,正用一些海上收集到的浮木搭建简陋木屋以及展开营帐。 这种事情显然不需要蓝礼在此等候,左右无事,他决定前往那娜伽遗骨所在之地去看看—— 他可没忘记那种骨头其实有特殊作用的,同样对于那东西是否还有其他效果而感到好奇。 没人对此阻拦他,不过七八个淹人却一直跟随在他屁股后,随时随地的保护着。 绑架事件过后,淹人们就马不停蹄地将男孩运送到了这老威克岛所在,并且派遣了充足的人手跟在他屁股后,且严格审查一切面见之人,让蓝礼有种作茧自缚了的感觉。 不过此时他的心态已经有所转变,或者说已经对于逃跑一事并没有太过担忧了。 因为他今天早晨在触碰手腕标记时得知了某件事情,而这件事情直接将困扰蓝礼许久的船只问题给突然解决掉了,只是这个事情还需要等待一段时间,同时…… 心不在焉地想着,一道清脆话语突然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你就是那个淹神之子?” 这似乎是一个小女孩的声音,抬眼看去,蓝礼发现沙滩尽头此时正有两个小孩站在那里,棕黑头发,黑色眼睛,一男一女。 男孩个子稍矮,女孩较高,而今两人正好奇朝他这边张望。 胆子倒是不小。 蓝礼心想,朝这两个孩子点了点头,也没打算多理会就准备继续走,不过那女孩下一句话却让蓝礼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 “你真漂亮!” “谢谢,你也很——” “你能嫁给我吗?我想娶了你。” 这话让跟随在蓝礼背后的诸多淹人无不错愕,其中更是有一位老淹人走上前去严加训斥,蓝礼对此倒是啼笑皆非,感觉小孩子什么的可真是有意思,于是他摆了摆手,不以为意地直接走了。 “这怎么能叫乱讲话?”背后那女孩的叫嚷仍在持续:“男人可以娶女人,女人为什么就不能娶男人?” “来啊,老头,你要打我吗?” “别拽我席恩,你怎么胆子这么小?” …… 席恩? 蓝礼心想之前那男孩莫不是那个可怜的太监? 算算,好像年龄也差不多符合的样子…… 他没多琢磨,因为伴随着不断前进,周围分散至整个海岸线内的淹人们无不对路过的他躬身行礼,有的甚至满面狂热地跪伏于地,让蓝礼好一阵不自在。 不过这段时间的神棍生涯,他对此倒也算得上熟悉,或者说已经能够视若无睹,偶尔点点头或者摆摆手,更多时候直接忽视,也没人对此有多在意。 而当他远离海岸线后,这些人就基本见不到了。 娜伽山丘所在的区域道路并不平整,伴随着前行,地表缓缓隆起向上,充满了碎石与荒草,不太容易行走,不过手中拎着一根棒子的好处就是不用太担心脚下打滑突然摔倒或者被绊倒。 一行淹人拱卫着蓝礼,最终成功抵达了山丘上的娜伽遗骨之下。 脚踩坚硬的岩石地表,头顶排排肋骨挥洒下的阴影笼罩,仰头看了看在阳光笼罩下那苍白而又古老的一根根庞大骨骼,蓝礼不由回想起上次他出现在这里时的场面。 那时候时间紧张,可没什么机会仔细留意此地,而现在—— 心中思绪戛然而止,周围环境似乎一下子变得有些朦胧,就连天空中的阳光也同样恍惚了起来,心跳于此刻突然加剧,让蓝礼忍不住捂了捂胸口,随后他茫然地抬头张望四周,只觉头晕眼花,身体当中的血液流动速度也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隐隐的,他仿佛听到了一阵来自大海深处的苍茫嘶吼。 172 背锅 穿着一袭宽松长袍的黑发男孩走到那肋骨下方后就突然开始面色恍惚了起来,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没有任何反应。 起先跟在他身后的淹人们感觉这位神子可能是在观察其手边的肋骨,但随着时间渐渐变久,就有人发现有点不对劲了。 最先察觉异常的是那个跟在后边的莱安,他原本也在观察此处苍白肋骨笼罩的空旷之地,但眼角余光却突然看见身前男孩浑身上下有种不自然的颤抖,这让他蹙了蹙眉,随后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般,脸色豁然一变,遂踏步来到男孩面前。 蹲身看去,他直接发现了男孩那本该炯炯有神的双眸此时已然瞳孔扩散,目光毫无焦距,充满了茫然。 于是这个叫莱安的淹人毫不犹豫地抱起男孩来朝着下边窜去。 “你做什么?莱安?” 旁边淹人对此充满诧异,更是有人警惕地拦住了他的去路,然而接下来对方的一句话却让他们直接让开了路。 “神子病了!” 如果蓝礼此时清醒,估计又会吐槽一句神子还能生病?但他此时却完全无视了周围的一切,脑海中回荡着一道又一道那似乎属于远古海兽吼叫般的嘶鸣,听不清楚,但似乎隐含什么意思。 是什么意思? 他脑海中的念头不断琢磨于此,但始终没弄明白,直到感觉有外力影响而来。 “你怎么样?神子?神子?!神子!?”微弱的声音仿佛从天边传来,却又迅速靠近,最终变成了近在咫尺,脸蛋被不断拍来拍去的,感觉有点疼,恍惚晃动的视线因此迅速凝聚,最终他成功看清了一张让他很是讨厌的脸。 这莱安似乎很着急? 脑海中忍不住闪过这个念头,但随后蓝礼就没有理会于此了,周围环境乱哄哄的,抬眼看去,发现自己已经被淹人们那一张张粗糙的面孔给围了住,阳光也因此被遮挡了大多。 不论真心还是假意,起码来说这一张张脸上的表情都充满了担忧,那位灰色长发的老淹人索伦此时也处于这个阵营当中,见蓝礼抬头看过来后忙问了一句。 “神子大人感觉如何了?身体不舒服?” “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蓝礼回答,胸膛当中那急速跳动的心脏此时已经基本恢复了正常,但隐隐的,他似乎察觉到了一点其他的变化…… 于是他开口道:“你们去忙吧,我要再去灰海王大厅——” “不行!” 男孩话音未落就被打断,侧头看去,那个瘦高的讨厌淹人正满脸严肃地盯着自己,眼神颇为强硬,让蓝礼有点莫名其妙。 其他人对此也颇感奇怪。 “神子大人的决定,哪容你开口打断?”灰长发的盐舌索伦皱眉盯着这个叫莱安的年轻淹人,感觉他这话非常逾越。 “我是说,刚刚大人他就是因为走到了那里后才突然发病的。”瘦高的淹人见此忙补充了一句:“他们都见到了。” 经他提醒,之前跟随蓝礼的一众淹人忙点头。 “好像是这样。” “还没到多久就发病的。” “没错,等离开后神子大人就恢复过来了。” …… 这些话让盐舌索伦了然,随后他不自觉皱眉。 娜伽山丘上的肋骨笼罩之地被淹人们称之为灰海王的大厅,是传说中杀死世界上第一头海龙娜伽的初代铁群岛之王——灰海王用其遗骨所建造的厅堂,而灰海王则仰仗于此功绩深受淹神喜爱,于厅堂中统治了铁民们千年之久,最后在全身肌肤变得和须发一样灰后放下王冠,踏步走入大海当中。 学士们认为这是一个荒诞的民俗传说,而淹人们也不全都相信灰海王的存在,但不论怎么说,神圣海岸能有如今这种地位,依靠的唯有这灰海王大厅的存在。 那是群岛中最为神圣的地方,从古至今,无数铁群岛之王在那里被加冕,无数民众赶来那里朝圣跪拜,然而如今这位淹神之子竟然会因为踏步走入那里而…… “我听见了神灵的声音。” 男孩的话打断了盐舌索伦的思绪,周围人同样因此而愣神。 “我听见了,但没听全。”蓝礼一脸认真地道:“所以我必须回去。” 实际上的原因自然不是这点,但见再不说什么,自己想回去似乎可能不大,于是他只好扯上这个幌子。 “您父亲大人说了什么?”盐舌索伦蹲在其面前问。也不知道是真激动还是在配合蓝礼的话。 “我没听清,所以我要回去。” 蓝礼重复地道:“你们不能拦我。” 这话让有人面面相觑,有人半信半疑,有人跟着激动,有人眉头紧锁。不过碍于与淹神有关,他们还真没敢拦着,就算那个瘦高的淹人莱安此时也欲言又止了几番后,最终什么都没说。 于是蓝礼复又被簇拥着返回到了那肋骨笼罩下的空旷之地。 此时正值响午,天空挥洒而来的光线非常明亮,然而当蓝礼再次走入此地后,他的视线却复又变得朦胧了起来,整个人也因此而恍惚。 胸膛当中的心跳碰声如同擂鼓鸣奏,体内的血液流动速度也逐渐加快,原本按理来说他应该对此感觉不舒服甚至痛苦,但蓝礼目前并没有感受到任何不好的情况出现。 如同深海当中传来的古老嘶鸣占据了他的整个身心,通灵之心特性于此刻发挥效果,于是蓝礼能感受到这声音当中充斥着的东西——呆板而又急切。 不断重复着,声音当中的含义也一模一样,似乎是什么留声机正连番播放一首相同乐曲,又似乎在无意识的发出声响,等待着有人能回应“它”,蓝礼无法回应,他甚至都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于是只能呆呆不动。 不过可能倾听于这个声音本就有好处,也可能是他触发了什么,不断响起的嘶吼声音当中渐渐就隐隐多了一些不同的震颤,让原本思维因为吼叫声而有所恍惚的蓝礼瞬息清醒了不少,同时感觉到一股股清凉于脑门浮现并扩散,就如同三伏天热得满头大汗时突然被冷水浇下,非常的舒爽。 他渐渐有了一种情绪上的“不吐不快”感觉,就好似一个哑巴始终不能说话,突然被治愈了一般。 只是这种感觉非常的陌生,就算他拥有了“说话的能力”,也似乎有点不知道从何开口的好。 蓝礼因此有点着急,这种着急并非是了解什么急事的着急,而是“说不出话来”的着急,或者像是有时候他想要描绘一个东西,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汇。 他最终还是没有“说出话”来,因为他又被人给打断了。但此时打断他的并非是那个莱安,而是匆匆跑上来的盐舌索伦。 “神子大人,劳烦您出手将信徒伊伦.葛雷乔伊拉回来吧,他现在还不能去往流水宫殿啊……” 什么意思? 被扛出肋骨区域的蓝礼本就因此而不悦,闻言后更是有点莫名其妙。 不过随后他就了解发生了什么。 这个盐舌索伦之前为那伊伦.葛雷乔伊举行受淹仪式,结果没救回来,人似乎给淹死了…… 这你找我有个毛用处啊。 了解这点的蓝礼无语,但随后他就反应了过来。 合着这老东西是找他背锅来了! 173 演化的特性 伊伦.葛雷乔伊,葛雷乔伊家族的嫡系第五子,当代铁群岛之王巴隆.葛雷乔伊最小的弟弟,曾经掠走蓝礼与女梅葛的那个铁民队长。 他是个长相还算帅气的年轻铁民,然而就算外表再不俗,当他满脸苍白,嘴唇发青时,也仍旧看起来吓人不已。 注视着眼前这位只穿了一条海豹皮短裤的年轻铁民,蓝礼眉头紧锁。 没记错,不久之前这家伙还求自己亲手替他举行仪式呢,当时被他敷衍了过去,却不想这位如此急迫的想要加入淹人大军,还倒霉的被淹死了。 蓝礼前世记忆当中并没有这个人的存在,但他了解记忆中那个攸伦是这位伊伦的二哥,而席恩则是这位的侄子。 当然这一切在目前来说都没什么要紧的,此时对于他来说最重要的是,该怎么糊弄过去? 淹死人的凶手此时就正站在他身旁,表情期待而又庄重地盯着男孩看,周围同样有一群淹人围绕于此,每个人都紧盯蓝礼,似乎生怕错过他的一丝一毫动作。 “你能救活伊伦叔叔吗?” 稚嫩的声音当中充满了担忧与期盼,那是混在一群淹人群体内的男孩席恩,而他的话语落下后,淹人们中就有人回应了一句。 “那不是救活,孩子,是将伊伦带出流水宫殿,伟大淹神需要一位好水手,所以祂将伊伦叫了过去。” “那作为淹神的儿子,神子大人应该能把我叔叔带回来吧?”男孩恍然地问,并且似乎因此松了口气。 没人回答他这个问题,淹人们面对于此纷纷沉默,当事人蓝礼也只是瞥了男孩一眼就不作理会了。 然而男孩的话算是正中要害。 作为淹神的儿子,从自家厅堂当中带出来一个人,不是很轻松的事情? 起码许多迷信之人认为这好像很轻松,然而真实情况如何,只有那些头脑冷静的才知晓。 这也是蓝礼从一开始就不打算伪装什么淹神之子的原因之一,神棍听起来有趣,实际上可不是那么容易装的,得有人帮你骗人,或者有真本事才是啊…… 蓝礼想到了两百多年前那位淹神之子“前辈”,没记错,他也淹死过很多人,事后不过轻描淡写地糊弄几句就没人在意了,然而那位与蓝礼此时的情况可不一样,那位早已树立起了神子形象,甚至已经加冕为王了。 而自己…… 他没有多想什么,而是跪坐在这位溺水者的头顶,右手触碰左手手腕,左手则覆盖在对方脑门之上。 入手冰冷而又僵硬。 记忆中这个世界是有能够令死人复活的存在的,但那显然不是自己,而对于这种局面,似乎除了左手腕上的古道之种可以尝试一下外没有其他选择。 蓝礼并不了解古道之种能否对死人有效,但他认为和那位“前辈”一样轻描淡写地说一句淹神不放人,那显然是最下策。 中策自然是摆出一副神棍姿态,“努力”一番后在宣布结果,这样就算会受到质疑,也大概能够糊弄过去了。 至于上策…… 注视着那旁人看不见的火种融入死人额头,蓝礼抿了抿嘴。 他了解,火种无法融入死物当中,而眼下它却融入了进去,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对方还没死彻底? 然而他之前对此的试验是面粉木头之类的,可不是人类尸体…… 之后手腕当中没有丝毫反馈的现象更是让蓝礼心下一沉。 于是他开始不自觉在脑海中思考起了这事之后的结果。 如果可能的话,他自然想要否认自己神子的身份,但其他时候不说,此时否认完全是找死,所以就算救不活也要摆出一副神棍姿态来。 这样就算会受到质疑,就算事后葛雷乔伊家族追究责任,那也是之后的事情了,暂时来说,蓝礼不认为因为自己没救活人来,周围这些人会直接翻脸—— 当淹人牧师的,哪个手上没淹死过人? 但就算如此,事后他也必须要找机会跑路了,因为这个身份已经出现裂痕,不是那么牢固,没准哪天就会突然出现这种类似的事情,然后再叫他来背锅。 想到这,他不由恼火背后那个叫索伦的老家伙。 没那个本事你随便淹什么人? 淹人就淹人罢了,你还把你们家国王的弟弟给淹死了。 淹死就淹死,你找我替你挡刀子…… 他没有继续想下去,因为手腕上突然传来一道微弱的反馈,让蓝礼目光一凝,忙专注盯着身前死者。 对方仍旧一动不动。 但似乎还真没死彻底啊…… 男孩有些喜悦地心想,紧接着又有些犯愁。 可是该怎么办? 人工呼吸? 展开心肺复苏? 作为一个合格的现代人,他对这些东西完全不会,估计还没有周围这群淹人熟悉呢…… 叫别人来赶紧施救? 领头的淹人之前都没救活,再让他们救……该怎么说…… 时间缓缓流逝,表面上男孩面无表情,暗地里则脑筋转动的飞快,但当某一时刻过后,他突然心思一动,随后闭上了眼睛。 …… 跪坐在那里的男孩身板挺得笔直,左手覆盖在尸体头顶,一头黑发与宽松长袍被海风吹拂的不断晃动,满面庄严的模样看起来还真是那么回事。 这让很多明白人内心不由疑惑,猜测这小子难道真有种活死人的本事? 这似乎不大可能,但这孩子身上本就有许多常人没有的特征,如果真的…… 看似安静,实则暗流涌动的局面于此刻似乎真的安静了许多,人们本能地屏息静气,紧紧盯着浅滩处的男孩,盯着他一动不动地跪坐在那里,盯着他身上衣袍被海水浸湿,盯着一条条小鱼渐渐从四面八方顺着浅滩海水汇聚而去,最终围绕男孩双腿聚拢成圈…… 瘦高个的淹人莱安身处于淹人群体当中,面色因此变得有些复杂,周围许多淹人们内心也纷纷一凛,那些原本笃信淹神之子的淹人们更是满面期待。 人群当中的两个小孩对此一惊一乍,随后被一位老淹人训斥的紧紧闭上了嘴巴,然而这种寂静并没有保持多久。 当那原本一动不动躺在浅滩处的死人豁然挺起身来,当他弯腰开始剧烈咳嗽并且呕吐出大量海水,当这本应该被宣判死亡的人用他那充满痛苦而又茫然的双眼扫视周围之际,人群当中立即变得一片哗然。 “活了,真救活了!” “淹神之子,果真是淹神之子——” “伟大淹神显灵……” …… 一帮人此时一股脑呼了上去,有的忙帮着拍打死而复生者的后背,让他更容易地吐出海水,有的则搀扶蓝礼站起身来,然后亲手为他将长袍衣摆当中浸染的海水拧干,更有人忙弯腰用衣袖为其赤裸的一双小脚擦净沙尘,更多的人则身处于周围或欢呼或喜悦,或站在原地惊疑不定且怀疑人生。 然而这一切都并没有影响到蓝礼的思绪,此时他仍旧沉浸在一道许久不曾浮现的系统消息上面—— 【你的通灵之心特性成功演化为通灵之语】 …… 演化……通灵之语…… 被淹人们屁颠屁颠忙前忙后服侍着的蓝礼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看了看被自己“救活”的年轻铁民后,他转移目光,看向那远方娜伽山丘所在。 174 初变的格局 海滩上发生的一切本就被此处淹人们所注意,尽管不是所有人都能亲眼见到那情况的诞生,但当事情发生过后,当消息扩散而开后,人们仍旧感同身受,甚至被周围同伴们感染的更显热切。 于是当伊伦.葛雷乔伊恍恍惚惚地被淹人们拥抱亲吻并且披上代表淹人牧师的灰绿蓝三色长袍后,他就直接被一众没能亲眼所见的淹人围在了中央,问起了他的受淹仪式,以及“死去之后”所见到的一切。 然而对于自己死而复生的遭遇,这位新晋淹人似乎记忆不多,说话时也磕磕绊绊,表情茫然,似乎还没回过味来。 “海水,全都是海水,里面,外面,左边,右边——我,我好像进入了淹神的流水宫殿,然后,然后——” “然后怎么样了?” 一位年轻淹人迫不及待地问:“你见到了伟大的淹神?” “淹神?不不不,没有见到,我——我好想见到了——不对,我好像听到了古道?”伊伦吞吞吐吐地说:“那好像是淹神的叮嘱之言……然后……” 他说着,目光不自觉看向沙滩尽头处,那个正与盐舌索伦交谈着的黑发男孩。 “然后我听见了神子大人的声音。” “大人说什么了?” 另一位淹人充满狂热地询问:“招你回来?还是让你跟着他走?” “都不是。” 伊伦表情迟疑地回答:“我听到的好像是——好像是,快跑,你兄长攸伦就要来了,快跑,你兄长攸伦——” 他话没说完就痛苦地捂住了脑袋,表情即茫然又畏惧,以及一丝丝对攸伦这个名字的……憎恨? 周围淹人们对此则颇感纳闷。 你兄长来了? 攸伦? 什么意思? 他们想要询问,但此时伊伦似乎突然惊觉自己话说多了,于是脸色一慌,继而脚步趔趄地站起身来,推开旁人急匆匆地走了。 “他好像并不高兴?” 原地一位年轻淹人对此有所诧异。 “毕竟死了一次。”另一位淹人点了点头:“换成谁也不会高兴的。” “但他被救活了啊。” 年轻淹人无法理解地道:“被神圣的淹神之子救活,这是多么荣耀的事情?” “也许他更希望留在淹神的流水宫殿当中?” …… 那边几个年轻淹人对此感觉有些莫名其妙,这边更多的淹人则注视着前方不远处一老一小两个身影。 老人灰色长发飘飘,气质卓越,五官长相棱角分明,充满了威严感,但此时面对他对面的黑发男孩,却仿佛一个犯了错的小孩子一般,显得规规矩矩。 而男孩尽管外表稚嫩,身材矮小,但表情动作却充满了颐指气使—— 因为距离有点远,围观淹人们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却能明显见到那位领导他们的淹人首领此时老老实实一副不敢反驳的模样。 这让有些人心头感慨,更多人却下意识的认为理所当然—— 不住不觉间,此地氛围已然被改变。 …… 蓝礼可没理会远处那些淹人们如何想眼下这处场面,此时他正满脸严肃地盯着站在面前的老淹人,话语毫不客气。 “如果再有这种事情发生,我不会出手替你解决,你得知道,复活死者并非你们想象当中那么容易。” 复活、死者、并非那么容易、容易…… 这几个词汇让老淹人联想颇多,于是面对眼前这位严肃的男孩,他毫不犹豫地道:“我明白,神子大人,之后再有这类事情,我们不会再劳烦您出手!” “同时,没有必要,你也别让人跑去打扰我,你们现在的一切事情对我来说都不重要。” “好的,神子大人,我会严格约束属下淹人,您放心,他们不会再去打扰您。”盐舌索伦仍旧没有迟疑地回答。 “之前你提的那些学习要求,什么教条啊仪式啊之类的,我不感兴趣,所以就算了。” “没问题,您是淹神的儿子,自然用不着学习我们那些没用的东西。”老淹人表情羞愧地道:“是我考虑不周,神子大人,今后我会谨慎思考。” “那个棍子有点不太合手。” “我马上给您找个新的!” “食物方面……” “我懂,我懂,您喜欢吃牛肉,不喜欢吃鱼,我这就吩咐淹人们为您准备好。” 这老东西很会审时度势嘛…… 蓝礼心想,感觉没什么可说的了,于是他转身就要离开,但没几步他就突然想到了什么,脚步一顿,回过身来又道:“那个莱安……” “您不喜欢他?” 盐舌索伦闻言立即道:“我将他换掉,换一个您满意的,您觉得桑德如何?” 蓝礼闻言有些意动,但想了想后,还是摆了摆手。 “算了,就还是莱安吧。” 他感觉那莱安有点不对劲,但怎么个不对劲蓝礼却又说不上来,因此心中有点顾忌,但想想如果那家伙真的对他有敌意估计早就已经动手了—— 作为贴身淹人之一,莱安可不缺少机会。 所以是友非敌? 或者只是自己想多了? 边往回走边琢磨着这件事,蓝礼没一会就发现当事人已经和七八个淹人复又围了上来,于是他抬眼瞧了瞧对方面色,没发现这位有什么不对劲的,于是他不再多想,准备以后有空闲了多观察一下并且保持警惕就好了。 而目前来说,最要紧的事情…… 他抬眼看向了那娜伽山丘所在的方向。 通灵之心特性演变成了通灵之语,而这通灵之语蓝礼认为非常神奇,因为它的作用是能够用肢体传递情绪。 没错,是情绪,而不是话语。 之前救活伊伦最主要的原因是对方没死透,其次就是古道之种对精神方面的激励,但单凭古道之种的激励其实没用,因为宿主的主体意识已经陷入濒死昏迷当中,没有意识,根本无法“配合”。 所以蓝礼在察觉这点后,主动尝试起了那个在山丘上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能力,最后被他成功将一连串的恐惧情绪传输给了对方,将其“吓醒”后,也获得了“系统信息”的承认。 而这一切的源头他显然不会忽视—— 正是因为那山丘上有着一个迫切想要与自己,或者想要与任何可沟通之人沟通的“意志”存在。 那么,“它”到底想要沟通什么呢? 抱着这个疑惑,蓝礼再次走向了那山丘所在,却显然想象不到,他这么一去就是三天之久。 175 照见神灵 月朗星稀的天空笼罩下,这片位于老威克岛边缘的黄色沙滩上点缀着一道又一道明亮光芒,那是一处处篝火正静静燃烧着,如同几百个灯笼一齐被点亮,凌乱而又分散地排列蔓延,遍布整个神圣海岸。 沙滩尽头的一处篝火左右此时围坐着四个年轻淹人,其中一位棕发的面带不忿,正与同伴们唠唠叨叨。 “韦尔竟然还说我们是不敬神者,等神子大人醒来之后,我看他还敢不敢这么说。” “你和他说什么了?”同伴好奇询问。 “说伊伦复活那件事,结果他不信。”棕发淹人说道:“还说我是骗子,说我们都是骗子,联合起来骗他们的。” “我和戴克说,他也不信。”另外一位同伴哼声说道:“我们以前还是好朋友,但他竟然不相信我,反而信那个三淹人塔勒的话,我和他说那老东西前阵子还跑来刺杀神子呢,结果他还是不信,认为我在污蔑那老家伙。” “一群目光短浅的无知之辈罢了。”最后一个没出声的开口道:“等神子大人苏醒之后,他们就知道谁对谁错了。” “神子大人什么时候苏醒啊?”最开始说话那位提出了这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不知道,也许等明天一早?” “你昨天晚上也是这么猜的。” “前天晚上也是。” 这话让四个年轻淹人互相对视一眼,最后齐齐望了一眼那娜伽山丘所在之地,可惜此时他们距离那里不近,只能看到一个微微亮起的火光,那是盐舌索伦大人派遣人驻扎于丘陵顶端的证明,除此之外就什么都见不到了。 “希望明天晚上你不用这么说……”一人开口喃喃。 “我也希望。”说话那人耸了耸肩,遂撇了眼不远另外一处篝火。 “这样他们就可以闭嘴了。” …… “明天一早,我们就去找那索伦谈谈。” 海岸另一个方向处,一道沉稳的声音从海豹皮帐篷内响起。 “这场闹剧该终止了。” 说话之人是一个中年淹人,于帐篷内席地而坐,头发乱糟糟,但面庞却非常整洁。此时他双眼紧闭,面对帐篷内一处火盆淡淡地道:“战争还没停止,我们的任务还没结束,我们没有时间和索伦在这里耗下去。” “没错,我在孤灯岛还有一个渔村没走完咧。”旁边另一个枯瘦老人此时边低头搓着自己黑乎乎的脚丫子边道:“原本想要跑来看看那神子到底长得什么样,结果都到这两天了,那索伦都还不让看,还指望我支持他?” “索伦是个狡诈的老家伙。”此时营帐内最后一人冷哼开口道:“他找的那个小东西比他更狡猾,凶残、应该被打死!” 这话语当中明显充斥着怒气,让帐篷内曾听闻许多传言的枯瘦老人朝其咧嘴笑了笑。 “怎么,你这三淹人没少在那索伦面前受苦头?” “唯有淹神才能叫我受苦。”脑门光秃秃的老淹人脸不红气不喘地道:“那盐舌可不够资格。” 他说是这么说,内心当中却忍不住回想自己当时被拽下船好悬没被淹死这回事,不由更加恼火了。 “那个小子,我跟你们讲,小小年纪就能看得出是个祸害,等明天咱们找索伦谈完,你们得支持我打死他。” “打死?淹神可不准咱们手上沾铁种的血。” “那就浸死!” “听说那位神子可是不怕水的呦。”枯瘦老淹人开口提醒。 “他至多能憋气。”三淹人塔勒不以为然地道:“我的预计是淹他个一整天,这样不信他死不成。” “没准真死不成咧,没听外面那些小伙子们说么,前两天死掉的人都被那神子给救活啦。”枯瘦老淹人又道:“还是咱们好大王巴隆的弟弟呢,我问过他,不像撒谎。” “那伊伦就是个懒散的酒鬼。”三淹人塔勒不屑地道:“他的话不可信。” “但我听说咱们的巴隆大王对那个神子也相信着嘞,还派他一对儿女来认认人。今早我就见到那俩小家伙了,他们可是信的很呢。” “小孩子的话你也信?”三淹人反驳。 对方闻言笑笑,遂不以为意地继续说道:“我还听说那神子路过卵石镇时救了一个得了红斑病的人,那人现在可是能蹦能跳咧,这事那边很多渔民都知道,要不是索伦那群人严禁外人过来,估计他们早就跑来喽。” “红斑病不致死,说明不了什么。” 这话让枯瘦的老淹人眨了眨眼:“我说什么你就反驳什么……怎么,贝隆是瞎子,你三淹人也瞎了不成?” “那你老灰鸥是准备站在他们那边了?” “要真有那回事,我当然会站在他们那边。”枯瘦老淹人边搓脚边道:“岁数大了,谁身上还没有点毛病?特别是我这种整天睡礁石上面的,一到起风的时候可不好过呦。” “你不要抱希望。”那边双眼紧闭面对火盆的中年淹人沉稳地道:“这些消息我也听说了,但那索伦这么久都没让咱们见那神子,想来都是假消息。” “所以我现在才跟你们混在一块呀。”枯瘦老人抱着自己的一只脚嬉笑地道:“就等着和大家一起拆穿那老东西的谎话呢。” …… 那边敌对阵营在讨论淹神之子,这边另一处帐篷内的灰发老者则与一个年轻淹人面对面席地而坐,同样言说于此。 “老灰鸥已经动摇,想来只要等神子大人一苏醒,他就会立即站在我们这边。” 灰发老淹人语气淡淡地道:“三淹人塔勒手下淹人有聪明的,但由塔勒领导,他们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我们不需要在意。唯一需要注意的是盲人贝隆·布莱克泰斯,这人没瞎之前读过书,脑筋也够用,手下的淹人数量最多,需要重点留意。” “不过是一些无知之辈罢了。”对面的年轻淹人不屑地说,随后问道:“你认为神子大人什么时候能苏醒过来?” 年轻淹人叫卓鼓,有着一张面庞白皙,五官柔和的脸,身板笔直坐在那里,看起来不像是个神灵的牧师,反而像是个读书人。 “该醒的时候自然会醒。”灰长发的老淹人回答道:“与伟大淹神之间的对话,我等凡俗可没办法揣度什么。” “伟大淹神……”年轻淹人咀嚼着这个词汇,迟疑地道:“你真相信,神子大人正在与淹神对话?” “那日神子如此声称。” 盐舌索伦道:“不会作假。” 真的么…… 卓鼓闻言不置可否,但此时他也没开口反驳什么。 那天死人复活后,眼前这位就一副为神子大人马首是瞻的样子了,是否真心谁也看不出来,但这无异于是一个正确选择。 只因那位淹神之子在淹人群体当中的威望与日俱增。 与那些后来的,抱着质疑心态的淹人不同,原本就在这里的淹人们更能清楚了解那位神子做的一些事情真实与否,也因此,完全不用谁宣扬或者洗脑什么,他们自然而然就已经心向于神子了。 包括自己属下的那些淹人在内,卓鼓暗想。 身为两百多年前降临于此的人,卓鼓笃信神灵是存在的,但他与敌对的那位三淹人塔勒观点差不多,相信神灵不可能有什么儿子。 所以实际上他这位旧日淹神之子追随者之首,在降临新世界后就已经“洗心革面”,准备虔心侍奉伟大神灵了。 只是他因此改变了想法,但属下们却仍旧执迷于此,或者说,他们在古时未尽的野望仍未熄灭,于是当有“淹神之子”现世的消息诞生后,他们就一个个的完全坐不住了。 卓鼓对此无法反对,因为他没有那么大的威望来将属下淹人们的野心完全压下去,出言反对只会让自己失去拥戴,于是他只能因此忙前忙后。 原本他对此其实很是不以为然,但却不想迎回来的那位淹神之子还真有些特殊力量,不仅能吸引鱼群而来,更是能唤醒溺死之人。 这些比往昔他们罗德斯国王所拥有的力量更加奇异,卓鼓对此也充满惊奇,但要说单凭如此就能断定那孩子是一个神明的儿子…… 他端起身前小桌上麦子茶喝了一口,不自觉摇了摇头。 不论如何,这对于他们的目标而言都是好事,那位神子大人越有力量,他们统合群岛淹人阶级力量的过程就会越顺利,所以有时候真相是不那么重要的,看面前这位叫索伦的狡猾老家伙就知道了,口口声声神子神子,在那位神子“发威”之前,还不是想要架空掌控他? 后边眼见局势不对,这索伦才及时改变了对待方式。然而就看他如此果断模样,显然也不可能有什么虔诚可言。 这个虚伪的世界呀。 卓鼓暗暗心想。 如果伟大淹神真的在注视着他们,那么第一个惩罚的,估计会是他们这些侍奉着祂的虚伪淹人…… 如此想着,卓鼓端起茶碗就准备再喝一口这口味清淡却又醇香悠长的麦子茶,结果还没等茶碗到嘴边,他就突然见到身前小桌与小桌对面坐着的老人身上突然大放光芒。 不,并非是他们身上! 见灰发老淹人被照射明亮的脸上表情骇然,年轻淹人豁然转回头看去,然后,他就见到了光,大量的光。 从帐篷外照射而来的,无视了任何遮挡物的,泛着淡淡蓝色的光! 这光仿佛是天空上高挂着的太阳光芒斜斜挥洒而来,渗透进入严密的海豹皮帐篷内部,化作万千斑点,笼罩周围封闭空间,恍惚荡漾,如同海底世界降临。 然而此时外面天色可并非白昼,太阳光也显然不是蓝色的。 年轻淹人此时突然想到了什么,内心一紧,遂迫不及待地起身掀开帐篷门朝外望去。 然后他就见到了此生永远忘不掉的一个场面。 光芒由远处那娜伽山丘之顶浮现并辐射四方,浸染万物,驱散无边黑暗,如同一颗璀蓝色太阳冉冉升起。 而在这璀璨光芒核心所在,一道渺小却又挺拔的身影清晰可见。 恍惚间,卓鼓仿佛见到了神。 176 娜伽火种 耀眼璀璨的蓝色光芒并不只限于神圣海岸的淹人们发现,就连老威克岛当中的平民与贵族们在那光芒浮现而出后,也能够或清晰或朦胧的望见。 那明显超乎寻常的现象惊得许多人直接穿上衣物朝着那方向匆匆奔去,一些无知之人相信那个方向可能是从天上掉下来什么宝贝了,但更多的人却察觉到,那方向所指的正是灰海王大厅所在的娜伽山丘。 而最近那边淹神之子一事也早已闹得沸沸扬扬——大量淹人朝着那边汇聚,想不吸引注意力都不行。 “难道真给他们闹出什么神迹来了?” 一座城堡塔楼内,一位老人望着那边恍惚闪烁如同天上星辰坠落而来般的情况喃喃自语着,观察半响后,毅然转身朝着塔楼外走去,决定带人前去看看详细情况。 身为岛屿中卓鼓家族的家主,同样是老威克岛其他领主们共同承认的头领,老人出行的队伍规模庞大,而半路上更是有其他几大家族的人员汇聚而来,朝着那神圣海岸方向赶去。 路上他们对此议论纷纷,各种猜测不断被提出,但普遍认为可能是那些淹人,以及他们的淹神之子弄出来的响动。 然而具体如何还是要到了那里之后才能知道。 那光芒十分明亮,所以他们越朝着目的地靠近,脚下道路就越清晰,赶路速度也是飞快。 可惜的是,并没有等他们抵达目的地所在,那光就悄然熄灭了,而当这支队伍最终穿过一片乱石堆,抵达神圣海岸所在后,更是直接被淹人们拦了下来。 “此乃邓斯坦·卓鼓,卓鼓家族的家主,老威克岛的掠夺者之首。”有麾下家臣上前交涉,然而对此那拦住队伍的几个淹人却并没有给这个面子。 “涉及淹神之子,就算巴隆大王来了我们也不能放你们进去。”其中一位白发苍苍的老淹人面无表情地道:“诸位大人请回。” 淹人群体在铁群岛中地位特殊,虽然不掌权也没有兵,但上至各岛头领,下至平民百姓,每个铁种都需要对他们客客气气,不能随意冒犯。 因为他们背后代表着的是淹神。 “里面发生了什么?”一位领主忍不住问了一句。 “我们会在事后告诉你们应该知道的。”老淹人如此宣称,身后其他几个淹人仍旧一动不动地拦住去路。 于是匆匆赶来的诸多领主贵族们面面相觑着,最终只能大失所望地灰溜溜离去。 他们的好奇心到后来也没有被满足什么,因为事后传出来的消息只有寥寥几句,大致还全都是一些废话——淹神之子沟通伟大淹神,显露神迹于娜伽山丘之顶云云。 到底是什么神迹却没人知道,后来他们能靠近娜伽山丘了,见到的也只是变成光秃秃一片的丘陵顶端——没错,他们不但没见到神迹,反而还失去了古老的娜伽遗骨。 这情况让贵族阶级们普遍不满,但淹人群体对此三缄其口,始终没有透露出只言片语来,只是每当谈论此事时,表情都显得一片狂热。 …… “你太放肆了,索伦!” 阳光笼罩之下,一位枯瘦的老淹人语气不满地指着对面灰发老者骂道:“叫我们跑来老威克岛参拜神子大人的是你,不让我们见神子大人的也是你,我们都已经到这里五天了,连神子大人长什么样都还没见到,你这是要干什么!排挤我们?” “就是。” 他身旁的一个秃头老淹人闻言抱怨道:“我们都知道你和那个卓鼓的打算,我们现在都已经同意了,没错,我们同意啦,可你总得让我们见见咱们的神子大人吧!别的不说,我还想亲自给大人道歉呢,你现在却连道歉也不让我去,难道想害死我不成?” 这话让灰发老者瞥了这家伙一眼,感觉这老东西可真是脸皮够厚,之前来的时候还一口一个小崽子,现在就大人来大人去的了。 不过想到那晚发生的震撼场面,有这种改变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心中所想并没有影响他的应对,灰发老者目光看向与自己对持的最后一人。 “贝隆,你是个聪明人,应该能了解我说的话并非作假。神子大人目前的确不方便见人,而不是我非要拦着你们不让见。” “大人不可能总不方便。”睁开双眼,露出一双灰瞳的盲人贝隆闻言后淡淡地道:“我和他们不一样,我只想问神子大人什么时候能方便见见我们这些虔心投效的仆人们。” “我需要去问。”盐舌索伦闻言道:“有结果后会派人通知你们。” “上次你就这么说。” 那枯瘦老淹人闻言不满地道:“上上次也是一样。” “没错,我怀疑你在骗我们。” 光秃秃脑门的三淹人塔勒愤愤地道:“实际上就没去问!” “我的确没问。” 盐舌索伦面无表情地道:“但并不是没想问,而是我也没办法靠近大人。” “你在开玩笑?” 那外号老灰鸥的枯瘦老人冷笑地道:“守门的都是你的人,你却跟我说你没办法靠近?” “没错,简直把我们当傻子。”三淹人塔勒跟着附和了一声。 “他们的确是我的人。”盐舌索伦说着,脸上显露出一丝无奈来。 “但他们现在更听神子的命令。” “这……”闻言后,对面两人不由面面相觑。 …… 上等海豹皮制作而成的帐篷看起来牢固而又厚实,起码来说,外面一切喧嚣在此时全都被阻挡了住。 门外总有人跑过来想要进入营帐内,但守门的淹人们却忠实地执行着他们神子大人之前交代下来的命令,那就是不准任何人打扰。 任何人。 于是不论是那些淹人头领们,还是寻常淹人,甚至混入营地当中的普通人,统统见不到那个在老威克岛,甚至整个铁群岛越传越神奇的淹神之子。 见不到神子影子的人们倒也没因此滋生不满,他们普遍认为他们神圣的淹神之子可能有什么要事在忙,比方说与他的父亲沟通之类的,然而这不过是人们自行补脑,实际上蓝礼这个所谓的神子此时并没有做什么正经事,而是在睡觉。 没错,睡觉。 或者说,他现在才刚刚睡醒,正坐在床头揉眼睛。 身处于那娜伽丘陵之顶三天之久,与那莫名意志不断沟通,这个过程对蓝礼的消耗非常大,甚至结束之后他都没来得及检查因此而带来的变化就直接昏倒了过去。 直到睡了一天一夜后,他才再次苏醒,却也感觉非常疲惫,浑身无力不说,总忍不住打哈欠。 于是这两天他基本上都是在吃了睡,睡了吃当中度过的。 直到此时,他才感觉精神方面好受了一些,但却也仍旧有隐隐的头痛感存在。 不过这却并不影响他开始照镜子—— 铁群岛物产稀缺,摆放在床头的一副圆镜甚至是淹人们大老远从大威克岛运过来的,不过看起来仍旧没有他在高庭甚至风息堡时拥有的那几面透彻,但这却并不影响蓝礼观察自己,或者说,观察镜子当中浮现而出的信息。 【种族等级:lv3】 【职业:吟游诗人(入门)、骑士(入门)】 【职业特性:音律敏感、传唱中的精神】 …… 【拥有学识:纹章学lv7、游泳lv7、箭术lv5】 …… 【拥有学识:制毒lv5、匕首掌握lv5、礼仪lv3、钓鱼lv2……(lv1技能忽略)】 …… 【衍生特性:通灵纹章、瓦雷利亚血统(变异)、余烬的诅咒、战士之子、通灵之语、娜伽之火】 …… 【通灵之语:你可以感受到生灵传递而来的情绪,你也可以用肢体触碰的方式传递自己的情绪】 …… 【瓦雷利亚血统(变异):你体内变异的瓦雷利亚血脉再次被强化,你的体质得到增强,你拥有了一些随血脉而来的神秘特质,身处于水下世界时,你不会感觉到疲惫与饥饿,你拥有幻觉拟态能力,你的存在对水生物种来说非常具有诱惑力】 …… 【娜伽之火:娜伽火种会极大抑制你身体的老化,你的寿命已经超脱凡俗】 …… 种族等级提升带来的是全方位的身体素质提高,但此时因为比较虚弱,蓝礼无法察觉自己目前的身体状态是怎么样,但体内特性的改变他却能够清晰见到。 瓦雷利亚血统再次变异,甚至似乎让他在海洋当中时能够变成一个不知疲惫的“永动机”。 通灵之语与之前自己摸索出的能力没什么不同,只是现在他好像可以随意感受到生灵情绪,而不是在对方迫切渴求时才能做到了? 至于最后的娜伽火种特性…… 蓝礼眯了眯眼。 身体上的提升不过是伴随着那沟通而顺带被改变的罢了,实际上这次变化最主要的收获并非自身方面,而是一个外物,一个如果暴露出去后,注定会引来纷乱与动荡的外物。 想着,他的目光从眼前镜子脱离,转而看向了自己的左手腕。 混乱印记占据手腕中央,古道之种标志则处于印记的左下角,而在印记的右上角,此时正悄然闪烁着一个线条分明而又颇显鲜活的蓝色蛇头。 或者并非蛇头,而是海龙之首,海龙娜伽之首。 然而实际上这悄然浮现而来的标记与娜伽之间并没有什么太多联系,它的外形如此,但内在情况如果说出去却足够震惊任何人。 这标记内封存着的,是一个神灵。 淹神! 177 信与信仰 神灵是什么? 身为一个现代人,蓝礼原本认为所谓的神灵可能就是一些强大的存在,拥有着许多超越凡俗认知的能力。 他们可能依靠凡人信仰而存在,随心所欲地在世俗当中散播自身意志,也可能是一个个独立强大的个体,生存于常人不可见的世界当中。 他现在认为自己这个认知有一半是正确的,那就是神灵依靠信仰而存,或者说这个世界当中的确有依靠信仰而存的神灵。 但这类神灵却并没有那么的高大上。 仔细考量神灵的诞生,其过程必然很复杂,但整体概括来讲,蓝礼却认为很清晰——信则有,不信则无,在长久的膜拜下,所谓神灵汇聚诸多人类意志而诞生。 其他神灵蓝礼不了解,但此时手腕上这个,或者说铁群岛的淹神,他却清楚知道这玩意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它是淹神,但它也是娜伽,是一种原始图腾信仰。 没错,海龙娜伽,传说中世界上第一头海龙,是大海之中诞生出的最具威能的生物,它以海怪和海兽为食,愤怒时能吞下整座岛屿。 铁群岛的故事当中,娜伽是作为一个反派登场的,群岛首位王者灰海王亲手在老威克岛屠戮了它,并且用其肋骨制作成了房梁和柱子,用它的嘴巴制作成了王座,用它的牙齿制作成了高耸的苍白王冠。 最后,灰海王用娜伽的火种温暖自己这新建的崭新厅堂,并且于此地统治群岛千年之久,最终踏步走入大海。 这个故事被无数铁种们津津乐道,同时也被许多学士认为是无稽之谈,但实际上这并非是一个故事,而是真实存在的事情。 具体哪年哪月存在的蓝礼无法确定,但在那山丘之顶沟通时,他却“亲眼见到”了那恐怖的海龙娜伽从被膜拜到后来被杀的一个大致过程。 人类恐惧它,所以跪拜它,朝它献祭,而拜的多了,所谓的淹神也就这么诞生了。 可惜铁种们没人了解,他们传承了成千上万年的淹神信仰,其实早就已经是一个“变质”且无神的伪神流派,或者说,他们日夜念叨着的淹神,早就被他们的首代君王给干掉了,而淹神汇聚诸多人类信仰酝酿出的神性,或者说故事当中那个娜伽火种,同样也被熄灭了。 于是不论身体还是灵性,淹神都已经不复存在。 但这种不复存在其实并不算彻底,因为在这个信仰没有被人类遗弃之前,淹神是不会完全消失的。 只是这种不消失与真正的消失其实没有两样。失去生命也失去了灵性,祂已经变成了一个由诸多信仰意志汇聚而成的无思维存在。 这种存在能做什么? 铁群岛数千年的事实证明,祂什么都做不了,因为祂已经变成了一团死水。 直到蓝礼的出现,才让这团死水出现一点涟漪。 蓝礼不了解为什么这团死水会对自己起反应,他猜测可能又是自己左手腕上这个混乱印记的缘故,或者自己的通灵之心特性被这团死水所感应到了,才有了反馈,然后带着他复又经历了一番朦朦胧胧的“记忆闪回”。 同时,他也无法了解为什么这淹神会在自己的手腕上“复活”。 没错,复活。 并非真正意义上的复活,但此刻蓝礼手腕上的那个蓝色标记当中,却已然诞生出了一缕娜伽火种,或者说一缕淹神的神性,只要稍微碰触,就能燃烧而出。 它能干什么? 蓝礼无法肯定,起码来说,他不认为这东西会和斧头标记一样不断滋生出古道之种,因为几天观察之下,他发现这东西正在缓缓壮大,而不是分裂出新的火苗。 同时,这缕火苗他也能如同古道之种一般将之“挖出来”,但挖出来后他还能把它给放回去。 于是蓝礼猜测自己似乎……也许……可能用这东西来……造神? 这又有什么用呢? 或者说,造神之后又有什么用? 他不敢肯定,与娜伽的沟通当中他模模糊糊间倒是见到了很多让海水呼啸的恐怖场面,但他不能确定那到底是海龙本身具有的能力还是淹神的威能。 因为就这么一缕火种,蓝礼也不敢随便尝试,同时他也没准备把这东西用在自己身上,或者说他有尝试,但火种完全融入不了自己身体当中。 可能这东西还挑人? 一切都是未知的,蓝礼只知晓伴随这缕火种的诞生,他的种族等级被“顺带”提升了一级,多出的娜伽火种特性解释信息不多,但参考故事传说,很有可能他也能因此活个几百上千年的…… 种族等级提升不说,一下子从一个寿命有限的凡人变成了一个明显非人般的存在,这种好事换做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没办法保持平常心——人类对于长生的渴求是源自生命深处的欲望,这种欲望就算是诸多英明君主也无法避免。 而今就这么被他“轻松”得到了,明显是个大好事。 不过蓝礼现在还是个小屁孩,感受不到衰老的存在,对此倒也没感觉有什么太惊喜的地方,或者说目前而言,他更重视这火种被点燃后跟随而来的麻烦…… 思考于此,坐在床头的男孩皱眉。 一个神灵的诞生,或者说,一个神灵的复苏,显然不可能只是表面上那种光芒大放,同时这崭新的火种明显也是什么了不得的宝贝。 如果没人知晓这一切也就罢了,但那天动静如此大,成百上千双眼睛都见到了那种浩瀚如同神明降世般的场面,这一切如果传扬出去…… 维斯特洛固然是一个看起来很正常的中世纪世界,但谁知道这个世界当中又隐藏着什么? “懂行”的,可能只有自己一个吗? “不能按照原计划再等下去了,免得被什么魑魅魍魉找上门。” 他心想。 离开老威克岛或者铁群岛对于目前蓝礼而言并不是多难的事情,因为现在很多淹人已经开始无条件的服从他,但如果直接与淹人沟通此事…… 蓝礼对此有些犹豫,不过当天下午他这种心态就基本消失不见了。 因为一个拜访者的到来,将一个更好的机会送上了门—— 拜访者是巴隆.葛雷乔伊,铁群岛之王。 178 战争的结果 铁群岛之王巴隆.葛雷乔伊是个彻彻底底的铁种,这点不论是他的个人性格还是外表都能看得出来。 一头黑发当中掺杂着几缕银白,目光锐利而又顽强,配合其消瘦又棱角分明的面孔,看起来分外冷冽。 可能此次出门并没有大张旗鼓,他穿着一袭不太起眼的灰色衣袍,最外的亚麻色斗篷包裹着他消瘦的身体,踏步走入帐篷当中时,仿佛一杆会移动的长枪。 蓝礼不是第一次见到他,但上次他压根就没什么时间来仔细观察,同时那时他也“立足未稳”,而不像现在,不仅有空闲打量这位反叛自家兄长统治的铁大王,也完全不怕这位指挥人手一拥而上了,甚至因为了解面前这位的许多心思,他对此还颇感轻松。 “战争失败了?” 双方面见之后,蓝礼的第一句话就让巴隆.葛雷乔伊动作一顿,随后坐在椅子上的他不自觉对眼前这位看起来稚嫩无比的男孩更为重视。 “铁舰队于仙女岛海峡被引入了陷阱,河湾舰队北上,史坦尼斯.拜拉席恩绕后南下,两方夹击,我军被击溃。” 仍旧保持沉稳的语气听不出有丝毫紧迫感,仿佛在说着一件正常无比的事情,然而实际上这句话背后所代表着的含义却让巴隆不自觉握紧手中被淹人送上来的酒杯。 铁群岛此次叛乱,最大的仰仗自然是他们优良而又庞大的舰队,以及对铁民而言残酷却又仁慈的大海。 大海是我的城壕,它将埋葬胆敢进犯之敌。 在当初将兰尼斯特舰队一举焚毁之际,巴隆.葛雷乔伊如此宣称。他认为仰仗于这个城壕,就算维斯特洛的后勤补给与兵源再充分,他们铁群岛也并非没有获胜的可能。 然而不久之前的战局直接给了他当头一棒。 合全岛之力组建成型的铁舰队被击溃,幸存者寥寥无几,铁群岛海洋方面的力量基本上被废除,再想恢复,起码也得七八年。 这还不止,没有了舰队,他的城壕而今已经可以被敌人随意穿行通过,目前来看还见不到什么,但不久之后,维斯特洛的敌人势必会源源不断地从辽阔海洋尽头涌现并登陆群岛。 进攻、防守、熟悉、陌生,舰队被废除后,铁民直接变成了防守方,守卫家园带来的地利以及人和对此有一定优势,但如果双方力量相差悬殊,那么这场防守注定会以失败而告终——尽管防守战争还没开始。 在了解舰队被击溃之际,巴隆就已经认知到了这点,而他对此完全没有办法。因为这是硬性的实力差距,没了海洋优势后,他们根本不可能硬撼的了那团结起来的庞然大物。 他对此充满了深深的无力,甚至当天消息传回来后,他根本就是滴水未进地在房间当中呆了一整晚思考战争,思考未来,思考如何做才能挽回一点劣势。 他想不到什么办法,反而多了好几缕白头发。 所以当他听到老威克岛突然展现“神迹”之后,他直接搭船跑到了这里,奢望于眼前这位男孩能带来些许奇迹。 开始的第一句话就让巴隆信心更甚,因为虽说战争结果已经出现,但消息其实还并没有扩散开来,而对方如今却能够知晓于此,显然并未凡俗手段能够做到,如果说他有别的独特力量…… 然而眼前这位神子的下一句话,却让巴隆内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我无法改变已经发生了的结果,也没办法对不久之后入侵而来的战争施加影响。” 稚嫩的声音仿佛未卜先知般地回答着他心中所思,语气充满了庄严成分。 “一头大象能够轻松踩死一只猎犬,但对于爬在它身上的蚂蚁却无可奈何。神灵的力量可以做到许多超出凡俗想象的事情,但同样也有许多限制,否则伟大淹神早就让铁群岛征服整个维斯特洛了。” 这果断的拒绝话语让巴隆大失所望,但深想下去似乎还真是那么回事。 然而就连神对此都没有办法,他们还能做什么呢? 巴隆没有深想下去,因为这只会让自己更无力,他也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打算了,尽管心中仍有许多疑惑,但现在已经不再重要了—— 他认为当维斯特洛的大军抵达之际,就是自己死亡之时。 都要死了,还有什么疑惑值得重视的? 于是他痛快地站起身来,朝着男孩微微躬身就准备转身离去,只是对方下一句话却让他动作不由一顿。 “你不会死,拜拉席恩不会让你死。” 这话冷不丁听起来有点莫名其妙,因为巴隆从未说过相关话语,不过对于这位神子仿佛能看透人心般的神秘,巴隆算是比较熟悉了,倒也不惊讶,只是对于这句话本身,他却并不赞同。 “我是叛乱的发起者,更是用计欺骗了铁王座上那位绿地国王,我不死,这场叛乱如何能算是平复?” “铁王座是铁王座,拜拉席恩是拜拉席恩。”神子的话让巴隆心思一动,随后重新坐了回去静静倾听。 “以一个统一国王的身份,你这个叛乱掀起者该死。”蓝礼道:“但就如同你当初掀起叛乱时的猜测那样,你认为劳勃这个国王的王位是否稳固?” 巴隆闻言想了想,道:“拜拉席恩坐上铁王座仰仗的是与北境、河间、谷地三者之间的联盟,但这联盟本身并不如何完美。徒利家族对河间地掌控薄弱,篡夺者反叛期间根本就没有聚集起多少河间地领主,甚至有几家还站在了坦格利安一方,北境地域辽阔,但人口稀缺,动员能力不足。谷地艾林家族比这两者强,却也强不了太多。倒是联姻兰尼斯特这决策很英明,兰尼斯特对西境掌控力度高,加上其他几家合力,足以稳住篡夺者屁股下那张铁椅子——不过维系两家关系的与其说是联姻,不如说是铁王座下一代继承人,所以在这继承人出现之前,那篡夺者的王位仍旧不能说是稳固。” 说着,他叹了口气。 “我本以为河湾地不会响应那篡夺者的号召,或者就算响应也不会如此积极,任凭我铁群岛的舰队消弱西境与篡夺者的势力对他们而言岂不是更有利?” 他似乎对此有些困惑,不过蓝礼并没有谈论这个话题的想法,闻言后总结道:“所以篡夺者劳勃名义上统治整个维斯特洛,其实对于麾下各大领地根本无法掌控,控制力甚至基本没有,不论是西境还是河湾地。” “没错。”巴隆点头。 “那么,对于河湾地与西境来说,铁群岛的存在是好是坏?”蓝礼提醒他道:“对于受到拜拉席恩掌控的风暴地与王领而言,铁群岛的存在又有什么影响?” 后一个问题很简单,没什么影响,因为风暴地与王领这两处领地与铁群岛根本搭不上边,而前一个问题更明显,自然是坏,三方隔海相望,互为世仇已有数千年…… 巴隆闻言后有所了然,但他仍旧没有活过这场战争的自信。 “那篡夺者固然需要铁群岛的存在,但也只限于铁群岛罢了。” “但如果是一盘散沙的铁群岛,他要这铁群岛又有什么意义?”蓝礼反问:“而又有谁能比你这个威望高,又被他征服过一次的铁群岛之王更符合这种预期?” “这只是某种方面的考量。”巴隆.葛雷乔伊摇头:“他刚登王位不久,我就掀起了一场叛乱,如果他不处置我,其他人会怎么想?” “在当初反叛坦格利安初期,风暴地有三家贵族站在篡夺者的对立面反对他这位封君,被打败后,篡夺者并没有砍了那几个领头贵族的脑袋,反而对他们予以重用。”蓝礼道:“你不能用寻常思维去看待那位拜拉席恩国王,他与其是个国王,更像是个武夫。与此同时,一个因素对你非常有利,那就是你并未对拜拉席恩王朝宣誓效忠,某种意义上来说,你仍旧是坦格利安那边的。” 这话让巴隆若有所思:“所以,这场战争并非是……叛乱?” 这话由战争发起者说出显得很是奇怪,但双方却并没有感觉怪异。蓝礼闻言点了点头:“所以我说,你不会死,或者说,你有活下去的可能。” 仔细琢磨这件事情,巴隆不自觉抿了抿嘴,而随后对方的一句话却又吸引到了他的注意力。 “那么活下去之后呢?” “活下去之后,你应该做什么?” 179 返祖与莱安 从目前的战争到往昔历史,从坦格利安王朝的建立再到这三百年来每次铁群岛发动战争后的结果,从群岛的资源再到地理与经济问题…… 海豹皮营帐内的谈话持续了很久,直到天色暗淡,铁群岛之王巴隆.葛雷乔伊这才掀开营帐走了出来,深吸了口泛着海腥味的空气后,他转身朝着营帐躬了躬身,随后踏步离去,脚步有些急促。 帐篷内的蓝礼对此倒是没怎么在意——说来说去,他也只是想要铁群岛老实一点,归顺一点罢了,别整天总想着出门打家劫舍。 不过这个老实的前提自然是能吃得饱穿得暖,所以他就顺便给了几个建议…… 想着,蓝礼抿了口水杯当中的麦子茶,表情若有所思。 之前的谈话也并非完全说的是铁群岛,后来巴隆还与他提及了一点个人方面的困惑,那就是淹神力量的庇佑—— 也就巴隆体内的古道之种。 一场恢复古道的叛乱似乎给巴隆体内的种子提供了大量养分,乃至于反馈力量之余,它还滋生出了一种新的能力,或者说,它让巴隆的身体发生了一点变化—— 他的脚趾之间长出了一点类似于蹼的东西! 这情况让蓝礼看的非常惊奇,但他对此可没什么头绪,同时为了保持神秘,他也没敢多瞧,只是声称这种情况是“正常现象”。 于是巴隆也就放下了心。 然而他放心,蓝礼却没办法不注意这个现象的出现,他怀疑是不是因为古道之种的反馈,让巴隆的身体出现“返祖”现象了? 虽说在他的认知当中人都是猴子变得,但在这个世界里面可没有这种说法,或者说,这个世界很多岛屿之上都流传着当地岛民们有着人鱼血统之类的传说,甚至蓝礼还听说谷地三姐妹群岛当中就有许多人手脚上长着蹼,也不知道与巴隆这种是不是一样的东西…… 想着,他摇了摇头,起身开始收拾东西。 提建议什么的只是顺带,他这次谈话最主要的成果是在今天晚上会有一艘船悄悄停靠而来,而蓝礼则会搭乘那艘船前往维斯特洛。 没错,他准备今晚就走。 对于淹神之子这个身份,蓝礼可没有什么留恋的地方,能早点走自然不会多留。 而尽管巴隆.葛雷乔伊对于淹神之子打算偷偷离开铁群岛的想法充满不解,但他仍旧决定出手相帮。 一方面巴隆并不像淹人们之前那样认为神子不知道自己是神子。或者说巴隆认为神子就是神子,就算是离开铁群岛了也仍旧无法掩盖这点,那么暂时离开群岛又有什么关系? 反正淹神之子总是会回到铁群岛的,毕竟数遍整个世界,只有铁群岛信仰淹神,他这个神子就算走了又能走多远? 另一方面,虽说他对于淹神之子的存在很欢迎,但他显然不希望群岛内出现什么神子国王。 铁群岛有一个领头的就够了,那帮淹人还想再搞出一个……他们这是要干什么?夺权? 想要恢复三百年前那个短暂的淹人王国? 某种意义上来讲,巴隆是与蓝礼站在“统一战线”上的,所以他同意派遣船只来将蓝礼接走,并送往维斯特洛。 同时他虽然好奇于这位神子为什么要去那不属于淹神管辖的青绿之地,但蓝礼没解释他也就没多问—— 那肯定是有原因的,可能涉及到神明相关。这种事情,他一个凡俗之人还是不要贸然掺合的好,毕竟自家事情眼下乱糟糟的,管都管不过来。 当然,巴隆对此还是有询问是否需要他派遣人手跟随的,被蓝礼拒绝了。不过对于那位声称会给他提供一些行走“人间”时必要的钱财这点,他却欣然接受。 “可惜没办法一步到位。”营帐内,将自己所有东西全部收拾完毕后,蓝礼暗暗叹气。 海上战争的失利让铁群岛一方完全失去了对群岛以南海域的控制权,而今南方海域当中充满了“敌人”,铁群岛的船可不敢从那边穿行过去,所以只能将蓝礼送往群岛以北的隔海接壤地——或北境,或河间地。 北境那是不用说了,距离高庭最远的地方不说,眼下已经入冬,那边估计能冷的冻死人,所以唯一的选择只有河间地。 这倒是颇为麻烦,因为到了河间地后他还得赶好长一阵子路,蓝礼因此还犹豫了一番,因为除了让铁群岛的人送自己离开外,他其实还可以等到他那个便宜兄长劳勃打到铁群岛来后直接进入友军当中。 事实上,他原本也是这么计划的。 只是战争说来简单,实际动员起来非常麻烦,就算眼下将铁群岛的海军力量废除了,那边想要打到群岛来估计还要有个不短的时间。 而且真要这么做,他也没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地方……同时作为在群岛当中风头正劲的淹神之子,只要有心人稍微一打听,就直接能够了解到蓝礼在这里都干了些什么事情,那样一来…… 于是蓝礼决定今晚就走。 实际上他也没什么可收拾的,主要东西就是他自己,次要的有四个装着古道种子的贝壳,以及一个还剩下三次使用机会的“青铜戒指”,一只最近总骚扰自己的空气猫,几件淹人们给准备的寻常过冬衣物…… 算来算去,也就这么多了。 粗糙打了个包袱后,他假装睡觉的将营帐内火盆熄灭,又躺在床上呆了好久,直到差不多午夜时分,外头变得颇为寂静时,蓝礼这才在地表留下一行字,随后掀开一处之前有所预留的营帐松动一角,趁着夜色掩护没人发现之际朝着不远处的海岸线匆匆赶去。 海滩四周有守夜淹人存在,但这群淹人明显没什么相关经验,大晚上的用篝火照亮,非常影响视线,于是他们见无光之地就显得颇为模糊了,再加上蓝礼早就有逃脱计划,对于守夜淹人的分布清楚了解,所以尽管过程不算顺利,但最终他还是成功抵达了海岸尽头。 然而还没等脱下上半身衣物的蓝礼跳进大海,他就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靠近,回头看去,一个消瘦的淹人身影映入眼帘。 “莱安……”蓝礼眯了眯眼。 “神子大人想要去哪?”对方走近后轻声询问,一张寻常的尖细面孔在黑夜笼罩下显得朦胧而又虚幻。 “与其问我想要去哪。”蓝礼说着,盘坐到了身下一颗礁石上面。 “不如探讨一下你是怎么找过来的?” “我听见了一些响动,所以——” “据我了解,今晚可不是你在我营帐外值守。”蓝礼冷笑着打断了对方的话:“别和我说你恰好起来撒尿?” “没有撒尿。” 消瘦淹人低声回答:“只是有些睡不着觉。” “是吗……”蓝礼不置可否,随后突然问了一句。 “你到底是谁?” “我是莱安,是您的——” “你不是莱安。” 蓝礼打断对方的话:“你声称来自孤灯岛,但我派人去那边调查过,发现孤灯岛就没有莱安这号人的存在——所以,你到底是谁?又有什么目的?” 对方闻言沉默。 180 质问与答案 午夜潮湿寒冷的海滩边缘,气氛一直保持着沉闷,坐在礁石上的男孩就这么紧紧盯着站在不远处的瘦高淹人,而对方此时同样一动不动地望着他,面无表情。 “从你的行为上看,你在观察我。” 沉默片刻后,见对方没有开口的意思,蓝礼又道:“而这种观察与那些淹人们的完全不一样。同时,在被那些淹人们找到之前,我曾经被跟踪过,一个银发女人,他们是这么说的。” 说到银发女人时蓝礼着重留意眼前这位的表情,但仍旧没看出什么来。 “而不论那女人,还是你,似乎都能准确找到我所处的位置。”蓝礼说着,抬手虚空一抓,就像是抓到什么东西一般皱了皱眉。 “我大概能够猜到是因为这只猫,因为在这之前从没有过这种事情。” 手中的空气猫显然不了解自己“内奸”的身份,被抓后还晃动身子,用着那肉呼呼的爪子搭在蓝礼胳膊上表示亲近,于是蓝礼松开手,不再去管它。 “所以我最开始认为你们两个是一伙的,目的是观察我。因此你们不能让我轻易的离开铁群岛,所以那群淹人就找上了门,但——” 他话语一顿,手指仿佛无意般地摆弄着挂在脖子上的青铜戒指。 “后来我发现,也许你们并非是两个人,而是一个。” 这话终于让对方神色有所反应,一瞬间似乎变得有些复杂。 “女人和男人,看似是两个人,为什么不能是一个呢?” 一旁的蓝礼自顾自地道:“淹人们在海里洗澡的时候你从来都不参与,也没有人见到过你在别人面前撒尿,而自从你出现后,那个女人就直接销声匿迹没有丁点风声传来了……你是个无面者?能够随意改变样貌?” “就这些?”对方开口问,声音变得有些嘶哑:“单凭这些就认定我是女人变得?” “当然不止。” 蓝礼笑了笑,道:“但其他的就不能和你说了,是秘密。” “秘密吗……” 对方喃喃着,语气复杂:“你的秘密还真多呢。” 这话情绪明显有点不正常,同时碍于自己某种新演化的特性,蓝礼隐隐感觉到一股哀伤情绪,让他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只是接下来他就用不着再考虑这种情绪是为什么了,因为对方已经有所动作。 就见站在那里的瘦高莱安突然抬手触碰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左脸颊,随后在蓝礼不出所料的注视下,手指于其脸颊边缘捏紧朝外一揭—— 一张柔软的肉色面具因此被对方捏在了手中,而面具下的面孔已然变得漂亮非常。 因为天色昏暗,乍一开始蓝礼还没感觉太特殊,但仔细打量几眼不远处这位亭亭玉立的纤细女人,他原本尚算淡定的表情不自觉一怔,继而瞳孔猛地一缩。 “你……” 额头光洁,五官精致,一头于海风下不断飘荡着的黑长发让她看起来有些气质不同,但那张瓜子脸却让蓝礼颇感熟悉。 “雷妮丝?” 男孩惊愕的声音让不远处女人嫣然一笑,但她动作并未停止,抬起右手在自己白皙的颈部位置一拽,同时目光饶有兴趣地看着蓝礼。 一枚银色项链被她拽下,其美丽的面容恍惚片刻,随后蓦地消散一空,或者说,突然消失了半边。 夜晚寒风下,站在沙滩处的纤细身影半边脸仍旧精致白皙,被发丝撩动着的模样显得非常动人,但她右侧脸颊此时却出现了一块纠结难看的灼烧伤疤,上连眉毛所在,下至嘴唇边缘,衬托着她左半边美丽面颊,仿佛天使与恶魔的结合体,显得是那么的怪异与不谐。 “好久不见。” 她终于开口,声音沙哑依旧,但语气当中已经没有了丝毫曾经具有的那种笑意。 一瞬间无数问题涌上心头,但却又不知从何问起,呆呆片刻后,蓝礼忍不住道:“你不是已经——” “已经死了?” 女人淡淡一笑:“你这么聪明,应该能猜到真相到底是什么。” “那个艾妲?”蓝礼边说边看了看其手中面具。 “没错。” “那你的脸……” “不小心烧伤的。” 女人摸了摸自己的右半边脸,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 她说着,目光饶有兴趣地扫视了一圈蓝礼目前稚嫩的长相。 “这是你另一个身份?还是真正的你?” “算是另一个身份,也算是我。” 蓝礼迟疑回答,随后又看了眼对方手中随风飘荡的面具。 “你怎么成了无面者?” “在自由贸易城邦游历时学会的,这能力挺好用。”女人说着,复又将手中项链带回了自己的脖颈,于是原本她看起来颇为丑陋的右半边脸就悄然改变,最终与左边的和谐相融。 “同时学会的还有一点点魔法。” 自由贸易城邦……无面者…… 蓝礼闻言心思复杂,但他并没有多想下去,因为他目前的困惑仍旧不少。 “那你是怎么找到的我?还有你的年纪?” “你在多恩沙漠时说过自己叫蓝礼,这个名字很少见,所以我才能找到你。同时我想你比我更清楚为什么我能出现在这里。” 雷妮丝低声道:“至于外表,我不清楚我现在为什么会变回这幅模样,只知晓与拉娅有关,当初我为了报复而引去了巨龙,本想嫁祸给我姐姐,却不想刺激到了拉娅,然后——然后一切都变了样子……抱歉,我那时并不知道是你。” 她看起来即充满歉意又颇为坦然,有些让蓝礼不知道说什么好。 责怪? 不知者不怪,况且还是自己的熟人,“死而复活”的熟人,说实话他现在还感觉挺高兴。 不当回事? 活生生被烧死,谁疼谁知道。 而且还有—— “后来呢?” 蓝礼突然问:“后来发生了什么?” “你是想问拉娅?” 雷妮丝询问,见蓝礼点头,她似乎有些迟疑,也有些黯然:“我不确定拉娅——但我想,她可能已经——已经死了吧。” 死了? 蓝礼闻言一愣。 181 雷妮丝 海滩边的对话并没有持续下去,因为这里淹人很多,并不是一个合适的沟通场地,同时在不久之后黑夜笼罩的海平面上就有小船来接人,于是两人暂时停止交谈开始跑路,最终他们成功抵达一艘停泊在深海处的船只当中。 挂在天花板的昏黄油灯照耀下,窄**仄的船舱随着船只航行而晃荡,一缕缕油脂焦糊味道弥漫于此,却并未阻碍两人的叙旧。 “从多恩返回后,我在君临住了一段时间,后来因为和伊耿吵架,所以就去了自由贸易城邦。” “是因为什么?” “自然是因为某个不告而别的人。” 坐在桌前的女人已经恢复成了之前那副寻常淹人模样,一瞥一笑之间显得颇为怪异,唯有话语仍旧是那种沙哑的女性声音。 “起先我认为你是无面者,所以就去了布拉佛斯的黑白之院,那里是无面者的大本营。后来人没找到,我反倒成了他们的一员。” 她说这话时不见丝毫尴尬与羞怯,显得坦然自若,让蓝礼恍惚间反应过来,那记忆对自己来说也许是一年多前,但对于眼前这位来讲,却已经过了四十多年。 四十多年,沧海桑田,又有什么是不变的呢? “后来呢?”他忍不住问。 “后来因为拉娅,我回到了维斯特洛,又因为伊尼斯找到线索,所以我假死脱身成了艾妲……之后的事情你也都知道了。” 年轻淹人说着,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右脸。 “拉娅来历很古怪,是我们家族中一颗龙蛋孵化出来的,孵化时我因为离得太近,所以就被烧伤了——知道吗,她出来的时候全身都燃着大火呢,身体方面也总出现怪事,不是突然变小就是一下子长大,起先我很担心,最后我带她回到君临,这些情况就没再发生过了。” 蓝礼闻言皱眉。 “所以她真的死了?” “我不敢确定。” 雷妮丝语气怅然地道:“你死后拉娅变得无法沟通,我跟着她走了半个维斯特洛,最后眼睁睁看着她全身着火,等我靠近后她已经被烧成了灰。但我想,她既然有那么奇特的能力,也许——也许这只是一种表象?” 蓝礼闻言沉默。 对方也没再开口说话。 船舱内的氛围因此变得沉闷了下来,直到蓝礼抬眼再次看向对方。 “她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不确定。” 雷妮丝摇头:“但她长得很像你,我是说,很像当初的你。” 说着,她似乎不想沉浸在这个话题当中,于是转而道:“之后我就突然出现在这里了,我不清楚这是为什么,但我猜这和你有关系,你能进入我们那个世界当中,我想当然也能将人带到这里来。” 蓝礼不确定对方说的是否正确,因为他并不知晓混乱印记的诞生和自己的金手指有多大关系,但这点目前而言并不重要。 “我会弄清楚拉娅的事情。”他肯定地道:“就算她死了,我也要弄清楚到底为什么,况且也许她并没有死。” “希望你是对的。”雷妮丝喃喃回答,随后话锋一转:“那你现在呢?变成这幅小孩模样为的又是什么?还是救人?你到底是谁?来自哪?” “你不认为我本来就长这副模样吗?” “我很难相信自己当初会喜欢上一个小孩,所以我不这么认为。”对方一副男人面孔说这话让蓝礼感觉有点怪,但他显然无法回答对方的问题,于是反问道:“你呢,你准备做什么?” “原本我打算找到你后问问能不能回去,但路上时想了想,那里已经没什么可留恋的了。不过我还是想见见你,想要弄清楚真相,然后……”她话语说到这有些迟疑,蓝礼见此道:“如果没考虑好,可以和我回高庭。你说你会魔法?我恰好对这个挺感兴趣。” 对方闻言看了看他,目光闪烁片刻后,点了点头。 “在我没找到感兴趣的东西之前……也好。” 蓝礼闻言笑了笑,随后他突然开口问:“那个教堂?” 这个话题背后是一连串的问题,蓝礼认为不管怎么说,他应该现在就将这点解决掉,免得拖拖拉拉,以后相处时尴尬。 对方的回答也不出他所料。 “你放心吧,都已经过了四十多年,该放下的早就已经放下了。” 她边说边轻笑了一声。 “年轻时我太冲动,也根本不计后果,这让我吃了很多苦头,不过那些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想想,有趣归有趣,却也太幼稚——我反倒对这个世界的历史很好奇,也许你能帮我这个忙?” 蓝礼闻言沉默片刻,随后点了点头。 “你想问哪段时期的?” “当然是我自己的。” “你自己的?你自己的在多恩就已经结束了。” “我在多恩死后呢?伊耿与维桑妮亚都做了些什么?” “大致和你见过的没有太多不同,除了一些细节方面,比如御林铁卫的诞生。”蓝礼回答,随后开始专心给对方讲解了起来。 窄小船舱内因此不断回响着男孩清脆的话语,听起来颇为悦耳,仿佛一首透彻的曲子在耳边不断缭绕。 坐在男孩对面的雷妮丝单手支着面颊,目光静静看着他专心的表情,看似静静倾听,实则心思纷乱。 放下? 怎么可能放下? 在她做了那种难堪决定后突然不告而别,除了一颗自己给予的龙蛋外没有留下任何东西,甚至连句简单的再见都没有,怎么可能放下? 她不甘,愤怒,回多恩调查,去北境找据说能通晓万物的绿先知,没有线索后她去自由贸易城邦寻无面者,为此甚至不惜亲自加入其中,承受艰苦训练之余为的就是想要亲眼观察那一个个据说无名之辈没有身份能千变万化的存在们当中有无自己想要找的那个人。 为此丈夫和她闹翻,儿子也不再与她亲近,曾经的一切都渐渐远去。她整个人生都因此而改变,甚至被毁容了都要强忍受着那个一点也不听话的拉娅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只是因为感觉她身上可能有线索,或者,未来的某天那人会因此找上门? 他也的确找上了门,在她已经青春不再,早已将等待变成习惯之后,在她被仇恨蒙蔽双眼之时…… 然后,等来的又是什么呢? 回想着那天发生的一切,她目光看向自己放在身下的一只手。 洗去伪装用的药水后,这只手看起来已经恢复成了它本该有的模样,嫩白秀美,手指肚圆润,修长指甲富有光泽,然而当自己目光紧盯过后,却会发现这只手渐渐显露出一种苍老姿态,白皙紧绷露青筋的手背泛起褶皱,曼妙美好的肌体逐渐枯萎,手指甲也仿佛被抽干了所有水分一般枯黄暗淡…… 那天所见一切都变了,包括她自己。 她的外表恢复成了人生中最美的一副模样。她的心态也跟着年轻了不少,但衰老却并未离她远去,反而无时无刻不再纠缠着她,让她有时候感觉走路都很费力。 算算,自己还能有几天可活了? 目光瞥了眼那人稚嫩年幼却又摆出一副小大人姿态不断讲解的滑稽外表,蕾妮丝忍不住笑了笑。 就这样吧,她心想。 182 千面与魔法 身为怒锤号的船长,伯瑞尔并不知晓搭船的那对父子到底是什么身份,碍于巴隆大王曾经的吩咐,他也没敢多问。 不过船长感觉这对父子很奇怪,整天憋在船舱里不出来,那男孩还在上船后的第二天剃了个光头。男孩父亲看起来也不像是能生出那么漂亮孩子的人。 从种种迹象来看,伯瑞尔猜测,那父子,或者说那男孩可能与最近群岛当中名声很响亮的那位有关系,这个猜测让他感觉有点紧张,但他认为自己还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为好,免得招来麻烦。 不过实际上怒锤号的任务并不只是将那对父子送到河间地去,这艘船的主要任务其实是前往临近河间地的海疆城海域。 那里是铁群岛与绿地之间的第二个战场,由巴隆大王的弟弟攸伦负责,但当仙女岛惨败消息传回来后,巴隆大王命令撤军,那位在群岛中颇有凶名的攸伦却拒绝返回,还声称海疆城即将被打下。 巴隆大王对此颇为愤怒,于是派遣怒锤号前往海疆城所在催促,对此伯瑞尔并不知道自己能否完成这个任务,甚至作为土生土长的派克岛人,他对于那位葛雷乔伊家族的次子攸伦其实有些惧怕。 “希望一切顺利吧。” 低声喃喃着,察觉到甲板周围海风有些不对劲,伯瑞尔忍不住抬头看向天空,那逐渐阴郁的模样让他看了皱眉不已。 “这海上天气说变就变,真是令人捉摸不透。” 身旁大副感慨:“今天早晨阳光还足着呢。” “大海一直不都这样。”伯瑞尔闻言回答道:“也许风暴之神即将盯上咱们了。” “看起来还差点意思。”大副不以为意地道:“前阵子咱们铁舰队就遭了风暴,我不信咱们这条船也会倒霉的再遇上,而且你瞧,咱们船上可有个了不得的大人物呢,风暴之神休想拿咱们怎么样。” “我不知道是哪个了不得的人物。”伯瑞尔船长闻言瞥了眼自家这个性子粗糙的大副:“你告诉我,是哪个人了不得啊?” 他目光似有一股威慑,也充满了警告意味,让大副悻悻然地闭上了嘴巴,只是紧接着他就又开口嘀咕道:“反正我不相信咱们会遇到风暴。” …… 那边船长等人正对于这天气展开谈论,这边蓝礼同样顺着船舱窄小的窗户望着外面阴郁的气候情况直皱眉。 “要是外面风暴来了,你别忘记抱紧我。”他叮嘱身旁人。 “像曾经那样?” 这“男人”说出的话让蓝礼忍不住感觉有些别扭,然后他就发现这位表情似乎也充满了凝重。 “你感受到了什么?” “魔法?神灵?”仍旧保持男性伪装的雷妮丝低头看了看他。 “你被盯上了?” “我不知道。”蓝礼皱眉回答:“但我在大海当中总能遇到风暴。” “古时杜兰登家族与风暴之神有些关联,而拜拉席恩继承了杜兰登家族的血脉。”雷妮丝说着,想起最近了解的一些事情,忍不住开口道:“奥里斯·拜拉席恩要是知道他的后代会篡夺了我们家族的王位,估计会气的从坟墓里跳出来。” 奥里斯·拜拉席恩是拜拉席恩家族的老祖宗,也是征服者伊耿最亲密的左右手,甚至有小道消息传言奥里斯是征服者伊耿的私生兄弟,一生勤勤恳恳为那位征服者服务,可谓非常忠诚的一个人了。 “时间会改变一切。” 蓝礼回答道:“连龙都灭绝了,更何况忠诚?” “是吗……”雷妮丝喃喃了一句,随后转移话题道:“我不清楚外面那种情况到底是为什么,但也许在这艘船还没沉没之前,我应该教你点魔法知识。” “也是神学知识?”蓝礼试探地问。 “是的。” 雷妮丝点头:“除了已经不能用的瓦雷利亚魔法之外,目前流传着的魔法全都是与神灵有关系的。” “需要虔诚信奉的那种?” “唯有诚心侍奉才能与神灵进行沟通,继而展现出凡人不可掌控的力量。” 蓝礼闻言兴趣大减:“那还是算了吧,我没有信神的打算。” 这话让雷妮丝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你不信七神?当初怎么当上的——”她话没说完就反应了过来,继而好笑地揉了揉男孩新剃的光头。 “他们还以为你是淹神之子……” “你不觉得我是吗?” 蓝礼边说边摆脱对方摸自己脑门的手,皱眉有些不悦地问:“那种大场面,正常人谁能弄得出来?” “那种场面的确罕见,但我不认为你是淹神之子。”雷妮丝道:“神灵不是人类,是不可能会有儿子的。” 她说着,好奇地看了蓝礼一眼,却并没有继续询问下去的打算,而是继续之前的话题道:“我信奉的是千面之神,千面之神有千种魔法,但最根本的还是这个。” 她说着,将脸上面具揭下递给蓝礼。 “这是人皮面具?” 蓝礼开口询问,接过后感觉这面具摸起来就像是人脸一样,甚至还隐隐能感受到温度。 “的确是人脸制成,但同样也用了魔法手段,只有黑白之院的人才会制作,我离开那里之前只带出来几副。” 雷妮丝解释道:“这里面保存着死者残存的意志。当你带上面具时,你能清晰感觉到他,同样也能利用这点来沟通死者生前所侍奉的神灵,然后用代价换取力量,所以我说,千面之神有千种魔法。” “这种换取是可以伪造的?”蓝礼若有所思。 “也可以这么说,不过——” 她话没说完就被迫中断了,因为船舱窗外突然有一只乌鸦降落而来,立足于窗沿区域,那双漆黑的眼睛望着窗内朦朦胧胧的两人,似乎在闪闪发光。 “易形者?绿先知?”雷妮丝见此悄然摸向腰部口袋中一枚玻璃瓶,但那乌鸦歪头瞧了瞧她后,紧接着就拍打翅膀跑掉了。 看那方向,明显是铁群岛所在。 “我们走的很及时。” 望着乌鸦远去直至变成一个黑点,雷妮丝悄然松开腰上的口袋,同时低头朝蓝礼凝重地道:“但还不够快。” “你认为它是去找我的?” 蓝礼摸着下巴问。 “我不确定。” 身旁人摇头:“但除了你,我想铁群岛不会有别的东西能吸引到它。” 蓝礼没说话,而是低头瞥了眼自己的左手腕。 神火被点燃后,他就怀疑会有什么魑魅魍魉找上门,所以才匆匆离开,眼下所见果真如此。 不过…… 想着那只乌鸦没怎么犹豫就拍翅膀离去的模样,蓝礼内心感觉轻松不少。 只隔了一堵木墙,但那所谓的绿先知却没发现什么,这已经能说明一些问题了。 这里终究只是个低魔世界啊。 他心想。 而自己手腕上的印记,明显超出这个世界的正常范围之外。 183 计划与意外 蓝礼认为出现风暴无法避免,因为外面种种现象与他之前几次的遭遇完全一致,无声显露着他身体当中的诅咒残留复又发作了。 然而就在他们做好相应准备默默等待之际,当天却并没有风暴诞生。而翌日,当黎明光辉绽放之时,他们更是见到笼罩天空的乌云已经悄然散去。 “为什么会这样?” 站在窗前凝望着那一切,蓝礼对此有些不解。 细数昨日种种,似乎除了一只乌鸦飞过外就没什么特殊情况发生了,所以本该出现的风暴被那只乌鸦……? 总的来说这是个好事,不解归不解,他对此还是乐于见到的,而似乎身上的诅咒有“冷却时间”存在,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当中并没有再次出现发作迹象,直到他们平平安安的被怒锤号船长派小船送往陆地。 怒锤号的目的地还在更远的海疆城下,但那不代表蓝礼两人也需要跟着过去,于是挥手告别那逐渐远去的双桅船只后,蓝礼带着一袋巴隆.葛雷乔伊给予他的金龙,以及一个瘦瘦高高仿佛竹竿一样的“男人”踏步走上了返回高庭的道路。 “初定路线是跨过还在打仗的海疆城,然后顺着沿海边缘的小路前往兰尼斯特港,最后顺着那里的滨海大道前往高庭。” 一袭寻常不起眼灰棉衣亚麻裤子的光头男孩如此与身旁的竹竿道:“你会骑马吧?” “骑马会比骑龙更难吗?” 对方轻笑的反问让蓝礼摸了摸自己脑门,但听出了对方这话只是调侃,实际上表情轻松后,他就了解这位其实是会骑马的,于是点了点头,继续叮嘱道:“要是碰到人,咱们就是一对父子,从海疆城那边逃难过来的。虽然这事不太重要,但也别露馅了。” “安心,无面者可比你想象当中要难当的多。”雷妮丝边说边瞥了男孩一眼:“必要时,我可以是任何人。” 这位的确不是曾经那个看起来成熟,实际上什么都不懂的家伙了。 蓝礼于是点了点头,随后老老实实赶路。 登陆的时间在一个晴朗的午后,地点则是一片荒石密布的海滩,逐渐往陆地深处走,他们路过一片低矮的松树林,最后在天色暗淡时于一处已经空置废弃的村落落下了脚。 “据说每当铁民入侵,海疆城都会敲响一口巨大青铜钟号召周围百姓进入城堡当中避难。” 由泥巴砌成的屋子内,两人已经升起了一堆取暖用的篝火,那昏黄的光照将一大一小两个影子笼罩的朦朦胧胧不断晃动,柴火当中飘出的青烟也让这处农家屋舍内的空气变得颇为刺鼻。 “想来这里的人都已经避难去了。” 男孩边说边看了眼对方,发现这位表情比之前严肃了许多,不由奇怪:“怎么了?” “这里距离战场太近。” 没外人的时候雷妮丝都会用自己原本的声音开口说话,于是蓝礼就感觉非常别扭。 “的确,但我不认为目前这种情况铁民还会有心思派人出来扫荡周围村子。现在已经是战争末期,留给他们的时间可不多。” 他说着,见对方脸上表情仍旧没有缓和的样子,不由开了个玩笑。 “况且有你这位大魔法师存在,咱们还用怕那些愚蠢的凡人?” 这话让雷妮丝轻瞥了他一眼。 “魔法不是随便就能用的,需要准备时间,也需要一定代价。” 说着,她不自觉蹙了蹙眉:“魔法在这里比以前更难施展了,很多都已经用不出来。” 蓝礼对这点没什么发言权,于是只是耸了耸肩。 “总之我认为咱们躲在这里不会有什么意外,先不说战局如何,铁民们是没那个空闲来扫荡这种看起来就已经被扫荡过的村子的。” 这话说的不算满,却也颇显自信。 可惜意外总会突如其来,也不按常理诞生。 当天晚上熄了火的两人躲在提前准备好的毛皮斗篷当中休息,结果仰仗灵敏听觉,蓝礼就突然听到一阵不正常的马蹄声迅速靠近。这让半睡半醒的他登时清醒了过来,起身看去,不远处的雷妮丝同样也已经被惊醒,正将目光看过来。 两人对视一眼后,悄然走到屋舍窗户处朝外望去,然后他们就望见了一行三位骑士就着月光匆匆于村落中央的道路狂奔而过,那模样显然是在逃跑。 这让蓝礼暗暗感觉有点不妙。 但他们并未轻举妄动,而是安安静静地呆在这间不起眼的泥巴屋子当中小心观察外界。 没过多久,追击者的模样就映入眼帘—— 那是一群铁民,同样骑着马,但看起来显然没有之前那三位熟练。不过他们速度也不慢,从进入视线到远去消失没过几十秒钟。 这一追一逃的整个过程似乎也就一两分钟的模样,被惊醒的两人此时已经睡意全无,不过看起来他们倒是仍旧保持着安全。 “不会有什么意外?” 雷妮丝的反问让蓝礼有点尴尬。 “这不就是没什么意外么,如果你睡的沉,甚至都不会发现有这件事发生。” 对方没回应,而是转身开始收拾起了行囊来,蓝礼见此也跟着忙活了起来。 能被铁民追赶,明显是什么重要人物,但这点和他们无关。 只是不论那些铁民能不能追的上他们的目标,有很大可能他们返回时还是会经过这里,那么两人留在这里就会有暴露风险,所以必须尽早转移。 这点不需要明说出来,他们自然而然就能想到。但见身旁这位如此熟练的模样,以及路上一些交谈,蓝礼却心有怅然。 他总无法将身旁这位与记忆中那个雷妮丝对上号,曾经的那位狡黠活泼又爱动,眼前这位却很闷。 时间能改变一切。 他心想,随后摇了摇头,不理会心中突然滋生出的惆怅,动作麻利的将斗篷火石油布匕首等收拾完毕,然后跟着她果断的走出了房门,继而离开了这座村子。 虽然与预计路线不同,但他们还是小心避开了那群人前进的方向,在朦胧月光照应下赶路。然而似乎在上了岸后运气就开始变差了,没等他们赶路多久,迎面而来的一位骑士就让两人瞬间脸色一变—— 那三个跑路人士的其中之一! 对方也显然发现了两人的存在,于是开口吼了一声。 “快跑,有怪物!” 没用他说,两人已经掉头朝着后边一处灌木丛奔去了,但这话听起来怎么有点奇怪。 心中有此念头滋生,紧接着蓝礼就听到身后有传来一阵诡异的狼嚎声,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然后他就看到了一只人狼。 或者说……狼人? 184 佛雷家的骑士 匆匆一瞥,那浑身白色毛发的怪物在月光笼罩下非常清晰,染血狰狞的狼嘴,猩红的双眼,以及那那四肢着地如狼般奔跑,却有着人类体型的诡异模样…… 朝着他们大吼警告的那位已经策马匆匆奔过,而路边两人根本没什么时间躲闪或者躲藏,就直接被这怪物给一眼瞧见了。 蓝礼因此双眼一眯,身旁瘦高个眼见无法躲藏,却直接不退反进地窜了上去,一柄锋利匕首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其手中。 “等等——”后边蓝礼开口叫了一声,但全神贯注的对方似乎并未听见,或者说听见了也没有理会,脚步飞快前扑间,面对那怪物前扑咆哮咬来的嘴巴,她迅速旋身闪躲,手中匕首则嗤地一声贯入这怪物的下颚所在! 她的动作非常迅捷,动作看起来就如同一只于湖面轻飘点水的蜻蜓,然而她的攻击并没有奏效,或者说本该致命的情况并未如常对怪物造成重伤—— 那匕首尽管深深贯入狼嘴下颚紧邻的喉咙所在,却只是让这怪物的吼叫声音嘶哑微弱了许多,而根本没有阻碍其行动! 它反而被激怒了一样,后身一摆,着地的爪子猛地扬起朝着瘦高个抓挠而去! 雷妮丝反应速度很快,险之又险地躲过了这次攻击,但怪物紧随其后的下一次抓击却直接将她胳膊上的衣物撕开几处缺口,继而与肌肤处留下了一道血淋淋的伤痕。 一两个呼吸间的交锋至此进行到了下一阶段,本应承受重伤的怪物活蹦乱跳,而胳膊受了一道不大攻击的瘦高个却似乎因此而受到了影响,面对撕咬而来的怪物有些反应缓慢,最终不得不侧身翻滚以狼狈躲避,然而这种反应在那四腿着地的怪物面前却显得尤为不智。 不过局面并没有继续恶化下去,因为一旁的蓝礼已经窜进了战场当中,挡在了这怪物的进攻路线上。 “快闪开!” 背后响起雷妮丝的声音,其中情绪充满焦急。 短暂交锋让她直接了解到这非人般存在的难缠程度—— 反应速度快,攻击却大开大合。这要是一个正常人类敌人,对于她来讲一个回合就基本能够解决掉,然而这看起来有着人形的怪物却似乎没有弱点。 或者说,它的弱点是未知的! 这种情况下,继续蛮力对抗尤为不智,所以雷妮丝已经有逃跑的心思了,然而也不清楚是身体的衰老作祟,还是那怪物的爪子上有毒,此时她只感觉头晕目眩,心脏狂跳,乃至于躲避动作都受到了影响,最终不得不狼狈对敌。 不过尽管她此时看起来狼狈倒地,但实际上作为一个精通神秘学的无面者,她仍旧有手段来尝试摆脱这怪物的反攻。 只是眼下蓝礼跑到了她身前,她根本就没办法使用。 也许漫长的岁月让她早已习惯了独自面对危险,也许时间的腐蚀让她早就忘记了当初自己是如何获救的,也许猛烈的头晕让她有些意志朦胧,总之此时她下意识就把眼前这位当作了一个没什么力气的小孩来看待。 于是当她发现这小孩成功拦下那狰狞的怪物,甚至还主动凑上去“交涉”后,她忍不住面色发怔,继而仿佛回忆起了什么一般面色恍惚,但紧接着她就没心思多想什么了,因为她只觉周围环境越来越飘忽,越来越朦胧,越来越…… 前方的蓝礼可没发现身后人此时的异常,眼下他正努力安抚面前这头狼人怪物,与其对视,甚至抬手触碰这怪物的脑门。 距离很近,这怪物的模样非常清晰,双眼猩红,其中充满了暴戾,狰狞的獠牙上浸染鲜血,甚至还缠绕着几缕人类的黑色发丝,狭长的嘴巴与头颅和正常狼头差不多,但身体却如同人类一般。 蓝礼头一次见到这种怪物的存在,但实际上他对此也并不陌生,这种不陌生并不只是因为前世相关的记忆,而是因为他手腕上的印记。 或者说,他能感受到,这怪物是一种混乱产物—— 就如同他那条章鱼一般。 而漫长的试验当中,他了解到,泛是这种产物,都不会对自己生出敌意来,于是他在最初就准备拦下想要进攻的雷妮丝,于是他此时拦在了两者中间。 这其实有些冒险,因为没谁能够确定这种规则会对所有混乱存在奏效,不过蓝礼对此有所准备,就算拦不住他也能躲得过去—— 不久之前的种族等级提升让他身体素质再次得到加强,渡过那段虚弱期后,蓝礼就已经试验出自己的力气方面已经不弱于一般成年人了,而敏捷方面,因为矮小轻灵的身体,则更是超出寻常。 这是他敢于贸然插手的原因,而幸运,或者说不出所料的是,眼前这怪物在被他拦住后并没有再次发动攻击,而是迟疑在原地,鼻子嗅探,双眼猩红渐渐消退。 蓝礼能够感受到它此时似乎充满了痛苦,于是他抬手将安慰的情绪传输了过去,这让怪物的情绪变得更为平稳,本来有些蠢蠢欲动想要绕过他继续攻击的模样也变得老实了许多,甚至像是一条狗一般下半身盘起坐在了地上,面对蓝礼的抚摸而发出一阵呜咽声响。 可惜的是,这种老实并没有维持多久就荡然无存,并非是蓝礼这边出现了差错,而是前方道路上突然出现一阵嘹亮的马蹄声。 这声音让怪物有些坐立不安,但它似乎不太舍得男孩的触碰,于是并未直接有所反应,然而当后方一根箭矢蓦地飞射而来后,脊背中箭的它却瞬间充满愤怒地嗥叫了起来,继而毫不犹豫地朝着旁边灌木丛深处窜去,动作飞快,如同一道白色幽灵,几个呼吸之后就消失在了灌木丛后的树林当中。 它逃跑的动作很熟练啊…… 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蓝礼目光则盯着前方那群出现于视野当中的骑士们。 朦胧月色下,一道银灰色旗帜伴随夜风微微飘荡,旗帜下的二十多位骑士们一个个全副武装,正策马一路小跑的朝着这里赶来。 他们显然不是铁民,而那耷拉着的旗帜尽管令人看不真切,但仔细观察却仍旧能发现一道双塔标志。 “是河间地的佛雷家族。” 蓝礼略微松一口气地说,边说边侧头看向身后的雷妮丝。 “他们可能是追击那怪物来的,待会咱们就当是父子,别——” 话没说完,因为蓝礼突然发现身后的雷妮丝此时已经不知何时昏迷了过去。 这让他有些傻眼,继而瞧见她胳膊处之前被怪物抓破的伤口不由面色一变。 “那爪子不会有毒吧?” 这猜测让蓝礼忙蹲下身检查伤口,发现其表面似乎隐隐泛黑,内心因此迅速沉到了谷底。 与此同时,那群佛雷家族的骑士已经抵达了附近,当先一位策马靠近而来,低头俯视问道:“小子,她被抓伤了?” 蓝礼闻言侧头看向这着全身板甲的骑士,但还没等他回应,对方就已经看清楚了月光下雷妮丝胳膊处显露而出的伤痕,于是没见他说别的,直接翻身下马,踏步而来的同时将腰上长剑拔出。 “你要干什么?”蓝礼见此皱眉问。 “杀了他。” 185 梅里 金属闸门与岩石墙壁摩擦的嘎吱声音非常刺耳,神色恍惚间,靠坐在兽舍外墙处的梅里.佛雷睁眼看去,发现是一队全副武装的板甲骑士从城堡外策马而回。 黑瓦德? 宿醉带来的头痛让梅里思维有些呆滞,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领头那位跨坐在黑色战马之上的矮壮身影。 他不是去追捕那个怪物去了?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捕杀成功了? 这个念头让梅里内心当中滋生出一股子振奋来,有些涣散的目光也因此而凝聚,他开始扫视整支队伍,搜找起了某个白色身影。 那怪物实在太恐怖了,不仅怎么杀都杀不死,而且还特别记仇,整个佛雷家族都因此而不堪其扰,而今真要是被干掉了,自然是一个大喜事——起码来说,许多人出门时可就不用那么小心翼翼了。 而对于梅里来讲,这事更应该庆祝的,因为那怪物最初就是他带回来的,或者说,那怪物原本是他老婆养的一条宠物狗,只是自打参加完劳勃国王的婚礼后,那宠物狗就一天比一天怪异,出了事后,他这个原主人可没少被家族中人指责…… 恍惚想着这一切,梅里没一会就露出了失望神色来。因为他并没有看见那群二十多位骑士当中有那个怪物的存在。 这证明这些人又无功而返了。 这倒也正常,组织狩猎了好多次,就没见有谁成功过。视线中那个被叫做黑瓦德的领头骑士尽管颇有凶名,但也不是什么脑筋灵活的人。 不过…… 那小孩是谁? 梅里发现了一点特殊情况。 因为怪物爪子与牙齿有特殊毒素,所以狩猎怪物的人选自然只能是一个个全副武装的骑士,不然一个轻微擦伤就有可能出很大问题。 然而此时看来,这支骑士队伍当中竟然还有着一个小孩的存在? 还是一个漂亮的小男孩…… 看了看某位骑士马背上的矮小身影,梅里若有所思—— 这是家族中哪位的私生子? 黑瓦德的? 有些不太像,黑瓦德尽管矮胖健壮,但长相可不怎么样。 那除了他还有谁呢…… 想着,梅里打了个哈欠,感觉自己有点无聊。 是哪家私生子和他可没什么关系,在孪河城,只要不是他那位侯爵父亲的私生子,那就不算是什么大新闻。 想到这,他不由又看了眼那个翻身下了马,正在侍从帮助下卸盔甲的领头骑士。 他那位老迈的侯爵父亲已经快八十了,但第七任老婆在今年却仍旧给他生下了一个健康的女婴,这事让很多人免不住怀疑侯爵大人那位小丈夫几十岁的漂亮妻子是不是和城堡内的谁谁谁有染。 家族中一些好打听的普遍认为这个人可能就是眼前这位佛雷侯爵的曾孙子,被称之为黑瓦德的凶残家伙。 因为黑瓦德名声一向不好,梅里也怀疑于此,甚至有几次喝醉了的时候他都想着要不要去父亲那里打打小报告,这样也许能换来一些酒钱,不过想想黑瓦德在孪河城的凶名,他就有些犯怵,最后这个想法也始终没有变成行动。 想到这,他又感觉自己的脑子疼痛欲裂,这让他好一阵呲牙咧嘴,随后从兽舍外墙处艰难爬了起来,脚步趔趄地朝着水井处走去。 想当年,他梅里.佛雷可是佛雷家族当中最强壮也是最有前途的人,怎么可能会怕这种年轻后辈,只是他实在时运不济,那可恶的御林兄弟会…… 遥想几年前疯王统治时期,他参与的那次御林剿匪行动,梅里感觉自己的脑子更疼了,甚至屁股都开始隐隐作痛。 拂晓神剑亚瑟.戴恩爵士率领军队成功剿灭了那凶名远扬的御林兄弟会,为自己本就充满荣耀的人生贡献了一笔新的可谈之资。 而梅里曾经的那位侍从同伴詹姆.兰尼斯特也在那场战斗过后被佛晓神剑亲手封为了骑士,一时风光无两。 而自己呢,自己这个佛雷家族最有前途之人却在那场战役开始之前染上了疹子……那该死的妓女,想想就让梅里恼火。 让他更恼火的是御林兄弟会当中一个叫白鹿温妲的女人,那个在战争当中俘虏了他,还在他屁股上烙了一个鹿脑袋的邪恶女人。 世界上怎么会有那种变态的女人存在? 每每想及此事,梅里对此都是又恨又怕,虽然事后听说那白鹿温妲已经死了,但他特意关注过,并没有谁见过那女土匪的尸体。 于是梅里认为那女人肯定是跑路了。 这种猜测让梅里这几年总有种出去打探消息,然后找到人伺机报仇的想法,只是…… 仿佛头骨开裂般的剧痛一阵又一阵传来,让他颓然叹气。 在被女土匪俘虏后,他又被人给赎了回去,但后来的战斗当中他却不幸的被钉头锤给砸坏了脑袋,骑士生涯于此止步,没办法继续战斗不说,平日里也总感觉头痛,除了饮酒止痛外根本没有其他办法。 我还能干点什么? 生几个孩子好好培养一番? 蹲下来于水井边缘洗脸的时候,梅里颓然思考着这点,感觉生活实在没什么盼头,还不如一头扎进这井里面解脱得了…… 不过这念头并没有持续下去,因为他突然听到城堡深处某塔楼顶上传来一阵悠扬的钟声,这让他不由一愣,认出这是他那位侯爵父亲召集城堡内家族成员的信号。 这个时候能有什么重要事情? 他心想。 西边海疆城的战事出现变化了? 还是他那位牙齿都快掉光又得了中风的老父亲终于死掉了? 心中的琢磨并没有阻碍他起身赶去,甚至因为洗了一把脸,他的行动倒是比刚才利索了许多,于是没一会,他就进入了孪河城的大厅当中。 这一代佛雷家族的子嗣众多,城堡内的厅堂一眼望去人头涌动,黑压压一片。梅里并不喜欢跑这里来,因为他感觉厅堂实在很阴沉,缺乏光照,还总有一股子腐朽不堪的气味。 不过父亲在家族中威望很高,他这个原本前途无量,现在混吃等死的佛雷家族第九子又着实入了那位的眼,有事没事就拎出来讥讽一番,梅里倒是不敢真的不来,免得父亲找不到他人而发火。 只是又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呢? 他一眼就见到厅堂首位那张黑橡木椅子上坐着的秃头父亲,虽然眼袋松弛又缺少门牙,但看起来仍旧精神抖擞,于是梅里心中某个猜测被悄然打破。 随后他就突然见到,在这大厅当中,似乎出现了个外人? 那个之前跟骑士队伍一起返回来的小子? 梅里一眼就认出了那小子,毕竟他属实挺惹眼。而这发现也让他更加确信,那小子肯定是家族中哪位的私生子,而今被带回“认亲”来了。 他那位侯爵父亲子嗣众多,子嗣的子嗣更是多不胜数,有时候可能都记不得谁是谁,但他偏偏又非常重视自家的孩子们,兴致来了就算是私生子他也要关照一番,口中免不了一些尖酸讥讽,但一般情况下被父亲讥笑的小子们都会获得一些好处。 更何况,佛雷家族中人普遍长相不怎么样,要是谁真能有一个漂亮的私生子,那还真是很难不吸引到他那位侯爵父亲的注意…… 站在大厅一众佛雷中的梅里自认为猜到了真相,但随后管家的通报就让他这个猜测荡然无存,心中原本有的莫名情绪也直接被一扫而空,转而变得一片诧异。 他听见了什么? 劳勃国王的弟弟? 龙石岛的蓝礼公爵? 就是眼前那小子? 新王劳勃的确有个比他小很多的弟弟存在,身为一位贵族中人,梅里对此自然不会不知道。可惜当初他虽然参与了君临城的婚礼,但地位不高,没能混进核心的婚宴当中,也就没见到过真人。 不过他听说那个叫蓝礼的小子被封龙石岛是劳勃国王不满现在的继承人史坦尼斯,准备无视继承法将幼弟封为王国下一代继承人。 这件事情在新王婚礼过后一度被城堡内的佛雷们所谈论,梅里本人对此也没少猜测——大多都是喝酒时与酒友们的一些闲谈。 只是。 听说那个蓝礼被送去高庭当养子来着,眼下怎么跑到孪河城来了? 这距离有点远…… 老父亲如此隆重的接待一位到访的王室成员可以理解,可这问题就很让梅里纳闷了。 孪河城与高庭之间的距离,差不多可是相隔了半个维斯特洛。 于是他开始小声打听,可惜的是周围人同样没谁了解真相,不过对于那蓝礼公爵如何被带回来的倒是有人知道。 “听说是黑瓦德在追踪那怪物的时候碰上的。”身旁一个佛雷低声说道:“听说他还带回来一个被怪物抓伤的人。” “被抓伤?” 这话让梅里愣了愣,也顾不得八卦心理了,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后忙问:“那人在哪?” “被安置在了临河塔。” 对方回答,随后小声道:“咱们待会出门时可一定要避开那里。” 梅里闻言忙点头。 寻常野兽抓伤没什么打紧的,但被他老婆那个曾经的宠物狗抓伤可就不一样了。 孪河城照顾兽舍的一个男孩不久之前就被抓伤过,结果第二天直接就疯了,在城堡内见人就咬,没有丝毫理智可言。 要单单如此倒也没什么,但问题的关键是,被咬的人同样也会发疯…… 186 不正常的毒 “怪物爪子上的毒素很强,目前也没有找到相应的解药,但根据我们的经验来讲,这毒素发作时间一般都会在中毒后的第二天晚上,月亮刚刚升起的时候。” …… 孪河城一座石质塔楼上,一位穿着灰色羊毛长袍,脖子上挂满了金属项链的老学士如此与身旁的男孩开口道:“中毒后,他会失去理智的攻击别人,也会在这个过程当中将这毒传染给别人。所以我们可以采取救治手段,但最多不会超过今天太阳落下之前。” “失去理智之后呢?”男孩询问:“会一直成为一个疯子?” “不,会死。” 服务于孪河城的老学士叹气道:“在第二天太阳升起之后,这些中毒的人都会突然死去。我有尝试过救助其中一个,但根本没能成功。” “没有例外吗?” “没有例外。” 蓝礼闻言沉默。 此时他位于河间地一个叫孪河城的城堡当中,而这座城堡也正是那怪物的“发源地”。掌控城堡的佛雷家族没少受那怪物的骚扰,于是他们会派遣骑士去追捕,于是眼前这位老学士对此也有相关经验。 然而实际上那怪物却是出于蓝礼之手—— 它正是当初劳勃婚礼时闯入宴会当中吃了个鸡腿,然后发情的那条宠物狗。 当初蓝礼就了解到那条宠物狗是佛雷家族某个人带过去的宠物,后来就被抱回去了,原本他对此也没多在意,然而却不想记忆中那个不大的小家伙,此时竟然变成了那种狼人般的怪胎…… 目光注视着房间床榻上昏迷不醒的瘦高“莱安”,蓝礼心情颇感压抑。 这才见面多久,这位就突然面临生命危险了? 是她本身倒霉,还是自己太扫把星了? 蓝礼感觉很郁闷。 昨天晚上那些赶过去的佛雷家族骑士态度强硬,非要将中毒了的雷妮丝砍掉脑袋,蓝礼自然不可能让他们得逞,同时因为雷妮丝突然中毒,他也必须要及时找办法来救治。 于是他选择暴露自己的身份。 蓝礼原本没想这么做,因为这会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与猜疑,他也想过伪装成其他贵族,然而河间地的佛雷家族虽说建立时间不算长,却也并非是什么可以随意就能忽悠的土包子。 过程并不顺利,但结果却也没有什么意外,他被隆重接回了这里,这个位于河间地,绿叉河渡口的一座特殊桥头城堡当中。 蓝礼前世记忆中就有这个孪河城以及佛雷家族的存在,而那显然不是什么好印象,不过此时他可顾不得那些有的没的,当前最主要的还是考虑怎么将雷妮丝救回来。 “我曾经尝试过各种各样的药膏,也试用过放血、清肠、水蛭疗法等一系列医治手段,甚至尝试过以毒素来抑制毒素,但这些全都无效,这毒发作起来简直不像是寻常人应该接触到的一样,反而像是——”房间内的老学士仍旧在唠唠叨叨着,在解释,也在给这位小公爵打铺垫,免得人救不回来还怨自己。 “像是魔法一样。呃,旧镇的博士们虽说将魔法一事斥为胡言乱语,但我本人对此还是非常相信的。我听说在东边的厄斯索斯大陆流行一种血魔法,也许会对这种毒素有效果,可惜我虽然相信,但对此并不熟悉……” 魔法? 默默倾听着对方念叨的蓝礼眯了眯眼,随后突然问道:“您能将她暂时救醒吗?” “救醒?” 学士闻言摇了摇头:“没办法救醒,我曾经用过各种手段来刺激中毒者,但他们别说醒来,哪怕一点点反应都没有,当然,如果您希望我出手医治您这位朋友,那我还是可以尝试一下的。” 蓝礼闻言无奈。 冒着风险选择暴露身份来此,却偏偏没获得什么太有用的反馈,眼前这老学士就只会说那毒素有多么的可怕,后果有多么的严重,关于如何解毒却丝毫没有头绪,也显然不太愿意出手相救…… 孪河城佛雷家族在河间地的实力可是数得上号的,身为一名服务于此地的学士,眼前这位已经代表这个世界的高端医疗人才了,同时他还有过相关经验,然而这位都没有办法,自己又能找谁去解决? 还是要想办法让她醒过来,然后尝试魔法手段才是啊。 思绪翻转片刻后,蓝礼下定决心,于是转头朝着这位老人道:“我可以和他单独呆会吗?戴蒙学士?” “当然,公爵大人。”老学士回答:“但您最好多留意时间,晚上之前一定要离他远远的,当然,门外会有护卫,如果有意外您就开口叫。” 蓝礼点头,于是这位就转身离去了。 目视一袭灰色衣物的老迈身影推开房门消失在视线当中,蓝礼叹了口气,随后拉起这间石头屋子内一张橡木椅子来到床头,扫视这位昏迷当中的瘦竹竿几眼后,他开始行动。 蓝礼的初步打算是将古道种子融入雷妮丝身体当中尝试挽救,毕竟这东西是有过成功先例的,而虽说这可能会影响雷妮丝一定的思维,但怎么说也比死了强。 然而没多久蓝礼就只能无奈作罢。 也不知道为什么,那种子竟然没办法融入雷妮丝的身体当中,就像是往昔碰到死物那样,火种只会黏在表面…… 随后他开始尝试用通灵之语来唤醒对方神智,效果同样不行,面对的仿佛是一潭死水。 坐在椅子上的蓝礼想了想后,将手腕上那蓝色的娜伽火种挖出来——这东西明显是个宝贝,但这阵子的研究却并未让蓝礼发现这宝贝对自己有什么作用可言。 没办法融入身体,也没办法从中获取到什么力量,单单留在手腕当中,就算它逼格很高,那也是个废物,还是个可能会招来麻烦的废物。 所以眼下试试能否让雷妮丝吸收,蓝礼却也没感觉有什么不舍。 可惜的是,蓝色火苗虽说“燃烧”的旺盛,但结果同样不怎么样——这东西似乎很“挑剔”,面对眼下这第二次尝试,它仍旧没有任何融合到目标身体当中的迹象。 蓝礼一时颇感烦躁。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位去死了? 苦思冥想了半天,他突然想到一个被他遗忘许久的能力。 “也许这能有点效果?” 他对此有些迟疑,但考虑眼下自己也没别的办法可用,于是就决定尝试一下。 187 陨落的巨龙(谢谢不哭就笑书友的盟主赏~) 背后紧贴着的石墙传来一阵阵冰冷之感,让人忍不住直打哆嗦,但自家侯爵大人吩咐过的话却让罗德不得不保持如此姿势,好能更容易地倾听身后屋子内的响动。 这倒不是在听什么秘密,主要是屋子内的那位实在很重要,起码来说,绝对不能让他在孪河城内碰见什么危险。 所以他们就只好凝神留意屋内一切动静,这样万一有意外情况也能随时进去“抢救”。 房门另一侧的同伴与罗德保持相同姿势,只是相对于年轻力壮的罗德,有些消瘦的同伴显然身体不怎么好,贴一会就忍不住拉开距离然后抬手揉摁,表情也充斥着一股子痛苦。 “你帮我盯着吧,罗德,我这腰实在是受不得凉……天啊,当初佛雷老爷为啥要把这门造的这么厚?害的咱们只能听墙角。” “这地方只留给贵客住,当然要修的牢固一些。” 罗德闻言小声回答,心思则专注地倾听着屋内一切。 实际上这种情况下最好的选择其实是贴在门上,而不是在旁边,但管事的佛雷老爷说了,不能让贵客发现咱们有听墙角的丝毫迹象,于是他们只能老老实实呆在两边。 天知道既然里面有危险,那帮子佛雷老爷为啥不叫那贵客出来,非要在里面呆着。但没办法,上面轻描淡写的吩咐两句,他们这些当私兵的就只能费尽心思地完成这个任务,要是有丝毫差错那可就糟糕了—— 佛雷老爷说了,里面的贵客要是有个好歹,他们两个直接人头不保。 罗德对此没意见,或者说,祖上好几代都是佛雷家族私兵的他早就习惯了老爷们的一切合理或不合理要求,但这个任务他认为还是有点难。 没别的,里面声音含含糊糊,实在是听不真切,也着实分不清响动的好坏…… “战士——健康?他在说什么?” 同伴也同样听不清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不过他们了解屋子内此时就只有那贵客一个能开口说话的,所以这声音来源自然不用多猜。 “可能是在为那个中毒的家伙祈祷吧。” 罗德闻言回答道:“听说中毒的那位是贵客的救命恩人呢。” 这个听说自然是真的听说,虽然贵客是今天早晨才到的孪河城,但相关传言却早就已经传遍了整个佛雷家族。 比方说贵客的身份、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以及那个中毒者具体是什么情况。 瓦德.佛雷侯爵在所有佛雷家族的人面前宣布了贵客的身份,并且表示热烈欢迎,所以大家都知道那位年纪不大的小子是国王陛下最小的弟弟。 而关于国王陛下的弟弟为什么会出现在孪河城附近这点,也通过某位追捕怪物的骑士之口传遍了城堡内外。 据说那位龙石岛公爵原本是在河湾地一个叫盾牌岛的地方呆着的,结果被人顺着海边一路给绑架到河间地来了,原本绑匪目的是去孪河城不远的海疆城,然后将其交给那里正攻城的铁民们,但最后那位小公爵却被人给救了下来。 救他的就是眼下那个中毒了的昏迷者。 所以那位小公爵才会如此重视那个昏迷的家伙,抵达孪河城后除了最开始与老侯爵交谈了一阵子后,其他时间一直呆在屋子内照顾,眼下听起来甚至还不断的在为其祈祷,如此感恩,可真是一个非常少见的好大人呀…… 护卫罗德默默感慨着,对面同伴却颇感疑惑。 “但战士不都是保佑胜利的吗?保佑健康应该是祈求圣母的吧?” “圣母是保佑妇女顺利生产的。”知道同伴信仰的是北方旧神,所以听到这话罗德也不意外,而是顺口解释道:“战士让丘陵之王胡戈的四十四个儿子身强力壮——故事里是这么说的,所以健康当然也要找祂啦。” “顺利生产?”同伴闻言有所纳闷。 “那我表妹怎么总去祈求圣母保佑她儿子?” “当然也包括养育成人,孩童成长,多子多产,祈求母爱怜悯。”罗德耐心回答道:“反正生养儿女方面去向圣母祈祷就对了。” …… 那边两个护卫在门外嘀嘀咕咕着神灵的分职问题,这边蓝礼则如他们所料的那样在祈祷。 不过他的祈祷来来回回也就那么一两句,不是希望保佑健康,就是希望赋予勇气,成功战胜毒素之类的话,而且他的祈求对象也只限于战士。 有些单调,却重复不断,枯坐在那里嘀嘀咕咕着,目光紧盯床榻上的昏迷者,表情却略显喜色。 战士之子特性是目前蓝礼唯一能指望上的能力了,这能力可以让他在祈求七神之一的战士时获得回应。 然而这种回应看起来并不靠谱,无法对自己生效不说,往常几次对别人的试验蓝礼也没发现有什么明显效果来,无声无息的,也无法确定到底是不是真有用。 所以后来蓝礼就没心思再琢磨这东西了—— 直到眼下。 他原本其实没报什么希望,只是不试试总会感觉很不甘,然而也不知道是真的瞎猫碰上了死耗子,还是那些所谓神灵之间有些不可预知的关系网,总之当他开始念叨时,昏迷的雷妮丝竟然有反应了! 或者说并非是她有反应,而是她脸上的人皮面具有了反应! 第一声祈祷过后还不怎么明显,但第二声、第三声后,蓝礼却能清楚见到,原本面色淡然的“莱安”表情上突然显露出了一丝痛苦! 因为有通灵之语特性辅助,所以蓝礼能够察觉到这种痛苦并非是雷妮丝本人,而是那张面具当中突然泛起的一丝“反馈”。 这情况着实有些出乎他预料,但随后蓝礼就想起来,似乎当初雷妮丝和他说过,这面具里面存在着死者残存意志之类的话,而这面具则是用千面之神的力量制成…… 这又能对雷妮丝目前的情况起到什么样的帮助? 蓝礼并不清楚,或者说他都不敢肯定这情况是好是坏,不过有反馈怎么着也比坐在这里干等着对方死掉的强,所以他就没停止的继续唠唠叨叨。 仿佛是个紧箍咒一般,他越唠叨那床上的“莱安”表情就越痛苦,最后甚至充满狰狞,紧闭的双眼也猛地睁开,棕色眼眸充斥着一股子凶狠地瞪着头顶天花板,着实吓了蓝礼一跳。 然后他念叨的更快了。 “莱安”因此渐渐面色发黄、再由黄变暗、最终甚至像是被火烧焦了一般发黑发褶开裂,让蓝礼有些担心这样做会不会把真正的雷妮丝给二次毁容了。 不过紧接着他就没有这种顾虑了,因为就在那面具开裂之后,他突然感觉到了一股本来没有的情绪波动诞生,微弱,但却真实存在! 这面具还能隔绝我的“心灵感应”? 蓝礼对此很诧异,因为之前在接触时明明不是这样,但眼下他也时间没多琢磨这事,见面具出现缺口,他忙探手将其捏住拽下来准备扔到一旁,但紧接着,他的动作就不由一顿。 因为他发现,面具之下的女人不知何时已然睁开了双眼。 泛紫色的眼眸而今看起来没有一点水润与明亮神色、暗淡的仿佛蒙上了一层灰。揭开面具后,这层灰也不见被消减分毫,在临近窄窗外的阳光笼罩下,反而像是一滩没有丝毫活力的死水,一动不动地存在于那里,恍惚、呆滞、无神…… “我梦见了在多恩,我的龙被射死了。” 微弱而又沙哑的声音让蓝礼刚刚诞生的一点喜色荡然无存,感受着对方思维上弥漫着的一股死气沉沉,他隐隐感觉不妙。 “我梦见它很害怕,很恐惧,很无助。” “梦只是梦罢了,你快清醒点,然后想办法——”蓝礼低声催促,但对方似乎并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或者说并没有听,反而自顾自的在那喃喃着。 “后来我梦见它没死,只是被射穿了翅膀,再也不能飞了。” 蓝礼闻言皱眉,发现自己好像指望不上这位神智浑噩的家伙了,于是他看向自己的左手腕,决定再次试验一下这里面的东西—— 没准那面具同样阻挡了这些呢? “它不能飞了,它被困在了那座城堡里,周围全是阻碍,与天空时一点也不一样。” 喃喃着,床榻上的女人微微侧头看向蓝礼,让他正捏出一缕火种的动作不由一顿。 “那些本不应该是一条龙需要面对的东西,所以它想摆脱这一切,它想挣脱这一切。但它早已没了翅膀。所以它根本摆脱不掉这些,不断挣扎用力,却总是在循环的做无用功。” 蓝礼皱眉将一缕蓝色火苗放在对方额头上,但却不见丝毫融合迹象,于是他将之收回,换成了一缕灰色的。 “后来它累了,它认为自己应该休息了。死亡对它而言也许真的是一种解脱,它应该拥抱死亡的——它应该屈服于自己的命运,它不应该挣扎,它应该死在多恩,死在那座城堡里。而不是变成一头没了翅膀的龙残存苟活。龙没了翅膀,还是龙吗……” 声音越到最后就越微弱,那朦胧的双眼也渐渐阖起,此时蓝礼发现自己的灰色火种仍然无法被融合,而对方神智上的死气却愈发严重,这让他心头充满烦闷,甚至颇为气恼。 只是紧接着对方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却让他浑身一颤,所有情绪彻底转变成了沉默。 “我恨你,蓝礼。” 188 办法与阴谋 塔楼的石质房间内陷入一片安静当中。 望着床榻上那位已经闭上双眼,无声无息的女人,蓝礼仿佛还没反应过来一般怔怔出神着,内心中奢望着这位也许是再次昏迷了过去,或者是睡着了。 但通灵之语的反馈却让他心头沉入了谷底—— 没有任何反馈。 小心翼翼地抬手试探其鼻翼,同样没感觉到有呼吸存在,这让他莫名有种荒诞的情绪滋生而出。 “就这么死了” 脑海中回想起这位留给自己的最后一句话,他此时甚至有些茫然。 怎么就这么容易的死了 那学士不是说要等晚上发完疯之后才会死的吗 他应该还有时间的啊…… 不过轻微的一个擦伤,就这么死了 …… 显然蓝礼无法理解这一切,他也同样不清楚,这位看似正常的女人,实际上却早已经苍老非常,身体机能衰弱到了极致——满世界的追逐其行踪本就已经非常困难,更别说再遇见什么特殊毒素的侵蚀。 但无法理解归无法理解,蓝礼却根本不想接受这个结果,怔怔半晌后,他咬了咬牙,突然将床上这位用其身下被褥裹紧全身上下,随后扛起她转头就朝着外面跑去。 雷妮丝的身体很轻,并非是那种轻盈的轻,而是骨骼肌肉松散如老人般的那种。而蓝礼的力量并不弱于一般成年人,所以他跑动速度很快。 只是一个没到七岁的小孩抱起一个成年人,这种情况看起来就非常的不和谐,乃至于门外两位护卫瞧见后甚至有点被吓到了,遂忙跟着搭手。 他们并没有发现被褥包裹中的人已经悄然换了张脸,他们也没发现这人已经失去了呼吸,因为蓝礼正不断催促着让他们快点走,快点带着他去城堡中的圣堂当中去。 为什么要去圣堂 两名护卫对此有些纳闷,但显然不会有人给予他们解释。 一路上脚步匆匆,许多人对此颇为惊诧,却也因为中毒者而慌张躲避,半路上碰见的管家倒是没躲,反而恭敬地声称佛雷侯爵邀请他参与晚上的欢迎宴会,蓝礼声称等他出来再说。 然后他就这么进入了圣堂当中。 “去圣堂做什么”管家对此比较奇怪,心想难道是希望修士的祈祷能挽救那中毒之人的生命 但紧接着他就听到圣堂内传出的一阵话语,不久之后,孪河城的瘦修士就不情不愿地跟着两名护卫一起推门走了出来,面对管家疑惑的目光,他抖了抖袖子,语气复杂地道:“那位小公爵希望单独呆在里面祈祷,我认为那会有危险,但他非要这么办——希望诸神保佑他。” 管家对此有些无语,随后想也不想地忙转头朝着大厅跑去,准备去汇报此事。 …… 圣堂内的蓝礼此时可没顾得上外界对此有什么反应,他将修士以及护送而来的两名护卫“赶出去”后就直接将这座圣堂的房门插紧,然后来到圣堂深处七座雕像之一的下方。 七神教会的神灵七面一体,一个神有着七种形象,所以此处光线昏暗的石质建筑深处矗立着七座石质雕像,每座雕像建造的都威严神圣,身前祭坛上或多或少也都插着一些蜡烛。 这些是城堡内佛雷家族成员们以及麾下仆人们前来祈祷时带来的蜡烛,圣母神像前最多,代表着最近朝圣母祈祷的人数量最多,角落陌客神像下则一根也没有。 而此时蓝礼面对的一个身着全身盔甲的战士雕像下,却不多不少有着十多根。 静谧环境当中,这些蜡烛有的恍惚燃烧着,有的则早已熄灭,昏暗光线照射在祭坛下的蓝礼以及蓝礼身前安静瘫躺的雷妮丝身上,显得有些阴气沉沉。 不过蓝礼并未理会这里的环境如何,低头看着身前一动不动的女人,他抿了抿嘴。 他无法解决死亡,但没记错这个世界当中是有将人复活这种事情存在的,前世记忆当中,此世界的主角之一就是被一个红袍女给复活了的。 蓝礼知晓红袍女,或者知晓那种红袍神职人员的一些大致情况,那是维斯特洛之外,一个信仰光之王的教派祭司们专有的服饰。 光之王的信仰在维斯特洛并不流行,甚至生存在这里近七年的时间,他只在便宜兄长的婚宴上见到过一个酒鬼一样的红袍僧,那位就是一个前来维斯特洛传教的神职人员,结果因为能喝酒能打架,和劳勃成为了好朋友。 诺大的君临城就只见到那么一个,眼下在孪河城自然不可能有光之王祭祀的存在,但外来的光之王能复活死人,本地的七神就不能吗 蓝礼对此不敢肯定,不像是光之王,七神从未显露过神迹,但他并不认为七神是什么伪神,因为身上的战士之子特性已经证明过了——七神同样存在,且具有力量。 既然存在,那么能否沟通的到 能否将人复活 蓝礼不确定,但他决定尝试一下。 换做寻常人,对此估计不会有什么有效办法,但他不一样,他可不会忽视此时自己手腕当中正存在着另一个“神灵”,虽然有些没用,但却也是个神灵! 当一个神灵闯入另外一个神灵的领域当中,会发生什么 抱着这个念头,蓝礼来到了这里。而深吸了口气后,他直接开始了行动。 只是似乎有些想当然,因为当他将手腕上的蓝色火苗挖出来后,周围环境并没有出现什么变化,仍旧是静谧昏暗,毫无异常。 他对此蹙了蹙眉,但并未放弃,而是就这么站在雷妮丝的尸体前,站在七神之一的战士雕像之下,手指竖着,目光紧盯指尖燃烧着的蓝色“烛光”,口中冲其念叨起了一句简陋却又不简单的话—— “愿战士保佑你。” 话音落下,手指尖上的蓝色烛火瞬间晃动了一下,但并未发生其他情况,蓝礼见此沉默片刻,遂念起了第二句。 “愿战士保佑你。” 烛火仍旧晃动,同样没浮现什么特殊现象。 但随着之后一句又一句的“祈祷”,它的晃动却愈发明显,似有无形波动扩散,与此同时,被蓝礼留意着的战士雕像上方,那被“头盔”遮挡了住的石质面颊处,却似乎开始伴随着祈祷而闪烁发光。 他因此受到鼓舞,于是就这么站在原地不断念叨了起来。 …… “跑去圣堂祈祷了” 另一边的昏暗厅堂内,坐在黑橡木高背椅子上的秃头老人听闻过管家汇报后砸吧砸吧嘴。 “倒也虔诚,却是个蠢蛋。原本我还想着能不能嫁那小子一个女儿,现在看来还是算了吧。” “要不要派士兵盯着点”胖管家询问。 “这还用说” 秃头老人闻言瞥了他一眼。 “那可是个宝石造的好宝贝,要是被咱们弄碎了,嘿嘿,咱们的好国王可是会找麻烦的。” 随后他摆了摆手,示意这件事就这样。 管家见此开口汇报第二件事。 “海疆城的继承人派崔克梅利斯特赶来与咱们求助,他声称铁民进攻太过疯狂,海疆城即将失守。” “派崔克”坐在椅子上的老人闻言复又砸吧砸吧嘴。 “那小子不错,不错,就是听说还没婚约”如此反问着,老人却并未等来答案就继续说道:“你跟他说,咱们佛雷家的女儿随便给他挑。那支援一事挑完了再说,没错,挑完了再说。” 胖管家是老佛雷侯爵的心腹,闻言心下了然,继而小声道:“这样一来他也许会等劳勃国王支援,或者等奔流城徒利家的人赶到。” “等支援” 佛雷侯爵闻言嘿嘿一笑:“那时候他老娘都被铁种们睡了好些天啦,不会,不会,他心里有数。” 管家闻言点了点头,随后又以一种更小的声音询问:“那铁民那边” “怎么说也得让他们撑到那小子应了咱们这事之后。现在嘛,该给情报给情报,该给钱给钱。”老侯爵面无异色地道:“小心着点,别被发现喽。” “那攸伦.葛雷乔伊不太好打交道,而且可能会收钱不办事——听说铁群岛已经催他回去了。” “他有野心,有野心就好打交道。”老侯爵道:“嘿,拖了这么久,你真当他还能回铁群岛不成,回去等着被砍脑袋” 说完,他也不等管家继续开口就摆手转移了话题。 “关于这个蓝礼,叫学士写信了没有” “学士已经派渡鸦联系国王那边了。”管家闻言笑了笑:“这个机会倒不错,本来咱们在国王那里就不太讨喜,现在多少能邀邀功。” “不讨喜” 老侯爵闻言冷笑:“咱们当佛雷的什么时候讨过喜那帮子领主老爷们一个个自诩家族历史好几千年,高贵的很,结果呢咱们六百年就压的他们喘不过气啦,谁不嫉妒” 说是这么说,但老人脸上的表情却充满了不忿,口中也在唠唠叨叨。 “迟到的佛雷嘿嘿。你记住,只要咱们实力强,就算——” 他话没说完就突然听到外头传来一阵惊慌叫嚷,这让老人面色不满。 “这帮小崽子,又——” 同样没说完,厅堂外就屁滚尿流般地跑来一个侍从打扮的少年大叫:“不好了祖父,绿叉河涨水了!” “慌什么这河涨水还少见吗”老人闻言训斥。 “不——这次太——” 少年侍从脸色惊恐:“这次太大——太大了!” 189 质变 孪河城是河间地佛雷家族的家堡,但它并不只限于一座城堡,而是两座。 分守于一座宽敞石桥两端的两座城堡。 傅雷家族的人们日常于这两座城堡当中固定生活,而作为家主的老瓦德.佛雷侯爵偶尔会跑到这边来,偶尔会前往那边去——虽说许多大贵族麾下掌控的城堡可能不止一座,但如此接近的两座城堡却基本属于维斯特洛仅有的。 如此修建的原因主要是为了方便佛雷家族收取过桥费,以及更有利于防御。 相对于维斯特洛领主家族普遍千年以上的历史,佛雷家族的“年纪”很轻,轻到只有六百岁,连他们家麾下的封臣历史都比他们要久。 但虽说“年纪不大”,佛雷家族的势力与实力却远超河间寻常贵族,甚至处于河间地最顶级的贵族行列当中。 原因有很多,但根本原因却是城堡下的那座桥,以及过桥费。 孪河城坐落于一条名为绿叉河的庞大河流之上,而绿叉河则竖着分隔了北境与河间地的大片道路,要从北境到西河间地,孪河城是附近几百里内唯一的渡河点,战争时地理位置的重要性暂且不提,单纯收过路费就已经让佛雷家族富得流油。 换句话说,城堡下这座桥是佛雷家族的生存根本,也是他们层层壮大的根基。然而在今天,在一个尚算晴朗的冬日天气下,他们的根基却遭受到了一次危险的冲撞! 阳光笼罩下,肉眼可见的一道滔天巨浪突然从城堡外视线尽头汹涌浮现,并且朝着孪河城极速冲击而来,隐隐哗啦声如同瀑布撞击卵石,又如同被大坝阻拦憋了许久的浩瀚江水而今终于遇见了开闸一般,一股脑猛冲而至! 一些本在城堡城墙上巡守的士兵最先发现了这点,随后是城堡高塔当中的一群人,最后消息飞速扩散而开,蔓延到了两座城堡内外—— 人们起先对此并不相信,因为这情况根本就连想都想象不到。 但在亲眼所见之后,他们却不得不相信。 于是惊慌尖叫与焦急大吼遍及两座城堡——切菜的、喝酒的、与曾祖母偷情的,嫡系、旁系、子辈、孙辈,仆从、帮厨、士兵、马房小弟…… 不论什么身份,不论在做什么,此刻全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影响的慌张朝城堡外世界逃窜而去,完全顾不上别的。 仰仗于孪河城收过路费的习俗,两座城堡而今的闸门并没有封闭,因此很多人成功出逃,但也并非全部。 于是当那河流尽头的巨浪冲击而至后,没逃出去的一群人仿佛能够隐隐感受到脚下地面传来一阵晃动,随后在从天而降的大量冷水下,他们直接被浇成了落汤鸡。 “没事了?” 坐在椅子上被抬着朝城堡外跑去的老侯爵比较幸运,大水浇盖而来时他恰好抵达城堡的门洞当中,于是避免了落汤鸡的下场,但他却眼睁睁见到跟在后边的子子孙孙们一个个狼狈不堪,浑身滴水外加满脸惊恐的模样,这让他原本有所慌乱的情绪突然消散一空,转而变成一片恼怒。 “就这么点风浪,你们一个个的就全都坐不住了?我要是真死了,那这佛雷家——” “快跑,快跑,又来了!” 惊恐大叫声打断了他的训斥,一瞬间原本放下心来的许多人再次变得一片惊慌,就连原本愤怒的老侯爵此刻也没心思在教育晚辈了,满脸焦急地忙示意几个儿子把自己快点抬出这个危险的“家堡”。 阳光笼罩下,肉眼可见的庞大浪潮再次朝着石桥以及石桥边缘两座城堡冲击而去,城堡两端的出口则不断朝外窜出一个又一个狼狈不堪的身影。 随后他们汇聚在桥两侧,目瞪口呆地望着自家那原本安全非常的城堡不断受到一次又一次河水的冲击,望着那浪潮如同巨人巴掌般不断煽动着,望着一条条水中游鱼伴随冲击而连绵拍打在城堡城墙、桥面与塔楼表面,然后摔落地表不断扑腾…… 望着这一切,逃脱出来的每个佛雷家族中人此刻反应都不相同。大人们满面惊恐与茫然,有跪地祈祷的有原地打转的,小孩子们有的在奶妈怀中大声哭嚎,有的则充满惊奇地望着眼前那一切,有个男孩甚至因为脚边甩来一条鱼而欢呼叫好,结果被揍得哭爹喊娘。 “那边是怎么了?” 远处正在田地里拾取麦穗的一位农民见到了孪河城方向发生的情况,因此陷入呆滞,他身旁几个则已经被吓得跪倒在地大呼诸神保佑。 田地外泥土小路上几个风尘仆仆的行商同样也望见了那一切,有的目瞪口呆,有的则跨坐在马背上瞧着那一切幸灾乐祸。 “难道天上诸神终于开了眼,决定惩罚咱们的佛雷老爷了?” 没人回应,这情况注定会成为一个不解之谜。 …… 外头喧嚣吵闹,却没人留意孪河城内圣堂中的一切。 情况发生的突然,人们只顾得上逃跑,倒是将某个原本的贵客给忘在了脑后。而当他们想起来时,却已经不敢再随意进入这伴随河水冲撞而隐隐晃动着的城堡当中了。 此时蓝礼仍旧在对着手指上的蓝色火苗不断念叨着,而他每念叨一次,手上火苗都会剧烈摇晃一次,一股无形的波动也会因此倏然扩散一次。 如果有人见到这一切,那么就会发现,外面河水的躁动频率,与这火苗的晃动次数有很大关系。 然而此时别说有人发现,就连当事人对此都并没有放在心上,或者说,伴随着无形波动不断的扩散,他整个人也仿佛受到连绵的冲击一般,思绪变得有点恍惚,心中想着的事情与情绪则悄然勾起了脑海中遗忘许久的一些记忆。 “蓝礼爵士?谢谢你救了我。” “他们说你们多恩人的领主甚至领主夫人都公开养情妇与情夫?大多还喜欢同性?是这样吗?” …… “你能想象到被水不断在脸上扇巴掌的感觉吗?” …… “快来,我们要重新开始。我不会生病,但你就不一定啦——” …… “我们要离开这里了,你开不开心?” “等回了君临,我可以带你看看以我名字命名的一座山丘,我准备在那里盖一座大花园。” “现在是挺臭的,但是以后会变好的——怎么,你不相信啊?” “你害怕了?” …… “好久不见。” “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 “你在多恩沙漠时说过自己叫蓝礼,这个名字很少见。” …… “你放心吧,都已经过了四十多年,该放下的早就已经放了。” …… “我恨你,蓝礼。” …… “我恨你……” …… 背后方向有各种嘈杂声响传来,最后甚至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让蓝礼恍惚的思绪重新凝聚,但看了看身前无声无息的女人后,他却并未理会。 失去了孩童的清脆与稚嫩,一阵阵祈祷声音不知何时已经变得嘶哑微弱不已,但渐渐的却仿佛变成了这间圣堂内唯一的声响。 时间流逝,因祈祷而闪烁不定的神像面孔也愈发的明亮耀眼,直到某一时刻降临,积蓄的明亮仿佛捅破了一层窗户纸,暗淡的圣堂内霎时被一阵耀眼金色光芒所笼罩! 190 七神是什么 神灵是什么? 行走在一片金雾弥漫殿堂中的蓝礼心头再次浮现出这个问题。 当祈祷停止,当战士神像出现变化,当一片璀璨金芒将他完全吞没后,蓝礼发现自己出现在了另外一个地方。 一个雾气弥漫,有着坚硬暗金色地面的殿堂当中! 脚下地面就像是石头一般,踩在上面充满坚实感,扫视周围,一片金色雾气笼罩四方,见不到任何其他物质。 仿佛这就是一个雾气的世界。 这是哪? 蓝礼心有疑惑。 他原本期望着能用淹神火种将七神“刺激”出来,却不想刺激出的竟然是眼下这一切—— 没有任何可供沟通的存在,他又能找谁来完成自己的目的? 于是在此地茫然徘徊半响后,蓝礼蹲下来看向了地表。 周围一切都仿佛虚幻,唯有脚下地面踩着颇感真实,没有其他选择,他只能观察于此。 然后,他就见到了一些不同的东西。 透过朦胧雾气仔细观察地表,蓝礼发现这地表并非纯色,其上还刻画着一道道线条般的面孔——男人的、女人的、老人的、小孩的,尽管面孔雕琢简陋,但其神韵仍旧能一眼看得出来。 这些是什么? 他想着这个问题,抬手触碰了一下其中一副少年面孔。 于是一道道朦胧画面接连浮现于脑海当中。 简陋茅草屋内的凄厉尖叫、呱呱落地后的嚎啕啼哭,幼年时代一次又一次的尿床…… 不足五岁就不得不出门跟在大人屁股后拾麦穗跑腿打下手,七岁时寒冬降临,干柴充足,食物短缺,父母皆被饿死,随后独自一人艰难活到十一岁,却在某天醒来后不幸感染风寒,在好心邻居照料下死于自家屋子内的稻草床上。 …… 北境、曼德勒家族领地、征服者战争以前的年代,一个农夫之子。 连绵画面闪烁的速度飞快,蓝礼无法确定这个少年具体种种人生细节,但他已经猜到了其大致身份,也隐隐了解这面孔是什么。 灵魂? 或者说,信仰七神的灵魂? 在那漫长而又飞快的人生画面当中,蓝礼最常见到的是少年的祈祷。小时候跟随父母祈祷,父母死后独自一人祈祷,最后死亡前的最后一刻,他仍旧在朝着圣母祈祷,渴望着自己能被诸神所青睐,能上天堂。 没错,天堂。 在维斯特洛的七神信仰体系当中,是有天堂与地狱存在的,或者说,这个世界大多神灵信仰当中都有这种类似的存在。 蓝礼以前并没有多琢磨这点,但既然神灵是信则有的存在,那么天堂与地狱呢? 泛是虔诚信仰七神的,大多也都相信天堂地狱的存在吧…… 若有所思地想着,他抬手触碰地面其他面孔纹路。 不出他所料,触碰后同样会浮现出一些死者的记忆画面,有的正常老死、有的被谋杀而亡、有的死于瘟疫、有的失足坠崖…… 不同性别、不同年龄、不同长相,唯一相同的是他们都很虔诚。 这里是七神的天堂。 蓝礼心想。 但天堂当中的神灵呢? 这里不可能没有神的吧? 抱着这个想法,他起身继续探查四方。 然而别说神,就连一个额外变化他都没看到过哪怕一点,除了雾气就是地面,以及地面上那一幅幅面孔。 蓝礼因此皱眉。 奇妙的抵达了这种玄之又玄的地方,寻常时刻他自然有充足耐心来探索这一切,但现在他可没什么好奇心思。 神灵呢? 神灵在哪? 那一体七面的神在哪? 情绪上的急切让他突然灵机一动,随后就准备开口“祈祷”一声,但紧接着他愕然地发现,自己竟然没有说话的能力了。 或者说,他根本感觉不到自己有嘴巴的存在! 这是什么情况? 脑海中的疑问堪堪浮现,紧接着蓝礼就突然又发现自己同样没了手! 甚至没的不止于手,还有他的双腿、他的胸膛、他的肚子、甚至……他的一切! 我哪去了? 他“脑海”当中闪过这个念头,随后狭隘的视角突然发生了一种奇妙转变。 他的“视线”开始扩散开来,从双眼正常的视觉,到三百六十五度的无死角俯瞰一切,从原本的能见度不足五十米,到成百上千、上万、十万…… 极速拉伸开来的视角让他整个人仿佛正在飞快上升,而下方的“大地”则迅速收缩变小。周围金色雾气仍旧弥漫着,但渐渐的,蓝礼却能看到他所处的地方到底是一个什么模样。 那仿佛是一头横躺着的金色犀牛,或者说是犀牛形状的大地,主体庞大,周边伴随着星星点点的金色星辰闪烁。 然而这形状蓝礼越看越眼熟,最后豁然想起来在君临时,他曾经见过的一张维斯特洛地图。 如果将北境抛除在外,再将地图横过来,维斯特洛大陆差不多就是这副模样! 所以这是什么? 信仰分布图? 还是说七神的天堂就是维斯特洛的倒影? 然而神呢? 他疑问。 神在那里? 七神? 这个疑问出现后不久,蓝礼的视角复又发生变化。 他发现自己突然来到了一个阴暗潮湿的地下室,而地下室中一位衣着单薄被锁链囚禁着的少女正默默祈祷。 他来到了一处村落中,村中老人正静静倾听着修士的传教。 他来到了一座恢弘的教堂里,教堂当中许多蓝袍修女正咏唱圣歌。他来到了城堡高塔内、塔中妇人正慢慢抚摸着自己的凸起的肚子,他来到…… 连绵不绝的变化令人眼花缭乱,但渐渐的,一种明悟却涌上蓝礼心头。 神灵是什么? 或者说,神灵当中的七神时什么? 天父、圣母、战士、少女、铁匠、老妪、陌客。正义与审判、母爱与养育、力量与勇气、天真与纯洁、工艺与劳动、智慧与未来、死亡与未知…… 七神是什么? 相对于其他那些拥有一个个鲜明形象与职能的神灵,七神似乎代表着的是人类一种种美好愿景与期盼。 所以……七神是人? 或者说,七神是所有信仰七神之人? 这个念头甫一出现就让蓝礼感觉颇为怪异,因为他不久之前了解到,信仰是人类意志的集合体,那么某种意义上来说神灵自然是人。 然而还没等他继续想下去,他的视角就再次开始变换,或者说,回到了原本他刚刚到来时的人类模样! 瞬间变化的视角令他有些不适,站在金色雾气弥漫下的殿堂当中,他呆了十多秒钟才反应过来,遂忙低头瞧向自己的身体。 看起来和正常时一模一样,但蓝礼此时突然瞧见,自己的左手腕上并没有那些印记的存在。 他因此确定,自己并非是以真正身体来到的这里。 思维? 思维的世界? 灵魂? 灵魂出窍? 连番猜测不自觉涌现而出,但此时蓝礼并没有心思专门琢磨这点,因为他突然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 如果七神真的是指所有信仰七神之人的人,如果七神没有一个具体的主体思维存在,那么自己该去找谁谈复活? 找维斯特洛那成百上千万的人?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不,不对! 如果七神真的没有主体思维存在,那么现在“招待”自己,或者说让自己视角转换的,又是什么? 这个念头闪过,蓝礼突然感觉周身金色雾气蓦地朝着他的身后汇聚而去,转身一看,他看见了一个正伴随金雾而不断凝聚成形的人。 脚掌、双腿、躯干、双手、脖颈、脑袋、五官、头发…… 一道道雾气仿佛变成了一个个细胞、一片片血肉、由下到上的连绵汇聚而去,将一个完成的人体组合而出。 最终,当周围雾气不再动荡,当那人身上金色华光流转消散,当其黑色长发被周围浓雾冲刷的不住晃动时,蓝礼直接怔在了当场。 这人长相赫然是自己,但却又与自己完全不同—— 她是个女的! 191 代行者与合作 冰蓝色的漂亮眼眸、白皙精致的脸蛋、嘴角微微带着的笑意…… 如果不是对面这位的面庞更柔和,身上衣物是金色拖袖长袍,且头发比自己目前的短寸要长的多的话,蓝礼都以为自己在照镜子了。 只是又一想之前所见的那种凝聚模样,他很怀疑这位并非原本就长这副样子,而是能够随意改变外形。 果不其然,对方开口的第一句话就直接让他确认于此。 “男性人类普遍更喜欢与异性交流,而不是同性。同时他们对于自身外表总有一种虚假的自信。” 曼妙如同珠落玉盘般的动听少女声音听起来就能够让人不自觉放松心神,同时话语中包含着的含义也证明着对方似乎并没有摆出什么神灵架子来。 “你是——” 蓝礼迟疑地问:“你是七神?” “如同你所见那般,七神是所有信仰七神之人。”对方轻声回答:“与其说我是七神,不如说是七神凝聚出来与你交谈的一个临时代言者。” “如果七神是所有人,祂又怎么会想与我交流?”尽管此时心有急事,但蓝礼仍旧狐疑于此:“或者说,祂又怎么会有思考?” “人所有的,神自然不会缺少。” 距离他不足五米的女孩回答道:“人的思想与欲望根据他们各自本身立场滋生,神的思想与欲望扎根于所有信徒之上,所以祂有与你交流的必要。” 蓝礼对此似懂非懂,但他此时来这里可不是为了刨根问底研究明白神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所以闻言后他默默点了点头,遂转移话题。 “那么祂想与我交流什么呢?” 尽管对方并非人类,但谈判自然需要掌控主动权,所以一上来就直接说我想让你帮我什么什么属于最下策,八成会被人套的死死的,反倒是先了解对方目的才是首先应该做的。 只是显然他这种判断并不适用于眼前这位,因为在蓝礼话语落下后,对方就直接将目前情况说了个清楚。 “你希望神灵复活你那位朋友,但祂无法做到让她真正的复活,因为你的朋友并非真实存在于这个世界。” “并非真实存在?” 蓝礼闻言怔了怔,遂皱眉道:“那怎么可能?并非真实,难道这些天与我说话的都是空气不成?” “她的灵魂与身体是存在的。”女孩解释道:“但她这个人并不存在,或者说,她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当中。” “但她有体温、需要吃饭喝水、也有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目标。”蓝礼更糊涂了:“如果这都不算是存在,那么什么算是?” “表象的存在并不代表真正意义上的存在。” 女孩道:“你可以将她看作是水中倒影,是天上晨星挥洒而来的一抹浅光。她有她的思想、记忆、灵魂,身体,她的行为与常人无异,但她并非真实,或者说,对神灵而言她并非真实存在于这个世界。她身处于时间的另一端,却偏偏因为时间的裂痕而被投放到了现在,所以我说,她并不存在。” 我思故我在。 蓝礼很想用这句话来反驳,但他此时更在意的是这句话当中所包含着的种种含义。 不存在? 倒影? 时间裂痕? 这话玄之又玄,想到往昔自己所面临的一切,他隐隐有所明悟,却又有更多疑惑与不解浮现而出。 不过紧接着他就突然想到,自己之前尝试用古道种子与淹神之火来救助雷妮丝,却偏偏无法奏效这个问题…… 是因为她的“不存在”吗? 听闻到的一切让蓝礼想要顺着这个话题继续询问下去,但此时对方一句话却让他心思瞬间回到了正轨之上。 “不过不能复活不代表不能挽救她。神灵无法救活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人,却能让她变成这个世界上的人。” “你的意思是?”蓝礼皱眉。 “布拉佛斯的海王费雷哥·安塔里昂有一位信仰七神的妻子。”女孩微笑回答道:“而她最近正虔诚祈求神灵赐予她一个孩子。” ……转世投胎? 蓝礼闻言蹙眉。 对方口中的存在与不存在这种神神叨叨莫名其妙的话语暂且不论,转世投胎蓝礼还是非常了解的,而布拉佛斯的海王他同样也清楚知晓。 维斯特洛大陆以东的另一片陆地上有九大自由贸易城邦,布拉佛斯则是九大自由贸易城邦当中数一数二的强大城邦,而海王则是布拉佛斯的统治者。 如果真这么安排,那蓝礼认为没什么不好的,虽说不是身体上的复活,但与身体复活也没什么太多差别,而且效果可能更好。 但他此时有些怀疑对方之前说的一切到底是不是真话。 只是……自己还有其他选择吗? “条件呢?”他开口问:“条件是什么?” “条件是你要成为神灵在人间的代行者。”女孩道:“替祂处理一些信徒相关的事物,惩戒、奖赏、审判、祝福……” 乍一听这些蓝礼还没感觉什么,但渐渐的他就发现有些不对劲了。 “时间呢?”他问。 “直到你死去。” “不可能!”蓝礼皱眉回答:“我可以答应为祂办一件或几件事情,我也可以为祂服务一年或几年,但想叫我一辈子给祂当仆人,想都别想。” “你不想救你的朋友吗?” 女孩奇怪地问:“况且七神并非某个独立意志,你也并非是谁的仆人。” “想,但那不是以牺牲自由为代价。” 蓝礼冷淡地道:“至于七神是什么,这并不重要,因为不论是服务于一个人还是一群人,重点都是服务。” 对方闻言没说话,而是低头沉思了起来。 蓝礼见此也没再开口,开始默默等待着对方的回应。 他说的这些话并非是某种讨价还价,而是他真心所想。 神灵的代行者? 这名号听起来够高大上,只是他之前还亲手唤醒出一个神灵呢,可不认为这所谓的代行者有什么荣耀可言。 而对方说的那些“服务项目”听起来也并非是什么恶事,甚至应该都是一些好事,蓝礼本身对此并不排斥,但叫他用一辈子的时间去专门做这个那就根本不可能了。 他的确是想救雷妮丝,但这种救是出于愧疚、出于惭愧、出于不甘……种种情绪让他心神不宁,让他焦躁烦闷,让他可以心甘情愿地用很多代价来换取对方生命重新绽放,但这代价并不包括他的整个人生。 “那么我们可以换一种方式。” 沉思了一阵子的女孩再次抬起头来看向蓝礼:“神灵可以与你展开合作。” “怎么合作?” “神灵帮你完成一件事情,你帮神灵完成一件事情。” 这话让蓝礼表情一怔,张嘴想要说话,但对方话语却并未停止。 “神灵复活你的朋友,你就需要帮神灵完成一件事情,而神灵下次找你合作,你帮祂完成,那么祂会帮你做一件事情。” 任务——奖励? 如此具有即视感的东西让蓝礼瞬间联想到了这点,而对方下一句话却又将这种约定再次放宽。 “神灵并不对合作的时间做出限制,你可以随时选择终止合作。” 相对于之前的,这种合作简直好了太多,蓝礼闻言若有所思。口中则问道:“力所能及的事情吗?还是很困难的?” “第一次合作,祂可以放宽条件,同时祂也会赠送你一个额外的小礼物。” 女孩道:“但下次的合作祂会视你提出的问题难度而决定你需要完成的事情,或者根据祂提出的问题难度来帮你完成一件相等的事情。” “那么这次需要我做的事情是什么?”蓝礼询问。 根据这位的态度来看,蓝礼发现这所谓的七神似乎并不是能随便找人当祂的代行者或者合作者的,不然不可能让自己讨价还价。 想想这也正常,成百上千年来除了那些日渐腐朽的教会成员外,可没听说谁自称神灵的使者,或者有谁做出什么超乎寻常的事情。 甚至这个七神本身都从未显露过神迹—— 显然这其中必然有些隐情,或者限制。 然而蓝礼并未有追究于此的打算,他认为目前这种模式听起来就很公平,也很合理,所以不打算顺杆往上爬。 “你所在的孪河城附近有座海疆城。”女孩道:“那里正受到铁民骚扰,你需要将那里的危机解除,不能让海疆城被铁民侵占,哪怕一天也不行。” 这话让蓝礼脑海中迅速闪过一切相关记忆,心念电转下,他缓缓点了点头。 “那我朋友?” “之前约定不变,祂会将你朋友送往布拉佛斯。”女孩回答。 蓝礼闻言放下心来,不过紧接着他就又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 “她转世之后,会保有原本记忆吗?” “当然。” 女孩道:“神灵不会主动干涉你朋友的记忆,神灵的交易是将你朋友复活,而不是让她变成一个陌生人。” “所以祂是可以干涉记忆的?” “没错,但你放心,神灵不会——” “不。” 蓝礼打断女孩的话,在对方奇怪的目光下微微沉默,随后开口道:“我希望你们干涉她的记忆。” “我希望她忘了我。” 192 职业晋级 【你获得了七神的馈赠,你的骑士职业晋级为——骑士王】 …… 【你的相关职业特性演化为——领袖意志】 …… 脑海中接连浮现而出的两道信息让原本神智有些恍惚的蓝礼头脑迅速清醒,抬眼看去,他发现自己此时已经从那金雾殿堂当中返回到了孪河城昏暗寂静的圣堂之内。 之前种种交谈还历历在目,但周围已经没了其他人的存在。手指尖仍旧竖在眼前,其上也一直在燃烧着蓝色火焰,只是相比最初要小了太多,甚至仿佛一股微风就能将之吹灭。 看了火苗一眼后,蓝礼将其摁回了左手腕,随后将目光看向手腕上出现的一个新痕迹。 职业的改变只是对方口中的一件小礼物罢了,之前的交谈让他与那位七神达成了合作协议,而这协议的表现形势却是左手腕混乱印记的左上角悄然浮现出了一道正绽放金色光芒的,一体七面的神灵标志。 左上角、左下角、右上角…… 交叉双弧的混乱印记四方接连浮现了三个小标记,古道之种、淹神火种、七神契约,一个比一个奇特。让蓝礼脑海当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一个词汇——外挂。 相对于自身的“系统”而言,这些东西,包括混乱印记在内可真都是外挂了,种种功用极为特殊不说,也明显超出常理。 “但外挂总有失效的那天。”他心想。 尽管没有任何迹象显露,蓝礼却隐隐感觉得出,这些东西都不是自己本身所真正拥有的,是暂时“寄宿”在他这里的,不然为什么无法掌控? 不然为什么无法显露于系统面板当中? 想着,他摇了摇头,目光则看向身前仍旧静静躺在那里的纤细身影。 手腕上的“外挂”明显依托于混乱印记的存在而存在,古道之种是这样,淹神神性也是这样,最后这个七神契约还是这样。 显而易见,如果没有这混乱印记,他不可能获得古道之种,也八成不可能唤醒那已然沉寂成千上万年的死亡淹神。 而那原本从无神迹显露过的七神,估计也找不到所谓的代行者,或者合作者吧…… 得出这种结论的原因有很多,但最明显的是,七神的“复活”需要依靠蓝礼来进行,或者需要蓝礼左手腕上这个新出现的标记来执行。 事实上这种执行并非什么难事,只需要伸手触碰就可以了,但如此简单的工序却偏偏必不可少,已经能说明很多问题,再加上那放宽的条件…… 心中所想并没有阻碍蓝礼行动,跪坐下来时他最后看了几眼身前雷妮丝那沉静而又美丽的面庞,脑海中忍不住回想起这位临死之前说的那些话,沉默片刻后,他抬起左手触碰对方额头。 “希望你下辈子别再碰到我这样的人,以及——” 之后话语蓝礼没说出口,因为他突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不过这倒也不重要,因为在他手指触碰到对方眉心处时,一抹金色涟漪就突然从其额头中央处散发而出,并且扩散而开将其身体完全笼罩。 随后蓝礼就见到,一个朦胧而又纤细的沉睡身影从死寂的尸体当中浮现而出,并且在周围金色华光缭绕之下越升越高,越升越高,最终完全脱离了圣堂建筑所在,化作一抹金色璀光一闪而逝。 蓝礼因此收回视线,随后低头看去,发现那之前的尸体已经化作一堆苍白沙尘铺散于原地,被衣物紧紧包裹着,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沙子做成的假人模型。 正常人就算灵魂被剥离,也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吧? 蓝礼心想,对于之前所闻的一些话语有了个更明确的认知。 但他并没有继续去想那些神神叨叨的事情,而是站起身来将这沙尘假人朝四处挥洒一空,直到完全看不见原本模样,又将残余衣物用不远处一根蜡烛点燃,最终令其化作一片飘荡灰烬。 扫尾工作完成后,他这才算是将这件事情彻底放下,低头瞧了瞧自己手腕上的那个七神标志后,他思考了一番,遂转身走向圣堂之外,去准备将之前应下的那件事完成。 然而也就在蓝礼转过身去之时,他突然见到在这昏暗建筑的门口区域,竟然累积了一大滩水? 发生了什么? 他不由皱眉。 在没进入那神灵殿堂之前,他的确听到了一些响动,但当时他被淹神火种散发出的波动冲击的心神恍惚,根本没有可能关注后背方向到底发生了什么,眼下看来…… “发洪水了吗?” 脚步小心避开这摊水,蓝礼推开圣堂大门看向外界,然后他就发现,这建筑内的情况还算是好的了。 孪河城的圣堂身处于城堡进出口闸门不远,立足于兽舍与铁匠铺之间,是一个七边形的石质建筑,周围有台阶拱卫,地理位置较高。 然而此时站在这圣堂门口朝外望去,蓝礼发现这城堡本就脏兮兮的泥土地面此时竟已全都变得泥泞不堪,空气潮湿阴冷,四处可见有大量水泊积存,仿佛刚刚下过一场大暴雨。 然而现在已经是冬天了,孪河城挨着北境不远,又不像是南方,冬天没可能下雨的…… 况且,就算能下雨,又怎么可能下活鱼? 瞥了眼圣堂门前道路上随处可见的一条条活蹦乱跳的鱼,又抬头看了看晴朗的天空,想到自己之前干的某件事情,蓝礼心中隐隐有所猜测。 不过他并没有继续琢磨这点,而是突然察觉到了另外一种情况。 这城堡内怎么这么安静? 佛雷家族的人呢? 都跑出去了? 可这里看起来已经安全了,他们怎么还没回来? 心中的疑惑让蓝礼踏步朝着不远处敞开的城门口走去,而随着他不断接近,一股吵闹声音也渐渐传入耳中,最终当他拐了个弯来到城门洞内时,城外一切直接映入了眼帘。 大量穿着棕色衣袍的佛雷家族中人此时正汇聚在城堡外的一片绿草地处与另一伙人静静对持,为首的瓦德.佛雷侯爵坐在被儿孙们拱卫着的黑背椅子上满脸阴沉。 而与他们对持的人其实只有那么三个,一女两男,全都背对着蓝礼方向看不见长相,但看身上衣着,却也明显是佛雷家族的人员,其中一个矮壮的还颇为让他眼熟。 这是内杠了? 蓝礼对此颇感奇怪,而接下来听到的一句话则直接让他确定于此,继而深受震撼。 “曾祖母?你这该下七层地狱的老东西!当初我和安娜娜相爱的时候,你还在我第六任曾祖母怀里喝奶呐!你还问我为什么?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当初为什么抢了我的未婚妻!?” 193 热闹的佛雷家族 孪河城外响起的怒吼信息量有些多,让蓝礼听闻之后下意识补脑出了一番狗血言情剧,同时原本因为雷妮丝一事而颇显沉闷的心情直接被吃瓜看热闹的心态所代替。 对持的双方其中之一很明确,是孪河城的老侯爵瓦德.佛雷所代表的整个佛雷家族,另一方蓝礼也并不陌生,正是那个之前带他回孪河城的矮壮骑士,印象当中没什么话,但却脾气暴躁。 矮壮骑士也叫瓦德.佛雷,与老瓦德侯爵姓名相同,不同的是年轻的瓦德是老瓦德侯爵的曾孙子。 而对方又是曾祖母又是爱人的话语…… 可惜,这出戏并没有持续多久,或者说在他听完那句话后没几分钟,那场对持就悄然结束了,让蓝礼颇感遗憾。 事后他也没弄清楚这场戏具体的前因后果,只是仗着灵敏听觉隐约耳闻到在城堡发大水的时候(蓝礼了解到了这点),正与自家曾祖母偷情的年轻瓦德没顾得上遮掩,慌里慌张的被很多人给瞧见了,其中好死不死还有一个老侯爵痴痴呆呆的傻孙子。 傻孙子傻里傻气地当众将这事说给他爷爷听,他爷爷最开始信不信不清楚,但后来明显是相信了,然后就出现了那场对持情况。 这事最后的结果是那个被佛雷家人们称之为黑瓦德的年轻瓦德被关进了城堡地牢,而他口中的爱人,老瓦德侯爵娶来一年多的第七任老婆直接被当众绞死,瓦德侯爵新添不久的一个女儿也明显被怀疑了身份,只是没有确凿证据之下还没被怎么着。 佛雷家族中人对此如何评价蓝礼不太了解,因为这事让老佛雷侯爵大发雷霆,整个孪河城也没人敢议论于此,或者说倒是有几个人议论过,结果被告发后挨了一顿严苛的鞭刑。 然后就没人再敢乱嚼舌根子了。 不过他们到也不是没有谈资,关于那场莫名其妙的大洪水,关于被洪水损坏不小的孪河城,以及河面上这座桥的修缮问题…… 总之最近两天的孪河城倒是非常热闹。 这种情况下,蓝礼这个前贵客倒是很少再受关注了,这却也方便了他行事—— 与七神之间的合作已经被确定,甚至对方都已经提前完成了祂的那份责任,那蓝礼自然不可能消极怠工。 所以他准备解决海疆城被铁民围困一事,或者说,想办法去解决。 对此他其实有些眉目,或者说有了一个他认为可行的办法,只是这办法还需要一个人的配合,不过这也并不难,因为这人目前就在孪河城内。 一番探查过后,蓝礼找到了他想要找的目标—— 海疆城的继承人派崔克·梅利斯特,那日他与雷妮丝在村子当中碰见的那个被铁民追赶的三位骑士之一,后来又被“狼人”撵的那个家伙。 这家伙在蓝礼被带回孪河城时同样在半路冒出来加入了队伍,目的是希望求助于孪河城。 因为之前事不关己,蓝礼对这事倒没关注过,也不知道他的求助如何了。 不过当他再次见到这位派崔克·梅利斯特时,单从其脸上神色来看,就能看得出他的目的并没有达成,或者说,暂时没有达成。 “佛雷大人希望我娶他一位女儿,他说这样他才会考虑。” 因为之前在来此的路上有过攀谈,所以眼前这位浓眉大眼的棕发年轻贵族对于蓝礼并不陌生,而他口中的话也没有丝毫保密必要。 所以尽管在他看来蓝礼只是个出身高贵的小屁孩,但被问及此事来仍旧没有选择隐瞒,甚至忍不住开口直抱怨。 “我是有婚约在身的,与班树家族的海莉,虽然她出身低了些,但也是从小许了我的,在天上诸神的见证下。这事佛雷家的不可能不知道,佛雷大人的一个孙子就娶了班树家的女儿,他们怎么可能不了解这点?” 班树家族是河间地一个有产骑士家族,蓝礼对此有所了解,但他更感兴趣的是这话当中的其他意思。 “那么你决定娶佛雷家族的女儿了吗?”他心说要真这样似乎就没自己什么事了。 “怎么可能?” 对方闻言果断摇头:“神圣的婚约不可被废除,我除了海莉之外不会娶第二个女人。” “那你就不怕海疆城被攻破?” “我已经准备去奔流城求助了,我的封君徒利家族可不会像我提出这种无礼要求。” “来得及吗?” “应该来得及吧……” 棕发年轻贵族回答的有些迟疑,但紧接着就咬牙道:“但我绝不会娶佛雷家的女儿为妻,这事关乎于荣誉,我父亲知道了也绝对不会赞同我那么做!” 蓝礼闻言无语,心想你是嫌佛雷家的女人长相丑吧,但他也看清楚了,这位显然不打算屈服,于是他话锋一转,决定按照原计划开口。 “所以佛雷家族是有余力帮助你们的?” “当然,蓝礼大人,不要小觑了佛雷家族,他们家仗着——总之我相信他们有实力能帮助我们解了海疆城的危险。” 棕发的派崔克嘀嘀咕咕道:“但他们目前声称已经将领地内的兵力全都投入到劳勃陛下反攻铁群岛的行动中了,所以目前挤不出兵来替我们解围——这明显是个谎话,蓝礼大人,他们要真没余力,干嘛还逼我娶他们家的女儿?” 这位到了孪河城后看起来没少忍气,乃至于也不顾蓝礼年纪不大就开始大吐苦水,不是说佛雷侯爵太狡诈,就是说佛雷家族的人一个个长得像是黄鼠狼,再不就是佛雷家族的人都很卑鄙小人…… 因为所处房间位于孪河城一座高塔顶层,石头房间内也没有其他人存在,这位海疆城的继承人说起话来倒也没什么顾忌可言。 海疆城的梅利斯特家族在河间地实力不小,但人丁不旺,这代人当中甚至只有眼前这么一个男丁存在,也怪不得佛雷家族贪图这位未婚妻的位置。 因为只要促成这件事,那么下一代海疆城伯爵就有了一半佛雷家族的血统,再操作得当,下代人再娶个佛雷家的姑娘,那等于无形的将海疆城梅利斯特家族纳入佛雷家族的分支当中了。 悉知这两个领地可是紧邻着的,真要关系密切起来,效果可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 不过简不简单也和蓝礼没多大关系,寻常时候,他才懒得管眼前这位娶不娶一个黄鼠狼妻子的问题呢。主弱臣强,佛雷家族势力壮大,这种事情应该是河间地封君徒利家族该头疼的问题,哪轮得上他这个龙石岛公爵? 但有交易这件事,眼下他就不能坐视不理了,于是在棕发年轻人派崔克惊讶的目光下,一直静静听着他讲话的男孩突然开口道:“我有个办法可以让你即不用娶佛雷家族的女人,又能让他们顺利出兵。” 一个小孩满脸严肃地说出这种话来实际上颇为令派崔克感到好笑,不过碍于这位的身份,他倒是没敢真的笑出声来,表情却明显不怎么重视。 然而紧接着男孩的一句话,却让他脸上不以为然的神色蓦地一变。 “佛雷家族与铁民相勾结,企图吞并海疆城领地,你觉得这消息要是传了出去,他们会怎么反应?” 194 阴谋与阳谋 “勾结铁民?” 屋舍的四方岩石墙壁围绕下,棕发年轻人派崔克错愕的声音显得颇为嘹亮,老神在在的蓝礼因此吓了一跳,忙示意对方禁声。 派崔克马上就反应了过来,遂忙低声询问:“这种事——这——大人您可有证据?” “当然没有。”蓝礼感觉他好像误会了什么,于是无奈道:“这不过是我刚刚说出来的,上哪找证据去?” “所以您……”派崔克闻言明白了过来:“您是说诬陷佛雷家族?” “也不能算是诬陷。”蓝礼回答道:“你想想,现在这种情况正常吗?” “战争情况?” “没错,铁群岛的舰队都已经失败了,在海疆城的那帮铁民都还不离开,为什么?他们就算打下海疆城又有什么用?根本无法影响到整体局势。” 蓝礼道:“为抢劫财物和女人?这同样没用,他现在抢多少,到时候军队打上铁群岛去之后就能十倍还回来——海疆城目前的情况等于说是不计后果也不计代价的拖延,对铁民整体利益而言根本没有好处,反而有很多坏处。” “我父亲也无法理解他们的行动。”派崔克闻言点了点头:“最后只能当那领头的铁民是个疯子,跟着他的那些铁民同样也是——但这与佛雷家族有何关系?” “单纯疯子自然无法理解,但如果有人雇佣他们,那么这是不是合理多了?”蓝礼提醒他道:“雇佣他们故意拖延时间,好达成某些不能明说的目的?” 显然这位派崔克也是会对号入座的,闻言后皱了皱眉。内心对佛雷家族的厌恶让他本能的想要相信这件事,但…… “这只是猜测。”他回答:“不能说明太多。” “那天咱们被那怪物袭击的时候,突然见到了佛雷家族的人。”蓝礼闻言又道:“据我观察,佛雷家族的领地距离那怪物出现的地方还是有很大一段距离的,正常情况下他们根本无法出现在那里。” “他们是在追捕那怪物。”派崔克回答。 “可我发现,他们对追杀那怪物的情绪并不怎么高。”蓝礼意有所指地道:“前后也就射了那么一箭,在怪物跑掉之后也没人去追,看起来一点着急模样都没有。” “您是说……” “如果没有怪物这回事,佛雷家族的骑士跑到你们家族的地盘去正常吗?” “不大正常,但这也许因为战争……” “是啊,因为战争,也许他们正是去了那里联系铁民呢?” 派崔克闻言没说话,而是低头思索了起来。 听起来这些的确是那么回事,或者说,听起来佛雷家族的确有嫌疑。而如果真的是佛雷家族与铁民勾结,他们的动机已经显露出来了,那就是逼迫自己,或者干脆叫海疆城的梅利斯特家族消失,然后觊觎那空出的一大片领地。 动机有了,也有被怀疑的迹象,但…… “我们没证据。” 派崔克说话时已经下意识忽略蓝礼的年纪了,脸上神色看起来一片凝重。 “没证据,那就制造证据。” 蓝礼的话把派崔克吓了一跳,随后就听这男孩面无异色地道:“你们海疆城和铁民打了这么久的仗,应该有几个铁民俘虏吧?炮制一番,铁民那边的证据不就出来了?至于佛雷家族这边……之前那人你怎么看?” “哪个人?”派崔克愣愣地问。 “那个黑瓦德。”蓝礼提醒他道。 “他会下七层地狱的。”派崔克闻言毫不犹豫地回答道:“与自己的曾祖母偷情,不论理由是什么,都非常可耻。” “但他是个现成的证据呀。” 蓝礼无奈地道:“被瓦德侯爵夺了未婚妻,未婚妻又被瓦德侯爵给绞死了,跟着他一起的那个兄弟也被佛雷家族驱逐了出去,自己本身被关进地牢,只等他父亲返回后就处决了他——你认为他对佛雷家族可能还有什么忠诚可言吗?或者说,你认为老佛雷侯爵还认为他可能会有忠诚可言吗?” “所以……” 派崔克明白了过来,脸上表情有些意动,但紧接着他就果断摇了摇头。 “不行,我们没有确凿证据证明佛雷家族串通铁民,凭白诬陷他们实在不是一件荣誉事情。更何况,诬陷又不能救下海疆城。” “并不是诬陷。”蓝礼道:“是威胁。” “这有什么不同?” 蓝礼没说话,而是将手上提前写好的一张羊皮纸递给对方。 派崔克见此有些茫然地接过去一看,发现这上面写的是之前谈话当中的种种线索与诬陷之语,只不过简略了很多不必要之处。 “这……”他呆了呆。 “你去将那黑瓦德从地牢里救出来,然后将这个留在地牢里面或者你的房间当中。等你带着那黑瓦德消失的无影无踪之后,你认为孪河城方面会怎么反应?” “会追捕我们,会愤怒,会……”派崔克此时脑子里面已经没什么荣誉之类的词汇了,反而因为这个计划而意动,但紧接着他就皱了皱眉。 “但这信是个把柄。” “这又不是你写的,对不上字迹,算什么把柄?”蓝礼道:“我还说这是事后他们为了摆脱嫌疑故意伪造出来的呢。” 派崔克下意识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却什么都没说出来,反而捏着这封信再次陷入沉思当中。 用这种阴谋泼脏水来威胁佛雷家族,这个计策他之前根本就没想到过,但此时看来似乎很有成功的可能。 将一切阴谋与计策统统告诉对方,然后消失不见,这等于直接展开了威胁—— 你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耐心耗尽去彻底实施这个泼脏水计划,或者我已经在实施这个泼脏水计划的路上了,你也许可以去选择派人拦截,但能不能找出人来不说,你不能肯定我去找谁泼你的脏水,是河间地的封君徒利家族?还是目前在兰尼斯特港当中驻守的劳勃国王? 你也可以无视这个威胁,不把其当回事,但真当海疆城被铁民攻破,那么战争过后总要有人为此负责,总要有蛋糕拿出来做安抚之用。你佛雷家族在劳勃国王起义的时候可不怎么积极,在封君徒利家族眼里更是个眼中刺,再有我海疆城继承人与其他种种证据作证,这事不是你干的也是你干的了。 你也许奢望有其他贵族站出来替你说话? 但抱歉,你佛雷家族在贵族圈子当中的名声一向不怎么样,况且真要战争结束,劳勃国王的声望必将更上一层,在这时候站出来反对可不怎么明智。 你说你是清白的?你可能有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 这怎么可能? 真到了那个时候,大家都希望你是不清白的,那么你怎么可能清白的起来? 所以,趁着我还没彻底去泼你脏水的时候,你还不赶紧出兵增援海疆城,把嫌疑与后果统统洗掉,留在家里等死吗? 只是…… “我没可能将那黑瓦德从孪河城地牢当中救出来的。”派崔克内心滋生的意动被颓然所代替。 “孪河城的地牢尽管防守不严,但单凭我自己根本没办法救出人来。” 黑瓦德是重要的一环。倒不是说真的需要将那位引诱到与佛雷家族对立面的证据阵营当中,但起码要把他给救出来,然后带着他消失。这样威胁才能成立,否则缺少有利“证据”。 然而单凭他自己,该如何做到? “正常情况下这点自然很难。” 蓝礼点头,遂用手指敲了敲身前木桌子表面。 “但如果孪河城外再发一场洪水呢?” 派崔克闻言一愣,继而明悟过来后瞪着男孩面孔满脸骇然。 195 洪水再现 “孪河城的老瓦德也许会和你提一些过分要求,派崔克,你要做好准备。但你记住,你是海疆城梅利斯特家族的继承人,不是随便就能被人蹂躏的狗杂种!” …… 离开海疆城时父亲的话让派崔克深深吸了口夜晚的空气,脚步行走在城堡中的道路上,他心头紧张,但脸上神色却努力的保持一片平稳。 突围、被追杀、逃窜、遇到那怪物、最终只有自己逃过一劫…… 这些天的遭遇比他往昔十多年遇到的都要复杂,但却也让派崔克心态比寻常少年心性更显成熟。 这个世界上不只有荣誉需要守护。 他心想。 海疆城的战事仍旧历历在目,而那也充分证明了这点。 原本他们是处于上风的,但那些铁民太过狡诈,面对海疆城坚实的防守并不选择强攻,反而分散四方去扫荡周边村落,造成大量惨剧不说,他们又不知从哪弄来了投石机,将那惨死百姓尸体一具又一具投入严防死守的城堡当中,老的、少的、七八岁的女孩、襁褓中的男婴…… 单纯如此就足够令人看的目眦欲裂,更何况那些死者都是守城士兵们的亲人? 战争发生时,青壮年们受到领主征召进城防守,城堡周围的平民们也会进入城中避难,更远处的却会选择留在家乡当中等候,因为正常情况下铁民们不敢深入如此距离。 然而他们偏偏就深入了…… 是什么让他们的胆子变得那般大? 又那么激进? 派崔克并不敢肯定,他只知道,面对愈发骚动的城堡内局势,当初父亲不得不选择放弃防守优势主动出击。 然而那些狡诈的铁杂种们早已布下了圈套,乃至于他们损失惨重,不得不重新龟缩回去勉强防守,却也士气大丧…… 回想着不久之前发生的一切,回想着那种种线索,派崔克脚步走动的更为快速了,同时原本犹豫的心情也瞬间坚定。 然而等他拐了个弯,看见孪河城的一座高塔建筑时,他原本坚定的心情复又有所犹豫。 那个奇特的蓝礼小公爵声称的洪水真的会如约到来吗? 或者说,前两天发生的那场洪水,真的是他口中那位巫师伙伴弄出来的? 仔细回想一番往昔记忆,他只能勉强想起来那男孩口中的伙伴似乎是个瘦高的年轻人,然后似乎中了毒,再然后,他在洪水降临那天失踪了…… 足够神秘啊,派崔克心想,就像是那位小公爵一样。 似乎因此滋生出了些许信心,于是他深吸了口气后,踏步朝着那座高塔走去。 白天时的谈话持续了很久,最终前前后后将这件事完全考虑了个遍。 他们的计划是先以探望旧友的名义进入地牢当中接近目标,狱卒也许不会让他进去,但身处于孪河城内,他们八成没什么警惕心,只要派崔克稍加贿赂,那么这个不是什么难点。 然后探望时狱卒不可能让他自己跑进去,起码来说会跟着一个,而这个人手中很大可能会有钥匙,但也可能没有。 这是个风险,所以派崔克必须要在进入狱卒所在的厅堂时事先确定好于此。 想着,他下意识捏了捏手心中一枚坚硬的戒指,那是那位小公爵交给他的应对紧急事情之物,据说有奇效…… 除了这些之外,对于派崔克而言的难点是之后可能会出现的混乱,如何伪装囚犯,如何趁乱将人掩护出去而不会立即遭到追捕。 希望顺利! 推开高塔大门时,迎面而来的几道目光让派崔克心头一颤。 如果顺利能救出人来,他准备立即朝着封君徒利家族的奔流城赶去,这样也无碍他原本求助奔流城的计划。 只是,去奔流城求助,真的来得及吗? 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这位棕发的年轻贵族遂咬牙靠近而去。 …… 城堡的另一个方向,蓝礼此时正站在一座高塔顶端的房间内,目光顺着窗户瞭望外界星空。 维斯特洛大陆是有一个时间区分的,狼时、猫头鹰时、蝠时…… 这种区分虽说非常模糊,但起码有个大致的标准。 所以他此时在默默等待着约定时间的到来。 阴谋、阳谋、泼脏水,还是确有其事,此时他都没再去想这个问题,对于这个计划最后到底能否成功,蓝礼也不敢确定。 而如果这计划不成功,那么自己就应该去那海疆城一次了…… 想着这点,他感觉时间差不多了,于是抬手将左手腕上的火苗挖出来竖在眼前。 深蓝色的淹神神性此时微弱如同细蜡顶端燃起的一抹不起眼火苗,被点燃在蓝礼右手食指指尖上,伴随着他的凝视而微微晃动。 寻常之风无法对这火苗造成丝毫影响,但当男孩看了片刻,口中吐出一句话后,这火苗却瞬息晃动了一下,随后看起来更显朦胧。 周围没发生什么特殊情况,夜晚非常宁静,四面八方最大的声响就是城堡下方那极速流淌而过的滔滔河水,在夜空笼罩下泛着灰暗色泽,看起来如同一条从身下建筑底端流淌而过深渊之河。 然而随着时间流逝,这河流尽头却浮现出一阵异常情况来。 水流汇聚、浪涛咆哮、银色月光下,体量庞大的洪水如同一头凶猛的史前巨兽,正从视线尽头极速朝着矗立在河面上的狭长石桥与两座城堡狂躁冲来,并且随着不断靠近而愈发壮大,但却又在一股神秘力量束缚下并未崩溃四散。 激昂水流响动颇大,孪河城城墙上因守夜而昏昏欲睡的士兵没一会就被刺激的睡意全无,继而面对那复又浮现而来的神秘现象惊慌尖叫了起来。 随后不久,城堡内霎时响起一阵急促钟鸣声,熄灭的各处高塔窄窗也纷纷亮起一道道昏黄之光,或隐约或明显的骚动浮现并且飞速扩散,一个个衣衫不整的男男女女再次从各个建筑当中慌张跑出,然后尖叫着一股脑朝着紧闭的城堡闸门冲去。 笼中猎犬狂吠,梢头乌鸦嘶鸣,大量脚步声音杂乱无章,混乱与噪杂彻底蔓延到了整座城堡。 怒吼与尖叫作祟下,闸门最终被迫开启、人群一股脑朝着出口拥挤奔出,那一个个惊慌失措的身影显得颇为焦躁,也明显没有任何理性可言。 高塔上的男孩站在窗前静静俯瞰着下方一切,最终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来。 上次的经验证明,遇到这种突发灾难时最佳的应对办法就是躲在高处不出来,等洪水过去后自然什么事情都没有。 然而面对如此神秘事件,又有几个人能保持稳重呢? 196 被诅咒的孪河城 最近这几天到底是怎么了? 当被浇成落汤鸡的梅里趁夜色带着自家老婆与两个女儿奔到城外草地处与大家汇聚在一起时,他因宿醉而隐隐作痛的脑子正在思考着这个问题。 莫名其妙的大洪水,被绞死的侯爵夫人,入狱的黑瓦德,又一次大洪水…… 短短两三天的时间,却比之前大半辈子所遭遇的还要“精彩”,如果不是之前有怪物那件事情存在,梅里敢说这是自己这辈子渡过最复杂的一段时间了,不过因为喝酒喝多了,他现在倒是没感觉有什么恐惧,反而对眼下一切颇感荒诞。 周围吵闹的声音有些像菜市场,入目所见,此地每一张熟悉的面孔上都存在着恐惧。 胖胖的莱曼.佛雷是自家长兄的长子,也是佛雷家族的第二顺位继承人,往常这位佛雷家族嫡系脾气傲慢又无礼,最近几天因为儿子黑瓦德的事情蔫吧了许多,现在看去,梅里发现他却直接变成了一只瑟瑟发抖的大肥鸡。昏暗夜色下,光脚抱着膀子愣愣注视着不远处那复又被大水冲刷过一遍的家族城堡,肥厚嘴唇也没了往日的红润,反而满是苍白,可能也触景生情的想到了什么。 另一边有着一双斗鸡眼的,在梅里看来即狡诈又残忍的弟弟跛子罗索脸上也没了往日那种自作聪明般的得意劲,望着那黑夜下朦朦胧胧的绿叉河尽头方向,满脸失魂落魄的表情仿佛受到了什么严重打击。 这两个还算是好的,起码能保持基本的平静,但其他人就没这么“稳重”了,惊恐议论的,哆哆嗦嗦的,尿裤子的,猜测他们家族是不是受到什么邪恶诅咒的…… “有一次就有第二次,有第二次就有第三次,不成,这地方太不吉利,我可要回凯岩城了。” 泰温公爵的妹妹,兰尼斯特家族出身的二嫂吉娜.兰尼斯特在人群中如此嘀咕了一句,把老三家的一个小女儿吓得嚎啕大哭,但周围大人们却也没比那小孩子好到哪去,一个个因为这句话而面色发白,眼中或忧虑或恐惧。 “这里不,不能住了。”哆哆嗦嗦的声音从身旁传来,梅里侧头看去,一眼就看见自家出身河间地望族的老婆而今也同样面色不太好看。 “我也要回,回戴瑞城住一阵子,带着两个女儿。” 她如此说着,让梅里下意识将目光转移。 妻子口中的两个女儿而今一个正被她抱在怀里,看起来倒是没怎么样,粉嫩像是个小肉球般的婴儿甚至不知忧愁地在抬手抚弄着母亲黑发咯咯直笑,而梅里的大女儿目前也被老婆牵在手中,眼睛眨啊眨的瞪视周围,小脸一片茫然。 她们看起来都还好,梅里于是开口道:“父亲大人——” “会理解我的做法。”妻子瞪着他说道,语气不容置疑。 妻子是个傲慢而又泼辣的女人,梅里暗暗哀叹。她出身的戴瑞家族曾经在坦格利安王室面前颇为得宠,可惜也正因为这点让他们成为了坚定的保王党,乃至于当劳勃叛乱结束后他们家直接被没收了大半土地与财富,势力大幅缩水,落了个河间地二流。 可惜娘家的实力减少并没有影响到这位刁蛮女人的脾气,或者说梅里自己实在是不太争气,脑部的创伤让他不过轻轻一敲就能感觉到头痛欲裂,更别说摆出强硬姿态来与老婆大吵一架了。 于是他只能悻悻然地闭嘴不再开口。 乱糟糟的一切最终随着时间流逝而渐渐平复了下来,寒冷夜色下,一大群佛雷站在城堡外瑟瑟发抖等了好一阵子,发现那绿叉河似乎没什么事情了之后,终于有胆子大的跑了回去,然后第二个、第三个…… 梅里是和大部队混在一起回去的,但回去的路上他却突然发现城堡内似乎出现了什么骚乱,他对此有些奇怪,但此时泼辣的妻子正不断在身旁唠唠叨叨,乃至于让他没闲心思理会其他什么。 不过没多久,他就听到了一个非常特殊的消息。 “黑瓦德逃了。”一母所生的兄长丹威尔始终很照顾脑子有伤的梅里,而今大晚上的也来特意说起这事,梅里一直认为这位哥哥是个好人,就是缺了颗门牙的模样让他看起来比自己还丑。 “听说有人把他给救出去了。” “是谁?”梅里奇怪地问。 身为老佛雷侯爵第一任妻子的血系,黑瓦德的继承顺位在整个佛雷家族并不低,同时即强壮又粗鲁,往日在家族中可是被很多人争相巴结的存在。 只是那事曝光后,他就成了过街老鼠,受人唾弃,眼下谁还有心思救他? 甚至要不是黑瓦德的爷爷,也就是佛雷侯爵的长子跑去参与反攻铁群岛战争还没回来,老侯爵想等他回来后再展开家族审判,黑瓦德估计早就被砍了脑袋。 “不清楚。” 兄长摇头道:“但父亲大人对此很生气,我路过大厅的时候甚至听见他开口大骂,然后好像还叫人去追。” “换做是我,我也生气。” 梅里小声嘀咕了一句,但没敢明说什么,不过这事大家都知道,兄长丹威尔自然不会听不明白梅里的话,然而他对此却挠了挠头,脸上表情困惑。 “但他骂的不只是黑瓦德,还有梅利斯特。” “梅利斯特?”梅里闻言颇感奇怪。 这两天他倒是听说梅利斯特家的继承人跑来求助,说他们家的海疆城正受到铁民进攻,具体什么情况梅里不太了解,但他倒是不赞同佛雷家族出兵帮他们—— 平时没事的时候那梅利斯特伯爵就一副瞧不起他们佛雷家族的样子,现在有事了又跑来开口要兵,天底下哪有这种好事? 不过…… 海疆城已经到了不得不求助的地步了吗? 他对此有些困惑。 虽说佛雷家与那梅利斯特家族是邻居,但这个邻居实际上距离还是不短的,往日里两家也不怎么走动,日常能听说的消息也没多少。 梅里上一次听说梅利斯特家族相关的消息还是在一个月之前,据说他们那边的领地正受到铁民的小股骚扰,但似乎规模不大,和铁民骚扰其他海岸线领土也没什么不同,眼下却…… 不过他也没把这事当回事,铁民骚扰不骚扰的和他们佛雷家族可没什么关系——现在可不是以往那铁民统治河间地与铁群岛的河屿王国时代了,那帮西边群岛来的穷鬼顶多也就是抢劫一下大陆临海的渔村和领地,怎么着也不会跑他们这里来。 可惜第二天,梅里这种想法就突然被改变。 铁民的确没法来他们孪河城,但也不知道他那位老父亲是怎么想的,竟然在一大早的就宣布要征召士兵支援海疆城? “杰森·梅利斯特既然派他儿子来求助,那么就说明海疆城已经撑不住多久。”佛雷家族厅堂内,黑橡木高背椅上的秃头老人面无表情地朝着下边黑压压一群儿孙开口。 “甭管以前关系怎么样,咱们两家都是徒利家族的封臣,都是劳勃国王的好臣子,也都是一家人。梅利斯特既然有难,咱们佛雷家自然不能在旁边干看着。” 自家人? 周围人因为老佛雷侯爵的话而一个个表情发愣,梅里对此也有点脑子发懵。 是他耳朵也出毛病了? 还是现在其实是在做梦? 什么时候,他这位不见兔子就绝对不撒鹰的老父亲也有如此觉悟了? 197 领袖意志 稀薄的雪花连绵从阴郁天空处飘荡而下,将灰暗大地覆盖的一片微白,但却并不影响孪河城内外热闹的一切。 城堡内的小孩子们在四处寻找着一条条被洪水拍进来的腐烂河鱼,大人们则忙碌于打扫城堡各处脏乱场地,牛车一辆又一辆地将种种垃圾运输出去,又将一些补给物资运送而来。 金属与岩石碰撞的叮叮当当声响于城堡外长桥方向隐隐可闻,偶尔也会响起一阵阵呼喊声音,那是佛雷家族聘来的石匠们正在检修孪河城下被损坏的大桥。 身处于高塔中的房间内,望着下方那忙忙碌碌的渺小身影们半响,感觉周围有点冷,于是蓝礼紧了紧身上的加棉衣物。 “灾难”发生之后,佛雷们前往海疆城参战,乃至于原本看起来还算拥挤的城堡这会一下子就变得宽敞了许多。 少了那些日常“游荡”的闲散人员不提,小孩子们似乎也安静了不少,或者说也跟着离开了不少,据说很多都跟随各自母亲去往娘家暂住游玩去了。 对此蓝礼还是比较乐于见到,因为在之前,总有一些小屁孩找上门来邀请他出门玩耍,一次两次他还能装病不理,次数多了就不大合适。倒也不是说要看那些小孩的情绪,主要是那些小孩不可能是主动跑来的——背后自然有别人,甚至是那位老佛雷侯爵的意思。 目的自然是拉近关系。 只是不断被拒绝,就算是面对一个小孩,次数多了肯定也会不乐意的。 不过他现在也没空多理会自己了吧? 蓝礼暗暗心想。 “情况紧急”,佛雷家族不得不出兵应援海疆城,但显然他们不可能真正乐意于此。 起码来说,蓝礼有听到仆人们声称他们的佛雷老爷正派人大肆通缉那个逃窜的黑瓦德,而如果真叫他们给抓回来,那么就算那些支援抵达了海疆城附近,估计也有撤兵的可能。 不过这个可能性不大就是了,毕竟口号喊的那般响亮…… 想着,他转头将不远处桌上一面镀银镜子拿起,低头照了照。 与七神之间的交易基本上就差不多到此为止了,但交易后出现的一点“副作用”却让蓝礼不得不重视,那就是自己被改变了的职业,或者说职业特性—— 【领袖意志:当你做出附和骑士精神的举动时,你和你同一阵营的骑士们会获得相应信念力量的加持】 …… 骑士职业变成了骑士王,特性方面从单人加持变成了多人。 蓝礼还不了解这种同一阵营的范围具体是怎么归类的,但他此时却担心一件事情,那就是正常的骑士行为能否为这个骑士王职业提供“经验”? “难道我还得当一个领头的不成?” 他小声嘀咕着,暗暗感觉那七神似乎有点“多管闲事”,毕竟单纯骑士“练级”起来很简单,但要说当一个领头骑士,那就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了,而且必然会变得很麻烦。 不过目前而言他还不能肯定这点,所以倒是没有多在意。目光转移,他正准备观察一下其他的属性,佛雷家族管家的来访却打断了蓝礼的动作。 “我带来了佛雷老爷对您的诚挚问候,蓝礼大人,这段时间在孪河城让您受惊了,不过请放心,接下来不会再出现任何意外情况。” 佛雷家族的管家是一个有着一双斗鸡眼的家伙,又矮又胖,比大多佛雷长得更像黄鼠狼,蓝礼了解到这位其实是老佛雷的一个儿子,第几个儿子他倒是忘记了,主要是那位的儿子太多。 “最近事物繁忙,佛雷老爷睡觉都没怎么安稳,怠慢了大人,还请多谅解。”心里边怎么想不知道,但这位黄鼠狼管家表面上的态度起码非常合格,不过他这话听起来就是哄孩子的,蓝礼闻言也没多说什么,客气又不失稚嫩地回应了一句没关系。 然后他就听这位胖黄鼠狼开始在自己耳边说一些唠唠叨叨的话。 大体上还是忽悠小孩,这厮每句话或多或少的都在有意无意提起佛雷家族是多么的不容易,接待到您这位小公爵是多么的荣幸,希望劳勃国王也能感受到他们家的一番殷勤心情云云。 不过这位的话中并不缺乏重点,起码他表明了两件事情—— 佛雷家族目前人手紧张,暂时安排不出太多人员来送蓝礼去往高庭,而人少了又不安全,所以希望蓝礼在这里多住一阵子。 第二件事更有意思了。 “那天佛雷家族出了个叛徒,胁迫咱们侯爵夫人不提,还对老侯爵大吼大叫,过程大人您也都看见了。”黄鼠狼管家说这事时倒是不见尴尬,估计认为一个小孩子可能对此还什么都不懂。 “那叛徒逃掉了,也许会去劳勃国王那里诬陷咱们佛雷家,要是真有这回事,还请大人您到时候能帮咱们做个证。” 找证人找到凶手这里来了? 蓝礼暗暗感觉好笑,表面上倒是一本正经地点头。 “请转告瓦德大人,承蒙佛雷家族隆重招待,真当有这回事,我必然会站出来帮忙的,况且那也并非帮忙,而是讲出真相。” 如此小大人姿态让黄鼠狼管家心下讶然,但他没多想,继续唠叨几句后就满意地离开了。 显然那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佛雷家族恐怕是害怕就算海疆城危险解除,就算他们出了兵,那个梅利斯特也会去告状——这样虽说没有承担海疆城被破后果的可能,却也会招来一些怀疑乃至敌视的目光。 然而…… 摇了摇头,蓝礼不再去想这事,而是继续低头照自己的镜子。 被属性面板显露而出的个人属性与往常依旧,两个职业还有一堆知识技能。 大体来看,除了海洋方面之外也就是一个人类精英模版,仔细琢磨了一会后蓝礼就将目光看向了自己的左手腕。 相对信息明确的个人属性,这些“外挂”一个个的倒是不太清晰。 手腕核心的混乱印记不断滋生出古道之种,而这种子他已经有了七个。 依附混乱印记而存在的淹神火种经过两次大洪水后已经微弱不堪,但并未消散,只是需要温养,蓝礼也不敢随便动用,因为他怕真的将这玩意弄没了。 七神契约没什么动静,毕竟第一个交易还没彻底完成,但蓝礼感觉神灵与人类的时间观念肯定不同,就算完成后,那七神通过此物联系自己的频率估计也不会太频繁。 不过,蓝礼倒是可以主动找上门…… 找上门能做什么呢? 他暗暗琢磨。 目前而言,他就只知晓对方可以让人转世重生,而那似乎是七神当中的圣母相关职能,其他的他就不太了解了。 想着,他脑海中恍惚又想起了其他事情。 目前而言,回高庭安静成长,以及进入副本当中将拉娅与混乱之子一事弄清楚是他接下来准备要做的事情。 但除此之外,他却认为自己还应该做一件计划之外的事。 “有必要弄一个情报部门了” 望着高塔外忙碌的一切,蓝礼心中琢磨。 如果不是自己出来转悠这么一圈,他还以为这个世界仍旧是原本那样呢。 然而现在又是狼人又是古代人的,明显超出他固有印象了。 蓝礼认为自己必须要抓清这些东西的动向才行。 他的理想虽说是做个旅行家,但这前提却是大本营安稳—— 毕竟不管怎么说,要是拜拉席恩王朝陷入动荡当中,他这个家族成员显然不可能逃得过纷争的命运。 那么就要将一切把握在手中才是—— 直到有力量无视这一切。 198 乔佛里 这边海疆城战场相关的一切暗流涌动,那边真正的战场却已经酝酿完毕,而今正蓄势待发,蠢蠢欲动。 来自维斯特洛各地的骑士与士兵们汇聚于西境重要城市兰尼斯特港中,在各大领主良好的指挥调度下,登上一艘艘准备完毕的河湾战舰之上。 明天一早他们就要踏上反攻铁群岛的战争当中了,对此有人紧张,有人兴奋,有人则习以为常。 但大多数人对于这场战争的结果还是抱有乐观态度的,毕竟双方实力相差太过悬殊,只是乐观归乐观,自身能不能从战争当中全身而退,甚至挣得功劳与荣耀那却是需要全力以赴的事情了。 荣耀不提,小命面前,当士兵的没有谁敢大意什么。 相对而言,指挥士兵的领主们对此就颇觉轻松了,运输舰队抵达于兰尼斯特港后,其上的河湾贵族们自然也到了他们西境好邻居的城市当中。 河湾地的梅斯公爵就在一次军事会议上声称这场战争不可能会失败,而今他们最要紧的是以雷霆之势扑向铁群岛,打那帮铁杂种们一个哭爹喊娘。 这种啥也不用管,直接莽的计划惹来很多人附和,也惹来在场几个精通战争之人的腹诽,但并未掀起什么风浪,因为统帅全局的劳勃国王还没大意到那种程度。 劳勃国王是个大大咧咧的人,率军作战也是那种直来直去以势压人的风格,如同风暴之姿席卷而去。但那并不代表他不谨慎,或者说在战争方面不谨慎。 于是他直接无视了梅斯公爵的提议,选择听取其他几个领主的意见安排反攻计划与要点。 战前准备这段时间,他们已经基本敲定了作战计划。 史坦尼斯.拜拉席恩率军攻打大威克岛,而御林铁卫队长巴利斯坦.赛尔弥则领兵进攻老威克岛,余众领主们负责其他岛屿,最终一齐反攻铁群岛的核心——派克岛。 大体方针确定好,具体方面却需要不断讨论,不过随着启程时间越来越近,计划已经被完善的七七八八。 一切准备就绪,最后一次作战会议结束后,领主们纷纷离开大厅去各忙各的,年轻的劳勃国王则开始处理一些战争之外的事情。 “七国各地出现一些身份不明人员?”听着情报总管瓦里斯口中的消息,劳勃国王不由一乐:“前阵子不是还有个自称泰温祖宗的家伙,和那差不多?” “我们目前还无法得知。” 光头的情报总管瓦里斯低笑道:“据说还有个女人声称自己是梅葛降临。” “这倒新鲜了。” 劳勃闻言摸了摸下巴:“他长奈子?” 瓦里斯闻言干咳了一声,正准备回一句幽默话,对方反倒摆摆手:“算了,一帮不知从哪跑过来的马戏团小丑,翻不起什么风浪,不用多理会他们。” 光头的情报总管于是开始说第二件事。 “御林内的农民们反馈林子当中最近有一群野猪非常活跃,可能有不正常事情发生,他们希望陛下能派专门人员去处理此事。” “那必然是因为咱们没时间去打猎的缘故。”劳勃乐呵呵地道:“野猪们想念咱们的狗儿叫声啦。” 显然这事不值得重视,于是瓦里斯继续开口。 “我方在铁群岛的一个内应声称群岛内正传扬着神迹、淹神之子之类的消息,还说那淹神之子能叫死人复活。” 死人复活? 劳勃心思一动,但紧接着就颇觉荒缪地摆了摆手:“神棍、小丑、骗子、野猪,这世道可真是越来越乱了——诸神在上,瓦里斯,你就不能说点有用的?” “佛雷家族来信声称蓝礼公爵而今正在他们孪河城做客,他们说——” “瓦德.佛雷那老东西是脑子糊涂了?”劳勃闻言不悦地道:“我小弟正老老实实呆在高庭,怎么可能出现在老瓦德那个破城堡里?” “他们声称从一个绑匪手中救下的蓝礼公爵。”情报总管边说边将一封羊皮信从袖子里掏出,随后双手奉上。 劳勃见此挑了挑眉,接过摊开看去,脸色不由渐渐发黑。 “叫异鬼给他捉了去吧!那梅斯.提利尔在搞什么?竟然把我小弟带去了盾牌列岛!?” 羊皮信上清楚写下了蓝礼之前对佛雷家族撒谎时说的一切,在岛上被绑架,一路前往孪河城附近的海疆城,最后被救下送往孪河城。 因为雷妮丝的“失踪”,佛雷家族在信中直接将救下蓝礼的功劳安排在了自家身上,他们认为反正也没别人看见,就算事后男孩说救他的另有其人,劳勃国王大概也是不会相信的。 不过这种小心思甭说蓝礼不知道,就算知道他也不会在意,甚至可能更乐得于此,因为这等于佛雷家族直接替他的行踪“背锅”了。 而对于劳勃来讲,他清楚见到这封信上有佛雷家族的印章,那么自然不会再将之当作胡言乱语,然而也正因此,他感觉颇为恼火。 “把那提利尔给我叫来,我倒要亲口问问他,带一个六岁小孩上战场,他那猪脑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瓦里斯闻言躬身离去,不久之后就带着身材魁梧的梅斯公爵返了回来。 然而对于年轻国王的质问,梅斯公爵满脸茫然。 “我收到了您的来信,陛下。”他愣愣地道:“您声称要我带蓝礼去战场见见世面,所以我才带他去的盾牌列岛,后来他生病——” “我什么时候写过这种信?” 劳勃诧异地打断了他的话。 “你弄错了吧?” 这情况让梅斯公爵脑子更糊涂了。 “但那信上分明烙有您的印章,陛下,也明显是派席尔大学士的字迹,不可能弄错的。” “不可能,我可没叫派席尔写过这信,叫一个六岁小孩上战场?这是有多蠢的人才能想的出来?” “可是——” “也许是大学士的问题,陛下。” 一旁的瓦里斯见两人一时扯不明白,不由小声道:“也许派席尔大学士弄错了,或者……或者叫歹人钻了空子。您知道的,大学士年纪太大了,警惕心难免不足。” “他养了那么多条狗在塔里边,还能叫人钻了空子?” 劳勃闻言反问,却也看清楚了眼前的梅斯公爵同样是“受害者”,于是咬牙道:“绑架、伪造信,这里面一定有隐情。” 他说着,看了眼一旁的梅斯公爵,随后朝瓦里斯道:“派人去调查这件事,我要弄清楚到底是谁在打我小弟的主意!” 这个意思已经很明确了,在瓦里斯点头的同时,旁边的梅斯公爵也忙声称他那边也会展开相应调查,于是这件事就暂时这么决定。 随后梅斯公爵告退,情报总管则汇报了最后一件事,也是年轻国王的家事。 “关于王子命名问题,王后来信询问您的意见。” “上次不是都和她说了吗,这种小事让她自己去做主。”劳勃闻言不耐地摆手道:“我儿子还没出生呢,就想什么名字问题了,那女人整天闲的慌?” “王后殿下说她想给孩子取名乔佛里,征求您的同意。” “乔佛里?” 199 返回高庭 尽管佛雷家族声称自家因为去支援海疆城而人手不足,但实际上当他们的人从海疆城返回之后,也并没有马上就启程送蓝礼前往河湾地—— 海疆城的战争并没有出现什么意外,当佛雷家族的军队出现在那里之后,围困的铁民就很明智地直接撤离了,一点也没有之前那种死死纠缠的模样。 而远方更大的战争同样频频传来捷报,大威克岛、老威克岛、橡岛、哈尔洛岛……铁群岛三十一个岛屿接连不断被维斯特洛登陆的庞大军队所占领,其上铁民贵族们也一个个死伤惨重。 直到最后的派克岛。 具体过程蓝礼无法了解,他只知晓派克岛同样没拦得住这支军队。 于是这场叛乱最终以失败告终。 加冕为铁群岛之王的巴隆.葛雷乔伊不得不放下他的王冠,选择屈膝投降,同样也要为此付出代价——他的三个儿子当中有一位战死,有一位被押送回君临当人质,有一位被送往北境当养子。 事实上巴隆付出的代价并不只限于此,那死伤惨重的诸岛贵族,那被攻城器具砸的稀巴烂的各地城堡,那被军队摧残掠夺的诸多子民与领土…… 尽管早已知晓战争的结果会是如何,尽管早已有投降的打算,但如不付出这些代价,谁又能相信他会真的被打服了呢? 相对而言,叛乱并没有给维斯特洛大陆带来什么太多变化,只是沿海的一些领土被铁民侵扰的有许多荒废,大多领主贵族们的军队都没有太多损伤,除了最开始兰尼斯特家族的舰队被毁灭之外…… 这些是蓝礼在佛雷家族这段时间听说到的,但并非是别人主动与他说的,事实上,尽管佛雷家族对待他的态度非常客气,但年龄仍旧让蓝礼在这里并没有受到多少重视。 他对此倒也不以为意,而事实上,蓝礼在佛雷家族并没有住太久。 当巴隆屈膝投降的消息传回来后,孪河城方面就准备送蓝礼离开此地了。 不过他们相送的目的地并非高庭,那太远了,路过的各个贵族领地也太多,并不方便,所以他们准备将蓝礼送往西境兰尼斯特港—— 那里之后要举办一场比武大会,以庆祝这场战争的胜利。而河湾地的梅斯公爵同样会在那边观看这场比武。 …… 征服历285年,冬季,一辆装饰简朴但却厚实的马车从孪河城出发,在诸多骑士与十字弓手的护送下,朝着西境方向赶路而去。 期间走走停停,抵达河间地封君徒利家族的奔流城时还在那里住了两天,随后佛雷的护送队伍就被徒利家族所替代了。 这也许是两个互不顺眼家族之间的交锋,但对于蓝礼而言没什么影响。 于是在两个月左右后,他终于抵达了西境兰尼斯特港中。而此刻那场比武大会也基本上宣布结束,赶上了个尾巴的蓝礼只见到兰尼斯特家族的黄金双胞胎之一詹姆.兰尼斯特身处于比武场中耀武扬威的身姿,其他参赛者基本没见到。 没错,这场比武的胜利者就是詹姆。 抵达后蓝礼见到了他的两个便宜兄长,但并没有惹来他们什么怀疑,劳勃只当有人对蓝礼图谋不轨,而史坦尼斯在仔细问了他一些详细情况之后也没多说什么。 这事似乎就这么糊弄了过去。 之后的“调查”结果如何蓝礼并不知晓,因为他抵达兰尼斯特港没两天,就再次乘船踏上了返回高庭的道路。 …… 稀薄的小雪从阴沉天空上慢悠悠飘荡而下,最终落在脚下灰色桥面上形成一块浅白的斑点,站在桥头观察于此的胖男孩惆怅地叹了口气,与身旁比他高不少的棕发少年嘀咕道:“要是这场雪大点就好了,维拉斯,我们可以堆个雪人来欢迎蓝礼回来。” “高庭的雪从来都是这种规模。” 站在美丽城堡外的桥面上,棕发少年抬手拍打了一下自己肩膀处落下的几缕雪花,慢条斯理地道:“况且你不是总说讨厌蓝礼的吗?加兰,堆雪人欢迎?我猜这个重点应该是堆雪人吧?” 胖男孩闻言有些脸红,但他还是开口反驳了一句:“听说他都被绑架啦,我当然要对他态度好点,母亲说这是最基本的礼貌。” 这话让站在不远处的一位银发夫人侧头瞥了小胖子一眼,周围其他一些身着华服的男男女女也纷纷哑然失笑。 不过小孩子之间的对话并没有让大人们太过感兴趣,此时他们正望着那桥侧方宽广河水中缓缓驶来的几艘船面露期待。 战争结束,留给七国上下的相关事物却并未终止,起码来说君临方面必须要为这场战争当中贡献突出的几方分配利益—— 据说劳勃陛下有意将河湾封君梅斯.提利尔调度去君临当财政大臣,不过这消息并没有明确敲定,但起码来说通过这场突然爆发开来的战争,河湾地在新王朝的境况要好上了不少,不至于像以往那样被打上前朝忠臣的标签。 而这一切都是他们的家主梅斯公爵在战场当中带领河湾士兵浴血奋杀得来的。所以对于这位的返回,留在高庭中的提利尔家族人们自然兴奋不已。 于是当那船只最终停泊靠岸,其上搭乘的人员陆续下来后,这帮人们就一股脑的呼了上去。 大人们与大人们展开相应的嘘寒问暖,小孩们倒是围在了跟随高庭公爵下了船的黑发男孩周围问东问西。 “是谁绑架了你,蓝礼?” “他长什么样?” “你真的从盾牌列岛跑到河间地去啦?” “佛雷家族的人都长什么样啊?” “你有没有碰到铁民?” …… 诸如此类的无聊问题特别多,围在身旁的也不只限于提利尔家族的两个嫡系子嗣,长久的无聊赶路让蓝礼对此倒是有个良好的耐心来回应,但实际上这一切都不过是废话。 “母亲大人说了,这次事件明显是有人盯上你,所以绝对不能再随便让你出门了。”打发掉一众小屁孩后,在蓝礼看来稍显稳重的棕发少年意有所指地朝他说了一句。 “你对此有什么感想,蓝礼?” “倒是没什么感想。” 蓝礼瞥了眼这位幸灾乐祸的表情,道:“近一年东跑西窜的,早就跑累啦,外面那些什么铁民、雇佣骑士、村里的女巫婆,还有杂七杂八的东西也早就看腻了,想想,真的是很没意思——知道吗,我还见到了一只像人一样的狼呢。” 他说完这句话后不再理会对方了,而是主动跑去大人那边与公爵夫人打招呼行礼,对方刚刚与自家丈夫拥抱完毕,见此忙对其一番嘘寒问暖。 留下棕发少年站在原地,表情有些丧气。 “你怎么啦,维拉斯?” 他旁边的小胖子加兰在之前一直眨着眼睛等蓝礼主动和他打招呼,结果蓝礼并没理会他,这让他有些郁闷,更是有点感同身受。 “被他气到了?” “像人一样的狼?你说他是不是在撒谎?”维拉斯并未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注视着不远处那黑发身影,小声嘀咕道:“狼就是狼,怎么可能像人呢?” “所以他在撒谎啊。” “但我感觉……他没撒谎?” “你肯定感觉错了。” 小胖子撇嘴道:“那种怪胎怎么可能存在?我都没法想象它能长什么模样。” “可能吧……” 维拉斯迟疑地点了点头,随后见队伍朝着城堡内走去,忙招呼弟弟跟上。 漫天细雪缓缓飘荡,坐落于河岸边丘陵顶端的美丽城堡被点缀的如同童话世界,一群光鲜亮丽的贵族男女顺着敞开的闸门鱼贯而入,一路上欢声笑语不绝。 这是一副温馨和谐的画面,也是许多战后归家领主贵族们的常态,然而在维斯特洛内外许多阴暗角落,一股股暗流却在无声涌动着,酝酿着,誓要打破这平稳的一切。 200 暗流涌动 痛、剧痛、撕心裂肺的痛! 浑身上下不断传来的阵阵疼痛让黑瓦德忍不住于屋子角落不断颤栗,整个人仿佛都要被撕碎一般的痛苦让他难以忍受,然而不知为何却无法昏迷过去。 简陋的茅草屋并不能完全阻挡寒风的吹入,那正在河湾地弥漫,规模不大的小雪在这紧邻北方的河间地却变成了鹅毛大雪,裹挟而来的寒冷让屋子内的水缸表面都结了一层薄薄的冰晶,无声显露着此时的温度。 然而此时稻草堆中的黑瓦德却满头大汗,仿佛身处于闷炉当中一样,浑身厚棉袄也被他不自觉撕开,露出健壮的小麦色胸膛,同样也露出一道像是被狼爪撕挠过的泛黑伤痕。 这伤痕让黑瓦德曾经非常在意,因为他了解被抓伤的后果,但此时他已经无暇顾及于此了,那无尽的剧痛让他思维模糊不清,滚落的汗渍也浸湿了他的双眼,乃至周围一切都无法清晰看见。 他似乎在发高烧,但墙壁缝隙外窜进来的寒风吹在身上却并没有给黑瓦德带来任何舒适感觉,反而像是被冷刀子刮一般不断浮现出一股股比身上剧痛更深入骨髓般的痛…… 一切的一切让他想惨嚎出来,但早已被咬碎的舌头以及那仿佛干燥破裂了的喉管却没办法做到这点。 于是他只能佝偻在稻草堆中无声而又狰狞地挣扎着,嘶鸣着,恐惧着,回忆着,憎恨着…… 在被人救出孪河城后,黑瓦德经历了一段东躲西藏的生活,跟着那个救下他,却明显一副瞧不上他姿态的梅利斯特一起。但当海疆城危机解除的消息传来后,他就只能自己一个人独自躲避着孪河城一波又一波的追捕队伍了。 因为那位梅利斯特已经弃他而去,转道海疆城。 这让黑瓦德颇感遗憾,因为对方是不告而别的,但如果他能提前知晓这点,他一定要将对方手中的钱财与那枚奇特戒指强夺过来为己用。 钱财不太重要,但那戒指却非常神奇,竟能令人看一眼就惊慌逃窜,也是他们能逃出孪河城的利器,而如果自己……如果自己在碰上那怪物时有那戒指帮忙…… 回想着这点,他残存的思绪当中充满了痛苦与懊恼。 被孪河城追杀的黑瓦德发现自己变成孤零零一个人后,本想直接转到北方去避难,但路上却碰到了那头恐怖的怪物袭击。往常他有盔甲披挂,倒也并不太惧怕那个打不死,却也没有太多威胁能力的东西,但眼下他身为逃犯,衣着简陋,在厮打中根本无法避免的受了伤。 甚至如果不是他身体健壮,精通近身搏斗的话,他根本就活不过那怪物的撕咬! 然而现在看来,他最好的待遇是死在当时啊…… 脑海中若有若无地闪过这个念头,随后一股更大剧痛来袭,让他浑身一个剧烈抽搐,随后双腿一蹬,终于支撑不住地昏迷了过去。 于是黑瓦德无法了解到,在他昏迷之后,他身上的皮肤陆续开始变得褶皱,发灰发白,最终长出一缕缕白色毛发。 他也显然不会发现,自己的手指甲、脚趾甲正片片脱落,露出里面的鲜红嫩肉,但没一会就复又被一只只蔓延出的,尖锐发黑的诡异指甲所覆盖。 他更见不到,在自己的屁股处,原本紧绷的裤子被不断撑起,最终嗤地一声被顶破,窜出来一条粘稠的,沾染不明液体的灰白尾巴! 外面大雪下了一整夜后终于停止,有农民路过此处茅草屋,发现里面的邻居家似乎太过安静,于是顺着窗外偷看了一眼,结果发现自家邻居三口此时正双眼无神地瞪大瘫倒在屋子地面,明显已经死去多时,而在那位妇女身前,一头恐怖的白色怪物正蹲在尸体前肩膀震颤,怪异咀嚼声音琐碎而又恐怖。 农民惊恐看着这一切,强忍住叫出声来,但脚步却忍不住后退,然而这微弱响动似乎被屋内存在所察觉,就见那屋内背对着他的怪物豁然转过头来看向他,露出一张被鲜血所染红的狰狞狼脸! 惨叫声不久之后从此处本该宁静的村落中响起,并且飞快蔓延。 …… 七国另一边,河湾地角陵一带,此时同样发生着一件不起眼,但却对未来局势有着深远影响的对话。 “单凭我们个人能力又能在这个时代掀起什么风浪?蛮人,我们联合起来是很有必要的,只有我们团结在一起,才能将昔日权力重新夺回手中!” 一头银短发,长相非常英气的“男人”而今正站在一处林间篱笆院内,目光炽热地盯着院子当中正默默砍柴的一位壮硕络腮胡中年。 “我已经计划好了,先用绑架勒索的方式积累我们最初的活动资金,然后去自由贸易城邦找雇佣兵,最后伺机反攻七国——你认为这想法怎么样?蛮人?” 还是没有回应,那位壮硕中年仍旧默默的在砍着柴,手中斧子劈砍在木桩子上的噼啪动静非常清脆,于此处林间小屋外响起显得非常平和。 “你难道真的甘愿当一辈子的伐木工?还是给你不知道多少辈的子孙后代来当伐木工?你难道不想重新成为角陵伯爵,重新执掌塔利家族?” 银发“男人”皱眉质问:“你现在的处境,还不如一条狗!” 这话并没有让对方动怒,但也终于让他抬头看了这位上门客一眼。 “你聚集了多少人?”他的声音稳重而又沧桑。 “什么?” “你口中那所谓的联盟,有多少人?” “算上你,六个。” 银发“男人”说道:“但这只是个开始,我们肯定会招来更多,只是这需要时间。” “那么这六个都是什么人?” “这……”银发男人闻言有些迟疑,也有些尴尬,但随后他就硬气地回答道:“刨除你我,一个裁缝女孩,两个种地农民,还有一个吟游诗人,都是咱们那边的人!” “所以这就是你的班底?” 中年男人闻言露出了个嘲讽的表情:“伊耿能征服七大王国,仰仗的是他的龙与他的智慧,而你梅葛呢?作为征服者的儿子,你现在还有什么?你没有龙,也没有智慧,更没有身份,甚至都不再是个男人——想叫我追随你?” 他摇了摇头,弯腰继续砍柴。 “你最好像你说的那样,去当个土匪弄一笔钱,然后跑到东大陆去安安静静讨生活,同时学会怎么去当一个女人。哈,我真希望见到你生孩子的模样,可惜那注定不会是我的孩子,所以还是算了。” 这话语简直是侮辱,银发“男人”闻言后浑身颤抖不已,但他尽管脸色愤怒,却并没有拔出自己腰上的长剑来,反而咬牙留下一句话后转身就走。 “你现在拒绝我,不代表以后还会拒绝我,蛮人山姆威尔,咱们等着瞧!” 这话让正砍柴的中年汉子动作不由一顿,随后忍不住抬眼看了看那位离去的背影,表情惊讶。 …… 铁群岛,老威克岛神圣海岸。 战争的结果让整个群岛都沉浸在沉重与悲痛的氛围当中,但此时在老威克岛这处海滩处,气氛却非常热烈,甚至狂热。 “邪恶的风暴之神招来青绿之地的狂风暴雨,让铁种们蒙受了如此大的沉重损失,但伟大淹神早已安排好了一切!” 被人群围绕着的一个秃头老淹人双手高举吼道:“逝者不死,我们的亲人已经踏入淹神的流水宫殿当中,正享受淹神安排的流水宴会与美人鱼的侍奉,逝者不死!” 话语落下,密密麻麻的人群登时传出一阵响亮应和,渔民、士兵、矿工、农夫,甚至有限几个贵族……倾听者们此刻一个个表情振奋,仿佛听到了什么诺大的喜讯。 但淹人话语并未结束,就见他脸上狂热更加深重,话语更显嘹亮地吼道:“淹神隆重接待了为祂而战的铁种们,但淹神也并未放弃我们这些虔诚子民!祂派来了祂的儿子,没错,淹神之子早已降临!他救活了伊伦.葛雷乔伊,他带来了神迹!他注定会带领铁种们再次恢复往昔荣光!逝者不死,必将再起,其势更烈!!” 更大的欢呼因为这句话而爆发开来,同时大量人开始呼喊起了这句在铁群岛中传承无数年的口号。 老淹人见此忙抬手下压,示意话还没讲完。 “伟大的淹神之子目前已经踏入了青绿之地,亲身观察那邪恶的一切,而今我们需要等待,同时积蓄力量!等待淹神之子的回归,等待古道的复苏,等待铁群岛再次崛起!没错,再次崛起!” “再次崛起!”一个老铁民在淹人话语后跟着怒吼。更多人同样大声附和。 “淹神之子万岁!” “复仇!” “逝者不死!” …… 喧嚣声音渐渐远去,一位身披灰色斗篷的男人脱离这充满狂热的一大群人,朝着不远处海岸线走去。 兜帽下的他有着一脸难看疤痕,长相丑陋,但双眸却异常明亮。 抵达海岸线后,他将那里停泊的一艘小船推入海中,随后划桨远离此处老威克岛,朝着大威克岛所在方向赶去。 “我们需要等待淹神之子的回归,但不需要没有丝毫作为的等待,同样也不需要那些故作虔诚的奉承。” 他边划桨边低声喃喃着,回想起自己曾经濒临死亡时吃过的那半个橘子,脸上闪过一丝狂热。 “财富、女人,珍宝,我要抢来全世界最美好的一切,然后亲手奉献给他!” 自言自语间,他手中船桨划动的频率更快也更有力了,而在船上人看不见之地,一只人头大小的章鱼正攀附于船底搭乘着这艘顺风船,跟随海水而飘荡的触须微微晃动,仿佛无声附和着船上男人的话。 …… 厄斯索斯大陆某地,富丽堂皇的广袤厅堂中,一位维斯特洛大陆骑士打扮的老者正朝着厅堂尽头恢弘王座上的中年人开口诉说,然而他的话语还没说完,陪伴在中年人旁边的一位美丽银发妇人就突然蹙眉捂了捂肚子,直接将原本静静倾听的中年人注意力给吸引了过去。 “怎么了夫人?肚子不舒服?”他忙问。 “我好像感觉到孩子在踢我。”美丽妇人如此回应,抬手抚摸着自己略微凸起的小腹,嘴角露出一抹微笑来。 “这怎么可能,孩子才多大?” “但我真的感觉到了……圣母保佑,这孩子一定非常健康。” 中年人闻言笑了笑,感觉妻子应该是没事了,于是他抬手安慰地拍了拍其胳膊,随后转过头来看向王座下方那静静等候着的老骑士,以及他背后两个男孩女孩。 “戴瑞爵士,关于坦格利安家族复辟一事,我的态度仍旧不变,而对于你口中的联姻……” 中年人说着,看了看老骑士背后那高昂起脑袋的银发男孩,以及躲在老骑士身后一副害羞怕生模样的稚嫩小女孩,忍不住摇了摇头。 “我的孩子尚未出生,并不确定是男孩还是女孩,但王子殿下的年纪太大了,并非合适人选。丹妮莉丝公主倒是与我孩子的年纪相配,所以如果我得了个儿子,那么联姻一事也许可以考虑,但要是女儿——” 他话语并没有说完,身旁妇人就又哎呦一声捂起了肚子,这让中年人脸上神色一下子变得非常紧张。 “你真的没事吗?夫人?” “我不确定,也许……” “也许你应该赶紧去休息了!夫人,我这就带你离开。”中年人说着,歉意地看了一眼下边站着的一大两小三位,简短交谈了两句后,示意这场谈话结束。 对此,拜访的老骑士虽说无奈,却也只能老老实实地转身离开。 “他太放肆了,我可是王子!”走出华丽殿堂,抵达外面平坦广场后,那银发男孩脸上浮现一丝怒容。 “不是随便就能被打发了的乞丐!” “但如果不是海王大人庇护,我们连住的地方都没有,王子殿下。”老骑士叹息地回答,随后看了看屁股后紧拽自己衣角的女孩,发现她小脸紧绷绷的充满紧张,眼中不由闪过一丝疼爱。 “公主殿下这是怎么了?” 他蹲下来关切地问。 “我饿了。”女孩小声回答。 201 十六岁 明媚天空笼罩下,一头灰黑色的鹰隼翱翔于浓绿森林上空,小而明亮的漆黑眼眸盯着森林内的一切,不时闪烁,显得灵动异常。 下方森林当中充满喧嚣与吵闹,十多条猎犬从林中四面八方狂奔着,叫嚷着,不断围堵着一头惊慌失措的棕色麋鹿。直到它奔出林子,一道闪电般的箭矢猛地飞射而至,嗤的一声射在了它纤细的脖颈位置,也让这麋鹿哀鸣着噗通一声倒在地上,伤口窜血,身体开始剧烈抽搐了起来。 伴随着麋鹿眼眸当中的灵动消散,一阵欢呼从不远处响起,那是围观者们的庆贺,而那射箭的少年猎人瞧着被自己一击射杀的猎物也不由昂起脑袋,显得有些得意。同时面对从林子中奔出来的一群猎狗也明显喜爱不已,甚至招呼狗儿们过来领赏。 然而那群有着棕黑色毛皮的猎狗们却并没有理会这位射箭者,窜出来后它们围在猎物周围转悠几圈,确定活不成了之后它们纷纷跑向更远处绿草空地边缘一位坐在矮桌一侧的棕发蓄胡年轻人身旁,得了对方几块鲜肉后又摇头晃脑地将棕发年轻人对面坐着的那位给围了住,讨好的呜咽声音随之络绎响起,其中一条猎狗甚至低眉顺眼地将嘴巴上叼着的生肉放在了其膝盖上。 “吃我的东西,住我的房子,却跑到你那里去邀功……蓝礼,别管你用了什么办法,这么嚣张的勾搭我的姑娘们,你不觉得太残忍了吗?”瞧着自家养的狗儿们在对方身前身后那股子亲热劲,棕发及耳的络腮胡青年唉声叹气。 “它们可都是我养的啊!” “不仅是你养的,还把你给的食物送给他呢,维拉斯。”一旁赶过来的棕发少年闻言后不无嫉妒地道:”蓝礼,你知道从狗嘴里抢食有多难吗?” 他是刚刚那位射箭者,原本顺利猎到一头鹿让他还颇为得意,可惜现在见到的情形却让他莫名感觉很郁闷,对于身后那头正被仆人们开膛破肚的猎物也就不怎么上心了。 对此,那位被猎狗包围着的黑发少年笑眯眯地回答道:“我又没抢过,怎么可能知道?” 这话听起来没什么,但配合其表情却让站着的那位棕发少年脸色一黑,随后翻白眼解释了一句。 “我也没抢过,你不要误会!” 黑发少年耸了耸肩,抬手拍了拍递给自己食物那只狗的狗脑袋,然后亲手将这块鲜肉喂给它,随后又拍了拍狗的脑袋,这条狗就聪明地带着其他狗窜向了树林方向—— 那边有号角声响起,证明林中的探猎者复又发现了猎物,作为猎犬的它们自然不能无视各自的本职工作。当然,忙的同样还有站在一旁的棕发少年加兰,以及其他一些旁支贵族。 围在小桌周围的人群因此散去,只留下两人继续坐在这里悠闲自在,不时看看前方不远处围在炭火架子周围烤栗子烤肠的两个仆人,表达一番期待情绪。 然而实际小桌上已经有一堆富有中世纪特色的“小零食”存在,不过不论是黑头发的还是棕头发的,都没怎么动口,他们谈论的目的也并非是对食物有多期待,只不过是闲得无聊在随便说说。 不过这种无聊的交谈没多久就被一头羽毛灰黑色的鹰给打断了,伴随着翅膀煽动的风声,一只白毛兔子被这头鹰摔在黑发少年身旁的草地处,晕头转向的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被黑发少年探出一只修长的手给抓在了手中。 这让对面留着络腮胡的青年维拉斯眼皮一跳。 “我可从没见过你学习驯兽,蓝礼,你到底是怎么将这头鹰训的这么聪明的?还知道抓漂亮的活兔子给你?” 黑发少年对此只是笑笑。 “天生的,没办法。” 维拉斯闻言无奈。 历史、语言、诗歌、骑术、射击……眼前这位涉猎广泛,但从未见他看过任何驯养野兽相关的书本,甚至狩猎都不见有丝毫兴趣,那他到底是怎么将这群动物驯服的? 这是一个在高庭当中流传许久的未解之谜,未知程度堪比这位不带多少烟火气的性格是如何养成的一样。 想着,维拉斯瞧了瞧自己手边摆放着的一根拐杖,眼中闪过一丝黯然。 不争之人处处优秀,他这个积极争取未来的却反而遇到巨大的人生挫折—— 前几年他参加比武,却不幸把腿摔断了,乃至于他堂堂一介高庭继承人,竟然成了个瘸子,也再也没办法当什么骑士…… “最近咱们有新任务。”内心的消沉并没有影响他表面上微笑的风度,想到什么一般维拉斯朝蓝礼开口道:“金树城的罗宛伯爵希望咱们去角陵将一个曾经在他领地内杀人的强盗给抓出来。” “赏金多少?”蓝礼抬眼皮问了句。 “10枚金龙。” 蓝礼点了点头。 听起来有些少,与自己曾经第一笔零花钱相当,但实际上十枚金龙在七国上下可是一笔巨款,一个平民百姓一辈子估计都赚不到这么多钱。 “线索呢?” “有大致的相貌特征,但没有具体线索。”维拉斯回答道:“罗宛伯爵与塔利伯爵关系不太好,也没有合适人手去找线索,所以叫咱们亲自去打听。” 蓝礼闻言耸了耸肩。 “那召集团员吧,没线索很难找,就当出门旅行了。” “亚历斯最近一直没消息,估计还在忙着他们古橡城的家族事物,苹果兄弟跑去多恩边疆地剿匪去了,一时半会可能回不来,马克倒是在附近,还有岑佛德……”维拉斯依次点数,发现人员有些少。 不过目标只是一个或几个乡野土匪,倒是用不了多少人手,抱着出门旅游想法的蓝礼对此也不在意。 此时是征服历294年,夏季,距离铁群岛那场叛乱已经过去了九年时间。 这些年来,他已经从一个七岁小孩成长到了十六岁,但在这期间蓝礼并没有干等着长大成人,而是做了许多事情,其中一件就是与这位无法再当骑士的维拉斯一起组建了一个玩票性质的骑士团。 这最初主要是试验他那个所谓的骑士王职业如何晋升,效果不太理想,却渐渐发展成了一门赚钱途径—— 这些年他们一群年轻骑士在河湾各处接连奔波,多少打出一些名气来,而名气有了,“任务”自然也就多了。 维斯特洛大陆,骑士团这种组织并不怎么流行,河湾这个骑士文化昌盛的地方同样没几个上台面的骑士团存在,再加上他们这群人统统都是出身贵胄,不管到了哪,领主们都当他们是稀有动物,简直记忆尤深,遇到事情了下意识也都能想到。 不过实际上这所谓的骑士团没什么高大上的,说到底也不过是个高级雇佣兵,替河湾领主们解决一些他们不方便解决的事情罢了。 除了骑士团外,蓝礼还组建了一个情报网,而那也正是烧钱的地方。 不过这些都是外在的情况,相对而言,他其实更重视内在变化—— 他个人方面的变化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最明显的是,他的属性面板上多出了个进度条。 202 升华 乌黑的偏分发型遮挡了一部分额头,看起来却异常清爽,俊秀的五官因为溪水表面流淌而不住晃动,稍显朦胧,只是这却无碍于那双冰蓝色眼眸于小溪表面留下一抹瑰丽的倒影。 这双眼睛比往昔更显深邃,也异常迷人,但当注视对象是自己时,获得的却只是无视。 此时蓝礼正通过水面观察着自己的“属性面板”。 【种族等级:lv4】 【职业:吟游诗人(精英)、骑士王(入门)】 【职业特性:音律敏感、自然乐器、感性之音、领袖意志】 …… 【拥有学识:纹章学lv7、游泳lv7、礼仪lv7、传说逸闻lv7、骑术lv7】 …… 【箭术lv6、匕首掌握lv6、剑术lv6、骑枪lv5、盾牌掌握lv5】 …… 【制毒lv5、语言lv5、长矛掌握lv3……(无用技能忽略)】 …… 【衍生特性:隐秘纹章、瓦雷利亚血统(变异)、余烬的诅咒、战士之子、通灵之刻、娜伽之火、高等威仪】 …… 【升华:31%】 …… 漫长时间下的身体成长让他种族等级悄然提升了一级,相应的变化是他的身体素质比寻常成年人更显优秀,受伤时的恢复也远超常人,除此之外,他那变异了的瓦雷利亚血统当中则多了个百病不侵的能力。 吟游诗人职业在这些年来被他练到了第三等级,因此演化出了自然乐器与感性之音两种职业特性,它们都很奇妙,但简单的说就是一个能让蓝礼使用任何趁手之物来当作乐器伴奏,另一个能让他唱歌更动人。 相对于吟游诗人,骑士王职业基本原地踏步,就如同他曾经担忧的那样,这个职业的提升办法已经与骑士并不相同。 学识方面,他的礼仪能力提高到了lv7,因此衍生出了一个叫高等威仪的特性,听起来有些不明觉厉,但实际上不过是平时气质威严一些,发起火来吓人一些罢了。 而学习历史带动的传说逸闻特性这些年也被他提高到了第七级,但却并没有衍生出新特性来,而是将原本有的一个通灵纹章特性再次提高—— 【隐秘纹章:你可以通过观察目标纹章来做到一定程度上的通灵,你也可以通过触碰纹章,来让纹章告诉你目标藏在心底的一个秘密】 …… 这个能力很有意思,而这种提高则让蓝礼了解到了自身特性的另一种提升方式,那就是如果知识衍生出的特性类别相近的话,可能会在诞生时直接与本有的相融合。 例子不只限于通灵纹章与传说逸闻的结合,还有骑术到第七级后与他曾经的通灵之语特性结合演化出的特性,而这也是蓝礼能叫鹰抓活兔子给自己的原因—— 【通灵之刻:你可以接收并释放情绪,你也可以用触碰的方式主动施展此能力,与目标心神相连】 …… 除了这些以外,最明显的改变就是属性栏最后一项,那所谓的升华。 这进度是在两年前他一次午睡后突然浮现出来的,最开始只有25%,到现在已经变成了31%。 然而实际上蓝礼并没有主动做什么,它就自己提升了。 这东西是什么? 它是怎么出现的? 又怎么增长? 进度满了后会发生什么? 许多问题因此浮现,蓝礼猜测这东西可能与当前世界的变化有关系,但到底是什么他却始终没弄清楚,于是只能将之压在心底。 …… 背后方向此时喧嚣吵闹,厨子们在忙碌于挥砍菜刀分解猎物,仆人们则忙前忙后收集柴火与帮忙打下手,午后的阳光挥洒笼罩,将这片绿草营地照耀的明媚不已,也让这次参与狩猎的人员们一个个心情愉悦。 身前小溪位于狩猎营地不远处靠近林子边缘,溪水流淌时声音哗哗作响,偶尔能见到一条条小鱼从水流下的鹅卵石缝隙阴暗处窜出,并且飞快游荡离去。 于此地洗了把脸后,蓝礼起身从河边离开,回到身后的狩猎营地当中。此时提利尔家的两兄弟正与他们家族几个旁系子弟对着身前被大厨放在烤架上烘烤的一头烤全鹿指指点点。 “我始终认为维拉斯驯的猎狗是七国上下最聪明的。”下巴有一圈青涩毛绒胡须,比蓝礼大了一岁的棕发健壮少年瞧见某人靠近后,有意无意地道:“你们不知道,这头鹿性子跟它家某个亲戚一模一样,即狡猾跑的又快,这要是换做寻常猎狗,早就被它逃掉啦。” 这话惹来一阵哄笑,走近后的蓝礼因此翻了个白眼。 “胖子加兰也会拐弯抹角的损人了,这可真少见。” “请叫我勇武的加兰,蓝礼。”已经脱离小胖子行列的加兰挺胸傲然回答:“因为事实证明,我并非是个胖子!” “那你要不要叫我蓝礼叔叔?” “……瞧你那得意劲。”少年哼了一声,避重就轻地转过头去,对他的表亲们提出了个转移话题用的问题。 “你们说,我过阵子去佛索威家,带什么礼物好?” “我建议带一个珠宝首饰。” “首饰?那还不如编一个花环。” “你在说笑话?莱昂妮小姐可不是农家女,送花环?” “这你就不懂了吧,要是在正式场合,肯定需要送上台面的礼物,但私下里就不用太珍贵啦,人家又不缺这个,你要表露出心意来才行……” 十七岁的年纪在七国上下已经不算小,曾经的小胖子加兰眼下已经有了未婚妻,甚至都马上要结婚了,这不仅让蓝礼感叹这个世界年轻人的“早熟”程度,不过想想好多贵族子弟甚至有十二三岁就结婚的,这十七岁似乎也不算太早…… 想着,他看了看一旁那位二十多却仍旧没有与人缔结婚约的高庭继承人,忍不住摇了摇头。 贵族家庭的次子在婚姻方面比较宽松,但家族继承人的婚事就很严苛了,比方说眼前这位,因为没有合适人选,一直拖到现在还没有婚约在身,已经成了个“老男人”。 “有时候真的很羡慕你啊,蓝礼。” 可能与他想到同一件事情上去了,留着一圈络腮胡的棕发青年趁着弟弟们在热烈讨论时叹气道:“你有个好哥哥。” “我兄长的确不错。”蓝礼闻言打了个哈哈。 所谓的好哥哥自然指的是劳勃国王,但对方口中的好并非是因为国王身份,而是因为那位对蓝礼婚事方面从不加干涉。 尽管某种意义上来说,劳勃是君临的拜拉席恩家族,蓝礼是龙石岛的拜拉席恩家族,在蓝礼十六岁成年后两者已经分家了,但按照习俗来讲,兄长是有权力为弟弟安排婚事的。 不过蓝礼认为他那位便宜大哥在君临忙着嫖妓都忙不过来,没空理会自己也是正常情况…… 随意闲谈着,在此处林间场地吃了个野外烧烤宴会后,年轻人们在下午继续进入林子内狩猎,晚上则在此地安营扎寨。 直到第二天临近黄昏,他们才宣告狩猎结束,一行六十多人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启程返回高庭。 贵族狩猎实际上用不到这么多人,但每次狩猎代表着的都是一次领地巡视,证明着贵族对土地与森林的所有权,也无形增加领主们对于麾下子民的威慑力度。 所以领主们狩猎并不单纯只是因为玩,当然也不是因为缺少食物,或者说,有那种穷困的贵族会利用狩猎来补贴家用,但泛是层次到了一定程度的贵族都不会寒酸到那种程度。 大多领主们从不缺乏食物,所以他们在路过一些村庄时会将手中猎取到的猎物分发下去。基本都会散光,因此会获取到许多民众们的感激,对此的讨论也必然会在相应村子内流传许久——谁谁谁获得领主家哪位少爷的馈赠,领主一家真是大好人之类的。 然而相应的是,平民禁止在森林当中狩猎,违者砍手或者发配去绝境长城守夜,甚至连在林子里养鸡都需要征得领主同意,然后缴纳一笔税务才行。 所以很多时候蓝礼都很庆幸自己的投胎技术比较不错,没倒霉的投胎成一个平民,那样简直太操蛋了…… 狩猎场地距离高庭有些远,队伍当晚并未抵达目的地,而是寄宿在一处路过的庄园当中,管理庄园的骑士隶属于提利尔家族,对于封君家族的少爷们抵达简直受到了一番惊吓,召集庄园内外农民们好一顿忙活不说,甚至送上几个女仆来给暖被窝。 其他人不清楚如何应对,但对于这种不知道拿来招待过多少人的女仆,蓝礼可没什么兴趣,直接挥退后他就准备上床休息了。 不过最后他还是没休息成。 因为一个女人在夜色掩护下翻窗而入。 “王后的确在宫廷当中养了一位女巫,大人。” 来人身姿矫健又修长,将头上黑色兜帽摘下后露出一头金色长发,以及一副成熟而又美丽的面孔,虽说闯入方式很特殊,面对黑发少年时的表情却显得很恭敬。 “据说叫做梅丽珊卓。” 203 会动的箱子 相比于九年前那位年轻干练的女土匪,眼前的白鹿温妲看起来倒仿佛像是一个优雅的贵妇人,一头金发整齐梳理,举止内敛,浑身上下的气质也平和了许多。 “那位梅丽珊卓据说是一个信仰光之王的红袍女子,大人,但她很神秘,我们无法见到真人。” 穿着单薄亚麻色衬衣坐在床头的蓝礼此时正收拢着手腕上覆盖至手心处的长袖子,闻言后口中看似随意地问道:“也是一个找门的?” “是的,瑟曦王后一直在动用她的人手帮那位红袍女在君临搜找。” “有什么发现吗?”蓝礼又问。 维斯特洛大陆近年来出现了一群被领主们称之为旧日门徒的群体,这群人总宣扬旧世界的大门已经被打开,世界会因此毁灭,所以必须将那扇门找出来销毁云云——言论非常的不着调,也并不受人待见。 不过这群人还是有真本事存在的,起码来说,他们对于神秘学方面就很有研究,或者说,所谓的旧日门徒本就是维斯特洛大陆之外那些神灵教派的牧师们,各种各样,其中就包括信仰光之王的红神教派,也是原本剧情中杀死“蓝礼”的那位红袍女背后所在的教派。 “可能没有。”金发妇人回答道:“但封锁了几处区域,跳蚤窝的一处水井、钢铁街一家店铺,王座厅也因此封闭了一个下午。” 这话让蓝礼眉头一皱,随后表情严肃地问:“我兄长同意那么做?” 黑发少年板起脸来有种无形的威慑力,让本就恭敬的妇人闻言后脑袋更低了,但这却并不影响她口中的话语。 “据说是趁着国王陛下去丝绸街时封锁的。” 蓝礼闻言脸上神色一松,遂半开玩笑地说了一句:“他总那样搞,最后就算喝酒喝不死,哪天也会染上病给病死。” 这话温妲没法接,蓝礼却也没顺着这点继续说什么,而是在穿上靴子后,起身走到房间简陋的酒柜处掏出酒杯与酒壶倒了两杯葡萄酒,其中之一递给对方,自己则在抿了一口这泛苦的深红色液体后陷入沉思。 旧世界——如此有即视感的东西他自然不可能猜不到是什么,那群外来的神灵牧师们口中的旧世界大门想来就是自己左手腕上的混乱印记,而那群人能不分派别地一齐行动,背后所显露的信息也很明显。 只是找人还能让蓝礼感受到一番危机感,找门…… “你身体怎么样?”他转移话题的问。 “感觉还好,就是晚上时偶尔会……会很痒。”妇人回答,表情困惑。 “频繁吗?” “基本每隔两天一次。” 蓝礼闻言嗯了一声,没说什么。 这些年相对于自身方面的学识提高,他左手腕上那些东西倒是没什么变化,与七神的交易目前倒是有一个在考虑,但他还没确定要不要去做。娜伽火种还是那个样,只是已经从虚弱状态恢复了回来。唯一的变化是古道之种,漫长时光下,他积攒的种子数量上百,而这也让他发现了一个特殊之处—— 那就是随着时间流逝,原本灰色的火种会渐渐变成无色透明,而这种透明的火种,里面没有任何的“道”。 他为此曾经在一个死囚身上做过实验,得出的结论很有趣——空白的种子可以变成任何想象或无法想象到的力量种子,或者说,空白的种子会随着附体目标的不同而衍生出不同的变化。 这明显是个好事情,因为手腕衍生出的古道之种蓝礼根本无法利用,毕竟那东西能影响思维,制造出来的也只会是一个个桀骜不驯的土匪强盗,而他不认为这类人有什么价值可言。 “明天一早跟我一起回高庭吧,就近观察,顺便多陪陪你儿子。” 沉思了一会后,蓝礼开口道:“君临方面有人盯着就行了。” “托布他最近还好吗?”对方闻言忍不住问。 要说这事也很奇怪,她这位曾经的女土匪,现在的情报头头在外面时可没感觉到什么拘谨,就算是面对那位国王陛下也一样,但对于眼前这位主子,她却总感觉对方很有威慑力,乃至于面对面时都不敢随意说话。 只是再不敢,面对儿子的消息时她也很难再忍住了。 “叫我来说当然好。” 蓝礼呵呵笑道:“具体好不好,你自己回去看不就知道了。” 一看这位表情就知道儿子没什么事情,妇人因此心有安慰,随后又留在这里说了一些其他不太重要的消息,她遂告辞翻窗离去。 蓝礼则复又低头沉思了起来。 除了找门之外,那帮牧师门徒还积极捕杀着那些窜过来的“古代人”,可能是认为古代人们知晓相关线索,也可能有其他影响。 但总的来说,这些目前而言对他倒是还没什么影响。 只是对此他却也需要未雨绸缪才是,毕竟那些人想要销毁的是自己…… 脑子里面琢磨着一些见不得光的鬼主意,当天晚上蓝礼就初步敲定了一个行动方案,不过这事还不能急,主要是他大老远的在河湾地,计划实施的预定目标却是在君临,实在有些够不着。 他准备等白鹿温妲“休假”完毕后再说,或者干脆等自己过阵子离开河湾,正式回龙石岛接任后再开始执行。 没错,过段时间他就要离开高庭,前往领地龙石岛了—— 在维斯特洛,十六岁即成年,他在提利尔家的养子生涯基本上也就宣告结束了,而今还没走,不过是在等待参与他那位便宜养母不久之后的六十六岁命名日宴会。 …… 于庄园内暂住一晚后,狩猎队伍在第二天一大早就出发,朝着高庭方向前进,最终于当天下午终于抵达。 巍峨矗立于宽广河岸尽头的洁白城堡与最初所见没什么不同,但走入其中后就能发现,这里的人已经不复曾经那般。 气质高雅的银发公爵夫人眼角填了几道皱纹,并不明显,却无声显露着这位已经不复青春年华,蓝礼那个便宜养母前几年时长因牙痛而困扰,现在倒是没这种麻烦了,因为她的牙已经全都掉光。那位高大威猛的梅斯公爵不在城堡中,而是身处于君临当上了财政大臣。 与之相对,记忆中的某基佬,曾经走路还很费劲的小屁孩此时已经变成了一个在狩猎归来晚宴当中跟在蓝礼屁股后问东问西的漂亮男孩,而那个被奶妈抱在怀中吃奶的皱巴巴小婴儿眼下则长成了一个气质端庄淑雅的漂亮小女孩,与几个同龄女伴们在角落说着悄悄话,不时发出一阵清脆笑声。 “女孩都很蠢,玛格丽也一样。” 身旁有着一头柔顺棕短发的漂亮男孩如此与蓝礼嘀咕了一句。 “动不动就傻笑,还总说一些幼稚话,简直不能更烦人了。” 蓝礼闻言耸了耸肩,另一边的维拉斯闻言后好奇地看着自家这位小弟。 “她说什么幼稚话了?” “她问我,什么情况下箱子会自己动。”男孩不屑地说道:“我说箱子怎么可能会动,箱子是木头做的,木头根本没办法动,她就说肯定有箱子是会动的,因为她见到过,我问她从哪见到的,她就支支吾吾说不上来——她肯定又是想叫我满城堡去找箱子耍我,我才不上她的当。” 维拉斯闻言一脸认真地点着头表示赞同,然后就陪自家弟弟一起小声嘀嘀咕咕了起来,旁边蓝礼则不自觉眯了眯眼,目光怀疑地瞥向大厅角落那几个女孩,恰好见到其中某个正偷偷瞄着这边,视线交汇一触即分,然后对方就做贼心虚似得忙转回了头,小脸一片认真地假装在聆听着小伙伴们的话语。 想了想后,蓝礼与身旁维拉斯说了一声,随后一脸严肃朝着那角落方向走去。 会动的箱子,他自己房间当中恰巧有一个,那是某年蓝礼不小心忘记摘取“种子”而被触碰异化了的一个物品,也是他曾经藏东西的“垃圾箱”,但这并非重点,重点是,那箱子里面有着一堆就算是他也颇觉忌惮的恐怖玩意—— 他童年时代的那堆玩具,绝不能被拿出箱子的玩具。 204 玛格丽 如果做贼心虚的话,显然不可能发现不了“危险”正在靠近而来,不过跟着女伴们坐在厅堂隐蔽处一个长桌前的小女孩却看似毫无发现一样,背对着他,仍旧自顾自地在与同伴小声说着悄悄话。 “绿色的吧,绿色的看起来更鲜艳,我觉得紫色不太好,有些太老了,你瞧——” 她没“发现”,但她身旁三个衣着精美的女伴却不可能也跟着“蒙上眼睛”,于是在见到黑发少年走近后,其中一个忙捅了捅身旁同伴,然后起身行礼。 “蓝礼大人。” 另外两个也站起来跟着行了一礼,举动充满了淑女气息,不得已之下,某个心虚的十岁小女孩也只好转回身提裙行了一礼。 “晚上好,蓝礼大人。”她的声音悦耳又显得有那么一丝不情愿。 扫了眼这位有着一头柔顺棕发,低垂眼帘似乎很害羞的漂亮女孩,蓝礼没说话,而是看向其他三个女孩。 “在聊什么?” “我们在说衣服的颜色,我喜欢一件紫色的衣服,但玛格丽说紫色的不太好。”其中一个看起来就很机灵的女孩回答,另外两个也跟着点头。 “好不好看要穿过才知道,所以,去穿吧埃萝,然后问问大家。”蓝礼提出自己的建议。 他虽然有事情要问,但也不能一上来就直接开口。 “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怕被嘲笑。”名叫埃萝的女孩忧郁地回答。 “没人会嘲笑你啦,埃萝。”她身旁一位胖同伴小声道:“而且你可以私下里穿给我们看。” “蓝礼大人,你最近有空闲吗?我想像你讨教一下竖琴的弹奏技巧。”三人中最后一个女孩没理会同伴们的话题,而是略显羞涩地询问:“我练习很久了,但总感觉没有您弹奏时那样好听。” “明天早餐之后你可以来找我,雅兰。”蓝礼微笑地回答,随后瞥了眼某个本该性子活跃,但一直没说话的女孩,拍手道:“好了小淑女们,我找玛格丽有点事情,可以给我们一个单独的谈话空间吗?” 三个女孩闻言后没犹豫地纷纷点头。 “当然,蓝礼大人。” “您想谈多久都成。” “祝您晚餐愉快。” …… 蓝礼很喜欢和小孩子们相处,因为她们尚未接触世界的阴暗面,心灵纯真美好甚至有趣,而通过自身感知情绪的特性,这种美好能够清晰被蓝礼所感受到,那就更令他心情愉悦了。 与之相对,近年来他不太愿意与成年人接触,因为不管表面态度如何,他们内心当中总有这种或者那种的阴暗想法存在,简直令人倒胃口。 当然,以前他也不怎么爱接触就是了…… 女孩们识趣地走远后,蓝礼将目光看向在场唯一一个小女孩,而此时这位已经从刚才的低头害羞模样转变成了抬起头来静静瞧着蓝礼,似乎已经调整好了心态,也似乎在纳闷蓝礼单独找自己干什么。 “怎么,又吃撑住了不想说话?”蓝礼边说边示意坐下来谈—— 常年接触,他与这位可不算陌生人,同样了解这小家伙看起来单纯实则小小年纪就已经非常狡猾了。 “娜丝特瑞卡修女说过,一个淑女从来不会让自己的肚子吃的太饱。”对方爽快地坐在了蓝礼对面,身着一袭合身而又优雅的淡黄色小裙服,略显婴儿肥的小脸上一片淡定,就是那双晶莹水润如同小鹿一般的纯真大眼睛不断眨动着,显得频率有点快。 “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啊,蓝礼?赶快说,我可是很忙的。” 你忙的事情就是和小朋友讨论衣服的颜色?蓝礼闻言呵呵一笑,随后板起脸,直奔主题地道:“你又进我房间了?” 他要板起脸连看起来就很吓人,或者很有威慑力,让坐在那里的女孩心下一慌,也下意识避开目光,不过紧接着她就转回了视线。 “作为一个淑女,怎么会随便跑进别人房间里呢?那样太没有礼貌啦。”她回瞪蓝礼,表情假装不悦地道:“你这么大的人,不要听某个蠢蛋随便诬陷两句就相信!” “会动的箱子?”蓝礼提醒她。 “会动的箱子?”对方闻言眼睛睁的很大。 “那是什么?你房间里有吗?” 这要是一个正常人估计就会被她给蒙过去,或者怼回去,然而蓝礼对此唯有不屑,他可是能感受到对方情绪的。 “你撒谎的时候总喜欢眨眼睛。” 他道,见对方眼角不自觉弯了弯似乎有些得意,复又打击地开口道:“所以为了改掉这个毛病,你最近在撒谎的时候就总喜欢把眼睛挣的很大,一点也不正常,像两个小球。” “什么小球呀?”女孩闻言瘪嘴不满地道:“宝石或者水晶好不好,你会不会夸人?我记得母亲教过你怎么跨女孩的呀?” 贵族礼仪方面的确有关于如何与女士相处以及讨得欢心的教导,只是蓝礼知道归知道,却从来没把那些东西当回事。 “别想转移话题,你去我房间干什么了?”他质问,严肃的脸庞让气氛颇显凝重,也让原本抬头挺胸的小女孩忍不住缩脖子,原本狡辩的想法也不自觉变成了小心翼翼地实话实说。 “没,没干什么呀,就是想要帮你打扫一下房间……你房间里的箱子为什么会动?” “我在箱子里养了一条猫,所以它是会动的。” “我怎么没看见?” “你打开了?”蓝礼闻言眼皮一跳。 “身为一个淑女,我怎么会——”女孩小声狡辩着,但在对方充满严肃地注视下,她还是不甘不愿地说了真话。 “好吧蓝礼,我很好奇嘛,所以就打开看了一眼,只一眼,绝对没有多看!” “你看见什么了?” “一堆玩具。” 女孩说着,似乎突然找到了“反击”办法一样,脸上小心翼翼一扫而空,转而昂起脑袋,目光微微显露出一丝鄙夷来。 “你可真幼稚,蓝礼,这么大的人竟然还玩小孩子的玩具?” “你没动吧?”蓝礼不放心地问,没理会这位激将偏转话题的办法。 “我才不喜欢男孩的玩具。” 女孩撇嘴回答:“那些木头剑啊盔甲啊,丑都丑死了,所以我看一眼就关上了——但我没见到有猫,所以那个箱子为什么会动呢?” “有的猫是不会被看见的。”蓝礼回答,见对方的确没什么异色,他倒是暗暗松了口气。 “什么猫?” “懒得和你说了。”得到自己想要答案的蓝礼站起身来,就准备去房间最后查看一下以免有所遗漏,结果刚一转身,袖子就被人从后边给拽住了。 “蓝礼,作为一个涂抹过圣油的骑士,你应该对女士富有耐心才是。”女孩略显幽怨地声音从背后传来。 “告别应该有告别的礼仪呀,你怎么一点礼貌都没有?” “那你是不是该叫我蓝礼叔叔?”蓝礼侧头俯视反问对方。 “蓝礼叔叔!”女孩仰头朝他露齿一笑,一副整齐的小白牙在宴会光照下显得细密而又精致。 蓝礼闻言无奈。 人都是会变的,他再次肯定于此。 最初这小丫头对自己可是非常有礼貌的,哪次见了都把自己当成长辈,结果越长大这女孩就越放肆,不叫叔叔就算了,毕竟这个世界的人们一向习惯叫对方名字,但态度也没了曾经那种老老实实的模样,甚至还开始喜欢撒谎,避重就轻,演戏,转移话题……这都跟谁学的呀,简直不学好了。 有些感叹于眼前这个小丫头纯净的灵魂愈发被玷污,表面上蓝礼则在对方“威胁”的目光下按照礼仪抚胸朝其微微躬身。 “晚安,美丽的高庭小淑女,明天见。” “晚安,蓝礼爵士。”对方含蓄地点了点头,随后提裙回了个礼,然后转身就兴高采烈地找她那群小伙伴们去了,可能感觉自己最终获得了胜利。 这小丫头,蓝礼摇了摇头,随后看了看仍旧热闹的晚宴情况,没理会,踏步朝着厅堂外走去。 上塔楼,回房间,这个过程在蓝礼脚步飞快下没用的上五分钟。 关紧房门后,他蹲下来从床底下将一个看似普普通通的橡木箱子拖出并且打开,目光扫视,一双黑白分明的带血眼珠子正堆积在箱子内部空间的顶端,光照改变让它瞳孔微缩,随后紧紧凝视起了眼前这位黑发少年。 205 神箱? 壁画、织锦、地毯、圆镜,床榻帷幕……洁白安静的房间内清爽干净而又充满了精致感,然而此时在摆放在床边的橡木箱子内,却堆积着一滩泛着腐烂臭味的血肉! 血管凸起的眼球、猩蓝泛紫的内脏、爬满蛆虫的头骨、苍白破烂的断肢、以及堆积凝固的黑血…… 仿佛一个活生生的人被分解然后一股脑全都倒入这个箱子当中了一样,眼前所见一切足以将任何人吓得头皮发麻。 而蓝礼尽管看了几十遍,对此却也仍然充满了不适感,因此他毫不犹豫地扣上箱子,随后复又打开。 所见与之前截然不同。 木偶、布娃娃、木剑、锡制头盔与小盔甲、微缩城堡雕塑、木雕骑士…… 这一切都是他曾经在风息堡时的积存,有些的年龄甚至与他一模一样。岁月流逝下,这些木头做的玩具已经开始发黑发暗,更散发着一种腐朽气息,但相比之前所见,却无疑要可爱的多。 仔细清点其中玩具,发现没少丁点后,蓝礼心底最后一丝忧虑也彻底消失不见了,随后不自觉皱眉。 要说这箱子最初其实不是这副模样,顶多也就是会动。 最开始他只是将之当做一个被什么动物替换了的东西,但尝试破坏,却发现这玩意竟然非常坚硬。 然后他才了解,这东西是被异化了,而不是被替换。 住在并非自家所在的房间当中,有个会动的箱子可不是什么好事,而虽说曾经的“被绑架”遭遇让他的自由受到了很大限制,但这并不代表他就一直可以留在高庭内守着这东西,偶尔他也是会出门,比方说打猎,比方说外出游玩。 这种情况下,不能要求仆人不打扫房间,甚至不敢保证有谁会进入房间。 所以他的很多私人物品从来都不放在房间里,而是被他藏在了其他地方,而这箱子显然也算是私人物品之一。 于是发现异化后,他将箱子放在了城堡内一处荒废许久的塔楼底部掩埋了住。 结果第二天一早醒来,它就出现在了身旁,“风尘仆仆”的模样显然是自己跑回来的。 蓝礼于是将它转移到另外一个上锁的仓库当中。 然而还是没用,不清楚这东西如何开的锁,但它的确是把锁头打开了,然后跑了回来。 蓝礼随后准备把它给扔掉,于是他将之送往郊外掩埋,但同样不行,他又将之扔向悬崖下,用火烧,甚至藏在棺材当中埋在墓地里…… 不论怎么做,这箱子都能自己跑回来,似乎认定他了,甚至最后墓地那次过后,里面的玩具都跟着变得非常邪乎,除了他之外,别人泛是看到那种恐怖情况,都会不自觉的生出杀戮与暴戾欲望来。 后来蓝礼想了个办法——他认为这东西认准的可能是自己的气味之类的,但放血进去他又怕会不会发生什么突发情况,于是他就往里面撒了泡尿。 本来他也没抱什么希望,只是试一试的态度,却不想这东西真的被一泡尿给镇住了,彻底老实了下来,也没跟着蓝礼东跑西窜,随后在蓝礼不断撒尿补充下,它更是一直安安静静地躺在床底房间当中,没再闹出什么乱子来,甚至蓝礼发现这玩意简直是一个绝佳的尿壶,扣上盖子后不仅不会传出丝毫气味不说,液体流入其中也会缓缓消失不见。 他一度对此颇感得意。 然而眼下…… 喝出抗尿性了? 皱眉盯着这木箱子,蓝礼感觉有点头疼。 不过经验证明,只要自己在这箱子附近,这东西是不会乱动的,于是他想了想后,干脆将这东西扣上盖子,暗暗决定之后出门把这玩意带着,不能留在这里,之后如何解决…… 他忍不住看向自己的左手腕,但并没有马上行动,而是将床头柜里面一柄匕首掏出,低头嗅了嗅后,失望地叹了口气。 河湾地古老富足却又“荒芜”,组建骑士团后蓝礼没少在这片土地上东奔西走,却从没遇见过新的“副本媒介”,乃至于他目前手中仍旧只有这么一件从泽地人身上搞来的匕首。 然而这件媒介却是个残破的。 没错,残破。 当初获得这匕首时他就感觉到上面香味不足,原本以为能随着时间流逝而恢复,但这都九年了,这匕首上的气味也仍旧还是那个模样,就不得不让蓝礼考虑其他办法来将这东西修补好了。 而事实上他也的确有办法修复,只是那代价…… 心中的犹豫并没有阻碍蓝礼的动作,就见他坐在床头,将匕首放在床头柜上后,抬手触碰自己左手腕上那枚七神契约的痕迹。 于是在感觉到思维一阵模糊后,他恍惚间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女孩声音。 “你同意交易了?” 清脆悦耳的声音当中充斥着一股子神圣庄严的味道,恍惚间,蓝礼仿佛见到了一个与自己小时候一模一样的小女孩。 “先不说我从哪去给你找一个合格的总主教人选,就算找到了,目前我也没办法把他变成真正的总主教啊。”蓝礼嘀咕着回答道:“而且一个总主教换来的只有一把匕首,我怎么想怎么亏。” “这柄匕首上带有旧日的气息,而那是北方旧神才能涉足的领域,对神灵而言,想要修复这柄匕首,必须要付出很多代价。” 手腕上的印记如此回答,而这也是她无数年来重复许多次的一个回答。 蓝礼闻言沉默。 所谓的旧日气息没猜错应该就是他穿梭历史的真正媒介了,而对方口中的北方旧神他也并不陌生,不论是在前世记忆当中还是在这个世界。 维斯特洛大陆有两种信仰占据主导,一种是七神教会所代表的七神信仰,又被称作新神,一种则是北方的旧神。 七神信仰是古代安达尔人入侵后所带来的信仰,而旧神信仰则是维斯特洛大陆本土最古老的信仰,由维斯特洛大陆真正的原住民森林之子所传播,曾经遍及整座大陆。 不过沧海桑田,而今旧神信仰占据着的只有颈泽以北的北方严寒土地,余下基本上都是信仰七神的。 这看起来是七神的信仰占据了上风,但蓝礼总感觉那个北方旧神才是真的牛—— 人家的牧师头头也是能穿梭时间的! 这是原著那部剧中就有的东西,不过蓝礼记得没错,原著那个翻白眼的似乎没办法轻易改变历史,而他却是自由的…… 显然蓝礼相信七神声称修复匕首会付出很多代价这点,但相信归相信,他还是有些下不定决心。 因为对方的条件是让他将七神教派的总主教给换掉,换成一个神灵满意的…… 蓝礼没多想这个事情,而是转移话题问起了对方能否解决床边这个箱子。 与女孩口中的神灵交易必有代价,休想让祂白帮忙,这是这些年来蓝礼清楚试探出的一个铁律,所以之前他并没有沟通对方解决于此,在撒尿法生效后,他就更是将这箱子的诡异抛之脑后了。 只是现在这玩意复又开始闹腾,就不得不让蓝礼将注意打在这个比箱子更神秘的七神身上。 对方的回复让他颇感诧异。 “神灵无法替你解决它,因为神灵无法出手解决另一个神灵。” “神灵?这怎么可能?” 蓝礼不相信地道:“你们神灵不都是凝聚信仰成型的?一个箱子能凝聚什么信仰?” 而且他没说的是,尽管异化能够对物品带来一些奇妙变化,但制造出一个神来那简直太夸张了,蓝礼认为不可能。 “它是另一种神灵没见过的神灵。”女孩的声音在脑海中回荡着,似乎也充满了困惑。 “它汇聚了死者的怨气、世界的血液,以及……以及一缕神性气息——它是……它是淹神?” 这话让蓝礼愣住了,随后目光忍不住看向自己的左手腕。 206 破碎的旅行家之梦 自打淹神的神性在自己左手腕上复苏以来,蓝礼除了发现它能招来大洪水以及刺激神灵外一直没试验出这东西有其他作用。 又不能被人“吃”,也不能施展什么神术,甚至连交流都无法做到—— 这东西是神性,而不是神灵的思维,某种意义上来说,它应该是一个神的本能,在蓝礼来看,就像是古道之种一样,或者说是强化版的力量种子。 然而眼下,这个力量种子竟然不再单纯,而是偷偷摸摸的背着自己“搞小动作”? 触碰手腕,将其上燃烧而出的蓝色火苗挖出后,蓝礼皱眉注视着眼前这个静静燃烧着的“火苗”陷入思索。 七神契约能让他与那个存在于未知殿堂中的七神代言者交流,而对方一向不撒谎,同时蓝礼也不认为代言者在这方面有撒谎的必要。 同时脚下这个箱子也的确不像是被简单异化,它比较复杂。 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在当初异化的时候,手上这个蓝色火苗也跟着“掺合了一脚”,于是才制造出如此特殊的一个东西来?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这火苗就等于是有自身思维存在了? 但蓝礼感觉又不像。 淹神的神性当中的确包含着一些改变性格的特质,如那古道之种一般,想来附体后会对目标造成很大的影响,但那特质并不代表的是思维。 自身心灵方面的探知虽说不见得会对神明奏效,但起码来讲对这方面颇为敏感,然而蓝礼从未在这火种当中察觉到有思维存在。 也许这可能是因为火种在这方面太过强大,所以自己被完全蒙蔽了? 但当初在孪河城时,他把这玩意消弱的简直快要消散了一般,也没见它有出现任何的主体思维来反抗或者干涉。 所以想了想后,蓝礼认为并不是这玩意有了自己的鬼主意,而是……它是被动掺合的? 涉及到手腕印记的特殊运作? 毕竟那混乱印记滋生而出的混乱力量能够被古道标记所吸纳继而诞生古道之种,那么当古道标记被古道之种占据,无法再吸纳混乱的力量时,力量窜到别的标记里面去,比方说这个淹神的标记当中,然后因此创造出了这个独特的木箱子,似乎也说得过去啊…… “你真的无法消灭它?”心中初步有了猜测,但这并不能解决箱子带来的麻烦,于是蓝礼将火种摁回去后,复又触碰到了手腕的七神标记之上。 “我当初在滦河城时差点都把这个淹神的神性抹除掉了,怎么到你这里就不行?这箱子可能包含着淹神的力量,但也并不是真正的淹神吧?” “你也许能消弱神灵的神性。”标记内的声音回答道:“但你无法彻底抹除它,或者说,除非你将神灵的信仰从凡俗世界完全消灭,否则你永远无法杀死一个神灵。” “那么我也能消弱这个箱子喽?”蓝礼轻易就联想到了这点。 “你拥有调度神灵力量的一丝权力,但你不可能一次就能将这个箱子消弱到无法造成麻烦的境地,同时这种行为可能会引发未知的后果——我能感受到,这箱子当中充满了人类的怨恨,而那就算是神灵也无法轻易化解。” “所以你的建议是什么?” “与神灵交易,神灵可以将它封印上千年。”手腕上的女孩声音回答道:“或者你可以随时带着它,你们之间有种独特联系,这种联系让它在你面前时表现很稳定,不会制造混乱——也许这还能给你带来一些帮助。” 蓝礼闻言没说话,而是思索了起来。 手腕上的七神代言者是个很有趣的“人”,无数年来,蓝礼发现对方并不会对自己撒谎,或者说自己就没感觉到过对方撒谎过。 她倒是有不回答问题的时候,比方说蓝礼曾经询问过自己那个调动七神力量的权限,也就是战士之子特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就不回答。还有那些时间的裂痕啊,世界的血液啊之类的不明觉厉东西,她同样选择不回答。 蓝礼猜测自己穿梭时间线的行为给这个世界造成了什么伤害,然后它就流血了,而这血液也许是混乱之力? 这猜测感觉挺无厘头的,也与他往昔平行世界的猜想不大符合,但蓝礼倒是没有刨根问底,因为对方坦言不回答并非是不想回答,而是七神没有给予她回答这些问题的知识,所以只有表面上的那些字眼存在。 蓝礼对此很无语,也无法搞清楚她背后的七神到底是怎么回事,所有信仰七神之人的潜意识? 类似前世记忆中二次元里面那种阿赖耶识? 那真要是这样,这里是不是还有个世界的意识? 如此延伸联想,自己明显带给这个世界一种不好的影响,那么那个世界的意识会不会排斥自己? 想想这倒真的有可能,那群满世界找门的旧日门徒们不就是想要把自己找出来然后抹除掉么? 所以神灵等于世界的意识? 或者受制于世界的意识? 那世界的意识又是什么呢? 还是说那些维斯特洛以外的神灵们只是单纯察觉到世界的损伤,然后积极做出回应? 但这样一来,手腕上这个七神怎么不排斥自己? 七神没得选? 还是…… 这次谈话并没有诞生什么成果,蓝礼最终也没选择叫七神出手封印那箱子,因为那必然又涉及到新的交易内容了。所以他只把箱子推回床底下,留待以后解决。 安静房间内,昏黄光照的油灯早已被吹灭,默默躺在黑暗中的大床上发散着思维,蓝礼突然感觉到胸前传来一阵沉重的压迫感,这让他不自觉皱了皱眉,纷乱的脑海中下意识闪过一个念头—— 这猫又胖了。 心中所想并没有影响他手头上的动作,就见窗外朦胧月光笼罩下,躺在柔软浅蓝色床榻上的黑发少年抬手熟练地抚摸着自己胸前的“空气”,看起来有些莫名其妙,实则手上传来的触感却是柔软而又顺滑。 他因此叹了口气,感觉这头猫很可怜。 多年时间下来,他听不到这头猫的叫声,也感受不到这头猫的情绪,只是偶尔感觉它会变得很暴躁,几次外出打猎时也会发现它袭击猎物或者旁人,有时候更是能察觉到它在自己胸膛上烦躁地翻来滚去,可能憋得太久无法与同类或者人类沟通,火气大。 “等哪天你死掉了,一定要在死之前趴在我身上,不然我都不会知道。” 睁眼恍惚注视着昏暗光线下伴随窗外轻风吹入而微微晃荡着的天鹅绒帷幕,躺在床上的蓝礼低声喃喃,紧接着就感受到一只温暖的小爪子搭在了他的下巴处,似乎在回应着他的话语。 猫的寿命是多久来着? 一边抬手抓住这只肉呼呼的小爪子不断蹂躏,蓝礼一边思考回忆。 十年? 十五年? 有些短啊。 它现在已经十多岁了吧? 而且那似乎是前世的宠物猫才能活到的岁数,但那个时代不论是医药还是环境都与目前这种古老世界不同,那么…… 这头猫有些特殊,应该能活的久一点吧? 蓝礼心中有此侥幸心理。 漫长时光下,身旁人换了又换,唯有这头猫一直无声无息的跟着他……与曾经的无视不同,他现在倒是越来越在乎这头猫了。 不过也许这猫比自己活得久也说不定。他自嘲一笑。 穿越一回,自己还是没能逃得过越长大烦恼就越多的魔咒。小时候曾经梦想当一个旅行家,去满世界的看看各处奇妙景观,然而在现在看来,那个梦想似乎愈发遥远了。 世俗的权力争斗只要不涉及到他的生存根本,蓝礼就不怎么在意,但眼下很明显他已经被“世界意志”,或者说那些外大陆的神灵们给盯上了,这种情况下,离开维斯特洛大陆去敌人的大本营旅游? 想想就很扯淡啊。 混乱印记带来了这一切,但这混乱印记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自身金手指能够穿梭历史而诞生的,所以自己的金手指,或者说自己才是这一切的根源问题所在。 早些年时蓝礼就对自己的金手指比较警惕,毕竟好端端的谁会给你私人定制一个毫无副作用的作弊器呀,真要毫无副作用,那其中必然会有什么理由存在,总不能是一个幸运儿就能解释的了吧? 果不其然,眼下麻烦就来了。 虽说截止到现在,他了解到的那些都称不上什么大麻烦,但之后呢? 继续这样下去,谁知道会出现什么别的意外情况? 那七神代言者口中的裂痕,世界血液什么的,听起来就很吓人了——也许他一直那样下副本,会把这个世界毁掉? 那帮子门徒不一直这么声称的吗? 种种线索证明这个金手指对这个世界明显是有害处,或者是会带来改变的,但它到底是什么呢? 或者说,自己到底是什么? 想到这里,蓝礼脑海中不自觉闪过一张脏兮兮而又充满纯真的笑脸。 拉娅……混乱之子…… 他叹了口气,随后再次确定想法。 趁着还没离开河湾地,这两天最后一次出门去碰碰运气,找不到新的媒介就答应七神的交易修补匕首,然后等回龙石岛时再想办法完成那个交易内容。 将这个世界毁灭掉什么的都不过是自己的猜测罢了,他不能因为这猜测的存在而打乱自己的计划——弄清楚拉娅到底死没死,弄清楚那混乱之子的一切,以及其背后所包含着的信息才是他当前需要解决的事情。 …… 当晚蓝礼睡的有些不安稳,不过第二天他还是照常早早就起了床,穿衣洗漱,然后习惯性的朝着学士塔所在走去,准备去学习一些与天文有关的知识。 早年的一次迷路经历让蓝礼对这方面多少有些重视,而不久之后他就会再次踏上前往龙石岛的旅程,那要是再碰到风暴把船给弄翻了…… 所以趁着没离开前,恶补一下这方面的知识还是很有必要的。 不过还没等他走到目的地,就见到一个消瘦的少年慌慌张张地朝他所在跑了过来。 蓝礼搭眼一看,发现是白鹿温妲的儿子,从君临离开时就跟在自己屁股后的小跟班托布。 “发生什么了?”他问。 “母亲,母亲——” 跑过来的少年话语有些慌磕磕巴巴,但却下意识压低着声音。 “母亲怎么叫都叫不醒,而且她脸上还,还出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奇怪的东西? 蓝礼闻言皱眉。 207 骑士团员 呼吸平稳,脸色正常,心脏脉搏跳动也没发现任何奇特的变化,只是脸上却有一道道如同青筋般的特殊纹路蔓延覆盖,乍一看,仿佛血管暴起,像是中了什么毒。 注视着床榻上这位似乎在熟睡着的女子,蓝礼眯了眯眼。 眼前这位得力属下突然一睡不醒,可能性自然不会是什么疾病,中毒似乎也不大可能。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对方曾经吞下去的力量种子。 而不久之前的打猎归程途中,这位也的确说过一些话……想着,他不自觉摸了摸下巴。 “大人,母亲还好吗?”身旁有紧张的声音小声询问,蓝礼没说话,而是突然蹲身于床头,深吸了口气后,探手触碰对方的额头。 入手触感有些发烫,但并不太强烈,而随着蓝礼心念转动,开始催动着自己的思绪顺着手指蔓延而去后,他渐渐感受到了一种超出寻常感觉。 浑身开始发烫,内脏与四肢百骸似乎也在不断的发痒,身体有种特殊的别扭感,而思维方面也逐渐昏昏欲睡仿佛非常困顿…… 如果彻底沉浸于其中的话,那么这种感觉完全可以让蓝礼在几秒钟之内陷入沉睡,但实际上他整个人并没有因此受到太多影响,他的大部分思维仍旧是正常的,只有那么一点点感受到了这一切。 这种感觉就像是身体某个部位受了伤,不断传出一阵阵疼痛,但只限于某个部位。而这“疼痛”可能会对其他部位带来一种波及般的隐痛,却完全无碍于其他部位的正常运转。 松开触碰对方的手,蓝礼站起身微微沉吟,看似发现了什么,实则正沉浸于这种感觉当中。 通灵之刻。 与曾经通灵之语的接收与传递情绪不同,演化至此的这个能力并不需要对方清醒就能施展,像是一种入侵力量一般,能够将蓝礼本身的一缕思维窜入对方体内。 利用于此,蓝礼能感受到对方的情绪波动,同样也能察觉到对方身体上的一切感官,甚至能利用于此来与对方保持心灵上的沟通——某种意义上来讲,这等于是附体,只是无法占据主导,也无法同时附体两个目标。 而现在,他能隐隐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正在进行着某种不可预知的变化,而这种变化占据了身体与大脑的大部分活力,于是没有精力保持清醒。 这种变化…… “大人,大人?”身旁焦虑的声音打断了蓝礼的沉思,侧头看去,站在眼前的这位清秀少年脸上此刻全是急切,显然已经非常慌张了。 “你母亲不会有事的。”蓝礼回答道:“今天不醒明天也会醒来。” 这话让少年脸上神色一松,显然对蓝礼的话非常信服,而随后他就听蓝礼道:“明天或者后天,骑士团要出发去角陵,你记得准备好。” “当,当然。” 少年忙点头,看自家大人如此作态,他对于母亲的状况就更加放心了——显然这不是什么严重事情,不然怎么可能还说别的? “反倒是你,身上要是有什么变化,可要提前和我说。”蓝礼随后叮嘱了一句。 白鹿温妲母子是他的心腹了,所以有好东西自然不会差了他们,也就是说,眼前的托布其实也是吃过那种力量种子的,这让他在平时骑士训练当中更显如鱼得水,但并没有出现这种奇妙的蜕变。 没错,蜕变。 最开始铁群岛的巴隆、后来手腕上感受到的另外一个古道之种附体者,曾经试验过的几个死囚犯,以及眼前这位女属下。 许多例子早已证明过,当这种力量种子附在人体内壮大到一定程度之后,是会让附体者体质发生一种蜕变的。 这种蜕变效果可能会很古怪也很没用,比如曾经的巴隆脚趾之间长蹼,蓝礼就不知道那能有什么用处可言,但也可能会很有效,比如曾经一个死囚…… 心头想着这些,表面上蓝礼则已经踏步离开了房间所在,留下托布自己在照顾着母亲,不过蓝礼并没有切断通灵之刻的联系—— 这种联系是可以隔空进行的,有一定的距离限制,但远了不说,只要蓝礼不出这座城堡,那么联系就基本不会中断。 于是他一整个上午都在保持着这种联系,有些影响他的主体思维,乃至于在学士塔中上课时显得很是心不在焉,让教导他的老学士颇感无奈,但面对这个从小聪明到大的公爵大人也不好说什么。 下午的时候蓝礼主动切断了这种联系,因为对方的主体思维已经有所苏醒,应该是没什么大碍了。 果不其然,没多久他就从赶来报信的托布口中得知了白鹿温妲苏醒过来的消息,跑去一看,对方整个人显得有些虚弱,对此也很茫然,一时间倒也没看出什么变化来。 蓝礼也没着急多问,叮嘱其好好休息后,就朝着城堡内一处训练场走去。 之前得到通知,骑士团能来的团员们已经到场。 …… “叫我说,那凶手既然跑到了角陵一带,对塔利家族来讲应该也是个坏处才对。” 黄昏光照挥洒于训练场整齐的石砖表面上,给灰白的石头大地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颜色。 靠在训练场一个木桩处的瘦高青年如此与眼前围坐在一起的五个同伴说道:“那我们也许能从塔利家要些佣金?” 他话语落下,肩膀处蹲着的一只黑白相间的猴子就抓着主人的头发叽叽喳喳地叫了几声,仿佛在附和。 然而这话却惹来前方某位同伴的反驳。 “得了吧,马克,蓝道.塔利伯爵脾气可不怎么样,你想去找挨骂,我才不想呢。” 说话的是下巴有青涩胡茬的棕发少年加兰,身为与蓝礼从小长大的伙伴,他自然也是骑士团中的一员。 “脾气不好也是要讲道理的啊。” 叫做马克的瘦高个闻言嬉笑地道:“我们去他领地里面帮他除掉一个坏人,这对他来讲是好事情吧?是好事自然就有付钱的可能——你说对不对,岑佛德?” 被他注视的是一个身体健壮的方脸青年,闻言后冷淡地瞥了其一眼没说话,显得很沉默。 “你们的确是要去塔利家拜访的。”坐在蓝礼身旁的维拉斯此时开口道:“上次丰收宴会时塔利伯爵正式邀请过咱们骑士团去做客。” “他有任务?” “没有,应该是为了他儿子。” “就是那个叫山姆威尔的小胖子?” “没错。” “听说他是个胆小鬼……” …… 在场的人实际上都是老面孔了,高庭的继承人维拉斯,他弟弟加兰,蓝礼的跟班托布,蓝礼本人,以及两个从附近赶来的骑士团成员——养猴子的马克·穆伦道尔,与性格沉闷的岑佛德。 数量不多,不过并非是全部成员,有几个因为太远或是有事都没有联系,或者说,此次去角陵一带追捕犯人在他们看来本就是一个组团出游的行动,自然是谁有闲心谁就来的事情。 不过作为一个走路都要拄拐的成员,维拉斯只能充当骑士团的管家角色,而无法跟着他们一起,所以上路的只有五个人,算上侍从们的话,也就是十多个。 这已经不算少了,作为一个“旅游团”外加追捕一个通缉犯的组织,也显然绰绰有余。 场地中的团员们一直在议论着铁血著称的塔利家族出了个胆小鬼继承人这点,没什么营养,反倒充满八卦气息,可能是听得有些不耐,那位一直没说话的健壮青年岑佛德突然问了一句。 “什么时候出发?” 这话让所有人都下意识看向另一边同样没说话的蓝礼,而他在思考了片刻后,给出了回答。 “明天。” 208 赶路与献祭 林间一处十字路口边缘长着一颗低矮壮硕的老橡树,其上某条树干延伸而出,横拦在了路口上空,上面用绳索挂着几具腐烂发臭的尸体,而今正随着周遭轻风推动不住晃荡着,树荫外照射而入的阳光笼罩在这些尸体上,也让一道道狭长影子跟随着林中之风而在泥土地表摇拽多姿。 夏季的风即闷且热,混合尸体散发出的腐烂臭气,让正处于风口小路上的两位骑马侍从掩鼻咒骂不已,但身为斥候,他们却不能无视任何一种超出寻常的迹象。 于是这两人直接顶风而去,策马窜到这排尸体前一瞧,那一个个腐烂发绿,仿若破布般的面孔显得非常吓人,但其中某具脖子上挂着的一块木牌倒是让他们放下了心—— 【你们这群该死的强盗,统统下地狱去吧!】 …… 斥候们的大后方所在,一队骑士正不紧不慢的赶着路,为首的是一位身着整齐皮甲与斗篷的黑发骑士,一袭合身衣物让他看起来丰神俊朗,威风凛凛,他身旁则策马前行着一个消瘦的穿棕皮甲骑士,更后方,其他几个骑士在侍从的陪伴下正不住谈笑,看起来心情颇为放松。 队伍最后是一辆马车跟随,承载着骑士们的盔甲补给帐篷等等物品。 “还在想你母亲?” 周围树林深处鸟鸣声阵阵,脚下马匹发出的踢踏声也连绵不绝仿佛带有某种节奏,骑在一匹黑色大马身上,蓝礼随口朝着身旁的清秀少年问了一句。 马背上的清秀少年闻言后脸色一红,随后老实点头道:“我就是担心,她会不会有危险。” “她比以前厉害的多,能有什么危险。”蓝礼一本正经地反问:“还是说,你责怪我总让你母亲去东奔西走?” “没,没有大人,我没有这个意思!”对方闻言慌忙摇头。 “母亲不愿意安安静静的生活,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我怎么能怪您呢,而且您——您——” 这家伙一脸着急解释的模样让蓝礼见了不由笑了笑,随后摆手道:“那就不要去想那些没用的东西了,好好想想怎么完成这次任务。” “有您在呢,哪用得上我想……” 对方小声回答,惹来蓝礼反瞪了他一眼。 “那我今天中午的时候吃过饭了,你是不是就不用吃了?” 对方没敢说话,低头看起来颇为羞愧。 蓝礼见此无奈叹气。 此时是他们出发离开高庭的第三天,目的地是高庭正南方的角陵一带,一路上倒是没遇见什么波折——这倒不是说河湾地的治安有多么良好,主要是他们一行人全副武装,一看就不好惹,寻常匪徒根本不敢靠近。 实际上七国上下的野外当中有各种各样的危险存在,不愿意当农民的土匪一抓一大把,林间各种凶猛野兽也时长遇见,封建制度下的领地划分让领主们统统都是各自领地内的土霸主,就算是封君也不能随意干涉其领地内的事务,于是碍于领主们各自的能力不同,这一片片土地上的治安情况也各不相同。 行走在外,对于这些都是要有所掌握的,谁家老领主死掉新领主上位,哪家领主统治能力出众,哪家领主更嗜血威慑力强,哪家是个草包等等。 多年的外出经验让骑士团成员们熟悉于此,这也是他们而今如此放松的原因之一,不然换做走在一处治安差劲的领地内,他们早就将全身板甲穿上赶路了—— 目前是夏季,气候闷热,而单纯板甲虽然是一些钢铁物品,但板甲之下还是要穿加垫棉外套与锁甲皮甲等,这等于说是套上一层层保暖衣物了,如无必要,谁也不会在夏天这么穿,不然用不了多久就会热中暑。 “大人,你说我会获得什么样的能力呢?” 身旁消瘦骑士在羞愧片刻后小声开口问道:“和我母亲一样,能听得更多看得更远?” “这就要看你什么时候觉醒了。” 蓝礼口中回答着一个在旁人看来非常陌生的词汇。 那天从昏迷中苏醒后的晚上,他的情报头子,白鹿温妲就察觉到自身的五感都有一定程度的增强,不算太夸张,但也明显超出寻常人。 这对于探听情报似乎是个有利的变化,蓝礼猜测这种变化是不是因为对方一直搞情报的原因才发生的,不过具体例子不多,他也不能从中总结出什么觉醒要诀之类的东西。 “我希望和我母亲一样,那种——” 托布的话没说完就被前方一阵嘈杂声音所打断,入目看去,之前跑在前面的两个斥候而今正策马小跑的冲了过来。 “发生了什么?” 没用蓝礼吩咐,托布就策马上前相迎。 “前面有一支商队。”其中一位斥候回答道:“他们听说过咱们的名号,想要雇佣咱们将他们送到幽谷城一带。” 幽谷城距离角陵并不远,但也需要转移路线,闻言后后边那几个骑士团成员们目光再次看向了蓝礼,等候他的决定。 这支骑士团属于玩票性质,因为也没几个人,并没有团长副团长之类的划分,但几年时间过去,团员们已经隐隐将蓝礼当作了他们的领导者。 无他,这位的战斗能力最突出,办法最多,性情最不争,地位也能压得住他们这群河湾贵族。 于是有什么事情,他们都会让蓝礼做决定。 “那支商队运送的什么?”蓝礼开口询问。 “君临运过来的一些宠物狗幼崽。”斥候回答:“派席尔大学士亲自培育的那种。” 这话让骑士团的几位成员面面相觑,随后棕发少年加兰.提利尔忍不住说了一句。 “咱们可以买吗?” “去问问?”养猴子的马克附和地说。 “要是可以买的话,我正好送我母亲一条。” “我感觉不可能,那东西太抢手了。”沉默寡言的骑士团成员岑佛德也忍不住跟着说了一句。 他们显然对此很重视,但重视的并非是这次雇佣。 近年来维斯特洛除了局势与人的变化外,还有很多其他变故,比方说七国各地的贵族们了解到君临的派席尔大学士擅长培育宠物狗,经他之手的狗都特别聪明,不能说听得懂人话,却也远超寻常。 聪明的狗,稀少的数量,再加上派席尔大学士的名号,乃至于这种狗在维斯特洛愈发流行,甚至隐隐成为一种贵族间攀比的奢侈物品,谁家大贵族要是没有这玩意,那简直是一件很没面子的事情。 蓝礼也曾见识过那种狗,的确够聪明,而且毛发顺滑光亮,都很漂亮,但也没感觉有什么太过奇特的地方。 相对而言,他更好奇于那大学士正事不做,做什么狗贩子? “据说是派席尔大学士养的狗都很能生,数量太多放不下了,只好拿出来卖掉。” 坊间流传的这个消息也不知真假,蓝礼决定等自己回君临的时候仔细去调查一番,而目前而言,他对于中途接新任务也没什么抗拒之处—— 主要是他此次出门并不单单想的是旅游或者追捕,其实还有四处转转碰运气的因素在内,并不排斥临时多赶路转移目标。 于是他就带着兴致勃勃的一众团员们赶过去看了一眼——马车笼子当中有十多条汪汪直叫的幼犬,比较稀少,但领头的商人却宝贝的根什么似得,不过他比较吝啬,给骑士团成员开出的雇佣价码也不高,更是不打算中途卖狗,于是团员们就没什么兴趣接这个任务了,蓝礼想了想,也放弃了多走一段路程的打算。 之后是一段没什么波折的赶路,绿野森林,小溪湖泊,白昼夜晚,直到周围的绿草地开始渐渐凹凸不平隆起缓坡,一座矗立于丘陵之顶的四方形状城堡朦胧间映入眼中—— 塔利家族的角陵城到了,骑士团成员们对此很振奋。 计划是先前去拜访之余顺便探听消息,所以他们笔直的朝着那座恢弘城堡赶去,然而一路上的平静似乎于此终于消失不见,没等抵达角陵城下,蓝礼就突然看见了一个特殊情况。 几个红袍子僧侣而今正位于一处小溪边缘,不顾挣扎尖叫地将一个胖男孩摁入充满血液的洗澡桶当中,口中念念叨叨着一些拗口难辨的词汇。 在他们周围有许多人旁观,似乎是什么献祭场面,然而蓝礼重视的却并非是献祭,而是红袍子—— 从情报中了解到,在维斯特洛大陆活跃的诸多红袍僧侣,基本都是一些找门的家伙。 209 阴谋乍现 小心趴在灌木丛中,注视着远方那晃晃荡荡前行着的无棚拉货马车,以及马车周遭十多位武装骑手顺着滑坡绿草道路不断前行,最终混入一群位于小溪边缘的贵族群体当中后,一位尖脸男孩松了口气,随后好奇地瞥了眼那小溪处鲜血飞溅的木桶与男孩,他恋恋不舍地爬起身来,转头朝着后背方向奔去。 男孩十多岁的年纪,奔跑时的姿态灵巧而又迅捷,乃至背后一切迅速远去,而他则没一会就奔入了不远处的一个树林当中,又熟门熟路地奔走了很久,最终气喘吁吁地来到了一座林中小屋内。 小屋单独存在于林间空地处,属于当地塔利家族特意为守林员建造的一个木屋,然而此时里面却并不只限于守林员的身影存在。 “梅葛头领,那群骑马的和塔利家的人见面了!” 奔入木屋子内的尖脸男孩不顾屋内其他人,朝着为首一位银发“男人”叫嚷道:“咱们的任务完成啦!” “完不完成可不是你说了算的,小子!”一位商人打扮的灰发老者瞪了男孩一眼,随后转头看向领头的银发男人。 “大人,需要咱们再盯着吗?” 如果有骑士团的成员在场,那么就会发现,这位商人不久之前他们还见过,正是那个贩狗的家伙。 “他们交来的任务只是将骑士们引到塔利家族去。”银发领头者闻言后摆手道:“想要咱们再多办事,得多加钱。” “那他们啥时候把剩下的钱给付了?”屋子当中坐在地面的一个胡子拉碴年轻人开口抱怨道:“梅葛头领,你和他们说多加点钱吧,我在罗宛伯爵那边可差点没被他一箭给射死,现在屁股还疼着咧。” “加钱是别想了,那帮人一向吝啬。”有人接茬道:“而且你死没死,和人家有啥关系?” “那怎么没关系?你们可没我这么响亮的名号,我要是死了,你们怎么把那群银手骑士团的人引出高庭……” 他们这边开始唠唠叨叨一些无聊话语,那边领头的则与其他几位更稳重的交谈着更重要的事情。 “他们为什么想要把人引来角陵?” “这与咱们没关系。” “肯定和那个国王弟弟有关。”商人打扮的老者道:“叫什么来着?史蒂芬?” “叫蓝礼。” 为首的银发男人冷哼着回答道:“史蒂芬是他老爹的名号。” 这位语气不太正常,屋内一位络腮胡中年见此开口问道:“大人与那蓝礼认识?” “算是认识。” 银发男人语气莫名的说了一句,但并没有仔细解释,而是起身朝着屋内一群人宣布道:“既然任务完成,那么咱们就要尽早离开这里了——威尔,你带人盯着后边,防着有人围上来,柠檬,你当斥候,前头开路。” “需要这么着急吗?”屋内的人们对此很惊讶。 “任务完成,不走做什么?” 银发男人说着,也没多解释,而是大步流星地当先踏出木屋,朝着不远处拴住的一匹马走去。 当初那小鬼即狡诈又神秘,非常不好对付,现在这个大一号的想来更难缠,轻微算计一下就够了,她可不想继续留在这里徒增风险,只是…… 想到塔利家族当中隐藏着的那些人,上了马的银发“男人”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怜悯,口中低声嘀咕了一句。 “天上诸神保佑,你们最好能顺利把他给干掉。” …… 另一边的蓝礼还不清楚自己已经掉进了一个未知的陷阱,此时他正身处于小溪边缘的人群当中,与一位浑身气质沉稳的光头中年贵族交谈着。 “他继承了太多佛罗伦家族的狐狸胆子,我甚至怀疑是不是有女巫在他出生时施了诅咒,不然他怎会如此胆小,所以我请来这两个红袍僧,希望他们能带来奇迹。” 如此说着,这位面容严肃的光头中年目光一直盯着那个被红袍僧们摁入血捅中的胖男孩,耳中倾听着男孩口中一阵又一阵杀猪般嘹亮的尖叫,眼皮不住抖动。 一旁站着的蓝礼起先认为这位可能是心疼了,毕竟那个被摁在血水里面的是他儿子,结果稍微一留心就发现这位是在恼火。 这让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不远处那个不断于桶内挣扎着的血淋淋小胖子。 突然见到几个旧日门徒虽然意外,但他并未慌张,反而带着骑士团的人靠近而来,因为蓝礼想看看当这些人遇见自己时会是什么反应,有无相关的探测能力。 结果那几个红袍僧一直专注于对付着手头上那个小胖子,根本就没心思理会周围其他人的情况。 于是蓝礼就找上了人群中的领头者,他曾经见过几面的角陵伯爵——蓝道.塔利。 也就是身旁这位光头中年贵族。 角陵城堡下出现这种特殊场面,自然不可能是别人弄出来的,实际上眼前这一切正是这位以铁血而著称的河湾地名将所布置。 目的是通过血魔法改变他唯一的儿子——那个不断尖叫着的小胖子懦弱的性格。 蓝礼没记错的话,那个叫山姆威尔.塔利的小胖子是那部剧中的主角之一,后来好像还当上了大学士,但对于这位结局之前有什么经历,他前世记忆却颇为模糊,只是记得好像很胆小的样子。 而近来几年的河湾生涯,他倒是听闻过这小胖子的一些事迹。 比方说他喜欢听音乐,喜欢跳舞,喜欢吃喝玩乐,但性格却懦弱的惊人,甚至都不敢见血。 要说河湾地有什么值得称道的热闹可瞧,那么角陵的塔利伯爵如何调教他的胆小儿子可算是其中比较有趣的一个了。 其他的传闻蓝礼没记住,印象最深的是前阵子这位塔利伯爵为了激起儿子的反抗欲望,让人给他穿上其母亲的女性衣服,然后大庭广众下带着他绕着城堡转圈,目的是羞辱儿子让他恼羞成怒,结果获得的却只有一个哭花脸的小胖墩。 怎么说这位蓝道.塔利伯爵也是维斯特洛顶级的将星,曾经率军打败过当前国王陛下的存在,结果对于自家儿子的性格问题却无可奈何,各种办法接连使出都没效果,简直操碎了心。 值得一提的是,塔利家族的家传瓦雷利亚钢剑名号就叫碎心,蓝礼认为这位口中的诅咒没准是那柄剑造成的也说不定。 心中古怪的念头连番闪过,表面上蓝礼则开始瞧起了热闹,目光观察那哭爹喊娘的小胖子半响,发现他似乎已经被浑身上下的鲜血吓傻了一样就只知道哭嚎,而围在他周围的四个红袍僧有两个负责压制着小胖子的身体让他别挣扎,剩下两个则负责念咒语。 可惜他们的咒语并没有念完,那个撕声哭嚎的小胖子哭着哭着就晕了过去,一动不动的模样惹来此地一阵鸡飞狗跳,同样身处于人群当中的伯爵夫人直接斥退这几个僧侣,然后叫人忙不迭地将儿子抱出血桶匆匆带回角陵。 “是咒语已经生效了,大人。”被妇人推搡而开,几个红袍僧有些尴尬,其中一个却反而老神在在地与踏步上前的光头中年开口道:“等苏醒后,塔利少爷就会有所变化,而按照我们的经验来说,三天之后,您带他去训练场试验,就能见到明显的改变了。” “那还请几位在角陵暂住三天。”光头中年贵族闻言后满脸严肃地道:“如真有效,那我必不会吝啬钱财赏赐。” “我们对金钱并不热衷,大人。”那位模样淡定的红袍僧开口道:“只求您帮忙在角陵一带找样东西。” 他说完,看似无意地瞥了眼蓝礼所在,随后带着人率先走了。 原地的蓝礼因此皱了皱眉,因为他刚刚感觉到了一层隐隐的敌意,但没等他多想,之前紧盯儿子的塔利伯爵就再次走上来与之攀谈了起来,并不只限于蓝礼,还有其他几个银手骑士团成员们—— 因为河湾地曾经有个绿手骑士团,在七国上下非常有名,所以他们这个小骑士团就在高庭继承人维拉斯的提议下正式命名为银手骑士团。 这个勉强算是一个寓意,希望骑士团能像那个绿手骑士团一样建立无数丰功伟绩,但实际上在蓝礼看来,银手这个名号扩展开来可以看作是接银币之手,因为骑士团目前的作用就是收钱办事,没什么高尚之处。 事实上他们原本想叫金手来着,但蓝礼感觉金手太俗,像是个暴发户,银的话就内敛了很多。 于是这个名字就这么定下了。 几年时间下来,银手骑士团在河湾地不能说是非常有名,却也基本被河湾贵族们所熟知,不久之前丰收宴会上,这位塔利伯爵就曾邀请骑士团来角陵做客,蓝礼当时就有所猜测,而今这么一交谈,对方目的很明确—— 希望骑士团的人能留在角陵几天,然后带带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 “最好让山姆感受到骑士的风采与力量,让他向往骑士的生活。” 光头的塔利伯爵如此声称,显然对之前的血魔法已经不抱希望了,或者说展开了第二手准备。 蓝礼很纳闷对方为什么偏偏找他们,因为塔利家族麾下骑士并不少,结果对方的回答很简单——银手骑士团的人外表光鲜,看起来就很能吸引人眼球,特殊的骑士团构成与短暂却丰富的历史也有一定的吹嘘资本。 蓝礼对此感觉有点无语,但还是声称尽力,同时对于那几个红袍僧的情况他也非常的好奇,所以并没有着急离去。 …… 当晚塔利伯爵在角陵为骑士团举办了一场欢迎晚宴,塔利家族的成员们悉数到场,出身于亮水城佛罗伦家族的塔利伯爵夫人甚至还与蓝礼谈论了几句他兄长史坦尼斯迎娶的那位佛罗伦妻子,不过蓝礼对于自家那位二嫂并不熟悉,印象当中那是个长胡子的丑女人,性格似乎也不太好的样子。 他倒是没在宴会当中见到那个小胖子山姆威尔,据说是身体虚弱不能下床,倒是见到了他的几个妹妹,其中一个比较早熟的前来拜见蓝礼时还闹了个大红脸,惹来一阵善意的哄笑—— 维斯特洛大陆并非现代,信息与交通不太方便,就算是贵族子女见识也不能说有多出众,或者说大部分贵族女孩从小基本上都被束缚于城堡高塔当中学习女工与礼仪教养,长大后被当作联姻的资本。 显然不是所有贵族女孩都有多么优秀的情商或者成熟的性格,面对高大陌生的帅气骑士往往都会春心萌动,甚至一见钟情也并不少见。 蓝礼这些年因为东奔西走,没少在河湾各地贵族家中做客,对于这类情况也总能碰到,不过他从不在一个地方多呆,所以倒也没和哪位贵族少女发展出什么超出界限的关系来,而眼前这位塔利家族的女孩甚至还不能称之为少女,似乎也就十多岁的样子,他也就没怎么在意,转而专注于与此间主人攀谈,以期了解此行任务目标的线索与城堡内那几个红袍僧。 然而不久之后,他就不得不再次将注意力放在那个对他脸红的小女孩身上了,因为他听到了一句话。 “只要把这个让他喝掉,蓝礼大人就真的会爱上我吗?” 纯真而又清脆的声音于心底浮现,却并非是耳朵当中倾听到的,表面上蓝礼面不改色地端起一杯葡萄酒品尝,内心当中却直接将大多注意放在了宴会之外—— 因为感受到过敌意,所以他之前有放出自己的鹰去“跟踪”某个目标,而现在,那声音就是利用通灵之刻传过来的,不再宴会当中,却于城堡之内。 “当然,塔拉小姐,这是我们精心调制过的魔药,只要让那位大人喝掉,他就会立即喜欢上你的。” 这是那个领头红袍僧的声音。 210 天空的耳目 夜晚的方形城堡内热闹非常,仆人们忙碌于搬运食物与酒水,为正在举行着的宴会而服务,天空月光不时被乌云所遮掩,又会在不久之后显露而出,朦朦胧胧的光芒挥洒而来,将落在高大橡树上的一头斑点灰隼笼罩的如同一只不起眼猫头鹰。 但这头“猫头鹰”却显然比正常的要聪明的多,侧身用爪子抓在树干上,一只漆黑的大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地顺着窄小窗户盯着紧邻着的封闭塔楼房间内,明显在观察。 该房间只有一扇窗户,镶嵌着的玻璃也并不纯粹,透过窗户朝内看去,朦朦胧胧只能见到一大一小两个身影面对面站在窗前,烛火光照下,仿佛两道被黄色光芒包裹着的人形火炬。 视野受阻,但敏感而又独特的听力却仍然能够让“猫头鹰”听到房间内部传出的一些隐约话语,并不响亮,却也算清晰。 “当然,塔拉小姐,这是我们精心调制过的魔药,只要让他喝掉,他就会立即喜欢上你的。” 沉稳的声音当中泛着一丝庄严,话语中的含义却明显不是什么好事情。 “这药香味独特,塔拉小姐,你可以伪装成酒水献给他,然后一定要亲眼见到他喝掉之后继续留在房间内一段时间,你自己也要喝一口,这样药效生效之后他第一眼就能看见你,然后他就会喜欢上你了。” “会不会有什么害处呀?” 小女孩的声音有些犹豫。 “而且真的能管用吗?” “当然管用。” 红袍僧的声音开口道:“我们在厄斯索斯时常年向那里的富家小姐们贩卖这种药水,塔拉小姐,这是我们的拿手好戏,喝过这药的没有一千也有几百个了,不会出现差错的。” “他们喝完后都会爱上对方吗?有没有出现过意外呢?”小女孩重复地问。 “和我说的效果是一模一样的。而且从无意外情况出现。”对方耐心回答。 “这样啊,那就好。”小女孩很容易就相信了这话,但仍旧有所迟疑。 “可是,他要是不喝该怎么办呢?” “您可以声称这是您亲手酿造的酒,想要让那位大人帮忙品尝,作为一个有教养的贵族,他是不会拒绝您的。或者您也可以……” 屋内的红袍僧提供着一些招数,全被屋外的“猫头鹰”给听了去,最后它歪了歪脑袋,感受到一股意念从心底传来,于是它忽地拍打翅膀飞快远去。 似乎听到了响动,屋内的红袍僧此时突然看了看窗外,但内外光线的不同让他根本瞧不见什么异常,于是也没在意,而是开口最后叮嘱了一句。 “记住,塔拉小姐,一定要亲眼见到他喝下后你再喝,然后等待一段时间,不然会白费功夫的。” “我记住了!” …… 另一边的宴会大厅当中,蓝礼仍旧面无异色地与身旁蓝道.塔利交谈着关于他们骑士团的一些问题,包括此次任务,也包括一些贵族关系问题。 “罗宛伯爵的一位表弟被那匪徒所杀,所以他才会雇佣我们帮忙前来角陵追捕凶手。” “他为何不自己派人?怕我出手阻拦?” “罗宛伯爵认为塔利大人念及旧仇,不会配合此事。” “旧仇?那马图斯还真给自己脸上贴金。他不过是害怕我追究他们家一笔烂账罢了,你得知道,蓝礼大人,我在金树城附近曾经有一小块土地……” 单从长相来看,蓝道.塔利就是一个刻板而又严肃的人,五官如石头雕刻般硬朗,脸上也很少见到笑容,而且与他对话,蓝礼发现这位脾气的确如传言中那样又臭又硬,说话耿直不懂遮掩。 不过这种人某种意义上来说更容易打交道,而且相比那些心口不一的虚伪家伙,蓝礼更喜欢与这类人交流。 而对于塔利伯爵来说,眼前这位最初他只当是一个身份尊贵的年轻骑士罢了,可能有一定的能力,却也没太放在心上,只是想着最好能让他帮忙调教一下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帮不上忙的话也就好吃好喝的供着,然后别让他在自家这里出现意外。 不过越到后来塔利伯爵就越感觉到,与这位年轻人交流,怎么这么的舒坦呢? 一句句话语来来回回,他没有感受到丝毫虚伪态度,对方也没有任何遮遮掩掩,性情沉稳却又不失幽默,许多话都能说到他的心坎上—— 这简直是一种特殊的享受了,乃至于最开始他还能照顾到宴会当中其他几个骑士团的年轻骑士,后来就完全无视了那些无聊的人,乃至于一旁的伯爵夫人暗暗捅了他好几次都没有获得回应,最后只能叫来自家骑士们上前攀谈,才不至于让场面闹的太尴尬。 塔利伯爵认为自己是遇到了“知己”,所以才会聊的如此畅快,但显然他不会想象到,拥有某种心灵天赋的蓝礼在外交方面其实非常具有能力,只是一般情况下他懒得动用罢了。 至于现在为什么用上,那自然是因为他想要打听一些消息。 比如说关于红袍僧的一些情况,又比如说,角陵最近的一些动态。 那些红袍僧对自己有敌意,蓝礼起先猜测是不是他们真有什么探查手段,认出了自己是“门”。所以蓝礼就派出他训练多年的一头隼去探听消息—— 仰仗于通灵之刻,这些年来他曾经训练过好几头这种天空中的耳目,每次出门也都会带上一两只,只不过平时他不会将它们叫下来罢了。 然后随着观察,蓝礼发现真相并不是这样, 那些红袍僧的敌意尽管有些莫名其妙,却明显不是面对“大反派”时的那种,反而像是早就有所预谋—— 但如果是认出自己是“门”后的早有预谋,他们为何不在半路上伏击,反而非要等自己到了这角陵? 他们并没有真的认出自己是什么。 蓝礼对此确定。 但为何会对自身有敌意,甚至还打算利用小女孩来暗算自己呢? 这点他倒是有一些猜测,却也不能肯定,所以他准备做出回击。 而他的回击手段很简单—— “塔利大人,宴会结束后,我希望邀请你看一场好戏。” 感觉火候差不多了之后,蓝礼如此说道。 211 单纯的女孩 深红色的液体在蜡烛光照下泛着令人沉醉的迷人色泽,稍微一摇晃,粘稠的液体就将酒瓶内壁浸染上了一层晶莹的红润,打开瓶口轻微嗅嗅,一股诱人的酒香味随之窜入鼻孔当中,令原本心有忐忑的塔拉情绪莫名稳定了许多。 “一定会成功的!” 小女孩暗暗给自己加油鼓劲,随后在房间的镜子前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亲手缝制的淡粉色裙服,东瞧西看了半天,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闪过一丝红晕。 那位蓝礼大人是个非常帅气的人,出身好,还是个厉害的骑士,要是选择结婚对象的话,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了。 想来父母大人也不会拒绝他的吧…… 只是,这样是不是有些不太好呢? 低头瞧了瞧手上握着的这瓶“酒”,塔拉心底有些犹豫,但紧接着脑海当中就浮现出不久之前曾偷听到的一些话来。 “山姆和黛丝梅拉·雷德温的婚事你是别想了,他在青亭岛出了太多丑,老雷德温不会看上他。但也许我们能想想塔拉的婚配,那老雷德温有两个儿子,虽说目前正在君临当人质,可按照我的猜测,他们早晚都会被接回来。” “长相和性格怎么样?”塔拉记得母亲曾经问过这句话。 “雷德温家族就没有长得漂亮的,至于性格?我打听过,不算太老实,却也不能说差劲。” “塔拉还没到十岁,会不会太早?” “早什么?女孩嫁人当然要趁早,别忘了你可是给我生了三个女儿,不抓紧安排,要是没了合适人选……” …… 青亭岛是座岛啊,要不抓紧这次机会,我就要嫁到大海里去了! 单单这么一想,塔拉心中的犹豫就彻底消散不见,转而变得一片坚定。 嫁到大海上去多可怕啊,而且还是嫁给雷德温家。塔拉可不是没见过雷德温家族的人,那家人长相都丑陋的很,还都有一头非常奇怪的橙色头发…… 黑头发的蓝礼大人最顺眼了! 她边想边拎着酒瓶迈步朝着屋外走去。 虽然才见过一面,但是他真的很帅气啊,骑在马背上那样挺拔的身姿,一头乌黑的短发好像都会闪光一样。 而且那双眼睛简直…… 单单想想就让塔拉忍不住浮想联翩,而这也更坚定了她的想法。 不要嫁到大海里去,大海太恐怖了,看起来像是个巨大的怪兽一样,所以绝对不要去! 更不要嫁给雷德温家的橙头发怪人! 要嫁给蓝礼大人! 要让蓝礼大人爱上我! 要…… 好像蓝礼大人的领地也是大海…… 塔拉突然想到这个问题。之前她曾听闻父亲大人说过这个来着,好像是什么……龙石岛? 是岛的话,肯定是大海吧? 那…… 不管了,要是蓝礼大人的话,大海也无所谓了! 如此想着,塔拉小脸一片坚毅,踏步走在城堡昏暗的走廊当中,誓要将未来把握在自己手中! 此时外头宴会结束,时间已经很晚了,走廊上空荡荡的,平时的话塔拉也许会因此而害怕,但现在她一直在想着待会该说什么,根本无暇他顾。 您好,蓝礼爵士,我是塔拉.塔利,在宴会上时和您打过招呼。 …… 这是我亲手酿的酒,爵士,请您品尝一下吧。 …… 我们还不能马上结婚的,蓝礼爵士,母亲说要等十三岁之后才差不多呢,但我们可以先订婚哦。 …… 孩子叫什么呀,这种重要的事情当然要您来决定啦,我只想当一个温柔贤惠的妻子…… 哎呀,非要我取吗?那我好好想想吧…… 小女孩一边想着名字的问题一边走着,不知不觉间就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目标房门之外,这不由让她脑海中一些胡思乱想瞬间消散一空,目光愣愣地盯着眼前的黑棕色橡木房门,心跳开始扑通扑通一阵加快。 迟疑半天后,她勉强鼓起勇气来敲了敲门。 沉闷的敲门声在安静走廊内显得颇为响亮,但屋内的人明显还没睡着,因为紧接着就传来一阵询问。 “是谁?” “您,您,您好,蓝礼爵……大人,我——我是……”站在门口的小女孩磕磕巴巴地说了半天,话却始终没说全,反而小脸憋得越来越红。 不过紧接着她就松了口气,因为眼前的房门被打了开,但女孩却又一下子不敢看眼前这位年轻的骑士了,于是只好低着头,小手揪着自己的衣角,满脸羞红地道:“蓝礼大人,我是——我是塔拉,冒昧拜访您是想……是想……是想要……” “是想请咱们的蓝礼大人喝酒吗?塔拉?” 突然传来的一句熟悉而又冷硬的声音让小女孩吓了一跳,她忙抬头看去,发现心上人身旁此时竟然正站着另外一个人。 “父亲!?” 她目瞪口呆地仰头看着身前这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刻板面孔,磕磕巴巴的话语一下子变得顺溜了许多:“您怎么在这里?” 光头中年贵族闻言瞪了她一眼,但没说话,而是侧头朝身后招呼了一声,于是又一位更熟悉的面庞映入了小女孩的眼帘。 “啊——母亲!!?” …… 安静的夜晚被一阵尖叫所打破,紧接着,原本因为晚宴结束而陷入平静当中的角陵城堡内突然变得喧哗不已,在此间主人的命令下,塔利家族一大群护卫出动,朝着城堡内某些人居住的建筑奔去。 身处于客人行列,加兰.提利尔原本正因为酒喝了太多而难受的在床上翻来覆去,也没发现外面的动静,结果没一会就听到门外有敲门声传来。 “加兰,快起来,看热闹去啦!” “大晚上的,看什么热闹?”趴在床上的棕发少年咧着嘴巴,面对着下方摆着的尿壶迷迷糊糊地回答道:“我想吐,你别和我说话。” “吐什么吐,看完热闹再吐!” “不看!” “和蓝礼有关系!” “和蓝礼有关又能——” 少年嘀咕着说着,突然一个激灵翻滚起身:“他大晚上的又开始弹那鬼竖琴了?那我得去看看!” “什么鬼竖琴?有人陷害他结果被拆穿啦,快来,你不来我自己去了!”房门外那声音催促。 陷害? 加兰闻言心里一个咯噔,随后毫不犹豫地穿上靴子跑了出去,也没顾得上自己只穿了一件亚麻睡衣。 屋外等候着的是骑士团中养猴子的马克,而今他瞧见这位同伴单薄的穿着也没多理会,而是拉起同伴的胳膊快步朝着塔楼外走。 “你说什么陷害?”加兰可没忘记这茬。 “具体我不了解,现在正审判着呢。” “审判?”棕发少年愣了愣,感觉这事好像有点严重,不过见同伴模样,好像蓝礼没什么事情,于是他跟着放下了心。 七拐八拐的,两人最终来到了塔利家族的政务厅堂当中,入目所见,此时这里已经围了一大群人,骑士团其他成员也都悉数到场。 城堡内的塔利家族人员与仆人们大部分围在此处,扫视而去,加兰一眼就见到了那站在首位处的同伴蓝礼与坐在椅子上的蓝道.塔利伯爵,以及他们对面,被士兵摁在地上的四位……红袍僧? 212 无需多言 夜晚的微风顺着敞开的厅堂门口吹拂而入,驱散了许多厅堂内部因为人太多而闷热不已的空气,也让天花板顶端铁质吊灯上的一圈蜡烛光芒晃动不已。 围绕在厅堂周围的人群颇显密集,倒映于地表上的一道道影子汇聚在一起,仿佛变成了一头庞大的影子怪兽,而今正静静蹲伏,虎视眈眈着被围在中央的几个红袍存在。 “我只是按照塔拉小姐的吩咐,为她提供了这种魔法药剂罢了,伯爵大人。”四个红袍僧侣被摁倒跪在大厅中央,面对着前方阶梯领主椅子上坐着的光头贵族,其中一位沉稳冷静地开口。 “就像您当初请来我们治疗您儿子一样,这只是一场特殊的服务。” “我女儿尚不足十岁,你们就越过我去服务她?”领主座椅上的塔利伯爵闻言后冷笑着道:“你可以狡辩,萨威克,你可以尽情狡辩,但你谎话说的越多,接下来我就越不会让你死的痛快。” “这并非谎言,大人。” 红袍僧冷静地开口:“也许这的确是我们考虑不周,但——” 他的话并没有说完,因为塔利伯爵已经示意一旁的士兵将一瓶葡萄酒喂给那位说话的红袍僧,不过此时一直保持观察着的蓝礼却突然提议。 “先等等,塔利大人,他是领头的,知道的东西比较多,最好先让别人喝这瓶酒,同时——” 他说着,踏步走近看了看后,抬手将红袍僧们脖子上带着的几枚项链统统拽了下来,于是那些原本尚算淡定的红袍僧们一个个面色突变,随后面对那瓶酒的逼近,其中一个红袍僧忙慌张大叫了起来。 “等——等等,我招供,我说!这是毒药,不是什么魔法药剂,这是我们准备刺杀蓝礼的毒药!” 这话让围观人群陷入一片哗然当中,为首的红袍僧面对同伴如此痛快的“背叛”则直接开口咒骂,并且大肆挣扎着,显得非常生气 “目的呢?” 吵闹的环境下,领主座椅上的塔利伯爵一脸怒容地问:“为何要刺杀蓝礼大人?” 不久之前宴会上的交谈让他对于蓝礼这位年轻人好感大增,这也就罢了,对方身份特殊,要真死在自己家中,那必然会引来大量麻烦,这种情况,叫他如何不生气? “他曾经杀死过我们的一个同伴!”那招供的红袍僧叫嚷道:“他带着他的骑士团,曾经杀死——” “他在撒谎,伯爵大人,请让他喝下去。”一旁蓝礼复又开口,塔利伯爵闻言尽管感觉奇怪,但也没怎么犹豫,摆了摆手后,那士兵就不顾那红袍僧惊恐挣扎的姿态,硬生生的将手中酒灌入了对方口中。 其他红袍僧面对于此一个个脸色发白,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则更是让在场所有人惊愕不已。 就见那被灌了好几大口“酒”的红袍僧倒地咳嗽着满脸痛苦,但没一会却浑身肌肤涨红地挺起身来,喘息粗重,目光惊恐中却忍不住看向人群当中几个女性身影。 起先他还能保持清醒地于原地颤抖不动,但渐渐的,随着时间流逝,他似乎无法忍受一般开始在士兵束缚下挣扎了起来,嘴巴处有唾液流淌而下,眼中情绪充满淫邪与暴戾,本有的理智也愈发稀少,身体当中本能的兽欲则飞快占据上风。 最终,这位原本拥有一定神棍风度的红袍僧已然变成了一个大吼大叫不断挣扎着,想要朝着人群中某位女性方向奔去的“野兽”。 两个士兵极力拉扯着他,却渐渐支撑不住,对方身上仿佛滋生出了一股超强的力量,原非寻常,于是更多士兵忙上前将之扑倒在地。 杂乱的厅堂当中愈发吵闹,有人一句小声嘀咕道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 “好强的催情剂啊。” …… 那僧侣已经失去了全部理智,偏偏力气又大的惊人,这种情况下…… 注视着这一切,首位的塔利伯爵因此面色阴沉,扶着椅子的手部捏成拳头,青筋直冒。 他无法想象当时自己女儿要是真叫蓝礼喝下这东西,那么她会遭遇什么,重伤?似乎是最轻微的下场。 “不出所料,这药剂的生效时间会持续很久。”身旁传来一句冷静的话语,侧头看去,站在那里的黑发年轻骑士而今正眯眼看着厅堂中央那个咆哮的野兽,脸上表情仿佛事不关己般的淡定。 “然后我显然会成为一个强*致死的强奸犯。”他说着,侧头看向面色恼怒的光头中年。 “而你呢,塔利大人,就算事后你感觉到不对劲,你也不大可能放过我,起码来说,你会将我关押到角陵的地牢当中,然后与我兄长交涉。严重的话,你会直接杀了我报仇。” “你想说什么?” 伯爵大人冷硬的声音询问。并非针对蓝礼,而是他此刻已经怒极。 “就算你不杀我,他们估计也会让我死在角陵的地牢当中。”蓝礼说着,转回头看向那剩余三个红袍僧,发现为首的那个此时正冷汗直冒的盯着自己,显然已经听到了这些话。 “然后呢,因为要给女儿报仇,所以您杀了仇人,但不经国王同意就杀了他的弟弟,还没有任何审判,国王会怎么想?他会相信您的一面之词吗?这种情况下,他是否会招您入君临?如果会,您要不要去?您会不会想到,当初您曾经打败过铁王座上那位年轻的国王,现在他是否会新仇旧恨一起算?如果国王会找您算账,那么您的提利尔封君是否同意,河湾地的领主们会怎么想?河湾地的平民们会怎么想?您在河湾地的声望很高,您的女儿惨死,您是站在有道理的一方,这点在场的许多人都可以作证,但国王会相信吗?承认王室子弟成了强奸犯?国王该怎么处理这件事?你又该如何选择?” 这一连串的话都是不确定的,但塔利伯爵听在耳中却突然冷静了下来,随后目光若有所思地盯着那三个红袍身影,结果发现黑发的年轻人此时同样踏步朝着他们走去。 “你们想搅乱维斯特洛?目的是什么?” 塔利伯爵听见那年轻人如此询问。红袍僧们没有说话,但紧接着那年轻人就又开口了。 “你们是受谁指使?比你们更高级别的红袍僧?好吧,还真是这样,那么那位是受谁指使的呢?神灵?不是吗,那又是谁?九大自由贸易城邦当中某个具有野心的统治者?也不是?七国当中哪位公爵?多恩的亲王?还不是……难不成还能是那些外逃的坦格利安余孽?” 为首红袍僧满面惊恐的盯着蹲在眼前的这位俊俏少年,盯着他嘴巴开阖间说出一大串的猜测,而明明自己什么都没说,对方却愈发朝着真相逼近而去。 “你们为坦格利安服务。”就见他最后肯定的点了点头。 “但为什么呢?据我所知,残存的坦格利安——等等,这个先不用管,你现在告诉我,你们有其他同伙吗?” 213 余波与启程 角陵城堡内的风浪经过一晚上时间肆虐后似乎终于消散,那穷凶极恶利用小孩子来施展阴谋的四个红袍僧当中那个喝药水的已经猝死,其他三个红袍僧则受到了非常严厉的惩罚——吊在城堡外墙处,关押于窄小的铁笼子当中,以期用阳光与乌鸦来缓慢杀死他们。 这种刑罚的时效较长,但威慑力却很强大,起码来说听闻动静跑来城堡外围观的一些农民与行商就被震慑的敬畏不已,当然也有没想那么多而单纯指指点点看热闹的。 外人并不了解城堡内发生了什么,但往常被伯爵大人请为上宾的红袍僧而今却受到了这种待遇,自然难免惹来一番议论纷纷。 “我表妹家的儿子就是负责给城堡送包心菜的,听他说,那几个家伙是一群只会吃喝,没真本事的骗子。”有人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而且还调戏塔利老爷的侍女。” …… “我早说,他们救不了山姆少爷的。” …… “听说国王的弟弟正在里面做客哩,准是这些家伙惹怒了人家……” …… 城堡外陆续有过来看热闹的人对此评价议论,城堡内同样如此,或者说城堡内的大多人也都在或明或暗的继续关注这事。虽说看起来事情已经结束,但泛是聪明一点的就能够看得清,这件事不过刚刚开始。 “蓝礼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城堡某处庭院训练场内,抱胸看着场地中一个小胖墩畏畏缩缩不断与教头对练的场面,瘦高的骑士团成员马克忍不住问了一句。 他肩膀上站着的小猴子也跟着叽叽喳喳了几声,不自觉的就让那受训的小胖子看了过来,结果又因为分心而被角陵的教头训斥了一番。 “他总说是通过观察表情看出来的。” 无视训练场内的响动,穿着一袭皮甲的棕发少年加兰闻言后无奈地道:“轻微表情,眼神之类的,总之他就这么说的,但我们都有试验过,可没谁能向他那样看出谁心里面到底在想什么。” “一定有秘诀。” 马克忍不住道:“一种特殊的逼供技巧!” 尽管已经过了一晚,但昨天晚上那场面却仍旧历历在目。 年轻团长那一句句话语造成的效果非常惊人,最开始那领头的红袍僧还没表示什么,后边就直接崩溃了,问什么就说什么,一点都不带隐瞒的。那种轻描淡写就说哭一个人的场面想起来就非常震撼,也让马克心头振奋不已。 “我要和团长学习这个,我一定要学,这比养猴子要有趣多了!”他如此说着,肩膀上的猴子也跟着蹦蹦跳跳,似乎在附和。 “那你去学好了。”旁边加兰瞥了闻言这位同伴一眼:“他肯定会让你回去照镜子的。” “照镜子做什么?” “你照过就知道了。”棕发少年耸了耸肩。 同伴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但加兰也没多理会他,转过头来继续看着校场中那小胖子受训,脑子内却一直在思考着昨晚种种。 黑发同伴的逼供技巧神秘的令人看不透,但常年接触,让加兰对此其实有所习惯了,所以相对于身旁人的振奋,他更多的心思却放在了别处。 昨晚的逼供非常顺利,但实际上那红袍僧最后也没交代什么,只是一个劲的声称这是上头指派他们的任务,不是他们的本意云云。 而上头与坦格利安合作就更不关他们那些执行者的事情了…… 坦格利安这个字眼很难不让加兰留意,毕竟此时距离那坦格利安王朝统治的时代才不过十多年而已,但这些年来,大家得到的信息基本都是坦格利安血脉已经式微,只剩下一大一小两兄妹残留,根本翻不起什么风浪来了。 眼下他们怎么又与那些红袍僧侣达成了合作? 棕发少年对此很纳闷,也有点替他那个黑发同伴感到担忧。 据说红袍僧的势力在自由贸易城邦那边是很大的,要是真有他们的支持,那么拜拉席恩肯定会有麻烦。 …… “达成合作的基础自然是利益。” 外头许多人对此议论纷纷,城堡内一处安静书房当中,蓝礼同样也在和角陵的主人蓝道.塔利谈论于这件事。 “对于红神教派的人来讲,传教维斯特洛是一种利益,扶持一个亲近他们,甚至受他们掌控的王室政权更能带来很多方便,起码来说,要真能办成这件事,他们想找某样东西就会简单的多。” 年轻人的话语颇显冷静,一点也听不出来口中说的与他自身实际关系很大。 “只是单凭如此,不足以让那些人冒如此大的风险来参与进入这场权力争斗,或者说,单凭几个坦格利安遗孤,没可能与一个宗教势力达成合作,因为实力不够,成功几率很低,利益再大也没用。” “我们无法了解具体情况,但很明显,坦格利安还有其他盟友,强大到足以给红袍僧们信心的盟友。”他最后总结地说,目光则一直没离开坐在书桌后那位光头中年贵族的面部。 “塔利伯爵,你怎么看?” “毒药是女人和太监才会耍弄的把戏。”中年贵族闻言冷哼地道:“他们竟然还想利用我的女儿,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女孩!你问我怎么看?” 他没明说,而是捞起椅子旁边靠着的一把连鞘双手大剑碰的一声放在了桌上。 “这把剑叫碎心,在塔利家族传承了五百多年,杀掉的敌人多到数不清——也不妨多几个坦格利安。” 蓝礼闻言笑了笑,默默感受着对方身上传递而来的情绪,他突然又道:“红袍僧声称他们在角陵附近没有同伙,但却有另一伙人设计将我们骑士团引出了高庭,所以我猜这是他们另一个合作者,或者说,另一伙合作势力。” “我会派人调查。”塔利伯爵没有犹豫地说。 “红袍僧们隶属于旧日门徒这个组织,可能那些门徒也都是与他们一伙的。”蓝礼又道:“而门徒的身影遍及七国上下。” “我会出兵追捕领地内那些——”塔利伯爵说着,话语突然一顿。 “蓝礼大人的意思是?” “我们无法了解他们与坦格利安是什么时候达成的合作,但那些门徒在维斯特洛活跃了近十年。”蓝礼道:“他们都做过一些什么?” 塔利伯爵闻言皱眉,蓝礼则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意有所指地道:“我准备马上启程,拜访河湾各地领主,他们也许迫切想要知道这个消息。” 中年贵族闻言深深看了蓝礼一眼,随后豁然起身。 “我与你一起!” 214 河湾的信 角陵变故的第三天上午,一队百人规模的骑士队伍突然从城堡内鱼贯而出,并且朝着角陵最近的幽谷城赶去。 带队的是角陵的蓝道.塔利伯爵,但银手骑士团的成员们也全部跟随,一群人轻装上阵,没用几天就赶到了目的地所在。 于幽谷城驻留一日后,队伍再次上路,只不过相比之前却多了一位幽谷城莱维尔伯爵。 随后是连绵不绝的赶路,整支队伍不断朝着一个又一个河湾领主家族拜访而去,星梭城的培克家族、果酒厅的佛索威家族、金树城的罗宛家族、古橡城的奥克赫特家族、亮水城的佛罗伦…… …… “现在的年轻人,可真是不得了啊。” 站在城墙上,望着那浩浩荡荡的骑士队伍朝着旧镇方向赶去,一位身材消瘦的银发老者抬手擦了擦额头不存在的冷汗。 “我侄女好歹嫁给了他二哥,怎么可能有异心呢,唉,必然是提利尔家有人说过咱们的坏话。” 说是这么说,老者却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心底隐隐有所敬畏。 不过是与某些人初步接触了一下而已,还没怎么着呢就被看出来了……那年轻公爵的眼睛到底是怎么长的? “父亲,我们现在怎么办?”身旁有人询问:“叔叔跟着他们去了,不会有意外吧?” “能有什么意外?咱们佛罗伦家可是对铁王座忠心耿耿的。” 银发老者闻言摆了摆手。 “下命令,抓捕领地内一切坦格利安内奸,以及对那群强盗不能再放纵下去了,他们现在无法给咱们带来利益,只会惹来麻烦!” 说着,他突然灵机一动,又开口问了一句。 “对了,没听说那蓝礼公爵有和谁订婚吧?” “没有,父亲。”他儿子在旁边摇头。 “那……” 银发老者张了张嘴,但仔细想了一下家族当中几个女性小辈成员情况,他就失望地叹了口气。 “人才稀缺啊。” …… 伊耿历294年仍旧是一个炎热的夏季,只是河湾突然卷起的一股冷风却飞速涌动着,驱散了各地气候的闷热与无聊。 由角陵出发的队伍绕行于河湾地,走了一大圈,耗时颇长,却也同样声势隆重。 队伍每抵达一处贵族城堡,再次赶路后都会加入新的成员,家族继承人,或者当代家主,再或者是家族代表。 而随着他们断断续续的抵达河湾一处又一处领地,关于坦格利安余孽与旧日门徒勾结,关于角陵发生的事情也逐渐在贵族圈子当中传扬开来,有人对此义愤填膺,有人对此心头复杂,有人满面阴沉,有人颓然无奈,有人则悄然动起了歪脑筋。 但不论这些人如何作想,当那队伍抵达自家所在时,都只能摆出一副欢迎姿态来,好吃好喝供着不说,还要面对随行而来的某位年轻公爵那或含笑以对或灼灼逼人的态度。 他的存在吓坏了不少人,但随着一场场隐蔽谈话进行,被吓着了的某些人却毫不犹豫地于第二天派遣人手加入这支队伍,并且多少松了口气。 同时,他们也都会立即于领地内发布通缉令,直接将在此地活跃了近十年的旧日门徒们打上了内奸的标记,并且誓要将之清扫一空。 一方是一个已经站稳脚跟的新生政权,另一方是漂泊海外,堪堪对维斯特洛展开行动,却还没有展开更进一步计划的旧时代残余王室,某些领主们虽说希望所辖家族能两头下棋,或者干脆有反心,但在某人裹挟大势而威压之下,却也不得不做出明智选择。 然而某人的目的并不单于此。 当整支队伍围绕河湾地转悠了一整圈之后,当河湾各个主要家族接连拜访过后,由蓝礼亲自书写,由其他家族纷纷盖章签名的一封信就这么被渡鸦送到了君临红堡之内。 此时君临当中的人们并非没有发觉到丝毫苗头,或者说,他们近段时间以来一直在观察着维斯特洛以外那些坦格利安余孽的行踪。 因为据探子来报,自由贸易城邦中的几个统治者似乎都与那些前朝余孽们有所联络,包括布拉佛斯与瓦兰提斯,包括诺佛斯、科霍尔。 布拉佛斯与瓦兰提斯属于自由贸易城邦中最强大的两座城邦,其他两个同样实力不弱,就更别说可能还有他们不知道的一些情况了。 这一切令铁王座上那位国王陛下有些坐立不安,最近更是接连莅临御前会议大厅,紧盯于此。 “我早说要派刺客将那两个余孽彻底清理掉,结果你非要拦着我,琼恩,你现在怎么说,想个办法?” 恢弘广阔的厅堂当中回荡着劳勃国王的恼火质问,面对于此,坐在首相席位上的银发老人抿嘴无言,表情黯然。 “刺杀小孩对于一位国王而言是个污点,陛下,这会有损您的荣誉。”一旁的御林铁卫队长巴利斯坦.赛尔弥开口说了一句,结果惹来劳勃国王破口大骂。 “去他妈的荣誉,为了这狗屁的荣誉我们会死多少人?巴利斯坦,你说说?你口中的狗屁荣誉能值几条命?那帮人没准还会嘲笑我是个傻子,放任他们势力壮大却还在讲什么荣誉——七层地狱啊,我当初真是不该信了你们的话!” “也许局面还没有糟糕到那种程度,陛下。”新晋没两年的财务大臣梅斯.提利尔公爵此时安慰道:“我们只是听说坦格利安与那些城邦统治者有联系罢了,但有联系不代表他们已经结盟。” “没错,陛下。” 满面红光的大学士派席尔此时慢吞吞地开口道:“九大自由贸易城邦互相有仇,就比如说那布拉佛斯与瓦兰提斯之间根本没可能合作,陛下,布拉佛斯可是反对奴隶制度的。除此之外,里斯、密尔和泰洛西,他们为了争抢那块争议之地,这些年来——” 他的话没说完,因为一个随从突然从御前会议大厅的后门处出现,得到示意后,跑过来将一封信递给了派席尔大学士。 留有雪白长胡子的老人摊开信件看了几眼后,脸上表情不由变得很是古怪。 “又有什么糟糕事情发生了?” 劳勃国王冷哼着问,九年时间下来,此时他已经从一个健壮的年轻人发展成了一个肚子圆滚的中年胖子,但生气时仍旧很有震慑力。 派席尔大学士不敢怠慢,忙回答道:“是河湾地的消息,陛下,关于蓝礼公爵,他——” 老人说着,眼神古怪地看了眼长桌另一侧坐着的棕发胖子,没继续说下去,而是起身将手中信递给劳勃国王。 当事人梅斯公爵对此有点奇怪。 他是知道那位“养弟”最近在河湾都干了些什么的,毕竟那个动静有些大,作为河湾封君,他不可能不了解。 甚至他不久之前还在御前会议桌上提过这件事情,关于那些红袍僧,以及那些内奸们,国王陛下也已经派出渡鸦通知七国上下的领主们展开调查。 但这事基本上也就这样了吧,还能有什么其他变化? 梅斯公爵很纳闷,而随后劳勃国王朝着他哈哈大笑的模样更是让他心头一颤,心情变得有些忐忑。 没吊他胃口,紧接着劳勃国王就将信推了过来,于是岁月累积下也成了个胖子的梅斯公爵忙拿起来仔细看去。 脸上神色不知不觉变得有点阴沉。 这封信上的内容很简单,河湾各大家族在此作证那些旧日门徒们的确是内奸,同时在信上又表达了一番他们誓要将领地内坦格利安奸细清扫一空的决心。 除此之外,统一的文书上还印有那一个个熟悉的印章,海塔尔、罗宛、塔利、佛索威、奥克赫特…… 密密麻麻的印章看的梅斯公爵心情有些愤怒,但随后转念一想,他却突然想通了什么,果断站起身来将手上一枚印章戒指摘下往信上那么一盖,于是这封长长的卷轴信上就多出了一个玫瑰纹章来。 他随后将这封信双手奉还给首位的劳勃国王,同时高声宣称道:“河湾地誓要将一切坦格利安奸细清扫一空,陛下,请放心,我们不会放过任何一人!” 215 动荡与尾声 征服历294年的年末相比这年其他时间来说要乱的多,伴随着君临红堡内一群群渡鸦飞往七国各地,一场针对旧日门徒的捕杀行动于维斯特洛大陆浩荡展开。 谷地、西境、河间地、河湾地、北境…… 十年时间,外来旧日门徒们的身影遍及维斯特洛各处,大多领主并不待见这些人,却也有许多将他们奉为上宾—— 并非因为这些人都能施展出什么魔法来,事实上,门徒当中大多都是普通人,他们也许能通过一些药剂与炼金合成粉末等物品来做出许多装神弄鬼之事,但要说真正拥有魔法能力的,却非常稀少。 不过这些人普遍见识广博,充满异域风采,同时对于医疗方面也有着异于学士阶级的见解与能力,而除了他们口中的旧日之门显得神神叨叨外,其他方面倒是没什么惹人反感的地方。 换句话说,不论受不受待见,门徒们已经在维斯特洛站稳了脚跟。 然而伴随着君临的一纸命令,初步稳定的旧日门徒阶级直接成为了过街老鼠。 逃亡、东躲西藏、伪装潜伏、被捕杀、被绞死、砍头、受刑逼问线索…… 鲜血与死亡开始频繁出现在七国各地,但抛除被蓝礼“胁迫”的河湾地以及嫡系的风暴地还有王家领地之外,七国其他领地的领主们其实没有太迫切的搜捕这群人,因为这并不能给当地领主带来什么利益,但国王下令,明面上却也需要执行下去,同时适当的鲜血有助于增加领主的威慑力度。 不过不论执行的如何,起码来说,在这场遍及维斯特洛的捕杀行动开始之后,旧日门徒这个群体就再也无法明面上活跃于七国上下了,甚至暗地里的活动都必须小心再小心。 有人对此很愤怒,因为他们的人员损失惨重,同时计划完全被打乱。有人对此也很憋屈,只因旧日门徒这类群体实际上并非真正的一个整体,其中包括着好几个信仰派别。 而真正与坦格利安合作的,只是其中之一罢了。 …… “那些人基本无法离开西方大陆,当地领主严格把控各地港口,只有少数表示善意允许他们登船离开。小姐,红神教会的至高牧师本内罗发来信件,希望我们能对此与西方大陆的铁王座展开交涉,他们无法承受大量人员的损伤。” 维斯特洛以外,一处充满芳香的明媚花园当中,一位管家打扮的消瘦中年人此时正恭敬地站在一个小女孩身后汇报着刚刚传来的消息,他脸上的轮胎烙印证明着曾经奴隶的身份,但此刻却似乎身居要职。 “这个时候跳出来可不聪明。”身着暖黄色裙服的小女孩此时正蹲在一丛玫瑰花丛前探手抚弄着花朵,闻言后头也不回地道:“回信说,我们无能为力。” “这会不会让本内罗有所不满?”管家小声询问。明明面对着的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家伙,但他此时态度却非常恭顺。 “就让他不满去吧。”女孩轻哼了一声,回答道:“自己的人办事不牢靠,能怪得了谁呀?” “那关于西方大陆的计划?” “我准备与黑白之院的人接触,要是他们能出手,那就没那么麻烦了。不过这需要一定时间……多恩那里有传来什么消息吗?” 抚弄花朵的女孩说到最后转过头去看向管家,阳光下,一张略显婴儿肥的精致面孔充满了稚气,但神色却仿佛一个小大人般认真,乍一看有些惹人发笑。 只是管家可没敢笑,而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没有,道朗亲王很谨慎,一直没有联系我们。” “狡猾的多恩人,好歹小韦赛里斯也是他女儿的未婚夫,这么多年竟然都不关心一下。”女孩撇了撇嘴,似乎对此有些不满,但想了想后,她却突然转移了话题。 “那个蓝礼,你打听的怎么样了?” 之前制定计划时有仔细了解过当事人情况,却没想到第一步就败在了这人身上,这让她很是懊恼,感觉自己太不把这个时代的人放在眼里了,有些轻敌。 “还是以前那些消息。”管家小心翼翼地回答:“关于他在高庭方面的信息探听困难,只知晓他曾经被人绑架过,但具体细节我们无法了解。” “他是个有趣的对手。”小女孩若有所思地说。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但仔细想想,却也想不到曾经在哪听说过…… “雷妮丝妹妹!”一道欢快的招呼声打断了女孩的沉思,抬眼看去,一位穿着白色薄丝裙服的银发女孩此时正提着裙子一路小跑地朝着这里跑来,管家见此识趣地躬身告退,女孩则不满地瞪了那跑来之人一眼。 “和你说了多少次了,丹妮,要叫我蕾妮斯姐姐!” …… “我就将山姆托付给你了,蓝礼大人。” 还是在角陵城堡之下,但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兜兜转转绕了一大圈的骑士团回到了出发地点角陵歇息了两天,于此刻正式准备启程返回高庭,因为再过几天就是奥莲娜.雷德温,也就是蓝礼养母的六十六岁命名日。 不算太长的时间却改变了很多事情,生活在河湾地十多年的蓝礼一改往昔低调,彻底在河湾地刷了一番名声,暗地里领主们对此事如何讨论无法得知,表面上他们对蓝礼倒是非常客气,甚至报以很高热情,一个个告辞离开时纷纷邀请蓝礼去做客,只是被他以养母“生日”为名礼貌回绝。 而作为此次行动的“合作伙伴”,角陵的蓝道.塔利伯爵对于眼前这位年轻俊朗,笑起来如沐春风般令人非常有好感的黑发骑士也更显看重。 “山姆有不老实的地方,随便大人打骂。”骑在马背上的光头贵族如此与身旁策马而行的蓝礼说道:“随您怎么调教,只要别打死他。” “不会那么夸张,塔利大人,而且事实证明过,体罚无法根本性的解决山姆的问题。”蓝礼闻言笑了笑:“不过不久之后我就会回龙石岛了,塔利大人想要见儿子可不太容易。” “他母亲会想念他。”光头贵族闻言忍不住转头看了看身后跟在骑士团周围,那骑着匹小马,一副缩头缩脑姿态的小胖墩,眉头下意识就是一紧。 “他是塔利家族唯一的继承人,我迫切需要他做出改变,如果一直这样——” 中年贵族没说下去,但传达而出的情绪却颇为冷淡,似乎对于这个儿子已经没有多少感情。 蓝礼对此也不以为意,这些天来时长谈论于此,他对这点也早就熟悉了。 “我尽力调教好他,如有成效,会写信给塔利大人的。” “那就谢过蓝礼大人了。”塔利伯爵点了点头:“关于那几家领主,我也会帮忙紧盯着。” 蓝礼闻言礼貌道谢。 漫长的奔波过后,整体河湾地领主们已经在未来可能出现的动荡前景下做出了一番再明显不过的站队表态,而这虽然无法彻底将河湾地变成拜拉席恩的铁杆支持者,却也让此地局势稳固了下来,轻易不会被渗透。 蓝礼相信,如果未来那坦格利安真的卷土重来,那么除非战局明显一边倒的对拜拉席恩不利,不然河湾地这些领主是不大可能再生出其他心思的。 而如果真的一边倒,那么多一个河湾其实也不多。 对于这个成果,蓝礼基本满意,但如果没有眼前这位塔利伯爵最开始的支持,那么这件事情其实不会如此顺利,所以对于蓝道.塔利希望他儿子当自己侍从这件事,蓝礼想了想后就直接同意了。 前几年在参加二哥史坦尼斯的婚礼时,他与高庭的加兰.提利尔一起被史坦尼斯封为了骑士,但之后他一直没有收谁当侍从,因为他不缺乏帮忙穿盔甲照料马匹的人,不过眼下多收了个小弟,他倒也没感觉有什么麻烦的。 “就是不知道这小胖子有没有主角光环,好歹也是那部剧里活到最后的一个,升官发财还有个老婆,简直高配置。” 暗中的嘀咕并没有影响到表面上的客套,于角陵城外送行良久后,蓝道.塔利伯爵终于策马返回城堡,而蓝礼则带着骑士团成员们朝着高庭方向赶路奔去。 因为队伍当中多出了个小累赘,所以他们赶路速度不快,但两地距离并不远,他们在五天之后终于返回了高庭当中。 策马进入城堡之内,无数目光瞩目而来,但还没站稳脚跟,就有人来通知蓝礼,梅斯公爵的母亲,也就是蓝礼的养母奥莲娜.雷德温希望立即见到他。 216 隐秘的交涉 刚回高庭就被叫到一处雅致的玫瑰花园当中,蓝礼原本还以为可能有什么急事,但当他见到自己那个养母时,却发现这位正老神在在地坐在花园凉亭之内用绸缎扇子悠闲的扇着风,身旁还依偎着棕发的玛格丽,一点也看不出有多着急的模样。 蓝礼踏步上前,穿着浓绿色长袍的老人目光随之看了过来,而她身旁的小女孩则率先打了个招呼。 “蓝礼!听说你差点被人下药?” 黑发年轻人闻言忍不住瞪了这个调皮的小女孩一眼,老人也用扇子轻轻扇了她后脑勺一下。 “有点礼貌,玛格丽,别一开口就像是个弄臣一样惹人发笑。” 小女孩吐了吐舌头,老人随后将目光看向蓝礼,等他上前打过招呼后,示意他坐在自己对面。 “刚来高庭时你还是个又矮又瘦的小子,像是个女孩一样,听说体弱多病,我还怕你死在这里摊上麻烦,哪能想到你会有现在这副模样。” 坐稳后蓝礼就听到老太太说了一句这话,一语双关,显然是在说之前河湾发生的那些事情,他对此笑了笑,显得有些腼腆,而老人身旁的小女孩倒是一副好奇表情。 “像是小女孩吗?” “大人说话,你少插嘴。”老人又用扇子拍了孙女一下:“哪像是个淑女,我看你就是个叽叽喳喳的小母鸡。” “祖母!” 女孩瘪嘴表达不满,却没获得回应,于是她扮个鬼脸后,悻悻然地消停了下来。 “你对高庭怎么看,蓝礼?” 老人随后再次将注意力放在了对面黑发年轻人身上。 岁月让这位被人们称之为荆棘女王的老人看起来更显瘦小了,头发也早已成了一片银白,握着扇子的手指消瘦而又枯槁,口中牙齿也早已掉了个精光,但坐在那里精气神却显得还很足,讲话也没显露出丝毫虚弱。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位老人才是高庭的掌舵者。 “七国最美丽的城堡。”蓝礼闻言回答。 “那么高庭里的人呢?” “人?” 蓝礼想了想,道:“维拉斯温和有礼,是个非常可靠的朋友,艾勒莉夫人严谨负责,我很感激她从小对我的教导。对您的话,我最初来时还很害怕,因为他们都说您不好打交道,但现在我觉得听信外面一些传闻显然是不太明智的。” 他最后这句倒也不完全是恭维。 事实上,虽说是养子与养母之前的关系,但蓝礼这些年根本就没怎么与这位说过多少话,他能感觉得出老太太对于他的存在并不重视,也自然不会自讨没趣的上前套近乎。 眼下这位反倒突然把他叫来并摆出一番交心姿态了,显然是受到了之前那件事的影响。 “那我呢,蓝礼?”刚刚闭嘴不长时间的小女孩此时忙眨眼睛问,也没顾得上她祖母斜视而来的目光。 蓝礼看了看她,笑眯眯地回答道:“你小时候长得比较丑,现在倒是顺眼的多,就是太狡猾了些。” “你别撒谎了,我这么漂亮,小时候怎么可能会丑?”小女孩完全无视了后面那句话,鼓着脸表达自己的不满。 蓝礼没理会她,而是复又与眼前这位便宜养母攀谈了起来。 他们说起高庭的人,说起那位远在君临的梅斯公爵,说起蓝礼往日于高庭的生活情况,说起一些琐碎的家常话……被称之为荆棘女王的老人一向不是个有耐心的人,但此时她似乎充满了谈话欲望。 “回龙石岛后你有什么打算?”她突然问。 “先熟悉一段时间领主需要做的事情。”蓝礼回答道:“然后也许会去君临,兄长之前来信希望让我去君临任职,但具体情况还不了解。” 这是实话,劳勃的确给他写过信叫蓝礼去君临帮他,对此蓝礼也并没有拒绝的想法,本心上来讲他并不愿意掺合什么世俗政务,但局势已经不比曾经,坦格利安明显有卷土重来之势,也与他记忆中的情况完全不同,这个时候再置身事外就非常不合适了。 “坦格利安家族的人不是疯子,就是怪物,跟着他们准没好下场。”可能猜到他在想些什么,老人充满鄙夷地说了一句。 这位一直不太待见坦格利安,可能是因为小时候一个坦格利安未婚夫的缘故。据说她那位曾经的未婚夫是个同性恋,最后还和恋人一起战死了。 “龙石岛也没什么可呆的地方,往常还有龙可以去瞧瞧,现在就是一堆烂石头。叫我说,你不如直接去君临。”老太太说着,见蓝礼含笑没有回答,遂话锋一转。 “洛米斯学士跟我说过,你熟读史书?” “多少看过一些。”蓝礼回答。 “你对韦赛里斯二世怎么看?” 韦赛里斯二世? 蓝礼闻言表情一怔。 韦赛里斯二世是继贝勒,也就是百姓们口中的圣贝勒之后的一代坦格利安国王,同时他也是曾经被蓝礼拿来“提醒”劳勃的那位庸王伊耿之父。 这位没事提这人干什么? 蓝礼心中有此疑惑,但紧接着就反应了过来,沉默片刻后,她回答道:“韦赛里斯二世服务过三代坦格利安国王,当了十多年的国王之手,在少龙王戴伦忙于征服多恩时他能稳定住后方局势,在圣贝勒不理国事专司祈祷时他也能代替国王统御全局……总的来说,韦赛里斯二世是位优秀的国王,治国能力在坦格利安诸王当中数一数二——就是死的太早。” 他这话听起来没什么,但之后凉亭内却突然有些冷场。深深看了蓝礼一眼后,老人再也没问起历史之类的东西,而是在不咸不淡的聊了一会家常后,摆手示意蓝礼忙自己的去吧。 蓝礼没有犹豫地起身行礼离去。 韦赛里斯二世是坦格利安诸王当中能力最强的国王之一,但他的加冕却颇有争议,坊间传言他是弑杀了侄子后坐上的铁王座,而老太太别的不提专门提到这位,又将小女孩玛格丽带在身旁,暗示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只是蓝礼对此没有丝毫兴趣。 韦赛里斯二世精明能干,但坐上铁王座不过一年时间就暴毙而亡了,而民间同样有传言,他是被他的继承人,也就是其长子庸王伊耿给毒死的。 弑亲者终将受到相同的报应,蓝礼之前已经给出了答复。 217 龙石岛的信 在那场谈话之后的两天当中没什么其他意外情况出现,就是随着便宜养母的命名日临近,高庭内愈发热闹了。 在蓝礼看来,所谓的命名日与生日其实差不多,有些细微差别,但形式是基本一样的,举办宴会,欢迎所有朋友来登门拜访祝福。 不过在维斯特洛大陆,要说七十七,或者七十还有可能隆重一些,但这里可没有什么六六大寿之类的习俗存在,所以尽管高庭内近来愈发热闹,但跑过来参与庆祝的人并没有多少身份高的,大多都是附近方便过来的一些小贵族—— 封君与封臣之间的关系就像是国王与诸侯,诸侯也许对国王态度恭敬且听从命令,却也并非需要处处巴结,甚至在维斯特洛,暗地里想要把封君掀下马来自己上位的也大有人在。 实际上单单河湾地来说,提利尔这个封君家族都不是实力最强的那个,直辖领地也并非最大。在蓝礼看来,河湾实力最强者当属旧镇的海塔尔家族,不说别的,学城与教会的大本营都在人家那座城市当中,领地又非常庞大,简直是维斯特洛一个隐藏大佬。 只不过人家低调,对权力似乎没什么太大野心,也一向不抢封君提利尔家族的风头罢了。 …… 生日宴会的临近让城堡当中气氛浓烈,仆人们忙前忙后的身影完全无碍于贵族们相互攀谈的悠闲,期间蓝礼一直在躲清静,但总有人会找上他来交谈几句。 这些赶来的贵族们有他熟悉的,但陌生的却也不少。 蓝礼前阵子虽说在河湾地转悠了一大圈,但拜访的也只是河湾主要的一些贵族罢了,小贵族阶级他根本顾不上。 不过关于这件事的情况明显已经在全河湾传遍了,于是蓝礼能够清晰感觉得到拜访者当中有许多对自己报以敬畏或者好奇的心态。 梅斯公爵并不在城堡当中,所以在艾勒莉夫人的辅助下,高庭继承人维拉斯亲自张罗了这场庆祝宴会,尽管他腿脚不便,但不卑不亢的神态与谦逊有礼的模样却也仍旧赢得了其父诸多封臣与骑士们的认同。 而他的两个弟弟加兰与洛拉斯则跟着招待前来的一些同龄贵族们,也是忙前忙后基本见不到影子。 一时间蓝礼倒是颇为悠闲,除了与数量不多的拜访者交流几句外,大多时间他都在为自己离开高庭而做准备。 主要还是规划路线,高庭距离龙石岛可是非常遥远的,期间的道路也交叉纵横多不胜数,怎么走合适是一个必须要考虑的问题。 不过正当他身处于房间内对着羊皮地图仔细琢磨之际,小女孩玛格丽却突然找上了门。 “祖母说不让我再来找你了。”打开门将小家伙放进房间内后,这位就难过地朝蓝礼说了一句,表情委屈,一双本就水润的棕色眼眸此时也更显晶莹。 “为什么?”蓝礼闻言一怔。 “祖母说你拒绝了她。”小女孩哀伤地说道:“你为什么要拒绝她呢?”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蓝礼于是否认。 “我哪拒绝了,你当时也在场,不都听见了?” “可我没听懂。” “你祖母糊弄你的。”蓝礼笑呵呵地回答,并抬手捏了捏她的小鼻子:“况且你哭什么?我拒绝不拒绝和你又没关系。” “祖母说不让我再来找你。”小女孩委屈地回答,低垂着脑袋,一头柔顺的棕长发也似乎有点乱。 “那你现在怎么来了?” 玛格丽闻言表情一愣,随即眨了眨眼。 “我忘了。” 蓝礼无语,遂拍了拍她脑门,道:“那现在你记起来了,快回去吧,被你祖母发现你可要挨骂。” “我不回去!”女孩说着,小鹿一样的眼眸复又变得晶莹水润了起来,鼻子也开始一抽一抽的,“祖母不讲道理,我为什们要听她的?” “你不听她的还能听谁的?”蓝礼道:“而且你都这么大了,怎么总是哭哭啼啼?” “你就要走了,还不准我哭吗。” 她边说边抬袖子抹了抹眼泪:“维拉斯说了,我们要好几年都见不到你。” 蓝礼闻言没说话。 尽管不久之前还和他那位便宜养母闹了点矛盾,但这并不影响他对高庭的感官,漫长时间下来,他早已习惯了这里的人与一切,而今快要走了,同样也有许多不舍。 这个时代可不像是现代社会,打个电话或者发个短信就能随时随地的沟通到亲朋好友,对于维斯特洛的人而言,离别代表着的是很长一段时间的分别,甚至很有可能就是一生再也见不到了。 当然,目前他们这种情况倒是没那么夸张,但起码来说,从小伴随长大的人突然要走了,还是好多年都见不到的那种,小女孩平时就算再乐观再狡猾也不可能无动于衷。 “你可以写信。”蓝礼出言提议,“写给龙石岛,或者君临都可以。” 渡鸦通信并不是那么方便,而且代价不菲,但起码是个办法。 “我不爱写字。”小女孩闻言瘪嘴。 “那就算了。”蓝礼翻了个白眼,站起身来继续忙自己的。 对方见此抽了抽鼻子。 “我会想你的,蓝礼,你临走前能给我唱首歌吗” “没问题。” 小女孩闻言脸色一喜,随后开始静静等候了起来。 然而干巴巴盯着黑发年轻人在桌上地图勾勾画画了半天,也没见对方有什么动静,她于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你怎么不唱呀?” “我还没走啊?”蓝礼诧异地回头看了她一眼:“你着什么急?” “你现在唱一个吧?” “不行。” “唱一个吧,蓝礼,他们都没你唱的好听。” 仰头眨眼充满期盼,女孩撒娇时的表情分外有趣,然而蓝礼不吃这套,反而抬手揉了揉她那梳着几个小辫子的柔顺棕发,乃至于小女孩瞬间破功。 “哎呀,你好烦人!” 她忙护住自己的脑门脚步后退。 “说不行就不行,别想了。” 蓝礼呵呵冷笑着回答,转过身继续忙自己的,不准备理会这个狡诈的小鬼。 可能最开始这小家伙的确很伤感,但后来她完全就是在演戏,目的倒也没什么,但这个态度就必须要打击一下。 “小气。”背后传来女孩不满的声音。 蓝礼没理会,这位又叫嚷了几句,没得到回应后,她就哼了一声,气冲冲的走了。 “我不会想你的,你走了也不会给你写信了!” 听着身后摔门声,蓝礼哑然失笑,随后将已经勾勒好路线的地图卷起放入书桌抽屉当中,回身正准备检查一下自己的其他行囊,另外一个小孩却突然找上了门。 “大,大人。”这次进来的是一个小胖子,圆脸黑发,一双小短腿配合圆滚滚的身材,看起来就像是个长了四肢的大号皮球。 面对蓝礼的目光,小胖子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低头畏畏缩缩地道:“您,您的信。” 他边说边用那肉呼呼的小手将一封卷起的羊皮信递过来,哆哆嗦嗦的手臂显得紧张极了。 难怪那蓝道.塔利要生气,蓝礼心想。 这个叫山姆威尔的男孩胆子实在是小的出奇,这都带回来好些天了,穿衣跑腿甚至倒尿壶,接触的次数不算少,可这家伙还是这种怕生的模样,可真是…… 心中感叹并没有影响他接过信来,摊开看去后,蓝礼不由皱眉。 这封信的署名人为坎斯,是归属于领地龙石岛内的学士,而信上写的则是关于蓝礼麾下一位封臣在一处名为蟹爪半岛的地方被袭击的事情。 这些年来,这位叫坎斯的学士每隔一段时间就写信汇报龙石岛方面的事物,但大多都是一些在蓝礼看来比较无聊的事情。 唯有上次来信时,这位提过一嘴这个蟹爪半岛。 蟹爪半岛是个非常特殊的地方,紧邻龙石岛所在海湾,理论来说是属于蓝礼的封臣——蟹岛的赛提加家族管辖。 但实际上那里一直不服管教,或者说,在拜拉席恩王朝之前,蟹爪半岛其实是坦格利安家族的直属封臣,对于坦格利安可谓是忠心耿耿,甚至一直自诩为巨龙家族的模范臣民,坦格利安失败后,半岛被赏赐给赛提加家族,但半岛的人拒绝缴纳税务。 因为那里实在穷的叮当响,且遍及沼泽,没有什么价值可言,王室也懒得理会这种事情,只叫赛提加家族的人自己解决—— 结果一直到现在他们也都没从那里收上来什么税。 收不收的上税这点蓝礼并不在意,因为十多年了一直就这样,但眼下蟹爪半岛的人竟然敢动手袭击,那就不得不让他心里犯嘀咕了。 就算坦格利安有复苏的苗头,可现在不还没复苏呢么,那些模范臣民不至于如此直接吧? 谁给他们这么大的胆子? 感觉这事可能有隐情,蓝礼想了想后收起这封信,然后拍了拍一直小心翼翼站在身前的小胖子肩膀,惹来对方一阵心惊肉跳。 “做好准备。” 蓝礼没理会这位胆小鬼的表情,开口吩咐道:“明天宴会一过,咱们就立即启程去龙石岛。” 218 宴会与离别 宴会举办的非常热闹,杂耍演员与肥胖弄臣轮番上前表演魔术和杂技等娱乐项目,还有歌手吟游诗人纷纷献唱—— 河湾是七国上下艺术的殿堂,而高庭城堡更是这座殿堂的中心,提利尔家族养着数量不菲的吟游诗人,他们平时会在城堡各处静静弹唱乐曲,有时候则会被聚在一起共同演奏。 只是纵然这些人当中不乏七国顶级好手,弹唱的乐曲普遍优美动人,但当一曲赞美提利尔家族的古老曲子悠然响起时,他们之前种种表演仍旧黯然失色。 曲子名为《金玫瑰》,七国上下泛是吟游诗人大多都会弹唱,因为吟游诗人最喜欢的地方就是河湾地,而这首歌又是赞美河湾地封君提利尔家族的歌曲。 显而易见,这并非是什么新鲜的歌曲,描写一朵玫瑰从嫩芽时茁壮成长,并绽放绚烂魅力的歌词也让参与宴会的诸多贵族们熟的不能再熟,但当那稳重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唱起这首歌谣时,却仍旧吸引到了宴会大厅中所有人的视线。 原因不只是献唱者身份高贵,更主要的是,这回荡在大厅当中的歌声听起来非常动人! 并非是单纯的嗓音好听,而是这歌声当中有种引人灵魂跟随歌曲飘荡的特殊魅力存在,伴随着歌声悠扬,人们心底情绪因此而愈发激荡,恍惚间仿佛见到一朵泯然花丛中的不起眼玫瑰花在某一时刻突然绽放,群花因此而相形见绌。 洁白而又华丽的大厅内原本颇为热闹,但伴随着这歌声响起,所有杂乱声响直接消失不见,每个人都静静倾听着,脸上或多或少露出沉醉姿态来。 直到短暂的歌声结束,他们才纷纷从那种独特状态当中脱离,或怅然若失地叹着气,或满脸喜悦地仍旧沉浸于歌曲的余韵当中,或注视着大厅中央那抱着木竖琴躬身行礼的挺拔身影目光火热,或鼓起掌来热烈欢呼表示喜爱。 “上次打赌输了,不然我就能听到蓝礼唱多恩人的妻子这首歌了。”大厅掌声雷动的环境下,人群中的棕发少年加兰不无遗憾地与同伴开口道:“单单想象一下就很激动呀。” “多恩人的妻子算什么,我更希望他唱威廉姆的老婆湿透了这首歌。”养猴子的马克叹气道:“只是他肯定不会唱的,蓝礼太正经了。” “他说明天就要走,咱们今天晚上把他给灌醉了吧。” 加兰小声提议道:“灌醉他,不信他还能正经的起来!” “这有点不太好吧?”马克闻言迟疑。 “有什么不好的,你听我说,咱们这样……” …… “蓝礼大人唱的歌简直太棒了!” 那边两个家伙不怀好意,这边几个小女孩也聚在一起叽叽喳喳。 “我什么时候也能像大人那样唱出这种动人歌声来就好了。” “加油,雅兰,早晚有一天你能做到!” “我也希望会这样,可惜大人就要走了,没法再找他讨教……唉,他为什么要走呢?” “不知道呀。” “我们去和他说,让他晚些时候再走吧!” “还是不要了吧,蓝礼大人肯定有事情忙……” …… 小女孩们天真烂漫地叽叽喳喳着,结果说了半天,发现平时最活跃的某人一直抿着嘴一副生闷气的模样,不由纷纷惊诧。 “玛格丽,你怎么不说话?”胖乎乎的一个小女孩眨着眼睛问:“心情不好吗?” “我不想讨论那个小气鬼的歌!”对方闷声闷气地回答:“他答应我走之前唱首歌的,结果竟然在宴会上唱,这算什么呀!” “为什么不能在宴会上唱?”胖女孩闻言表情茫然,此地其他两个女孩也因此而困惑。 “我说答应送给你一件礼物,结果我给大家都送了这件礼物,你会高兴吗?” 女孩们闻言了然,互相对视一眼后,其中一个撇嘴道:“你真小气,玛格丽。” “没错,竟然嫌弃我们分享了你的礼物?” “我们以前也没少给你分享礼物啊?” “我们不是朋友了吗,玛格丽。” “这怎么能算小气?而且你们到底懂不懂呀!”小女孩被同伴们指责的心情更郁闷了。 …… 高庭举办的宴会并非干坐着不动的吃席,此时洁白厅堂内的贵族男女们都在自由活动着。蓝礼一曲弹奏完毕后,一个侏儒马戏团占据了广阔厅堂中央卖力表演了起来,于是大多人的目光被吸引了过去。 有些人则找上来与蓝礼攀谈,其中许多都是一些河湾贵妇人,但当银发公爵夫人现身后,这些“图谋不轨”的家伙们一个个还是颇为识趣地告退离去。 “确定路上不用学士跟着?”岁月让身着华丽礼服的艾勒莉夫人脸上增添了一些皱纹,但她严谨的性格却一点都没变,不久之前蓝礼与她说起明天就走时,她更是主动开始操办了起来。 “路太远了,万一生病,在路上可不好找学士为你治疗。” “我会多注意这点的。”蓝礼轻声回答。 他对于眼前这位公爵夫人非常尊敬,因为他的养母与其说是那位老奸巨猾的老太太,不如说是眼前这位。 礼仪教导、衣食住行,十年的生活都是艾勒莉夫人一手操办,而她对待蓝礼的态度和对待她的儿子们一样,没有任何毛病可以挑出来。 “一路上会有很多城堡,真要生病,可以停下来就近治疗。” “那总归不太方便,也许会来不及。” “没事,我有分寸。”蓝礼回答,对方见此叹了口气:“好吧,既然你坚持。” 接下来艾勒莉夫人又嘱托了许多,包括路上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包括随行人员的安排,包括衣物食物等。随后她的长子维拉斯也找上了蓝礼,相比之下他倒是没那么多话,只是声称会用渡鸦与蓝礼保持通信,银手骑士团不会解散云云。 实际上蓝礼在高庭当中与维拉斯关系最好,但他们都不认为这次分别有多严重,所以尽管心有怅然,却也不会太多愁善感, 之后在高庭的骑士团成员们也纷纷上来与他交谈,性情跳脱的加兰,话语幽默的马克,颇显沉闷的岑佛德,以及骑士团的预备役成员,维拉斯最小的弟弟洛拉斯。 相比于他的两个兄长,洛拉斯这个记忆中与“蓝礼”关系密切的小基佬年纪实在不大,十多岁的模样让他暂时没办法混入大人们的圈子当中,但他对蓝礼颇为崇拜,对于加入“哥哥们”的圈子也非常积极。 可惜的是随后当生日晚宴结束,骑士团成员们为蓝礼举办的告别酒宴直接将他给排斥在外了,理由非常简单,年纪不大,不准喝酒。 漫长的酒宴持续到后半夜,一杯又一杯葡萄酒接连灌入肚子,仰仗于超出寻常的体质,蓝礼的酒量简直深不见底,甚至他从小到大基本上就没有喝醉过。 相对而言,其他人就没那么好运了,一个个喝的晕头转向找不到北,第二天蓝礼离开高庭时那些人甚至都还没起床,这倒也多少驱散了一些离别的伤感。 告别高庭那些熟悉的面孔后,拖拖拉拉好几十人的队伍启程上路,连绵不断的马蹄声与车轱辘声不绝于耳,身后洁白城堡缓缓缩小,最终仿佛天上星辰一般遥不可及,前方道路却随着前行而逐渐广阔,并且愈发复杂。 只是就在队伍启程的第三天半晚,他们于野外安营扎寨时,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却悄然来访—— 梅葛.坦格利安。 219 主动投靠 相隔多年,再次见到梅葛这个特殊之人时,蓝礼发现对方成熟了不少。 一袭方便夜行的黑斗篷包裹其全身,简短的银发、稍显粗糙的面庞,以及看不清体型的装扮让这位看起来仿佛是一个成熟的青年男子,或者说初步踏上了中年人的行列。 唯有仔细观察,才能从对方脸上发现一些女性独有的秀气。 “将你引出高庭那事是我们干的。” 夜晚环境昏暗,但所处营地却升有几处火光,朦胧光照笼罩,周围有许多士兵虎视眈眈盯着这个突如其来的拜访者,但因为事先得到了吩咐,他们并没有靠近去听,而是紧盯身处于篝火旁的两人,随时保持警惕。 “那个通缉犯是你们的人?”蓝礼挑眉问。 他没想到对方上来的第一句开场白就是“自首”,但同时他又能感受到这梅葛的一番诚恳心态,这让他不由提起了一丝兴趣来。 这些年他并没有获得这位多少消息,他的情报体系虽说组建完成,但也只是最初形态,浮于表面,没办法打听到太深的东西。 “我聚集了很多我们那边的人。”梅葛回答道:“我们在暗地里势力不弱,想要闹出点动静来很轻松。” “所以你们与坦格利安达成了合作?”蓝礼眯了眯眼。 在“审讯”那个红袍僧时,他就了解还有另一伙人的存在配合其诬陷计划,但倒是没想到会是眼前这位。 “我们最开始的确是与坦格利安达成了合作,或者说他们雇佣我们替他们办事。” 梅葛坦言回答道:“但我没想到与坦格利安合作的第三者会是那些红袍僧。” 蓝礼闻言没说话,对方则继续开口道:“那些红袍僧代表的旧日门徒到处捕杀我们的人,我们与他们根本没有合作的可能。换句话说,除非坦格利安的人能放弃与红袍僧之间的合作,否则我们不会再替他们做任何事。但据我了解,这似乎不可能,所以我们必须要另谋出路。” 红袍僧,或者他们背后的红神教会在自由贸易城邦当中的影响力很强,特别是在最强大的瓦兰提斯之内,信仰光之王的人特别多,蓝礼对此有了解。 相比之下,眼前这位所代表的一群人尽管出身独特,但总归不过是一些上不了台面的阴沟老鼠罢了。 “所以你找我就是另谋出路来了?”他饶有兴趣地问。 “没错,我们合作吧。”梅葛一脸真诚地道:“我们无法加入坦格利安,我们与那些旧日门徒是敌人,换句话说,我们与坦格利安也是敌人,所以我们的阵营是相同的。” “别忘了你也是个坦格利安。”蓝礼提醒对方。 “但我并非是伊尼斯一脉的坦格利安。”梅葛回答:“既然你熟读历史,那么你就应该能了解这其中的差别。” 蓝礼闻言耸了耸肩:“我无法提供给你们任何领地与权力,更不可能让你当上国王,你找我合作根本没用。” 他话语顿了顿,随后又道:“而如果你了解过,那么你就会知道,我的领地不过是个龙石岛。” 龙石岛这个名字让梅葛有些沉默,但紧接着她就突然笑了起来。 “你是个骗子,我公开宣扬自己的名号与身世,但除了我们那边的人,大多人都不相信我说的话,就算相信,他们也都不会用正常眼光来看我。这个世界上的人不会接受我这样的怪物,所以当国王这件事我早就不想了,至于当领主?我们尝试过,单凭我们自身的力量根本无法撼动维斯特洛现有的局面,原本我们打算是利用坦格利安入侵达成这个目标,可惜这点现在已经做不到。” “那你想要什么?”蓝礼挑眉问:“不要权力,难道要财富?” “我们想要那些门徒死光!” 梅葛说道:“他们到处捕杀我们,没有任何缓和余地,而今他们与坦格利安合作,那么我们也不能干等着让他们打上门来。” 蓝礼闻言沉吟。 从种种迹象表明,这些古代人与那些红袍僧似乎真的水火不容,那么他们显然不愿意看到红袍僧所在的势力成功打败维斯特洛现有的主人,甚至说,这些人和自己的状态可能是一样的,不敢出维斯特洛。 而他们在维斯特洛之内却又成不了太多气候,这种情况下,寻找其他出路不可避免,找到他头上倒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以前有接触过。 只是合作的基础是互惠互利,而蓝礼可不认为单凭一个共同的目标就能让这位以及她背后代表着的那些人心甘情愿给他当小弟,更何况蓝礼也清楚了解自己目前的资源与地位,或者说明白自己的几斤几两。 “你们是想要利用我来搭上我兄长的关系吧。”他缓缓说道。 对方闻言脸色有点尴尬,但却也没否认,而是坦然点头。 “我们的人虽说不多,但许多都有特殊才能,可以胜任文书、税务官、骑士、甚至一军统帅!” “但是你们没身份,没人会相信你们,而且我没猜错,你们现在干的应该是土匪勾当,这是个污点。” 梅葛闻言沉默,这是他们最大的弱点。 因为没身份,他们只能在社会底层厮混,想要上前一步简直太难了—— 并非所有人都能像蓝礼那样坑蒙拐骗而不露破绽的,甚至说就算蓝礼也不可能长时间保持一个身份的伪装,谎言终究是谎言,总会有破绽可循。 泛是想要谋求正经途径的生存,他们这些古代人基本都会以失败而告终,维斯特洛的领主们雇佣人手时会仔细调查一番,可不是随便什么人就能要。 所以除了当土匪与一些闲散的雇佣骑手之外,他们真的没有其他太合适的就职选择,然而太平年月,当拦路土匪实际上没有多少前途可言,小打小闹赚不到什么钱,也满足不了他们的胃口,但动静大了就会惹来围剿,翻来覆去,他们也受到了不少的打击。 身处乱世时这个行当倒是有发展,梅葛也相信维斯特洛未来必然会再次陷入动荡,甚至他们最初的设想就是与坦格利安合作当个带路党,然后趁着维斯特洛旧势力被清洗之时上位。 然而坦格利安与红袍僧之间的合作直接打乱了他们这个计划,同时他们也突然意识到,他们已经没办法在未来的混乱当中置身事外了。 如果不看的远一些,他们这些人根本活不长,指望藏起来或者混在其他人当中是不行的,因为那些门徒有特殊的辨别方法,能够认出他们和正常人之间的不同。 于是不得已,他们只好想办法另谋出路,因此梅葛突然拜访而来,期望的就是能与蓝礼,或者蓝礼背后的拜拉席恩搭上线—— 没办法靠上坦格利安,他们加入拜拉席恩总成了吧?未来战争打响,他们即有拜拉席恩当保护伞,成员们有能力的也总会显露锋芒,而这样虽说发展缓慢,却也多少是个出路。 然而现在想想,无缘无故,谁又能信任一群没身份还有污点的强盗? 梅葛感觉自己有点想当然,但紧接着蓝礼的一句话却又唤起了她的希望。 “不过如果你们能证明自身的价值,我倒是可以考虑将你们引荐给我兄长。” “怎么证明?”梅葛忙问。 蓝礼回答道:“你知道蟹爪半岛吗?” 220 龙石岛 那些古代人想要“弃暗投明”,蓝礼想了想后,认为他们的确有这个理由存在。 所以他准备给这些人一个证明的机会。 叫他们去蟹爪半岛弄清楚当地具体情况就是这个机会,但实际上蓝礼本身并没有期待这能给他带来什么帮助,因为他还不了解那地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只是感觉有点不同寻常,所以眼见有人主动凑过来,他就把人给指使到那边去了,等于聊胜于无的一步闲棋。 闲棋嘛,蓝礼倒也不怎么重视,这在他看来只是一个小插曲,与之相对,他倒是更加感慨于维斯特洛阶级制度的牢固程度—— 事实证明,有才能又能怎么样,有野心又能如何?没个相应的出身,你上不了台面还是上不了台面。 …… 接下来的路程没有再遇到意外,丘陵、山峦、森林、荒野……漫长的赶路让人倍感无聊,但始终有结束的时候,蓝礼定制的路线是从一条名为玫瑰大道的道路前往风暴地的御林当中,然后跨过森林朝着一处名为尖角的地带赶去。 尖角是一座城堡的名字,也是一个效忠于蓝礼的领主家族领地,统治尖角的是巴尔艾蒙家族,该家族族长为蓝礼的莅临举办了一场欢迎宴会,然后又派遣船只将蓝礼送去了隔海相望的龙石岛。 远处看去,龙石岛并不平整,就像是一个于海洋当中凸起的山峰,缓缓靠近后,这山峰才逐渐扩散而开,由此能够看清楚,于山下还有一片稍显平坦的多石丘陵地带围绕。 此时属于中午时分,但天色比较阴郁,岛上最高的那座山峰顶端缓缓升腾着苍白灰暗的烟雾,隐隐仿佛与天上乌云相连,无声显露出它是一座活火山的事实。 而在火山山峰侧面稍矮的另一座丘陵之顶,一座巍峨高耸通体漆黑的庞大城堡随之映入眼中,城堡整体由黑石构造,厚重的城墙掩盖住了其中大部分建筑,但单单从城堡上方显露而出的几座塔楼来看,就能看得出这座城堡的不凡—— 几座黑塔被雕琢的形状为巨龙模样,围绕着城堡当中一座有着圆拱顶部的庞大主堡静静耸立,边缘黑色城墙的城垛同样也充斥着各种龙形装饰,乍一看,这座城堡仿佛由无数条巨龙石化聚拢成型的一般。 随着船只不断逼近,那矗立于高处的黑龙城堡愈发清晰,城堡下多石的辽阔土地与一座建造密集的村镇也随之映入眼中,不过没等船只真正靠岸,岛屿边缘的一座灯塔上就有人发现了他们,同时他们也提前得到了通知。 然后蓝礼就见到了在自己身处河湾地时,为他打理领地十多年的一个亲戚—— 安德魯·伊斯蒙,出身于拜拉席恩三兄弟的母系家族——伊斯蒙家族中的一位稳重中年人,而事实上,曾经在风息堡时蓝礼就认识这位了。 “埃林时长来信询问蓝礼大人何时能返回龙石岛,想来他听到您抵达的消息后会直接赶来拜访。”这位有着一脸络腮胡,留有一双浓密棕眉毛的中年汉子在与蓝礼拥抱过后乐呵呵地说了一句,让蓝礼恍惚间想起了小时候那个有趣的胖墩玩伴。 “我也很期待能再见到他。” 蓝礼呵呵笑道:“他还欠我一顿海龟宴。” 两人说笑间踏步走上龙石岛崎岖不平的道路,并没有去不远处那个村镇,而是缓缓朝着远处斜上方那高耸山丘处的城堡走去。 身旁这位安德鲁并非是那个小胖子的父辈,而是他的一个表叔,蓝礼还记得当初那小胖子声称这人时长敲他脑门,想要将他敲笨,还不怀好意地盯着他的继承顺位,然而实际上这位叫做安德鲁的中年是一个稳重而又抱有善意的好人。 一路前行,这位母系家族出身的亲戚没用蓝礼多问,就主动说起了龙石岛内的一切。 财政情况、领地税收、人口状态、几个封臣家族…… 实际上蓝礼对这些多少有所了解,但并不算太详细,而今听来,他对于自己这个领地倒是有了个更直观的认知—— 领地财务勉强能填得上岛上那座威风凛凛却又维护代价高昂的庞大城堡,但想要有富裕钱财那是根本别想。 岛屿上面的人口不足千,麾下几个封臣们同样实力不强,真要有战争打响,根本号召不出多少兵力。 同时麾下直属的四个封臣也各有各的小心思,蟹岛的赛提加伯爵贪婪而又吝啬,是个老滑头,每次来交税都要偷奸耍滑一番,潮头岛的瓦列利安伯爵空守着家族往昔辉煌荣耀,性情傲慢而又没什么自知之明。尖角的巴尔艾蒙家族倒是很老实,然而当代巴尔艾蒙伯爵是个病秧子,一年下来总生病,不保证什么时候就突然猝死过去了,而他仅有的继承人同样是个体弱多病的小胖子,看看就很令人担忧。 唯一正常些的是妙港的桑格拉斯家族,但当代桑格拉斯伯爵疯狂信仰七神,在安德鲁看来也不是什么正常人。 蓝礼静静倾听着这一切,没发表什么意见。 只能说他原本对于这个龙石岛领地也没报什么期待就是了,抛除坦格利安统治时期这座岛屿的特殊地位,这里唯一能让他看中的也就只有岛上火山下方隐藏着的龙晶矿。 根据前世记忆了解,那所谓的龙晶是对付异鬼,也就是这个世界几年之后会发生的那场大灾难的一大利器,但在这之前,想要用其来牟利似乎也根本不可能。 “坎斯学士是位值得尊敬的老人,很有能力,也很善良,不过他现在正在龙山下为一些生病的村民医治,我们还没来得及通知他大人您的返回。” 安德鲁说完封臣情况后又开始介绍起了城堡内的人员构成,而他口中的龙山正是岛上那座庞大的活火山。 “因为您常年不在,所以城堡内并没有管家与教头等人员配备,城堡内的仆人大多都是龙石岛本地居民,他们——” 前行队伍本来正顺着斜斜向上的山间道路前行,结果一个身材消瘦的圆脸青年突然窜了出来,半跪在地朝着蓝礼哀嚎哭诉了起来。 “公爵大人,您终于回来了,您可要为我父亲做主啊!” 这人嗓门很大,队伍因此出现一阵骚动,身旁被打断话语的安德鲁本就有所不悦,见此更是忍不住皱了皱眉,随后朝蓝礼小声道:“他是赛提加家族的人。” 蓝礼闻言一愣,随后了然。 他的一位封臣,蟹岛的阿德里安·赛提加伯爵不久之前亲自去收税结果被袭击了,这事他可没忘,然而眼前这人摆出这副姿态…… 221 鬼心思与琐事 半跪在地上的圆脸青年不断哀诉着他的老父亲在蟹爪半岛上的遭遇,什么护卫全都被干掉,只留下他一个人仓皇逃窜而回,什么那些蟹爪半岛的人简直都是一群疯子,毫无理智可言,什么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他们受到袭击了…… 最后那句话倒是解开了蓝礼之前的一个疑惑,那就是为什么蟹爪半岛的人会有那么大的胆子—— 他本以为可能有什么特殊情况,现在听来,原来一直都是这个作风? 心中所想并没有影响到他的行动,蓝礼主动上前搀扶这个圆脸青年起身,结果这位愣是摆出一副哭哭啼啼没力气的姿态,怎么扶也扶不起来,于是蓝礼干脆不理会这家伙了,带着队伍绕过这位的身影继续赶路。 这让对方颇为傻眼,却也忙不迭地站起身跟了过去,模样浑然没有之前那种“虚弱”姿态。 “大人,您一定要替我父亲做主啊!他年纪不小,却受到那么大的惊吓,现在都还卧床不起……那些该死的蟹爪半岛人实在是太放肆了!” 巍峨城堡已经近在眼前,走近处看去,外围城墙仿佛是一条巨龙卷曲缠绕而立,城堡大门就是那巨龙之口,而已经开启的闸门则是巨龙的獠牙。 顺着獠牙进入城堡之内,大量通体漆黑的建筑随之映入眼中。蓝礼一边打量,一边看似随意地回答着这个圆脸青年的话语。 “赛提加伯爵明明知道派人去收税会遭到危险,怎么还亲自犯陷?” “父亲大人认为您即将回归这件事足以震慑住那些野蛮的半岛人。”圆脸青年闻言义愤填膺地道:“他认为在大人您的庇护之下,他是安全也有保障的,结果那些人实在是太嚣张了,他们根本不顾劳勃国王的威名,也不把大人您放在眼中,他们——” “故意去的吧?” 冷不丁冒出的话让一脸气愤的青年表情一愣,随后面对蓝礼轻瞥而来的目光,他不自觉打了个哆嗦,讪笑地道:“故意去?大人您的意思是?我是说收税当然是要——” “蟹爪半岛不服管教,好多年都收不上税,你父亲有些着急了。”蓝礼自顾自地道:“然后听说我这个年纪不大的公爵即将返回,就把主意打到我身上来了。目的是想要利用这件事激怒我,然后让我去求国王来解决这件事?” 冷汗悄然从额头溢出,圆脸青年明显没想到藏在心底的想法被如此轻易地揭露而出,乃至于心中着实有些慌乱,但他并没有乱了方寸,而是略显心虚地道:“大人您说笑了,我父亲怎么可能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而且您是他的封君,他怎么会做这种——” “封君有保护封臣的义务,但并没有替封臣处理麾下领地治安的责任。”蓝礼不顾对方说什么,看似随意地道:“告诉你父亲,如果他实在没有能力处理好自家领地内的乱象,那么我可以选择接手蟹爪半岛。” 接手而非是帮忙处理,这其中的区别圆脸青年自然不会听不出来,于是他干笑了两声后,没敢再纠缠下去就匆匆告辞而去了。 蓝礼也没理会这家伙之后会怎么想,目光随之转回了这座城堡之内。 相比于打鬼主意的封臣,他对于这座城堡的兴趣更浓一些,因为他突然想到,这地方好歹是坦格利安盘踞无数年的大本营,其中会不会有什么副本媒介存在? 抱着这个想法,他并没有直接进入城堡的主堡大厅内歇息,而是在代理城主安德鲁的带领下绕着这座城堡转悠了一大圈。 从外面看来,这座城堡就像是一头黑色巨龙盘绕围着几头稍小的小黑龙,而内部风格特征也同样保持于此。 巨龙之口为城门,龙身为城墙,龙翼下包含着铁匠铺与兵器库、龙尾则横成拱门、桥梁、与室外楼梯。 城堡内塔楼林立,每座塔楼都是一条条或蹲伏或展翅的黑龙模样,唯一不同的是城堡的主堡石鼓楼,它是一个高耸的圆柱形建筑,仰头看去,顶端有石质拱桥在半空中连接主堡与另一座塔楼所在。 主堡侧方是一条小黑龙卷缩于角落,此时“小黑龙”的鼻孔正不断朝外散发出烟雾与蒸汽,蓝礼走进去一瞧,发现这原来是个厨房。 而矗立于主堡前方的建筑则是接待大厅,外形同样是黑龙,不过是一头趴伏在地的龙,龙口为大厅入口,走入其中后,其内部空间辽阔而又充满了棱角分明的异域风格,地表平坦铺着黑色石砖,左右黑石墙壁镶嵌着一扇扇高窗,大量光线顺着窗户挥洒而入,将此处大厅照耀的明亮不已。 踏步深入登上阶梯,蓝礼最终坐在大厅尽头一幅龙石模样的领主座椅之上,随后目光俯瞰而去,发现因为两侧有一排排高窗存在的缘故,这座通体漆黑的大厅并没有丝毫阴暗之感,反而显得颇为广阔恢宏。 “可惜没有媒介存在。” 他暗暗叹气。 这座城堡的风格简直是维斯特洛独一份了,就连随处可见的火炬台也都是一只只龙爪模样,各种奇幻夸张的造型与寻常那些中世纪堡垒对比仿佛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建筑——传言中这座城堡也的确并非寻常工艺建造,而是掺杂了瓦雷利亚魔法。 然而造型威风并不能带来多少实质性的好处,走了一大圈,蓝礼也没闻到什么特殊味道,甚至他发现这座城堡内非常空旷,没见到有任何珍贵物品存在。 想想这倒也正常,战争期间这座城堡有坦格利安家族的人逃难而来,战争后又被其他军队扫荡过,里面真要有什么好东西早就被人扫荡光了,根本等不到他这个后来被赐封的领主伸手。 蓝礼于是不再多想这点,感受了一番领主座椅的硬度后,他就失去兴趣般地走了下去,开始盯着跟随他而来的仆人士兵们将他的行礼物品运送到大厅后的主堡居住地当中—— 这些人并非蓝礼私人拥有,而是提利尔家族配备给他路上用的,但而今已经抵达目的地,他们不久之后就会返回高庭。 蓝礼真正带回来的人除了他自己之外,也就只有一个塔利家族出身的小胖子侍从,以及一个平民出身的跟班托布了。 “我会在龙石岛继续辅佐你一段时间,大人。” 当蓝礼站在大厅门口处感慨自己似乎有点穷时,前代理城主安德鲁.伊斯蒙在他身旁说道:“这之后我会去君临述职。” 代理城主是替领主管理领地的一个临时替代品,而今蓝礼这位正牌领主回来了,他自然没有再呆下去的理由。 同时他是国王指派而来,也并非蓝礼的下属——伊斯蒙家族其实是风暴地所辖的贵族。 “这期间您最好提拔一位总管。”安德鲁提议道:“替您管理城堡内的人员调度与财产状况。” 蓝礼闻言点了点头,这一切不用说他也能想到,毕竟他不可能把时间浪费在管理各种琐事物之上,但具体人选却还需要考虑一二,主要是他以前关注的都是一些情报方面的人员,这个总管一类的倒还真没想过,或者说,他对于这块领地压根就没怎么上过心。 显然安德鲁也发现蓝礼似乎没什么准备这点,于是他开始仔细叮嘱了起来关于打理领地方面一切需要注意的事项,然而他的话并没有持续多久就被打断了,因为之前据说是出门替人看病的龙石岛学士坎斯匆匆赶了回来。 然后蓝礼就突然发现,赶来面前的这位慈眉善目的灰发老人,真实身份似乎并不简单。 222 大发明家 挑高幽深而又空旷的厅堂之内,穿着一袭灰色学士长袍的灰发老人温声细语,听起来仿佛是一个慈祥的老爷爷,令人不知不觉间就能放松下来。 “岛上气候一直很潮湿,再加上现在是夏季,人的体液会变得很粘稠,所以生病后往往会持续很长时间,也会有更多突变的可能。这主要是某些地方体液过剩的缘故,众所周知,体液过剩或不足都会造成疾病的诞生,所以我在为佛里克医治时,主要的办法是对此做出调整,而经过我这几天的……” 这些专业知识话语让站在领主椅子下方的前代理城主安德鲁颇感深奥,却也对于这位坎斯学士的学问佩服非常。 然而他口中的话在蓝礼听来却全都是谎言。 独特的通灵之刻天赋让他在与人面对面交流,或者说在有人专门与他讲话时,能感受到对方散发而出的种种情绪,这种感受并不是太清晰,只能朦胧分辨出一些大体的——愤怒、哀伤、诚恳、或虚假。 此时蓝礼就感受到了眼前这位慈眉善目又略显驼背的老者实际上完全是在撒谎。 他口中对于这个时代的医学知识不可能是谎话,那么他撒谎的地方在哪呢? 很轻易的,蓝礼就能猜到,是他根本就没有去给那所谓的佛里克治病,而是去做了其他事情。 与此同时,在这位坎斯学士之前自我介绍的时候,蓝礼同样感受到了这种虚假,所以他初步判断,这位与他保持通信近十年的老学士,实际并不简单。 想着,坐在石质领主椅上,看似静静倾听的蓝礼突然开口问道:“学士对于医术方面很精通?” “在旧镇学习时,我专门研究医术。”坎斯学士如此回答,但似乎怕蓝礼误会,他于是又补充了一句:“对于冶金和神秘学也都有所了解,渡鸦学同样精通,只是我最擅长的还是医术。” “我听说学士们能用握手腕的办法来判断人生没生病?”蓝礼闻言佯装好奇地问:“这是真的吗?” “通过感触脉搏的跳动节奏确可以发现一些人体内的异常情况,但那需要很高深的乐理知识,而我对这点涉猎不多。” 坎斯学士如此回答,蓝礼闻言开口声称想要体验一下,于是这位慈眉善目的老学士就没有丝毫防备地踏步上前握住了他的手腕。 但紧接着,他就被蓝礼反向抓紧了胳膊! “大人,您这是?”坎斯学士对此颇为惊讶,或者说他完全想象不到蓝礼能够发现他的谎言,然而此时蓝礼却并没有解释的意思,他一改之前和善,捏着这位老人枯瘦的胳膊,面庞显露出一丝冷笑。 “旧镇对于学士的分配有着非常正规的流程,同时也会在君临备案,我不怀疑坎斯学士是真正存在的,但我猜他的存在已经是过去了吧?” 这话冷不丁听起来有些莫名其妙,起码来说安德鲁这个厅堂当中的第三者就完全没听懂蓝礼在说什么,但当事人却因此而面色一变。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公爵大人?” 蓝礼没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转移目光看向不远处的中年男子。 “安德鲁,你先下去,我要单独和坎斯学士谈谈。” 龙石岛的前代理城主对此颇感好奇,但他听到蓝礼话后还是点了点头,然后踏步走出了大厅。 于是此地只剩下蓝礼与被他抓住胳膊的老学士。 “你杀了他?”蓝礼随后问。 “您到底在说什么?” “是在来龙石岛就任之前?” “请先松开我的手,大人,您的力气太大了,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 “你为什么要这么干?” “恕我直言,大人,您——” “你是被流放的?” …… 连番质问语速急促,也显然有些驴唇不对马嘴,然而当蓝礼最后一句话落下后,原本脸上还能保持淡定的老人却浑身一颤,随后充满惊恐地瞪着蓝礼,嘴唇开阖间想要说话,却哆哆嗦嗦的没说出任何一个字眼。 “你被学城流放了,你杀了真正的坎斯学士,你代替他来到了龙石岛,你……” 瞧着眼前这位近在咫尺显得慈眉善目的老者,蓝礼同样颇为惊讶。 单从外表来看,显然没谁能想象的到这位气质长相如此和蔼的一个人会是那么的狠毒,然而通灵之刻的反馈却清晰告诉蓝礼,这一切都是真的。 如果单单只是隔着距离的感知,蓝礼只能感受到一股股朦胧的情绪,但当他能触碰到目标时,蓝礼可以主动的将自己的“思绪”传导进入对方身体当中,然后与对方心神相连。 这种状态下,他不仅可以感受到对方的一切感觉,同时更是能读取到对方脑海中浮现而出的思绪! 曾经在角陵逼问那红袍僧时,他就是用的这种手段,眼下同样如此。 这手段显然非常令人恐惧,就见本应该心理素质强悍的老人此刻被吓得就像是一个见了鬼的小女孩一样,枯瘦的身体完全止不住地连绵颤抖,脸色苍白而又恐惧。 “你的目的只是代替他?” “我——” “你为什么被流放?因为研究死人尸体?” “你这——” “你叫什么?” “科本!科本——!” 仿佛受不了了一般,身着灰羊毛长袍的老人尖叫着剧烈挣扎了起来,蓝礼见此手腕一松,于是他整个人就不由自主地踉跄后退,最终噗通一声倒在了下方黑石台阶上。 “科本?”蓝礼有些惊讶。 “没错,科本!”翻滚摔在阶梯下的老人惊恐地瞪着他,完全不顾自己身上摔了一跤而带来的剧烈疼痛。 “我叫科本,没错,我叫科本,不是坎斯!不是坎斯,你别再说了——你——你用了什么手段?魔法?” 他前半句话当中充满了颤音,后半句却似乎突然稳定住了心神,脸上反而露出一抹狂热来。 “是魔法?你用了魔法!?” 领主椅子上端坐着的蓝礼没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愣愣地注视着不远处这位瘫倒于地的老人,有种突然中奖了的感觉。 最开始他以为这位可能是什么无面者之类的存在伪装,所以才用计将他紧紧拽了住,而随后一连串的逼问则让他了解到,这位是个冒名顶替者。 然而问到最后,他却问出这么个名字来了。 科本? 要说蓝礼对于前世那部剧的印象大体而言已经很模糊了,但这个名字他实在是没办法忘掉,无他——那部剧最后双方的对决,这个叫科本的老头完全是其中一方的外挂啊! 仔细想想,这位到底都有什么身份? 国王之手,情报头子、死灵法师、大科学家……既能出策安邦定国,又能发明钻研搞出屠龙利器,性格忠心耿耿任劳任怨,不讲半点私情,简直是一个无所不能的全才了。 或者说,这位完全是七国上下第一人才啊! 原本蓝礼对于这个伪装者还颇有敌意,但现在他突然感觉,要真是科本,那么这个…… “你说你只精通医术?”黑发年轻人突然发现了一个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您用的是魔法吗?”老头不理会他的问题,而是爬过去迫不及待地问。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这……没错,我是对医术钻研比较深。” “那么军备制造方面呢?” “军备制造?”老人闻言一愣,继而满脸茫然。 223 领主日常 这位叫科本的老人并不了解军备制造与研发,甚至他连许多学士阶级都有钻研的军事学问都涉及不多。 蓝礼失望地发现,这位除了医术以及其衍生出的一些关于死尸方面的知识之外,其他地方都很寻常。 显而易见,这是个“低配版”的科本,而非全知全能。 不过就算是一个低配版的,蓝礼认为他也不是寻常学士能够比拟,所以尽管对方有“案底”在身,但他并没有选择驱逐或者绞死他,而是在密谈良久后,让这位老学士继续留在龙石岛当中任职。 参考前世那些不靠谱的记忆,这位可谓是忠心耿耿,不过很多事实证明这里并非完全是那部剧的世界,所以这点无法保证,但蓝礼却也不怕他闹出什么乱子来。 无他,有着通灵之刻特性,他完全不用担心麾下人员的忠诚度问题。 …… 蓝礼返回龙石岛的目的是在此中转一下,然后前往君临,而他对于自家领地的预期也并没有多少计划——了解一下领主该做什么,以及将领地事物安排妥当,这是他仅有的两个目标。 所以解决科本学士这个小插曲后,他开始干起了正事。 “大人,这就是我的船,桑姆和拉德可以为我作证,您可千万别信他的诬告啊!” 恢弘的大厅当中响起一位肥胖老人抱屈的声音,而在他话语落下后,其身旁另一个头发斑白的驼背老者不由气急。 “你的船底下有个大刮痕,我的没有!凯索,别以为我不了解这点,你偷偷把我的船换掉变成了你的,以为我看不出来吗!?” “哪个正常人会去看别人船的船底?” 最开始说话那人叫嚷道:“你自己的船有刮痕还差不多,所以你才跑大人这里诬陷我换了你的船,就是想要我那条好船!” “你——凯索,你是个无耻的老东西!” “你还说我无耻?分明是你……” …… 随后在领主座椅上的蓝礼饶有兴趣地注视下,两个老头骂着骂着就掐到了一起,开始爹长娘短的打起了架。 厅堂两侧有士兵紧盯于此,防止意外发生,但没见公爵大人发话他们也并未妄动,瞧了一阵子后,蓝礼身旁的安德鲁见蓝礼根本没有阻拦的样子,不由小声提醒道:“大人,您应该制止他们的。” 蓝礼闻言干咳了一声,随后摆手示意士兵上前将他们分开,同时开口判决道:“你们双方除了口头上的控诉外没有提供任何证据,这件事情我不好判断,所以要么你们自己私下解决,要么你们拿出其他证据来。” 他说完,也不等这两个浑身样子狼狈的老头回答什么,就示意士兵带他们离开。 蓝礼能分辨出谁在撒谎,但此时他并没有感觉到有谁在撒谎,这两个人似乎都认为自己是受害者一方,话语也都是真的。 然而这种事情不可能全都对,所以事情的真相就很简单了——两人当中其中一个老糊涂了,把别人的船误认为是自己的船。 蓝礼能够猜到是哪个老糊涂了,但他不想和老糊涂浪费时间的扯这种糊涂账,所以他直接将他们打发走,随后始接待下一伙。 “领主老爷,我儿子卡拉与鲍斯之女吉赛尔准备结婚,特来请示您的意见。” 一个弯腰驼背的老渔夫在大厅当中点头哈腰地道:“我们也带来了需要交的税,您看,这个——” 他边说边将手中拎着的两只鸡与几串子腌鱼干双手捧着递给一位士兵,那熟门熟路的姿态似乎没少干这种事情。 这个时代的税收并不只限于金钱税,还有实物税,或者说实物才是大部分农民交税时的常态,所以鸡鱼什么的很正常。 蓝礼见此声称自己没意见,还开口说了一句祝福,于是老渔夫松了口气,随后一脸乐呵。 “如果您有空的话,蓝礼老爷,我们邀请您参加这场婚礼,就在四天后,小广场那边。” “如果有空的话。” 蓝礼朝他点了点头,随后目光轻瞥,其身后青年有些露怯地低头不敢与他对视,但他身旁那位大胸脯女孩反倒是挺胸抬头,略显脸红地朝蓝礼抛了个媚眼,又掂了掂胸,显得胆子特别大。 中世纪版的老实人啊。蓝礼因此回看了那年轻人一眼,暗暗感叹。 之后他又接待了一个家中长辈死掉前来交税的,一个投诉码头一家酒馆用发臭食物接待客人的,以及一个希望在龙山,也就是那座火山后的一块地方开垦新地的。 龙石岛地方小,翻来覆去的事情也不大,就是特别繁琐,让蓝礼隐隐感觉自己仿佛化身成为了居委会大妈。 不过这点他倒是早有预料,事实上,身处于高庭的时候,蓝礼就没少见提利尔公爵处理这种闲杂琐事—— 这是这个封建世界的常态。 不过领主们的时间并不会完全拿来浪费在这些无聊事情当中,或者说他们的重点实际上是处理麾下封臣之间的事物——家族仇恨、矛盾、利益纠葛、家族联姻、赞同或否定封臣一些请求等等。 蓝礼的直属封臣总共也就那么四家,他回来的时间也不长,所以目前倒是没什么事情需要他这个公爵大人来解决,不过在随后的两天当中,这四家封臣还是依次赶来龙石岛拜访。 这四位分别是尖角的巴尔艾蒙伯爵、妙港的桑德拉斯伯爵、潮头岛的瓦列利安伯爵以及蟹岛的赛提加伯爵。 龙石岛与君临红堡间隔着一片名为黑水湾的海湾,而龙石岛所在地带乃是这黑水湾的出口位置,他麾下领主的领地同样也是围绕这个出口存在的,相互距离并不远。 所以蓝礼这个龙石岛公爵返回,他们自然不可能不来拜见。 尖角的巴尔艾蒙伯爵是个体弱多病的肥胖中年,说话虚声虚气,妙港的桑德拉斯伯爵则是个虔诚的老好人,三句话离不开天上诸神。潮头岛的瓦列利安伯爵是个英俊的中年人,性格含蓄而又骄傲,最有趣的是蟹岛的赛提加伯爵,老家伙捂着屁股一瘸一拐地赶来拜访,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却绝口不提之前的那件事。 城堡内举办的一顿晚宴让蓝礼基本了解了麾下这几个封臣的性格与状况,总的来说各有各的心思,但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而他们也并未久留,他们在龙石岛内居住了一晚上后就纷纷告辞离去了,蓝礼因此复又忙碌于繁琐的领主工作当中。 这个工作在他看来比较无趣,也没什么波折,不过在他抵达龙石岛的七天之后,他却突然接待了一个特殊的拜访者—— 拜访者是之前被他随手打发去蟹爪半岛的梅葛.坦格利安,而她声称带回来了一个非常重要的调查结果。 224 意外的消息 “门徒们正通过蟹爪半岛逃往海外?” 空旷大厅内响起一句讶然的反问,紧接着另外一道沉稳女性声音就随之响起。 “是的,他们从七国各地隐蔽朝蟹爪半岛汇聚,而那里的领主们不仅提供保护,还联系上了船只将他们走私偷送出维斯特洛。” 领主椅子上的蓝礼闻言眯了眯眼。 阶梯下方这位披着一袭黑斗篷的银发“男人”口中话语让他完全没预料到,但他能分辨出这话是真话,起码对方认为是真的。 这倒是个意外收获。 抵达龙石岛后,蓝礼就不再留意那蟹爪半岛能有什么异常情况了,毕竟他了解到那里杀税务官的“习惯”早就存在,而不是突然发生。 至于眼前这位曾经被他指使到蟹爪半岛去的家伙,蓝礼更是将之抛之脑后,认为这人显然只会白跑一趟,调查不出什么结果来。 眼下这情况却与猜测相反。 只是尽管听起来是真的,但蓝礼却仍然发现了其中有所漏洞。 “蟹爪半岛周围的海运活跃,如果半岛人真的大规模将人偷渡出去,怎么可能不被发现?” “并不是大规模,而是分批运送。”闻言后银发梅葛没有任何停顿地道:“潘托斯每隔一段时间都有一艘贸易船只抵达海鸥镇,而那些贸易商船可以顺便路过蟹爪半岛附近,接上那里的走私客们返航,只要小心一些,并不起眼。” 蓝礼闻言皱眉。 潘托斯是九大自由贸易城邦之一,与君临隔海相望,而海鸥镇则是蟹爪半岛北岸,位于谷地边缘的一大贸易城市,也是维斯特洛五大主要城市之一。 其他四个分别是君临、河湾地的旧镇、北境的白港与西境的兰尼斯特港。 海鸥镇与潘托斯之间距离不远,贸易往来必然很多,而它们之间的航线也的确顺路蟹爪半岛,所以要说真有这种掩护的话,那的确算得上隐蔽。 然而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也就代表着潘托斯这座九大自由贸易城邦之一也加入了坦格利安一方? 心中思索于此,蓝礼口中则询问道:“你们是怎么打听到的这消息?” “我们自有我们的办法。”梅葛回答,但想了想后,似乎感觉这样不足以显露出自家的“诚意”,于是又补充了一句:“蟹爪半岛的人很排外,但我们当中同样有他们的人,了解半岛一切习俗与地理,短时间内伪装混进去打听情报并不算难。” 蓝礼闻言忍不住笑了笑。 “看来你们当中的人才还真是不少。” “那是当然。”梅葛傲然地回答道:“我们数量不多,但所有人都有真本事!” “数量不多……”蓝礼想了想,问道:“据我所知,你们这类人出现的地方可不是固定在一处,而是遍布七国各地,所以你到底是怎么将人聚起来的?” “有独特本领的可并不是你一个。”梅葛闻言神秘一笑:“我自有我的办法。” 蓝礼眯了眯眼。 这位和九年前相比倒是聪明了不少,性格也沉稳了许多,想来是没少受打击,再加上她背后的那些人…… “你站在这里有什么感想?” 他突然挺直身板,面带威严,目光俯瞰台阶下站着的银发“男人”。 “这座岛、这座城堡、以及我屁股下这张椅子,曾经可都是你的。” “曾经?” 梅葛闻言抿嘴,随后朝他淡淡地道:“曾经我站着撒尿,现在早就习惯了蹲着。” …… 厅堂内的谈话持续了很久,而在当天晚上,几头渡鸦就突然从城堡内的鸦巢塔顶部扑腾翅膀飞向四面八方,继而陆续到了蓝礼麾下的几家封臣手中。 妙港的桑德拉斯伯爵接到信件后没怎么犹豫地就开始召集船只与士兵、准备去蟹爪半岛海域狙击走私者,尖角的巴尔艾蒙伯爵则看了看自己唯一的儿子后,边咳嗽边命令属下的人同样招办。 潮头岛的瓦列利安伯爵对此直皱眉,但还是响应了这次号召,只是不论召集士兵还是准备船只的速度都显得拖拖拉拉。 蟹岛的赛提加伯爵面对这封信则大喜过望,与伺候在身旁的圆脸儿子乐呵呵地说了一句。 “我早和你说,跑去哭两声总会有成效,你瞧吧,现在效果来了!” “可那家伙当时怎么没表态?” 圆脸青年看完信上内容后颇感诧异:“他可是猜到咱们的打算了。” “什么那家伙?要叫公爵大人,语气尊重点!”老伯爵闻言面色一正,严肃地道:“蓝礼公爵猜到了咱们的计划,还当众说了出来,那是警告。说出来后他还是准备插手这件事,那就是照顾,你明白?” “所以那位的意思是……” “意思是老老实实辅佐他怎么都好说,耍小聪明就没好果子吃。”老赛提加伯爵说罢,一脸感慨。 “十年前我在君临第一次见到公爵大人时就感觉他很不一般,现在看来我果然没想错。” “那这封信上写的东西是真是假?” “当然不可能是假的。” 老人闻言道:“想叫铁王座出兵,假消息可办不到。但公爵大人一边揭穿你一边去调查,意思已经很明确了,所以咱们一定要积极响应……” …… 商人的船与战争用的战舰没有可比性,而蓝礼的封臣们虽然不多,但因为在海洋范围内,哪家都有几艘战船。 正常情况下,这些船围堵鬼鬼祟祟的一两艘商船是绰绰有余的,然而仿佛担心不保险一般,蓝礼送出的信并不只限于麾下几个伯爵,同时还有谷地的格拉夫森家族。 格拉夫森家族在谷地势力庞大,麾下统治着港口城市海鸥镇,与龙石岛之间的距离并不远,中间只隔了一座从陆地上延伸进入海洋,如同螃蟹爪子一般的蟹爪半岛。 然而与贫瘠的龙石岛相比,背靠整个谷地资源的贸易城市海鸥镇不仅富裕而且强大,所以就算当今龙石岛领主身份特殊,年轻的格拉夫森伯爵也并未如何放在眼中,反而在收到信后呵呵冷笑。 “配合龙石岛方面围堵我们在潘托斯的商业伙伴?当我是他的封臣吗?还真敢指使……” “龙石岛公爵在河湾地的表现足以证明他很有头脑,大人,也许我们可以在这件事上面卖个好给他。”身旁格拉夫森家族的总管也见到了信上的内容,于是开口提议。 “有头脑又如何,他的领地太小了,也没有继承铁王座的可能,我们没必要付出这种代价来讨好他。”格拉夫森伯爵回答,暗暗却思考着另外一件事,不过犹豫片刻后,他还是熄了这个念头。 “我们只负责看戏。”他与总管说道。 225 第二封信 黑夜笼罩下的大海一片灰暗,放眼望去,远方那朦朦胧胧的大陆仿佛一条蛰伏于阴暗海洋下,只露出一个头顶的庞大怪兽,无声无息,却有种深沉的恐怖感。 冷风吹拂于单薄的亚麻轻衫上,带来一阵阵阴凉,站在幸运之女号的甲板船头,留有一束分叉胡子的特纳船长暗暗有些焦虑。 身为潘托斯某位总督大人麾下的一位船长,特纳船长这次从海鸥镇返航时还有另外一个任务,那就是抵达这处名为蟹爪半岛的海域,等待有人赶来登船。 这任务有一定的风险,因为附近海域来往船只颇多,要是被发现,不说会有生命危险,却也会有很多后患,所以特纳船长对此非常谨慎。 然而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约好的时间明明过了,视野当中却仍旧没有小船到来,这让特纳船长忍不住在甲板上来回踱步,同时心底不断咒骂着那些神神叨叨的偷渡者。 没错,特纳船长了解自己要偷运的人都是谁,事实上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干这种走私事情了,同时仰仗于在海鸥镇还算不错的人脉,他也了解为什么那些人会如此狼狈—— 整个维斯特洛都在通缉他们。 这涉及到维斯特洛上层阶级的权力争斗,特纳对此不感兴趣,但却也在持续的关注着,因为这种争斗会直接影响到他们的生意往来,同时他也一直很纳闷为何他们潘托斯会卷入这场争斗当中。 仰仗着与君临距离最近的优势,潘托斯非常富裕,但在九大贸易城邦当中却并不强大—— 很多年前潘托斯与同为自由贸易城邦之一的布拉佛斯因为奴隶制度一事打过许多仗,结果接连惨败,不得不签署“和平协定”,规定潘托斯人不得拥有超过20艘以上的战舰,不得雇用佣兵、也不能与自由佣兵团订立合同、或保有任何超出城市卫队的军队。 这种情况下,左右逢源才是潘托斯人应该做的事情,而不是匆匆下场与某个庞然大物敌对…… “也许是那些该死的布拉佛斯人威胁?” 他如此猜测,协定签署后的这些年,潘托斯一直受制于布拉佛斯这个不算很近的好邻居,要真是布拉佛斯那边给总督们施压…… 特纳船长没再细想下去,因为在他的视线中突然显露出几艘于昏暗海面上摇摇晃晃而来的小船,而那船赶来的方向也正是蟹爪半岛所在。 他因此松了口气,随后开始招呼船上人做好准备,等那些偷渡者一上来后就立即返航。 事情刚开始的时候进展很顺利,十多个穿着寻常衣物,话语却神神叨叨的偷渡者没有丝毫意外的就上了船,然而正当这艘商船船帆扬起膨胀准备起航之际,特纳船长突然发现在自家船周围海域,竟然隐隐浮现出十多艘庞大的战舰! 昏暗环境下,特纳船长无法看清这些战舰的船帆标志,但从他们围拢而来的姿态来看显然属于来者不善,他因此面色大变,但却并没有示意船只逃走,而是忙抓来一位心腹水手低声吩咐:“快把之前那些人藏起来,让他们穿上船员衣服,快去!” 水手忙点头,而特纳船长则深吸了口气,默默等待了起来。 他的商船不论速度还是战斗能力都比不上战争用的船只,贸然乱动只会彻底暴露,倒不如伪装一番,也许能够蒙混过关。 可惜他的打算并没有得逞,因为那些船围拢而来后根本没有丝毫交涉的模样,就直接强行控制了特纳船长的幸运之女号,并且不理会他们如何狡辩,果断的将他们所有人都统统扣押,包括之前那些上了船的伪装者。 …… 位于蟹爪半岛外海域发生的事情非常隐蔽,但没多久一封从龙石岛发出送往君临红堡的信件就将此事彻底暴露而开。 这封信抵达时,负责收发信件的大学士派席尔正在房间当中与他最近非常喜爱的一条宠物狗玩闹嬉戏,听闻渡鸦难听的嘎嘎叫嚷声后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随后忙抽身跑去查看。 然后他红润健康的面颊上就不由自主地闪过一丝古怪。 “河湾的事情才刚刚闹完,就直接准备对谷地下手了?这个蓝礼公爵……” 口中嘀咕着,大学士脑子里不自觉想到十年前那个令人讨厌的小男孩,忍不住唏嘘感慨了一番,随后拿着这封信快步走向学士塔之外,准备将其递给国王。 最近一阵子劳勃国王没心思再去红堡外逛妓院,所以派席尔大学士很轻易就从仆人口中得知了国王所在,并且于一处花园内见到了他。 “我弟弟又来信了?” 劳勃国王尽管胖,但声音却很洪亮,坐在他对面的一位秃顶老人闻言后也忍不住将目光看向大学士递给国王的那封信,暗暗猜测里面的内容。 前阵子从河湾而来的一封信让御前会议的成员们颇为振奋,也让整个红堡都在议论着那位销声匿迹好些年的龙石岛公爵,眼下这种议论都还没彻底停止,却又来了第二封信…… “也许是另一个喜讯?”秃顶老人,也就是谷地公爵暨御前首相琼恩.艾林默默期待。 换做之前他才不会在意一个刚刚成年的小家伙寄来的信,但之前河湾那件事实在是干的漂亮,让他很难忽视那位年轻的龙石岛公爵,或者说已经对其有了足够的重视之心。 然而紧接着秃顶老人就突然发现默默看信的劳勃国王突然抬头瞥了他一眼,表情似乎有点古怪,这让老公爵心头一凛。 “坏消息?”他忙问。 “你自己看吧,琼恩。”肥胖的国王边说边将信递过来,秃顶老人伸手接过后忙低头看去,脸上凝重的表情渐渐变成了怪异。 这信上写的内容很多,大体分两部分,一部分是蟹爪半岛的人联合潘托斯船只庇佑偷渡门徒一事,另外一部分则是一句句笔锋尖锐的指控。 蓝礼公爵在信中声称他发现蟹爪半岛偷渡一事后曾经邀请海鸥镇的格拉夫森伯爵共同行动,但格拉夫森伯爵拒不出兵,所以他严重怀疑格拉夫森伯爵以及其背后家族与那行偷渡之事的潘托斯有勾结,或者说,与潘托斯背后的坦格利安余孽们有勾结。 他指出,在起义期间(篡夺者战争),海鸥镇就是谷地保王党的聚集地,海鸥镇的格拉夫森家族同样是保王党中的领头者,现今虽说他们已经屈膝臣服,但难免贼心不死,想要勾结坦格利安来个里应外合的可能性很大…… “你对这事怎么看,琼恩?” 见秃头老人脸上表情有所变化,劳勃国王满脸严肃地问:“我当初亲手宰了站在坦格利安那边的马柯·格拉夫森,也许他这个侄子对我怀恨在心?” 他问这事并无顾忌,因为真要是这么回事的话,那就等于格拉夫森家族同样也背叛了琼恩.艾林这位谷地公爵。 就像当初他们在谷地起兵反抗坦格利安时,那个前海鸥镇伯爵举兵支持坦格利安一样,公然站在了琼恩.艾林这位封君的对立面。 “没有证据,无法分辨真假。”秃顶老人闻言后回答。 “蓝礼在信上不是有说他抓到了那潘托斯的商船?” “这只能证明潘托斯与蟹爪半岛的人和坦格利安有勾结,甚至无法完全证明,因为那些门徒并不能彻底代表坦格利安。” 老人说着,目光复杂地看了眼手中信后,与对面劳勃道:“但也许我们可以将格拉夫森伯爵亲自招来君临询问一番。” 226 异教徒 “我并非海鸥镇伯爵的封君,也不是他的国王,所以他就算拒绝我的出兵请求,也很合情合理——前提是我没有写下那封信。” …… 正当君临对于蓝礼那封信议论纷纷之际,身处于龙石岛的当事人同样也在谈论于此。 “出兵之前的一切根本没有切实证据,但现在我抓到了那条船,等于直接坐实了那封信上的内容。”行走在龙石岛城堡的龙尾门后明媚花园内,蓝礼如此与身旁人说道:“如果君临方面聪明的话,就一定会拿那封信来做文章,起码来说,肯定会让海鸥镇伯爵去君临一趟。” “你认为海鸥镇伯爵有异心?”银发的梅葛侧头询问。 不久之前曾亲眼见证身旁这位写下那封信,而现在蓝礼复又亲口和她解释了起来,没有明说,却也无形显露出诚恳的态度,或者说是“合作态度”。 “我不确定。” 蓝礼回答道:“但海鸥镇曾经是我兄长起义期间谷地保王党的举兵地,如果我是坦格利安,那么一定会与海鸥镇的格拉夫森伯爵暗地里展开沟通,就像他们对于河湾地某些家族那样。所以他有可能有异心,而这种可能会让他在接到君临的召唤后不敢前去,那样的话他的嫌疑就会被无限放大。” 声音顿了顿后,蓝礼又道:“而如果他敢离开自家城堡去君临,那么我会亲自去接触他,也能确定那位到底是什么情况。” 蓝礼的态度很谨慎,因为海鸥镇在谷地的确是个很关键的点,但他表现的却又有些冲动——身旁的梅葛与他接触不久,曾经还属于敌对阵营,如此直白的说出自身打算就显得很随便。 起码来说,当事人梅葛对此就有些奇怪。毕竟对方之前还一副拿她以及她背后那些人不甚在意的模样,眼下怎么就又推心置腹了? “你不怕我将这些说出去?”她忍不住问。 “我们不是已经达成了合作意向?”蓝礼笑眯眯地回答:“你也说过,不会站在坦格利安一方。” “你就这么相信我?” “为什么不呢。” 蓝礼一脸正色地道:“虽然咱们曾经是敌人,但那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而且现在的你比当初有很大改变,能够令人信服,起码在调查过后,我相信你说的那些话,所以有些事情就没必要隐瞒。” 他心想就算说出去你又改变不了什么,有着通灵之刻能力,就算别人知道这事有所准备,也根本防备不了他的读心。 梅葛可不了解蓝礼的真正底细,但她也没真的相信蓝礼口中的鬼话,或者说她本能地认为蓝礼对自己说这些,可能另有目的。 而事实上蓝礼的确有别的想法。 “我之前说过在你们证明诚意之后,会考虑将你们介绍给我兄长。” 他道:“但现在我准备反悔。” 说话时他着重留意银发女人的表情,发现对方脸色并没有什么变化,不由暗暗感叹,随后直言道:“我想叫你们留下来帮助我。” “就像这次?”梅葛问。 “没错,就像这次。” 蓝礼道:“我们不确定具体情况是什么,但那坦格利安能够与几个自由贸易城邦之间达成合作,原因可能不少,根本问题我认为很明确,那就是你们这些人,以及你们背后那所谓的旧日之门。” 梅葛闻言皱眉,但蓝礼话语并未结束。 “所谓的门徒是由许多神灵牧师联合构成的,而他们背后的几大教会在自由贸易城邦影响力很强,所以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可以代表自由贸易城邦,而门徒的目的是找门,那个门到底是什么东西,我们不了解,但起码来说我们能看到那些门徒为了所谓的门发动了大量的人力财力,但他们进展却一直很缓慢,甚至可能没有,你知道这原因是什么?” “维斯特洛太大了,找起来不方便?” “这是一方面。” 蓝礼这个当事“门”面不改色地道:“另一方面还在于教会的阻挠。” “教会?” 梅葛闻言眉头忍不住一簇,她天然就很敌视教会,这自然是曾经的老矛盾作祟。 “你的意思是,教会的人阻挠门徒在维斯特洛行事?” “没错。”蓝礼点头:“教会阻挠门徒,干扰门徒,甚至驱逐门徒,所以门徒们进展缓慢,也始终打不开太大的局面。” “因为信仰?” “当然。”蓝礼回答:“换作我是教会,看到那么多异教徒大模大样的跑到自家地盘来找所谓的门,然后频繁与自家信徒接触,我会相信他们的鬼话?” 梅葛闻言抿嘴。 虽说与那些门徒处于敌对关系,但他们之间的敌对大多都是躲开那些人,倒是没仔细了解过门徒在维斯特洛具体的生存情况。 “现在的教会与你们那个时代的教会不同,没有那么大的能力。”蓝礼没理会对方表情,自顾自地道:“教会没有武装力量,无法彻底驱逐异教徒,但他们可以影响各地领主排斥他们,也能号召信徒敌视他们。所以说,对于门徒来说,想要毫无阻碍的在维斯特洛找门,教会是一个迈不过去的坎。” “所以他们就准备扶植一个新政权来压制教会?”梅葛皱眉问:“这样太冲动了吧?” “可能他们有推翻维斯特洛现有政权的自信,也可能他们找了十多年却毫无结果,还被教会处处敌对,已经不耐烦了。”蓝礼回答:“也许还有其他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但事实证明,他们已经与坦格利安达成了合作。” “这么说来他们还不如与你们拜拉席恩合作呢,这样简单的多。” “他们有什么资本与我们合作呢?” 蓝礼反问:“拜拉席恩现在已经是王室家族,与他们合作能给拜拉席恩带来什么好处?甚至说不会有好处只会有坏处。七神教会在维斯特洛根深蒂固,与那些人合作,等于是与教会站在了对立面,而某种意义上来说,教会代表着大部分民众的意愿。” 说到这时,蓝礼突然想到曾经听闻过的红袍女梅丽珊卓与王后一事,这让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却也没影响到口中话语的继续。 “因此他们找上了坦格利安,而坦格利安同样也需要他们的帮助,所以双方一拍即合。” 梅葛闻言默默点了点头,紧接着却又狐疑地看着蓝礼。 “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 “当然也是合作。” 蓝礼闻言笑了笑:“七神教会没有武装力量,但七神教会对整个大陆的影响力深远,甚至大部分维斯特洛人的信仰都是七神。一般情况下,七神教会不会掺合进入七国政权更替当中,谁做国王对他们而言根本无所谓,但你认为当教会高层认知到我刚刚说的这些话之后,他们会如何反应?” 227 局势、计划、意外 龙石岛城堡花园内的交谈持续了很久,最后时值黄昏之际,银发“男人”这才脚步匆匆地告辞离去,准备实施蓝礼说的计划。 注视对方离开的背影,蓝礼不自觉眯了眯眼。 共同敌人驱使下,没怎么费力的,他就将对方劝说成功,替自己去办这件事情去了,但实际上在他最初的想法当中是不用多此一举的。 蓝礼认为,就算没有找门这回事,异教徒们与坦格利安的合作已经足够惹来教会怀疑的目光了,然而蓝礼发现,他们都已经将门徒与坦格利安合作的事情捅露出去了好几个月,教会那边也不见有什么反应。 或者说,教会总主教也没见有什么反应。 蓝礼不认为教会一方在这种信仰问题上会有所让步,他认为没有反应的原因有两点。 其一,与曾经鼎盛时期,拥有武装力量,且一纸文书就能悍然号召整个大陆的信徒们反抗暴君梅葛的教会不同,此时的七神教会组织构架已经松散了太多,就像是一个解体的庞然大物。 其二,当前教会的总主教是个草包。 这倒也让他忍不住多考虑了一番与七神之间那个还没有达成的交易,但此时最重要的并不是琢磨这个交易,而是如何让教会认知到问题所在,然后动员起来。 庞然大物终归是庞然大物,固然它本身没有力量,影响力却堪比一支所向无敌的大军,平民、骑士、贵族,除了多恩与北境之外,基本上在维斯特洛的所有人都信仰七神。 所以真要将教会拽出来呼吁大家敌视坦格利安与异教门徒们,那么就算维斯特洛许多领主们有所异心,他们也必须要思量一番这种选择的后果—— 有些领主贵族可能对于信仰方面不太重视,但寻常民众大多可都虔诚的很,那么对于一个普通农夫而言,到底是自家的领主老爷重要呢,还是信仰重要? 这个问题有待考证,但真到了那个时候,领主们自身不可能不去想这件事。 因此,蓝礼认为坦格利安与那些异教徒之间的合作是个败笔。 或者说,当他们展开合作的那一刻,他们就已经天然站在了维斯特洛人民的对立面去了。 蓝礼不清楚为什么坦格利安会做出这种选择,可能是没得选,也可能是目光短浅,或者感觉这种事情问题不大。 但不论坦格利安是怎么想的,当发现他们的合作之后,蓝礼自然不可能不去利用这点。 原本他的想法是静观其变,他认为不用自己做什么,教会肯定能意识到这种信仰入侵的存在。只是眼下看来,他似乎有点高估了那些教会中人。 距离上次七神教会发动信仰战争已经过去了成千上万年,古代七神与旧神信仰之间的争锋早就成了书面上尘封许久而无人理会的远古历史,无数年来的“无敌”情况,让教会似乎有点反应迟钝。 所以蓝礼认为有必要去提醒他们一下。 但他并不想亲自下场,或者通过拜拉席恩来与教会交涉于此,那样就显得有些刻意,且没准会被教会抓住可乘之机来与王室扯起一些有的没的,所以他希望能通过眼前的梅葛,以及其背后的团队来达成此事。 办法并不难,就是叫他们四处去宣扬一下这件事,然后让教会意识到这个问题就行了。 攘外必先安内,这是他安内的一个办法,不过蓝礼也并没有完全将希望放在这上面,因为这种事情说起来还是有些虚无缥缈,没真正达成之前,谁也不知道具体效果能是什么程度,所以除了这点之外,他还有其他计划。 针对谷地的、针对河间地的。 推翻坦格利安,创建拜拉席恩王朝得益于鱼狼鹰鹿四家联盟,但这四家联盟也并非那么牢固。或者说,与拜拉席恩达成联盟的公爵们对于麾下封臣们的掌控不见得有多强。 就拿河间地的徒利家族来说,河间地刺头众多,许多领主都不将徒利家族这个封君放在眼里—— 公爵与国王固然达成了联盟,但公爵的封臣们也不是一个个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傀儡木偶,他们有各自的想法与利益思考,而不是封君说什么,他们就是什么的傻瓜跟屁虫。 蓝礼认为河间地是最乱的一个地方,也要重点留意那里的领主们。其次这个鱼狼鹰鹿联盟当中,第二不稳的当属谷地了。 无他,鼎力支持劳勃国王的谷地公爵琼恩.艾林已经很老了,说不定哪天就会突然嗝屁掉,这也就罢了,谷地公爵目前唯一的继承人却是个病秧子小屁孩,没准比琼恩.艾林死的更早也说不定。 这是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纵然银月之鹰艾林家族在谷地根深蒂固,影响深远,但当继承人危机出现之时,谷地领主们必然会有各种小心思存在。 同时,继琼恩.艾林之后的谷地公爵也不见得会一直站在拜拉席恩一方。 所以蓝礼才会继河湾之后,将目光看向了谷地。 除此之外,鹿家,也就是蓝礼本家倒是没那么多复杂情况了,风暴地的领主们不怎么待见他们的新封君史坦尼斯,但对劳勃国王很爱戴,同时也是嫡系,基本不会出现什么乱子。 北方的狼家,也就是史塔克家族蓝礼同样认为比较稳定。 当代史塔克公爵正值壮年,且已经有了两个嫡子和两个女儿,据说史塔克夫人现在又怀了孕,也许还会生个儿子。 没有继承人问题,家族威望方面,史塔克也比河间地的徒利家族强的多—— 河间地的徒利家族上位不过三百年,史塔克家号称九千年历史,真假不知道,起码史塔克家族统治北境的时间不会少于千年。 如此长的时间,他们早就已经将史塔克家族等于北境领导者的理念渗透进入北境任何一个角落当中了。所以纵然史塔克家族的直辖领地与征召士兵不见得有多强,但他们在北方人当中的威望无人可以代替,统治也非常稳固。 所以只要史塔克不严重作死,他们是不会有问题的。 联盟内部的问题大致如此,而联盟之外的七国其他几块区域,河湾地方面蓝礼认为比较稳妥,毕竟他曾经亲自面见了河湾所有主要领主们,对那边有个清晰的把控,他认为别的不说,在坦格利安与拜拉席恩之间的争锋上面,河湾地是不会出现乱子的。 西境就更不用说了,兰尼斯特家族对于西境的掌控力度非常强悍,而兰尼斯特当年又是攻下君临,屠戮坦格利安的头号侩子手,别说拜拉席恩王朝的下一代国王与他们血脉相连,就算没有这回事,兰尼斯特也不可能跑到坦格利安那边去—— 某种意义上来说,兰尼斯特才是拜拉席恩最坚实的盟友。 问题最严重的是多恩那块地方。 七神教会在多恩没什么影响力,同时多恩当年与坦格利安是联姻关系,而兰尼斯特当初屠戮的王室成员就包括了多恩公主以及她的两个孩子。 这基本上已经将多恩推向了拜拉席恩的对立面。 要是没坦格利安这回事的话,多恩也许不见得会出现太多乱子,但此时坦格利安已经有卷土重来的征兆,那么那边必然不可能继续老实下去。 蓝礼认为,而今那边如此安静的原因很简单,流亡海外的坦格利安目前还没准备好真正的反攻,他们只能继续选择蛰伏,但当坦格利安准备好的那天降临,多恩必然会率先响应。 当然,这一切目前都还是他的猜测,没准多恩真的会老老实实当个拜拉席恩臣子也说不定,但这种可能性非常小。 所以这段时间除了研究谷地与河间地之外,他还着重的思考该怎么趁着战乱还没发生时,将多恩这个问题解决掉。 蓝礼暂时没想到办法,毕竟多恩人是出了名的难搞,但他也没着急这件事,毕竟这种事情着急根本没用,同时他也没将太多心思放在多恩这个注定的敌人之上。 暂时来说,他的主要心思还是在于谷地那位海鸥镇伯爵如何反应上面,以及刺激教会这件事情。 然而蓝礼没心思琢磨多恩,多恩却将目光放在了他身上。 …… 正当海鸥镇伯爵受到召唤,踏上前往君临的道路时,身处于龙石岛内的蓝礼接到了一封君临的来信—— 统治多恩的马泰尔家族希望与蓝礼达成联姻,劳勃国王召唤蓝礼前往君临商议此事。 228 遇袭的王子 “乔佛里,蓝礼叔叔长什么样啊?” 君临红堡,梅葛楼内一间卧房当中,一位四五岁大小,坐在椅子上不断抹着鼻涕的黑发小男孩朝着椅子侧面趴在窗口处张望着的七八岁男孩询问:“他们都说和父亲大人长得像,那他是不是也很胖?” “我哪知道?” 七八岁大的男孩同样黑发碧眼,与小胖子长相相似,只是说话时表情充满了不耐,似乎很不待见身旁这个弟弟。 “我又没见到过。” “那你在看什么啊?” 小男孩愣愣地问:“你不是在看叔叔吗?” “这里是梅葛楼!” 岁数大的男孩闻言侧头瞪了小胖子一眼:“他们都在王座厅,在这儿怎么看得见!” “那你在看什么啊?”小胖子重复地问。 “你管我看什么?” “你不是在看蓝礼叔叔吗?” “……闭嘴,你个蠢货!”男孩忍不住骂了弟弟一句,惹来对方委屈地瘪了瘪嘴,一副要哭的架势。 不过对此乔佛里一点也没理会的想法,瞪了弟弟一眼后,他就将目光再次转回了窗外塔楼下的一处庭院当中,看似在观察庭院内那迈着碎步悠闲走过的一头白猫,实际上确是在生闷气。 他对那个从没见过的叔叔蓝礼很好奇,因为最近一段时间总能听到仆人们说起他,什么打败了所有河湾贵族,逼得他们不得不像国王表忠心,什么挫败了坦格利安的邪恶阴谋,立下了大功云云,还听说他还是个很厉害的骑士,在河湾地没少参加比武大会并拿下冠军,并且还组建了个骑士团…… 红堡内的生活很无趣,这些新奇传闻勾起乔佛里很大兴趣,所以当他听到那位叔叔已经抵达红堡时,他就直接想去跟着看看。 只是母亲拒绝了他,并声称到晚上宴会的时候才会叫他去。 为什么现在不能去看,非要等晚上? 乔佛里不懂,因此他很不满,认为自己的自由受到了限制。 “我是王子,王子有权力在自家城堡里面随便走动,去王座厅为什么不可以?”他小声嘀咕着,暗暗想着是不是该偷偷溜出去,只是…… 看了看身旁这个已经将眼泪憋回去,开始自顾自玩手指的小胖子,乔佛里暗暗翻了个白眼。 要不是身旁有这个总打小报告的弟弟存在,他早就溜走了,哪还用犹豫到现在。 越想越来气,于是他忍不住说了一句。 “你真讨人嫌,托曼!” 这话让小胖子表情一愣,随后脸上原本收敛起的委屈再次浮现,并且比之前更加严重,就见他瘪了瘪嘴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你才讨人嫌,乔佛里,你才讨人嫌!你冤枉我,你才讨人嫌!” 这哭声迅速惹来门外奶妈匆匆闯入,但对此乔佛里并没有顾及什么,反而抱胸一脸冷笑。 “为什么我会有你这样的弟弟?一头爱哭的笨猪!” “你才是笨猪!你是笨猪!你是!你是!”小胖子哭的更大声了,边哭边大声叫嚷着,跑过来的奶妈忙抱起他来拍后背开哄,同时略显责怪地瞪了大男孩一眼。 “乔佛里殿下,你不能这么说你弟弟。” “你管得着吗?” 黑发男孩不屑地道:“我是王子,我想怎么管我弟弟,我就怎么管!” 奶妈闻言有些气恼,但她了解眼前这位已经被王后给惯坏了,继续说下去不会有丝毫成效,于是她忍不住叹了口气,随后抱着哭嚎的小胖子转头就走。 “你才是笨猪!笨猪乔佛里——!” 房间门关闭之后,小胖子泛着哭腔的叫嚷迅速微弱,让黑发男孩颇感无趣,认为自己这个蠢弟弟实在是太蠢了点,一点意思都没有…… 想到这,他突然一愣,发现此时已经没有人在身旁碍眼了,他似乎完全可以趁机偷溜出去啊……于是他决定照办。 然而黑发男孩不过刚刚推开房门,还没等跑出去几步,后脑勺处就突然传来一阵剧痛,随后他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 “我这次还带来了之前抓获的那艘潘托斯船以及船上所有人。” 站在王座厅铺着红地毯的杂色石砖地面上,穿着一袭昂贵黑天鹅绒紧身长袍,身姿挺拔,气场英姿勃发的黑发年轻人如此与对面的肥胖中年说道:“船在港口停着,人已经押送进入红堡当中。” 年轻人的声音沉稳而又充满锐气,让对面的黑发胖子忍不住点了点头,随后乐呵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诸神保佑,几年不见,你这小子倒是越来越有长进了。” 话音落下,黑发胖子身旁一位身姿高挑的金发美妇人也轻轻一笑。 “也越来越俊俏了,蓝礼,七国上下所有女孩都会为你着迷的。” “王后殿下过誉了。”蓝礼含笑回应。 君临与十年前所见没什么不同,人流拥挤,空气中泛着腥臭,但其中的人却已经与曾经不同。 眼前这位劳勃兄长十年前还是一个英气勃发的壮硕青年,眼下却已经成了一个小腹凸起的圆脸胖子。而他身旁的王后瑟曦倒是比十年前看起来风姿卓越了许多,岁月流逝让她没了少女模样,却显得愈发明艳动人。 除此之外,位于三人不远处,站在那高耸铁王座阴影下静静朝这里观望着的御林铁卫队长巴利斯坦.赛尔弥也显得更为苍老,原本的灰发也已经全部变成了白色,只是精神头却非常充足…… 这是一次私下里的会面,或者说,蓝礼刚刚抵达就来到这里面见自己这位便宜兄长与嫂子了,所以此地除了这三个熟人之外就只有另一位陌生的御林铁卫存在。 一番寒暄后,他发现兄长劳勃对自己的到来颇为热情,但他身旁的瑟曦那微笑着的面颊下却显得很是冷淡。 这让蓝礼忍不住想到这些年来听闻过的传闻,据说劳勃与瑟曦之间的关系非常差劲…… 心中所想并没有影响到蓝礼表面上的回应,他这位便宜大哥劳勃似乎对于他在河湾的生活,或者说是前阵子那件事特别感兴趣,连连问起相关情况,他身旁的瑟曦王后也一直在静静倾听着,同样显得有所好奇。 除此之外,劳勃还问起前阵子关于蟹爪半岛那件事的前因后果,蓝礼挑挑拣拣地回答,同时看得出这位便宜大哥明显有对蟹爪半岛出兵动武的意思。 这也正常,在坦格利安之事暴露开来后第一个跳出来的叛徒,蟹爪半岛必然要受到相应的惩罚。 不过这件事总的来说并不算太重要,所以说着说着,他们之间的话题最终还是转到了蓝礼来此原因之上。 “我认为多恩现在提出这件事来,根本目的在于拖延时间。” 当他们说到联姻一事时,蓝礼毫不犹豫地开口道:“多恩人不会忘记当年在这红堡内发生了什么,他们也相信我们同样不会忘记。此时这种局面下提出联姻,必然是怕我们现在就出手针对他们!” “你认为我们应当拒绝?”劳勃问。 御前会议上对此也不乏类似声音存在,但他们却更奢望于多恩真心实意地在当前局面下表明立场,毕竟想要稳住铁王座一方的办法有很多,没必要提出联姻。 然而蓝礼可没想过娶一个多恩妻子,毕竟那边是以开放而著称的,所以闻言后他点了点头,道:“如果马泰尔家族真有诚意联姻,那么就让他们那位亚莲恩公主亲自来君临,而不是让我们去——” 他话没说完就突然被打断了,因为有人急匆匆来报,位于红堡梅葛楼内的乔佛里王子被袭击,目前重伤昏迷。 国王夫妇因此面色大变。 229 隐蔽的施法 被紫色丝绸被褥覆盖着的男孩身体显得有些瘦小,脸色苍白,双眸紧闭,那头短碎的黑发看起来暗淡不已。 观察了几眼昏迷躺在床榻上这位名为乔佛里的小孩后,蓝礼感觉他应该是失血过多了。 并不只有他得出这种结论,白胡子的大学士派席尔在仔细为男孩检查了一番后,同样与站在床榻另一侧的金发王后如此声称,惹来本就焦躁的对方一连串追问是否会危及生命以及如何医治等等。 房间内人员不多,除了王后与站在蓝礼身旁的胖国王之外,就只有一个蓝礼并没有见过的御林铁卫静静站在此地,表情显得很是羞愧—— 之前梅葛楼内的安全由他带领护卫看守,而今王子遇袭,这位御林铁卫难辞其咎。或者说之前他已经被训斥了一番,眼下在得知具体情况后,王后复又将目光恶狠狠地盯向了他。 表现一直温和可亲的瑟曦王后在这种场合下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话语显得灼灼逼人而又纠缠不休,蓝礼对此能够理解,但变得闹哄哄的房间让他感觉烦闷,于是趁着没人注意自己,他悄然退了出去。 房间外同样站着不少人,御林铁卫队长巴利斯坦与蓝礼另一个熟人詹姆.兰尼斯特守在门口,还有其他一些护卫,除此之外,一位年轻奶妈正抱着一个四五岁大的小胖子不断朝房内张望。 “你就是蓝礼叔叔?” 蓝礼走出后,被奶妈抱着的小胖子小声问了一句。 “你是托曼?”兄长劳勃的孩子只有三个,所以蓝礼很容易就猜出了这小胖子的身份,稍作打量,他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来。 “和劳勃兄长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 小胖子闻言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对这位第一次见面的叔叔好感大增,不过紧接着他就表情困惑地问了一句。 “你不是胖子?” “为什么这么问?”蓝礼挑眉问。 “他们都说你也和我父亲长得像。”小胖子回答:“可是你又不是胖子,怎么会长得像呢?”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传言了,蓝礼闻言暗暗好笑。 他小时候的确总有人说他和劳勃小时候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但可能是体内的血脉已经有所不同,越长大蓝礼的外表就越与年轻时候的劳勃所有区分,眼下看来,就算排除劳勃的体型问题,他们之间的外表看起来也不能说有多相似了,只是稍微有点像罢了。 “你父亲之前可没这么胖。”蓝礼回答。 “那为什么他会变胖?” “因为他吃得多。” “可是我也吃得多。”小胖子愣愣地回答,仿佛不知道自己同样是个胖子一样。 蓝礼对这小子的感官不错,黑发碧眼小圆脸,圆滚滚的模样一看就很讨喜,只是他心中却有所疑惑。 从小孩的发色来看,这位不太可能是兰尼斯特的种,这已经与记忆中的情况有所变化,但乔佛里、托曼、还有听说但还没见到的女孩弥赛菈,劳勃这三个孩子…… 怎么与前世记忆当中的一模一样? 这种事情就算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同一个人,不是也应该有亿万种可能的吗? 他对此很奇怪,却也没多想这个问题,而是将目光看向了门口处的白发御林铁卫。 “巴利斯坦爵士,我们能单独聊聊吗?” “如您所愿,大人。”对方闻言没怎么犹豫地躬了躬身,随后在蓝礼示意下离开房门区域,与蓝礼走到了明媚走廊的另一端。 身侧窗外有阳光照射而入,将靠窗而立的老人面颊笼罩的分毫毕现,却也让那满脸的皱纹更为明显。 蓝礼暗暗感慨时间过得真快,不过他并没有与这位老朋友寒暄几句,就问起了眼前这件事情的相关情况。 “梅葛楼内以前发生过这种事?” 在房间中时,蓝礼就发现他那个便宜大哥表情有些不对劲,但当时也不好多问什么。 “两年前乔佛里王子遭遇了类似的袭击。”白发白袍的御林铁卫队长如此回答道:“同样在梅葛楼内。” 蓝礼闻言皱眉。 “没找到凶手?” “没有。”巴利斯坦苦涩一笑:“有几个怀疑目标,但调查过后发现都不是,所以事后我们将梅葛楼内的所有仆人全都换了个遍,本来以为不会再出现状况了,不想现在——” 他叹了口气,没说下去。 王室遇袭,不管情况怎么样,总归是他们这些御林铁卫的责任。 “也许是无面者?”蓝礼想了想后道:“你听说过无面者吧,爵士?” “当然,那是一些难缠的家伙,也很难被发现。”对方回答,却又皱眉:“但无面者是刺客,乔佛里王子并未被刺杀,只是受袭。” 这点的确很奇怪,蓝礼心想。 袭击一个小孩却不杀死他,能有什么用? 不过,失血过多的话…… “听说王后在宫廷内养了一个红袍女?”他突然开口问。 “梅丽珊卓夫人深得王后器重。”巴利斯坦闻言道:“但在河湾那件事传过来后,她就已经逃走了。” 说着,巴利斯坦忍不住皱眉。 那位红袍女逃走的时机恰到好处,在他们前去抓捕之前就消失不见了,让人很难不怀疑是否是王后透露出了风声。 “她在城内有什么同伙吗?”蓝礼又问。 “没有同伙。”巴利斯坦摇了摇头:“红袍女向来都是一个人,我们也没见到她除了王后之外与别人有过接触。” 蓝礼闻言点了点头,又问了几句其他的,没发现什么线索,于是只能作罢。 …… 此时红堡梅葛楼内正因为王子遇袭一事而议论纷纷,而在红堡一处阴暗地窖之内,却隐蔽且神秘地燃起熊熊大火。 拖拽于岩石墙壁上的影子伴随着烈火膨胀而连绵晃动,低沉嘶哑的女性声音则念叨着一具具繁杂拗口的咒语,逼仄空间内,隐隐弥漫着一股子血腥味道。 火盆光照下,身着红袍的高挑身影站在一处火盆之前,红发披散,低头紧紧注视着身前炽热烈火,口中喃喃自语着,精致的心形脸蛋上则充满了庄严与肃穆。 然而伴随着她不断注视着眼前大火,伴随着她口中咒语渐渐微弱,她脸上本该严峻的表情却愈发错愕,最终充满惊诧。 “这——这怎么可能!?” 230 家事 蓝礼抵达君临的时间已经是当天下午,紧接着又发生了王子遇袭一时,于是劳勃国王本来打算举办的欢迎晚宴就这么挪到了第二天。 当天红堡内展开大肆搜捕,却根本没发现什么有用线索,唯有一位洗衣服声称见到一个女仆急匆匆地从乔佛里王子所在的塔楼内走出,但叫她说出女仆长相,她又说不出来。 于是梅葛楼内所有女仆都被瑟曦王后给换了个遍。 这一切与蓝礼没什么关系,因为他已经不能算是核心王室成员,或者说属于拜拉席恩旁室的蓝礼已经无法再居住于红堡核心的梅葛楼内。 他被安排的住处是红堡王座厅不远一座高塔当中,守卫有些宽松,却也更为安静。 只是一觉醒来之后,这种安静就被悄然打破了。 天还蒙蒙亮,肥胖的劳勃国王就找上了门。 “回到君临,感觉怎么样?”给了蓝礼一个拥抱后,劳勃国王笑眯眯地问。昨天见面时间很短暂,许多话都没有说。 “没什么变化。”蓝礼一脸认真地回答:“就是兄长的体型让我着实没想到。” “你小子讲话注意点,”劳勃闻言表情一板,似乎有些生气:“我是国王!” 不过这还吓不倒蓝礼。 “一个胖子国王?” “胖子国王也是国王。” 如此说着,劳勃脸上伪装出的表情突然散去,转而满脸乐呵地看着蓝礼。 “看到你这小子我就高兴,拜拉席恩总算出了个聪明人。” “国王比聪明人可威风多了。” “在有些人眼里国王就是个小丑,威风?”劳勃哼了一声,却似乎不想多提这个,于是话锋一转。 “你那龙石岛的事情处理好了?好了就直接留在君临帮我吧,我准备让你当我的法务大臣,古利安·史文实在不合格,叫我给赶回风暴地去了。” “我从未了解过法务大臣这个职位。”蓝礼闻言忙摇头。 法务大臣位列御前会议七大成员之一,属于王国的核心重臣了,蓝礼虽说有心在君临任职,但一上来就当这个简直太草率。 “那你认为我了解过怎么当国王?”劳勃闻言不以为意地道:“法务大臣就是管理一下红堡监狱,在我或者老琼恩出席审判的时候提提意见,这能有什么难度?对你来讲根本不算是难事,我要是让你当财务大臣,那才叫为难你。” 听起来的确没什么难度,但堂堂一位朝廷重臣当然不可能如此简单,不过蓝礼也没多说这个,反而转移话题道:“龙石岛的事情还没处理完,主要是我没有找到合适的总管人选。” “那就让安德鲁继续当你的代理城主,直到你找到合适人选为止。”劳勃随意地回答。蓝礼闻言点了点头,随后他们又聊起了其他方面。 并非正事,而是一些家族相关的事情。 家族总共只有这么三兄弟,但劳勃对于史坦尼斯似乎很不满,话里话外都隐隐指责蓝礼那个二哥实在是不知变通,根本是个死脑筋。 蓝礼来了之后还没见到过史坦尼斯,但他有打听到那位目前正在风暴地处理领地事物,要一段时间后才会回来。 劳勃同样与蓝礼提起他的三个孩子,而他似乎对他们有些担忧,认为这三个小家伙都不够聪明,以后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模样。 他还提及目前七国局势,但劳勃显然对政务充满了不耐,没说几句,他就将话题转移到了其他方面。 蓝礼能看得出来,眼前这位留了一脸粗糙大胡子的便宜大哥对于目前一切都很不满意甚至厌恶,而这种厌恶在他离开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当中充分显露而出。 “我看得出来,你不愿意被我安排去联姻,所以那就算了,管那些多恩人在打什么鬼主意,只要他们敢出多恩一步,我就敢拎着锤子敲爆他们的脑袋。” “我已经混成了这副德行,不能让你也变成这样。” …… 劳勃走后,蓝礼并没有消停多久,御前首相琼恩.艾林的拜访就复又打破了房间内的安静,一番简单寒暄后,这位秃顶老人直奔主题。 “你对七国当前局势怎么看,蓝礼?” 这位牙齿掉光,但精神头仍旧硬朗的消瘦老人似乎很看中蓝礼,话语间也没有摆出什么长辈姿态来。 “除了多恩之外,没看出有太大的问题。”蓝礼回答:“但被动等待坦格利安打过来并非上策,我们应当想办法主动出击,趁着他们还没准备好。” “铁王座在自由贸易城邦没有力量。”老人无奈地回答。 “拉拢盟友呢?”蓝礼提议:“坦格利安在自由贸易城邦与门徒结盟,但那些门徒不可能没有敌人。” “我们有尝试过。” 琼恩.艾林回答道:“但他们更乐于旁观。” 蓝礼闻言没再多说,与老琼恩又谈论了几句当前局面与可行办法后,亲自将这位表达善意的老人送出塔楼之外。 随后他开始思索着要不要用种子给这位苍老之人“续命”的问题,作为国王的养父,并且曾经还亲自为养子起兵谋反,这位对国王的忠诚度是不用怀疑的,还有他那个大哥…… 中午的时传来乔佛里王子苏醒一事,他似乎没什么大碍了,只是身体虚弱需要调养,但对于遇袭一事却一问三不知。 而当天晚上,一场隆重的宴会则在红堡王座厅内展开,以欢迎龙石岛公爵的抵达。 宴会上蓝礼见到很多他感兴趣的面孔——劳勃的孩子们、谷地公爵琼恩.艾林那体弱多病的小继承人、许久不见,已经成为了个胖子的梅斯.提利尔公爵、红光满面,即将八十岁,但看起来仿佛才六十多的大学士派席尔。 以及一个穿着粉袍子,举止妖娆而又怪诞的光头胖子……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身处于君临当中的贵族廷臣参加宴会,他们对蓝礼很热情,而这种热情已经不只是因为身份。 蓝礼对此能够应对自如,高庭的养子生涯让他在礼仪方面无可挑剔,一举一动都显得优雅自然,却又不乏大贵族风范,惹来很多本来对他不感兴趣之人的目光频频注目。 然而正当黑发年轻人在在宴会当中不断面对一个又一个热情攀谈者之际,他位于红堡某处塔楼内的卧房大门却被悄然推了开,一道红袍身影踏步走入其中,目光扫视,最终盯上了房间床下一个外表普普通通的橡木箱子。 231 复杂的人 宴会参与人员很多,但让蓝礼最感兴趣却并非别人,而是曾经他不怎么待见的一位白胡子老头——派席尔大学士。 外表来看,这位七十多岁的老人并不是很起眼,弯腰驼背,一袭深棕色学士长袍穿在身上松松垮垮,光秃秃的脑门上布满了老年斑,脖颈处散落的雪白胡须则覆盖了许多看起来就非常沉重的学士项链,抬胳膊踢腿时的表现慢吞吞的,精神头倒是很充足。 蓝礼对这位感兴趣的原因很简单,在河湾地时,他就有听说过这位近几年的一些怪异情况,同时也更没有忘记,在最开始出现混乱产物时,那个鸡腿后来的下场。 于是尽管这位大学士在宴会上表现的低调不起眼,但蓝礼还是主动找上了他。 “我养的狗从来都不卖,大人。” 躲在角落处坐着的老人如此回答着蓝礼开口问及宠物狗的话语。 “但如果你感兴趣,公爵大人,我可以送你一只。没错,虽然不太舍得,但我之前的确送出去过一些,但从来都不是拿出去卖的。事实上,身为大学士,我对于钱财一类的东西看的很轻,而且你得知道,大人,到了我这样的年纪……” 老头絮絮叨叨的,听起来有点磨叽,蓝礼边听边暗暗撇嘴。 如果这位不卖狗,那市面上流通着的那些特殊宠物狗都是谁养的? 不过他也没打算拆穿大学士的谎话,同样没打断这位的唠叨—— 孩童时期许多事情可以随意,但成年后再去做就显得很富有针对性了。 “那不知大学士是如何养的狗呢?”当老人因为换气而话语停顿之际,蓝礼适当开口问道:“我在河湾见过几只,它们可比寻常的宠物要聪明多了。” “倒也没什么诀窍。” 派席尔大学士慢吞吞地回答道:“我就是把养狗当作了一种趣事,怎么去养可没有太多办法。为什么聪明?这个也许时因为我身为大学士,它们在陪伴我的时候不知不觉就受到了熏陶吧。我想您应该知道的,公爵大人,大学士比寻常学士要博学的多,也足够睿智,而我在历任大学士当中也是能够排在前几号的。这可不是我自己吹嘘,是学城的枢机会那边近年来对于我个人的评价——您知道枢机会吧,大人,那是学城……” 表面上蓝礼静静倾听着,暗地里则不断翻着白眼。感觉这老头东拉西扯的还真是脸皮厚,不过他也能感觉到,除了某些方面之外,派席尔大学士的话语基本都是真的—— 派席尔也不清楚为什么养的狗会与众不同。 思考着曾经在河湾地佛雷家族时遇到的那头狼人怪物,再想想当初鸡腿出现的那场宴会,蓝礼认为这两者之间显然有什么关联,不过印记的异化效果本就令他捉摸不透,有些弄不懂的东西倒也不算什么大事。 又与这位攀谈了几句后,蓝礼主动告辞离去。 原地派席尔颤颤巍巍地起身相送,缓慢走了几步后,发现那离去的黑发年轻人没注意自己,就又灵巧地转回身坐了回去,思及刚刚话语,他不自觉砸吧砸吧嘴。 “一条狗我能卖上好几枚金龙,怎么能随便就送呢……那小子倒是比小时候识趣多了,就是不太好糊弄……” 嘀嘀咕咕着,派席尔大学士突然见到离去的蓝礼又与一个粉袍光头胖子面对面交谈了起来,不由摸了摸胡子。 “那八爪蜘蛛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 “十年不见,公爵大人竟然比我高出这么多,可真是怀念当初啊。”浑身充满脂粉气息的粉袍胖子说话时一脸唏嘘——他见蓝礼与派席尔交谈结束,就主动凑了过来。 “我倒认为瓦里斯大人这十年根本没变化。”蓝礼一本正经地回答:“光头还是这么亮。” 这话让粉袍胖子咧嘴一笑,随后无奈地道:“这也是没办法,我很珍惜我的头发,可惜我与首相大人有相同的毛病,所以每天在御前会议上见到首相大人的脑门,我总会打消蓄头发的念头。” 蓝礼比较认同这话,他认为要真是个地中海秃顶,还不如剃个光头看的顺眼。 不过他倒没对此当真,眼前这位十句话有八句都是假的,就连头发问题也在撒谎,真不知道是已经撒谎成性了还是希望能因此增加点幽默感。 心中所想并没有让蓝礼脸上显露出什么鄙夷神色来,嘴角含笑地与这位聊了一阵子后,他发现这个外号八爪蜘蛛的情报总管有意无意将话题转到了多恩上面。 “多恩的马泰尔家族想要把他们那美丽的亚莲恩公主嫁给您呢——要说那位亚莲恩公主按照多恩律法来算,可是马泰尔家族的继承人。” 马泰尔家族统治着多恩,但多恩的习俗与七国其他地方不同,比如说马泰尔家族的族长被称呼为亲王,而非公爵,同时亲王的女儿也被称之为公主。 蓝礼闻言后耸了耸肩。 “所以我认为这是多恩人的阴谋,拿家族继承人出来与我这个无关紧要的人联姻,简直夸张的过分。” “您可并非什么小人物,蓝礼大人。”瓦里斯开口奉承:“身为王室中人,七国上下有谁能比您更高贵呢?” 蓝礼闻言耸了耸肩。 要说他这个身份说特殊很特殊,但实际上没什么大不了的。有个国王哥哥,很多方面他所受到的待遇都明显不同,但抛开这个身份,他也就是一个小破岛的领主,空有地位而没有实力。 “首相大人认为多恩此举是希望王室不会在这个关头误解他们有异心,同时您的身份也完全符合多恩联姻铁王座的目标。” 蓝礼没说话,光头瓦里斯则自顾自地开口。 “多恩方面要求是您带队前去亲自商议,并未奢望其他,首相大人认为就算多恩方面想要做一些小动作,铁王座在这点上也不会有所损失,所以为什么不选择相信呢?” 蓝礼闻言笑了笑。 要说这话也的确如此,他虽然是个拜拉席恩,但在王位的继承顺位上排名很靠后,且只是劳勃国王一个无足轻重的弟弟罢了,没有人质与俘虏价值。 换句话说,他就算死在多恩,也没人会心疼。 不过他自己可不这么想。 就算早上的时候劳勃不和他说那些话,蓝礼也没打算去多恩。那边和铁群岛完全不同,环境是沙漠而非大海,水源稀缺,他可没把握真要遇到危险时自己能够顺利逃脱—— 他是希望拜拉席恩能够在这场已经缓缓拉开帷幕的权力争斗当中成为胜利的一方,却也没想用自己的命来尝试获取胜利。 或者说,他希望拜拉席恩获胜是因为想要保证自身安全,而非出于什么家族荣誉与权力地位,真要舍得生命危险去冒险,那不是本末倒置了? 心中所想并未表露而出,蓝礼对于眼前这位粉袍胖子的话没什么表示,对方似乎也只是随口一说,就将话题扯到其他地方去了,而后又聊了两句,他更是主动告辞。 蓝礼对此眯了眯眼,随后不作理会地继续参与宴会。 兄长劳勃举办的欢迎宴会规模不大,却基本将君临所有权贵都邀请了过来,同时准备的节目与食物非常丰盛,直到后半夜,这场宴会才缓缓散去。 蓝礼也回到了自己位于红堡的住所当中。 然而他不过刚刚推开门,就突然发现,这本该空无一人的屋舍之内,此时竟然多出了个昏倒在地毯上的女人! 232 梅丽珊卓 穿着一袭灰色仆人裙服的女子此时正一动不动地昏迷躺在床榻侧面那银灰色的地毯上,乍一看仿佛是来此收拾卫生的女仆突发疾病死在了当场。 不过当蓝礼踏步走近后,他就突然发现,自己床下的某个橡木箱子此时已经被拖拽出来并且打了开,而这女仆的手则搭在箱子的边缘。 低头看去,箱子内一片猩红色泽的血肉脏器正缓缓蠕动着,仿佛活了一般。 扫了几眼后,蓝礼不由皱眉。 那个眼球哪去了? 他没多想,而是将目光转回脚边这女人之上。 棕长发灰裙服,一脸雀斑的模样似乎没什么特殊之处,只是看了几眼后,蓝礼突然蹲下身来将女仆脖子上一枚镶红宝石的项圈给拽了下来。 于是他就见到,这位昏迷者整个人的身体一下子恍惚了起来,最终变成了另外一幅模样。 一袭连体红袍颇显宽松,躺在地表的身姿修长窈窕,铜红色的长发披散于灰暗地毯上对比明显,同样覆盖住了半边精致脸颊。 蓝礼脑海中想到一个人名—— 红袍女梅丽珊卓,前世记忆中的那位施法者,也是之前听闻过被王后所看中的一位“门徒”。 他并未见过这个人,但女性穿红袍这点却非常有即视感,然而蓝礼却想不到为什么这位能够潜入自己的房间之内,而且还…… 侧头看了看打开的箱子,内部那惊悚的一切让他忍不住眼皮直跳,随后他直接将箱子扣上然后推入床底。 这东西自然是那七神代言者口中的淹神,或者说淹神的衍生物,因为怕它弄出什么乱子来,蓝礼来君临时同样把这东西给带来了,却不想此时竟然招来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之前他还听说这位红袍女已经逃掉,却不想她仍旧处于红堡当中,这情况让蓝礼很难不联想到是否是王后瑟曦暗中将之藏起来的,但此时想这个并没有什么用。 将箱子处理好后,他随后用匕首将床榻上覆盖着的天鹅绒帷幕割成一条绳索,然后将这位昏迷女子紧紧捆绑在了一张椅子上。 接下来他开始坐在另一张椅子上面静静等候了起来。 午夜时分,窗外黑漆漆一片,昏黄的蜡烛光芒于不远处壁炉顶台恍惚燃烧照亮,朦胧的光线让房间内显得非常阴郁,也将两个坐在椅子上的身影无限拉长。 时间缓慢流逝,脑袋低垂被红发覆盖大半面颊的红袍女子一直没什么动静,但蓝礼之前打入其身体当中的“意念”却能感觉到这位一片死寂的思维正在逐渐复苏,似乎用不了多久就能完全苏醒过来。 然而也就在蓝礼因此做好审讯准备之际,身处于对方体内的意念却倏然消散一空,这让他微微一愣,紧接着一道嘶哑的女性声音就传入了耳中。 “伪神将力量灌输给了你,但这力量无法与真神抗衡。” 伴随着话语声音,那低垂脑袋的红袍女子缓缓抬起头来,杂乱长发下露出一双深红色的眼眸与精致的心形脸蛋来。 女人表情庄严肃穆,尽管被束缚着,但看起来却一点也没有惊慌。 打入对方体内的意念消散,同时也没办法感知到任何情绪波动,这让蓝礼原本自认为占据上风的心态不自觉一凛,内心警惕了许多—— 十多年来,他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你叫梅丽珊卓?”他严肃地问。 “如你所言。”对方沙哑回答。 “为什么会出现在我房间里?” “原因想必你已经见到。” “箱子?” “是邪恶。” “什么意思?”蓝礼挑眉。 这人说话神神叨叨的,感觉有些无法正常沟通。不过他倒也能看得清楚,这女人找上门并非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自己那个箱子。 “箱子当中的邪恶无法被凡人揣度,但想来你应当有所了解才是。”被捆在椅子上的红发女人说话时目光闪烁不定。 “你已经被邪恶浸染,你需要获得净化,否则死亡终究会找上门,放了我,我可以出手解救你。” 蓝礼没理会对方的话语,反而在打量了其面无表情的那张脸几眼后,突然伸手在这张光滑的脸蛋上捏了一把。 这让原本一脸庄严的女子有些措不及防,瞳孔也不自觉一缩,显然没料到这男人会突然动手动脚,不过还没等她开口说什么,对面蓝礼就反问了一句。 “你当初就是这么忽悠王后的?” “凡人的无知会毁灭你。”梅丽珊卓语气仍旧保持淡定。 “之前王子遇袭是不是和你有关?”蓝礼问了另外一个问题:“我听说你跑了,但显然你没跑,你这段时间一直藏在红堡内?” “放了我,我能替你解决这个麻烦。” “你的力量来自光之王拉赫洛?” “凡俗不可直呼伟大真神之名号,否则必将受到——”她话没说完,就突然被蓝礼弹了一脑瓜崩,这让她脸上表情复又一怔,随后目光紧盯蓝礼。 “你企图惹怒我?但这终究不会有丝毫效果,无知者误发——” 她的鼻子被捏住了,乃至于口中话语不由自主地一阵含糊,而这也让蓝礼见到对方眼中隐隐闪过一丝恼火,于是他开口又问:“你叫梅丽珊卓?” “重复无意义的——” “你叫梅丽珊卓?” “凡俗名号皆不过是——” “你叫梅丽珊卓?” …… 每次这位开口说话都会被打断,同时蓝礼也能发现,自己每次打断这位,她眼中的恼怒就愈发明显,直到蓝礼重复第七次询问时,她就一个没忍住提高嗓门。 “你已经知道了答案,为何还要总来戏耍我!?” “我想让你正面回答。”蓝礼闻言道:“你叫梅丽珊卓?” “没错!” “你来我房间干什么?” “邪恶吸引着我前——因为你的箱子!” “为什么这么说?” “它是伪神,是邪恶与死亡的造物,是伟大真神的敌人。” “所以你打算毁掉它?” “没错!” “你没成功?” “我小觑了它,我——”说到这里她话语突然一停,随后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了一般紧盯蓝礼,口中说了一句与此事没有丝毫关联的话。 “你必须放了我,否则你的家族必然会有灾难降临。” “因为你的神吗?”蓝礼不以为然地问。 “雄狮无法与鹿同行。”梅丽珊卓回答。 “一条锁链将你们紧紧束缚在了一起,但这锁链并非由坚硬钢铁所铸造,而是脆弱的青铜。” 蓝礼闻言眯了眯眼。 233 合作 因为一句话,房间内突然陷入一片寂静当中,眯眼盯着眼前这位被捆在椅子上的美丽女子,蓝礼一时没再开口。 而对方则静静地回看着他,表现的颇为淡定。 “为什么这么说?”对持片刻后,蓝礼忍不住问。 “九年前王后瑟曦产下一子,是个金发的男婴。”梅丽珊卓淡淡回答道:“你兄长劳勃当时正在铁群岛指挥战争。” 尽管听到第一句话时已经有所预料,但此时听到确切消息仍旧让蓝礼颇为惊愕,对方见此笑了笑:“那时我抵达君临不久,瑟曦王后暗地里找上门来,询问我能否改变人的发色。” “然后?” “金色变为黑色,这对真神而言不过是一种小手段,而这种小手段我重复用了许多次,起先是一个男婴,随后是一个女婴,最后又是一个男婴。” 梅丽珊卓幽幽道:“这背后所代表着的是什么,想来你应该能够了解。” 蓝礼没说话,目光怔怔地看着对方淡定模样,脑子里面的想法很乱。 她说的是真是假? 蓝礼无法确定,但他认为就算撒谎开脱,正常情况下这位也不可能想到头发这种事情上面吧? 所以这是真的? 那假如是真的,故意改变婴儿发色,代表着什么? 心虚? 金发变为黑发,这情况寻常人听起来可能不会想到什么,但曾经流传在君临当中的谣言可一直没被人忘记呢。 兰尼斯特姐弟乱伦一事,金发…… 蓝礼眉头紧锁。 这消息假的可能性不大,可要说是真的…… 当年事情过后,本以为不会有意外发生,却不想那瑟曦竟然胆子这般大? 她就不怕惹来杀身之祸? 之前还想着兰尼斯特是拜拉席恩最坚定的盟友,结果眼下看来,这简直是一个定时炸弹! 脑海中琢磨着这一切,蓝礼无法想象他那个便宜大哥知道这件事情后会如何反应,但显然两家关系破裂是一定的。 然而这种事情寻常时期倒也不算什么,可此刻需要稳定局面以抵抗坦格利安卷土重来的情况下…… “你就这么轻易将这件事告诉我了?”他忍不住问。 “这类魔法不会一直持续下去,每隔一段时间必须要重新施法维持。”梅丽珊卓回答道:“而这需要我亲手准备许久。” “所以昨天袭击王子的是你?” “我需要用他的血液来施展魔法。” “王后配合你进入的梅葛楼?” “不只是梅葛楼,还有此地。” “为什么你会找上我这里?” “因为邪恶。”梅丽珊卓的话语还是显得神神叨叨,不过下一句她就给出了解释。 “真神的力量被这邪恶所干扰,我无法顺利施展法术,所以我必须要销毁它,同时——” 她话语一顿,目光紧盯蓝礼。 “迷途羔羊也需要伟大的真神来拯救。” 蓝礼自动忽略了这位最后一句话,而是开始思考起了前面的。 显然,这红袍女吃定了自己不敢冒险把她怎么样,但实际上蓝礼现在思考的却是这种改变发色,七神能不能做到? 如果能做到的话,那么眼前这个…… 不论如何,眼下是绝对不能让这件事情暴露出去的,不然局势难免出现动荡,但……如果此事不假,这位为什么没有用这点来制造混乱? 她是红袍女,她的阵营属于门徒一方,她应该站在坦格利安一边,而坦格利安目前需要一个混乱的维斯特洛。 为什么她没去将这件事情暴露出去?是没把握造成混乱,还是…… 看着眼前这位红袍女满脸淡定的模样,蓝礼心念电转,突然开口问道:“你准备在关键时刻将这件事披露出去?比方说在我们与坦格利安正面交锋的时候?” “我与王后合作。”梅丽珊卓回答:“她帮我,我帮她。” “如果两军展开交锋时,兰尼斯特突然叛变,那么对我们来说简直是一种毁灭性的打击。”蓝礼没理会这位的话语,自顾自地道:“甚至可能一举敲定胜败。” “你多心了。” 梅丽珊卓静静看着蓝礼。 “不是所有信仰光之王的祭祀都属于红神教会,不是所有穿红袍之人都站在坦格利安一方,至高牧师本内罗决定与坦格利安合作,那是他的选择,而非是我。” “可能你说的是真相。”蓝礼闻言点了点头。 “但我为什么要冒这个险?我现在杀了你,可能就像你说的那样,三个孩子的发色不久之后就会有所改变,但我们完全可以将这种改变当作有人突然搞鬼,而非中途暴露。” 梅丽珊卓闻言眯了眯眼。 蓝礼见此笑了笑。 “选择相信你,放了你,未来我们可能会遭到毁灭性的打击,现在就杀了你呢?也许会出现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但我认为这种麻烦是可以被解决的——你认为呢?” 这句话让谈话的主动权彻底转移回了蓝礼这边,不过从对方脸上神色来看倒是看不出有多少慌乱。 “错误的杀死一位盟友,只会让你们迈向毁灭的道路更前一步,相信我,真神的力量在我身体内回荡,你无法杀死我,只会惹怒我。” 蓝礼闻言没说话,但手中却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柄匕首来,拿着它灵巧地在手指尖转了几圈后,他站起身来走到对方身侧。 目光打量了几眼其白皙光滑的脖颈,蓝礼手中匕首蓦地刺击而去。 耳畔风声猛烈,这一刹那,梅丽珊卓脸上的淡定彻底转变成了慌乱,身体不由自主地一阵紧绷,睁开的双眼也忍不住紧紧闭了上。 然而半天下去了,她并没有感受到脖子处有任何疼痛来袭,有的只是一抹金属的冰凉感觉不断在上面摩擦挑动,鸡皮疙瘩忍不住浮现而出,红袍女侧头看去,正好对上一双冰蓝色的奇异眼眸。 “为何不杀我了?”她想让自己保持淡定,但脱口而出的话语却不自觉带上了一丝颤音。 “因为我突然想到。”黑发年轻人语气莫名地说:“坦格利安能给你们的东西,我们也可以,甚至比他们更轻松。” “所以,你们为什么不与我们合作呢?” “我与王后一直是合作关系。”梅丽珊卓忍不住道。 “不是你。”蓝礼纠正她的话。 “是你们。” 234 预言之子 当天际缓缓绽放出一抹鱼肚白之际,一位脸有雀斑,仆人打扮的女人脚步急促地走出红堡某塔楼之内。 黎明时刻非常寂静,脚踩在石砖地表的声音微弱而又响亮,脑海中回荡着之前与那位年轻人说过的那些话,女仆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那无声无息的高耸塔楼,目光幽深,仿佛能透过岩石看到其内部某个黑发身影。 “合作……” 她喃喃着这个词汇,忍不住蹙眉。 为什么不能合作呢? 她想着这个问题。 十多年前,瓦兰提斯的红神庙中传出一道神谕,光之王拉赫洛号召所有信徒前往西边的维斯特洛大陆,去寻找并毁灭所谓的旧世界大门。 于是她与其他许多红袍牧师踏上了这片陌生的土地。 不过与其他人不同,抵达于此后她并没打算亲自去找那毫无线索的门,而是决定与维斯特洛的本地贵族们达成合作。 这点并不容易,因为伪神的信仰牢牢占据着这片大陆,此地领主们对于他们的存在并不友好。 后来机缘巧合,她搭上了王后的线,且能间接指挥动许多人力帮忙寻找那所谓的旧日之门。 然而这种待遇在不久之前就被彻底敲碎了。 从河湾传来的消息让这片大陆的领主们对他们的存在彻底翻脸,大环境影响下,就算王后瑟曦护着她,也不得不让她先躲起来再说。 于是她就躲了起来,直到此时此刻,直到眼下这种情况出现。 实际上她与蓝礼说的没错,她的确是抱着与王后合作的心态来办事的,而非当内应或者其他什么—— 因为她并不认为至高牧师本内罗的选择是正确的。 信仰的缘故,十年时间,她的同行们在维斯特洛大陆碰了不知多少霉头,而真神下达的神谕也没有太多进展,教会内部对此非常着急。 但这并非是他们选择与坦格利安合作的真正原因,或者说,这只是原因之一,但并非是主要的。 主要原因是至高牧师本内罗认为那流亡海外的坦格利安当中的某个小女孩,是传说中的预言之子! 「长夏之后,星辰泣血,冰冷的黑暗将笼罩世界,在这个恐怖的时刻,将有一位战士自烈火中拔出燃烧之剑,那把剑是‘光明使者’,英雄之红剑,持有该剑者便是亚梭尔·亚亥转世,而他将驱离黑暗」 夏亚古书中记载着的预言传扬了几千年,同时许多红神庙祭祀们都有预言过,不久之后世界尽头会酝酿出一股恐怖灾难,那是世界上唯二真神之一的远古异神崛起复苏之兆。 尽管因为旧日之门一事,红神教会的大多牧师这些年来无暇顾及于此,但许多高层却也并未遗忘这末日的预言。 至高牧师本内罗认为预言中的亚梭尔·亚亥是一个逃离故土的坦格利安小女孩,所以整个红神教会都开始与坦格利安合作,准备推翻维斯特洛现有政权,扶植其上位。 梅丽珊卓不清楚至高牧师是如何认定的这点,但她对此却报以相反态度,因为她曾见过那位叫做丹妮莉丝的小女孩,性格软弱又毫无城府,全身上下充满了女性的柔弱,怎么可能是英雄转世? 女孩甚至都没有力气拿起寻常铁剑!就更别说是英雄之剑了。 长夏之后,星辰泣血,亚梭尔·亚亥将在烟与盐之地重生——这句话是预言当中寻找英雄转世的唯一线索,据梅丽珊卓了解,那女孩的确出生在龙石岛那个烟与盐之地没错,可她丁点英雄之姿也没有! 所以她认为预言之子另有其人,而至高牧师本内罗扶持一个小女孩上位,打入维斯特洛大陆这个决定在梅丽珊卓看来是完全错误的。 因为这只会无端消耗整个人类的力量,而对未来那场灾难没有任何好处可言。 正确的做法就应当像是她这样,与维斯特洛大陆的本地领主们合作才是。 事实上,如果不是本内罗领导的教会突然与坦格利安结盟并且动用阴谋暴露,她完全可以利用与王后之间的关系来谋取更多的力量替他们办事,不论是找门还是对抗黑暗。 而非此时这样让整个红神教会都被排斥在外。 “可惜……” 暗暗喃喃着,“女仆”踏步抵达一处空旷的废墟当中,随后拉开其角落地表一扇木门走入地窖之内。 前阵子突如其来的变化打乱了她的计划,一时间让她不知如何是好,但此时此刻,在与那位年轻公爵密谈之后,梅丽珊卓心中却恢复了些许希望。 她始终不认为人类互相打起来是什么好事情,她也很了解教会内部有许多人对于本内罗的决定有所非议,所以为什么不能从中周旋一二呢? 就算无法改变这已经发生的一切,起码来说,她应该阻止双方战争的发生,然后想办法齐心协力才是。 毕竟不论是一直没有线索的旧日之门,还是不断于暗处积蓄力量的远古异神,它们都是要让这个世界陷入毁灭的啊,此时展开内斗,倒霉的最终都只会是他们自己罢了。 “本内罗性情固执,我不能直接找上门去与他交涉,所以需要另想办法……” 行走在漆黑暗淡的地窖当中,“女仆”低声喃喃着,脑海中却突然闪过另外一个念头。 长夏之后,星辰泣血,亚梭尔·亚亥将在烟与盐之地重生。 烟与盐之地,烟与盐之地…… 刚刚那位年轻人,领地岂不正是龙石岛那个烟与盐之地? 一时间她脚步不自觉一顿,思及之前种种,她发现比之那个懦弱的小女孩来,叫蓝礼年轻人的不论怎么看都更符合预言之子这个称呼。 只是…… 想到那个充斥着伪神气息的箱子,以及打开箱子时自身承受到的那股诡异冲击,梅丽珊卓就忍不住皱了皱眉。 …… 那边神神叨叨的女人心有纠结,这边蓝礼打发对方离去之后,正坐在书桌前兀自琢磨。 他并没有对所谓的合作抱有太多期望,能有效果最好,没有也不损失什么—— 将那红袍女击杀在此地固然可以暂时解决那个发色问题所留下的后患,但这个后患其实是可以被其他办法所解决的。 而除此之外,他想不到杀掉红袍女能给自己带来多少利益,反倒不如随手下一步合作之棋,或者说,尝试将棋子打入敌人内部。 “希望能有点成效吧。” 心中期盼于此,蓝礼在思考了一番之前种种后,感觉有点头疼,不过紧接着他就抬手触碰向了自己左手腕上那枚七神标记。 思维恍惚片刻后,他听到了一道悦耳的女性声音。 “你答应与神灵做交易了?” “那个先不提。”蓝礼回应道:“你能不能改变人类的头发颜色?” “神灵可以做到这点。”对方回复:“只是无法长久。” “能保持多久?” “这要分人。” “分人?”蓝礼心说染个头发还分哪门子人,不过他并没有对此多废话,闻言后直接开口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我兄长劳勃,我想让他头发颜色变成金色,能保持多久?” 235 法务大臣 羽毛笔与羊皮纸摩擦产生的沙沙响动于安静房间内连绵诞生,一行行散发墨水味道的黑色字体逐渐占据浅黄色的羊皮纸面,最终于署名位置处划动停止。 红色的雄鹿印章盖好后,蓝礼将这封新写下的信晒在窗前书桌上,随后拿起旁边一本关于七国各地律法的厚重书籍看了一阵子,直到翻完最后一页,他才站起身来,拿起已经晒好的信件朝着门外走去。 此时已经是蓝礼抵达君临的第六天,而这段时间他除了与红袍女达成初步的合作之外,主要忙碌于为接下来在君临的任职做准备——尽管因为多恩一事,蓝礼来的突然,但龙石岛内也没什么事情需要管,所以他没打算回去。 甚至他眼下还写下这封信,准备将身处于龙石岛内的跟班托布叫来,同时让他带来一些“种子”。 没错,蓝礼并没有将那些力量种子带来君临,而是藏在了龙石岛中,除了他与托布之外没人知道具体藏在哪。 那天晚上了解了许多隐患后,蓝礼认为自己必须要为以后可能出现的一些情况做准备了,所以心中本就有的想法再次浮现而出——他准备强化一下亲属盟友们的战斗,或者说是生存能力,免得他们被不知不觉的给阴死。 …… 红堡之内此时仍旧充满热闹,仆人侍从、各个部门的文书官员——这座皇家城堡不仅仅是王室居住地,同样也是七国的权力中心。 路上许多人与蓝礼打招呼,他都会客气点头,直到脚步抵达红堡东南角一处看起来与其他塔楼没什么不同的学士塔内。 “要说正常情况,嗯,今天晚上这封信就能到龙石岛了,这主要是我在这方面的能力比较不错。” 宽敞房间当中,派席尔大学士端坐在书桌后,慢吞吞地与蓝礼说道:“我尤其擅长训练渡鸦,事实上,蓝礼大人,我的训练成果非常有效,那些聒噪的小家伙从来不愿意在外面多呆哪怕一刻钟。当然,蓝礼大人,这其中也有意外情况,不过这种情况比较少见,主要是每只渡鸦的性格都不大一样,但它们模样却基本类似,年纪大了,有时候我就总分不出……” 可能是习惯使然,眼前这位讲话时总是忍不住发表一番长篇大论,不过蓝礼目前没什么急事,倒也没催促,直到到对方意犹未尽的讲完话,他才开口。 “这本书我看完了,派席尔学士,有其他合适的推荐吗?” 他边说边将放在身前书桌上的大部头往前推了推。 “关于律法方面的书籍,呃,我想您已经基本都看的差不多了。” 白胡子老人若有所思地道:“不过法务大臣的职责还有管理监狱与都城守备队,所以我建议大人您接下来可以了解一番这类知识。” 蓝礼闻言点了点头,随后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 “我兄长的发色问题,您有什么新发现吗?” “我认为那定然是一种古怪的巫术作祟。” 大学士闻言毫不犹豫地道:“您知道的,蓝礼大人,英明的劳勃陛下签署了对那些异教徒们的搜捕,他们准是来施加报复了,所以我曾经建议这段时间我们要严密保护陛下的安全,同时我也认为重新搜查红堡是必要的举措,乔佛里王子遇袭不久,陛下就……” …… 红堡内最近问题不断,王子遇袭后不久,原本一头黑发的劳勃国王在一次晚宴过后就突然变成了一个金发胖子,这情况一经出现登时就惹来一阵恐慌,当事人对此也充满茫然,在侍从的服侍下翻来覆去洗了好一阵子后都没有让头发颜色改变,于是国王陛下认为肯定有人施展什么巫术来暗算自己。 其他人对这个猜测颇为认同。 这猜测倒也符合当前环境,碍于近年来七国各地连绵不断发生的一些奇特事件,君临的人们已经对于巫术魔法之类的事情有了一定的认知,或者说已经不像曾经那样对此毫无了解—— 异教徒们通常精通几手特殊魔术,凭空绽放火焰、大变活人之类的,这些年来在七国各地没少用来忽悠人。 于是在没什么线索的情况下,这次事件就被定性为异教徒们的报复行动,国王陛下因此恼怒非常,乃至于君临内外关于门徒的清缴与搜查更严重了。 他显然想不到这一切的元凶是自家弟弟,更不会了解蓝礼如此作为目的是什么,每次见面时都还是一脸乐呵的模样,让蓝礼莫名有种惭愧感。 不过顾虑大局,他认为暂时委屈自家兄长一阵子也不算什么大事——反正他都委屈了好多年。 …… 于大学士的房间内与之闲聊了一阵子后,蓝礼又在红堡的图书馆当中翻找了一会,最后拿着一本一百年前某个法务大臣撰写的随笔书籍返回了自己的房间内继续看书。 劳勃已经准备让蓝礼当法务大臣了,但这需要他自身具有一定的知识储备,起码来说,他要熟知七国各地的法律与习俗。 不过这倒也并不算是什么太复杂的东西,一来他曾经在河湾地时没少见梅斯公爵举办审判,二来七国各地的大体法律基本统一,也相对简单。 偷盗砍手、强健剁吊、寻常小罪按照曾经的审判记录经验来决定打鞭子或者残肢什么的,再不就干脆发配到长城去当“劳改犯”,不论罪责大小。 当然这是对寻常百姓的判决,对于贵族来说,他们大罪可以提出比武审判来脱罪,小罪的话就完全可以按照缴纳罚金的方式免除刑罚,各方面待遇比寻常平民来说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对于蓝礼而言,他主要的任务就是将前任或者前任的前任等留下来的审判记录看一遍,然后在劳勃国王举行审判时根据这些经验来给予建议,但国王听不听这些就不一定了,换句话说,该怎么叛还是要看国王当时的心情与想法。 总而言之,这个法务大臣的本职工作很轻松。 但轻松不代表不重要,作为御前会议七大成员之一,法务大臣属于王国的核心重臣,能够参与到各种重要政务决策当中,同样也能第一时间了解到王国各地情况。 比如说在那场宴会的半个月之后,蓝礼正式被任命为法务大臣的第一次“上朝”,他就听到了一件让他颇感兴趣的事情。 “徒利公爵认为孪河城的瓦德.佛雷侯爵之死并不简单。” 御前会议大厅内,长长的会议桌上,端坐于国王左近的粉袍光头胖子如此说道:“他认为瓦德侯爵的死亡与河间地越来越严重的狼患有关。” 236 教会的问题 情报总管瓦里斯是个太监,讲话时也总显得柔声细语,不过御前会议桌上一共就七个人存在,围在一起,到也不会有人听不清。 此时坐在首位上的是劳勃国王,因为嫌弃一头金发非常碍眼,且怀疑里面可能存在有什么巫术力量,所以他直接将头发给剃光了,那光秃秃的脑门倒是与身旁的瓦里斯相映成趣。 “他难道还能认为那些狼能跑到孪河城里面去把老佛雷给咬死不成?”听完瓦里斯的话后,光头国王瓮声瓮气地道:“还是说走路都困难的老佛雷突然想要出门转转,结果碰到那些狼的袭击?” 劳勃这两天突然感冒了,鼻子不通气,声音就显得很奇怪,而这也被他当做了中招的表现之一。 “我们无法得知具体情况,陛下。” 瓦里斯柔声回答:“徒利公爵正在调查此事。” 劳勃闻言没什么兴趣地摆了摆手,于是瓦里斯了然地闭上了嘴巴,另一边的梅斯公爵则趁机开口道:“布拉佛斯铁金库的使者前来催债,陛下,您看……您是不是要见他一面?” “由你这个财政大臣出面就行了。”劳勃闻言毫不犹豫地说,并且不待梅斯公爵回应,就继续朝瓦里斯道:“加快调查布拉佛斯是不是真的与坦格利安有勾结,我很期待和他们仔细算算这笔账。” “我们目前只了解坦格利安余孽曾经在布拉佛斯居住过几年。”瓦里斯闻言道:“但这并不足以构成他们达成合作的证据。” “那就继续调查。”劳勃命令。 “多恩回信声称可以派遣使者前来商议联姻一事,陛下。”御前首相琼恩.艾林此时开口道:“他们似乎很有诚意。” 光头国王闻言瞥了眼长桌尽头那默默倾听着的黑发年轻人,口中道:“那就让他们来,我倒要看看那些多恩人是真有诚意,还是在打什么鬼主意。” 御前首相闻言点头,随后又道:“海鸥镇的杰洛·格拉夫森伯爵明日抵达君临,陛下。” “你先去接触,认为没问题后再让他来见我。”劳勃回答。 一直默默倾听着的蓝礼这时突然开口:“我希望能与琼恩首相一起,陛下,身为指控方,我想他应该会想要见我一面。” 劳勃闻言特意看了秃头老人一眼,见他没发表意见后朝蓝礼道:“明天你直接与琼恩去见他。” 蓝礼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随后会议继续,这桌人又谈及了许多七国上下相关的事物,但能吸引到蓝礼的却只有两个。 之前说的那所谓的狼患是一个,后来提及的教会相关是另一个。 河间地近两年总有野外狼群袭击农民骑士之类的传言,主要集中在孪河城佛雷家族领地一带,似乎闹的比较严重。 这点蓝礼之前就有所了解,不过碍于他那个情报体系比较简陋,倒是不清楚具体如何,此时一听,他这才知道孪河城那个狡猾的老侯爵竟然已经死了。 这事倒是令他很惊讶,因为他对于那个七八十岁都还能娶小老婆的狡诈老头印象很深,不过关于那位死亡的线索不多,他也没多想什么。 相对来说,御前会议桌上谈起的教会一事倒是更让他在意。 “连君临百姓都已经了解到坦格利安余孽想要利用异教徒势力来反攻铁王座,那总主教还当作不知情一般,陛下,我认为我们有必要与总主教谈谈了。” “那个胖子贪恋成性,没准想和咱们要点好处。” “这事可不单单只是铁王座的事情,他有什么理由要好处?” “也许他认为外来的异教徒不会冲击到教会的地位?” …… 显然之前蓝礼与梅葛之间的合作已经初见成效,但似乎效果并不强,默默听了一阵子后,蓝礼不由自主地想到与手腕上七神之间那个尚未达成的交易。 于是当会议结束之后,他直接带着一队护卫离开红堡,朝着君临钢铁街方向前行而去。 马蹄声敲击地面清脆响亮,一行十人策马而行的队伍并不算多起眼,却也让道路上许多行人纷纷避让,前头带路的蓝礼一袭深蓝色镶金边天鹅绒上衣与修身马裤,简短的黑发整齐光亮,俊秀面庞仔细打量间仍有稚嫩显露,看起来像是哪家的纨绔子弟多过于王国重臣。 抵达君临半个多月,蓝礼基本上没有跨出红堡一步,所以也没谁能认识他,更不会有人了解红堡内的人事任命,不过前行间,蓝礼仍旧能感受到有一些视线在专门盯着自己。 他倒也并不在意此事。 君临不比河湾地,各方势力错综复杂,暗地里有许多眼线是很正常的情况。 只是正常归正常,蓝礼却也不可能让他们一直盯着自己,而他也有能力感受到这些专门留意自己的存在都是哪些人。 于是走了一阵子后,他叫来身旁护卫低声吩咐了几句,护卫们就直接调转马头,朝着人群中某些特殊存在靠近而去。 “这位大人,想来听首曲子?”其中一个伪装成邋遢吟游诗人的小胡子在面对一位壮硕护卫靠近后心虚地朝其笑了笑,结果迎面而来的一鞭子直接让他捂脸哀嚎了起来,周围同时也有好几道惨叫声骤然响起,惹来街道上许多人纷纷瞩目。 不过护卫们并未理会这些人的目光,手中马鞭连续抽打,直到目标们一个个躺在地上翻滚哀嚎不敢起来,他们这才转回身去拱卫着蓝礼策马离开。 于是接下来再也没有眼线来盯着他们这行人。 这种行径惹来许多不明状况者义愤填膺,同样也惹来一些知情者暗暗惊愕,但当事人对此倒是没放在心上,带着护卫们在君临城内看似随意地转了一圈后,他就直接转回了红堡,模样仿佛只是出门随便逛逛。 然而实际上蓝礼却是在联系城内的自己人。 麾下人手有限,从龙石岛赶来君临,他只带了二十个龙石岛本地出身的护卫。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蓝礼在君临这座七国首都当中没有其他人手可用,事实上,他九年来创建的情报体系,主要都聚集在这座城市当中。 维斯特洛很大,且交通不便,想要创建一个覆盖面广泛的情报系统非常艰难,但主攻脚下这座七国首都倒是简单的多。 近十年的省吃俭用,且一直积极参与河湾各地举办的比武大会,蓝礼所获得的钱财基本上都砸在君临这座城市之内了。 效果不说能有多强,但起码来说他想要了解到君临一些人的情况与各方势力还是不成问题的。 于是在返回红堡后的当天晚上,关于教会的一些信息就直接摆在了蓝礼卧室当中的书桌上面。 237 都城守备队 教会的总主教并没有名字可言,因为七神教会的教义规定,总主教在就任时必须放弃自己原本的姓名,因为神的仆人是不需要名字的。 不过君临的人们对于目前总主教还是有一个比较亲切的称呼——胖子总主教。 显而易见,胖子并不是一个正常总主教该有的称呼,或者说,并不是一个值得令人尊敬的总主教会有的称呼,从这个外号来看,就能够粗略看出这位在君临当中的名声如何了。 翻阅着桌上资料,不断扫视纸面上那一行行不算工整,但却能够辨认的通用语字体,蓝礼对于这位胖子总主教的情况有了个更清晰的认知。 贪婪腐败、饕餮成性、作风保守、官僚主义…… 出身来历、成为总主教后做过的一些事情、目前住址等等。桌上的资料当中信息很全面,看过之后,蓝礼认为七神与自己提出的第一个交易目标就是将总主教换掉不是没原因的。 按照他的标准来看,这位并不能算什么太坏的人,但如果将目光放眼整体七神教会,那么这位的存在简直就太拖后腿了。 “总主教与劳勃国王关系密切,大人,我们要动他需要慎重。”书桌前披着一袭亚麻斗篷,打扮不太起眼的白鹿温妲见蓝礼放下资料后如此说道。 这位中年女子在几个月前还与蓝礼于河湾地见过一面,不过随后她就直接返回了君临,此时来去,金发碧眼的温妲与之前没什么不同,但蓝礼却能发现这位行走间脚步更轻灵,精神状态饱满,且眼神非常敏锐。 显然,蓝礼曾经赋予她的力量种子一直在她身体当中发挥效果,不断将她朝着超凡的方向改造而去。 “如果我真要动他,不会让劳勃发现。” 蓝礼随口回答着对方的谏言,心中却想着该怎么将这个总主教换掉——这不仅因为与七神之间的交易,而且还关乎于教会这个隐形助力能否为拜拉席恩所用的问题。 教会的总主教由大主教们选举而出,一经任职基本属于终身制,除非犯下什么大错,否则是不会被罢免的。 不过蓝礼并不认为这点是什么大问题,想要将这位总主教弄下台有的是办法,最简单的是直接出手干掉他。 但问题是,就算总主教职位出现空缺,又该找谁去继任? 资料当中除了总主教之外,还有其他几个大主教的一些信息,而这些人在蓝礼看来与那胖子总主教半斤八两,不是贪腐成性,就是顽固保守,再不就是爱慕虚荣,根本不是什么合适人选,有些甚至还不如这个总主教呢。 蓝礼对此有点头疼。 他对于目前的教会并没有多少了解可言,而前世记忆当中似乎有个叫大麻雀的修士比较有能力,但资料当中根本就没有与之相关的记载,甚至没有麻雀这个名头出现过。 可能这又是一个与那部剧完全不同的情况,也可能这个大麻雀目前还不叫大麻雀。 蓝礼并没有多想下去,而是要求温妲着重留意教会当中有没有什么能力出众,且能够服众的修士存在,随后他又想到自身法务大臣这个职位,于是开口吩咐了一句。 “再调查一下都城守备队当中的管理者,特别要着重调查一下守备队司令杰诺斯·史林特,我需要知道他就任以来都做过些什么,性格与出身等等。” 白鹿温妲闻言点头,蓝礼随后没什么其他事情吩咐,于是派遣一位护卫将她带离红堡——成为法务大臣后,蓝礼有权力带人进出这座皇家堡垒,只要数量不是太多。 房间内因此清净了下来,坐在书桌后的蓝礼继续思考着都城守备队的问题。 都城守备队是君临的治安管理阶级,相当于警察一类的职务,理论上是在他这个法务大臣管辖之内的,不过守备队近年来直属听命于王室。 蓝礼之前有询问过他那个便宜大哥,对方直言他可以干涉守备队的日常工作与人事任免,但不能弄出乱子来。 所以蓝礼有必要了解这个群体目前的详细情况—— 毕竟都城守备队在君临城中可是有五千多人。 这是君临内规模最大的一支武装力量了,如果真能将之掌控在手中,那么蓝礼认为就算是君临的局面再复杂多变,他也完全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 可惜的是,之后传回来的一些消息,让蓝礼对于彻底掌控都城守备队的想法荡然无存。 酒鬼、流氓、这是守备队当中最大的一类群体,平日混吃等死吃空饷,仗着守备队成员的身份于君临内作威作福,等于是一群草包,笼络过来根本就没什么用,反而可能带来麻烦。 而除了这类人之外,大大小小家族的私兵是构成守备队的另外一类重要成分——他们名义上效忠于王室,实际上却听命于各自的领主。 或者说,领主们在守备队当中安插的私兵越多,代表着他们在君临的影响力就越大。 提利尔家的、艾林家的,还有一些在君临任职,大大小小许多领主……这类私兵固然算得上是精锐,却不可能被蓝礼掌握在手中。 这些还并非都城守备队复杂构造的全部,在这支庞大的武装力量当中,还有一些城中富商、各部门官员、乃至地下黑帮等势力所扶持的力量混在守备队当中,错综复杂,简直是一团乱麻。 正常情况下,一个直属于王室的武装力量不可能被渗透的如此严重,所以蓝礼认为这种情况是完全不正常的,而这个不正常的根源他也清楚了解到了—— 杰诺斯·史林特,一个以受贿和买卖官位而闻名的都城守备队司令。 蓝礼无法了解为什么这种人能当上守备队司令,他也不理解为何自家那位便宜大哥会放任这种存在坐上守备队司令这一要职十年之久,但这些暂时来说并不重要。 他准备和这个屠夫出身的家伙谈谈。 不过在这之前,蓝礼却必须要去做另外一件事情—— 他之前算计过的,海鸥镇伯爵杰洛·格拉夫森已经抵达君临。 238 特殊渠道 谷地的格拉夫森家族势力强大,麾下掌控的海鸥镇身为维斯特洛五大主要城市之一,每年甚至每天的财富都堪称一笔巨大数字,远非寻常依赖土地耕种获利的领主可比。 虽说劳勃叛乱期间该家族因为站错队的问题而实力受损,但作为家族根基的海鸥镇却仍旧掌控在他们手中,所以尽管势力不复曾经那般强,却也堪称一地诸侯。 作为格拉夫森家族的家主,杰洛·格拉夫森有理由坚信就算是国王也不可能轻易拿自己怎么样,所以尽管心中有所迟疑,但他在收到君临召唤后仍然决定来此一趟,以证明自己清白。 然而初到君临不久,他就渐渐有种掉入狼嘴中的感觉了。 抵达之后,与自身所接触的是封君琼恩.艾林大人,杰洛·格拉夫森对于这位秃顶老人并无太多敬畏之心。 年轻时期的艾林公爵尽管英勇睿智,但逐年的苍老带给他的却是性情上愈发懦弱,同时继承人体弱多病也让老公爵在处理许多封臣相关的事情上有些患得患失。 所以别说没有把柄,杰洛·格拉夫森伯爵认为就算自己真的有些许把柄掌握在对方手中,他也有自信免受惩罚。 只是他没想到,与老公爵一起接见自己的那个黑发年轻人竟然会如此难缠。 作为改朝换代过后的新晋王室子弟,拜拉席恩三兄弟在七国上下远近闻名,长兄劳勃.拜拉席恩豪爽大度、能征善战颇有王者风度,二子史坦尼斯.拜拉席恩顽强固执、刻薄古板不讲情面。 而最小的蓝礼最近一段时间也开始崭露头角,在河湾地很是搅动了一番风云,谷地许多领主都对此议论纷纷。 不过因为那封信,杰洛·格拉夫森伯爵对这位龙石岛公爵印象很差劲,他认为这位年轻公爵即傲慢还有些自以为是,同时还很记仇。 他还认为,这种人尽管很有能力,但锋芒太盛,不知收敛,不讲变通与情面,早晚都会受挫吃瘪。 然而不过几句话的功夫,杰洛·格拉夫森对此的印象就彻底被改变了。 “你确信我们无法奈何你,因为我们不可能掌握有丝毫证据,但你确实与坦格利安的人有过接触,这点你自己了解,我们同样也知道。” “证据?证据就是那个脸上有一道疤痕的人,你知道我说的是谁吧?没错,坦格利安派来与你接触的那个人。” “你没有答应他们,我知道你没有,但你同样没有拒绝。” …… 几句话的时间,位高权重的海鸥镇伯爵就被吓的冷汗淋漓,同时口中回应的话语也颇为慌乱,显然是被说到了痛处。 一旁的琼恩.艾林静静看着这一切,心中免不了升起一阵阵惊讶。 起先他对于这位年轻的法务大臣“喧宾夺主”还有些不满,但现在他却干脆站在一旁专心倾听,眼睁睁见着杰洛·格拉夫森这位以往并不怎么服从管教的封臣愈发老实的态度,心头着实感到有些复杂。 自己愈发苍老,不知道还能活几年,唯一的儿子目前才三岁,且身患怪病,稍微有点刺激就会犯癫痫,乃至于身体极度柔弱,能否成长到成年是个未知数。 如此情况,琼恩非常清楚谷地的封臣们对自己的敬畏心已经不复从前那般牢固,更是了解到许多谷地领主已经将“宝”,压到他的儿子之外,一位艾林家族旁系子弟身上。 这点在往日里一些人敷衍的态度上就能清晰感受到,对此琼恩一直很无奈。艾林家族是个古老而又充满荣誉的家族,到了他这一代却人丁单薄至此。 所以前阵子当他见到那封龙石岛来的指控信件后,他并没有因为蓝礼贸然掺合谷地事物而生气,因为艾林家族,或者说他对谷地的统治的确已经不那么稳当—— 三百年前坦格利安第一次入侵维斯特洛,造就了四大封君家族,风暴地的拜拉席恩、河湾地的提利尔、河间地的徒利、铁群岛的葛雷乔伊。 那么这已经浮出水面的第二次“入侵”,会不会也能催生出新的统治阶级呢? 有重新洗牌的机会出现,谁又甘愿当个小弟,每年每月的给人交税? 只是尽管赞同蓝礼的计划,但琼恩并不认为这件事情能获得什么成效。 顶多也就是招来这海鸥镇伯爵敲打一番罢了,他们没有掌握丝毫证据,一切都不过是猜测,还能有什么其他可能? 然而眼下…… “污蔑?你到现在还认为我在污蔑吗?你真的这么认为?” “狡辩无用,事实是什么你我都清楚——不过你不用担心,你没有答应坦格利安,我们又怎么会追究你的罪责?” “国王陛下怎么想?陛下性情大度是出了名的,只要你态度诚恳并且发誓不会再有别的心思,我相信他不会追究你。” “我怎么知道的?我自然有我的信息渠道了解这一切,不过伯爵大人放心,只要你没二心,那么这点对你而言是不会有任何坏处的。” …… 不断擦拭着脸上浮现而出的冷汗,蓄小胡子的中年贵族此刻再也没有来时那种自信与笃定了,此时他内心当中反而充满心虚与敬畏。 “国王陛下何时召见我?我是说,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见到陛下了,格拉夫森家族的忠诚需要立刻得到体现——我了解几家同样与坦格利安接触过的领主,没错,我了解很多隐秘,而这些我要亲口告诉陛下!” 蓝礼闻言笑了笑,目光看向一旁的秃头公爵。 “先去安稳睡一觉吧,陛下晚上会召见你。”老人回答,于是这位站在厅堂中央的中年贵族躬了躬身,随后脚步急促地走向门外。 此时他们仍处于红堡当中,不过并非王座厅,而是一座冷清偏殿,海鸥镇伯爵被护卫带走后,大厅当中就只剩下了蓝礼与琼恩公爵两人。 秃顶老人随之将目光看向黑发年轻人。 “蓝礼大人真有如此厉害的渠道得知这一切?” “当然。” 蓝礼回答:“不然如何解释我怎么知道的那些事呢。” 老人闻言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接触人的长相,说过什么话,时间地点……之前连翻追问他也是听在耳中的,如此清晰的了解对方一切,这得下了多少时间,安插了什么样的人手才能获得到? 或者说,这要耗费多大力气才能探听到? 敬佩、忌惮、震撼、惊奇…… 心中感觉很不可思议,但事实就在眼前。 然而如果真是这样,如此轻易的就将这渠道暴露出去,明显并不是个聪明的做法。 “杰洛·格拉夫森回去后必然会清理身旁人。”稳了稳心神后,老人如此提醒蓝礼。 “无妨。” 蓝礼摆了摆手:“格拉夫森伯爵已经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如此轻易就相信别人可不是聪明的做法。老人想这么说,但见蓝礼一脸笃定的模样,他张了张嘴,却也没多说什么,反而在沉默片刻后,突然提到了另外一个话题。 “关于如何攻打蟹爪半岛,你怎么看?” 239 悬赏计划 庇佑门徒出逃、公然违背铁王座谕令,多年来还从未交过税,作为第一个跳出来的叛徒,蟹爪半岛是必须要打的。 但如何打却是个问题。 蟹爪半岛名为半岛的原因是它的一端与维斯特洛大陆相连,但领地却延伸进入了海洋当中。特殊的环境让半岛地理非常独特。 山峦与沼泽并行,森林大面积覆盖,荒芜贫瘠,人口稀缺。 蟹爪半岛并不强大,却非常难以攻打,成千上万年的历史当中,蟹爪半岛从未被谁攻破过——不论是最古老的安达尔人种入侵时代,还是之后百国并立的年代。 直到征服者伊耿降临维斯特洛,半岛人见势不妙才屈膝臣服,但他们臣服的原因是巨龙而非其他。 然而拜拉席恩可没有龙。 “蟹爪半岛明沼暗沼遍地,想要强攻必然会付出很大代价。”秃头的琼恩.艾林公爵如此与蓝礼道:“但我们又不能放任它继续存在下去。” 他边说边摇了摇头。 蓝礼对此有些了解,虽说他参与御前会议只有那么一次,但这段时间居住在红堡当中却听到过不少风声。 实际上攻打蟹爪半岛是非常得不偿失的,因为那边就算打下来也没什么用,一片森林荒地,人口不多,更没什么值得称道的资源可言。 单从铁王座将之撇在那边十多年都不过问就能了解到,那地方是多么的不被重视。 只是事已至此,他们不想打也得打。 “我对军事作战方面没什么了解。”想了想后,蓝礼开口道:“但也许我们可以从其他方面着手。” “其他方面?” 老首相疑问:“哪方面?” “蟹爪半岛一共能有多少人?”蓝礼并未马上回答,而是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关的问题。 “我们无从得知这点。”老琼恩回答道:“坦格利安时代的半岛人就从来不交税,对于他们具体有多少人口,恐怕他们自己人都不知道。” “能超过一万人吗?” “不可能有一万人那么多。”老琼恩摇头。 “我们就算他们有一万人好了。”蓝礼道:“我们拿出一万枚金龙来悬赏这一万人,一个人头一枚金龙,琼恩大人,你认为这办法如何?” “这……” 老人闻言一愣,继而陷入沉思。 维斯特洛的民间武装力量数字庞大,但那些雇佣骑士、骑手、雇佣兵们一个个却穷的叮当响,非战争时期没有工作机会可言,很多甚至都睡不起旅馆,能睡个马厩打地铺就已经算是比较不错的待遇了。 所以别说一个人头一枚金龙,就算是一个人头一枚银月对那些人也非常具有吸引力—— 遥想二百多年前,坦格利安王朝著名的暴君梅葛.坦格利安悬赏战士之子骑士团中的骑士也才一枚金龙。 这种悬赏堪称丰厚,如果真公布出去,必然会引来整个维斯特洛大陆的民间武装人员蜂拥而至,而仔细想想,这些散乱之人恰好能够针对蟹爪半岛的特殊环境! 蟹爪半岛当中天然形成的陷阱遍地,大规模军队攻打非常不利,但如果是三五成群,或者单独一两个雇佣兵闯进去,半岛的环境限制就没有那么大了。 琼恩.艾林甚至联想到了更多。 半岛人真的有一万人那么多? 就算有一万人,他们可能坚持到死亡至最后一人都还不投降吗? “普通平民一枚金龙,小贵族适当增加,十枚,几十枚,领主阶级一百甚至几百。”蓝礼见老首相低头沉思,又补充道:“同时我们可以传出消息,半岛本地人同样可以接受这种悬赏。” 这是要让他们自己人内斗啊。 老人闻言更加心动,却又有所顾虑。 “但我们要如何才能分辨悬赏者的身份?” “领主阶级的身份相对好辨认,普通民众倒是不容易。” 蓝礼想了想,道:“但我们可以在跑来接受悬赏的雇佣兵身上打主意,比方说在他们脸上或者耳朵上留下一点印记,打个耳洞之类的,这样就不怕他们自相残杀来冒充领赏,同时我们如果真要这么做,就必须封锁蟹爪半岛,只许进不许出,免得雇佣兵跑到其他地方滥杀无辜。” “也许蟹爪半岛的人会藏起来,或者聚在一起抵抗?” “按照人头计算赏金,我们的悬赏可以一直存在下去,但半岛人不可能一直聚在一起,他们需要种地,需要捕鱼,需要吃喝拉撒……” …… 显然老首相对这个提议颇为心动,不过蓝礼看得出来,他又心有顾虑,似乎认为这办法太过暴戾,背后充满血腥。 对此蓝礼不置可否,因为这招的确不太正派,所以他也没多劝,简单聊了几句后就告辞离去了。 在蓝礼看来,蟹爪半岛一事根本不算什么大事,打不打的下来无关紧要,相对来说,他更在意整个维斯特洛的局势。 海鸥镇的格拉夫森伯爵声称会交代出谷地一些与坦格利安有联系的家族,那么这之后必然会有一番杀鸡儆猴的举动,蓝礼认为这是个机会,甚至思考着是否能利用于此彻底“解决”谷地一事。 而只要将谷地处理好,那么七国上下除了多恩之外,也就只有河间地还不怎么安稳了……也许还要算上铁群岛? 想到这,正往王座厅方向走去的蓝礼不自觉皱了皱眉。 十年前他与那位铁群岛之王谈论过许多铁群岛的出路,海运、商贸、加深与维斯特洛大陆之间联系之余当个海上马车夫之类的—— 海洋贸易利润庞大,蓝礼麾下的瓦列利安家族曾经在一百多年前利用大陆之间的倒买倒卖甚至一度成为维斯特洛的首富。 铁群岛三十多个岛,如果齐心协力发展于此,不能说会和曾经的瓦列利安一样,却总归比当个不入流的强盗要强,不是说钱途更好,而是说那所谓的古道已经落后时代了。 可惜也不清楚是古道之种影响的缘故,还是原本性情如此,那位葛雷乔伊首领这些年尽管有发展远航贸易,却也称不上有多重视,心心念的总想要恢复古道带领铁群岛烧杀掠夺。 因为有古道标记能够读心,所以蓝礼对此非常了解,他认为那位葛雷乔伊不是个老实人,也根本称不上忠诚可言,要是真有利可图,他分分钟就会站在坦格利安一方。 想到这,蓝礼脚步突然一顿。 “我怎么没见到葛雷乔伊送来当人质的那个儿子?” 当年战败后,葛雷乔伊可是赔了两个儿子的,一个被送到君临当人质,一个被送去北境当养子,可来君临时间也不短了,怎么没听说那个当人质的儿子有什么消息? 蓝礼对此有些纳闷,并决定待会就去问问,不过还没等他走到王座厅,路上见到的一个人却让他心思一动,不自觉眯了眯眼。 他似乎见到了那个叫杰诺斯·史林特的都城守备队司令。 240 杰诺斯·史林特 秃顶、双下巴,五官狭长长得有些像青蛙,身材也不高大,矮胖的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圆木桶。 名义上掌管五千多号人的都城守备队司令杰诺斯·史林特外表就如同他的名声一样,歪瓜裂枣,一看就不像是什么好人。 初次接触,蓝礼对于这位的印象并不好,这不是他以貌取人,也不是以往了解的资料作祟,而是这位守备队司令性情圆滑又隐隐有些傲慢。 “我们的人手一直不怎么充足,大人,君临城太大了,人也太多,还总有外乡人跑进来,单凭我们这点人根本就管不过来,一些暴民实在不怎么老实,有的甚至敢公然袭击我们,所以我们必须要多招人。” …… “梅斯大人掌管财务,但他始终不怎么支持我们扩招人手,大人您如果有空还请帮我们去说和说和,毕竟君临治安可是大事。” …… “工作状况?工作状况也就那么回事,我们主要盯着钢铁街和丝绸街,毕竟大人物们更喜欢那些地方。跳蚤窝?呃,我们同样也有人手在跳蚤窝巡逻,只是那里通常没什么可以管的,不是我们工作的重点。” …… “当然,蓝礼大人,您放心,我们当然会听从您的命令,有什么事情您大可吩咐,服务王室是我们的责任。” …… 与之交谈时,这厮表面上的话语还算热络与老实,但蓝礼能够清楚感觉到站在眼前的这位矮胖青蛙脸表面下的敷衍与不以为然。 当他问及守备队人员构成时,这位甚至还表现的隐隐有所不悦,似乎已经将都城守备队这个组织当作了自家敛财的后花园,话语间也显然没将蓝礼这个直属上司当回事。 这让蓝礼内心中对他本就很差的印象更加糟糕了,于是在告别这位后,他暗暗做了某种决定。 …… 事实上,就如同蓝礼感觉到的那样,杰诺斯·史林特并不怎么将蓝礼这位新晋法务大臣放在眼里,尽管蓝礼最近名头很响亮,据说手段也不同寻常,但那终归影响不到都城守备队这个组织。 守备队内部成员的构成是复杂的,也是千丝万缕的,在放任这支武装力量被各大组织势力渗透的同时,杰诺斯·史林特自身也已经与君临城各个势力之间达成了一定程度上的默契。 换句话说,尽管他出身卑微,却背靠着很多力量,与很多“大人物”有交情,任谁想要动他,都必须要再三考虑一番。 所以尽管知道前阵子国王陛下已经放权将守备队的管理任务交给了那位新晋的法务大臣,尽管感觉到那位年轻的上司对自己有所不满,但杰诺斯·史林特却并未在意。 甭管能力如何出众,既然进了这个圈子,就得按照这个圈子内的规矩来办事,贸然破坏规矩只会受到大家的敌视与反噬。 做到守备队司令这个职位,杰诺斯·史林特已经不需要主动投靠谁,或者主动巴结谁了,恰恰相反,他是各大势力之间争相拉拢的对象。 所以他认为,当这个锋芒毕露的年轻上司看清形势之际,同样也会拉拢自己,因为游戏规则就是这样,你不按照规矩来就别想做成什么事情。 甚至他已经开始琢磨这个蓝礼拉拢自己时,自己该提出什么样的要求了。 钱财他虽然不缺,但多多益善,只是听说这位蓝礼公爵的领地只是一个破落岛屿,根本没什么油水可言。 而身处于杰诺斯·史林特这个位置,基本上已经爬到顶点了,再往上那就是获封贵族身份与领地,但这也不是法务大臣能够给的,所以思来想去,他认为自己从对方身上唯一能得来的利益,也就只有扩充队伍。 “那小子初掌守备队,自然需要扶持一股自己的力量。”日常去铁王座前汇报完工作的杰诺斯·史林特边往红堡外走边琢磨着。 “我大可利用他这点来多招揽一些自己人……况且都城守备队的薪水已经好些年都没变过了,也该变化变化了吧。既然他想当老大,总该要收买人心……怂恿他去找梅斯那个吝啬的胖子?” 一边暗暗琢磨着鬼主意,杰诺斯·史林特一边踏步离开红堡闸门,两侧守门士兵朝他开口打招呼,被他略显敷衍地摆了摆手算是回应。 停留在大门外的一队都城守备队成员见自家老大出来后忙围了过来,讨好地问了几句后,遂簇拥着这位穿着一袭锁甲金袍的矮胖司令朝着城市深处行去,十多人的队伍策马昂扬,好不威风。 然而这支队伍不久之后就突然出现一直骚动,因为端坐于马背上带头前行的杰诺斯·史林特司令突然被一只从天而降的黑鹰给抓烂了脸,那捂脸摔下马去凄厉惨叫的模样登时让守备队成员们吓了一跳,随后一个个忙上前帮衬搀扶同时准备调转马头回红堡所在,去找大学士帮忙医治。 一番鸡飞狗跳后,狗腿子们最终将自家老大送入了学士塔当中,然而也就在白胡子老学士掰开杰诺斯·史林特一直捂着脸的双手,准备查看伤势时,他赫然发现,这位紧闭的双眼皮之下,此时已经变成了两个黑洞! “我,我怎么看不见了,我——” 只觉满脸剧痛的杰诺斯·史林特之前一直没发现这点,结果“睁开双眼”却一片黑暗,这让他很是茫然无措。 然而此时房间内却没有人回答他这个问题,被吓了一跳的大学士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同时簇拥杰诺斯·史林特来此的狗腿子们也正一个个面面相觑着,最终再看床板上那个之前还被他们满脸紧张送过来的老大时目光已然有所不同。 …… 红堡另一边的塔楼房间内,蓝礼静静坐在窗前椅子上,冰蓝色眼眸深邃而又瑰丽,望着塔楼外一些情景怔怔出神,仿佛在想着什么心事。 房间外的天空万里无云,一只展翅翱翔的黑鹰此时极速掠过,带来一阵悠扬鹰啼之余,同样也将爪子上两个圆球状血腥物体随意撇下,如同垃圾般摔在红堡某塔楼的岩石墙面上变成一滩粉碎。 241 人选问题 都城守备队司令杰诺斯·史林特被一只鹰袭击继而变成瞎子这件事根本瞒不住,当天晚上就已经在君临贵族圈子与各大势力富商中传遍了。 显然,被鹰袭击是很少见的情况,特别是在城市之内,乃至于这消息一经出现就被很多人议论纷纷。 大多数人对此都报以惊奇态度,倒是没谁能猜到这件事情其实并不简单,或者说,就算“猜”到了,与事实也隔着十万八千里。 “定是天上诸神保佑,让那该下七层地狱的杰诺斯·史林特受了罚!” 一些曾经受过亏的人对此颇感解气,而这种态度在消息扩散到整个君临城平民阶级后,更是成为了一种主流。 堂堂守备队司令正事不做,整天想着如何贪腐敛财,还净往守备队伍当中塞一些酒鬼烂人,这种不负责任的情况显然不可能受到民众们的尊敬,就更别说杰诺斯·史林特本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了。 除此之外,守备队内部人员对于这位的遭遇也充满幸灾乐祸—— 那些被他接纳进来混日子或者各方势力之人可不是白白被送进来的,他们不仅需要行贿,事后铁王座发给他们的工资也还会被连绵不断的“抽成”。 同时这空缺出来的司令一职更是让很多人眼热,于是原本在这方面不受重视的年轻法务大臣最近一段时间就成了香饽饽。 …… “都城守备队身负维护君临治安的重任,守备队司令一职自然需要慎重考虑,蓝礼大人,不知道您有没有合适人选?” 又一次御前会议结束后,一袭粉袍子的情报总管瓦里斯凑近来询问。 自从蓝礼当上法务大臣之后,这位外号八爪蜘蛛的光头太监就一直不断的对蓝礼释放善意,蓝礼时长能够从他嘴里面听到一些隐蔽事情。 说实话,如果不是有特殊的心灵天赋,蓝礼对于这位倒还真提不起什么警惕心,不过现在嘛,他只觉这家伙很是神秘。 “还没有合适人选,正在筛选当中。”蓝礼边走边回答。 这是实话,和平时期想要扶持一个人当守备队司令自然不可能直接派人空降过去,只能从原有的各个守备队官员当中挑选。 然而想要从错综复杂的乱麻当中选出合适人物来可不是个容易事情。 “不知大人听没听说过杰斯林·拜瓦特?”粉袍太监跟在身旁询问。 “新晋的那位烂泥门队长?” “是的,我认为他是个很好的人选。”瓦里斯诚恳地说。 蓝礼闻言看了看他,感觉很惊讶。 这两天好多人都跑来拜访他,目的就是为了那都城守备队的司令一职,但那些拜访人中可没有如此“单刀直入”的。 比如说目前担当为财政大臣的梅斯.提利尔公爵,在谈起正事之前就扯了好一阵子蓝礼在高庭的养子生活,以及他如何如何看好蓝礼云云,最后才看似不经意地提到一个本地出身的合适人选。 然而本地出身并不代表是本地势力的人,蓝礼稍作调查就直接了解到,那位人选实际上正是提利尔公爵扶持在守备队当中的一方势力代表。 “杰斯林·拜瓦特曾经参与过反攻铁群岛的战争,相比之下,的确比那些没有立过功的更合适。”蓝礼回答着粉袍太监的问题:“但都城守备队司令一职非常重要,我需要慎重考虑。” “这是自然。”瓦里斯闻言笑了笑:“我只是认为杰斯林·拜瓦特比较合适,大人如果没其他合适人选,大可以多考察一下他。” 随后这胖子也没多说什么,闲聊了几句后就告辞离去了。 蓝礼则继续朝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法务大臣身为国家重臣之一,自然不可能没有一个相应的办公地点。 事实上,蓝礼在红堡当中有一整座塔楼为办公地,那是一座与红堡地牢相连的高塔,其中除了几个助手与文书外,还有一些看守地牢的狱卒。 相对于都城守备队那个不受管制的所辖组织,法务大臣所掌管的红堡地牢方面倒是没有丝毫障碍的就被蓝礼顺利接手了,毕竟地牢与囚犯不是什么重要事情,当前时代也没有剥夺罪犯人身自由,扣押在监狱当中的刑罚—— 除了贵族或者一些重要人员外,没谁会闲的收留寻常平民在监牢当中供吃供喝。 监牢方面的人手其实也并非是蓝礼直辖,而是由御前执法官,或者说国王的专属刽子手管理,不过当前的御前执法官是个被前朝疯王拔了舌头的老头,根本没法管别人,所以包括监狱总管、看守狱卒等都还是由蓝礼直接负责。 进入塔楼内后,一些身处于一层闲谈的地牢工作者们纷纷与他打招呼,蓝礼点头回应几次后,顺着楼体朝着塔楼上走去。 关于守备队司令一职,蓝礼实际上并没有太合适的自己人安插,因为此时的都城守备队完全是一个烂摊子,有能力的都是其他势力的人,没能力的他也瞧不上。 正常情况下,蓝礼对于这一职位的选择是只能与某个势力“结盟”,而没办法安插自己人,因为他压根就没有自己人可用。 不过眼下其实出现了个不正常的情况。 …… 走入“办公室”内后,一位等候良久的短发中年人随之将目光看了过来,见蓝礼朝自己点了点头后,他更是走过来躬身行礼。 “蓝礼大人。” “山姆威尔.塔利?”蓝礼反问。 “大人可以叫我山姆。”对方回答。 “我有个侍从,和你同名同姓。”蓝礼朝他笑了笑,随后走到书桌后坐了下去,又示意对方坐下来谈。 “那个小胖子,我见过。”深棕发色的壮硕络腮胡中年老老实实坐在书桌对面,同时嘴角微微浮现一丝笑意。 “大人没带他来君临?” “暂时留在龙石岛了,过两天会来君临。”蓝礼说着,扫了眼对方身上一袭都城守备队特有的金袍链甲打扮,忍不住开口道:“你们还真有想法,竟然能想到混入守备队里。” “这是我们不多的选择之一。”来自二百多年前的山姆威尔回答道:“对我们而言,收钱办事的杰诺斯·史林特是个好人。” “让我猜猜,北方绝境长城里面不会也有你们的人吧?” “我们的确有意长城守夜人总司令一职。”山姆威尔坦言。 蓝礼闻言耸了耸肩。 眼前这位是梅葛那伙古代人之一,早些年就已经加入了都城守备队当中,而今已经混成了君临七大城门之一雄狮门的守备队长一职,手下同样有一定规模的人手,足以胜任都城守备队司令了。 蓝礼准备提拔这位古代人当守备队司令。 这个选择不是最完美的,但对蓝礼而言却是最合适的。 不过此时叫这位前来,却并非是想要考校之类的,事实上,蓝礼已经偷偷用通灵之刻考校过对方了,而今叫这位前来,其实是另有要事。 “我希望你们的人能替我去河间地佛雷家族的领地走一趟。”闲聊几句后,蓝礼开口道:“弄清楚那里发生的一切。” 242 严刑 尽管都城守备队更换司令一事让君临城内出现微微动荡,但放眼整个维斯特洛,这件事却并非什么大事。 近段时间的七国上下,要说大新闻的话,还要当属河间地的佛雷家族—— 佛雷家族这个河间地势力最强大的家族之一,此时已经名存实亡! 或者说,佛雷家族所居住的孪河城,目前已经人去楼空,完全荒废,而佛雷家族的人则一个也没再露过面! 消息是由距离孪河城最近的海疆城传过来的,整个御前会议都因此而哗然不已,因为在这之前,他们根本没有听到什么风声。 或者说,听到的风声也只是老佛雷侯爵不清不楚的死亡罢了,却不想这第二个传来的消息竟然是整个佛雷家族都已然消失不见了! 为什么会这样? 没人能知道,蓝礼同样也不了解,但他认为这其中肯定有什么特殊事情发生。 这件事铁王座无法掺合,因为他们不能越过河间地的封君徒利家族贸然派遣人手去调查,但蓝礼个人就没那么多顾虑了,所以他找来了这位古代人。 而尽管并非是完全效忠于蓝礼,但此时的古人团体们已经基本上与蓝礼绑在了一块,蓝礼提出这种要求,他们自然不会拒绝。 于是当新任都城守备队司令山姆威尔上任的同时,一伙十多人的民间调查人员三三两两脱离君临贫民窟跳蚤窝,朝着河间地方向赶路而去。 君临城内随后则掀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乱象。 新任守备队司令山姆威尔原本与城内一伙羊毛代理商合作,但当他新官上任后却迅速与那些商人撇开关系,单论于此的话倒也不算什么,至多是羊毛商人们对此暗恨恼火不已罢了,但随后新任司令发布的一道命令却迅速惹来整个守备队伍的动荡—— 新司令决定让整体守备队成员轮值集中训练。 作为一个类似警察与城防士兵结合的组织,都城守备队成员们自然需要时长训练,但以往因为暗属于不同势力,他们一直都是分开由各自队长在“自家地盘”上受训的。 而今聚在一起,岂不说这其中是否有什么“阴谋”存在,单凭表面上的一些事情就足以带来混乱。 错综复杂的势力构成让守备队内部可并非铁板一块,甚至许多都互有仇怨,同时统一训练带来的结果就是训练强度的统一,这对于大多混日子的人来讲简直是无法忍受。 所以这命令执行的当天,就有很多人表达不满抗拒,甚至不顾命令掉头就走。 对此,外号为蛮人的新任守备队司令没有丝毫客气,所有明目张胆违背命令者全都清除出守备队伍,不论哪方势力或者人数多少。 这一情况迅速惹来反弹,当第二天的御前会议召开时,“弹劾”新任守备队司令的文书多到摆成一大摞。 几位重臣认为新任守备队司令上任后就开始瞎胡搞,是极为不合格的,他们认为必须要换人。 叫嚷最响亮的当属于财政大臣梅斯.提利尔,然而对此,就任后一直保持低调的蓝礼却并没有给这位“自己人”丝毫面子,直接开口将他给怼了回去,甚至无所顾忌的声称守备队已经不是国王的守备队,而是一群野心家的守备队。 这话一出口,整个御前会议大厅的气氛登时就变得怪异非常,所有人显然都没料到蓝礼会说出如此直接的“掀桌子”话语,就连国王本人都对此非常头疼。 显然劳勃不是不清楚这点,或者说,作为一个仰仗各方势力扶持而建立的拜拉席恩王朝,与前朝坦格利安有着明显的不同。 不过这件事最终还是蓝礼“得胜”,因为不管怎么说,被清除出守备队伍的那些人公然违抗上级命令都是事实,与此同时,新任司令集中训练的命令也并非多么不合理。 但他其实也不算真正的胜利,因为蓝礼随后又暗地里联络那些对自己有所不满的人,包括一些中高层官员,包括城中富商等,让他们复又派遣人手补充各自在守备队内部的人员“空缺”。 如此一来一回之下,因此事而紧绷的许多关系倒是有所缓和。而各方势力也没有再反对新任司令的集中训练指令。 于是这道指令基本上算是在君临城内站稳了脚跟,近六千人的队伍轮番值守于各自岗位之余,同样也要轮流集中在几个区域内展开训练。 而后,这个指令的真正目的就渐渐显露而出了。 高强度的训练对于一些精锐来讲不算什么,但对于守备队当中大部分吃空饷的混子来说,简直是七层地狱降临。 于是训练持续了几天后,又有人开始抗议。 不过有上次的事情打底,这些人的抗议没有获得任何支持,或者说,只要蓝礼不再去动各方势力的“蛋糕”,那么就不会有人再掺合这种事情,毕竟事实已经证明,年轻的法务大臣是一个不好惹的家伙。 同时大多吃空饷的混子背后其实并没有人撑腰,或者说撑腰的顶多也就是守备队当中同流合污的一些管理阶级罢了,这种存在不少,但对于蓝礼来讲基本上可以忽略。 不过他能忽略,新上任的蛮人山姆威尔却无法忽视他们的存在,或者说,早就习惯于往日腐败生活的一些人对于新任司令早已厌恶到了极点。 于是在一次归家途中,蛮人受到了大群伪装人员的袭击。 尽管身手了得,尽管身旁带着许多嫡系,但措不及防下这位外号蛮人的存在还是身受重伤,甚至要不是属下拼死保护,他根本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事情一经出现立即震动整个御前会议,这次不用蓝礼开口,劳勃国王就已经勃然大怒,随后在他的支持下,蓝礼召集都城守备队所有管理阶级,亲自负责审问。 这个过程持续了一整个礼拜,没人知道年轻的法务大臣是如何审讯的,但事后的成果却让所有人胆颤心惊。 在君临大量百姓的围观之下,整整一百三十七个合谋者被残忍绞死,密密麻麻的尸体挂在红堡墙头三天三夜供人围观。 如此大规模的死刑免不了惹来一片哗然与质疑,但随后当蓝礼拿出充足的人证物证之后,一切质疑声音统统消失不见。 蓝礼冷血残酷之名因此彻底在君临内传播开来,有人厌恶他,有人崇拜他,但不论厌恶还是崇拜,所有人都免不了对其保持敬畏,甚至恐惧。 243 彼特 盛夏带来的闷热一直笼罩于整个君临城内,让这座城市原本就臭烘烘的空气变得更加难闻。 维斯特洛的气候毫无规律可言,当前夏季已经持续了好几年,且伴随着持续时间增多而愈发炎热。乃至于城内的人们不得不在一天当中最热的时候跑到港口区域吹冷风,或者跳进海里洗澡。 吹冷风的较多,洗澡的其实很少,因为君临港口区域的水源非常浑浊,且含有大量排泄物。 大量的人流量带来的不仅仅是一定程度上的混乱,还有许多附加“产物”,比方说被百姓们称之为金袍子的都城守备队们在此地分派的监管人手就特别多,又比如说,有很多修士都趁机在这里宣扬教义。 “坦格利安生来有罪!而今他们背弃天上诸神,七层地狱已经为他们留下了充足的位置!没错,天上诸神一直在注视着这一切,而我们……” 高亢愤怒的声音于蹲坐在地的大群人中响起,无数目光聚焦,一位穿着棕灰色长袍的老修士此时正站在烈日下高举双手,满脸激动地发表着针对坦格利安家族的讲说。 信仰七神的信徒们本就对修士阶级非常重视,就更别说这个时代缺少娱乐,所以很多并不虔诚的人也都忍不住看着这位,将之当作一场戏剧。 当然,这种人比较少,大多数平民们都在聚精会神的倾听着,一些虔诚者更是随着修士高亢的嗓音而不时面露愤怒。 作为值守于此的金袍子之一,彼特此时也总忍不住将目光看向那个人群中的修士,脑子里时不时跟着思考一番。 作为一个出生于坦格利安王朝末期的年轻人,彼特早年对于那位被贵族们纷纷唾弃的疯王其实并没有什么恶感,因为君临的百姓从没因为疯王的疯狂而受到什么影响,甚至很多人都还很怀念坦格利安时代,因为那时候的生活比现在更安稳。 后来听说疯王在战争失败时想要将整个城市都烧毁,彼特才稍微对坦格利安有所成见,不过这毕竟没有真正发生,同时他们也不能确定消息真假,所以他仍旧对坦格利安抱有一定的善意。 相对来说,彼特并不喜欢现在这个王国,很多君临人都不喜欢,这不仅仅是因为曾经王后家族在这座城市当中疯狂的掠夺之举,还因为当前国王并不是什么贤明之人——反而国王喜爱妓女之名已经在君临传遍了。 这种国王并不配称之为国王,彼特偶尔在听说到相关消息时总会忍不住这样想,而在听说坦格利安的幸存者们可能会打回来时,他更是暗暗期待不已。 只是这段时间他这种念头就复又发生了转变。 坦格利安家族与异教徒们勾结,想要在维斯特洛建立其他宗教信仰! 这件事最初只在君临小范围内传播,但最近两天很多修士都开始大肆传扬,就不得不让彼特,或者说很多人重视起来了。 一些事情因此而转变,邻居家的苏菲大婶曾经比彼特更厌恶现在的环境,但这两天她每天早晨都会骂骂咧咧的声称那坦格利安是叛徒。 原本坚定支持坦格利安的朋友科林也认为那些人属于敌人行列,不值得信赖。就连彼特自己的老婆也会在每天饭后对他唠唠叨叨,声称要是真有坦格利安打过来,一定要把他们给打回去,她不想改信云云。 作为一个尚算虔诚之人,彼特也不希望自己的信仰被外来异教徒们所玷污,所以对此感同身受,但他对于教会的宣扬却又报以怀疑态度。 因为教会并不值得信任。 作为一个自认为聪明的人,彼特并不盲信教会,这些年来他见过许多看起来庄严肃穆的修士实际上都不是什么好人,特别是那个肥胖而又贪婪的总主教,哪点也不像是诸神在人间的代言人。 所以他们宣扬的事情,可能是真相吗? “我实在是受不了了,彼特。”身旁传来一道压低的声音,彼特侧头看去,发现正和自己一样站在墙壁阴影下乘凉的同伴此时正揉着胳膊脸色郁郁。 “这和以前一点都不一样,这么重的训练,又这么热的天气,谁能忍得住啊?” “受不了你又能怎么样?想和霍伯那样不干了?” “我有这个想法,但是舍不得工钱。”同伴小声回答。 彼特闻言抿了抿嘴,没说什么。 新任守备队司令一上任就弄出了个集训制度,那严苛的训练与曾经随便糊弄几下可完全不一样,很多人对此叫苦不迭,认为相比曾经来说,现在简直太糟糕了。 所以这段时间彼特时长听闻谁谁谁因为无法忍受而辞去守备队职位另谋出路。 彼特也曾经想要“辞职”,但并非是因为训练强度缘故。事实上他对此感觉还好,主要是因为前阵子那连续绞了一整天的刑罚场面实在太过恐怖。 很多熟面孔在那天失去了生命,一个个被绳索勒紧脖子时的表情无比狰狞,包括他在内的很多围观同僚当场就被吓尿了。 尽管知晓那是他们自作自受,但如此残酷的责罚却还是让彼特认为继续呆在守备队当中似乎有些危险,他感觉那位接管他们的法务大臣手段实在是残忍的过分。 不过思来想去,彼特也没想好脱离守备队后自己能干些什么,于是就只能这么混着,眼下听说同伴想走,他还忍不住开口劝了一句。 “你要走,先想好做什么吧。” “我想好了。”同伴闻言转头四顾了一番,随后小声道:“听说过阵子国王会对蟹爪半岛发出悬赏战争,谁都可以接,一个半岛人的脑袋能值一枚金龙!一枚金龙啊,随便去那边杀个人就能赚这么多,可比留在这里强多了。” 一枚金龙是他们好几个月的工钱了,彼特闻言有点不相信。 “劳勃国王这么大方?” “劳勃国王一向很大方。”同伴回答,随后出言怂恿道:“怎么样,咱们一起?” “这消息是真的吗?”彼特还是很怀疑。 “我叔叔家的小子就在红堡里面当帮厨,听说是劳勃国王亲口说的,不可能有假。” “还是等消息出来后再说吧。”彼特闻言感觉不靠谱,于是他摇了摇头:“而且你知道蟹爪半岛在哪?” “听说是女泉城那边,不远。” “我感觉不稳当,要是辞了工作去那边再赚不到钱……” “那你留在这里继续受苦受累吧。”同伴闻言不屑地道:“我反正是不想干了,没准哪天就被那个冷血公爵给吊死。” “你不犯错,怎么会被吊死?” “当金袍子这么多年,谁没犯过错?”同伴反问。 彼特闻言没说话,暗暗却有点胆寒。 不说别人,前阵子他还偷偷收跳蚤窝那边一个黑帮头领的贿赂呢,这要是被那位审讯手段惊人的冷血公爵给盯上…… 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244 局势变化 征服历295年年初是个颇为动荡的年月,与北境紧邻着的孪河城一夜之间变成了一座空城,所有佛雷家族之人全都消失不见,相应的是,孪河城下方河流当中却时不时冲刷出一具具残破的黏连肉丝之骸骨。 与此同时,这块区域爆发了非常严重的狼祸,经由此地路过的商人们一个个损失惨重,北境商路受阻,河间地封君徒利家族目前正大张旗鼓地征召士兵准备前去猎杀外加调查真相。 据赶来君临的商人们说,孪河城区域出现了一群看起来和人差不多的狼,而寻常的狼正是那些怪物聚集起来的,所以那些怪物是凶手。 这事在君临城内引为一桩怪谈,可惜距离较远,谁也没办法确定消息真假,同时君临内的人们也不缺少谈论话题,所以消息流传一阵子后就渐渐没人注意了。 目前君临城正因为一纸悬赏而动荡。 针对蟹爪半岛的悬赏一经发布就迅速传遍君临,原本因为非战争时期而找不到合适工作的雇佣骑士骑手们毫不犹豫地报名而去,一些游手好闲之辈见到那高额悬赏后也开始呼朋唤友,准备去大捞一笔。 近五十万人口的庞大城市因此不断减员,短短一个礼拜就走了近三万人,而此时的铁王座方面除了一些必要准备外,尚未在悬赏方面付出丁点金钱,乃至于初步数字被上报后,光头国王哈哈大笑不已。 不过国王笑,御前首相琼恩.艾林可笑不出来,因为需要严格把控这悬赏期间的一切,这段时间他本就不多的头发连续掉了好几缕——前期准备工作,中期规矩维持,以及后期付赏钱。 悬赏这个办法听起来是可行的,但需要盯紧的漏洞却非常多,最主要的是避免浑水摸鱼,以及将杀戮严格限制在半岛内部。 这一系列程序布置下来,不比发动一场战争来要简单,甚至因为第一次做这种事情还显得比较难。 与此同时,琼恩.艾林还需要盯着谷地发生的一切。 海鸥镇的杰洛·格拉夫森伯爵供出了几个与坦格利安接触的领主贵族,但那几个却拒绝了铁王座的征召前来君临面见国王,几番交涉无果后,这位老迈的谷地公爵悍然号召麾下领主们替他这位封君出兵围剿叛逆—— 大多数谷地领主实际上仍旧效忠于艾林家族,所以征召一出现,他们就开始为即将到来的战争做起了准备,少部分忠诚堪忧的也没有跳到敌对一方,而是选择观望或者敷衍了事。 此事最终结果如何尚未出炉,但按照目前形势来看,那不过三家领主构成的反叛阵营根本不可能掀起什么风浪。 不过尽管很稳,但老首相,或者御前会议上的所有人对此都并未放松警惕,毕竟危险没有被扑灭之前,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蓝礼同样在盯着这件事,但他最近需要着手的事物比较多,倒是并没有将全部心思都放在上面。 不久之前他与教会那位胖子总主教面谈了一次,成功劝服对方开始号召修士抵制坦格利安,但这并不代表蓝礼熄了换总主教的心思,目前他仍旧在寻找合格人选。 除此之外,他也要忙着主持审判。 国王每日工作之一就有召开法庭来审判城内案件,蓝礼的本职工作之一就是在审判时为国王提供谏言。 但劳勃是一个缺乏耐心的人,这段时间他虽然因为各种事情而频繁参加重要的御前会议,但并不代表他也会老老实实坐在铁椅子上为平民百姓主持正义。 甚至没发生坦格利安这件事之前,他连御前会议都不怎么参加。 所以那位便宜兄长就将这件事抛给了蓝礼这个法务大臣。 事实上法务大臣的工作并没有主持审判这一职责,这种事情正常来讲是御前首相的工作,或者说国王不想干的事情,都是御前首相的工作,某种意义上来说,首相等于是国王的代表或者替身。 只是老御前首相最近很忙,于是这个任务只能由蓝礼来做。 前阵子的连番绞刑吓坏了很多人,却也让蓝礼在平民阶级当中赢得了许多好评,同时仰仗于通灵天赋,他审判的案子基本上就没有错的,乃至于君临城中原本对铁王座并不信任的一些受害者们最近跑去红堡申诉的数量越来越多,他这个法务大臣的工作也愈发繁重。 这让蓝礼的声望与日俱增,代价就是他一整天基本上很难有时间去做别的事情。 蓝礼对此有些无奈,却也没因此太烦躁,因为他近期其实没什么迫切想要去做的重要事情,除了盯着七国各地局势与教会方面之外,就只有为那即将抵达的多恩使节团做准备了。 …… “都城守备队人员数量已经锐减到了不足四千,大人,我们是不是应该开始稳定人心了?” 注视着坐在书桌后低头沉思的黑发年轻人,手臂缠着绷带的蛮人山姆威尔如此询问。 凶狠的刑罚外加高额的悬赏,让都城守备队内人心惶惶,一些背后没靠山的散户与吃空饷的混子这段时间不断辞去工作,乃至于他们人手愈发的不充足。 “韦赛里斯一世时期,都城守备队的人员才两千人,而今我们有近四千。”蓝礼瞥眼回答,不过没等对方开口回应,他就话锋一转。 “招人不顺利?” “报名的人数很多,但合格的很少。”身材高大的新晋守备队司令回答。 前段时间他被袭击了,但实际上伤的并没有那么严重,对外宣称重伤只不过是蓝礼借题发挥罢了,眼下距离那件事不过半个月,他就已经好的差不多。 “不需要太严格,保证忠诚就可以。”蓝礼提出自己的意见。 这个世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一份正经的工作不论是在七国哪里都非常有吸引力,所以就算守备队成员大幅锐减,蓝礼也并不在意,甚至更乐于见到。 祛腐生肌,经过这么一折腾,都城守备队尽管变得相对脆弱,但对于曾经来说却无异于强大的多—— 在蓝礼看来,那些被祛除的腐肉虽说很大,却完全是拖后腿的存在,而新生的肌肤尽管还少,却是自身可以掌控的。 孰好孰坏傻子都能分辨得出来。 …… 与这位古代人聊了一会守备队情况后,蓝礼转移话题的问道:“你上次说的那个多恩人,真的会跟使节团一起过来?” “如果带队的确实是那位奥伯伦,那么她应当不会缺席。”蛮人山姆威尔回答。 蓝礼闻言点了点头。 蛮人口中的“她”是个出身于二百多年前的多恩人,属于“古代人同盟”中的一员,不过与其他人不同,那位手段比较强悍,到了这边后没几年就勾搭上了多恩亲王的弟弟,一个外号叫红毒蛇的家伙。 245 未老先衰的史坦尼斯 没等多恩使者团赶到君临,蓝礼就见到了另外一个阔别许久之人—— 史坦尼斯.拜拉席恩,他那个便宜二哥。 蓝礼上一次见到史坦尼斯时,是在这位的婚礼之上,而今已经过去了五年时间,他感觉对方变化很大。 面庞更冷硬了,不苟言笑的模样看起来就像是一块石头构成的人,穿着一袭简朴镶毛绒皮甲衣裤,站在铁王座下,腰板挺得笔直。 最明显的变化是史坦尼斯的脑门,原本不算浓密但但却属于正常水平的头发,此时已经变得光秃秃一片,只有脑袋周边有那么一圈黑色细发存在。 他才三十出头就已经这幅模样,显然是未老先衰了。 见到史坦尼斯时,这位正在与劳勃汇报一些风暴地方面的事物,随后又脚步匆匆地出了红堡前往港口所在了解工作情况—— 这位是海政大臣,王室舰队方面都是他在负责。 所以蓝礼也没来得及和他多说什么。 不过当天晚上他们倒是有时间聊了一会。 “如果领主不能主持公义,那么又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卡斯伯·威尔德包庇他儿子,又公然违抗我的命令,他必须要受到惩罚。” 喧嚣热闹的宴会当中,坐在长桌一侧的秃头中年如此与蓝礼说道:“劳勃叫我顾全大局,我的确顾全了大局,否则我会直接将卡斯伯·威尔德的儿子阉割,而不是送去长城。” 他口中说的是白天在王座厅内与劳勃国王的一点争执,原因是风暴地雨屋城伯爵之子在风息堡附近强暴了一位渔家女,被史坦尼斯知道后亲自跑去雨屋城内将罪犯拽了出来然后送去长城当劳改犯去了,结果惹来雨屋城伯爵抗议。 劳勃认为这种做法有欠考虑,但史坦尼斯反倒觉得自己已经网开一面。于是三言两语之下,两个拜拉席恩在白天见面时的情况就显得不太愉快。 感性来讲蓝礼支持这位二哥,但理智来说,如此处置的确会让那雨屋城伯爵心有情绪,可能造成变数。 “还不如先扣押在风息堡,等我们解决麻烦之后再阉割了他。”用匕首将一块奶油蛋糕送入口中咀嚼的同时,蓝礼发表了自己的意见,或者说是马后炮。 “雨屋城领地临海,卡斯伯·威尔德伯爵如果因此事心生反意,会带来一定的麻烦。” “他有七个儿子。” 史坦尼斯闻言不以为然地道:“如果真因为一个儿子就背叛我们,那么他的效忠誓言可真不如一个屁来的响亮。” 蓝礼闻言耸了耸肩,没继续说什么。 说起来那位卡斯伯·威尔德伯爵还和他有点渊源,早年他第一次得到的那个假牙媒介,就是从雨屋城伯爵的儿子处得来的——他儿子当年在风息堡当教头,结果在风息堡之围期间因为饥饿想要背叛,被发现后关入牢中当作了“储备粮”。 后来因为洋葱骑士弄来一大堆鱼才免遭被吃的下场,却也因为惊吓病死在了牢笼当中。 所以说,眼前这位便宜二哥说的并不正确,因为算上这次,他们已经让卡斯伯·威尔德伯爵没了两个儿子了。 脑海中念头翻涌,蓝礼并没有多想下去,而是转移话题问道:“我那位希琳侄女怎么没跟来?” “她太小了,赛丽丝不准她出门。” “等忙完这边的事情,我要去探望她。” “希琳很可爱,你会喜欢他的。” …… 这边阔别许久的两兄弟在低声叙旧,那边肥胖的光头国王也没多理会宴会名义上的主角史坦尼斯,而是乐呵呵地正与一位穿着红绿交织羽毛披风之人拼酒。 羽毛披风色彩艳丽,正常人穿着都显得非常花哨,更别说当事人还是一个全身漆黑如墨的黑人,那颜色的反差让这位在宴会当中尤其显眼,不过参与宴会的贵族们基本上习惯了这位的存在,也就并没有多看。 黑人叫做贾拉巴.梭尔,来自一个叫盛夏群岛的地方,那里距离维斯特洛非常远,隔着一片大海。 贾拉巴.梭尔是被驱逐出盛夏群岛的一位王子,几年前逃来维斯特洛获得了铁王座的庇佑,因为不甘失败,所以一直希望劳勃出兵帮助他夺取回盛夏群岛的统治权,只是始终没能如愿。 不过虽说一直不成功,但贾拉巴.梭尔却并没有放弃这个心思,为了投其所好,原本不喜饮酒的他甚至逐渐成了一个无酒不欢的大酒鬼,酒量与胖子国王相差无几。 贾拉巴.梭尔别的方面不敢保证,在喝酒这块他自认与胖国王配合默契,几次参与宴会,总能让对方喝的兴高采烈,而这也是他自认为成功的希望所在。 然而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他明明越喝越多,甚至开始头晕目眩,对方却仍旧一副精神抖擞的姿态,似乎喝的是水而不是酒。 起先贾拉巴.梭尔尚能坚持,后边就渐渐支撑不住了,摇头晃脑醉眼朦胧,最终实在忍不住了身体一歪,噗通一声从椅子上滑倒于地,哼哼唧唧的已经不省人事。 周围人因此哄堂大笑,秃头国王见此也得意不已,随后他站起身来,复又跑到另一人身前继续拉人喝酒。 劳勃这两天很得意,因为他突然发现自己的酒量越来越强悍了,往常能灌醉自己的量在眼下却根本没什么影响,而且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自己越喝酒就越精神。 …… 宴会另一边的御前首相琼恩.艾林公爵这会也在琢磨着这两天自己的变化。 频繁的工作让上了年纪的他在许多事情上面都有些力不从心,但最近两天他却发现,只要自己一坐在椅子上处理公务,他就突然变得精神抖擞头脑清明,仿佛一下子将苍老驱逐到了身体之外。 然而当他离开工作岗位时,这种感觉却又突然消失不见踪影,疲劳重新占据而回。如此突兀的变化让老首相感觉很难受,也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什么巫师之流给施加了“诅咒”。 心中有所警惕,但老人并没有发现任何线索,同时那种特殊感觉让他渐渐沉迷于工作,最近甚至都不怎么乐意回房休息。 他还发现,自己的身体似乎也因此而愈发健康…… “首相大人,好久不见。”一道声音打断了老人的沉思,抬眼看去,一位英俊的矮瘦子映入眼中。 “是培提尔啊。”老人笑了笑,“和史坦尼斯大人一起回来的?” “是的。”来人恭顺地说:“还要多谢首相大人的栽培。” “你有能力,我自然不会吝啬扶持你。”老人摆手回答,“接下来好好干。” “不会辜负首相大人的信任。”叫做培提尔的中年人闻言后毫不犹豫地说,看向老人的眼眸深处却闪过一丝讥笑。 246 种子与亲近 金属碰撞的叮叮当当声音连绵不绝地从一处偏僻庭院内响起,两位身着简练皮甲的年轻人正持剑来回攻防,其中一位棕发碧眼,身材高大,另一位黑发蓝眸,五官精美。 棕发年轻人负责进攻,大开大合的攻击看起来就威力十足,而作为防守方的黑发年轻人则脚步进退有度,手中长剑只守不攻,不断防御间,表情毫无变化,看起来游刃有余。 来来回回之下,时间缓缓流逝,进攻方最后被累的气喘吁吁,拄剑而立,主动结束了这次练习。 “有些长进。”收剑入鞘的蓝礼开口鼓励了对方一句,同时将手中武器扔给静候在一旁的小胖子,转身朝着庭院外走去。 “身体方面有什么新变化?” “我的力气变大了,少爷。”棕发的托布喘着粗气跟在蓝礼身后回答,留着锅盖头的小胖子则抱着剑老老实实地跟在最后边。 “练习的时候感觉也比以前学的更快。” “所有武器都这样吗?” “不。”托布摇头:“只有长剑和盾牌,还有骑枪。” 蓝礼闻言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史坦尼斯来君临之前,身旁这位就带着他的侍从山姆威尔从龙石岛赶了过来,蓝礼也因此将力量种子散播出去了一些。 而通过他暗地里观察,那些散出去的力量种子似乎已经初见成效,不过刚刚融合还不太明显。 相对而言,融合力量种子时间更长的托布变化很大。 力气更强了、速度也更快、使用武器的技巧更加高超。这些倒是其次,最明显的变化是在对练时,蓝礼能清晰感觉到每次武器交击,对方武器上都会传来一阵阵特殊的震荡感。 这种感觉一次两次倒是没什么,次数多了,蓝礼就发现身体内部开始隐隐作痛,不过他目前恢复力远超常人,停止对练后,这种感觉没一会就消失不见了。 这具体是什么情况,他无法了解,当事人托布甚至都还没发现有这种震荡感存在,显然问了也白问。 蓝礼唯一能确定的是,如果一个正常的骑士与托布对战,那么时间越长失败的可能就越大,这对肉盾型骑士而言非常致命。 未来还会出现什么样的变化呢? 边往回走边思索着这点,蓝礼对此很期待。 “守备队内的情况怎么样?” “一切都还好,就是新兵太多了需要训练。” “新司令如何?” “很严厉,也很有能力。” “你母亲那里有什么消息吗?” “母亲说她最近打算在丝绸街培养情报人员……” …… 曾经一说话就脸红的少年现在已经能够正常讲话了,只是性格仍旧木讷。蓝礼对此倒也不以为意。 从龙石岛调来君临后,他就将托布给安排进入了都城守备队,一方面是替他监管守备队内情况,另一方面也能方便联系红堡外的情报人员。 正常情况下蓝礼是不会出红堡的,所以有个专门的联络员必不可少,不然会很麻烦。 “出去后通知山姆威尔一声,也许他想见一见这个和他同名同姓的小胖子。” 蓝礼说着,转头看了眼跟在身后一声不吭的小家伙,对方听到蓝礼提及自己时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随后朝蓝礼小心翼翼地笑了一下。 这位塔利家族的继承人之前在龙石岛时其实已经与蓝礼混熟了,本来也没有这么拘谨,但来到君临后听说蓝礼前阵子绞死了一百多人这件事,他就又被吓得仿佛一个跟在老虎屁股后的小胖猪一样,随时随地都似乎做好了逃跑的准备,生怕自己被吞掉一般。 蓝礼对此很无语,甚至想着要不要喂他一枚古道之种来改善一下这种懦弱性格,不过他还不想自家侍从变成一个土匪性情的人,那样还不如目前这种情况…… “蓝礼叔叔!”一道高亢的招呼声从不远处响起,抬眼看去,一个衣着华贵的金发男孩正朝他这边挥手,见蓝礼看过去后,甚至还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 “你准备去哪,蓝礼叔叔?”跑过来的男孩一脸好奇地问。 “当然是去处理公务。”蓝礼回答,同时看了眼男孩身后跟着的一位高大着甲护卫,惹来对方面无表情的回视。 “又是处理公务啊。”金发男孩闻言有些失望,“什么时候带我去训练啊,蓝礼叔叔,咱们不都说好了吗?” “等忙完这段时间之后。”蓝礼笑眯眯回答。“你可以先让桑铎来训练你,乔佛里,他是个优秀的战士。” “他是条狗,狗怎么配训练我?”金发男孩不以为然地说,随后挠了挠头,“那我先走了,蓝礼叔叔,可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话!” “当然。”蓝礼点头,对方于是朝他咧嘴一笑,又朝跟在后边的小胖子山姆威尔呲了呲牙,见小胖子被吓的脚步后退,这才心满意足地带着健壮护卫转身离去。 “他就是乔佛里王子吗,大人?”男孩走远后,身后的托布忍不住地问了一嘴。 “没错。”蓝礼点了点头。 “我听说乔佛里王子是黑头发的。” “前阵子突然就变成金色的了。”蓝礼回答,踏步继续赶路。 黑发的乔佛里王子头发颜色变成了金色,这事在红堡内还造成一阵不小的轰动,不过因为有劳勃在先,所有人都认为这一定又是某些鬼祟巫师作祟,倒是没人怀疑真相具体是什么。 同时与被吓到了的山姆威尔不同,自打蓝礼干了那件事情之后,之前一直不怎么与他说话的乔佛里突然像是找到了偶像一般,隔三差五就去蓝礼那边问东问西,还总希望让他的“蓝礼叔叔”亲手训练他成为一名骑士。 不仅仅是他,劳勃的其他两个便宜儿女对蓝礼也都很喜欢,叫弥赛菈的小公主每次见到他都会跑过来要抱抱,最小的托曼同样是个好奇宝宝,且对蓝礼有种长辈似的孺慕。 只能说这事闹的有点乱,有时候也让蓝礼感觉很头疼,不过目前而言兰尼斯特的问题倒是不用多理会,他决定等解决坦格利安之后再想这个也不迟。 …… 走了一段路后,托布告辞离去,蓝礼带着胖侍从返回法务大臣的专属塔楼内,原本想着趁有空闲看会书,结果没一会就有人跑来通知他做好准备—— 多恩的使节团在今天下午就能抵达君临所在。 247 特殊的请求 作为一个二百多年前来此地的古代人,娜梅莉亚认为自己现在的生活还不错。 衣食无忧,安全方面也很有保障,虽说身份是情妇,但多恩的情妇与七国其他地方可不同,地位并非多么低下,而且她的情人还是多恩道朗亲王的弟弟奥伯伦,正常时候,谁见了都会对她客客气气。 当然,情妇身份与她以前狱门堡伯爵之女的身份是不能比的,但那都已经是过去式了,她也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目前的生活是简单而又充实的,娜梅莉亚不用做其他事情,只需要陪伴好自己的情人,以及情人的情人就可以了。 没错,她的情人奥伯伦还有其他情妇,而那位情妇娜梅莉亚每天都能见到,甚至说,她当上奥伯伦的情妇,还是那个叫艾拉莉亚的女人亲自“介绍”的呢,某种意义上来说还是她的“姐姐”。 姐姐艾拉莉亚是个私生子,早年还当过妓女,与娜梅莉亚曾经的身份天差地别,但情人奥伯伦并不看中这点,否则也不会选没身份的娜梅莉亚来当自己的女伴了。 同时艾拉莉亚还是个双性恋,对娜梅莉亚非常感兴趣,三人每天混在一起,关系倒是颇为和谐。 情人奥伯伦非常喜欢她们,走到哪都会带着她们一起,就算这次去往遥远的君临也一样。 娜梅莉亚从没去过君临,不论古代时的生活还是现在,不过她对那边倒是很关注,或者说对多恩之外都很关注,因为她有很多古代来的“同类”活跃在七国各地。 同类们曾联系过娜梅莉亚,娜梅莉亚不清楚为何自己能被找到,但她对“同类”们却并不抗拒,每次见到总有一种遇见老乡般的欣喜感,所以尽管听说这次出行不那么简单,她还是很高兴能出去转转。 与之相对,一路上他发现艾拉莉亚似乎没有她这样的好心情了,总是显得忧心忡忡,担忧他们是否会在君临发生危险,担忧情人奥伯伦会冲动做出一些过激事情。 娜梅莉亚了解她为何会这样想,因为情人奥伯伦的姐姐就是被当今王后家族给残忍杀死的,而奥伯伦与姐姐的关系很亲。 不过她认为奥伯伦是个很有责任感的人,既然这次任务是商讨联姻,那么他应该不会做一些其他事情…… 说到联姻,就不得不让娜梅莉亚想到跟在队伍当中那位亚莲恩公主,亚莲恩公主长得很漂亮,但一路上与艾拉莉亚一样,都是一幅心事重重的模样——娜梅莉亚认为她可能是在担心未婚夫是什么样的人。 对此她其实也很好奇,身处于多恩时,外面一切消息都像是被边界连绵不绝的高山遮挡了住一般,正常情况下根本听不到外面的事情,娜梅莉亚只从情人口中偶尔听说过亚莲恩公主那位未婚夫蓝礼似乎是个能力出众的年轻骑士,还似乎在河湾地镇压了很多领主贵族。 这让娜梅莉亚对那位颇有好感,因为在她那个时代,河湾的人正与多恩厮杀的火热。 抵达君临城外后她就见到了那位当事人,看起来真是帅气优雅,让娜梅莉亚看了忍不住赞叹,而后情人奥伯伦将自己介绍给他时,那对视而来的眼眸更是让娜梅莉亚不自觉心跳加快,于是随后她频频瞩目观察,越看就感觉这个叫蓝礼的人很优秀,而且似乎还很受这座城市里的百姓爱戴,一路上很多人都报以尊敬目光。 只是她发现不知道为什么,队伍当中的亚莲恩公主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仿佛并不和心意。 娜梅莉亚对此感觉很纳闷,她了解亚莲恩公主是非常迫切想要找个同龄人嫁出去的,因为这些年来多恩亲王道朗总找一些上了年纪的老头子来与亚莲恩公主配对,而今同龄人还是头一个,更别说是个优秀的同龄人。 只是娜梅莉亚与亚莲恩公主并不熟悉,虽说感觉奇怪,但也并没有去问,她的心思除了观察蓝礼外,大多都放在了留意这座城市上面了。 君临是个很大的城市,让一直身处于多恩没出来过的娜梅莉亚感到非常惊奇,只是这里人太多了,气味也很臭,让她对这座城市的印象分数有所降低,但也算是开了眼界。 随后她参与了这座城市深处一座城堡内展开的欢迎晚宴。 在这里娜梅莉亚见到了很多光鲜亮丽的贵族,但她发现那个名义上统治多恩的国王是个胖乎乎的酒鬼后就有点失望。 不过宴会当中有很多吸引她注意力的地方。 滑稽的侏儒弄臣,歌喉优美的吟游诗人,令人惊叹的杂技演员…… 宴会的一切看起来都很热闹,之后的跳舞环节更是让娜梅莉亚心情愉悦,因为那位让她心跳加速的蓝礼亲自邀请她跳了一支舞,而且对待她非常客气。 就是跳舞期间挑起的一些话题有些让娜梅莉亚感觉莫名其妙,不过这并不影响舞蹈过后她对此有所回味。 相比之下,不久之后另外一个人邀请她跳舞时就显得很平淡了,让娜梅莉亚兴趣缺缺。 第三个人倒是让她很惊喜,因为这个叫山姆威尔的大汉竟然是自己的“同乡”。但没多久她就发现这位“同乡”并不怎么有趣,而且对自己另有所图。 这让娜梅莉亚很失望,不过她倒也没忘记几年前曾经答应另一位同乡加入一个什么联盟里面,与其他同乡互相帮助来着,所以倒也没拒绝对方的请求。 只是她感觉对方的请求很奇怪。 “你是说,要我多在奥伯伦面前说拜拉席恩家族的好话?” “是的。”叫做山姆威尔的舞伴回答:“最好也提提坦格利安方面的坏话。” 娜梅莉亚闻言眨了眨眼。 叫她做出一些背叛情人的事情来那是不可能的,因为她就指着当情妇生活呢,但要说这种一夸一贬的话语,她倒是认为没什么要紧的。 因为她本来就对坦格利安有所仇视,毕竟她出身的那个年代,多恩可是没少与坦格利安打仗。 只是……这能有什么用啊? 248 绞刑 多恩使者团的人数有近两百,但大部分都是护卫,随行的正式成员也就是十多个,能让蓝礼在意的甚至只有那么两个。 带队的奥伯伦.马泰尔是一个,所谓的联姻对象亚莲恩.马泰尔也是一个。 奥伯伦是个黑发黑眼的消瘦男子,外号红毒蛇,但与之交谈时一点都看不出来这位有什么敌意与狠毒,反倒是风趣幽默,看起来善意满满,似乎真的是为联姻而来。 相对来说,那位亚莲恩公主就嫩很多了,面对蓝礼时尽管表现的有些不好意思,但多恩女人一向以开放著称,这种不好意思反而显得有些刻意。 当然,如果没有通灵之刻,蓝礼也不能笃定于此。 “你跳的很棒。” 宴会中的一曲舞罢,蓝礼开口称赞身前这位娇小而又丰满的黑卷发女子。 “谢谢。”对方微笑回答,五官立体而又美丽,只是那浑身橄榄色的皮肤让蓝礼见了着实有点别扭。 不过这并没有阻碍他邀请这位多恩公主到宴会大厅角落一张酒桌处坐下来交谈。 “从多恩赶来君临,这么远的路很累吧?”他边问边拿起桌上的酒杯与酒瓶,随后亲手给两人倒满酒。 “是很累,但也很充实。这边的景色非常美。”浑身打扮充满异域风情的亚莲恩公主夸赞地说,接过酒杯时柔嫩手指有意无意地碰触蓝礼一下,随后却又立即躲了开。 这似乎是在挑逗,蓝礼对此挑了挑眉,“那就在这边多呆一阵子吧,等这件事情忙完之后?” “当然,等事情忙完之后。”亚莲恩公主抿嘴微笑回答,黑色双眸眨动间,隐隐有种特殊的清纯感。 可惜维持通灵之刻能力的蓝礼根本没被这位表面上的模样给糊弄到,他侧头扫了眼不远处舞会当中正与自家情妇跳舞的奥伯伦,不自觉眯了眯眼,转过头来后突然问道:“你对这次联姻怎么看?” 黑发的异域美人闻言一愣,随后轻声回答道:“我会听从父亲大人的安排。” “我是说,这次联姻本身。”蓝礼意有所指地问:“你认为可能成功吗?我们两个家族?” 这话让对方眉头一紧,随后道:“为什么不可能呢?我们就是为了联姻而来,我们已经表达出了诚意。” 蓝礼闻言耸了耸肩,没继续说什么。 亚莲恩也没说什么,她感觉眼前这人很奇怪,甚至怀疑这个看起来年轻的过分的家伙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然而仔细回想之前一切,她却并没有察觉自己有哪里暴露的地方。 难道是别人。 想着,她目光忍不住看向厅堂内正与叔叔跳舞的娜梅莉亚,之前这个叫蓝礼的人可是与那位叔叔的情妇跳过舞来着,但…… 娜梅莉亚是个单纯的傻瓜,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她心想,又看向叔叔另外一位情妇,却又摇了摇头。 那位虽然精明,但同样也不知道什么,叔叔虽然宠爱她,可这种事情应该不会随便告诉别人的…… 亚莲恩也没多想,毕竟心中的怀疑只是一丝丝,还只是猜测并不能确定,同时身前这位也开始说起了其他话题,她于是渐渐被吸引了注意力。 眼前这位叫蓝礼的人给亚莲恩的印象很特殊,年轻英俊,身上有种非常诱人的神秘气质,如果是往昔遇见,亚莲恩肯定会被吸引到,然而眼下……听着耳畔充满磁性的声音,她忍不住心生怅然。 这场交谈总的来说算是愉快,因为这位蓝礼并没有再说出什么让她疑虑的话语,反而与之谈论起了君临种种,还说了一些有趣的笑话,让心事重重的亚莲恩不自觉倒是真的有些开心。 然而当宴会结束,回到被安排的住所后,这种开心就直接荡然无存了。 “他与你说了些什么?”密谈而来的叔叔奥伯伦低声询问。 “没什么。” 亚莲恩回答,“他是个很有趣的人。” 奥伯伦闻言皱眉,“小心一些,那蓝礼不简单。” “怎么了?”亚莲恩忙问。 她当然知道那蓝礼不简单,河湾的事情就算是他们多恩人也是有耳闻的。 “那小子看起来温和有礼,但我刚听说不久之前他亲自下令绞死了一百多个君临的金袍子,还没惹来谁的反对。” 奥伯伦说着,不自觉摸了摸下巴,“看来拜拉席恩对这座城市掌控的不错。” 亚莲恩对此不太了解,但她也知道动辄杀死一百多条性命的人不可能简单,而想到之前那位风度翩翩的年轻人,她却又很难想象那位会如此很辣。 这让亚莲恩忍不住心有疑虑。 “我们的计划真能成功吗?” “当然,如果不能成功,我们何必来此?” “他看起来不像是个容易利用的人。” “的确不像,我一位朋友就非常推崇他的聪明。”奥伯伦轻哼说道:“但当局势发生变化时,纵然再聪明的人也不会有选择的余地。” 希望吧,亚莲恩默默祈祷。这次他们来此的计划着实有些冒险,她一直感觉很有压力。 …… 当天晚上她睡的不怎么安稳,第二天一大早起来与叔叔还有他的两个情妇在单独被安排的厅堂内吃了顿早餐,亚莲恩发现娜梅莉亚在吃饭时处处显露出对于这里的兴趣,同时似乎对于这次联姻颇为看好,这不由让亚莲恩暗暗好笑。 她感觉这位已经三十多岁的娜梅莉亚实在是有够单纯的,或者说幼稚的不符合年龄,不过…… 侧头看了看主位上的奥伯伦,对方正笑眯眯地盯着叽叽喳喳的娜梅莉亚,目光当中满是爱护。 叔叔似乎就喜欢她这副模样,亚莲恩心想。 一顿早餐吃的有些让她不适,或者说多恩之外的食物一直不太和亚莲恩的口味,不过起码能够吃饱。 吃完饭后,那位蓝礼跑来邀请他们去逛君临城,娜梅莉亚对此很感兴趣,而叔叔奥伯伦似乎也想要多与这个蓝礼交谈好了解对方,亚莲恩于是只好同意。 君临是个混乱而又拥挤的城市,她认为这里没什么好看的,同时这座城市的味道也实在让她难以忍受,不过想到今后免不了在这里居住,亚莲恩就强忍着不耐转头观察周围——反正都已经出来了,也不能反悔。 东瞧瞧西看看,不久之后她突然在一处十字路口见到了一幅特殊场面,一大群平民百姓此时围在一处木质高台周围,而在高台上,正有三个浑身伤痕累累的犯人面色发紫地承受着绞刑,那挣扎不休眼眸凸起的模样让她看了有些不忍心。 “那些人犯了什么罪?”她侧头询问身旁的蓝礼。 “准备刺杀国王。”对方轻描淡写地回答:“他们是东边来的无面者,前阵子鬼鬼祟祟潜入红堡,结果被我们发现了。” 这话一出口,亚莲恩下意识想到了什么,忍不住看向另一侧的叔叔奥伯伦,发现对方此时面色变得不太好看。 249 泄漏秘密 夏季本就酷热,将地表空气都烤的恍惚不已,十字路口周围密密麻麻的人群喧嚣而又吵闹,更是加重了这种热度的程度,身处其中,感觉分外沉闷。 周围议论与叫骂声音不止,身处于被护卫们簇拥着的人群当中,凝神注视着绞刑架上那挣扎愈发微弱的三位犯人,外号红毒蛇的奥伯伦脸色不大好看,但他身旁的蓝礼仿佛没有见到一般,当三个犯人一动不动后,他甚至派人去吩咐行刑者多吊一会,免得那些刺客假死脱身。 直到周围看热闹的平民们散去,他这才反身招呼这支“多恩观光队伍”继续前行。 只是经过这茬之后,原本尚算和谐的气氛悄然变得有些紧绷,队伍当中的红毒蛇奥伯伦几次用带有敌意的目光扫视前面带队的蓝礼,但始终没做出什么特殊事情。 不久之后,一行人复又抵达港口区域,因为有大量避暑人员驻留,这里同样闹哄哄一片,以至于让队伍中心思单纯的情妇娜梅莉亚惊奇不已。 “有这么热吗?” “君临人可没有多恩人耐热。”蓝礼含笑回答。 多恩所在大多都是沙漠,环境气候可比这里要艰难多了,这点从表面上看就能看得出来,走了这么长时间的路,周围保护队伍安全的护卫们已经大汗淋漓了,但这几个多恩人却一点都没有出汗。 “那他们要去了多恩,岂不是要被热死?” “热死不一定,渴死倒是有可能……” …… 单纯的人关注单纯的事情,而不单纯的人却又发现了此地一些特殊情况。 比如说那港口远处正有一艘艘战舰停泊,同时也有士兵不断登船而上,经过蓝礼耐心解释,多恩人充分了解到了蟹爪半岛发生或者即将发生的一切。 他们更不会忽略,在黑压压的避暑人群当中,正有好几个修士嗓音高亢地散播着排斥坦格利安的言论,而那言论惹来周围平民们一片附和。 这一切都让带队的奥伯伦心头郁郁,再加上之前见到的那行刑场面,不自觉就让他联想颇多,颇感烦躁。 “那蓝礼是故意让我们看到的这些。”当观光结束,多恩人们返回暂住地后,红毒蛇奥伯伦与侄女开口说道:“他是个心机很重的人。” “那三个绞刑犯真的是无面者?”亚莲恩忙问。 “我不确定他们到底是什么身份。”奥伯伦说道:“计划当中的确是由无面者来执行斩首,而那蓝礼说的已经很直白了。” “我们的计划被发现了?”身材娇小的多恩公主脸色难看。 “没错。”奥伯伦咬牙回答。 就如同某人猜测的那样,他们此行来君临可不是为的联姻,而是希望能将此地局势搅乱。 或者说,远在维斯特洛之外的盟友承诺会派无面者来刺杀拜拉席恩家族的大部分人,同时希望多恩方面能趁此机会插足进来制造纷争。 他们的初步计划是将拜拉席恩家族杀干净,只留下劳勃国王唯一的女儿弥赛菈以及史坦尼斯.拜拉席恩,如此一来,双方必将大打出手。 因为按照铁王座正常的继承顺位,必然是史坦尼斯加冕为王,但如果按照多恩的律法以及兰尼斯特家族的利益来考虑,弥赛菈才是真正的国王继承人。 可惜,计划想的不错,但没等真正开始就突然结束了。 “不是说无面者的伪装从未有人发现过吗?他们到底是怎么暴露的?” “也许那些并非真正的无面者,那蓝礼只是了解了我们的计划,然后故意让别的犯人假冒。” “就算如此,他也还发现了我们的计划。” “多恩方面知晓这计划的只有你、我,以及你父亲,所以定然是坦格利安那边有所泄漏。” “那边有内奸?” “也许——” 话说到一半,门外突然有人来敲门。 奥伯伦皱了皱眉,走过去开门一看,一位侍从打扮的小胖子此时正畏畏缩缩地站在门外,被他注视时还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显得懦弱而又胆怯。 “蓝礼大人叫我,叫我将这个给你。”小胖子边说边哆哆嗦嗦地将手中一张卷起的纸条递过来。 这小胖子是那蓝礼的侍从,奥伯伦之前见过他,因此皱了皱眉,但他并未犹豫什么就直接接过了纸条。 摊开一看,他脸上表情不由一愣,随后抬眼忙问:“这事是真的?” “什,什么事?”小胖子茫然地问。 显然他什么都不知道,奥伯伦见此将纸条捏紧,继而毫不犹豫地道:“带我去见你主人!” 这位语气急促,似乎有什么急事。小胖子见此没敢犹豫,立即转头朝着外面跑去。奥伯伦则吩咐了屋内侄女一句后,踏步跟随而去。 此时建筑外面的天色已经不早,昏黄的光照从天际辐射而来,将脚下红堡石砖浸染的一片绚烂,一大一小两人一前一后脚步急促,最终在法务大臣专属的塔楼内见到了蓝礼。 似乎早有准备,当多恩人进入房间内时,黑发年轻人脸上没有丝毫意外神色,反而朝来者笑了笑。 之前脚步匆匆,但抵达屋内后,这位多恩的红毒蛇却反而淡定了下来,踏步走到蓝礼书桌前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去,随后敲起了二郎腿。 “这上面写的是真的?”他问。 蓝礼没回答,而是看了看房间门口的侍从山姆威尔,示意对方离开后,他这才开口道:“我没有必要在这件事情上糊弄你,而且昨晚宴会你也见到过那几个当事人。” “单凭发色不足以证明那三个孩子不是劳勃的种。”奥伯伦闻言摇了摇头:“况且我听说前阵子就连国王本人的头发也都变成了金色。” “这足以证明发色是可以被改变的,用血魔法或者巫术一类的东西。”蓝礼意有所指地道,“况且你认为如此变来变去,目的是什么?或者说,是谁在掩饰什么?” 奥伯伦闻言皱眉,一时间沉吟着没说话。 蓝礼见此耸了耸肩。 他之前递过去的纸条上内容很简单,他将自家兄长被戴绿帽子且孩子都不是亲生的这件事给写了上去。 目的自然不是宣扬“家丑”,而是要证明他们拜拉席恩家族与王后背后的兰尼斯特家族已经有无法缓解的仇恨,或者说,蓝礼的目的是为了拉拢多恩。 此时七国上下的局势大体稳定,唯有多恩是一块严重不安稳的区域。 多恩的问题说来其实简单,当年劳勃叛乱时多恩方与坦格利安是联姻关系,坦格利安铁王座的继承人雷加王子娶的正是多恩的伊莉亚公主,也就是眼前这位红毒蛇的姐姐。 而后在劳勃叛乱期间,伊莉亚公主以及她的孩子们惨死在了红堡之内。 但实际上她们的惨死并非是拜拉席恩所为,而是兰尼斯特—— 兰尼斯特那时还没有加入劳勃一方,他们残杀多恩公主与她的孩子们,等于是一纸“投名状”。 所以真正意义上来说,多恩的仇人是兰尼斯特,而不是拜拉席恩。 蓝礼也正是因此想要在这位多恩人面前证明,拜拉席恩有站在兰尼斯特对立面的可能。 但单纯这点还不够。 “我知道,多恩现在已经与坦格利安结盟。”当奥伯伦思索时,蓝礼开口道:“我也知道,你姐姐的死亡让你们充满仇恨。但她的死真的都怨我们吗?” 话音落下,此处房间内气氛一下子紧绷了起来。 250 战争的起因 能有红毒蛇这种外号,奥伯伦自然不可能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姐姐伊莉亚这件事更是他的逆鳞,只是眼前这位黑发年轻人表现的一直充满神秘,且手段令人摸不透。 乃至于就算心有恼怒,奥伯伦也并未表现出来,反而在闻言后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多恩可没有与坦格利安结盟,蓝礼大人,你可不要随便污蔑我们。” “你姐姐的死是因为那场战争,那么我们就先说说战争的起因。” 蓝礼没理会对方的狡辩,坐在书桌后自顾自地道:“前朝雷加王子在比武大会上看上了北境上一代史塔克公爵的小女儿莱安娜,而后不久,他不顾自己已经有了老婆与一对儿女,直接带人绑架了那位史塔克家族的狼女玩起了消失。史塔克家族当时的继承人布兰登气愤妹妹被绑架,伙同他的同伴们前往君临与铁王座上的疯王要人,结果他们那些人却被疯王扣押,随后包括北境那位老公爵在内几位扣押者的父亲被疯王招去君临,继而被活活烧死,连带着死亡的还有布兰登一伙。” “是史塔克家那贱人引诱了雷加。”奥伯伦开口反驳。 “这又有什么关系?”蓝礼呵呵一笑:“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不管事实如何,你姐姐被雷加嫌弃扔到一边总归是事实。” 奥伯伦没说话,而是脸色阴沉。 蓝礼见此继续说道:“烧死北境公爵,公爵继承人,谷地继承人,以及其他大大小小许多家族之人后,疯王又命令谷地公爵琼恩.艾林将他的两位养子砍下脑袋献给铁王座,这两位养子一位是死了老爹和兄长的新任北境公爵艾德.史塔克,另外一位就是我兄长劳勃。种种原因下,琼恩.艾林拒绝了疯王的命令,于是战争爆发了。” 这些是事实,也没什么可反驳的地方,所以奥伯伦点了点头。 “北境、谷地、河间、风暴、战争打响后不久,大半个维斯特洛都开始反抗疯王,初期还看不清什么,但随着战争持续,局势愈发明朗。” “那时你们多恩人是坦格利安的盟友,为了不让你们这支盟友生出异心,疯王将你姐姐和你姐姐的孩子们扣押在君临内亲自看管,目的就是制约多恩的军队。同时他又生怕君临出现意外,于是为了安全起见,疯王将自己的老婆孩子送去了龙石岛。果不其然,当兰尼斯特假装是坦格利安盟友,并成功诈开君临大门时,意外与惨剧降临了。” 说到这里,蓝礼话语一顿,看了看眼前这位面色阴沉的多恩人,他语气讥讽地道:“你姐姐被留在君临,最终因此惨死于兰尼斯特的屠戮之下,疯王的子女们却被送到了安全的地方逃过一劫,而那些被送往龙石岛的人,就是你们多恩人此刻的盟友。” “我说过,多恩没有与坦格利安结盟。”奥伯伦冷笑着说,“同时关于我姐姐的死,我比你更加清楚内情,不需要你来重复一边。” “真的吗?” 蓝礼不为所动,“那你认为这件事情能怨谁呢?兰尼斯特是侩子手,亲手虐杀了你的家人,但如果不是疯王为了胁迫多恩,你姐姐她们又怎么会面临如此灾难。或者,换句话说,如果不是你那位姐夫搞婚外情,背叛你姐姐,继而引发了战争,你姐姐又怎么会死?” 奥伯伦双眼微眯,看向蓝礼的目光充满了敌意,似乎因为蓝礼接二连三的揭伤疤而怒不可竭。 不过他并没有暴起发难,反而在沉默片刻后,突然笑了起来。 “所以你想说什么?拜拉席恩是无辜的,才是我们应该联合的盟友?” “当然。”蓝礼点头,“我不否认拜拉席恩在这件事上有责任,但显而易见,拜拉席恩属于责任最小的那方。当初兰尼斯特诈开君临开始搞屠杀的时候,他们可还没站在拜拉席恩这边,也没有事先与我们有任何沟通,就擅自做主杀了坦格利安全家。” “所以你决定拿兰尼斯特来换取多恩?” 翘着二郎腿的奥伯伦晃了晃手中纸条,将话题转移到了正事上。 “如果可以选,我会站在兰尼斯特那边,因为兰尼斯特比多恩强。”蓝礼坦言道:“但这件事情发生的让人无法预料,也根本无法调和,所以拜拉席恩与兰尼斯特不可能再维持盟友关系,起码不可能长期维持,那么我们为什么还要死拽着他们与多恩为敌呢?” “你就这么相信我不会将这事说出去。” 奥伯伦似乎已经恢复了理智,饶有兴趣地问,“这事如果是真的,那可是个不小的把柄,想想看,坐视你们拜拉席恩与兰尼斯特内斗,对多恩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就算你说出去也没人相信。”蓝礼一脸淡定,“因为你没有证据。” “你有证据?” “我有,但是现在还不能给你看。”蓝礼回答。 实际上他没证据,但他可以做到随时随地的去捉奸在床,并且将真相“审讯”而出,只是这事不能随便做,起码目前绝对不能做。 “那我又怎么能肯定你说的是真话?” 奥伯伦追问:“也许你的目的是为了蒙蔽我们?” “我说这些并没有奢望让多恩直接站在我们这边。”蓝礼开口道:“而是希望你们能慎重考虑,兰尼斯特是你们的仇人,坦格利安同样也是,而拜拉席恩可能会成为你们的盟友,所以在未来的战争当中,你们为什么不能保持中立呢?” 这话让奥伯伦眯了眯眼,蓝礼意味深长地道:“保持中立,等待战争结束,这样不论是谁获胜,多恩的实力都不会有丝毫损伤,而你我都知道,这个世界上谁的拳头大谁就有道理,那时候没准是你们多恩的拳头最大,想要追查出真相更是非常简单。” 奥伯伦没说话,蓝礼继续道:“外面的一切你也都看到了,坦格利安在这里很不受欢迎,或者说,在坦格利安联合那些异教徒时,他们就注定不可能再统治维斯特洛。所以为什么要站在注定失败的一方呢?你们不想与拜拉席恩站在一块,可以,那就跑到一边看戏好了,这样能有什么损失?” “没损失,但也不会有收获。”奥伯伦说道。 蓝礼说的如此直白,此时他已经不需要再掩饰什么了。 “就算你们站在坦格利安那边,又能有什么收获?” 蓝礼反问:“也许你们扶持坦格利安上位后,下一代国王会有多恩血统,但说到底这又有什么用?坦格利安根本不可能上位,就算他们打败了拜拉席恩,他们也根本不可能坐回铁王座——在他们联合那些异教徒时,这点已经不会被更改,除非你相信那些异教徒不求任何回报的帮助坦格利安。” 奥伯伦没说话,脸上表情也始终没有变化,但蓝礼却能发现对方的情绪已经与最初完全不同。 于是他话锋一转,道:“这场战争上面,我们不介意多恩在一旁看戏,因为拜拉席恩有信心同样也有能力打败坦格利安。而我可以保证,处理完坦格利安后,下一个就会是兰尼斯特,那时你我双方完全可以结盟,甚至我兄长的第二任王后同样也可以考虑多恩女人。你认为呢?” 奥伯伦沉默片刻,最终深深看了蓝礼一眼。 “我要回去与兄长商议,不能给你任何保证。” “当然。” 蓝礼点了点头,“我相信道朗亲王会做出明智的选择。” 251 蓝色的眼睛 多恩人走了,就如同他们来时那样,敷衍似得的与铁王座方面谈了一阵子联姻后就匆匆离开了君临。 这情况让很多人都倍感奇怪,相信多恩人诚意联姻的因为多恩人的敷衍态度而迷惑,不相信联姻,相信多恩要搞阴谋的那些人则因为多恩人什么都没做而茫然不已。 除了蓝礼之外,整个君临城没有谁了解具体是什么情况,但不管他们知晓与否,维斯特洛未来的局势注定会因此而变化。 或者说,风起云涌的维斯特洛内外,每天都有新的变化发生。 谷地方面,三家叛乱领主被其他谷地贵族们围剿,龟缩在城堡当中不再出来,而进攻的谷地贵族们同样也狠不下心来进行强攻—— 七国上下的城堡大多都有几千年历史,而这种历史悠久的建筑是经过时间考验的,基本上都非常的易守难攻,贸然强攻注定会有巨大的损失。 于是谷地方面打起了在这个世界上很常见的消耗战,大军围城准备慢慢耗死那三家叛乱贵族。 然而按照铁王座得来的信息判断,如果真的一直打消耗战,那么这场战争起码得打一年以上才能结束—— 补给方面由谷地贵族们自行承担,这点倒是不需要铁王座负担,甚至铁王座方面完全可以在一旁看着,然而消耗战却很难做到杀鸡儆猴,同时变数太大,绝非上策。 蓝礼在御前会议当中明确反对于此,但他的反对根本没用,因为没人愿意承担强攻带来的损耗,强制命令谷地贵族们进攻只会惹来不满甚至反抗。 于是谷地的战争就这么开始耗着了。 蟹爪半岛那边的战局倒是有所进展,经过最初的混乱后,悬赏计划已经初步走入正轨,只是想要彻底将那边打垮却需要一定的时间。 除此之外,蓝礼之前“派遣”到河间地的调查团队也陆续返了回来,但并没有带来什么新线索,只是声称那边有一群怪物作乱,同时有女巫横行。 怪物蓝礼倒是知道,一群怪物他也隐约听闻,但女巫这点就让他有些莫名其妙了。然而调查小队对此却没有更多线索,他们只是听说那边有女巫与怪物混在一起,但谁也没亲眼见过,似乎非常神秘。 蓝礼对此很好奇,可惜目前他需要在君临内紧盯局势,倒是没办法去亲自调查什么。 其他方面倒是没什么了,七国上下总的来说还算是一片太平,接连好几年的夏天让各地农田硕果累累,从农夫到领主,维斯特洛人日渐富裕,偶尔有贵族欺男霸女的消息传来,也都有各地领主去解决,基本与铁王座无关。 君临内的蓝礼则开始了一番治理城内黑恶势力的举动—— 叫劳勃头发变色可不是毫无代价的,与七神之间的交易是神灵负责“染发”,而蓝礼则必须为此整顿君临治安。 这点对于身为法务大臣的他而言倒是很简单,君临内的黑恶势力各有各的靠山,然而那些靠山再怎么靠也靠不到蓝礼这边来,同时他对于金袍子(都城守备队)已经有了一个基本的掌控力。 要人有人,要背景有背景,于是这段时间君临内的小偷混混们可就遭了殃。 高压管控下,不断有人因此断手断脚,或者被关在地牢内,等待北方绝境长城的守夜人前来收人,严重的则被统统绞死,乃至于红堡城墙上每天都有新的死尸高高挂起,一排排的供人围观。 有人前来找蓝礼抗议,也有人暗地里找他协商,但不论抗议的还是协商的,在见过蓝礼后统统都会被吓出一身冷汗,同时回去后立即对身旁人展开盘查,也完全顾不得替别人说情。 一时间,君临内很多人对蓝礼充满怨恨,但拥戴他的却是恨他的好几十倍,每天甚至都有许多平民跑到红堡下高呼蓝礼的名字。 这情况很难不惹来胖国王的注意,但他对此哈哈大笑充满愉悦,认为自家弟弟如此做法真是给拜拉席恩长了脸—— 劳勃是不在意有谁抗议什么的,更不会在乎那些势力勾连,或者说只要不闹出什么大乱子来,他基本上不管事,不论好事还是坏事。 也因此,度过了最开始的阶段后,君临内某些人倒是渐渐习惯了这种高压情况,不知不觉间,整个君临城的治安状况也有了个明显的提高。 …… 正当君临城内展开“扫黑除恶”行动时,维斯特洛以外同样四方云动。 运输或者战争之用的长船接连被自由贸易城邦各大造船厂建造而出,各地奴隶士兵每日勤加训练,为不久之后即将展开的战争做着准备。 轰隆如同地震般的马蹄声也连绵不绝地从各地城外响起,那是纵横厄斯索斯大陆的游牧民族多斯拉克人的队伍,他们已经准备与自由贸易城邦中的某些人联盟,因为他们所信奉的马神一直在催促着他们前往西方,前往维斯特洛大陆,去杀戮,去寻找那扇门。 多斯拉克人的加入让很多人欣喜若狂,因为这支游牧民族的战士数量不少于十万人,但同样也有一些人因此而忧虑。 “我们理应用拯救维斯特洛的办法来将信仰散播过去,而不是用征服入侵这种野蛮行径来做。” 一处暗淡的庙宇之内,身姿窈窕的红袍女子跪坐在威严神像之下,头也不回地与身后一位邋遢僧侣说话。 “至高牧师做出的决定,我们又能怎么办。”邋遢的红袍僧哀声叹气地道:“你我联系了这么久,选择支持我们的甚至还不足一百人,这点人够干什么?” “多斯拉克人的加入让那些人充满信心,也不想改变主意。”红袍女声音有所嘶哑,甚至隐隐透露出一丝痛苦,让邋遢的红袍僧不自觉皱眉。 “但那是伪神手段,本内罗为了达成目的,抛弃真神选择与伪神勾结,他已经不配当至高牧师。” 邋遢红袍僧没理会这句话,而是充满担忧地开口问:“你还好吧,梅丽珊卓?” “与多斯拉克人的联合注定会以失败告终,我从圣火当中看到了这一切。”嘶哑的声音自顾自地说,“他们注定会失败。” 让话邋遢红袍僧眉头皱的更深了,于是他脚步一动,朝着跪坐在神像下的女子走去,结果还没走两步,对方就发出一阵尖叫来。 “别靠近我——!” 红袍僧并未停止前行,脚步反而因此一阵加快,然而当他看清楚对方此时面容时,却忍不住踉跄后退。 就见红袍女精致的心形脸蛋此刻惨白一片,双眼紧闭表情痛苦,而在她的眉心中央,正有一道椭圆形凸起不断颤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皮肤下面奋力挣扎,想要破开表皮钻出来一般。 “梅丽珊卓——你,你这是怎么了?”邋遢僧侣满脸骇然地问。 没人回应他的话,但随着这句话落下,红袍女额头上凸起颤动的却更为严重了,最终当一道怪异撕裂声音过后,一只流淌血水的冰蓝色眼眸倏然从眉心处睁开,晃动几下后,紧紧盯上了不远处那被吓住了的邋遢僧侣。 无形的波动扩散而开,充满紧张的僧侣脸上表情不由一怔,随后面色变得恍惚茫然一片。 252 接连的失败 凄厉的猴子尖叫从不远处响起,吸引到了位于林园水池边女孩的注意力,侧头看去,不远处一颗高大的榆树上正有两只金毛小猴子互相打架,其中一个正用力拽着另一个猴子的尾巴,而另一只猴子则将手指捅入了它的鼻孔。 两个小家伙不断在树上翻滚腾跃,厮打不休,伴随着一阵阵尖叫,好几次看起来都像是要掉下来一般,但始终没有落地。 它们有时候甚至能够利用尾巴来吊缚身体来回晃荡,显得非常灵巧。 百兽园真是个有趣的地方,看来以后要常来。水池边的女孩眨着眼睛心想,心中郁闷多少被驱散了一些。 “雷妮丝小姐,午餐时间到了。”身旁有声音低声说道,让一袭暖黄色裙服的女孩目光转移,不过看了看身边的侍女后,她却只是摇了摇头。 “午餐就不吃了,没胃口。” “可是,夫人还在等着您。”侍女为难地说。 “就说我已经吃过了吧。”女孩敷衍地回答。 “可是……”侍女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随后脚步匆匆离去,去通知她口中的夫人去了。 女孩见此叹了口气。 尽管已经过了十多年,但还是很不习惯啊…… 想着,她目光放回眼前水池,那清澈的泉水当中正有几条看起来胖乎乎的白色小鱼游来游去,女孩随意用手指捅了捅,其中一条小鱼就倏然膨胀成了一个放大十多倍的圆球,那鼓鼓的“脸颊”以及小眼睛小嘴嘟起的模样仿佛很生气,却让人看着感觉非常滑稽。 这充气鱼真有意思。 女孩忍不住抿嘴一笑,但随后郁闷的情绪就再次于心头浮现。 制定的计划不能说万无一失,却也有很大把握,毕竟布拉佛斯的无面者刺杀目标基本没有失手的时候,就算对方是另一座大陆的国王,也很难防备那种随意更换身份的刺客。 然而前阵子传回来的消息却仿佛当头一棒般,直接打的她有点发懵—— 那三个无面者竟然被那个叫蓝礼的给抓住并且给绞死了! 还是在他们没有展开行动之前,就被发现了的…… 好心疼啊。 为什么会这样? 这事不仅女孩想不明白,与她接洽的千面之神祭祀同样也没有丝毫头绪。但不论她们是否能想明白,无面者损失惨重这点是个事实。 单纯此事就已经让女孩很头疼了——无面者这个组织与布拉佛斯统治阶级有很深关系,但并不完全是附庸,或者说,就算是附庸,也不是一位海王能够完全能掌控的了的,更别说她只是海王的女儿。 当初能够调动无面者去刺杀国王,身份便利是一方面,无面者们同样在找门是一方面,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她还拿出一个坦格利安家族很重要的隐秘消息来交换,才换来这场计划的实施。 然而眼下却失败的如此彻底…… 事前黑白之院(无面者总部)那边就已经来通知过他们放弃这场交易了,同时声称不会再与女孩合作,这让女孩颇感气愤,因为那些人完不成他们本该完成的任务,竟然还怪到了自己头上? 这是什么道理啊。 “早晚我都要把你们彻底捏在手里。”蹲在水池边上不断用手指戳着鱼,女孩嘀嘀咕咕着,脑子里面却又忍不住想到了一个名字——蓝礼。 第一次计划就失败在了这人头上,眼下第二次却又栽到了这家伙手里,这让女孩暗恨不已,晚上的时候甚至气的都睡不着觉。只是显然敌人是无法用生气来解决的,这事似乎也只怪自己没搞清楚敌情? 但她自认为自己已经搞的很清楚了啊,出身、成长过程、所学……她甚至连那蓝礼喜欢读历史都了解—— 结果了解来了解去,那人还是一团迷雾。 单纯如此倒也罢了,更主要的是,每次女孩想到那人的名字,她就有种熟悉的感觉,甚至莫名有种想要跑过去找他的冲动。 这种冲动毫无来由,同时那熟悉之感也让女孩时长认为自己是不是脑子有了问题。 事实上,她现在非常倾向于自己好像得了什么病,因为她感觉自己在生活中的怪异地方非常多。 比方说她喜欢养花,喜欢园艺,但她搜遍了上辈子的记忆,也没弄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喜欢上这种无聊事情的,她应该喜欢唱歌跳舞的呀? 同时她还闹不清楚上辈子自己到底是怎么下定决心跑去维斯特洛以外,混迹各种神秘圈子,还成为无面者的。 记得没错,她和家人感情一直很好来着,为什么会决裂? 以及最重要的是,她完全记不得自己是如何从多恩脱困的了。 这个世界上的历史记载,她是死在了多恩的,但她清楚知道自己没死。 为什么没死呢? 她又想不起来。 “也许换了身体后必然会有这种情况发生?”女孩如此猜测着。 显然前世的记忆是有空缺的,但空缺的到底是什么呢?她又搞不清,只是隐隐感觉,这对自己似乎很重要,非常非常重要,然而…… 一阵匆匆脚步声打断了女孩的思绪,凝神看了看眼前水池当中那气鼓鼓瞪着自己的小鱼后,她叹了口气,随后转头顺着脚步声看去,发现是自己的心腹管家走了过来。 “是红袍僧又来信了?” 女孩问,“还是那群光头?” “是多恩方面的信件,雷妮丝小姐。”管家边说边将手中信递给女孩,那信封处封上的太阳长矛标志清楚显露出这封信是统治多恩的马泰尔家族送来的。 “真稀奇,缩头缩脑的道朗亲王竟然主动写信过来了。”女孩见此撇了撇嘴,随后拆开信件一看,脸色渐渐发黑。 “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吗,小姐?” 脸上有车轮印记的管家见此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没什么大不了的。”女孩轻描淡写地回答,一双小手却用力将手中信撕扯捏碎,然后狠狠地仍进水池当中。 “还好意思说不屈不挠,我看他们就是一群缩头乌龟!” 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后,女孩站起身来回踱步了几遍,最终忍不住破骂了一声,遂脚步急切地踏步离去。 衣着整齐的管家对此有些傻眼。 没听错,一向温和有礼的雷妮丝小姐,刚刚骂的那句话是……操你母亲? 253 堵不如疏 稍显逼仄的角斗场地内战事正浓,一个穿全身灰皮甲的丑陋大胖子正与一条双眼通红的野狗互相走动对持。 一圈细密的木板护栏围绕在他们周围,而在护栏之外,正有黑压压一片的大群人围观怂恿,大声叫好。 坐在此间酒馆二楼所在,蓝礼扫视了一眼下方的“战局”后,忍不住摇了摇头。 身前的酒桌上刚刚被放下一瓶河湾产的甜葡萄酒,酒馆侍女已然摇拽身姿离去,但她身上那劣质脂粉味仍旧有所残留,混杂着周围无处不在的酒肉气味,显得尤其怪异。 桌上燃烧着的蜡烛焦烟也跟着凑热闹,与其他味道混合,一股脑钻入鼻孔当中,闻起来简直呛人。 蓝礼很不习惯这些气味,就如同他很不习惯周围环境那样,吵闹、昏暗、大群人在下面围观,邋遢的食客们三三两两遍及二楼所在,毫无顾忌地吹嘘着一些繁杂琐事与黄色笑话。 头顶木质天花板没什么隔音效果,一阵阵嘎吱声响与女性叫嚷声音能够清晰钻入他灵敏的耳朵当中,让蓝礼忍不住与桌对面坐着的人开口道:“史坦尼斯今天早晨的提议还是有一定可取之处的。” “您说的是什么,大人?” 留着一圈灰色络腮胡的消瘦中年人闻言一怔。 “他在御前会议上提议查禁全君临的妓院。”蓝礼忍不住笑地说道:“结果被国王骂了一顿,问他吃饭拉屎要不要也给禁掉算了?” 消瘦中年闻言干咳了一声,没敢接话。 “不过我认为可以查禁非法妓院,这种情况简直太乱了。”蓝礼边说边指了指头顶天花板,但对方仰头看了看后却面露困惑,于是蓝礼了然眼前这位洋葱骑士根本就听不到上面的动静。 “恕我直言,公爵大人,非法妓院在七国上下多不胜数,泛是开旅馆和酒馆的,通常都会经营这种勾当。” 只是一句玩笑话,不过眼前这位显然当了真,蓝礼闻言耸了耸肩,而后转移话题道:“这几年过得怎么样,戴佛斯?” “一切都好,大人。”棕发中年客气回答,“我的领地还算富裕,妻儿也都很健康。” “一直在领地内?” “是的,我从未了解过如何当一个领主,而这必须要耗费很长时间来熟悉。” “你没跟着我二哥吗?” “我是个走私犯出身的人,大人。”戴佛斯苦笑地道:“史坦尼斯大人能用我做什么呢?” 蓝礼闻言眨了眨眼。 事情已经与记忆当中的完全不同,眼前这位未来被史坦尼斯亲封为御前首相的洋葱骑士现今明显不被重视,也没有什么用武之地—— 这倒是并不令人意外,毕竟史坦尼斯不是记忆中的龙石岛领主,而是风暴地公爵,并不缺少人才。 不过如果不是这样,蓝礼今天还真不会约这位来此。 “来帮我吧,戴佛斯。”他直言道:“我需要你的帮助。” “我能做什么,大人?” 戴佛斯没有拒绝,或者说,此时他身为一个不受重视的有产骑士,如果能叫蓝礼看上还真比老老实实呆在领地内混日子要来得强。 “我准备让你统合一下君临内的黑色势力。” 蓝礼边说边扫了眼这处肮脏酒馆,“君临的街头混混与小偷之类的存在大多三两成群,没什么成规模的组织,但这种散乱带来的麻烦却很严重,因为他们毫无规矩可言。你应该知道,戴佛斯,我最近在管控君临的治安,但堵不如疏,一直高压下去并不可取。” “我从未做过这种事情,大人。” 戴佛斯闻言皱了皱眉,道:“恐怕很难胜任。” “你也从没当过骑士。”蓝礼笑呵呵地说:“现在不是也熟悉了?” “当骑士与做这种事情不同。” “有何不同?” “这……”戴佛斯有所迟疑。 “怎么,认为这种工作上不了台面?”蓝礼饶有兴趣地问。 “虽然这么说有点不太合适,但……大人,我认为这可能会有损骑士荣誉。” 戴佛斯小心回答—— 实际上他是不想在过那种类似走私犯的生活了,人都是往高处走的,怎么着他也不能爬回去不是? 他是想当个正派人的,而在他看来,与小偷混混什么的混在一块甚至还不如当个走私犯呢。 “那你认为所谓的骑士荣誉是什么?”蓝礼耐心地问。他认为眼前这位很适合这种工作,所以不打算轻易放弃。 “忠诚、勇气、正直……”戴佛斯迟疑回答。 “帮助很多人算荣誉吗?” “当然。” “那么我们来打个比方吧。”蓝礼说着,抬手指了指下方酒馆中央处那已经与野狗撕咬缠斗在一起的大胖子。 “有那个护栏存在,那条狗就只能去咬那个叫尖牙的胖子,但如果没那个护栏,你认为它会不会扑向周围看热闹的人?” “当然会。” “所以你认为这护栏是高尚的还是低俗的?是荣誉的,还是令人不耻的?” 戴佛斯没回答,但显然听懂了蓝礼说的具体意思,表情微微沉吟。 蓝礼也没催促,而是一直注视着下方场地中的撕斗。 正常世界当中这种残忍的表演都很吸引眼球,更别说在这缺乏娱乐的中世纪背景下了。 那胖子发疯似得与野狗缠斗,惹来周围一阵阵叫好声,而他也打的很用力,因为这就是他的生活。 但如果没有那条狗,或者说如果没有这场舞台“禁锢”住他,到底是那条狗带来的破坏力更多,还是那野蛮的胖子带来的血腥味更足,可就不一定了。 而这也是他认为堵不如疏的原因之一…… 想着,蓝礼思绪不自觉飘散的更远。 七国各地局势暂时来说没有太多可留意的地方。 多恩、谷地,蟹爪半岛,蓝礼具都已经做了能做的事情,剩下的基本上就看到底会如何发展了。 河间地有点乱,他一时不知道该从哪着手,而且在他看来,河间地最大的“刺头”佛雷家族,已经莫名其妙的被消灭掉了,那么倒也并不着急对那边怎么样。 铁群岛也有些不安稳,不过蓝礼认为那里还没有超出掌控。 其他地方倒是没什么了。 君临内的治安方面正在治理、都城守备队也有所掌握,短时间内只要发展就可以,也不需太多心思。其他备战相关同样用不到蓝礼来担心,好战的劳勃国王自然会亲自过问。 兰尼斯特的问题是个隐患,但这个隐患并不严重,经过十多年前谣言“污蔑”一事,以及劳勃发色改变一事,蓝礼相信除非兰尼斯特姐弟作死,或者自己想要将这件事披露出去,否则这隐患是不会爆发的。 总的来说,拜拉席恩的统治算是稳当,就等坦格利安打上门来——他倒不是不想主动出击,主要是手实在够不到维斯特洛以外。 所以算来算去,他认为当前需要留心做的事情只有一个,那就是给教会找个合适的总主教,并且完成那场交易。 事实上,此时他约戴佛斯谈及统合君临地下势力这点不过是顺带罢了,他来这间酒馆内的主要目的,其实是观察一个人。 一个听说很合适当总主教的人。 254 高尔修士 人群紧紧簇拥围绕着角斗场地,身影密密麻麻,让酒馆老板罗尔杰根本看不清内部的打斗情况,只能透过一阵阵叫好声音间隙听闻到隐隐野狗呜咽狂吠的声音,以及得力属下尖牙怪异的嘶嘶喘息声。 尖牙的声音听起来可比那条狗虚弱的多,但罗尔杰并不担心他,因为尖牙打斗经验非常丰富,是自己从小将之培养成材,以及无数次实战练就出来的成果。 甚至他敢肯定胜利始终会属于尖牙。 果不其然,没过一会那被人群遮挡住的场地内就突然传来一阵狗叫哀鸣,声音嘹亮而又凄厉,一下子就将围观人群的喧闹压制到了最低,同时一阵阵惊呼接二连三响起。 罗尔杰知道,这定然是尖牙又施展出他那用嘴巴活撕野狗的戏码了。 一口一口地将那条狗脖子撕扯的七零八碎,最终用手活活将其喉管掏出来,行为虽说血腥,但看点十足,也是罗尔杰这间酒馆兼斗兽场最吸引人的地方—— 很多客人曾经对此说过,不论看过多少次,那种场面他们似乎都看不够。 惊呼伴随着轰然叫好声一浪接过一浪,让罗尔杰下意识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认为今天也是一个圆满的一天。 但紧接着他就没这种好心情了,因为吧台前坐过来一个人。 “天上诸神一直在注视着你,罗尔杰。” “操你,高尔,老子才不信诸神。”罗尔杰朝坐在对面的这位呲了呲牙,暗淡烛光照耀下,他那没鼻子的丑陋面孔显得分外狰狞。 只是这并没有吓倒说话之人,他约莫四十多岁,有着一头灰白短发,身穿着一件简朴单调的羊毛制及膝束腰外衣,面庞消瘦,表情充满怜悯。 “事实已经证明,罗尔杰,天上诸神一直在注视着你。”这重复的话语让罗尔杰面有不耐,而接下来一句话更是让他颇感不悦。 “你瞧,现在连擦个杯子都需要你亲自动手了。” 碰的一声响,罗尔杰直接将手中擦拭的杯子用力摔在了桌上,同时狠狠瞪着眼前这揭人短的中年修士,语气愤愤地道:“这事和你的诸神可没啥关系,鲍比和克拉是被那婊子养的瘸腿邓克抓了去的。” “瘸腿邓克曾是你的朋友,罗尔杰。”修士不安好心地提醒让罗尔杰有种打人的冲动。事实上,如果面对别人他早就一拳头打过去了,只是眼前这位可不能随便动手—— 并非是修士身份让他心有顾及,而是这个叫高尔的家伙,手下的人比罗尔杰要多的多。 “我他妈的知道那该死的邓克曾经是我朋友,高尔,我还知道那婊子养的邓克已经背叛了我们,这事用不着你来提醒,也和你那整天挂在嘴巴上的天上诸神没啥关系。” “当然有关系,是诸神让他心有悔悟,所以他才抛弃了罪恶迎向光明。罗尔杰,你也应该尽早悔悟才是,你有罪,你需要赎罪,加入我们,诸神正为你敞开大门。” “异鬼才信你的话。”没鼻子的罗尔杰对此嗤之以鼻,“邓克是个金袍子,他抓我们这些人为的是去红堡要功劳,他管你们的天上诸神?” “世间一切皆是诸神安排,罗尔杰,不论是请功还是抓人,你可以不懂,但你要相信。” “照你这么说,那个喜欢吊死人的冷血公爵也是诸神安排的?”罗尔杰反问。 提到这个名号时他语气掩饰不住的一阵愤慨,却又下意识左顾右盼了一番,似乎心有顾忌。 他没法不顾及——仰仗诸多簇拥小弟以及脚下这座生意红火的酒馆斗兽场,罗尔杰算得上是跳蚤窝中数一数二的人物,然而这种身份与那位法务大臣相比却完全不够格。 别的不说,原本他手下有十多个小弟,现在除了负责表演的尖牙与他自己之外全都被抓干净了,有的被阉了、有的被砍了手、有的正吊在红堡城墙上喂乌鸦,倒霉的鲍比在被阉掉之后甚至又被送去了绝境长城忍冻挨饿。 罗尔杰认为这种判决根本不合法律,怎么能即受罚又被发配去长城?但他不敢抗议,因为他被吓到了,被那根本不讲道理的惩罚给吓到了。这段时间他一直很低调,因为他认为自己比小弟们更该受罚,而现在没被盯上不过是那位冷血公爵还没注意到自己。 他对此一直很庆幸,却也始终胆颤心惊,跳蚤窝是整个君临的藏污纳垢之地,内部不论是势力还是建筑分布都很错综复杂,但这一切根本无法被当作保护伞,与他相同身份的几个人这会基本被抓了个干净,却又有跳蚤窝外的人因为畏罪而不断往这里逃,结果连绵不绝引来金袍子不断搜查,闹得此地人心惶惶。 那些被追查的人不会有好下场,无数事实已经证明。罗尔杰很害怕哪天就直接轮到自己了,他不怕死,甚至曾经没发达前打起架来完全不要命,鼻子就是在那段生涯当中被消掉的。他的脾气也很差,一点小事都能让他忍不住心生暴戾。 然而那一个又一个被施加绞刑的熟悉面孔却让他根本愤怒不起来,有的只是愈发严重的惊惧,清缴他们的人地位太高了,高到就算他们愤怒的不断跳脚,也根本够不到。 总而言之,罗尔杰被吓到了,原因不仅仅是那残忍冷酷的作风,还有那令人恐惧的审讯手段—— 每一个被绞死的人都会公示其犯下的罪过,而作为君临跳蚤窝内的老混混,罗尔杰了解那些罪过基本上都是真的。 但他却并没有见到那些受刑者身上有丝毫被刑讯逼供的迹象…… 所以罗尔杰认为那个叫蓝礼的法务大臣很神秘,所以他提起他这个名字都充满顾及,或者说不只是他,此时泛是身上有点“案底”的君临人,都被这段时间的一切给吓住了。 显然罗尔杰想象不到那个令人恐惧的存在而今正坐在自家酒馆二楼上百无聊赖地看戏,不过他也并没有多想于此,而是在对面修士的一句话后忍不住咧嘴直笑。 “河水流淌、种子发芽、人类繁衍、气象变化……诸神让一切得以发生,龙石岛公爵的诞生自然也是祂的安排之一。” “那咱们拉屎也是诸神安排的?”他嗤笑地问。 本来只是一句调戏话语,却不想对方回答的一本正经。 “人类的身体构造在世间万物当中最为复杂,只有诸神才能将我们创造出来,所以没错,我们拉屎同样是诸神的安排。” 罗尔杰对此无言以对,只能干瞪眼,中年修士却也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诸神在注视着你,罗尔杰。” 留下最后一句话,这位叫高尔的修士从凳子上站起身来,朝着酒馆中央走去,那里此时已经结束了表演,而今围观群众们正意犹未尽地缓缓散开。 走过去的修士就等散场呢,于是拽住一个穿着亚麻薄衬衣的健壮中年唠唠叨叨地开始传起了教。 然而似乎因为刚刚看了一场令人血脉喷张的表演,那被拽住的中年男子很暴躁地推搡了一下这位半老的修士。 结果他就仿佛捅了个马蜂窝。 在罗尔杰习以为常却仍旧忍不住呲牙咧嘴的注视下,那身材瘦小的高尔修士一改之前温和姿态,被推搡后猛地咆哮了一声,而后直接抬起一脚踹向对方,力气似乎很大,乃至于那人措不及防下弯腰佝偻趔趄后退。 然而这只是个开始,因为在修士叫声过后,人群当中一下子就窜出来十多个人,不问缘由,一股脑地扑向那被踹了一脚的中年男子。 一场惨无人道的围殴就这么上演了。 255 一个怪人 人与野狗的斗殴才刚刚结束不久,另外一场打斗就突然这么展开了。 诸多人再次展开围观,身处于酒馆二楼所在俯视这一切的蓝礼对此非常无语,特别是那个穿着修士长袍,踹起人来却分外卖力的半老修士,让他看的简直眼皮直跳。 蓝礼感觉自家情报头子温妲所推荐的这人不太靠谱,却也没打算白跑一趟,于是当见到下边斗殴结束,那些人意犹未尽的走向酒馆外时,他抬手摆了摆,身后另一张桌上坐着的托布就站起身来跑了下去,没过多久就带着一人走了上来。 面目沧桑,头发灰白,一袭亚麻长袍稍显凌乱,脸上还残留着一丝体力劳动后的疲惫,正是刚刚下面踹人的那位。 “天上诸神安排了我们在此地相遇。”他走来后喘了一口粗气,随后不卑不亢地躬身行了一礼,“很高兴见到你,蓝礼大人。” “修士所为真是让我大开了眼界。”蓝礼笑眯眯地回应。 “力量可以保护我们不受伤害,大人。” 高尔修士闻言后不见丝毫尴尬,反而收拢袖子,自来熟地坐在了蓝礼对面,“圣母教导我们慈悲,但战士同样指引我们亮出拳头,只因并非所有人都能靠慈悲来感化。” 蓝礼闻言呵呵一笑,却也没打算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话锋一转,“好吧,高尔修士,先不说这个,我想我们应该谈谈正事。” 高尔修士没说话,而是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来,那副即庄严又谦逊的模样一点也看不出之前那种暴力性情。 蓝礼也没多理会这人的性情,而是直奔主题地问道:“如果你是总主教,你会如何做?” 这话让高尔一下子就愣住了,他忍不住抬眼瞧了又瞧蓝礼的表情,最终忍不住道:“诸神保佑,蓝礼大人,没记错我们是第一次见面?” “当然。”蓝礼点头:“但我了解你,你也知道我,这样就够了。” “您是想换总主教?” “有这个想法。” “可是,当前总主教还——” 他说了一半就突然住嘴了,似乎一下子想明白了这点,而后在蓝礼饶有兴趣的注视下,干脆果断地道:“我若是总主教,自然要与当前总主教行径相反。” “如何相反?” “他贪婪,我清廉,他懒惰,我勤奋,他不作为,我要干事。”说着,坐在对面的高尔修士朝着蓝礼微微躬身:“同样也会是您的好帮手。” 这话言简意赅,也没什么遮掩,让蓝礼着实有些惊奇,“你似乎没什么立场?” “我的立场很明确,大人,那就是为天上诸神服务。” 修士说道:“如何服务?诸神从未要求,而我只能按照有利的一面去做。身在跳蚤窝时,我需要用拉帮结派有钱赚的办法来传教,因为跳蚤窝的贫民们需要的不仅仅是信仰,还有吃饱穿暖与安全,您得知道,有时候一块面包比一百句话来的都要有效,那么我为什么要多费口舌做那种无用功呢?” “那么你的想法是什么?”蓝礼问:“我是说,如果成为总主教,你想做什么?” “紧跟铁王座的步伐。”高尔修士立即回答。 “治理教会方面呢?” “不知道。” “不知道?”蓝礼挑了挑眉。 “我从没当过总主教。”高尔修士道:“也从未想过自己会当总主教,一时间脑子有点懵,所以不知道。” “就没有一点想法?” “有的。”高尔回答:“紧跟铁王座步伐,然后干事。” “想干什么事?” “不知道,我得仔细想想。” “比如说让信徒吃饱穿暖?” “这点是我现在做的,但我此时的身份是一个寻常修士,如果是总主教,那么我必须要按照总主教的立场来考虑事情,也许到了那时候,让信徒吃饱穿暖就不是最重要的事情了。” 蓝礼无语。但莫名又有种眼前这位很靠谱的感觉,于是他伸出左手示意握一下,修士对此感觉很奇怪,却也没拒绝的与蓝礼握了握。 “回去听信吧。”蓝礼随后开口说。 “好的。”高尔修士点了点头,即没问自己能不能当,也没问蓝礼是不是在拿他开玩笑,躬了躬身后,他就这么干脆利索的转头离开了,那爽快的模样让蓝礼不自觉感慨不已,觉得这位是个怪人。 随后他触碰自己的左手腕,一番思维朦胧后,蓝礼听到了一句清脆话语。 “神灵刚刚追索过高尔的生平,神灵认为可以考虑是他。” 蓝礼闻言松了口气,“那么修复匕首的事情?” “神灵可以替你修复匕首,但你仍需要帮助神灵管制那高尔,如果他当上总主教后行为不符合神灵意愿,那么你需要帮神灵找到其他合适人选。” “短时间内可以,我总不能一直监管他吧?” “期限是一年。” “没问题。” 蓝礼同意,随后松手结束这次谈话,同时站起身来吸了口气。 那匕首已经获得了十多年,却一直无法动用,此时诸事暂缓,也该将这事处理掉了。 只是…… 它能与上次的副本相连吗? 回红堡的道路上,蓝礼思索着这个问题。 经验证明,副本是可以互相有连接的,却也可能根本无法关联。而上次那副本在结束后发生了那么大的变化,如果真能和匕首副本连接,他进入的又会是什么样的世界? 如果不能连接,那么岂不是断了线索? 他因此皱了皱眉。 因为对这个世界的改变,蓝礼隐隐有种不愿意进入副本的想法,因为他不敢保证进入多了这个世界会不会“崩溃”掉,如果真崩溃了,那么自己岂不是也要死翘翘? 虽说他对那些超自然力量有追求,但这种追求还超不过对生命的谨慎,再加上此时又没有面临什么危险情况,频繁的追求力量实际上也没什么用处—— 除非能让战斗力暴增,跨越到非人行列中去。 所以蓝礼想要进入副本的目标并非是追求力量,而是查明真相。 查明拉娅的真相,也要查明他金手指的真相。 只是,对于能进入什么世界,他却无法保证。 “希望顺利吧。” 暗暗祈祷着,蓝礼进入红堡后朝着城堡内的神木林所在走去—— 七神声称可以用掠夺旧神力量的办法来修复匕首,而地点必须在神木林,因为神木林是旧神的“圣堂”。 …… 正当蓝礼将心思放在副本之上时,维斯特洛以外,一场与他,或者与拜拉席恩息息相关的会议正在展开。 256 入侵计划 作为九大自由贸易城邦当中最弱的存在,潘托斯在某些时候却是最受欢迎的。 比如说现在,遍及厄斯索斯大陆的几大城邦首脑而今齐齐汇聚于潘托斯亲王府密室当中,正商议着对攻打维斯特洛的作战计划。 “从我们所获的信息来看,以坦格利安正统名义号召维斯特洛领主阶级们拥戴起兵的计划根本无法实施。” 长长的会议桌周围此时坐满了人,他们打扮与长相各异,仿佛来自天南海北。 “种种迹象表明,拜拉席恩政权对维斯特洛的统治很稳固,他们又以信仰来制造矛盾,所以除非我们只用佣兵出马,不然根本无法拉拢到人。” 说话之人是一位穿着考究,打扮充满贵气的中年人,他有着一头卷曲的黑短发,面庞清秀,眼睛处带着金链单片眼镜,整体看起来斯斯文文。 他的话惹来周遭许多人点头赞同,却也有人表示反对。 “河湾地忠于坦格利安,他们曾经为坦格利安而战,只要我站出来,他们一定会支持我!”长桌角落的一位银发少年一脸自信地道:“还有多恩,我会娶多恩的亚莲恩公主为妻,我们是有婚约的,多恩也会支持我!” 这话让坐在另一侧的一位中年人干咳了一声,道:“韦赛里斯王子可能还不清楚,河湾已经完全靠向了拜拉席恩,而多恩——多恩同样打算保持中立。” 他摇了摇头,一脸芋艿,身旁依偎着的一位女孩脸上表情也很生气。 “这怎么可能?”银发少年闻言惊诧,但会议桌上七八个人看了他一眼后却并没有多理会这个名义上的联盟核心。 “纵观维斯特洛,我们可以利用的点只有三个。”那戴着单片眼镜的男子继续说道:“其一是谷地,那里目前正有三家领主明确站在了我们这边。其二是河间地,我们的人接触过那里一些领主,有几个已有意动。其三是铁群岛,那里——” 他话没说完就被一个胡子染成蓝色的大汉给打断了,就见这蓝胡子语气愤怒地道:“我们绝不与铁群岛的人合作,那帮杂种一直在石阶列岛强夺我们的货物,他们休想与我们为伍!” “没错,铁民的确凶残,而且性情反复,不适合当盟友。”有人因此赞同,却也有人发出一阵嗤笑:“而今布拉佛斯都已经与瓦兰提斯结成联盟了,你们泰洛西与铁群岛怎么就不能——” “我要声明,我们并非结成联盟。”那蓝胡子还没说话,带着女孩参与会议的中年就严肃地打断了他的话:“布拉佛斯永远不会与奴隶制城邦为伍!” “那请问我们现在是在做什么?” “商议共同出兵,但这绝非联盟。” “如果这都不算联盟,那么……” “这让我想起来一个当了十多年床奴的婊子,她伺候我那天还说自己是个处女哩。” “哈哈——” …… 会议还没开多久,一群人就吵了起来,这让主持会议的单片眼镜中年面色充满无奈,最后他面对这愈发乱哄哄的局面终于忍无可忍,直接拿起身前桌上的小木锤子用力敲了敲。 “肃静!我们现在正在展开作战会议!” 没人理他,单片眼镜气愤地又用力敲了好多下。 “瓦兰提斯的人出兵维斯特洛南部,布拉佛斯出兵维斯特洛北部,这是我们之前说好了的!”他叫嚷道:“放心,你们聚不到一块!” 这话倒是有了作用,此处密室内的喧闹因此渐渐平息。 “可不能说是整个南部,既然多恩已经不再配合,那么我们瓦兰提斯的舰队只负责对付青亭岛的雷德温家族。”一位胖乎乎的黄袍老人如此说道,表情看起来对此兴趣缺缺:“能不能打下来维斯特洛就看你们的了。” 闻言后,参与会议的人们目光齐齐看了这位一眼,却没说什么。 布拉佛斯、诺佛斯、科霍尔、罗拉斯、瓦兰提斯……此次因坦格利安反攻维斯特洛一事而构成的临时联盟内部其实问题多多—— 反对奴隶制度的布拉佛斯强大而又霸道,历代对于奴隶制城邦很是不友好,然而九大自由贸易城邦基本都奉行奴隶制,这就让布拉佛斯与他们之间的关系大多很差。 别的不说,作为提供此次会议场地的潘托斯人来说,他们可从没忘记几十年前与布拉佛斯之间的战争,而这些年来作为战败方,潘托斯可一直不怎么好过。 除此之外,自由贸易城邦中最强大的瓦兰提斯内部也陷入分裂当中,瓦兰提斯的党派之争很严重,日渐式微的虎党认为此次反攻维斯特洛是大好时机,而相对和平的象党却对此颇为抗拒。无奈瓦兰提斯内的人民信奉光之王拉赫洛的特别多,神权胁迫之下,他们无法反对此次战争计划—— 但却可以消极怠工,所以黄袍老人才说了这种话。 瓦兰提斯摆出一副出工不出力的姿态,布拉佛斯与其他几大稍弱城邦刚刚又吵了一架,这情况实际上很危险,但有个信仰降下的神谕存在,在场的野心家们却也不会放弃这难得的机会,不论是为了传道发财还是扩张地盘,一整片大陆都足以令人心动。 “我认识一个铁群岛来的海盗,他的舰队在玉海非常活跃,我们可以联系他,看看是否能将铁群岛拉拢过来,以作外援。” 单片眼镜中年将话题扯会了最开始的正题,并且在其他人没说话之前又开口道:“谷地的叛乱一直在持续,那三家领主短时间内不会被消灭,我认为这是一个好机会。” 他边说边将目光看向那位带着一个女孩参与会议的中年人,对方闻言点了点头。 “那么我们初步的计划是布拉佛斯人从北境白港登陆,占据卡林湾,切断北境与其他地区之间的联系,同时利用谷地目前的叛乱来牵制谷地贵族。瓦兰提斯则拖住青亭岛的舰队,以及监视多恩。” 单片眼镜总结地道:“其他人护送多斯拉克人渡海,直攻君临并不可取,那里有王室舰队守护,所以我们初步预计是在河间地登陆,河间多平原,方便多斯拉克人骑兵展开冲锋。” 他说着,露出一抹微笑:“只要我们将多斯拉克人成功运送到维斯特洛,那么这场胜利就基本属于我们了!” 他的话让密室内的氛围松快了许多,就连某个一直绷着脸的小女孩此时也露出一抹笑意来——虽说前几次的阴谋诡计失败了,但这并不妨碍他们获取胜利,只是相对要困难一些罢了。 真当大军压境,那么一切都不是问题。 “所以什么时候开始行动?”有人开口问。 “这……”单片眼镜中年闻言后面露迟疑,随后不自然地干咳了一声,“多斯拉克人对大海很抗拒,我们正在协调,不过我想这用不了多久。” 257 紧挨着红堡南城墙的神木林内一片寂静,行走在其中,鸟鸣声与脚下树叶嘎吱声属于此地最明显的响动,周围树木高耸,榆树、柏树、黑杨树…… 密密麻麻的树木连绵耸立,头顶绿茵成棚,身前道路则被辐射而至的阳光笼罩的斑斑点点。 这里有股令人身心安宁的气氛,同时空气中也没有君临其他地方那种发臭的味道,是一处非常适合散心的场所,让蓝礼隐隐感觉自己之前似乎错过了很多—— 不过现在发现也不迟。 蓝礼的目的地是神木林内核心心树所在,因为七神需要在心树处来掠夺力量修复匕首,然而当他抵达心树所在时,却突然发现了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王后瑟曦。 他的脚步声并未掩饰,乃至于当他见到那站在心树下的绯红裙服女子时,对方同时也转头看了过来,蓝礼见此忍不住皱了皱眉,因为他发现这位一头璀璨金发的美丽女子此时左脸颊上一片青肿。 “王后殿下。”蓝礼脚步停顿,遥遥行了一礼。 对方显然没想到会有人跑来打搅,更似乎没想到会是蓝礼这位近期风头正劲的拜拉席恩,脸上不自觉露出一抹不悦,却并没有抬手遮挡住自己脸上的“丑态”,而是大大方方地朝黑发年轻人微笑点了点头。 “蓝礼大人怎么出现在这里?” “偶尔出来散散心,却不想在这遇见了殿下。”蓝礼客气回答。 虽说已经将对方当作了假想敌,但任谁也看不出他此时脸上有所敌意。 “这里挺安静,不像圣堂那么吵,的确适合散心。”王后瑟曦语气不急不缓地说,同时碧绿色的眼波流转,扫了周围环境一眼,“不过要是真有神灵存在,那旧神也许会气愤我们将祂的圣堂当作了个休闲场地,一点都不晓得心存敬畏呢。” “如果神真是神,那么祂还会在意人类怎么看祂吗?”蓝礼耸肩回答。 “可惜我不是神灵,不然就能回答你的问题了。” …… 神木林属于北方旧神的“圣堂”,古代安达尔人与他们所信奉的七神还没入侵维斯特洛时,旧神的信仰曾遍及这片大陆,自然而然的,神木林这种场地在维斯特洛同样也很普遍,历史悠久的城堡内基本都有。 然而现在除了北境以及一些零散地带之外,已经没有人信奉旧神了,乃至于脚下这片地方,或者说大多城堡内的神木林都已经成了一片寻常散心之用的林园,进入此地的人们也没几个有虔诚敬畏之心的。 眼下两人自然也一样,不过谁也没在意这事,说说笑笑了几句后,见蓝礼没有离开的意思,瑟曦就主动告退了。 注视着她离开的背影,蓝礼忍不住皱眉。 对方走路姿态看起来端庄淑雅,单瞧背后,谁又能猜到此时她的脸已经破了相? 那明显是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才出现的痕迹,无声的显露出家暴的存在。 而身为一位王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有谁敢打她呢? 答案不言而喻。 蓝礼忍不住叹了口气。 此时在回看过往,他发现自己当初做错了事情。 瑟曦与劳勃之间根本性的矛盾不是瑟曦与弟弟偷情,而是两者脾气不和,强凑一块去就算子嗣不出问题,也会有其他问题浮现。 这让他忍不住想到了更多。 瑟曦在结婚之前与弟弟偷情,劳勃在结婚之前有个私生女。 婚后劳勃隔三差五就外出嫖妓,婚后瑟曦与弟弟偷情生了三个私生子…… 很明显,不论瑟曦还是劳勃,都不是什么守规矩的,不论他们出于什么心情什么难言之隐,两人行径都半斤八两,照蓝礼来看,谁也没比谁好多少就是了。 而未来谁当国王与自己好像也没啥关系……所以便宜大哥戴绿帽子关自己什么事? 只要不出现别的乱子,就算是兰尼斯特的种坐上铁王座又能怎么样呢? 只是……这似乎有些想当然,如果真的如此简单就好了。 胡思乱想了一番后,蓝礼突然有种厌世感,他觉得自己深陷于这种无聊戏码当中真是有够烦人的了,什么时候才能放下一切安安静静当个旅行家? 叹了口气后,他摇了摇头不再多想,踏步走到心树之下。 红堡神木林内的心树与其他的地方不太相同,一般神木林内的心树普遍是通体苍白的鱼梁木,但眼下这个却是一颗大橡树。 橡树又宽又粗,枝繁叶茂,根部周围长满了红色小草,树干上则刻画着一张看起来夸张而又古老的人脸。 跪坐于此,蓝礼发现自己的脸正对这张脸,瞧了几眼后,他突然有种这脸真的是一张人脸被活活摁在了上面一样,而非被刻上去的错觉。 当然这种感觉不可能是真的,因为这张脸的线条构造简洁而又夸张,冷不丁一看,就像是一张鬼脸。 “要是晚上跑来看,估计会渗得慌。” 低声嘀咕着,蓝礼抬起握住那柄匕首的左手,触碰向了心树上这张脸。 中间有着匕首阻隔,却不会阻挡某种力量的发挥,存在万年以上却罕有神迹降下的七神而今缓缓利用蓝礼手腕上的标记能够做出一些事情,只是需要蓝礼亲手触碰。 往昔的复活、染发,以及现在的“掠夺力量”。 粗糙的树干摸起来有点冷硬,淡淡金光随之从蓝礼触碰树干的手掌内滋生而出,顺着手指缝隙以及手掌周遭拥挤而出,并且愈发明亮。 神木林内本来光线稍显暗淡,但此刻金光绽放,却像是被点燃了一盏明亮的灯,黑发年轻人那俊秀的面庞因此被照耀的一片璀璨,仿佛镀上了一层绚丽的金色,只是不知为何,明明手掌缝隙内冒出的光愈发明亮,蓝礼却没感觉到丁点刺眼。 光芒由手掌内并发,逐渐渗透进入这颗大橡树之中,外表看起来一时不太明显,但渐渐的,整棵树却缓缓缓缓亮起了金色的光芒,仿佛树干之内正有金色火焰闷燃而起,光芒透过树皮幅射而出。 这场面有点出乎预料,也让他有些后悔没多等一会,然而此时蓝礼想要收手,却发现自己的手仿佛已经被绳索紧紧限制在了树干上一样,怎么拉扯也无法脱离。 似乎这个过程开始后就无法停止。 于是他只能咬牙一直保持这个姿态,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没一会,后背所在就出现了一道女性的惊呼。 258 余烬 昏暗树林内一颗粗壮橡树“熊熊燃烧”着金色火焰,一位少年人跪坐于橡树身前,探手触碰,一头乌黑短发隐隐散发光芒…… 注视着那被璀璨金光浸染的一片耀目的身影,站在空地边缘的王后瑟曦忍不住张口结舌,随后见那少年转头看过来,她更是不自觉脸色一白,慌忙拽着长裙转头就跑。 急促的脚步踩在松软树叶地表发出哗哗声响,周围各种树木连番掠过眼前,奔跑间,绯红色的裙子拖袖不小心刮到了旁边一处树叉上,乃至于惊慌跑路的身影不由自主地踉跄停下脚步,紧接着就见她双手奋力一拽,伴随着刺啦一声,挂住的袖子被撕裂开来,留下一缕丝绸布条随风飘荡。 又跑了一阵子后,她已经气喘不已了,剧烈的心跳让她难以忍受地蹙眉停下身来瘫靠于一颗杨树上,喘了几口七平复一下,忍不住回头望了望来时路线,发现那树林尽头已经没有丝毫特殊光亮存在,有的只是一片幽静,连个鸟鸣声音都不存在。 “那是什么?”瑟曦喃喃着,拢了拢被刮坏的拖袖后,她咬牙继续前走,却总是忍不住回头连连瞩目而去,仿佛生怕树林深处窜出来一头怪物。 没错,瑟曦此时很害怕。 那从未见过的,充满神秘与绚烂的场面让她心中满是惊恐,乃至脚步一直不敢停止。但当她走出神木林,跨过外墙石质墙门被护卫拱卫而行后,她心中却悄然冒出一种好奇情绪来,对那以往不曾多注意的小叔子的好奇,更是对那奇幻绚烂的一切。 事实上,瑟曦自认为对于这种神秘力量并不算太陌生,小时候就曾经与女伴一起去城堡外找一位女巫占卜预言过的她,在当初嫁给劳勃的婚宴上见到那会动的鸡腿后,更是对此滋生出难以压制住的探究心思。 这些年她曾搜集过许多关于魔法之类的书籍,尝试自学却失败,后来在那些门徒出现后,她因为这种心思而与一位叫做梅丽珊卓的女子接触,并且初步了解光之王的信仰。 可惜后来门徒被清理,这种了解就不得不中断了,瑟曦对此一直很遗憾,因为她认为那种人物是很难遇见的。 然而眼下她却又见到了个,还是她丈夫的弟弟…… 也许能从他那里继续深入的探索这种独特力量? 如此想着,正顺着石质阶梯走向房间的瑟曦脚步突然一停。 “那头发的问题……他会不会发现?” 这个念头让瑟曦脸色有所变化。 这事是她心底最大的隐秘,也是她最重视的一件事情。当初红袍女突然离开后她甚至因此颇为忧虑,后来发现劳勃头发也变了颜色,她这才放下了心。 虽说不清楚为何那劳勃也被改变了发色,但如此一来自己的儿女们显然就没了后患……但如果那位小叔子精通于这种神秘力量的话…… 瑟曦甚至不自觉想到这阵子红堡内外的传闻——法务大臣蓝礼审讯犯人的手段不着痕迹,却又厉害非常,好似巫术。 脸色因此阴晴不定了好一阵子后,瑟曦转头看向跟在身后的一位女侍,“给我约蓝礼公爵今晚在偏殿一起就餐。” 女侍躬身回应,随后转身匆匆前去通知。 …… 另一边的蓝礼显然不会想到瑟曦会因此联想到这么些的事情,或者说此时他根本没有将心思方向那位的身上。 发现她掉头跑掉后,蓝礼就将注意力转移回到了身前的橡树上面。 然后他就发现,伴随着橡树通体“燃烧”的金色火焰愈发明亮,这棵树正在不断的“萎缩”。 树叶顺着金火闷燃的脉络卷曲收缩,树枝随着光芒璀璨而不断抖动变小,整体树干隐隐发出连绵不绝的噼啪声音,如同老人舒展腰肢时的骨骼响动,又仿佛原本松垮到了极致的屋舍正在外力作用下挤压变性,内部各种家具零部件混乱相撞诞生出大量摩擦响动…… 整体橡树不断回缩,但这棵树最终并没有完全缩没,而是在缩小了近一半后突然停止,随后在通体金光瞬间更亮之下蓦地化作大量木屑灰尘,哗啦倾洒一地。 树干、树枝、树叶、树根……一切都变作了灰黑色的木屑粉尘,堆积在原本橡树生长之地,仿佛一座鼓起的小土包,又如同一座死寂孤坟,周围被一朵朵血红色的小草所围绕。 林间环境就此恢复正常,之前那阵阵明亮金光此刻完全找不到踪迹,唯有视网膜上残留些许痕迹,却也在迅速消散一空。 不过蓝礼的注意力并不在这上面,而是完全放在了左手中的匕首之上,此时此刻,他能清楚闻到一股明显的“香味”,类似于笔墨书香,让他熟悉而又陌生。 “修复了吗……” 低头看了看手中这柄与寻常匕首无异的木柄武器,蓝礼心情有所激动,然而下一刻他却倏然抬起头来警惕看去。 前方入目所见,一颗松树上此时正落着一只通体漆黑的乌鸦,眼眸、爪子、羽毛颜色,那全身黑色的小家伙目前正紧紧盯着他看,不见有何动作,却让蓝礼颇感诡异。 他想到了前世的一些记忆,以及当年从铁群岛离开时所见的一件事情—— 乌鸦与旧神有着明显的关联。 “看来我被发现了。” 他如此思索着,但见那乌鸦注视了一会后直接飞离,蓝礼也就暂且没有继续思考下去,而是从“孤坟”前站起身来,转头朝着神木林之外走去。 被发现了会有什么后果? 蓝礼不清楚,但他知道,古代时旧神信仰曾经占据整个维斯特洛,却根本无法阻挡安达尔人与他们的七神入侵而来。 如果那是两个神灵之间的战争倒也没什么,但不断与七神接触,蓝礼明确了解到,七神这个神灵是没办法随意施展神迹的,或者说,自打祂诞生以来,就没施展过所谓的神迹。 这等于说是当初单凭人类的力量,直接打垮了旧神在维斯特洛的信仰。 除此之外,十年前在铁群岛时,蓝礼也接触过淹神的诞生记忆,那记忆模糊不清,却也足以让他了解到,所谓的淹神死在了一个人类手中的…… 这个世界的神灵固然神秘,但神秘并不代表强大。 259 乌鸦 匕首媒介看起来已经修复了,但蓝礼并没有打算当晚就用,因为经验证明,进入副本后,外界的时间仍旧是流动的,而身为法务大臣,实际上有很多人或明或暗的留意着他的行踪,不太方便“消失不见”。 蓝礼准备忙完这段时间后,抽个空闲来将这匕首用掉,同时他也思考着关于自己被瑟曦“看见”的问题。 这事在他看来不算很严重,因为就只有那瑟曦一个人见到,就算是她将这事捅露出去,别人相不相信也是两说。 同时就算被别人知晓,蓝礼也没什么忌惮心情。今时不比往日,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脆弱的小男孩,有些事情虽说一直在遮遮掩掩,却也不能说是害怕被发现。 不过蓝礼还是准备主动找那位谈谈,因为他怕对方深思于此。却不想刚刚回到红堡内,那位便宜嫂子就派人来邀请他共进晚餐了。 他对此很惊讶,却也没拒绝,处理了一番公务后,眼看时间将近就直接应邀而去。 地点是在梅葛楼一处装饰古朴的偏厅之内,人员除了当事人外就没别人了。 跨过两名护卫守卫的大门,走入其中后,蓝礼朝穿着一袭翡翠绿长袍的王后躬身行礼,随后坐在了她对面。 身前餐桌此时已经摆满了食物,蜡烛静静燃烧,满桌食物荤素搭配看起来异常丰盛,玲琅满目点缀着银质托盘也仿佛像是什么独特景观。 这个世界不流行共进晚餐之类的习俗,贵族之间的社交大多还是在宴会之上,不过此时这种私人见面没那么多讲究,想怎么办都可以。 “近来凯岩城来信,提利昂还问起蓝礼大人的近况。” 一番见面礼后,眼前这位金发妇人笑眯眯地与蓝礼开口。似乎她认为这话可以拉近感情。 不过实际上蓝礼这些年可没有与那位记忆中的小恶魔有什么联系,最初几年倒是保持通信来着,后来慢慢就断了。 “好多年没见提利昂,倒是挺想念的。”蓝礼含笑回答,也没解释什么。 “父亲大人准备将他送到君临来谋个职位,没意外过阵子大人就能见到我那弟弟了。”瑟曦语气很客气,不过蓝礼却能够感受到对方心中此时的复杂情绪,忌惮、警惕、好奇、敬畏…… 于是蓝礼直奔主题地道:“神木林内,王后见到了?” 显然没想到蓝礼会如此直接,同时尽管目的是这点,但瑟曦似乎还没做好直接交流于此的准备,乃至于闻言后脸上微笑表情变得很勉强。 “却不想蓝礼大人有那种本事。”她干巴巴地回答,但紧接着就稳定了心神,话锋一转,“蓝礼大人对国王与我儿乔佛里的问题怎么看?” “头发颜色吗?” “是的。”瑟曦说着,脸显忧虑,“现在看不出什么,但如果那真是诅咒,必然会有发作的那天,总不至于只是让头发变色?我对此一直很担心,但您既然是专业人士,想来应该有所了解?” 她这是在套话,可惜她显然想不到蓝礼早就对她知根知底,闻言后面无异色地说道:“我对此也很疑虑,但没有更多线索。王后殿下,也许您还不了解,魔法实际上有很多分类,而我并不擅长诅咒或者血魔法一类的法术。” 这话让瑟曦暗暗松了口气,随后碧绿色眼眸一动,有意无意地抬手拂过额前金发,“那不知道蓝礼大人擅长什么?” “我擅长让别人吐露真相。”蓝礼一本正经地道:“这点能够让我充分胜任法务大臣这个工作,王后殿下应该知道,这段时间我的确做了许多事情,而这完全仰仗于此。” 这话话让原本放松些许的瑟曦复又提起了心,思及这阵子关于眼前这位的种种传闻,她更是突然感觉自己非常莽撞,不过见面前这位脸色如常,她却还是勉强稳定住了心神,摆出一副好奇模样来,“你是怎么做到的?” “这是北方旧神的力量。” 蓝礼回答,“旧神赐予了我审讯的能力,只要我与犯人单独共处一室,那么我问什么,他就会回答什么,无法撒谎。” “这,真的?”王后脸色有些变化。 “当然是真的。”蓝礼点头,“王后殿下要不要试试?” 瑟曦忙摇头,随后也不敢再将话题引到这个上面去了,左顾右盼地聊起了一些生活琐事,还谈及自己的儿女们如何如何仰慕蓝礼云云,最后装作身体不适,草草结束了这次谈话。 蓝礼主动告退。 见蓝礼走后,她松了口气,随后脚步匆匆地走向梅葛楼上层,找到守卫在国王居所门口的弟弟,面对弟弟疑惑的目光,她压低声音地道:“今后千万别和那蓝礼呆在一个房间内。” “为什么?”一袭白袍的詹姆闻言挑眉,遂想到什么,笑嘻嘻地道:“你怕我看上那蓝礼?照实说,他倒真挺漂亮——” “闭嘴!”瑟曦严厉地瞪了自家弟弟一眼,“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想想他这段时间都做了些什么!” “做什么了?” 金发骑士闻言一愣,随后想了想后,明白了过来,脸色有点难看,“你是说……” “他能……” …… 翌日一早,等蓝礼参与御前会议时,他发现守在会议大厅门口的某位金发骑士见到自己后情绪充满警惕,这让他瞬间想到了昨晚与王后的谈话,遂暗暗头疼。 主动暴露这点来并非蓝礼所愿,但既然那瑟曦见到了自己的“特殊之处”,她就早晚都会将这阵子蓝礼所作所为与特殊魔法联系到一起,那样一来,多心之下没准她会更为忌惮。 所以倒不如自己主动说出这个“秘密”,省得她瞎想。 蓝礼倒是不怕她想别的,就怕她认为自己能读心,已经知道了她的秘密,那样风险就很大了,也会有很多超乎寻常的变数。 现在嘛…… “这算不算是退避三舍,望风而逃?”暗暗嘀咕着,蓝礼感觉这不是什么好事,但一时也不认为这是什么太严重的坏事,遂将之放在心底不再多想。 今日御前会议上谈论的话题是关于九大自由贸易城邦已有出兵迹象这点,老首相琼恩.艾林认为他们会强攻君临,因为对方的海军力量加起来完全碾压己方,而只要将君临攻占,那么七国其他地方就不足为虑。 于是劳勃国王命令海政大臣史坦尼斯抓紧蓄养海军,争取在战争之前多补充点力量,同时也做好了防御战的准备。 因为前世记忆当中有关于野火守城的印象,所以蓝礼对此提了一嘴,除此之外他倒是没说什么——对于军事方面,他基本上不了解。 如此一连三天没他什么事情,做好本职工作之余,蓝礼也在琢磨着如何捧新总主教上位一事,不过对比这件事,他更在意的却是那柄匕首。 每次见到那匕首,蓝礼都有一种握紧的冲动,仿佛一个饥饿许久的壮汉见到了一顿丰盛的美食。 于是在第四天下午,他终于一个没忍住,反锁房门后握紧了它。 然后蓝礼发现,自己并没有进入副本当中,握紧这匕首反而让房间内多出来一头乌鸦—— 三只眼睛的乌鸦。 260 诱饵与目的 光线暗淡的房间内寂静非常,一只通体漆黑的乌鸦落在被淡蓝色床帘遮挡着的窗沿处,歪头与不远处坐在床榻上的那道年轻身影静静对视,漆黑小眼睛明亮非常。 但最惹人注意的还是它那额头处那第三只眼睛。 窗外微风拂过,将其尾巴处几缕羽毛吹拂的不断晃动,看起来如同实物,然而用不到蓝礼多打量,他就能发现,眼前这头乌鸦并非是实体,而是幻象。 或者说,周围一切都不是真实的。 入目所见虽说仍在自己房间当中,但这房间就像是被覆盖了一层虚假的薄膜一般,乍一看没什么异常,但仔细观察,就能发现此地处处透露着朦胧与虚幻,恍恍惚惚的如同梦境。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一个“副本”世界。 蓝礼并没有心思多思考这点,因为在与他对视片刻后,那窗沿处的乌鸦突然动了。就见它拍打翅膀落在窗沿下方地面上,爪子挪动间,尖尖的嘴巴在平坦而又坚硬的石砖地表不断啄了起来。 叮叮当当的响动伴随着缕缕石灰粉尘脱落,两段通用语字符随之逐渐浮现于石砖表面,起先蓝礼对此颇为警惕,但当他完整见到这两段字符后,却瞬间陷入了错愕当中—— 北境、混乱之子。 …… 混乱之子? 它怎么知道的? 蓝礼愣愣的看着这两段字,又看向身前这头乌鸦,却发现这小东西在刻完字后突然开始消散,如同被风吹一般,几个呼吸的功夫就化作一片粉尘直接消失在了眼前。 不止如此,周围环境也仿佛被揭开了一层虚假的面纱,再次变得真实不已。 窗外清风依旧,吹荡窗纱带来一阵阵海洋腥味,扫视周围,屋内已经没了乌鸦,地砖上也没了那行字。自己仍旧坐在床头,低头看去,发现手中匕首仍在,但那种特殊的香味却悄然消散一空。 蓝礼不自觉捏紧匕首。 混乱之子指的自然是拉娅,而那三眼的乌鸦既然知晓于此,那么显然证明了自己能够穿梭历史副本这点,已经被它所发现。 这情况着实出乎他的预料,但仔细思考,似乎又在情理当中。 因为蓝礼始终记得,这个世界上能够“穿梭”历史的,并不只限于自己。 前世关于那部剧的记忆当中就有那三眼乌鸦进入历史片段旁观的印象,只是这种印象不多,也不清楚具体是什么情况,但手腕上的七神代言者曾和他说过,旧神掌控着旧日的领域,这个旧日没意外的话应该就是过去。 但它既然可以掌控旧日,那么为什么自己之前穿梭历史时,没有受到丝毫阻碍或者丝毫干涉? 为什么它现在才找上门? 是因为自己刚刚暴露? 可如果是这样,它又怎么会知晓混乱之子这点? 因为临时进去查看? 脑子很乱,但纷乱的思绪翻腾间又突然冒出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混乱之子是只有蓝礼自己才知道的名字,由那次副本中“系统”显露而出,他可从没告诉过任何人。 那三眼乌鸦是如何得知的这个称呼? 是因为它曾经见识过? 还是…… “它一定知道些什么,关于我的金手指。”蓝礼喃喃着,又忍不住扫了一眼此处卧室地表,那空空如也的地面仿佛仍旧显露着两段字符——北境、混乱之子。 随手将手中已经无用的匕首放在床头柜上,蓝礼站起身来回踱步了一阵子,最终毅然决定等此地事情暂缓后就前往北境一趟。 别的事情可以不在意,但身上的金手指却关乎于他整个人的未来。那到底是什么东西,那东西会将自己带到何种境地,这个世界会不会因为那东西而彻底崩坏…… 金手指带给他超脱凡俗的机会与力量,但来历与作用却未知而又神秘,终究不清楚到底是好还是坏,而今似乎有线索诞生,他自然需要抓紧,只是…… “那三眼乌鸦的目的是什么?” 蓝礼忍不住想到这个问题。 尽管留下的字迹不多,但显而易见,那三眼乌鸦放出诱饵来,目的正是引自己前往北境,可如此作为,它的目的是什么呢? 总不会想要无偿为自己解惑吧? 或者如果真有这么好心,它刚刚就可以解释一些问题,而不是单纯的抛下诱饵。 它也许是有求于我。 蓝礼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 但同样也有可能是不怀好意。 …… 未知的一切让蓝礼思绪很是混乱,但渐渐的,随着他不断来回踱步,脑子当中倒是逐渐理清了思路。 不管是好是坏,去北境查明真相是一定要做的。但这个却不能着急,起码要先将目前的事情解决,无后顾之忧了再去做,同样要做好一些特殊准备。 包括搜集三眼乌鸦的信息,也包括—— 一个念头突然从脑海中闪过,让蓝礼不自觉眯了眯眼,随后仔细思考后,他走到房间书桌前,端坐后立即开始执笔写起了信。 沙沙声响持续了好一阵子,但最后这封信只写到一半就突然停止了,沉吟片刻后,蓝礼直接将这信揉碎,随后低头看向自己的左手腕。 抬手触碰,伴随着一阵思绪朦胧,他“耳中”听闻到一句话。 “目前的交易还没完成,神灵无法与你做下一次交易。” 清脆的声音依旧,隐隐间似乎有一位与自己长相一模一样的少女浮现于脑海当中,只是蓝礼并没有多留意这点,闻言后立即开口道:“你出现了差错。” “我是不会出现差错的。” 对方回答:“我负责传递神灵的意志,这个工作很简单。” “那就是你的神出现了差错。”蓝礼改口道:“我被旧神找上了门。” 三眼乌鸦的真正身份是绿先知,而绿先知在蓝礼的理解当中与七神教会的总主教身份差不多,所以他这么说也没毛病。 这话让代言者沉默了下来,似乎在与她的神灵沟通,不过没一会她就再次开口:“这的确是我们的问题,抱歉,蓝礼,神灵会补偿你的,你可以提出另一个要求。” 蓝礼就等着这句话呢,原本以为会扯皮一番,却不想对方如此痛快,不过他也没多在意,闻言后立即开口道:“我需要你的神帮我伪造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一扇门。” 261 门的线索 “这该死的战争,为什么不等我们回去后再开打?” “还没开打呢。” “这和已经开始了有什么区别?” “没错,咱们连生意都做不成了!” “要我说,过阵子真开打了没准连命都要丢掉,你还在乎生意?” …… 作为维斯特洛大陆最庞大的城市,君临不仅人口众多,紧挨东部黑水湾的港口区域也始终热闹非凡,这里商贸兴盛,来自世界各地的商船一直络绎不绝。 只是近期战争苗头已然显露,此地一下子变得冷清许多,但冷清的并非是人,而是生意。 来自东边厄斯索斯大陆的船只不论大小一律被扣押,商人船长们因此怨声载道,但没人敢明目张胆地反抗,只能私底下不住地抱怨,却也不敢大声。 临近港口的银鹿酒馆一向是外来商人们常来的地方,这里酒水并不廉价,种类却很齐全,不论是多恩的酸葡萄酒还是北境特产的辛辣酒水此地都有。 作为被扣押的诸多商人之一,波瑟此时就坐在这间酒馆内,一边倾听着周围人的议论声一边饮酒,他是个羊毛商人,以来回在两个大陆之间倒买倒卖羊毛为生,但很少有人知晓的是,他同样是个信奉黑山羊神的虔诚信徒。 黑山羊是九大自由贸易城邦之一,科霍尔城邦内的主要信仰,祂以残忍血腥和巫术而闻名,在外面名声并不好,所以为了减少麻烦,波瑟从不与旁人提及自己的信仰。 这点原本只是出于谨慎,但随着一年前维斯特洛的铁王座开始清缴门徒,这种谨慎却带给了波瑟很大的便利。 那些有明确信仰的商人被禁止在维斯特洛内行商,而他们这些“无信”的反而没有限制,这情况让波瑟的生意瞬间扩大了许多,因此赚到的钱财同样也比往昔多了好几倍。 然而这件事情带来的并不只是利益。 维斯特洛的门徒被被不断驱逐杀戮,但一些高层却并没有放弃寻找门的任务,作为能够在君临正常行动的少数商贩之一,波瑟被科霍尔的掌权者所拉拢,莫名其妙就变成了科霍尔在维斯特洛的“间谍头子”之一,每次行商都要负责听取一些尚未暴露的间谍前来汇报工作,然后再通过他来上报到高层中去。 波瑟对这个工作并不抗拒,因为据说这是替神灵服务,同时家人在科霍尔城内的他也没有抗拒的资本。只是虽说已经干了近一年,但他的工作却并没有什么进展。 或者说,他们找的那个“门”,始终没有眉目。 这在波瑟看来是很正常的,因为除了这个字眼之外他们的线索就只有一些据说是从门后过来的人,后者现在似乎抱成了一团,根本没法随便再找麻烦,前者也算不上什么线索,他们至今砸烂的门没有上万起码也有好几千,还不是什么都没找到。 所以虽说仍旧在做这件工作,但波瑟此时对于找门可没报什么希望,之前他的工作重心更多的也都放在探查维斯特洛局势与各种之上,因为高层想要对这里发动战争。 对于战争,波瑟没什么想法,但战争带来的后果却是他的生意无法继续做下去,工作也很难展开,甚至人身自由都受到了限制。 他因此感到很烦,所以最近时长来酒馆内喝酒买醉。不过今天他来这里倒不是因为喝酒,而是因为一个关于“门”的线索。 线索由麾下一个间谍发现,似乎很可靠,但具体如何还得由波瑟这个头领详细探查,或者说,需要用他此时的这个身份…… 兀自饮酒间,一直看着酒馆大门的波瑟突然见到一位膀大腰圆的高大棕发壮汉从门外走入,于是他立即站起身来朝那边招手,对方显然也是直接来找他的,见此笔直走了过来,随后坐在了对面。 “东西带来了?”打量了对方几眼后,波瑟开口问。 “当然。” 棕发大汉回答,同时将一块乳白色的骨头碎片放在了桌上,“纯粹的猛犸象骨头,全世界只有咱们那边才有的特产,瞧瞧这颜色,和普通骨头可不一样,用来雕物件比寻常骨头要漂亮的多。” 大汉一口正宗的北境口音,无形证明了他的出身,不过波瑟此时可没留意这位的身份如何,而是将所有注意力全都放在了这枚骨头碎片之上。 这骨头碎片拇指指甲盖大小,不是很起眼,但当视线放在这上面时,波瑟却瞬间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这感觉来的莫名其妙,就像是困在地牢内好多年,第一次踏出地牢大门看到外面阳光一样,心情一下子就敞亮了起来。 或者就像是丢失了好久的一件宝贝,突然在角落中被发现了那样,单单只是见到心情就格外愉快。 隐隐的,似乎有个声音正不断于波瑟心底诉说:这就是你要找的东西,这就是你要找的东西…… 不自觉咽了口唾沫,波瑟恋恋不舍地将目光从桌上碎片挪开,语气尽量保持平缓地开口道:“就这一块?” “当然不止一块。”北方来的大汉咧嘴笑道:“我的船上还有好多。” “我希望去看看。”波瑟立即说道:“如果都是这种成色,我就准备全部买下。” 这位似乎很中意的样子,大汉见此眼珠子一转,“先说好,1石1枚金龙的价格,别想讲价。” 1石近十三斤,十三斤的骨头要卖1金龙,简直狮子大开口,波瑟闻言皱了皱眉,故作不悦地道:“起码你得让我先看货吧?” “当然,当然。” 见他没有讲价,大汉乐呵呵地忙点头,随后招呼波瑟起身跟他走。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酒馆,朝着码头处停泊的大量商船方向走去,此时外面天色阴沉,细密的小雨稀稀拉拉,但却无法阻挡波瑟内心当中的火热,握着之前那块骨头,他隐隐感觉到,自己似乎找到了一直在找的那样东西。 他一直在找什么? 当然是那扇门! 可惜的是,当被大汉带到一艘商船仓库中时,波瑟火热的心情瞬间消散一空,注视着仓库中那一堆骨头,他却并没有发现和手中骨头一样能吸引到他的存在。 “这就是全部?” 不死心的在昏暗环境下看了又看,波瑟忍不住侧头询问:“没别的了?” “嫌少?”举着火把照亮的大汉奇怪地问。 “不,我是说……”波瑟说着,突然话锋一转:“这些骨头来自哪?” “当然是北境。” 棕发大汉回答:“这些是猛犸象的骨头,只有北境才有猛犸象。” “具体位置呢?” 波瑟追问。 “你问这个干嘛?”大汉警惕地问。 “我得问清楚来源,这样更好卖。” “好吧,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大汉想了想,道:“和绝境长城外那帮野人换来的,你要再问具体那我就不知道啦。” “这块也是从野人那换来的?”波瑟边问边摊开手,亮出刚刚的骨头碎片。 “当然,”大汉回答,见波瑟很感兴趣的模样,忍不住道:“那边的野人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生意的,朋友,他们非常排外。” 波瑟闻言故意露出一抹失望来,随后又与大汉扯皮了一番,最终花一枚金龙买下了十多斤的骨头。但当他返回住宿的旅馆内时,却直接将这骨头仍在角落不做理会。 “也许我要立大功了。”他强忍着激动地喃喃自语着,坐在椅子上凝神仔细观察着手中这第一枚骨头碎片,那种特殊感觉仍旧存在,让他脑海中忍不住浮想联翩。 这碎片也许和那“门”有关,他决定带这碎片去科霍尔见高层们,而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不论钱财还是权力,简直召之即来。 只是……该怎么逃出这里呢? 波瑟有些头疼。 现在的君临港口可是限制外来商船离开的。 262 事态变换 战争即将来临,这点在七国其他地方可能还不甚明了,但在君临城内,就连路边随便一个乞丐都对此笃定非常。 从港口处,他们可以看到一艘艘被扣押的外来商船紧凑停泊,从街道上,他们能发现都城守备队成员们整装待发,面庞严肃,从各种官僚门路当中,他们也能打听到一丝丝相关信息。 人们对此议论纷纷,漠然、害怕、厌恶、期待……种种情绪代表着各个阶级对此的态度,但没等战争真正降临,接连发生的几件事情就将君临人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首先是王领边缘的蟹爪半岛,那边自从暴露出背叛铁王座后,距今已经有五个月的时间了,之前那惊人的悬赏还惹得君临城内好一番议论纷纷,而此刻,悬赏,或者说讨伐蟹爪半岛的计划已经有所成果—— 半岛内原本有大大小小六七个领主家族,而今死的只剩下三家,而这三家经过磋商后,正式上书表示臣服。 至此,铁王座一共付出了7615枚金龙。 看起来很多,但对于发动一场战争来说却非常稀少,同时除了围绕半岛的一些必要士兵以及“工作”人员外,此次作战没有给铁王座带来任何负担。 显而易见,这是一场彻彻底底的胜利,而尽管胜利的结果可能带来半岛本地人对铁王座的仇恨,但对此没人在意,因为蟹爪半岛之前根本也不是站在拜拉席恩一边的,本来就属于敌人行列。 同时也不知道是谁透露出这计划是由法务大臣提出来的,一时间蓝礼的名头复又被人们重复不断提起,敬佩的、畏惧的、恐惧的、厌恶的,怎么看他的都有,但总体来说他在寻常平民间的名头还是非常不错。 这得益于君临内愈发良好的治安。 除了蟹爪半岛一事之外,还有河间地复又爆出怪物袭击商队一事,一队前往北境行商的百人数目商队消失在了河间地孪河城不远一座森林当中,没有任何人再见到过他们。 这事让本已经冷却了的河间地相关传言再次热烈了起来,经由许多行商之口,君临人们了解到种种特殊情况,什么可以变作狼形的人类,什么身材矮小披着绿斗篷的女巫,什么森林中沸腾煮着人类心脏的铁锅等等,因为很遥远,也没有君临人亲眼见过,这些东西仍旧被当作谣言或者趣闻看待,人们谈论时大多也都是一副好奇姿态,除了小孩子外倒是没人害怕。 河间地的事情看起来仿佛隔着一层纱,朦朦胧胧始终不能肯定什么,但最近关于总主教的一件事情民众们却能清楚了解—— 被人们亲切称之为胖子的总主教,在乘轿出行时突然被一伙蒙面匪徒给劫持了,然后大庭广众之下被扒光衣服扔到了君临渔民广场当中。 渔民广场是君临鱼贩们卖鱼的地方,很多君临人也会在那里买鱼,换句话说,渔民广场日常的人流量很多。 于是当赤裸裸的总主教从天而降后,简直惹来一番轰动,这消息当天没过多久就传遍了君临上下。 什么总主教被吓得屎尿齐流,什么总主教尖叫的像是一头待宰肥猪……这种话语还都算是照实说,不靠谱的流言就更多了。 比方说总主教暗地里逛窑子结果不付钱被报复,或者跑去与城内某贵妇人偷情结果被男主人发现,抑或是与男主人偷情结果被贵妇发现…… 教会因此丢尽了脸面,胖子总主教也颜面大失,羞愧地辞去总主教一位(实际上他还想赖在上面,但是却被大主教们逼宫),而后教会七位大主教开始了一番争夺总主教位置的明争暗斗。 结果又不知何故,城内连番报出各个大主教丑陋不堪的隐秘与丑闻,乃至于让真正的虔诚者们一个个暴怒非常,圣贝勒大教堂当中因此连续一个礼拜都有破口大骂的声音传出。 最后在人们眼花缭乱的关注下,一个跳蚤窝出身,叫做高尔的修士被推上了总主教一位,这倒是让很多人感到惊讶,不过惊讶的也只是寻常百姓罢了,实际上上层贵族们都知晓,那个叫高尔的修士能够上位,是因为尊敬的劳勃国王亲自指派—— 自打失去自己的武装力量后,教会虽说影响力不减,但却愈发受到铁王座的制约,历史当中就有国王指派总主教一事,所以当今劳勃国王自然也能够这样干。 新任总主教上任之后,关于教会方面的消息一时间倒是消停了下来,虔诚信奉诸神的人们很期待于这位新总主教能够干一些好事情,也有很多人等着看热闹。 这种情况下,关于港口内某外来商船船长失踪的消息自然不会有谁注意,然而此事却足以改变未来即将发生的战争局势。 …… “这是猛犸象的骨头,来自维斯特洛北方,绝境长城以外的永冬之地。” 某失踪船长历经了一番偷渡与航行后,终于在一个月后抵达了九大自由贸易城邦之一的科霍尔所在,此时正身处于一座惨白仿佛骨头支撑的宫殿当中,与阶梯上几位着华贵黑衣的当权者汇报情况。 阶梯上一位黑衣老人低头打量着手中这枚骨头碎片,没感觉有何异常,但他身旁身旁另一位面颊消瘦的中年男子在见到骨头碎片后却蓦地瞳孔一缩,随后忙看向下方船长。 “你从哪得来的这东西?” “从一个北境商人手中得来。” 船长恭敬回答:“而他是从野人手中交易而来的。” 北境、野人,这对于曾经的科霍尔高层们而言是一些陌生的词汇,但自打找门开始,他们就已经熟悉维斯特洛的方方面面了。 比如说北境是维斯特洛古七大王国之一,而野人则是北境边界尽头,被阻隔在一座冰封长城之外的人类统称。 不止如此,他们甚至还知道更多。 “野人信仰旧神。” 那问话的消瘦中年仔细了解一番过程后,忍不住与同僚们说道:“旧神,旧日之门,这似乎很有联系。” “我们之前不是调查过这个。” 没发现骨头有什么异常的老人闻言反驳道:“旧神是维斯特洛人为了区分安达尔人的七神才有的称呼,七神是新来的神,以往的神就是旧神,旧神原本没名字的,又不是真叫旧神。” “但这碎片却发现在旧神信仰之地。” 没等消瘦中年说话,另一边一位胖乎乎的老人就开口道:“旧神的称呼本就是从传说处得来,也许你说的是对的,但谁又能肯定?” “我认为我们可以派遣人手去那里仔细探查一番。”另一人说道:“绝境长城之外的永冬之地不归铁王座管辖,那里没人能再杀戮我们的人。” “怎么会没有,野人比铁王座更不讲道理。” “野人装备落后,我们可以派遣士兵跟随。”消瘦中年说道:“他们配合自然好,不配合也得配合。” “没错。” “我同意去探查。” “十多年了,终于有了这么一个线索,怎么可能不仔细调查一番?” …… 左右的黑衣同僚们对此都发表了意见,中央处那位老人虽说没感觉那骨头碎片有何特殊之处,但这会他可不敢说自己什么都没发现,想了想后,他同样点头同意,却又发表了一番不同意见。 “找门一事并非我们科霍尔自己的事情,我们应当通知其他人一起。” 这话惹来旁人纷纷赞同,于是老人目光看向阶梯下方一位护卫打扮的光头中年:“萨维科,去将内肯招来,就说我们发现了门的线索。” 内肯是一位红袍僧的名字,科霍尔人内虽说大多信仰黑山羊神,但也有少部分民众信奉光之王,而内肯就是此地光之王牧师们的领头者。 然而话语落下后,护卫却并没有动,而是开口道:“大人,刚要向您汇报,内肯已经死了。” “死了?” 这话惹来一众黑袍子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个皱眉问道:“怎么死的?” “病死了,大人。” “那现在是谁管事?”消瘦中年问。 “一个叫梅丽珊卓的红袍女,大人。”护卫回答。 263 君临变化 轱辘碾压泥土地面的嘎吱声音不断从前方响起,同时还有一堆堆包心菜随风飘来的清新味道,那是前面马车处传来的气味。 端坐于马背上观察,城门两侧守卫着的士兵看起来一丝不苟,眼神扫视而来时,竟给提利昂一种精锐士兵的感觉。 “雄狮门换了个守备队长?” 内心升起一丝重视,马背上的侏儒侧头看向身旁一袭轻便棕黄皮甲的詹姆。 “上次你来时守这边的是谁?”詹姆反问。 “是巴尔曼·拜奇。”提利昂回答。 “现在还是他。” “我见那巴尔曼·拜奇似乎没这种本事?”提利昂边说边看向城门洞内那井然有序的治安情况。此时他们已经策马进入城中,但入目所见,城门口往昔乱七八糟的情况眼下丁点也看不见了,各种摊位整整齐齐、行人也没有胡乱走动。 “新任都城守备队长叫山姆威尔。”詹姆侧面回答了弟弟的问题,“是个很有能力的人。” “山姆威尔?”提利昂闻言挑了挑眉,“塔利家的?” 山姆威尔这个名字不算常见,一般河湾角陵的塔利家族叫这个名字的最多,因为塔利家族古代时曾经出了个叫山姆威尔的强悍人物,随后历代塔利家主很多都将自家儿子取这个名字,以期能沾点祖宗荣光。 “是个平民。” 打扮如寻常贵族子弟的詹姆回答,似乎不怎么想深入讨论这个话题,遂话锋一转,“父亲叫你来君临,是为了让你谋个职位?” “咱们的泰温大人很期待我成为一名王室会计员。” 提利昂心不在焉地回答,目光始终没离开周围城市面貌。 上次他来君临是四年前,为的是祝贺小外甥托曼诞生,当时提利昂可没发现君临的秩序有现在这么好。 不仅城门口规规矩矩,往深了看,其他地方同样也与曾经明显不同,那一队队巡逻的金袍子卫士昂首连绵于身旁走过,看上去精神抖擞,对周围平民们明显充满威慑力。 然而没记错的话,那些金袍子当中好像充满了臭鱼烂虾来着…… “我弟弟怎么可能只当一个会计?”一旁的詹姆没发现提利昂心思不再谈话上面,闻言后轻笑道:“起码也要当个国库总管,或者港务长吧,” “据我所知,那些是提利尔大人麾下的重要职位。”提利昂边说边侧头看了看特意前来迎接自己的兄长,“我可没指望那位大人能发善心让我这个兰尼斯特跑去他手下任职。” 原本他转头过去只是为了说话,结果提利昂突然又见到了个特殊情况,那就是路边一个瘦弱的矮子,此时竟然拿着一个钱袋不住地往一位老人怀里塞,口中还不断说着一些道歉话语,距离不是很近,隐约间他听到了一些奇特词汇,什么坏了规矩,祈求原谅,偷窃之类的。 “那是什么情况?”他忍不住问。 詹姆闻言瞥眼一看,随后耸肩答道:“一个叫戴佛斯的骑士最近把城内小偷们收拾的很老实,还定下了很多规矩,比如不能偷窃穷人,不能随意伤人之类的——规矩再多不也还是小偷?那位爵士可真是闲的没事做了。” “单凭一个骑士就能做到这样?”提利昂闻言心下一奇。 “倒也不只是他自己。” 詹姆说着,复又不自觉皱眉,“他手下收拢了不少人,金袍子们也很配合他。” 这位好像话里有话,提利昂瞧见他表情有些不自然,不由更加奇怪,只是仔细追问,眼前这位兄长都是顾左右而言他,不愿意正面回答问题,显然是有什么心事。 提利昂没多问下去,而是默默将这个发现放在心底,准备以后着重“调查”一下。随后他开始专心将注意力放在了周围城市风貌之上。 战争即将来临,这个时候从安全的西境赶来君临实际上并不怎么合适,但这场战争对于兰尼斯特很重要,虽说没人在乎他这个侏儒怎么想,但身为兰尼斯特的一份子,提利昂自然想要尽一份力。 他自认熟读各种军事典籍,想来在守城时能够做出一番相应的贡献,甚至他贡献门路都想好了——并非是利用自家姐姐与兄长在君临的地位谋求职位,而是去找某位童年好友。 姐姐瑟曦虽说身为王后,但提利昂从小就与瑟曦关系很差,兄长是御林铁卫,但御林铁卫寻常时候只负责保护国王,要说当一个王室会计,那么随随便便就能去当,不过提利昂可从没想过自己真的要跑去当什么会计。 他想的是能在这场战争当中说上话。 这其实很难,因为他初来乍到,但在西境的时候提利昂就听闻童年好友蓝礼此时当上了法务大臣,而法务大臣位列御前会议七大成员之一,自然可以参与进入各种国事中去。 虽说很多年没有联系了,但提利昂自认为与蓝礼关系还不错,同时他一直没忘记蓝礼曾经表示很看好自己。 那么只要蓝礼能听自己说话,而不是像父亲泰温公爵那样不以为然地敷衍,提利昂就有把握获得对方的重视。 一切为了兰尼斯特。 提利昂一直抱着的是这个念头,而非贪恋权势。 兰尼斯特与拜拉席恩关系紧密相连不提,当年的屠杀事件让兰尼斯特与坦格利安结下了无法化解的仇恨,这场战争如果真的是坦格利安获胜,那么兰尼斯特会比拜拉席恩还要惨,也许当年红堡内的惨案会重复上演也说不定…… 一阵喧嚣打断了提利昂的思绪,抬眼看去,他发现自己一行人已经抵达了红堡入口不远处,而那喧嚣正是从红堡城墙下传来的,凝神看去,他发现那是几个衣着朴素的平民正在那边大声控诉着什么,只是此时还不到国王展开法庭审判的时间,护卫们拦着不让他们进入。 从中他听到了一些独特词汇,这让提利昂对此兴趣大增,“蓝礼这么受欢迎?” 那些平民口中三句不离请法务大臣做主之类的话语,似乎对于那位比对国王还要有信心一样。当然,一个喜爱嫖妓的国王显然不会给人们多少信心,但往常铁王座的官员们也没受到过如此拥戴吧? 他身旁的詹姆闻言后脸色复又变得很奇怪,“蓝礼大人审案能力很强。” 如此说着,见提利昂一副颇感兴趣的模样,詹姆忍不住又说了一句。 “你跟他接触小心着点。” “小心什么?” “总之小心就对了。”詹姆含糊回答。 提利昂感觉自家兄长很是奇怪,特别是他发现一提到那位童年好友相关的事情时詹姆表情就不太自然,之前金袍子的话题是这样,眼下又是这样。 他怀疑是不是兄长与蓝礼有仇怨,但仔细观察好像又不是这样,这让他隐隐感觉这其中肯定有秘密。 而之后所见到的一切更让他对此笃定不已。 提利昂与姐姐瑟曦关系不好,但抵达君临后还是获得了对方的面见,期间他有意无意提起蓝礼,然后就发现与哥哥詹姆一样,姐姐瑟曦听到这个名字时反应同样也不怎么正常,反倒是席间外甥乔佛里语气当中充满了对于那位童年好友的崇拜之情。 身处于西境时,提利昂就听说过一些关于蓝礼的事情,主要是河湾与蟹爪半岛方面,父亲泰温公爵曾经对此作出评价,认为蓝礼擅长把握时局,同时计策多变,令人捉摸不透,是拜拉席恩家族罕见的聪明人,值得结交。 抵达君临后所见到的一切更是让提利昂充满兴趣,于是稍作安顿后,他就直接让不怎么情愿的兄长詹姆带自己去找蓝礼,准备和他好好聊聊。 却不想跑过去一问,他们才突然得知那位暂时回了领地龙石岛,要过几天才回君临,这让提利昂颇感遗憾,随后复又被好奇所代替。 法务大臣身为王国重臣之一,日常公务繁忙很难脱得开身,而今又是局势动荡之际,那位回龙石岛去做什么? 264 战起 龙石岛此时很热闹,因为地处黑水湾狭隘的进出口,这里天然属于君临海洋方面的一处紧要防线,所以自打战争苗头出现后,龙石岛就已经被史坦尼斯的王室舰队所“征用”,而今岛屿内外正一片忙碌的布置着海上防御。 不过蓝礼可不是海政大臣,海洋方面的防御和他没关系,他回龙石岛的原因主要是岛内的“坎斯”学士通知他有一些关于战争的新线索。 或者说,有人前来通知敌人的一些备战情况。 “布拉佛斯的舰队准备攻打北境卡林湾,瓦兰提斯的舰队目标是青亭岛,你们主要的敌人会是其他城邦组成的联合舰队,以及多斯拉克人,而他们的目的地是在河间地登陆。” 一位剔着光头的中年男子如此与蓝礼诉说。 他是个科霍尔人,却声称属于红袍女梅丽珊卓麾下。对于梅丽珊卓蓝礼自然不会忘记,只是对此他却有所迟疑。 虽说曾经与红袍女达成了基本的口头合作协议,但据他了解,那位红袍女在光之王信仰当中只是个寻常的牧师,没有地位,是如何得知这些战略情况的? 蓝礼没追问,因为他能感觉到眼前这位只是个单纯的传话筒,但这件事却很重要,于是想了想后,抵达龙石岛的当天晚上他就乘坐一条快船朝着维斯特洛以外赶去。 君临内的事物暂时不需要他多理会,也没什么特别重要的大事需要盯着,同时九大自由贸易城邦当中的潘托斯距离龙石岛并不远,航行一个来回甚至用不了十天,所以他准备亲自去看看,必要时候抓个人质审讯一番。 结果跑过去这么一看,却直接一头撞上了敌人准备起航正式发起战争! …… 浅层海水因为长期阳光照射而温暖不已,身处其中,一丝丝奇特的清凉从四面八方窜入体内。 身体漂浮于海面之下,凝视着远方港口区域那黑压压一片的船底,以及陆地上恍恍惚惚人头涌动的情况,蓝礼于水中眯了眯眼。。 周遭久违的感觉让他心情有所愉悦,但此时所见那场面却让这种愉悦悄然消散一空。 无他,港口处停泊着的船只实在是太多,登船而上的多斯拉克人更是数不胜数。 多斯拉克人是一支游牧民族,大多古铜色皮肤,穿着轻便皮甲。抛除前世记忆不谈,目前蓝礼对多斯拉克人的印象是厄斯索斯大陆的霸主。 没错,尽管九大自由贸易城邦很强大,但厄斯索斯大陆军事力量最强的却并非各大城邦,而是多斯拉克这支全民皆兵的战争种族。 蓝礼事先也曾了解多斯拉克人同样与坦格利安达成了合作,但他却没想到这些人的数量会有这么多——他潜伏在海洋之下,从早上看到晚上,那密密麻麻的人群不断涌上船只却仍旧连绵不绝,仿佛无穷无尽。 这一刻他倒是更相信红袍女的消息了,多斯拉克人是天生骑兵,这么多的多斯拉克人,不拿去大陆腹地掠夺捣乱,直接送去攻城完全是浪费,也会事倍功半,因为多斯拉克人根本就不会攻城。 蓝礼因此有些眼花缭乱。 又是河间地又是北境,又是青亭岛的,战线增多意味着战争变得更为复杂了,如果只是在君临一决胜负那倒用不着考虑太多,现在却必须要做出紧急调整。 想着,他却并没有轻举妄动。 虽说之前没有完全相信,但他同样也没忘记将消息传递给铁王座,同时眼下虽说战争即将开始,但蓝礼相信不用自己做什么,铁王座也是会获知敌人即将起航这一情报的,因为铁王座有在维斯特洛以外设立情报点——有渡鸦传递消息,比他自己跑去通知快得多。 蓝礼静静等候了起来—— 他准备尝试能否在这里触发身上的诅咒效果。 长期处于海水当中的感觉与陆地上决然不同,潮湿无时无刻不在包裹着身体,但相比之下,蓝礼却更加喜欢此时这种在大海之内的情况。 周围连绵不绝的清凉感此时已经完全无法对他造成任何冷冻伤害了,反而在进入身体当中时奇妙地化作了他需要的养分,随时间流逝而诞生的饥饿感被这种特殊力量不断抚平,长期保持观察的精神也始终没有疲惫浮现。 大海中的蓝礼就像是一个不知疲倦的永动机,不吃不喝却始终精神抖擞。与此同时,他周身不断有鱼群汇聚围绕,越来越多,越来越紧密,给他的观察带来严重困扰,也让蓝礼不得不因此不断让身体下沉,生怕因为这点被海面上那些军队所发现。 庞大的鱼群最终遮挡住了前后左右一切方向,视线周围黑压压一片全是各种各样的鱼头,丑陋的、纤细的、狰狞的,乍一看非常恐怖,不过这并不影响蓝礼的“视线”。 此时他双眼紧闭,但视角却没有局限在海洋当中,而是身处于天空之上—— 如果此时有人专门观察,那么就会发现,在蓝礼下潜的海水表面上空,正有一头白色海鸥缓缓在天空处翱翔着,观察着明媚天空下视线尽头那港口处密密麻麻的舰队,以及比舰队更为密集的多斯拉克人。 同时它也在观察着天空之上的风云变幻。 一天、两天、三天…… 时间不断流逝,白色海鸥除了正常觅食之外注意力全都放在了观察上面,观察周围的环境,以及那港口情况。 第四天局面有了新变化,那港口处的军队终于登船完毕,一艘艘庞大商船开始陆续起航,朝着维斯特洛方向赶去,准备掀起一场注定死伤无数的战争。 然而也正因此,蓝礼的观察突然陷入终止。 并非是他主动结束,而是那正于天空当中翱翔着的海鸥突然从内而外的自焚了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情况让蓝礼措不及防,存在于海鸥体内的意念与这只鸟一起感受着那骤然浮现而出的剧烈灼烧感,乃至于大海中的他忍不住满脸痛苦。隐约间,凄惨的鸟鸣以及烈火焚烧时的细微声音传入“耳中”,再次睁眼,世界已然只剩下了幽暗无光的海底。 不自觉捏了捏拳头,蓝礼仰头看去,此时头顶仍旧被鱼群紧密遮挡,但他却仿佛能够透过鱼群与海洋,见到一位拄着权杖站在甲板上的红袍身影。 鸟儿最后所见的画面,正是这身影抬起手中权杖指向天空。 “红袍僧的法术?”暗地里思考着,蓝礼折身一窜,朝着海底其他方向游去。 眼线被消灭了,但蓝礼的目的也达成了—— 海鸥临死前所见并不单单只是那立于船头的红袍身影,还有阴沉起风的天空。 265 海怪 昏暗天空下,一团火光倏然爆发而开,伴随着短促的哀鸣尖叫,一道被火焰包裹着的黑点从天空坠落,最终噗通一声掉进了大海当中。 站在甲板边缘静静望着那一切,红袍僧马奇罗皱眉不已。 与他们这边不同,西方大陆(维斯特洛)所信仰的是那毫无力量的伪神,按理来说不应该有巫师魔法之流存在,怎么眼下出现了这种变数? 在将那海鸥焚烧死亡时,马奇罗清楚感受到了其体内存在着另外一股意志,并非野兽,而是人类。 附身于动物身体,这种手段很是罕见,与他们所了解的超自然力量不大相同,让马奇罗脑子里本能地想到了一个词汇——旧神。 他不了解旧神,但基本情况还是知晓的,比方说旧神曾经是森林之子的信仰,而森林之子比人类更为古老,力量也与自然方面有关系。 “火焰中照不见的伪神,倒是有些手段。” 喃喃着,他没有多想于此。 那附体动物的能力很奇妙,却无法瞒得过伟大真神的注视,有着真神庇佑,马奇罗相信就算那种附体动物来的再多,他也能够统统将之焚烧殆尽。 如此思索,他的视线却并没有转移,而是紧紧盯着那阴沉暗淡的天空,面庞紧绷。 特殊的飞鸟只不过是个能够随意打发掉的小手段,但此时马奇罗却无法忽视周围环境的变化。 起航时本来还风平浪静,阳光明媚,但此刻海面起风,天色变换,明显不是什么好兆头。 侧身看去,身后那分散开来的庞大舰队让马奇罗更显忧虑。 面对天灾,就算舰队的数量再多也于事无补,同时这支舰队当中大部分都是运输用的商船,对于灾难的抵抗性也没那么强。 这种情况下,如果真要碰上风暴,那么他们岂不是要损失惨重? “马奇罗大人,至高的本内罗牧师通知您前去见面商讨要事。”这时有水手跑过来传话,马奇罗闻言点了点头,随后转身朝着船舱走去。 环境变化令人心忧,但马奇罗担心的也只是其他人罢了,并没有太过担忧自身安危,因为伟大真神的力量始终庇佑着他与他脚下的船只。 只是光之王能够照顾祂虔诚的诚信徒们,却不可能顾得上其他人,特别是那些野蛮而又无知的多斯拉克人。 这点他们需要想办法,也许要展开血祭…… …… 大海当中虽说见不到海面上的情况,但从周围海流处却能感觉到此时的气候环境愈发恶略,蓝礼对此松了口气,但他却隐隐对此不抱太多希望—— 别的神灵不提,这光之王以及那些红袍僧显然是有真本事的,而自身吸引风暴降临的特性只不过是一个残余诅咒发作,这种情况对付普通人无往不利,但对上专业人士,还能那么有效吗? 他没多想下去,真要无效,那他也没什么别的办法来制约敌人—— 这毕竟是数以万计的战争,而非小打小闹,单人力量再特殊,也无法影响到大局。 身处于大海之内,自身安全倒是不用担心,但蓝礼仍旧准备见势不妙就直接离开,因为如果风暴无效,那么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甚至因为周身一大群“狗皮膏药”,他连正常的观察都无法做到,也显然没办法偷偷潜入舰队当中去劫持人质。 不过正当蓝礼缓缓在深海之内跟随者头顶黑压压一片的舰队赶路观察时,他突然发现围在周身的鱼群仿佛受到了什么惊吓一般,莫名变得慌乱了起来,游来窜去,将周围水流搅动的一片混乱。 未知变化下,周身的鱼群似乎想要逃跑,却又对蓝礼恋恋不舍。 蓝礼对此有些警惕,发现周围鱼群犹豫许久后终于一哄而散后,他更是做好了逃跑的准备,只是入目所见的一切,却让他瞬间愣在当场。 此时海上天色暗淡,但并非无光,昏暗的海洋之内,没了鱼群的遮挡,一道遮天蔽日般的阴影直接覆盖在了蓝礼身上。 仰头看起,混乱如同海草般的触手密密麻麻,如同一条条棕黑色的庞大蟒蛇缓缓游动,而在这些蟒蛇的尾巴部位,一张充满乳白色尖牙的口器,以及口器上那仿佛一座城堡般大小的怪物脑袋看起来异常的狰狞丑陋。 然而这并非蓝礼愣住的原因。 没了鱼群遮蔽后,他分明感受到了一股熟悉而又陌生的孺慕情绪隐隐传来,而情绪的源头,正是这头游荡而来的庞大怪物! “铁群岛那条小章鱼?” 庞然大物缓缓从头顶斜上方游荡而来,凝神看着这狰狞怪物不断靠近,蓝礼对这个猜测愈发笃定。但相比记忆当中那个人头大小的小东西,眼前这怪物何止大了百倍? 没多想下去,因为浑身滑腻的棕黑色大章鱼已然抵达了他的近前,庞大身体漂浮,灯笼大的黑眼睛与蓝礼保持平行。 它似乎很激动,乃至于那扩散来开的触手不断乱窜,但它也同样知道轻重,那些触手全都有意避开了蓝礼的所在。 只是尽管如此,这些蟒蛇般的触手仍旧搅动的周遭海水浑浊不已。 蓝礼此时也无法保持平静,原本只是跑来观察,却直接撞上了敌人起航,随后天空中的耳目又被敌人以魔法手段给消灭了,本来指望着风暴降临,结果没等来风暴,却把这个阔别许久的“儿子”给等来了。 因为怕闹出什么意外来,当初蓝礼将这章鱼给留在了铁群岛,后来发现这家伙跟着一个铁民跑到维斯特洛以外当起了海盗,就一直没怎么关注了。 此时它怎么跑到了这里? 蓝礼有此疑惑,却发现上方航行而过的舰队似乎并没有见到这头庞大怪物的存在,仍旧保持稳定的航速前进,这让蓝礼隐隐有所猜测,于是他碰了碰身前一条荡漾而来的触手,传递出一道原地等候的情绪后,不理会因此而“惊喜”的大海怪,飞窜朝着头顶游荡而去。 破开水面后,周围环境一下子变得阴冷了不少,但这种小情况完全无法引来蓝礼的注意,此时他正专注的凝望着眼前缓缓驶过的一艘船,以及船上那展开膨胀着的船帆。 船帆上涂染黑色骷髅,明显是海盗船,然而海盗船却与周围其他船只混在一起,明显是处于一个阵营的。 九大自由贸易城邦一向以商业而闻名,雇佣一些外势力做帮手很常见,而既然海洋下有那大海怪跟随,那么这艘船上的人…… 蓝礼眯了眯眼。 266 神子再现 正当某人在船只阴影处若有所思之际,海盗船的船长室内,七八个打扮各异的海盗正围坐在航海桌周围不住地抱怨着。 “一万多人就想让咱们打下七国首都,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一个有着乱糟糟灰发的老海盗如此声称,“我听说那边单是金袍子就有七八千人,再加上聚过去的军队——还攻城?咱们这些人是派去送死的吧?” “没准都进不去黑水湾。” 另一个海盗附和地说道:“君临的王室舰队可不少。” “他们决定去打北境,留咱们在这里干什么不是很明显?”穿着整齐,仿佛某个贵族家中管家般的中年海盗冷笑地道:“打君临?别想太多了,咱们干的就不是打君临的活。” “那帮奸商明显是让咱们去送死去的。” 最开始说话的灰发老人闻言朝地啐了一口,“叫他们自己人去打吧,我们不要去!” 这话惹来船长室内一片附和声,只是却也有人反驳。 “慌什么?就算这场仗打输了,我们也不会有危险。” 说话的人长相很普通,语气比较冷静,“我们在后头跟着,见势不好直接就走,那君临的舰队又不会追的太紧。” “你就能保证他们不会追太紧?”灰发老海盗反驳。 “不然你想怎么办?咱们可是收了钱的,还能说不干就不干?” “收了钱又怎么样?咱们是海盗,不是雇佣兵!” “没错,咱们是海盗!” “收钱不办事很正常啊。” …… 船长室乱糟糟一片,赞成撂挑子不干的人有些多,乃至于长相普通的中年人有些势单力孤,反驳了几句后完全敌不过同僚们的口水,最终他不得不将目光看向了航海桌后一直坐在那里默默倾听着的光头大汉。 “雷格那尔头领,你怎么看?” 这话让喧闹的船长室迅速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看向光头大汉。 叫做雷格那尔的光头大汉只是摇了摇头,没说话,一张充满疤痕的面颊此时正显露思索。 海盗们并非是顾虑自身安危才反对继续前进的,他们反对的原因其实很简单——攻打君临没有油水。 九大自由贸易城邦的大军兵分两路,一路去维斯特洛以南牵制河湾地青亭岛的海军力量,另外一路朝北而行,准备攻占北境进出口,以及于河间地正式登陆。 但显然维斯特洛方面不可能任凭他们随意布置兵力,所以用“少股”军队牵制吸引维斯特洛的海军是必不可少的。 他们这群人就被分派到了牵制任务上—— 与其他一些舰队一起佯攻君临。 佯攻没有正常攻城那么麻烦,不需要真的去费力建造攻城器具,也不用拼了命的解决对方海上武装,见势不妙他们大不了还能一走了之,没有太多危险,但同样也没可能有什么收获。 己方被分派到这种任务中去,作为海盗头子的雷格那尔很愤怒,虽说他收了城邦的佣金,却也不满足地想要更多,原本他是准备跟着大部队屁股后发一下战争财的,眼下却基本没了希望…… “铁群岛那边有传来消息吗?”雷格那尔突然问了一个不相关的问题。 “没有,葛雷乔伊还是不愿意现在就出兵。”有海盗回答。 “他已经没了血性,不配再当铁群岛的掠夺者之首了。”那灰发老海盗冷哼了一声。 “没错,葛雷乔伊已经被打怕了!”有人高声附和 “雷格那尔头领才是领导铁群岛的最好人选!” …… 属下们的一片拥戴让雷格那尔志得意满,心中的恼火情绪也不知不觉收敛了许多。 当年他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铁民,甚至好悬没病死,而现在,他却是掌握了一支数千规模队伍的海盗头子。 十多年来,雷格那尔不断东奔西走,掠夺了无数财宝,也打出了自己的名号。 这依靠的是他凶残的战斗能力,同时还有卓越的狩猎眼光,更重要的是,他是神子挑选的人! “淹神之子选中了我,而不是那葛雷乔伊,铁群岛头领的位置理应是我的。”心中愈发膨胀的野心让他早已对原本可望不可及的地位虎视眈眈,而眼下发生的战争让雷格那尔看到了上位的可能。 只是我并非贵族出身…… 不理会周围复又陷入争吵中的属下们,雷格那尔兀自思索着,却不想身下船只猛地摇晃了一下。 一屋子的海盗们纷纷一愣。 “大头饿了?”有人奇怪地说。 “好像刚喂过不久吧。” “我去喂它!”那灰发老海盗自告奋勇地站起身走向船长室外,旁人也没多理会。 结果没一会外面就传来一道熟悉的惨叫声音。 这让船长室内诸人纷纷愕然,随后一个个忙站起身跑向门外。 大头是他们头领养的一头恐怖大海怪,跟了海盗团十多年,仰仗于它的存在,他们这支海盗才能迅速崛起,并且有诸多簇拥跟随。 只是往常大头一直与海盗团的人和睦相处,从没闹出过乱子来,眼下怎么突然伤人了? 就连海盗头子雷格那尔对此也充满茫然,以为发生了什么意外,不过走出去一看,他就微微松了口气。 本来应该老老实实呆在海下的大海怪此时正用两只触手于船只两侧探出,纠缠在甲板桅杆上,而之前走出去的灰发老海盗眼下正胸口在甲板上滚来滚去,呲牙咧嘴一脸痛苦。 海怪那粗壮长满了狰狞尖刺的两条触手颇为狰狞,却根本没乱动,老海盗虽说好像是伤到了,但显然伤的不重,估计只是意外。 雷格那尔因此心下稍安,随后走过去抬手触碰海怪触手以作安抚。 碍于某些相似性,往常他触碰海怪都能获得亲昵的回应,却不想此时在他触碰之后,那触手却突然一个回扫,将其紧紧缠了住,随后在甲板上诸多海盗的惊呼之下,一下子就将海盗头子拽出了甲板区域。 噗通声音伴随着急促的惨叫声,让海盗们充满慌乱聚在甲板边缘观看,随后有的忙吆喝水手过来帮忙,有的则跑向甲板上放置小船的方向,准备下去接应。 当事人雷格那尔对此措不及防,心中充斥着恐慌,他想象不到为何自己这头养了多年的宠物而今突然暴起是什么情况,也没空细想。 骤然被拽进大海中后,大量海水瞬间压了上来,仰仗于精湛的水性,雷格那尔勉强保持镇定没有被呛到,但周身紧紧纠缠着身体的触手却让他整个人的身心不断下沉。 鼓着脸低头看去,浑浊海水之下,那凌乱如同一群蟒蛇般的触手随意舒展晃荡着,幽深海底朦胧可见一头倒立着的庞大棕黑色章鱼,那恐怖模样本该带给他安心,此时却让他心脏跳动飞快。 之后发生的事情让雷格那尔心跳更加快速了,就见周遭触手凌乱晃动之余,一条狭长的银色剑鱼突然飞快窜了过来,并在雷格那尔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倏然变成了一个人! 此人黑发蓝眼,现身后静静看了雷格那尔几眼,随后抬手摁向其额头。 那冰冷的触碰让雷格那尔浑身一颤,紧接着心底传来的一一段段话语却让他双眼瞪大,心中的惊慌迅速化作一片惊喜。 可惜还没等他想太多,缠在身体上的触手就蓦地传来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大力道,将他瞬间甩出了海洋之外。 破海而出的哗啦声音让甲板上慌张忙碌的海盗们纷纷一愣,随后看清情况后忙放下小船上前支援,最终将海盗头子成功救回了甲板。 恐怖的海怪触手随之统统收缩进入了深海当中,望之见不到影子,浑身颤抖被裹上羊毛斗篷的雷格那尔在上岸后面色变来变去,让围在他周遭的海盗们忍不住面面相觑。 “雷格那尔头领,到底发生了什么?”有人开口问,但没有获得回应,因此他又继续提高嗓音问了几句,终于让神色恍惚的雷格那尔缓过了神来。 “神子,我见到了神子大人!”他哆哆嗦嗦地道。 “神子?”周围海盗们纷纷愕然。 他们这些人短则跟随雷格那尔两三年,长的甚至有七八年,每个人都清楚了解,伟大的雷格那尔船长为何有许多超出常人的能力—— 因为淹神之子赋予了他力量。 这当然不是海盗们自己猜测到的,而是雷格那尔自己说的。 铁群岛的确有神子消息流传,并且还很有影响力,铁群岛出身的海盗们对此就很羡慕,但很多非铁群岛之人却半信半疑,认为这种话只是雷格那尔船长掩盖自身真正秘密的一个借口。 然而现在那大头突然出现异常反应,显然不是正常情况可以解释。 “神子说了什么?”一个往昔不怎么信这话的海盗开口忙问,表情隐隐敬畏。 “他说——” 雷格那尔随口就要道出之前“听”到的话语,但紧接着他就紧紧闭上了嘴巴,扫了问话海盗一眼后,含糊说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267 毒药 “如瓦兰提斯舰队大举围攻青亭岛,那么雷德温家族的军队必然会返航支援,我们指望不上他们。” 正当大海上风云涌动之际,君临红堡内照常展开着国事会议。 担当海政大臣的史坦尼斯说话时面无表情,话语却惹来其他人纷纷点头。 维斯特洛的海军力量不强,数遍七国,河湾地雷德温家族的舰队是维斯特洛最强的一支,也是此战铁王座的一大重要仰仗。 然而此时似乎那雷德温家族已经自顾不暇。 “这并不算是坏事。”坐在光头国王侧面的御前首相琼恩.艾林边说边看了眼财政大臣梅斯.提利尔。 “雷德温起码吸引了瓦兰提斯的军队。” “没了瓦兰提斯,还有布拉佛斯。”一袭粉袍子的情报总管瓦里斯柔声说道:“布拉佛斯的海军力量在世界上可是最强的,如果再算上其他城邦的舰队……” 他说罢看了眼负责海上防御的史坦尼斯,不住地摇头。 前朝坦格利安的舰队在一场风暴当中全毁了,新的王室舰队还是史坦尼斯一手组建的,距今只有十年而已。 十年时间虽说不短,但与商业遍及世界各地的贸易城邦相比却根本不够格。 “我认为他们会如同蓝礼说的那样去打北境。”满头白发的御林铁卫队长巴利斯坦如此说道。 “这怎么可能?”一刚刚没说话的梅斯公爵摇头。 “君临是七国核心,只要打下这里,凭借自由贸易城邦补给与后续兵力,基本等于敲定了胜局。” “他们并不是铁板一块。” 巴利斯坦说道:“敌人各大势力构成复杂,相互还都有仇恨,就算此时被凝成一股绳,也根本称不上团结。” “如果直接攻城,五万多斯拉克人只能作骚扰之用,很浪费。”史坦尼斯此时也点头赞同。 “君临坚固,他们攻打君临不见得能成功,而只要时间拖久失了士气,敌方联盟就很有可能自动瓦解。换成我,我也不会将胜负定在一场战役上,风险很大,不如分兵以避开内部矛盾。” “真要去打北境,史塔克能否抵抗的住?”有人转移话题。 “河间徒利与谷地会支援北方。” “这两个地方……” …… 会议从早上开到中午,又从中午持续到了黄昏。 随着敌军起航,越来越多的消息不断传回铁王座,然而大多不是什么好消息。 御前首相琼恩.艾林对此忧心忡忡。 敌人海军太多,在海洋方面有明显优势,铁王座只能被动防御,战争没正式打响之前甚至无法明确了解到敌人的具体部署。 这让琼恩很是头痛。 维斯特洛的领主们响应铁王座号召很积极,但再积极也无法避免他们陷入被动防守的境地。 与此同时,己方内部还有一个巨大隐患,那就是多恩。 多恩一直没什么动静,让老首相颇为惊讶,但他可不会真的因此放下警惕,反而更显忧心。 “边疆地的军队绝不能妄动,除非局势失控。” 结束会议,回到首相塔的老人仍旧在思考着战事,坐在书桌前凝神观看着维斯特洛地图,稀疏的眉毛紧紧纠结在一起。 “还要谨防铁群岛趁机作乱。” “我特意调制的解暑汤,琼恩,来尝尝。”身旁传来一道温柔的女性声音,那是老人娶了十多年的年轻妻子,心思放在地图上的老首相随手接过杯子浅尝一口,感觉味道还不错,于是又多喝了几口。 自始至终他都没抬头看一眼,也因此,他浑然没发现妻子此时脸色似乎有些紧张,见到老人喝下去后甚至还忍不住吁了口气。 “最理想的情况是将敌人拦在陆地之外,阻止他们登陆,但这可能不大……” 老人沉吟着,用羽毛笔在地图上不断勾勾画画。奇特的力量作祟,让他坐在此地精神饱满,工作起来也干劲十足。 只是等天色昏暗,他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后,浑身的疲惫却一下子涌了上来,胃部也开始犯恶心,让他有种昏昏欲睡之感。 潦草地吃了顿晚餐后,老首相习惯性地躺回床上休息,浑噩的脑子让他没一会就睡了过去。 结果第二天他就突然起不来床了,身体内充满虚弱感,脑门胀痛思维模糊,隐隐似乎生了场重病,学士跑来检查也没检查出病因来。 这件事迅速传遍红堡,身为御前首相,琼恩.艾林位高权重,眼下突然病倒可不是什么小事情,更何况此时正处于战争时期。 “好好休息,打仗的事情就交给我。” 劳勃国王亲自跑来探望,但面对疾病他却也没别的办法,干巴巴地安慰了几句话后,只能严令大学士派席尔与首相随行学士抓紧医治。 这种情况下,很多人因此而着急,最急的则是老首相的年轻妻子,出身于徒利家族的她有着一头火红长发,目前还不足三十岁,走起路来脚步匆匆,看起来就是个急性子。 然而她着急的事情却与旁人完全相反。 “他什么时候才能死!?” 趁着旁人被老首相病情吸引注意力之际,曾经被蓝礼认为害羞腼腆的红发女人此时正偷偷在冷清的图书馆内幽会情郎。 “别急,我们必须要让他看起来像是病死的,不然会有很大麻烦。” 一位身材消瘦的矮个子中年抱着红发女人安慰道:“药效发作,或早或晚,总归活不成了。” “我想让他早点去死,我想和你——” 女人急促的话没说完,就被消瘦中年抬起手指堵住了嘴,“十年都等了,还差现在?安心吧,莱莎,我们以后有的是时间。” “……没错,我还年轻着呢。” 女人喃喃着,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培提尔,让我给你生个孩子吧?” “当然,亲爱的,不过你懂得,不能是现在。” 消瘦中年笑眯眯地回答,语气温和,眼眸深处却充满了冷淡。 出身低微让他受尽了屈辱,努力往上爬却始终徒劳,前几年顶头上司琼恩.艾林应承了他财政大臣之位,转眼间就被河湾地那头无能的肥猪给夺了去。 除了怀里这蠢女人外,没有任何人替他说话,就算他能力比那肥猪优秀千百倍也一样。 七国阶级已经固化,有能力者不被重用,王国重臣之位却能随随便便地赐予一个从未接触过政事的十六七岁少年,彼时听闻此事让他简直傻了眼,对于这个残酷的世界也彻底不抱希望。 幸运的是,战争来了。 268 刺杀 那边君临内正因御前首相“重病”一事而有所骚乱,这边密密麻麻,仿佛占满整片大海的庞大舰队同样气氛慌乱。 昨日起航时天气一片明媚,到了晚上就逐渐阴沉了起来,而今过了一晚,周围海面甚至掀起了阵阵狂风。 头顶乌云密布,厚重阴云不断翻涌,其中偶尔乍现阵阵电闪雷鸣,每次出现,都能让下方仰头注视着的无数人心头慌乱。 这明显是风暴即将来临的征兆。 奇特的是,竟然还没下雨? 但就算如此也足够让大多数人心有胆怯了,许多资深水手与船长纷纷提议返航,那些第一次坐船的游牧民族更是一个个吓得跪地呼喊,认为他们离开草原定然惹来了神灵发怒。 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如此没见识,多斯拉克人的祭祀们此时就正在各个船只上忙碌奔走安抚民众,一些穿插于舰队各处的红袍身影更是仰天呼喊,口中神神叨叨话语不绝,更有甚者则抓来一些随船奴隶,不顾奴隶尖叫地展开了残忍的火祭。 事实上昨天气候初步变化时,就有红袍僧这么干了,他们的行为并非糊弄人,而是真有效果,否则风暴也不会到现在还没彻底降临。 然而虽说有效,却也并非那么强,风暴酝酿的势头因此被减缓,但始终没有完全消散,而是缓缓增强着。 诸多船只当中,一位穿着红袍的高瘦身影正手持权杖立于船首甲板处,仰头注视着那天空当中的恐怖现象面色凝重。 这并不是正常风暴,他能感觉到周围吹荡衣袍的风中隐藏有某种特殊意志,而风暴正是这意志招来的。 对此他并不陌生。 早年还没成为红神教会的至高牧师时,他曾经游历过维斯特洛大陆,从七国风暴地外一片海域当中就曾见识过这种现象。 这也是不久之前他们制定进军计划时,他明确反对在风暴地登陆的原因之一,那片地方不仅多山多林,不利于骑兵行动,所处海域更是有让舰队沦陷的风险。 然而眼下所出现的情况却让他着实有些意外——此地距离风暴地可不近,甚至距离维斯特洛大陆都还远着呢,为什么也会有这种独特意志降临? 心中的困惑让他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眼见天空气象愈发严重,他更是咬了咬牙,毅然下定了决心,随即豁然转回身去,面对甲板上诸多身影朗声开口。 “长夜的黑暗笼罩在这片大海,也在抗拒着光之王的伟力!” 瘦高的至高牧师本内罗面颊与下颚布满了火焰刺青,无唇的嘴巴一开一阖间不用特意,自然而然就发出一阵高亢声音。 “但这奈何不了真神的虔诚信徒!但这奈何不了真神虔诚的信徒!!” 充满颤音的话语听起来尤其神圣,笃定的重语似乎也胜券在握,让甲板上诸多存在面露期待,身处其中的银发青年韦赛里斯更是因此心情振奋。 随后韦赛里斯就见到周围的红袍牧师们在本内罗命令下纷纷开动,有的去搬运柴火,有的则从船舱中拉扯出一个又一个哭嚎着的奴隶来,更有红袍僧抬出一座又一座神像。 维斯特洛的七神、里斯的哭泣女士、拉札林人的羊神、纳斯岛的和谐之神…… 并未见到九大自由贸易城邦中的主流神祇,但一些生僻神灵雕像仍旧让韦赛里斯看的眼花缭乱,于是他忍不住朝身旁一位十多岁的银发女孩小声道:“坦格利安家族的箴言是血与火,正合光之王拉赫洛的作风,叫我说,当年征服者应该信奉光之王才是,信什么七神?” 小女孩闻言眨了眨眼,对于身旁哥哥随便议论老祖宗的话题没敢接茬,韦赛里斯王子见此不以为意,注视着那忙碌的红袍僧们,张嘴正要继续说些什么,脚下却一个踉跄,船板的动荡让他好悬没摔倒在地! 这让王子殿下有些恼怒,下意识就认为操船的水手们将船操控的撞在了什么暗礁上面,继而让他这位维斯特洛之王丢了面子,但紧接着他就突然听到身后一阵慌乱叫嚷,忍不住回头看去,不由目瞪口呆。 视线当中,正有几条庞大的黑棕色蟒蛇紧紧缠绕于脚下船只的船尾处,蠕动收缩,不住地用力晃动着这艘船! 不,那并非是蟒蛇,而是触手!同为一体的触手! “海、海怪!?” 下意识喃喃着,韦赛里斯突然感觉到身后有暴躁的风声来袭,脑袋忍不住发懵,紧接着就被身旁护卫撞倒在了甲板上,眼睛愣愣地看着一条粗重触手裹挟阴影从脑袋上空扫过,一片海水滴落于脸颊,带起点点冰凉,让他直打哆嗦。 “王子殿下,快走!” 护卫的呼喊在耳边响起,随后他就被用力拽起并朝着不远处船首方向奔去,脚步不由自主一阵趔趄,脑袋忍不住回头一看,那条粗重触手此时已经紧紧勾住了船只桅杆,随后就听嘎吱一声响,那本该坚固的桅杆霎时折断,朝着船侧轰然砸去! 这一切发生的飞快,似乎才眨了几下眼睛,周围就乱成了一团。 恐怖怪物来袭,有人慌张躲避,有人则朝着那触手大声呵斥,一片紧张的氛围下,银发的王子殿下被护卫们紧紧护在了船只另一侧没有触手出现的尾端,身前是那一袭红袍的至高牧师本内罗,背对着韦赛里斯,不见有丝毫惧怕模样,反而拄着权杖踏步走上前去。 伴随着他的前进,那正拖拽摩擦船只的几条海怪触手倏然颤抖了起来,似乎有痛苦降临! 这红袍僧有办法对付这怪物! 韦赛里斯见此心下稍安,耳中则听到一阵护卫的低声话语。 “听说大海盗雷格那尔拥有一头海怪护航,难道是这头?” 海盗? 这个词让本该充满惊惧的银发王子心中忍不住浮现恼怒。 如果是单纯的非人怪物那还没什么,而今听说这怪物是受区区低贱海盗驱使,就不得不让他本能地认为自己受到了侮辱。 于是他张嘴就要说话,结果身后突然出现一阵轻微的噗通声响,这让韦赛里斯微微一愣,随后忍不住转头看去,就发现那背对着自己小心防备大海一面的护卫而今竟然已经趴倒在了船只护栏上,后颈脖子处有沾染血渍的金属箭头破开肌肤隐隐显露! “有——!” 瞳孔蓦地一缩,韦赛里斯张嘴就想呼喊,船外此刻却蓦地探出一只手来紧紧揪住了他的衣领,随后一股巨大拉扯力道猛地来袭! 慌张尖叫之下,银发的王子殿下扑通一声掉进了船下大海当中! 然而事情还不算完,那攻击者一击得手后并未直接离去,而是用另一只手用力一撑跃上船来,随后毫不犹豫地蹬着护栏俯冲狠狠一撞,将一个听闻响动转回身来的护卫撞倒在地,继而顺势就地一滚,躲开另一侧袭来的长剑之余灵巧站起身来前走几步,手中在翻滚时已然搭上箭矢的长弓被拉成满月,果断抬起,瞄都不瞄一下就倏然松开手! 箭矢飞射,眨眼间就狠狠穿透了前方那背对着此地的瘦高红袍身影,令其不由自主惨叫了一声,身体无力朝甲板瘫去,随后就见射击者侧身躲开身后一位骑士打扮的护卫愤怒一斩,手中长弓的弓弦不知何时已然从尾端断开,被其当作鞭子猛地甩向了不远处那被吓呆了的银发小女孩。 惯性的力道让弓弦瞬间回绕将其脖子紧紧纠缠了住,女孩随之小脸涨红地被踉跄拉扯靠近,但她最终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因为护卫们没超出两秒就将她从“鞭”下解救了出来,但这么一耽搁,等他们抽出手时,那刺客已然跨上船板护栏跃向了大海。 噗通声响伴随着女孩泛着哭腔的咳嗽声,让四名护卫一个个怒火中烧,却也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整个过程大概只有三四秒钟,刺客从出现到消失非常短暂,那后心被偷袭了一箭的红袍身影不过刚刚瘫倒在地,还没彻底断气,周围大多人也都没反应过来,注视着这一切愣愣不已。 甲板上变得寂静一片,海怪的几条触手趁机收缩了回去,造成的动静比较大,因此尖叫声音骤然响起,比刚刚遇到海怪袭击更大的混乱轰然发生。 “至高牧师遇刺!” “快去救韦赛里斯王子——!” 269 小伊耿 淅淅沥沥的小雨不断拍打在雕花玻璃窗上,泛起阵阵清脆声响,趴在窗口,注视着窗外那模糊朦胧的城市景色,雷妮丝小脸一片忧郁。 最近几天外面一直在下雨,往常她对此还挺喜欢,因为下雨的时候总能让她感觉到一股宁静氛围,但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总有种心神不宁的感觉,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一样。 但仔细思考,却想不出到底会是什么事。 “是战争?可军队才起航没几天啊……” 喃喃着,女孩心中没有丝毫头绪。 九大自由贸易城邦是以坦格利安之名发动的战争,她所在的布拉佛斯作为参战主要势力之一,负责的是攻占北境卡林湾,以及北境与河间地交接的那一块地方,为多斯拉克人登陆而准备。 这在女孩看来并不是很难,维斯特洛的北方人虽说性情彪悍,但普遍很穷,有些领主甚至连板甲都穿不起,更别说寻常士兵装备了,又怎能抵得过布拉佛斯的无敌舰队? “难道是丹妮生病了?” 她想到了一种可能。 虽说辈分相差很大,但雷妮丝却与那个一出生就死了母亲的可怜小女孩成为了好朋友,可能因为转世后她心态也跟着年轻了下来,无忧无虑,随心所欲的生活,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别扭的地方。 她的朋友不多,丹妮莉丝是一个,因为她俩年纪“差不多”,所以算是她的闺中密友。只是因为要与多斯拉克人联姻,一直住在布拉佛斯的丹妮前阵子被送去了潘托斯,让雷妮丝时长想念不已。 实际上她是不赞成这种联姻的,她认为那些多斯拉克人与野蛮人无异,根本配不上坦格利安血脉,只是名义上她并不是坦格利安家族中人,想管也不好多管。 想到这里,女孩忍不住蹙眉,复又想到了多恩。 被篡夺了铁王座后,坦格利安家族只有丹妮莉丝与她兄长韦赛里斯存活,而韦赛里斯的联姻对象正是多恩。 正常来说,多恩不可能不支持坦格利安的战争,因为只要战争胜利,那么多恩的亚莲恩公主就能够当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后。 可多恩此时偏偏就拒绝出兵,开始观望了起来。 雷妮丝无法理解那帮多恩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初时气愤过后,她仔细思索也没想出个头绪来,最终只能将之归于多恩的道朗亲王太过胆小的缘故。 “和你们那帮子祖宗可差远了。” 暗暗嘀咕着,趴在窗前的女孩看着窗外雨景,小脸逐渐恍惚。 上辈子的经历足够多姿多彩了,所以来到这个时代后她也没什么别的想法,就算发现巨龙莫名其妙地灭绝了,就算前世死前有诸多不解之处,她也没想要研究。 最初她是准备混吃等死来着,后来听说坦格利安被推翻了,她才找到了奋斗的目标,决定帮坦格利安重新打回维斯特洛—— 怎么说坦格利安王朝也是她一手创建,自然不可能任其被随便什么阿猫阿狗推翻,当然那个拜拉席恩倒也不算阿猫阿狗,仔细翻翻族谱,她甚至能确定拜拉席恩同样是自己血系。 不过雷妮丝其实并不在乎血统,隔了三百多年,她认为就算是坦格利安嫡系也和自己距离太远,她在乎的是名号。 铁王座的主人只能是坦格利安,是往昔瓦雷利亚文明尚未被毁灭前就存在着的古老家族,不是随便什么杂种就能代替的了的。 于是她开始为此而努力。 因为身体限制,最初她没办法明显做什么,但这并不是什么难事,布拉佛斯这座城市她很熟,特别是这里存在着的各种神殿,随便扯起某个神灵大旗,慢慢引导,一来二去,一个神童名号就这么来了,再不断为身为海王的父亲出谋划策,家庭地位也就渐渐上去了。 随后在“旧日之门”事件后,她更是发现了难得的机会,于是一番努力后,反攻坦格利安的联盟军队就这么组建了起来。 过程不是很费事,大概也就是因势利导,宗教势力想要将信仰散播过去,商人想要奇货可居,政客自然也不缺乏野心扩建地盘,再有“神谕”这事一串联,大家发现合起伙来貌似很强悍,而一块大陆的利益又实在很馋人,那还能犹豫什么? 唯一不顺的是在维斯特洛暗地里搞事情结果没成功这点了,接二连三的差错完全打乱了他们最初的计划,也让战争不得不提前,不然联盟军是准备过两年再开打的,而不是现在。 “会顺利的吧……” 喃喃着,趴在窗口的女孩发现自己心中烦躁愈发严重,于是蹙眉回身趴在床上想要睡觉,却根本睡不着,想了想后,她干脆穿好衣服,白嫩精巧的小脚丫踩着柔软拖鞋,走出房间决定在宫殿内散散步。 结果就连散步也不怎么消停。 “如何证明我没死?这位大人,你在开玩笑?” 一道冷硬声音从大厅中响起,吸引到了女孩的注意力。 “我指的是琼恩.克林顿,不是你。”另一个声音如此回应,听起来很熟悉,是父亲的一位幕僚。 “我就是琼恩.克林顿!”冷硬声音回答。 女孩一听这话有所好奇,于是凑过去趴在门口一看,发现此时明亮殿堂内除了那些熟悉身影之外,还有三个陌生人站在厅堂中央。 一男两女,说话之人是一位面容坚毅的红发男子,他身旁则有一位银发少年与一位棕发白袍妇人。 “你如何能证明你是琼恩.克林顿?” “我可以回答任何关于我身份的问题,这位大人可以尽情提问!” “我与琼恩.克林顿又不熟,怎么提问?” “你——” …… “里面是什么情况?”瞧了几眼后,女孩看向身旁守门的一位护卫。 “那男人声称他是琼恩.克林顿,同时还说他身旁的少年是伊耿.坦格利安?”护卫回答。 “伊耿?” 女孩闻言蹙眉,“这怎么可能?” “诸位大人也认为不可能。”护卫说道:“那伊耿十多年前就被摔死了嘛,大家都知道,丹妮莉丝小姐还说过这事呢。” 说的是那个雷加的儿子伊耿啊。 雷妮丝闻言恍然,随后却又颇感有趣。 琼恩.克林顿这个名字她并不陌生,是七国风暴地曾经的一位领主,坦格利安疯王任命的御前首相之一,当初在那拜拉席恩掀起叛乱时,曾经率军撵的叛军首领劳勃.拜拉席恩钻到妓女裙子下面东躲西藏,结果没找见劳勃,间接导致拜拉席恩叛乱成功,坦格利安王朝因此灭亡。 后来这个琼恩.克林顿就跑来自由贸易城邦当中,加入了一个叫黄金团的佣兵团,最后听说是偷东西被流放,然后买醉死掉了。 眼下他竟然又“活”了过来,还声称带来一位坦格利安王子…… “潘托斯的伊利里欧总督可以为我们作证,当初伊耿王子能够逃脱那兰尼斯特毒手,正是因为伊利里欧总督与维斯特洛的情报总管瓦里斯暗地里运作得当——他们当初摔死的那婴儿不过是一个农夫之子罢了!” “如何运作?据我所知,当时整个君临可都被兰尼斯特所占领,就凭一个太监和一个——” “君临的红堡有密道,这消息你们应该听说过……” 雷妮丝没有继续听下去,而是转身走掉了。 她对此其实很感兴趣,但心底的烦躁却让她忍不住想要找个地方静静,可惜走来走去,她也没找见一个真正的清静之地—— 并非没有安静的地方,而是她的心静不下来。 “我这是怎么了?” 回到房间内后,女孩躺在羽毛大床上拉扯蓝天鹅绒被褥蒙在头顶,身体卷缩于枕头附近,小脸皱成一团,苦思深想希望找出内心烦躁的真正原因。 起先一片茫然无措,渐渐她倒是有了些眉目。 因为战争。 但并非是因为担忧己方会失败。 而是…… 担心敌人? 这个念头甫一出现就让她吐了吐舌头,感觉有些好笑,但紧接着她就笑不出来了,因为用被子蒙住脑袋之余,她脑子里面莫名其妙地浮现出一句话来—— “把它裹在脑袋上,你看起来就和多恩女人差不多了。” 270 神奇的椅子 乌云缓缓消散,显露出被遮挡许久的明媚阳光,逐渐挥洒扩散于视线当中的海洋表面,泛起阵阵深蓝色的波光涟漪。 周围海风不再剧烈,变得舒缓时断时续,海浪平稳,拍打在屁股下礁石上时显得格外温吞。 静静观察着这一切,蓝礼暗暗感觉可惜。 这场风暴并没有真正的刮起来,反而在酝酿许久后骤然消散一空了,乃至于那连绵不绝的庞大舰队因此避过一劫。 显然这并非是正常消散的,而是超自然力量干涉的结果,大概也就是那些红袍僧,甚至可能是那个被自己一箭穿心的领头红袍僧出手的结果—— 没错,蓝礼并不认为那个红袍僧就那么彻底死了。 虽说亲眼见到那人被自己射杀,但记忆中,红袍僧是有复活人的本事的,具体情况不大了解,却让他早就有了失败的准备,此时看来,结果已经显而易见。 不过射杀红袍僧领头者的行径可能是失败了,但却不影响他的另外一个收获。 想着,蓝礼转头看了眼身后瘫倒在石头上的邋遢青年 这人仿佛乞丐一样,杂草般的银长发黏住脸颊,身上本该华贵的衣物此时皱巴巴一片,脸色惨白双眸紧闭,而今正陷入昏迷当中。 蓝礼眯了眯眼。 本来跑到这边来只是想要观察一下敌人的准备情况以获取情报,同时也抱着触发风暴降临的奢望,但在那海盗船下碰见了“海怪”,以及与那熟人海盗“沟通”了解一番详细情况之后,却让蓝礼看到了机会。 于是在海盗将一柄长弓与一筒箭扔进大海中后,蓝礼就那么的去展开了行动。效果很明显—— 身后这人叫韦赛里斯.坦格利安,坦格利安家族仅剩的男丁。 换句话说,这位是敌方起兵的最核心之人,是国王人选,在敌人当中的地位堪比维斯特洛的劳勃。 而现在,敌人的“国王”却被自己所俘获…… “因此撤兵似乎希望不大,但起码能让他们乱上一阵子。”琢磨着自己此番行径会带来的结果,蓝礼感觉很乐观,“坦格利安似乎就只剩下那个龙妈了,但是她是女人,现在又没有龙,可能会被安上女王的名号吗?” 蓝礼不确定这点,但他认为敌人必然会讲究一个“出师有名”,不然没了坦格利安的旗号,他们就完全属于入侵者行列了,而入侵者是无法获得本地领主们的认同的,这与坦格利安卷土重来的名义可完全不同。 不过现在想这个倒是没什么用,思考一番后,他就不再琢磨于此,而是将注意力重新放在了俘虏本身之上。 这人质握在手中很有用,但想要带着他回到维斯特洛就不是那么容易了。倒也并非补给问题,事实上蓝礼在海盗船下的时候就已经考虑过补给,淡水与食物由海盗们提供,非常充足。 问题是赶路。 海怪是一个非常明显的标志,当蓝礼准备动用海怪去突袭船只时,那些海盗就只能事先跑路,不然继续留在原地显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大海上又不比陆地,这么一分别,此时他根本就找不到海盗的影子。 所以回程还要靠自己,以及…… 礁石上昏迷着的青年突然发出一阵微弱呻吟,似乎要苏醒的模样,事实上他之前已经苏醒过,该问的东西蓝礼也都问过了,发现这人明显是个头脑简单的大草包,所知的事情也没多少价值可言。 所以此时蓝礼没有任何与这个韦赛里斯交流的想法,察觉响动后站起身直接抬脚一踹,乞丐般的俘虏就再次沉沉地“睡”了过去。 随后蓝礼看向前方海面,那幽暗海水之下,隐隐可见一道庞大的黑影于海底蛰伏,触须无意识的晃荡,无声无息,却显得异常恐怖。 那是异化了的海怪章鱼,一头恐怖的庞然大物。 蓝礼并没有用“章鱼儿子”去继续袭击敌人的想法,因为上次袭击让它身受重伤,外表看不出来,但其传递而来的情绪却充斥着痛苦。 不过放任它自由离开了一阵子后,再次回来这怪物的痛苦似乎就减轻了许多,别的不说,带着两个人赶路还是不成问题的。 就是这个速度并不快,而且还很颠…… …… “……奇怪……太久了……” “排毒治疗……可恨……” “要加量……” …… 周围隐隐有谈话声音传入耳中,凝神想要听清楚,却一直模模糊糊,无法做到。 思绪仿佛被挂上了一道沉重之物,不论想些什么,都显得迟缓而又费力,浑身上下如同散架了一般,虚弱且无处不痛,让躺在床上的老人倍感艰难,不自觉就咧嘴呻吟了一声。 随后他就感觉周围的谈话声音倏然停止了下来,没一会,相对清晰的女性话语从耳边响起,“琼恩,你醒了?” “琼恩?你醒了吗?” 这声音很耳熟,老人费力思考着,过了一会后才想起来这是自己的妻子莱莎。 她在照顾自己? 自己怎么生病了? 和她说话的那人是谁? 心中缓缓升腾出许多问题,但似乎都不怎么重要,稍微轻松一点的神智让老人本能地感觉自己情况很糟糕,于是他提起全身力气,嘴唇颤抖翕动,道出一句听起来很莫名其妙的话来,“扶我,扶我去椅子!” 老人床边此刻只有一男一女两人,闻言后他们面面相觑, “怎么办?” 红发女人低声忙问,“他,他好像清醒了?” “临死前的挣扎罢了。”消瘦男人不以为意地说道:“他太老了,就算学士排毒治疗有效,也别想让他重新康复。” “可他现在——” “放心吧,不会有问题。” 说着,消瘦中年自信满满地上前搀扶躺在床上瘦成皮包骨的秃头老人起身靠在床头,同时提高嗓音地道:“莱莎夫人,快去请柯蒙学士过来,首相大人好像清醒了!” 这大嗓门的话让女人吓了一跳,随后嗔怪地瞪了情人一眼,转头朝着门外疾步走去。 不一会,穿着灰袍子的年轻学士就一路小跑了过来,继而快速地为瘫靠在床头的老人检查起了身体。只是他的检查受到了阻碍,因为在这期间老人一直坚持地说着要坐到椅子上去,仿佛这是什么重要事情一般。 他的声音微弱如同蚊蝇,但往日的首相威严却让学士不得不对此慎重对待,起先就当没听见,最终却咬牙下定决心,搀扶着老人下了床然后走向不远处的书桌。 房间内的男女因此对视了一眼,认为这种行径可能会带来“病情”恶化,于是也就没阻止。但随后跑过来的大学士派席尔却对此一脸恼怒,看了眼瘫靠在椅子上的虚弱老人后,他瞪着眼睛开口训斥。 “首相大人现在最重要的是修养,你这是要干什么?” “首相大人命令我这么做的。”年轻学士回答,他是老公爵从谷地带来的学士,自然要听从老人的命令。 “你岂不知这会让首相大人的身体变得更糟?” “我认为适当的活动会更有利于大人的康复。” “你——你这个年轻人,学问竟然如此浅薄,不懂就不要瞎说话!让开,我得赶紧把大人扶回去!” “可是——” 年轻学士可是什么并没有说下去,就突然住了嘴,遭遇抬杠而颇感恼怒的大学士派席尔脸上表情也一下子愣住了,除了他们之外,房间内剩下的那对男女此时更是被吓了一跳。 就见那本来瘫靠在椅子上的老人此刻颤抖地拿起一张书信艰难看了几眼后,竟然精神了许多,佝偻的腰身稍显挺起,无力歪着的脖子也能勉强撑回去了,耷拉眼皮睁开,蓝灰色双眸当中本该充斥着的浑浊也一下子变得清澈了许多。 随后在屋内人们愣愣地注视下,老人喘着粗气,开始翻阅起了文件,起先缓慢而又颤颤巍巍,渐渐的却愈发灵活,最后甚至如同大病初愈了一般,连喘气都平稳了许多,更是拿起羽毛笔来开始批阅! “我在做梦?” 笔尖触碰羊皮纸的沙沙声响不绝于耳,白胡子大学士不自觉撸了撸自己雪白的胡子,表情若有所思,内心充满茫然。 他身旁的年轻学士对此也颇感惊诧,但更多的却是惊喜,于旁边激动地看着这一切,由衷地为主子康复而喜悦。 房间内唯有剩下那两人表情怪异,一脸怔怔地瞧着椅子上那精神愈发饱满的秃顶老人,张口结舌,明显已经看傻了。 271 塔斯岛 塔斯岛位于风暴地东部海洋当中,与拜拉席恩家族的大本营风息堡只隔了一道海峡。 统治塔斯岛的领主家族就姓塔斯,也不清楚是这座岛因领主而得名,还是领主因这座岛而起的姓氏。总之该家族效忠于风暴地的拜拉席恩,是史坦尼斯的封臣,但对于到访的蓝礼却同样客气。 “塔斯家族欢迎您的莅临,蓝礼大人。” 一位总管打扮的银发老人在见到蓝礼时如此说道。 此时刚过中午,头顶阳光浓烈,将脚下这片沙滩照耀的一片明媚。 在大海上漂泊了好几天,又幸运地碰到一艘塔斯岛出海渔船的蓝礼转来转去,最终转悠到了这座岛上。 这路线倒也不算是偏移太多,因为塔斯岛距离龙石岛或者君临也并不是特别的远。 “冒昧来访,不知道塞尔温·塔斯大人此时在何处?” 蓝礼询问,口中问的名字是当代塔斯岛伯爵,也就是此地的领主。 “史坦尼斯公爵已经将塞尔温大人征召到君临备战去了。”总管回答,并且忍不住瞥了眼被蓝礼“拎”在手中的邋遢俘虏。 在维斯特洛贵族阶级当中大名鼎鼎的韦赛里斯王子此时可没有丁点王子的模样,浑身衣物脏乱皱巴,头发如海草般凌乱,脸上神色惊恐,似乎对周围一切都非常害怕,也显然受到过一番惊吓。 蓝礼此时的形象也不怎么样,在海中游荡了太久,衣物已经非常脏了,不过表情神色倒是很淡定,加上眼前这位老人曾经在某次去君临时见过他,所以不需要特意证明身份。 “现在是谁掌管这里?” 蓝礼边问边将手中俘虏扔到总管身后一位护卫脚边,惹来俘虏一番杀猪般的惨叫,也吓了周围人一大跳。 “是塞尔温大人的继承人,布蕾妮.斯塔小姐。”总管回答。 蓝礼闻言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他对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仔细回想一番,发现好像是前世那部剧当中一个外号叫美人的女骑士,时间过的太久了,印象不太多,貌似活到了最后,记得是个正派人物,好像还是效忠“蓝礼”的。 不过蓝礼与“蓝礼”不同,并不是风暴地领主,所以放到现在,那位塔斯岛的女继承人显然是不可能再效忠他了,不然就乱了规矩。 蓝礼对此也没怎么在意,此番来塔斯岛不过是中转一下,他对于原著人物虽说有一定的兴趣,却也不多,更不会有那种见到剧情人物的激动心理什么的—— 不久之前他还差点把原著中的龙之母丹妮莉丝给一“鞭子”勒死呢。 “希望她不会留下什么心理阴影吧。”暗暗嘀咕着,蓝礼跟着这位总管朝着塔斯家族的城堡走去,本以为不会很久,结果却整整走了一下午,总管自称在附近监管收税来着,不然也不可能跑到岛的西边碰到蓝礼。 塔斯岛很大,高山流水、湖泊瀑布、幽谷平原…… 策马缓慢前行,仿佛进入了一块小陆地之上,顺着一条小溪不断朝东走,路边两侧时长能够遇到村庄风车、以及忙碌的农民们。 此地空气清新,景色非常优美,甚至是蓝礼所见最美的一座岛屿。 相对而言,塔斯家族的家堡暮临厅就显得比较普通了,一座立于幽谷丘陵上,四四方方的城堡,模样规规矩矩,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塔斯家族目前的主事人布蕾妮.塔斯就显得更为寻常,或者说有点丑了。 十五六岁的年纪,骨架大、肩膀宽又很高,却是个平胸,一头黄色头发乱糟糟仿佛稻草,厚嘴唇暴突牙,大脸又圆又糙,长满雀斑。 布蕾妮接待客人时也显得很紧张,说话时明显带有许多颤音,整个人似乎特别自卑。 前世记忆当中的布蕾妮长什么样蓝礼早就忘了,但肯定比眼前这位要漂亮的多,早年蓝礼有些以貌取人,要是碰到这位肯定会忍不住感觉很怪,不过自从获得心灵方面的特性之后,他现在看人基本会忽略外表,照面之际更关注于目标的内心。 然后他就发现,这位少女的内心与她的丑陋外表完全相反,干净、纯粹、没有丝毫心机可言,如同她全身上下最美的那双眼睛一般,又大又蓝,充满纯真。 “布蕾妮小姐美好的如同婴儿。” 欢迎宴会当中,蓝礼忍不住夸赞了一句,让当事人很不好意思,周围其他人对此莫名其妙,瞧着那因红脸而更显丑陋的少女,以为这位贵客在说反话。 不过这个话题并没有继续下去,蓝礼对此人只是欣赏,宴会的客人们则仿佛同样“自卑”般,也不愿意多提自家领主的女继承人哪怕一句,相对而言,他们更好奇于蓝礼带过来的那邋遢俘虏。 蓝礼并未交代俘虏的真正身份,但那银发与紫眸的特征却非常明显,一番问东问西自然是无法避免的事情,对此蓝礼并未多说,只是声称自己幸运的在海上碰到了这人搭乘的船只,怀疑其身份就抓了过来,不确定具体是谁。 他倒也不是有意隐瞒,而是没必要多说,对此旁人也没敢多问,但心中各自却有所猜测。 一番欢迎宴会尚算和谐,当晚蓝礼通过塔斯家族的学士写了一封信送往君临,详细交代了此时自己手中握着的俘虏,以及提出让御前会议对此做出相应安排与战略谋划。 随后在塔斯家族总管的安排下,他暂住于城堡一间质朴却又干爽的房间当中。原本打算是第二天就再次启程,却不想当天晚上,他突然遇见了一个特殊情况。 或者说,并不是他遇见了特殊情况,而是这座岛。 …… 暴雨拍打在塔楼房间窄小窗户外噼里啪啦,伴随着狂风吹荡树木上发出的哗哗声响显得一片混乱,站在窗口凝视外面一切,蓝礼颇感奇怪。 这风暴来的突然,并不是什么正常情况,让他本能地想到了自己身体内所残留着的诅咒。 但此时距离那诅咒上次的发作时间还不久,按照以往经验来说,应该还处于“冷却期”当中的啊? 除此之外,蓝礼曾经在副本中试验过,这种诅咒唯有自己身处于海水当中时才有发作的可能,而现在自己明明站在陆地上…… “也许不是因为我?这只是正常的风暴?” 口中喃喃猜测,心中的直觉却让蓝礼认为这猜测是错误的。 不过这事似乎也没什么要紧可言,观察了一番后,蓝礼就不多在意,回身休息去了。 结果第二天醒来后,他发现外面的暴风雨并未停止,同时在那窗外雨幕深处,好像不断有声音传来,仔细倾听听不清楚具体,仿佛只是风林响动,却让蓝礼有些心头不宁。 272 招蜂引蝶 站在窗前凝望外界,大雨滂沱的环境下,一队穿着斗篷的人影正冒雨出了城堡大门,于是布蕾妮忍不住看向身旁银发总管询问。 “他会不会有危险?” “不只有危险,还很没必要。”老总管如此回答。 “蓝礼大人肯定有他的理由。” “我不认为有什么理由能让那位大人冒雨跑出城外去冒险,布蕾妮小姐。” “但他就是出城了。”布蕾妮说道:“总归是有原因的吧,可能他不方便说?” “希望吧。”老总管叹气。 五天了,这外面的大雨就一直没停过,这两天还好,只剩下了下雨,最开始那两甚至还伴随着猛烈的大风。 然而就算是雨也让他们很难受了,暮临厅这座城堡在雨水不断渗透之下四处漏水,此刻仆人们正忙着东奔西跑紧急补救,城堡不远的高山牧场也暂时无法放牧了,畜生们憋在圈拦当中又潮又饿,羊倌跑来报信,据说已经有十多头羊因此而生病。 不止于此的是,岛上各地庄园也严重受涝,冒雨跑过来的农民们急得团团转,收成肯定会受到影响了。而如果外面大雨一直不停,这种影响还会更加严重。 这种情况下已经让他焦头烂额了,结果不久之前那位身份特殊的贵客竟然还声称要出城一趟,问原因也不说,碍于对方身份却不好拒绝,简直让人无奈。 “天上诸神保佑,可别让那位出现什么变故,不然更麻烦。” 老总管默默念叨着,眼角余光发现身旁小姐一脸心不在焉,于是更加头疼了。 “小姐难道喜欢上了那位大人?” “这,没有啊。”布蕾妮闻言忙否认,长满雀斑的脸上却有些不自然,“我只是在想,他那天夸我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 “那是正常的礼仪问候,小姐,不要多心了。” “可是我感觉他当时特别诚恳。” 布蕾妮说着,神色恍惚,似乎在回忆,“不像是客气的样子啊?” “这当然不只是客气,布蕾妮小姐。” 总管由衷夸赞道:“您的确像婴儿一样纯净,我很赞同这句话。不过您要知道,那位大人这么说主要还是因为礼仪。” 这话让布蕾妮有些无法理解,老人因此暗叹。 他想说的是,如果不是因为礼仪,对方恐怕根本不会开口夸赞,甚至可能多看您一眼都不会,然而这么说实在残酷,老人不想让眼前这位伤心。 只是如果不这么说,似乎后果更严重? 他有些迟疑。 这几天他就发现眼前的小姐一直心不在焉,吃饭甚至都没有往常那么专心了,对此老人一直很担忧,眼下更是能确定真相——这位八成因为人家夸奖一句就春心萌动了。 老总管对此很无奈,但也能够理解,从小到大,除了自家领主老爷外,又有谁夸过小姐哪怕一句? 或者说就算有夸过也根本言不由衷,不像那位君临贵客那般令人信服。 然而老总管并不认为那位客人口中的话语是真心所言—— 布蕾妮小姐的确单纯的像是个孩子,但也许漂亮的人有这种性格会令人欣赏,丑陋的……恐怕会被认为是非常愚蠢的吧。 现实就是如此,老总管清楚了解这点,但看着眼前这位神色纳闷的丑女孩,他却很难将真相说出口去,只能暗暗期盼外面的大雨早点停歇,然后那位君临的客人赶快离开,别再留在这里“勾引”人了,这群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完全受不得诱惑的啊。 布蕾妮小姐是这样,城堡内的女仆们这几天也都一个个被吸引了注意力,路过时总能听到她们对此的议论声,甚至还有胆子大的打算跑去主动勾引,老人对此很警惕,万一这要是有人一个没忍住闹出几个私生子来,那可就乱套了…… “外面的雨好像停了。” 小姐的声音打断了老人忧愁的思绪,回过神来一听,耳中确没了下雨时的哗哗声音,抬眼仔细一看,窗外已然风平浪静。 这让老人颇感惊诧,“难道我刚刚的祈祷被诸神听见了?” 没空多想,雨停之后有一大堆工作要忙,不过在忙碌之余,老总管倒是暗暗松了口气。 既然已经停了雨,那么之前跑出去的那位,想来不会遇到什么危险情况了,回来后,他应该也呆不了多久了吧? …… 正当那边塔斯家的老总管如此想的时候,位于城堡一里格外,五名之前跟随蓝礼出城堡的护卫正站在一片广阔湖泊前急得团团转。 “怎么还没出来?” “不会真淹死了吧?” “那我们可要惨了,他是国王的弟弟。” “我们又没推他下去,是他自己下去的!” “到时候还会有人听你这话吗?” “诸神保佑……” 坐落于丘陵间的湖泊水源清澈透明,周围起伏不定的大地绿草茵茵。 大雨停歇后,此地环境显得尤其安宁,然而这些出身于塔斯岛本地的护卫们可没心思理会美景,而今正一个个忧心于自己是否会受到牵连。 跑出城外后,他们就来到了这座湖前,然后那位叫蓝礼的大人就直接跳了进去,距离现在已经快有半个小时了,却仍旧没有浮出水面来。 水下发生了什么似乎已经不言而喻。 然而那位如果真要死在这里,不只是他们这些人,就连领主恐怕也要受到牵连,毕竟谁会相信一个人无端跳进湖里然后淹死这种一听就不怎么靠谱的理由呢? “干等着也不是个办法,我下去看看!” 走来走去了一会后,其中一位中年护卫咬牙下定决心,却被同伴拉住了,“别下去,当初小少爷就是淹死在这里的,那位蓝礼大人这么长时间还没出来,八成也淹死了。” “没错,这湖有古怪!” “那咱们怎么办?” “也许国王不会——” 话音未落,破开水面的哗啦声响就突然出现,五名护卫忙转头看去,继而纷纷脸色一喜。 因为被他们认为已经淹死了的那位终于出现了!而且还是活蹦乱跳的! “您没事吧,大人!?”见湖中人游向岸边,那个之前要跳进去查看情况的护卫忙跑上去接应,最终将之一把拉了上来。 “没事,我能憋气很久的。”浑身湿漉漉的蓝礼如此回答,随后仰头看向天空,不由一愣。 “这雨什么时候停的?” “就在刚刚不久。” 一位护卫忙回答,目光则好奇地看了眼蓝礼手中突然多出了的一柄剑。 之前这位跳进湖中时,可没有拿任何东西。 “不久啊……” 蓝礼闻言若有所思,没继续说什么,握着手中剑的手却不自觉紧了紧。 273 诅咒的线索 这是一柄看起来很寻常的手半剑,护手半弯,黑色握柄粗糙坚硬,剑身一米多长,其上锈迹斑斑,还有许多缺口裂痕。 窗外此刻阳光明媚,但照耀在桌上长剑表面时却并没有令其反射任何光线,并非因为铁锈作祟,而是这柄剑本身似乎就很特殊。 不过相比之下,蓝礼更好奇于从那湖中捞出来的另外一个物件—— 一颗颜色灰白的鸟头骨。 浑身湿漉漉的衣物已经被替换成了干爽睡袍,端坐于桌前,摆弄着手中半掌大小的鸟骨头,蓝礼沉吟不已。 他能从这头骨当中感受到到一种特殊的力量蕴含其中,握在手中隐隐勾动着他体内的某种特质,让他总有种被这鸟头骨吸引到的感觉。 事实上,正是这鸟骨头将他引到了那湖泊当中去的! 这种吸引很奇妙,仿佛他身体当中有一块铁,而手中鸟头骨是一块磁石,体内的铁正不断被磁石所引动,并不强烈,却随时随地都在生效着。 蓝礼对这种情况很陌生,但对于手中鸟头骨内所蕴含着的力量,他却有种熟悉感,沉思一番后,他将目光看向了自己左手腕上的娜伽印记。 那鸟头骨内的力量,与娜伽印记当中包含着的火种气息很相似! “也是神性?这鸟骨头是神的遗骸?和铁群岛的娜伽肋骨一样?” 蓝礼暗暗猜测。 观望了五天,眼见暴雨实在不停,他才顺着这种吸引力走出城堡,最后跳进了那座湖中。 之后发生的事情很简单,顺着那“声音”他从湖中捡到了这枚吸引自己的鸟头骨,以及鸟头骨旁边插在淤泥当中的这柄剑。 然后等他窜出湖水中时,外面的大雨就停止了。 显而易见,那风暴明显与手中这枚鸟骨头有关系。 由此蓝礼更是联想颇多。 这鸟骨头为了引自己过去而引动的暴雨,与他身上所携带着的诅咒明显性质差不多,甚至是一模一样的,那么是不是说,这鸟骨头内所蕴含的力量就是他体内诅咒的根源? 换句话说,身体当中的诅咒力量与鸟骨头内的力量属于同源? 因为同源,所以才互相有感应? 证据并不只限于此,还有一些古老的传说。 在风暴地的传说当中,拜拉席恩家族所传承的风息堡是由古代第一位风暴王杜伦所建造,杜伦偷偷娶了海神与风神的女儿依妮,因此惹怒了两位神灵,被风暴杀了全家。 为了对抗这两个神,杜伦开始建造风息堡,结果却不断被神招来的风暴所毁灭。 然而他并不气馁,毁灭一座他就重建一座,一来二去,直到最后第七座城堡,也就是目前这座建成,他成功遏制住了海上风暴的来袭,将神灵的愤怒挡在了城堡之外。 然后杜伦就和神女依妮幸福地生活在风息堡中千年之久。 在许多人看来,这个故事只是个故事,但考虑身上莫名浮现的诅咒,蓝礼反倒半信半疑,也许拜拉席恩的血脉当中的确有惹来神怒的物质,而这种物质在自己身体当中觉醒了? 故事中的神是风之女神与海神,没有名号,也没听说有信徒存在,但他们的力量明显与风暴相关。 而蓝礼同样又了解过另外一个神灵,那就是风暴之神。 风暴之神是铁群岛文化当中唯二的神灵之一,是一直与淹神做对的邪恶大反派。 传说故事当中,对于风暴神的描述不多,让蓝礼尤其注意的是两句话——居住在云中的厅堂中,乌鸦是祂的仆人。 蓝礼认为风暴神在古代时的本体其实就是一头乌鸦,而不是什么仆人。 因为当初在铁群岛观看娜伽的记忆闪回时,他有见到娜伽的火种,或者说淹神的神性其实就是被一头乌鸦给熄灭了的。 而眼下,他手中这鸟头骨,似乎就是乌鸦的头骨…… “我身上的诅咒与风暴相关,传说中古代的第一任风暴王惹怒了海上的神灵招来风暴,铁群岛传说中的风暴神与乌鸦有关,这鸟骨头又能引来风暴,似乎与诅咒同源……风暴地传说中的两位神灵其实就是铁群岛中的风暴神?他们其实是一个而不是两个?风暴神是一头已经死去多时的乌鸦?它的脑袋现在正在我手上?” 凝神打量着手中这灰白鸟骨,蓝礼感觉这猜测似乎挺靠谱,只是对此却仍旧有所疑惑。 单纯的鸟骨头不可能有力量的,有力量的只能是神灵的神性。 然而这骨头当中虽说有神性气息,却似乎并不完整。 被打散了? 自己体内的诅咒是它一缕神性化成的?所以才能引动风暴? 没人能够对此做出解答,单凭猜测,蓝礼也不认为能猜出确切真相来,所以想了想后,他干脆暂时不理会这个,转而看向了桌上的长剑。 如果真如他所猜测的那样,这鸟骨头是风暴神的遗骸,那么杀死这鸟的剑又会是什么? 线索不多,但考虑身处地方,却并非没有眉目。 蓝礼记得小时候在风息堡时,克礼森学士与自己讲过一个关于塔斯岛的故事来着,而那故事当中好像就有一柄剑。 于是他出门稍作打听,成功从一个女仆口中得知了当地一个传说。 “我们塔斯岛的人都是加勒敦爵士的后代呢,您知道加勒敦爵士是谁吗?大人,他是一位英勇的战士,连天上的处女神都为之倾心。于是女神送给他一把魔剑,作为爱的信物。传说中那柄剑叫正义之淑女,很锋利,没有任何武器与盾牌能够对抗它。因为这柄剑太厉害了,所以骄傲的加勒敦爵士一生只用了它三次,而且没有一次用在凡人身上,因为这会让战斗变得不公平……加勒敦爵士真是一个完美的骑士呢,大人,听说您也是一位骑士?我感觉您一定是个很厉害的骑士。” “您需要保养武器吗?也许我可以帮您……” …… 正当蓝礼在塔斯岛上费心思探究两样东西的来历之际时,远在君临的一些人则因为他之前写下的那封信而陷入惊诧当中。 “俘虏了韦赛里斯.坦格利安?” 愣愣地看着手中信,御前会议桌上的胖财政大臣梅斯.提利尔眼睛瞪的老大,“这怎么可能?” 274 信与不信 君临城外的海域当中此刻战事正浓,敌人派来“攻城”的舰队正不断骚扰着防守于龙石岛周围的王室舰队,前线相关消息连绵不断传回城中。 但此刻,御前会议上的人们却因为一个小地方送来的信件而齐齐聚首。 空旷的御前会议大厅当中此时安静的落针可闻,几位大臣互相传阅过一封从风暴地塔斯岛传来的信件之后,一个个表情各异,但大都充满狐疑或者惊诧。 “这不会是谁伪造的吧?” 有过相关经历的财务大臣梅斯.提利尔瞪眼看了半天,最终瘪出这么一句话来。 “那韦赛里斯身为坦格利安余孽的头领,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就被抓到?况且那些攻来的军队可没有丝毫撤军的意思,不像是被抓了首领的样子。” “这的确是蓝礼公爵的笔迹,梅斯大人。”另外一个曾经的当事人派席尔大学士撸着胡子一脸沉吟。 “我看不像是伪造,这个……也许是蓝礼大人弄错人了?” “这怎么可能弄错?谁是韦赛里斯还弄不清楚?” “有什么不可能?坦格利安出逃了十多年,就连你我都没见过那韦赛里斯现在长什么模样,我不认为蓝礼公爵就能认得他。” “我相信蓝礼不会在没有确定身份之前这么冒失,所以相比弄错,我更认为是有人伪造。” “可这不像是伪造的信件……” 诸人对此议论纷纷,除了拿着信一脸沉思的情报总管瓦里斯之外,其他人全都开了口,然而对于信上的内容,他们基本上并不相信,就连身为兄长的劳勃都对此满心狐疑。 这也正常,用屁股想都知道,作为一位“国王”,那韦赛里斯必然会在敌人层层保护之下生活,怎么可能被蓝礼俘虏出来? 因为有史坦尼斯来回在龙石岛与君临奔波,所以大家都了解回领地处理事务的蓝礼此时的确已经不知道干什么去了,但不论他做什么,也不可能将敌人首脑抢到手吧? 因为他就没带多少人离开! 于是,尽管因此而聚首,御前会议桌上的人们却并没有做出什么相应举措,他们认为这事不可能是真的,有小人从中作梗伪造的可能性比较大。 不过事情传到老首相那里后,倒是有了转机。 “我倾向于相信。” 面对跑来传讯的御林铁卫队长巴利斯坦,仍旧坐在首相塔卧室椅子上的老人沉吟地道:“字迹的确是蓝礼的模样,印章也属于塔斯家族。岂不说伪造此信需要一位熟悉的内奸帮助,单说伪造而言,伪造这么一封信件对我们又能有什么影响?” “这的确不会影响到军事部署,但也许是有人让我们出一些丑?”御林铁卫队长说道:“信中声称要我们做出相应举措。” 巴利斯坦原本是倾向于相信的,但想来想去,却始终想不到相信的理由。那位法务大臣虽说有种种奇异之地,但再怎么奇异,也不可能从敌人大本营中掠取“首脑”吧? 真有这个能力,那这仗还打个屁啊…… “如果事情是真的,当然要做出一番相应措施。”老首相说道:“而我相信蓝礼能够创造奇迹。” “哦?”巴利斯坦闻言一怔,“首相大人的意思是?” “你认为我现在的状态怎么样?” 这话让巴利斯坦瞬间想到了什么,忙问,“您是说,您现在这样是因为蓝礼?” “我猜是这样。” “可是您康复时蓝礼并不在这里。” “为什么要在呢?”老人摇头反问:“如此奇妙之事,我们不能拿常理看待。” 巴利斯坦没说话,而是仔细观察了一番眼前老人,心有迟疑。 这位首相大人前阵子还病倒在床一副随时都能死去的模样,结果此时看起来除了消瘦一些外,似乎已经完全康复了。 如此奇特的现象自然无法被人忽视,一些不明情况的仆人们认为这是大学士派席尔手段高超,治好了患病的首相。 但了解详情的人们却并不认为这是正常医术能够做到的。 同时他们还知道,御前首相“康复”之后,一直就没离开他屋子内这张椅子,吃喝拉撒都在那上面,显得怪异非常。 更怪异的是,自打苏醒之后,老人就从没睡过觉,而是连绵忙碌在工作当中,不休息,别人怎么劝也没用。 这情况明显是不正常的。所有人都对此很惊诧,不过此时正值战争期间,了解详情的人们也没空闲多理会如此奇特的事情。 然而不理会不代表不重视。 明明濒死却瞬间“康复”,不睡觉又能一直保持正常精力……如此情况怎能不令人好奇? 巴利斯坦对此就很好奇,他认为这可能是天上诸神保佑,结果眼下这位老首相却声称是那位蓝礼大人的缘故? 对于蓝礼他自然不陌生,从对方小时候就有过接触,前阵子那位更是做出了一番令人惊叹的事迹来。但惊叹归惊叹,那些事情还算不上超出他的理解范围之内。 然而如果眼前这位老人的情况也是因为他…… “我并不敢确定具体是谁,或者是什么让我有了如此变化。”看了眼沉吟着的御林铁卫,御前首相自顾自地说道:“但想想看,除了那位之外,我们当中还有谁拥有一些奇特本事,又有谁不希望我现在死掉?” 巴利斯坦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但仔细一琢磨,似乎的确是这么个道理,只能尽管有些信服,他却也并未全信,而是抱着疑虑转身离开了。 结果不久之后发生的一件事情让他对此信服更甚—— 正当龙石岛的王室舰队与敌军互相周旋之际,一伙规模庞大的海盗队伍突然从后方袭击了敌军的骚扰舰队。 指挥王室舰队的史坦尼斯抓住战机,一举从被动防守转变为主动出击,一场战役之下,就将敌人打的损伤惨重,基本确定了胜局! 然而问题来了,君临方既没有出钱雇佣,也没有谁认得海盗,为何会有一伙海盗军团突然跑出来帮忙? 这个疑惑在详细战报送回君临后得到了解答—— 海盗们打着为神子而战的旗号! 而从海盗们的描述来看,他们口中的神子,似乎正是“消失”许久,不知道去做什么了的法务大臣蓝礼! 275 返回君临后的信 身处于塔斯岛的蓝礼自然不清楚君临发生的一切,因为湖中剑与鸟头骨一事,他在此地多耽搁了一天,好方便查阅塔斯岛内的相关书籍资料。 可惜的是,除了那些传说逸闻之外,他没有再了解到其他什么有用的信息。 这似乎是很正常的,不论那鸟头骨是不是风暴神,它活跃的年代显然也是需要按照千年计数,这么多年头,留下书面记载的可能性本就很低,或者就算有,估计也早就已经烂成碎末了。 于是抱着遗憾的心情,蓝礼带着两样战利品以及俘虏告别了依依不舍的塔斯家族一行,朝着隔一片海湾的风暴地赶去。 事实上塔斯岛距离风暴地海岸之间并不远,顺风赶路的情况下,蓝礼甚至只用了不到两天的时间就抵达了临海的风息堡中,并且见到了阔别许多年的克礼森学士。 他因此心头有些沉重。 穿着一袭灰羊毛长袍的老学士快要八十岁了,虽说精神还不错,但走路已经晃晃悠悠不怎么稳当,手背上的皮肤充满了老年斑,拉着蓝礼的手不断唠叨的模样也与曾经的精明智慧完全不同。 “我活不了多久了,也不知道还能见到你们兄弟三个几面,过阵子我打算去君临,你们都在那边,我就想去看看。” …… “叫劳勃回来?那可不成,他现在是国王,哪有国王跑回来看一个老头的。我坐马车去,又不用多久。” …… “你这孩子可别瞎说,哪个国王会很闲,劳勃得坐在王座上盯着他的王国,可不能随意走动,你得知道,咱们这个王位得来的不是很正统……” …… 克礼森学士老的不成样子了,吃饭时的手都在颤抖,而且还有些糊涂,精力也大不如从前。 蓝礼并没有在风息堡内呆多久就继续上路了,并非他有急事返回君临,或者说君临目前的局势的确很重要,但还不至于让蓝礼如此急切。 他急着离开的原因很简单—— 去取力量种子,然后再回来。 尚处于襁褓当中时,这个世界的父母就在风息堡外那片海域当中遇船难死掉了,而从小到大照顾他的正是这位已经有些糊涂了的老人,讲故事、做玩具、教导学问以及做人道理…… 长久接触之下,就算是一个穿越者也不可能对此无动于衷,事实上这个世界的人蓝礼在乎的不多,克礼森学士是其中之一。 只是可能太过熟悉的缘故,他忙起来时总是会将这位老人忽略掉,这些年虽然时长保持通信,但真正考虑老人的时候却不多,就像是习惯性忽视家人的存在那样。 然而忙前忙后了这么多年,那些事情真的比家人更重要吗? 蓝礼没多想这个,因为想这些没用,他是准备回到君临后送种子去风息堡的。如果君临局面实在不能让他随便离开,那么就让托布送来。 …… 君临情况依旧,入城之后能见到一张张喜笑颜开的面孔。策马前行于道路当中,蓝礼左瞧右看,发现城内氛围还算不错,平民们此时正议论着龙石岛方面。 他们当然不是议论龙石岛本身,而是议论着那里刚刚打了场胜仗这件事情。 “单是俘虏就有好几千人啊,你能想象好几千人能干什么吗?” “不可能那么多吧,要说死了好几千人还差不多。” “怎么不可能,铁锤与铁砧,听说过吧?就像这场仗一样,咱们是有外援的!” “我听说那是一帮海盗?” “好像是铁群岛的人,不算海盗吧?” …… 信息并不多,但还是能猜出发生了什么的。 蓝礼对此很惊讶,他当初并没有透露自己的真正身份,同样也没要求海盗们为君临而战,却不想那些海盗如此的“识趣”? 难道是猜到他身份了? 还是说只是单纯的想要站在“注定胜利”的一方? 他对此有些好奇,不过接下来他就没空理会海盗方面的事情了。 因为事先没通知,所以直到蓝礼抵达红堡外时,红堡内的人们才了解到法务大臣返回,御林铁卫队长巴利斯坦亲自跑出来带队迎接,进入其中后,蓝礼更是没有丝毫停顿的被劳勃召唤到了王座厅内。 他们如此急切的原因很简单,自然是因为蓝礼手中的俘虏,以及那些海盗具体是怎么一回事。 “不用在乎海盗们说什么,他们重利益,而今站在我们这边,那么我们就给他们利益。” 蓝礼轻描淡写地“解释”着自己与海盗之间的关联,名义上信奉七神的他也并不承认自己是什么淹神之子。随后他不等有人询问,就将手中用绳子牵着的惊恐俘虏一拖甩在了身前地面上。 “很荣幸为大家介绍,这位是韦赛里斯.坦格利安,据我了解,他还是所谓的韦赛里斯·坦格利安三世,敌人亲封的维斯特洛之王。” 于是话题就这么被自然而然地转移到了俘虏之上。 被俘的韦赛里斯王子此刻形象不怎么样,蓬头污面,一脸惊恐而不见丝毫淡定,衣衫虽然裸露,但银发紫眸的特征并不会因此改变,且外表轮廓也让许多见过前朝王室的廷臣们非常熟悉,于是王座厅内人们表情各异。 虽说在那些海盗出现之后,他们就隐隐相信了蓝礼那封信,但真当这人被带到眼前时,却仍旧感到震撼,以及敬畏。 不声不响,眼前这位看起来十七八岁年纪的年轻人就将敌人的“国王”给抓了过来,如此轻描淡写,又有什么事情能难得到他? 或者说,就连国王都能抓来,又有谁是他抓不到的? “庆幸蓝礼公爵是我们这边的。”王座厅内人们议论俘虏之余,有人与身旁人小声说道:“不然我连睡觉都不会安稳。” …… 人们很好奇蓝礼是如何抓到的韦赛里斯,却又并不相信蓝礼口中的运气解释,只是对此蓝礼并没有多说的想法,在俘虏交接完毕后,他就声称旅途劳累,下去歇息去了。 将俘虏带回来后,他不认为还需要自己做什么,或者说,这个俘虏能用来做什么已经不用他多理会了,自然有人处置。 蓝礼此刻仍旧惦记着风息堡内的克礼森学士,于是告退之后,他直接返回了自己位于红堡当中的住所,并且招来心腹托布。 结果没等他说什么,托布就主动道出了一些让蓝礼皱眉不已的消息。 “首相被人下毒?” “是的。” 年轻骑士回答:“是首相夫人做的,她还有一个叫培提尔.贝里席的同伙。不过在事发之前就逃掉了。” 蓝礼眯了眯眼。 培提尔.贝里席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仔细一想他就记起来这位是外号小指头那个,事实上他曾经还想过这人来着,后来了解到不过只是个小小的税务官,而不是像记忆中那样身居高位,所以就没多理会。 却不想而今造成如此乱子…… 单纯的首相被下毒自然不算是乱子,或者说如果他被毒死了才算是乱子,因为首相死掉后,谷地政务必然会被那位恶毒的首相夫人把持,这样显然会让局面更糟。但蓝礼了解那位琼恩.艾林并没有被毒死,此时反而清醒的很,甚至亲自调查出了“患病”的真相。 这也是托布主动与蓝礼说这事的原因—— 托布是知道老首相与国王被蓝礼种下力量种子这件事的,因为蓝礼需要他盯着这两人身体方面的变化。 而老首相如此突然的康复旁人不了解,对力量种子多少有认知的托布自然不会不晓得是为什么。 只是托布关注的只有首相身体变化以及种子效果,但蓝礼却更在意其他方面。 首相夫人下毒给首相,不论成不成,这事都不是什么好事。 成了谷地会出现动荡,不成? 首相夫人叫莱莎.徒利,河间地徒利公爵的二女儿,而河间地目前正是战争的至关重要点! 蓝礼沉思着这件事是否会带来变数,但眼前的托布明显还没交代完事情,将御前首相身上的变化说完之后,他又递过来一封信。 “这封信是派席尔大学士交给我的,大人。” 他道:“大学士说这信来自布拉佛斯。” “布拉佛斯?”蓝礼闻言一怔,“写信的是谁?” “我不清楚。” 托布摇头,“大学士也没和我说。” 蓝礼皱了皱眉,拆开手中信件凝神看去,不由错愕。 信上既无署名也无重要事情,有的只有一行话,一行由精美通用语写下的话—— 「把它裹在脑袋上,你看起来就和多恩女人差不多了。」 276 托布与漏洞 房间内此刻一片寂静,坐在椅子上盯着手头信件,蓝礼一时间没有开口说话,只是表情怪异。 这让托布很好奇信上到底写了些什么。 虽说保管了这封信一阵子,但他显然不可能贸然拆开信件去看里面内容,而在他看来,自家主子性情稳重且随性,除非大事,不然不会让他脸上表情发生什么变化。 难道是魔法相关的事情? 他暗暗猜测。 除了主子之外,他从没碰到过其他会魔法的人,或者说主人似乎也不会魔法,但他的能力却比魔法更奇妙—— 母亲温妲的变化托布无法具体了解,但他自己身上的改变却非常清晰。 不仅学习骑士相关的知识与技艺时速度很快,身体当中甚至不知不觉多出了一股非常神奇的“气”,让他平日里体力充沛,隐隐猜测自己似乎能用这股气做出一些超出常人的事情。 这只是一个猜测,还没变成现实,因为托布尝试了几次,还没办法让身体当中的“气”出现在体外,仿佛这东西是幻觉一样,然而他并不认为是假的,因为虽说无法主动用出,但他却能够被动使用。 在红堡内这段时间,除了“监视”国王与首相的变化外,托布可并非什么都不做,而是与一个外号猎狗的骑士不断比斗对练来着,从对方口中,他得知自己每次攻击都能让对方感觉身体发麻,而这也是他与那个猎狗相识的原因。 托布不知道这个发麻到底是怎么个麻法,他好几次用手和武器拍打自己脑门但都没有效果,不过他猜测,能出现这种发麻感觉,肯定是因为自身体内那股“气”的缘故。 所以他才不断尝试想要将“气”主动用出来。 因为他感觉只要自己用出它来,可能就会变得很厉害。 至于很厉害之后能做什么,他还没想好。 主人大多时候都呆在红堡内,出行也不带着他,托布其实有些苦恼自己似乎变成了一个被养在红堡当中的跑腿小弟,好像隐隐与主人那个胖子侍从一个待遇了——混吃等死。 于是他决定抽个时间主动与主人提议让自己做点事情,不论什么事情都行,只要别闲着就好,怎么说他也是个骑士来着。 骑士应该是为主人冲锋陷阵的,而不是被养在后方。 只是想法很好,但每次见到主人时,托布却总是不敢开口多说什么,这次也一样,说完正事后明明有很多机会提出自己的想法,但面对坐在那里沉思着的身影,他却张口结舌,几番欲言又止却又始终没说出话来。 他觉得自己提出这种想法不好,因为这可能会给主人带来一些麻烦,比如没了他跑腿盯梢,主人还要费力去找别人什么的,往深了想,他不想让主人觉得自己是个麻烦。 而且他也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并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就只是不好意思而已,至于为什么不好意思,他就想不出来了,每次张嘴想说话,就突然感觉心跳加快感觉很紧张,仿佛他要说的是什么非常严重的事情,但仔细想想,他又觉得这好像也不是太重要。 然而他就是怯场。 于是托布就这么站在书桌前,老老实实等候了起来,心头着实为自己感到羞愧,但转念一想,这事似乎也不用着急,这次说不出来那就下次说好了。 于是他暗暗松了口气,把事情安排在下次去做后,他就感觉浑身轻松了。 …… 蓝礼显然不会想到自家跟班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会有如此丰富的心理活动,或者说此时他已经下意识忽略了屋内还有其他人的存在。 眯眼看着手中这封信,以及信上那句话,蓝礼感觉很荒诞。 他对这话印象不深,但总归是有印象的,同时这封信的来历也能让他记起了更多的东西,于是他很确定,写下这句话的主人是谁—— 雷妮丝。 然而这又怎么可能? 沉默半晌后,他抬眼示意托布暂且离去,随后蓝礼放下手中信件,伸手触碰自己的左手腕。 一阵思维模糊之后,他听到了一句话。 “很高兴与你对话,蓝礼。” 悦耳的声音当中显露出一股子温顺,那是双方长期接触后自然而然浮现的亲近感,然而蓝礼此刻可没感觉有什么友好之情。 “你们为什么又出现了差错?”他直奔主题地质问:“雷妮丝恢复了记忆!” 显然神灵,或者说神灵代言者是不会有忘性这回事的,她似乎也不认为蓝礼会随口撒谎或者忽悠她,闻言后沉默片刻,就直接说道:“抱歉,蓝礼,这是我们的失误。” “为什么会这样?”蓝礼皱眉追问:“这事和上次旧神不同,应该很简单才对的吧?” “神灵无法确定具体真相如何,除非你能接触到她。” 悦耳声音回答道:“可能是因为我们的做法有误,当初神灵封印了她记忆中关于你的一切事情,但没有动其他记忆,这样或许会有很多漏洞,而记忆的漏洞会让她察觉到异常。人类的灵魂很奇妙,我们无法做到完全的去干扰或者删减,如果她本身感觉到了异常,那么她就有可能将封印冲击开……当初我们应当连她的其他记忆也都封印住的,而不是单单封印了你,只是——对此我很抱歉,蓝礼。” 只是什么,对方没说,但蓝礼能想到,那时候他提出的要求是让雷妮丝忘了他,而不是忘掉其他事情。手腕上这位显然也就没想那么多。 或者说,长时间接触让蓝礼了解到,对方本来就是一个“呆逼”。 “需要神灵重新封印吗?”见蓝礼没说话,悦耳声音小心翼翼地提议。 “你们封印是不是也要让我亲自跑过去一趟?” “是的。”对方回答:“我们只能借你的手来施展力量。” “那算了。”蓝礼边说边看了看桌上摆放着的这封信,眼神复杂:“她用这句话来试探我,明显没记起多少,可能就只记得这么一句,暂时不用理她。” “但她早晚都会恢复正常。”悦耳声音好心提醒道:“既然记忆封锁已经出现裂痕,那么就总有一天会被完全冲散。” “到时候再说吧。”蓝礼头疼地回答。 他好久都没想过那位了,本来以为将这事给解决掉了,却不想眼下又闹出这种幺蛾子来,这可真是…… “我很好奇,蓝礼,你为什么要选择让她忘记你呢?” 悦耳声音突然问道:“是因为你不喜欢她吗?” 这话让蓝礼愣了愣,倒也不是因为对方的话,而是这位突如其来的好奇心让他感觉很奇怪。 这位不是一个传声筒来着吗,眼下怎么还有自己的“私生活”了? 往常可没这种事情发生,于是蓝礼尽管不想多说这个话题,但却也没拒绝回答。 “你怎么看我能够穿梭进入历史这点?”他问了个看似并不相关的问题。 277 想法、计划、意外 房间内寂静无声,黑发年轻人一直静静坐在椅子上,看起来在捂着手腕闭眼沉思,实则正与“人”交流。 “你怎么看我能够穿梭进入历史当中这点?”他问。 “我认为这是因为你窃取了北方旧神的力量。”悦耳声音回答:“北方的旧神是这个世界上最古老的神灵信仰,它们即能看到一点未来,也能将目光回望过去。你的能力与它们很相似。” “那你怎么看历史与现在?”蓝礼转而问。 “历史已经被书写,现在需要人类自己去创造。” “我是说,历史的世界与现在的世界。” “这涉及到了世界根源,时间运转,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悦耳声音道:“它超出了神灵赋予我的知识储备。” “好吧,那我直说好了。”蓝礼道:“你能确定我们现在所处的时间是正常的时间,而不是一场历史?你怎么能确定现在的很多事情是人类需要去创造的,而不是早就已经被确定了的呢?” “这是不可能的,过去与现在密不可分,却又完全不同,它——” “对我来说这是可能的。” 蓝礼打断对方的话,“在我看来,这个世界上的许多事情是注定了的,而这与我们所说的历史又何其相似?”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蓝礼。”对方奇怪地道:“你是说预言的力量吗?可那并不能说明什么,预言知只是涉及到一点时间的力量。” 蓝礼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他能怎么说,这个世界其实是一部电视剧?或者说是一部? 按照前世记忆来说,这自然是正确的,但身处于其中,蓝礼却并不认为这个世界是假的,环境、动物、人类、钻入鼻孔当中略显沉闷的空气,屁股下坚硬的木椅子,身上刚刚洗漱用过的香皂气味,以及绸缎衣袍的丝滑之感…… 这个世界是真实的,蓝礼很确定于此,但它又是虚假的。 这里与已经被定型了的历史副本其实很相似。 与此同时,投胎成蓝礼后他改变了很多事情,却有一种现象始终没有变化,那就是原著人物的诞生。 这些年他很关注于此。 北方史塔克家族的罗柏、珊莎、艾丽娅、布兰,红堡内的乔佛里、弥赛菈、托曼、拜拉席恩家族的希琳、塔利家族的山姆威尔、塔斯家族的布蕾妮…… 这些人都是他有所印象,但是在他来到这里后还没诞生,年纪比他小的。 于是问题来了。 正常来说,就算是相同时间相同地点的受孕,诞生出同一个孩子的可能性应该也是亿万分之一的吧。 蓝礼对此没什么研究,但他认为,就算是他什么都没做,完全不干涉原著剧情,许多面孔似乎也都不可能再出现了。 然而他们却偏偏都出现了。 并不只限于名字相符合,性别、性格也大致相同。 一个两个可能是偶然,全都是这样,可能是正常情况吗? 而再考虑自己的出身,那么谁又能保证眼前的一切不是另一场许多事情已经注定了的“历史副本”呢? 也许这个副本很特殊,也许真相与自己的猜测完全不同,也许…… 可能性有很多,蓝礼认为想要获悉真相,似乎只有去北方一趟,去那据说掌控旧日世界的旧神那里才能如愿。 但不管真相如何,一个猜测却始终留在他心底。 自己会一直留在这里吗?一直留在这个世界? 会不会哪天也像是在副本中那样,突然脱离于此? 自己对这个世界来说是否是个过客? …… 一切都是未知的,无法确定,所以蓝礼并不喜欢多交朋友,也不想让自己在这里留下什么羁绊。 所以他不在意世俗的权力斗争,也不想过多的干涉。 所以他只想在这个世界四处转转,去看看一些独特景观,接触一些有趣文明与习俗,而不是浪费时间的“融入这个世界”,因为他的融入可能是会白费功夫的。 也许某一天等他一觉醒来之后,会突然发现自己重新成为了一个地球人,抑或是出现在了其他世界。 所以他才不想让雷妮丝记得自己。 因为她太执着了。 彼时她在副本中找了自己几十年,蓝礼很难想象那种滋味是什么样的感受,他也弄不清楚对方到底是如何想的,非要过那种听起来就很累的生活。 但蓝礼很难不去思考,如果自己对于这个世界而言真的只是一个过客,那么相同的事情会不会再次重演? 与雷妮丝继续接触下去,真的好吗? 没人告诉他这个答案,蓝礼连自己的未来都无法确定,更别说确定别人的未来。所以蓝礼不想冒险,所以他主动要求让雷妮丝忘记自己。 这个想法可能很想当然,可能很自私,但蓝礼不认为这是错误。 他错就错在相信了七神,结果这件事七神没给办明白,让“风险”复又降临了。 触碰左手腕的手早已松了开,发现自己无法解释什么的蓝礼索性也就不解释了,注视着桌面上那封信,他忍不住又想到当年那位“死亡”前说的那些话。 “希望她真的恨我吧。” 喃喃着,蓝礼摇了摇头,随后站起身来,将这封信拿起用蜡烛将之点燃,同时眯眼沉思。 本以为能给对方一个无忧无虑的新生,结果局面反倒弄的一团糟,只能说世事无常,没什么是能一帆风顺的。 但他并不认为这事很难解决,岂不说对方此时还没恢复记忆,就算恢复了,她也不可能再眼下这种局面当中跑来维斯特洛,而等战争结束,蓝礼又不打算老老实实呆在君临。 他的计划是一切纷乱结束后,跑去北境一趟,去找那个三眼乌鸦,再然后,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他准备直接来个“一死了之”。 “死掉”之后,一切问题就都不是问题了,他可以专心去做自己的私事,而不是一直留在君临浪费时间。 反正他对于目前的身份丁点留恋都没有,也不认为脱离了拜拉席恩这个名字后会遇到窘境。 便宜兄长的绿帽子问题蓝礼也并不打算理会了,他认为大家你好我好就都很好,反正绿的是劳勃又不是他,有劳勃头发变色再先,再因为发色问题而被别人发现这事也不可能了,这个世界又没有基因检测,除了外表谁还能确定孩子到底是不是自己的? 至于多恩? 在蓝礼看来这根本就不算是事,他是答应过多恩,但他答应了也不代表一定要做啊。 同时就算多恩知晓真相,就算他们会四处讲这事蓝礼也不认为有人会相信,事实上最近几年君临内一直有传扬国王的儿女们不是国王的儿女,而是兰尼斯特的种。 这当然不是有谁未卜先知,而是因为早年蓝礼散播出去的那个乱伦谣言仍旧在君临盛行,大家都在猜测国王外出嫖妓时留手红堡的黄金双胞胎会不会在国王的床上滚来滚去。 那这样一来多一个多恩也不多。 总之蓝礼已经给自己想好了后路,于是感觉浑身轻松,然而有些事情简直难以预料,正当他在红堡的住所内好好休息了一晚,第二天起床后准备将目光看向目前战争局势之际,就又有人突然递来消息,声称一个叫雷妮丝的小女孩希望拜见他。 278 试探 望着前方那高耸矗立着的红砖城墙,以及城墙上那密密麻麻拿着弓箭巡逻的士兵,一位消瘦中年忍不住捏紧腰上细剑剑柄,同时看向身侧一位穿着独特的小女孩。 “雷妮丝小姐,我们现在转头回去还来得及。” 女孩穿着一袭花色短袍长裤,短袍外罩着一件棕黄色的双排扣条纹坎肩,身姿娇俏,一头黑长发梳理成许多小辫模样,显得整齐又秀丽。 她的打扮充满异域风情,看起来就像是一位从自由贸易城邦来的普通商人之女,只是说出口的话却与商人根本搭不上边。 “不要怕,西利欧,见过我的人本来就少,更别说在这君临里了,我有染发和化妆,没人会认出我的。” 女孩声音悦耳又稍显稚嫩,但不急不缓的语速却证明着声音主人心智似乎很成熟。 “可您报上了真名。” 叫做西利欧的消瘦中年提醒她道。 闻言后女孩抿嘴一笑,“贸易城邦里面叫雷妮丝的人那么多,又不差我一个,安心啦。” 正确的说是自由贸易城邦中的里斯人喜欢取雷妮丝这个名字,因为里斯人很多都有瓦雷利亚血统。只是消瘦中年西利欧对此可没法放心。 眼前这地方不比别处,可是维斯特洛的政治中心,而他显然没忘记,他们布拉佛斯正与此地打得火热。 而眼前这位却又是布拉佛斯统治者的女儿…… “那个蓝礼手段很不正常,雷妮丝小姐,我们先前打听到的那些事情早已证明过了,他不是那么容易被欺骗的。”中年护卫复又劝解。 “正因为不正常,所以我才要跑到这来亲自观察。”雷妮丝回答,说完将目光看向前方红堡。 她口中的不寻常与身旁人想的可不是一回事。 身上异常很多,听到蓝礼这个名字时她又总感觉很不一样,于是女孩猜测这蓝礼可能会知道些什么,或者干脆与自己身上的异常有关系。 所以她在布拉佛斯烦躁地度过了几天后,就毅然乘船偷偷跑来了这边,目的自然是试探与接触。 当然这之前她是做好了充分准备的,不仅外表有所伪装,就连身份也早就准备好了,她不认为自己会暴露,同样也相信,只要自己能见到那个蓝礼,只要那蓝礼真的与自己有关系,那么她就一定能发现线索! 没别的原因,重生者就是这么自信。 “可是,雷妮丝小姐——”身旁西利欧还想说什么,却被女孩摆手堵了回去。 “别可是了,有人来了!” 消瘦中年闻言忙抬眼看向身前,发现那城堡大门处的确有仆人打扮的人走向他们,这让他有些无奈,却只能放弃劝说。 “你不能进去。”仆人走近后朝西利欧说道。 这是正常规矩,也是护卫西利欧认为冒险的原因之一,然而刚刚没劝住女孩,现在有旁人存在,他自然也不能多说什么。 “我在外面等你,小姐,请保持礼貌。”他意有所指地叮嘱道。 女孩闻言点了点头,随后跟着仆人走入红堡之内。 红堡是维斯特洛的权力中心,同时又是坦格利安历经几代人才修建完成的一栋庞大堡垒,跟在仆人屁股后的女孩实际对此很好奇,因为在她那个年代,这座城堡其实还没修建完毕。 只是左瞧右看了一番后,她也没发现这城堡有什么独特之处,规规矩矩,没什么亮点可言,也不怎么漂亮。 于是她略显失望地收回目光,老老实实赶起了路。 这座城堡很大,要找的人所处位置距离城门也不近,不断前行间,他们路过恢弘的王座厅与高耸的首相塔,在各个堡垒建筑之间的道路上七拐八拐,最终进入了一座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塔楼之内。 相对外面明媚的环境,塔楼内部颇为凉爽,而等到女孩见到塔楼的主人之后,这种凉爽就更严重了。 那双冰蓝色的冷淡眼眸仿佛深海之下的寒冷冰晶,注视而来时让女孩有种从头到脚被浇了盆冷水的感觉,其中泛着淡淡威严与压迫,端坐于书桌之后,对方整个人显得充满了上位者的气势。 雷妮丝见过许多身居高位者,甚至她曾经就是一个,但还从没见过这种仿佛拥有真正威严气场之人,这让她感到有些别扭,原本淡定而又自信的眸子此时也忍不住闪烁了起来,站在书桌前,脑袋微微压低。 “我叫雷妮丝,大人,感谢您能同意见我。” “我倒是第一次见到有小孩自己跑来拜访我的,你家大人呢?” 充满磁性的声音听起来还是很和善的,与这人身上的气场不怎么吻合,让有些紧张的女孩情绪稍缓,事实上经过许多风浪的她并没有那么脆弱,只是身前人身上那股气势实在独特,仿佛真的有一股力量从其身体当中散发而出,而不是那种虚无飘渺的错觉。 “这正是我来这里的原因,大人。” 说话时雷妮丝低垂的眼帘已然抬起,长长的黑睫毛抖动间显露出一双恢复自信的淡蓝色漂亮眼睛,“我父亲是一艘布拉佛斯商船的船长,因为战争缘故被扣押在了君临内,这是正常流程,我们没有怨言。但港务员瓦伦丁却通过各种卑鄙手段来想要用很低的价钱购买我们船上的香料,我父亲因为不愿意出售,被一群人绑架打成了重伤,现在正躺在旅馆里面起不来床。” 这是她早已准备好的借口,或者说也并不是借口,而是真实发生的事情,很多外来商船被扣押,的确有君临的人想要压价购买那些原本昂贵的货物。 只不过挨揍的船长并不是她父亲,揍人的也不是所谓港务员,而是她暗地里指使的。 “为什么不上报巡逻队,或者去王座厅面见国王?” 坐在书桌对面的年轻人随口询问,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兴趣,不过对此女孩并不在意,她想要的只是见到这个人罢了。 “这里的都城守备队都只照顾君临自己人,没人愿意管外来者的事,更何况我们布拉佛斯还与你们在打仗。尊敬的劳勃陛下同样有半个月时间没开启审判了,我们不认为他现在有空闲,同时……” 她说着,微微低头,眼角余光却紧紧盯着对方的表情变化,“我们之前替您送过一封信,大人,我想这封信多少能让您能照顾一些我们这些外来者。” 这自然是试探之语,不过那封信的确是由他们商船送过来的。然而让雷妮丝感觉有些失望的是,她说完这句话后并没有从对方脸上发现什么异常。 “那么那封信是谁写的呢?”询问的声音稍显不耐,似乎显得兴趣缺缺。 难道我猜错了? 女孩暗暗纳闷,表面上则老老实实回答道:“我们不清楚,是一个脸上有轮胎印记的人让我们捎给您的,他还说您会知道这封信是什么意思。” “是吗?”对方呵呵一笑,“恐怕要让他失望了,我对那种故作高明实则不知所谓的东西一向不感兴趣。” 他说完摆在桌上的手抬起示意,“我会替你父亲做主的,前提是真相的确如你所言的那般。” 这位的意思显然是送客,让原本对此次见面充满期待的女孩非常郁闷,但她也不好多留。 “谢谢蓝礼大人,那我先告退,还请大人多费心。” 施了一礼后,女孩老老实实地走出门外。之前带她走进来的仆人一直在外面等候,见到她出来后没说什么,前头带路,最终将其送出了城堡。 外面静静等候的中年护卫见此松了口气,随后忙走上去接应。 “雷妮丝小姐,事情顺利吗?” “不顺利。”女孩闷闷不乐地回答:“根本看不出什么来。” “这种事情让属下们去做就好了,您没必要亲自涉险。” “你们不懂的。” 女孩不置可否地说,回想了一番刚刚的经历后,发现根本没有任何线索,也实在有些打击她的积极性,一时间她颇感意兴阑珊。 不过她并没有打算放弃,往暂住旅馆方向走了一会后,她语气不甘地道:“叫人多收集这蓝礼的情报。” “我们已经收集了他的所有情报。”消瘦中年提醒她道。 “还要再往深里挖。” 女孩边走边说,浑然没发现不远处正有一头麻雀落在路边观景树上静静盯着她。 279 诸神的力量 麻雀或飞翔或落在路边两侧建筑屋顶,悄然跟随间,任谁也不可能发现的了异常,身处于红堡内部的蓝礼因此清楚了解到女孩目前的居住地在哪。 直到麻雀被挡在一间旅馆外无法继续跟随后,他这才“收回”视线,并且略显无语。 不想那位竟然如此大胆,双方开战期间也敢跑到这边来,还跑到他眼前转来转去…… 伪装的倒是挺出色,如果不是蓝礼拥有心灵天赋,他还真不敢确定之前跑到眼前的那位是雷妮丝还是同名的一个寻常商人子女。 摇了摇头,蓝礼抬手触碰向了自己的左手腕,没等对方询问,就直接开口道:“如果施展二次记忆封印,你能保证封印不会再有漏洞吗?” “如果将她的记忆全部封印住,几率还是比较大的。”代言者回答。 “比较大?” “是的,神灵不敢保证完美做到。”对方回答:“因为她已经并非新生婴儿,就算全部失忆,也会有人不断提醒她被封印住的记忆,这样一来,她还是有恢复记忆的可能。” 蓝礼闻言无奈。 岂不说没有百分百保证,就算有,他也不愿意那么去做。十多岁的女孩突然失去了全部记忆,那与白痴有什么区别了? 当初投胎的时候就应该让她重新开始的,蓝礼有些牙疼地想,留哪门子记忆啊。 当时他的想法是前世记忆好歹也算是一个优势,或者说金手指,留着对雷妮丝很有好处,也算是自己的一个补偿…… 可惜当初他并不清楚七神是如此的不靠谱,那动辄让人转世投胎的语气,还以为手段有多么高超。 “就没别的办法了?” “办法还是有的。” 代言者回答:“如果你不喜欢她,那么我建议从物理层面上将她抹去,然后我们可以重新让她投胎做人。” “……” …… 蓝礼暂时没理会代言者提出的建议,而是思索了一番后,将这个问题暂时抛之脑后。对他来说,这个问题实际上也并不是太过重要的事情。 当前最要紧的还是盯着战局,同时老首相琼恩.艾林方面也需要他去探望一番。 两者并不冲突,于是他不久之后就了解到,情况似乎有些不利。 “敌人打下了三姐妹群岛,并且以群岛作为暂时指挥地,目前正不断往河间地与北境登陆。”首相塔内,坐在椅子上的秃顶老人详细给蓝礼解释着目前战况。 “河间地聚拢的军队与谷地军队合并防守东海岸线,但被打溃了,目前只能收缩战线被动防御。西境泰温公爵驻军赫伦堡,暂时按兵不动。” 说着,老人叹气道:“我方的配合调度工作很差,如果能达成默契,根本不会让敌人登陆上岸,同时没了佛雷家族的掌控,那边……” 他摇了摇头,没说下去,蓝礼却明白他的意思。 孪河城的佛雷家族在前世记忆当中是个大反派,对当代贵族们来说他们也不是什么好鸟,收过路费发财的土鳖罢了。 但此时此刻,所有人都希望这支家族还存在。 无他,那敌人登陆之地正处于佛雷家族的领地当中,然而因为佛雷家族的消失,此时那边的原著民们却无人领导。 领主家族对于麾下领地的掌控力不是其他人可比的,几百年时间的管理,当地农民们基本只认孪河城佛雷家族为主,其他人想完全接手,一时半会可做不到,就连国王也不行。 “北方情况怎么样?”蓝礼转而问。 “几股多斯拉克骑兵被送往北境后方展开骚扰。” 老人回答道:“恐怖堡卢斯.波顿伯爵正率军清扫,据说情况还不错,多斯拉克人并不习惯北方寒冷气候。临冬城方面同样在防备多斯拉克人从白港一带蔓延。因为咱们事先知晓敌人目标,所以卡林湾方面守军充足,一时间不可能被攻下。” 蓝礼闻言点了点头。 北境很大,同时也不像临海的谷地或者风暴地那样多山多林,那边临海地区道路平坦,同时战线又很长,如果敌人想要登陆到北境后方去,根本防不胜防。 同时多斯拉克人又是一个非常具有骚扰性的民族,要说攻打城堡他们并不擅长,但四处掠夺却非常精通,对于那些人,泛是领主都不可能不重视,毕竟对于领主而言最重要的是领地而不是城堡。然而如果放任多斯拉克人走那么一遭,那么自家领地受到的打击简直会是毁灭性的。 这种情况下,北境必然会束手束脚。 显然老首相对此就头疼,不过这种事情无法避免,主要原因还是己方海上力量不强,战争开始后就始终处于被动局面。 蓝礼对此也没什么别的办法,他搞事情还算在行,但对于这种军事方面却并不擅长,与寻常的阴谋诡计不同,军队作战动辄数以万计人员参加,他可不敢贸然瞎指挥什么,毕竟纸上谈兵与实际作战是两码子事情。 也许他能想出个很完美的办法去破敌,但实际上这个办法拿去实施指不定会歪到什么程度。 不过他虽然无法贸然掺合进去军事相关,却能够在其他方面提供助力,比方说检查一下老首相的身体方面,然后看看能否让他“离开椅子”。 一直坐在椅子上其实并不算是好事,尽管老人看起来精神抖擞,但实际上他的身体却会因此而受到摧残,同时蓝礼发现老首相体内的力量种子演化出的特征并不能完美祛除他身上的“毒素”,而是压制下去罢了。 老人不敢离开椅子的原因也是这点,因为只要他一离开,身体当中所累积的疲惫与病症就会卷土重来。 用通灵之刻打入意念,蓝礼对此能够感同身受,但思考了一番后,他发现单凭自己没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所幸手腕上有着七神印记的存在,同时利用于此,他似乎还能做一些别的事情…… 于是蓝礼下定决心,手掌触碰老人心口,在对方逐渐惊骇的目光下,掌心处散发出一片璀璨金光,开始迅速围绕老人的身体上下蔓延扩散。 外表看来,这种情况非常绚丽,而内在所发生的变化却更为惊人。 此时琼恩.艾林能够感受到,一股热浪正不断随着金光蔓延而在身体当中愈演愈烈,体内原本充斥着的疼痛与疲惫感就像是冰冷的体温遇到了暖热火炉一样被飞快驱逐,最终完全消散一空! 整个过程也就是一分多钟,胸口手掌收回的同时金光内敛消失,而脱离椅子站起身来的老人则低头打量着自己的身体,浑身颤抖,却并非是虚弱缘故,而是激动。 别说身体当中的疲惫与毒素了,长年累月积累下的新旧毛病此刻似乎也已经全都消失不见,走来走去,腰不酸腿也不痛,整个人仿佛一下子年轻了二十多岁。 活力重新在身体当中复苏,尽管之前已经猜到蓝礼手段不凡,但老人仍旧无法忍耐自己的激动情绪。 因为他看到了新的希望。 并非是自己能继续活多少年的希望,而是他的家族,他的继承人! “我有一独子名叫劳勃,从小体弱多病,蓝礼大人。”老人忍不住走到蓝礼面前,激动地想要拉起他的手,却又似乎有所顾虑而显得束手束脚,只是话语并未因此受到影响。 “还请帮帮他!” 蓝礼闻言眯了眯眼,看起来有些迟疑。 “我很希望能帮到你,首相大人,可是……” “可是什么?”对方忙问。 “可是这并不是我能随意动用的,”蓝礼说道:“这是诸神的力量。” 诸神? 老人闻言一愣,随即满脸敬畏,只是他并没有放弃希望。 “这……诸神能否帮帮我儿子?” “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琼恩大人。”蓝礼为难地回答,紧接着却又咬了咬牙,“但我愿意替你请示。” 280 高级间谍 “就拜托蓝礼大人了!” 老人殷切地话语从身后响起,转头看去,御前首相琼恩.艾林而今正站在首相塔门口满脸期盼与感激,事实上如果不是蓝礼拦着,这位甚至想要将他送到法务大臣的专属塔楼中去。 显而易见,御前首相目前心情很不平静。 想想这也正常,七十岁的年纪,不久之前又差点被毒死,唯一的继承人此时也不足五岁,还整日病怏怏的模样,看起来就很难活过成年—— 作为一个封建大领主,谷地艾林家族而今凋零至此,作为家主的琼恩.艾林怎么可能不在意。 只是往常老首相对此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办法,毕竟那不是单纯权力或者钱财就能解决的问题。 而今出现了新希望,他自然很难保持稳重。 这种情况下,蓝礼估计自己就算是提出一些很过分的要求,甚至用这位的命来换继承人的新生,估计这老人在考虑过后都有可能会同意。 当然,蓝礼是不会提出这种要求的,谷地艾林家族与拜拉席恩是盟友关系,而维系这盟友关系最牢固的一点就是琼恩公爵与劳勃之间的父子感情,这点从老人给唯一的儿子同样起了个劳勃的名号就能看得出来。 只是蓝礼却也不可能什么要求都不提。或者说,他提出什么要求,就要看七神需要什么交易条件了。 “虽然有时候不靠谱,但也算是很有用了。” 回到自己的书房内后,蓝礼深思了片刻。 如此暴露出力量自然是有考虑的,一来他曾经就已经被王后瑟曦见过这种“特殊之处”了,没必要再藏着掖着。 二来他主要想着的是给自己特殊之处找一个靠得住的理由,毕竟以往做出了许多令人难以理解的事情,一次两次倒也罢了,次数多了,就算是己方中人估计心中难免也会升起忌惮情绪。 未知与神秘本就会引起人的恐惧,而恐惧时间久了,难免会滋生“逆反”情绪来。 同时老首相身上的异常也不可能没人发现,必然会有人如老首相那样猜到他的身上,那么未免有别人在过后以为蓝礼手段高超无所不能然后跑来求助,他自然需要释放出一个信号,那就是不是随便什么人他都能出手相帮的,或者说,他出不出手无法按照自己的意愿来行事。 同时,就算能出手也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因为天上诸神如此要求。 当然,这么做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提升影响力。 蓝礼相信,如果自己真的能将御前首相的继承人体弱问题解决,那么以后自己说什么,对方不可能不多思量思量—— 虽说是国王弟弟,但就连国王在很多时候都放不开手脚,更别说他了。 …… 答应老首相去“问问”,而蓝礼的确也问了。 治疗一个孩子的先天疾病似乎对于七神而言并不算太难,而祂提出的要求也很简单——在君临内修一座收容所,并且保持正常运转。 蓝礼认为这事不难,特别是对于一个首相来说,不过他并没有马上就将这件事说出去,不然就显得他沟通的太容易了一些。 老人也没催促,尽管他看起来很着急,但身体康复后作为首相他的工作很多,也没办法总将注意力放在这件事上。 北方的战争如荼如火的进行着,不只限于首相忙碌,国王劳勃、海政大臣史坦尼斯、财务大臣梅斯.提利尔、以及情报总管瓦里斯……御前会议的所有议员们都在为此而忙前忙后,每次见面基本都是风风火火的模样,话题除了打仗还是打仗。 而作为在君临百姓们心中声名鹊起的“好官”,蓝礼的任务是维持君临治安稳定,或者说保持王室基本的法庭运转,同时管理监牢与囚犯,等于说是正常的工作就好,其他用不着他多理会。 蓝礼也没想多管什么,河湾地的领主们被他那么一闹,现在不见丝毫二心,积极主动地听从铁王座调令,多恩被他一顿嘴炮也说的保持了中立,而今正“坐山观虎斗”。 谷地虽说目前没有太多成效,但起码来说被他“照顾”过一番后,也没有乱子发生,不像是没来得及做什么的河间地,那边已经有两家领主投靠坦格利安了,还有一些保持中立。 总的来说,蓝礼的作为让维斯特洛大陆基本保持团结一心的站在拜拉席恩一方,而没有被卷土重来的坦格利安家族所分裂,这其实很不容易,因为相对才创立十多年的拜拉席恩王朝,坦格利安可是统治了维斯特洛近三百年的时间,哪边更有影响力其实是很明显的事情。 该做的他已经做过,剩下的就看哪边硬实力更强,同时他也要更加提防在明面之下的暗流,提防各种阴谋诡计滋生。 琼恩.艾林一事让蓝礼提高了警惕心,也很庆幸自己之前曾经把力量种子暗地里种入其体内,不然琼恩.艾林一死,谷地现在是什么态度就很难说了——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积极主动就是。 显而易见,单纯的情绪感知并不能让蓝礼察觉到隐藏在红堡内外的人们到底是好是坏,或者说他只能感知到针对自己的情绪。 然而如果别人对他没有敌意或者不怀好意,那么他就发现不到什么鬼祟存在。 打入意念到旁人体内这点倒是可以做到读心,但他又不可能一个个的去排查,别的不说,单纯红堡内的工作人员就数以百计,他想查也查不过来——读心并不是万能,还需要他主动引导才行。 当然,人数太多无法查过来,但少量人员他还是能够做到暗地里监控着的,比方说御前会议上的重臣们。 作为王国最重要的权力中心,御前会议很重要,参与御前会议的七个人更重要。 御前首相,财政大臣、法务大臣、海政大臣、情报总管、大学士、御林铁卫队长,这就是御前会议当中的七大成员。 蓝礼在高庭长大,但自打他当上法务大臣后,他与财政大臣梅斯.提利尔的关系就一直不怎么样,主要是财政大臣是王国各个官员们的头头,而官员们普遍对蓝礼印象很差——因为蓝礼丝毫不在意他们的利益,总拿他们开刀,甚至一些小案件牵连出官僚时也不见丝毫宽容,该怎么判就怎么判,有人来说情也不顶用,反而会丢面子。 所以蓝礼并没有忘记暗中调查提利尔,无声无息,却直指要害。 除此之外,大学士与御林铁卫队长也需要仔细监管,因为两者都是从前朝坦格利安时代就已经身居高位的存在,同样属于前朝重臣的,还有情报总管瓦里斯。 这些人挨个接触之后,或多说少都有一些隐秘,但都不是什么大事,然后蓝礼发现,最后的情报总管瓦里斯却很不简单…… 281 好与坏 “敌人并没有因此动摇的原因是他们声称找到了雷加的儿子伊耿,而伊耿的继承权又在韦赛里斯之上。” 穿着一袭粉袍的光头太监此时正站在御前会议大厅门前的石质阶梯出,等待国王莅临开会之余与蓝礼说起了新情报,满脸感叹。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我们手中的韦赛里斯就没有丝毫作用了。” “是吗。”蓝礼闻言不置可否,“如果那伊耿死了呢?” 瓦里斯闻言一愣,随后笑呵呵地道:“旁人这么说我会以为开玩笑,不过蓝礼大人是个例外——您有把握刺杀了那伊耿?” “没有。”蓝礼耸了耸肩:“我就这么一说。” “那可真遗憾。”瓦里斯叹气,“如果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小伊耿死了,咱们的工作就好做多喽。” “谁说不是呢……” …… 两人站在大厅门前和和气气地交谈着,心中怎么想唯有各自知晓。 他们正在谈论的是蓝礼前段时间俘虏回来的韦赛里斯.坦格利安。 正常来说,将敌方“国王”俘虏在手后,敌人就算不立即撤军,也会出现动荡。 然而事与愿违,敌军并没有因此受到影响,仍旧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御前会议原本对此无法理解,但现在倒是知道了真相—— 因为有更合适的替代者出现了。 雷加是坦格利安王朝的继承人,而雷加的儿子伊耿自然比叔叔韦赛里斯的继承顺位更高,乃至于此时他们手中的俘虏情况很尴尬,既不能用来威胁敌人,也无法做到有所制约。 不过蓝礼却知道,那所谓的雷加之子伊耿其实并不是真的,而是一个冒牌货。得知此事的源头也很简单,正是站在眼前这位,看起来一脸无害的情报总管瓦里斯——当然也不是他开口说的,而是蓝礼“读心”出来的结果。 蓝礼对于瓦里斯的感官原本并不差,在前世不多的印象当中,情报总管瓦里斯似乎是个为国为民的好人来着,最后还因为原著主角龙母大发神经的放火屠杀民众而反叛。 当上法务大臣后,蓝礼也没怎么对这位起疑心,因为每次见到这个光头,他都是一脸乐呵地跑过来亲切交谈,偶尔提供一些别人小秘密什么的表示亲近,同时在蓝礼前段时间大肆展开审判时,他更是能感觉得到瓦里斯心中对自己滋生而出的善意与好感。 然而结果却与印象相反,尽管蓝礼并没有从瓦里斯这里发现他对自己的敌意,但这并不表示瓦里斯没有问题,或者说他的问题很大——这人是个高级间谍。 瓦里斯真正服务的人就是他之前提到过的那位雷加之子伊耿,或者说所谓的伊耿本就是他亲手炮制出来的一个人,目的很简单,自然是要浑水摸鱼,然后推之上位。 显而易见,瓦里斯是个敌人。 蓝礼对此表示很遗憾,但这并不能阻碍他展开行动。 于是当天御前会议结束后,一群士兵突然在半路拦住了正往住所走去的情报总管,并且不顾其辩解地直接将其押解到了地牢当中。 这事惹来红堡内好一番慌乱,财政大臣梅斯.提利尔甚至严重抗议,认为没有证据就如此对待王国重臣并不合法。 然而行动之前蓝礼已经征得过御前首相与兄长劳勃的同意,前者刚刚获得蓝礼的口信,正乐呵呵地准备去建造收容所。 后者对间谍说辞半信半疑,不过源自前阵子蓝礼的工作情况,劳勃倒也是没有阻止,只是声称必须要拿出确凿证据来。 情报总管好歹也是御前会议上的重臣,自然不可能随便处置,不过蓝礼并不认为有谁能在自己的“读心”面前保持狡辩与欺瞒,事实也正如此。 …… “当我听说你如何审讯那些犯人的时候,我就想过,也许不久之后我也会落得那般下场。” 早晨时还与蓝礼谈笑风生的粉袍太监而今正靠在木质牢房内的墙壁处,面对牢房外走来的蓝礼,他无奈叹气,“这可真是个笑话啊,就连天上诸神而今都跑来干涉凡俗事物了?” 瓦里斯娘娘腔般的声音此时已然消失不见,话语反倒充满沙哑与粗糙,似乎这才是他正常的讲话方式。 “你有什么想要告诉我的吗?”牢房外坐在椅子上的蓝礼询问。 “说与不说又能有什么区别?” 瓦里斯闻言呵呵一笑:“总归是要被砍头的。”说着,他话语一顿,“或者被绞死?大人,随你怎么处置,只是看在往日同僚一场的份上,别把我关进笼子里面喂乌鸦就好。” 蓝礼闻言没说话,而是看了对方几眼后,手中羽毛笔刷刷不断地在羊皮纸上书写了起来。 地牢内因此颇为寂静,除了纸笔摩擦声音之外就只有火把燃烧时的噼啪响动。牢房内的瓦里斯起先还能保持淡定,但见蓝礼手下的羊皮纸上一行行黑色字体越来越多,写的又基本符合事实,他不由咽了口唾沫,紧接着却又升起一股愤怒。 “所以这就是天上诸神的安排?” “什么?”蓝礼手中动作一顿,抬眼看向对方。 “你们口中的疯王的确残害了许多领主贵族,但除了最后那疯狂之举,又有谁听说过他陷害过寻常百姓。”瓦里斯质问地道: “你兄长劳勃推翻了疯王所谓的暴政,结果呢,不过区区十多年时间,原本填满金币的国库现在却空荡荡的只能用来养老鼠,这还不算铁王座在外面欠下的债务。我很难想象尊敬的劳勃陛下是如何将那么多财富挥霍的一干二净的。我也时长去想,七国如果发生像几十年前春季大瘟疫那样的灾难,铁王座又能有什么样的作为?疯王与劳勃,又是谁真的昏庸无能?” 蓝礼静静听着,没说话。对方却似乎又突然失去了兴致一般,瘫靠回墙壁上,意兴阑珊地叹了口气。 “没有什么天生的王,就连那备受世人赞誉的雷加王子都因为一个女人不顾了大局,一个已经与人有过婚约的女人罢了,呵呵,那是爱情?有多少无辜之人因此而死?” 说罢,他摇了摇头,闭目不再多言,似乎已经无话可说。 蓝礼也没打扰他,但感受着其内心当中此时的情绪,他却也有些没有丝毫发现内奸的喜悦,沉默片刻后,蓝礼干脆站起身来踏步离去。 此时外面天色有些阴沉,阳光被乌云遮蔽,看起来似乎是下雨的前兆,仰头看了看后,蓝礼叹气。 对方即指责坦格利安又鄙夷拜拉席恩,然而说来说去,不过是失望罢了。 对这个政权的失望,对这个世界的失望。 这让蓝礼忍不住想到前世记忆当中那位龙之母,以及她口中的暴君之轮。 “这个世界的确腐朽僵化的够呛啊……” 没继续想下去,因为蓝礼突然心思一动,莫名感觉身体方面有什么变化发生,这让他果断上楼回到自己的书房当中。 照镜一看,他发现自己的属性栏中,那个许久不曾动弹的升华,从之前的31%突然窜到了57%! “发生了什么?” 蓝礼皱眉思索着,却没想到自己之前有做什么特别的事情。 不过紧接着他就突然有所明悟,因为跟班托布急匆匆地跑了上来,并且一脸喜色。 “大人,我,我放出气了!” “什么意思?”蓝礼挑眉询问。 托布张嘴想要解释,但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于是挠了挠头后,他突然伸出手来示意,蓝礼凝神看去,就看到其五指与手心处蓦地释放出一阵白雾般的气体来回旋缭绕。 282 气 书房内,面目清秀的棕发少年此刻表情激动,却又泛着些许忐忑,朝蓝礼伸来的手上有白色雾气升腾,乍看之下就像是将手放在了沸腾的水锅上方不断受上浮水蒸气蒸煮一样,只是这个蒸汽颜色白的着实很纯粹,就像是天空中洁白的云朵,也并没有自然飞散消失,而是一直收束着荡漾缭绕于少年五指与手心之间。 站在他对面的蓝礼紧紧盯着这东西,表情惊讶。 眼前的托布之前就与他说过身体当中有所谓的气流存在,蓝礼还猜这可能是类似于内功或者斗气之类的东西,用不出来的原因没准是需要打通经脉或者积攒力量什么的。 只是眼下来看,这东西竟然还真的是“气”,而且距离托布声称有气到此时释放而出,时间根本就没多久…… “我正与桑铎对练,然后这个就,就突然冒出来了。”见自家主子没说话,棕发少年忙多解释了一句。 桑铎就是外号猎狗的那位,属于兰尼斯特家族的封臣,在上次遇袭过后,被派来贴身保护乔佛里王子。 “有什么感觉?”蓝礼询问。 “感觉……呃,感觉很凉?” 托布吞吞吐吐地说道:“但有时候好像也会很热。” 蓝礼闻言挑了挑眉,随即探手触碰托布手中这团气,棕发少年见此忙缩手躲避,“大人,这东西不能碰!” “有什么不能碰的?”蓝礼奇怪地问。 “我刚刚与桑铎对练的时候,第一次窜出这个就把他整个人都麻翻了。”托布回答,却发现蓝礼并没有理会自己的话,而是已经伸手探入“蒸汽”的气流中心,这让他不由一愣,随后见自家主子没有丝毫难受表情,也没发生什么意外后,他又不好意思了起来。 托布感觉自己很蠢,身体当中的力量本来就是主子赐予的不说,自家这位主人又一向神秘且强大,自己怎么可能随便就能伤到他? 也许主人体内也有这个? 见蓝礼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棕发少年暗暗猜测。 显然他猜错了,蓝礼身体当中可没有什么气的存在,甚至说他连力量种子都没有给自己种下,因为他压根就用不了那东西。 可能是手腕上的混乱印记缘故,不论是古道之种还是由古道之种演化出来的力量种子蓝礼都用不了,这让他有时候会感觉很遗憾,但又有所释然,因为他虽然用不了这种东西,但同样也不会被这类东西以及其衍生出来的事物而受伤。 那些被异化了的怪物是这样,对他就始终没有敌意。眼前这团特殊的“气”同样没有让蓝礼感觉丝毫异常,手指探入其中后,蓝礼甚至只觉得这东西就像是吹在手指上的冷风一般泛着清凉,或者如同将手放在夏天空调吹风口时那般,很有趣,却也只限于此。 蓝礼并没有感受太久就收回了手,因为他发现托布明显没办法长时间显露这东西,此时已经面露疲态,不过这并不会阻碍他探究其详细情况。 “具体什么感觉?”示意托布收回气的同时,蓝礼开口询问。 “就是放的多了会很累,也有些掌控不了这东西的收发。”托布挠头回答:“就像是在放屁一样,有时候就放不出来,有时候又忍不住。” 这个比喻还真是……蓝礼闻言瞬间就明白这玩意是什么感觉了。 “除了能麻痹敌人外,你有没有发现这东西的其他作用?” “就是会让人很麻……” “其他的呢?” “其他的,好像没什么了。” 显然这个回答并不能让蓝礼满意,于是他复又催促棕发少年仔细感受,结果对方憋了半天,又声称这个东西的量似乎在身体当中固定了的,之前释放的消耗此时正缓慢恢复,然而与此同时托布却也发现自己有点饿了…… 蓝礼没再继续问下去,而是打发这位自己去寻东西吃,他则坐在房间内书桌后的椅子上沉思了起来。 看起来这似乎是单纯的力量衍化,与之前相比,托布的力量种子更上一层了。 然而单纯如此的话,又如何能刺激到属性栏中那个莫名其妙的升华? 这些年的探索,蓝礼已经发现这所谓的升华提升与自己并没有什么关系,或者说与自己的行为并没有关系,它的提升好像很没规律,有时候睡一觉醒来之后就突然增加了,有时候吃饭或者发呆也会增多,而不论蓝礼怎么做,也没找出过主动增加这东西百分百的方法。 蓝礼猜测这升华可能与自己给这个世界所带来的变化有关系,但始终没有确定,而今突然提升了一大截,托布又有那种变化,他对此的猜测更加笃定了,只是却又感觉很迷惑。 “因为已经成了体系,所以才提高的?”如此思索着,却又感觉不像。 种子赋予目标后会跟随目标自身的行为演化出相应的力量以及提升办法,在蓝礼看来,这似乎与他的“职业”能力差不多。 比如托布的力量提升就需要做一些骑士行为,不论训练还是比斗,同时托布的力量属性也明显是战斗相关。 而他母亲温妲的却需要以打探情报来提高,衍生而出的能力也是五感类的。这种情况在蓝礼看来已经基本算是个力量体系了,因为顺着路子走总能提升。而今托布有如此变化,不过是复又被增强,又不是什么新鲜事情…… 想到这,蓝礼心思一动,猜测会不会是自己想错了? 托布的变化只是恰逢其会,真相,或者说升华的变化与托布根本没关系? 于是蓝礼起身走向门外。 力量种子这些年积攒了很多,但蓝礼认为这东西也算是宝贝,所以并没有随意赐予别人,不过多少还是分散出去了一些。 比如他兄长劳勃与御前首相体内的,还有史坦尼斯与风息堡内的克礼森学士。托布与其母白鹿温妲属于最早的“元老”,新晋为君临“黑道大佬”的洋葱骑士戴佛斯蓝礼也随手赐予了一枚,还有在河湾地时收的小胖侍从,除此之外就只有在高庭的一些童年玩伴与公爵母女了—— 蓝礼虽说与梅斯.提利尔之间的关系不怎么样,但与他妻子儿女的关系却很好,至今仍然保持着通信。 他不认为托布身上的变化是引起升华提高的原因,所以准备出去看看其他人的情况。 只是在红堡内转悠了一圈后,蓝礼并没有发现劳勃与老首相身上有什么改变,倒是从胖侍从山姆威尔那里发现了一点特别的情况。 283 真正的主线任务? 肥胖的小肚子仿佛能撑破身上穿着的天鹅绒侍从衣物,一张圆脸又大又宽,还沾染了几道面粉痕迹,灰色眼眸面对蓝礼注视时躲躲闪闪,时而鼓起勇气抬眼看去,却又立即收回视线低头注视自己的脚尖。 小胖子身旁有个同龄帮厨打扮的女孩,而在小胖子对面,蓝礼正面无表情地咀嚼着手中一块明显有些焦糊的白面包,在他身旁有一位大厨打扮的棕发老人点头哈腰地解释着什么——事实上,此地正是厨房。 “是这位山姆少爷自己想要过来学厨艺的,公爵大人,咱们可没有主动引诱他,他旁边那个只是咱们厨房内的一个小帮厨,刚来不久,也不懂啥规矩,可不算是咱们自己人呐。” 这话让小胖子肥脸通红,他身旁那位脸上长着雀斑的同龄女孩则面色发白,站在原地手指不断捏着身上的亚麻短衬衣角,眼神即胆怯又恐慌。 蓝礼没回应身旁老厨师的话,吃着手中面包之余,他正不断打量着角落处这对男孩女孩,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谁也没办法知晓他在想什么。 不过单这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就已经很吓人了,身份地位加上礼仪技能衍生的威严特性,让此地宽敞的厨房内寂静一片,不远处一群厨子缩在角落,被吓得大气也不敢喘一下,看向老厨子与胖侍从旁边的女帮厨时目光也泛着怜悯。 然而很令蓝礼惊讶的是,他这个从河湾地塔利家族顺带过来的懦弱侍从此刻反而却显得格外有勇气。 “是,是我想要学做面包的,不怪别人,大人!” 山姆如此说道,尽管说话时眼睛看着脚尖,声音也充满颤抖与不自然的尖锐,却也值得让蓝礼深思。 是什么赋予了这胆小鬼勇气? 是他体内变强的力量种子,还是他旁边那个被吓傻了的爱情? 缓缓咀嚼着白面包,口感其实不怎么样,即干涩又满是焦糊味,但心不在焉的蓝礼却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这明显是菜鸟制作的食物之上。 勇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对面的山姆说完那句话后就啥也不敢说了,只顾盯着自己脚尖,周围别人同样也不敢随便开口。 蓝礼身旁的棕发老厨子此刻就胆颤心惊地偷瞄着旁边这位名声令人即恐惧又敬仰的年轻身影,莫名有种站在狮子身边随时都会被吃掉的感觉。 他也在暗暗叫苦。 眼前这位除了领主贵族的身份之外还是个骑士,而谁不知道骑士的侍从在未来也是要当骑士的,然而那小胖子却跑来与他们学习厨艺…… 厨师虽然以平民们的眼光来看是个非常好的职业,不愁吃穿,也不愁没有工作机会,但在贵族们眼中却根本不入流。 而今他这个厨子竟然拐带了一位骑士侍从跑来学厨艺,这怎么看怎么像是没安好心。然而让老人委屈的是,当初可不是自己主动,而是这小胖子软磨硬泡才答应教他的啊…… 想着,老厨子突然发现身旁这位似乎并没有多在意那个胖侍从,目光反而一直在侍从旁边的女帮厨身上打转,这让老人心思一动,心想难道这位看上这女孩了不成? 胖侍从身旁的女孩实际上是他一位亲戚家的女儿,而不是什么“临时工”,之前能同意让小胖子跑来蹲点而没有驱赶的原因也正是因为老人发现这小胖子与自家这位侄女相处的很愉快,他认为这样也许能与这个出身贵族的小胖子拉近点关系——在红堡内,关系实在太重要了。 然而眼下…… 老厨子眼珠子一转,并没有因此而心情忐忑或者担忧某人欺男霸女,反而一下子期待了起来。 侄女这要真被身旁这位大人给看上了,别管能不能成为这位的长期情人,就算是一次那也是莫大的机会! 这君临内谁不知道冷血公爵的名号,管你是谁,人家出手一向不讲情面,而且手段尤其狠戾。 这种情况下,谁又敢招惹这位上过的人? 寻常人哪个不多少要给点面子啊,别的不说,起码出去开店铺,可能有混子胆敢去敲诈,又有哪个金袍子敢不重视? 这里好处不少! 万一要是弄出个私生子来那就更好了,私生子与未婚先孕的女子虽说普遍被人瞧不起,但这也是要分人的,普通贵族的私生子与法务大臣的私生子那能一样吗?谁敢瞧不起那是脑子有病?寻常人巴结还都来不及呢! 只是,这么多年也没听过身旁这位有什么“绯闻”,不久之前好像还听人听说过,这位貌似不喜欢女人,那这个…… 短短几个呼吸的功夫,老厨子就想了如此多的东西,只能说身处于红堡这座权力中心,就算是一个小老头也很是不甘寂寞。 可惜他想太多,蓝礼怎么可能瞧得上一个看起来还不到十四岁,连与他说话都不敢说的的寻常小女孩? 他如此注意女孩的原因其实很简单—— 对方身上有力量种子的痕迹! 这似乎证明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已经发生,然而蓝礼并不认为这是自己的种子失窃了,事实上他的力量种子大部分都藏在龙石岛,小部分带来君临也一直被紧紧锁着,除了他有钥匙之外,就连心腹托布都没办法打开那装种子的木盒子。 同时女孩体内的力量种子也并不像是他赋予的那种生机勃勃,反而像是被消弱的版本一般微弱,甚至可以说只有那么一丝丝,明显不是他印象当中的那样。 为什么会有这种情况出现? 将手中面包完全吞入腹中后,蓝礼其实已经得知了答案。 眼前这个即勇敢又畏缩的小胖子,被赐予种子之后所觉醒的“职业”八成是个厨子,然而这个厨子并不简单,因为他所制作出的食物当中,包含着弱化版“力量种子”! 因为特殊的免疫性,蓝礼无法吸收这种力量,但他能够清楚感知到这类东西的存在,同时他也察觉,食物中的力量种子虽说比不上他的力量种子,但性质却差不多! 也就是说,这力量是可以成长的,只是“先天发育不良”。 目光转回眼前畏缩在厨房角落的胖侍从,蓝礼暗暗称奇。 他手中的力量之种只有一百多个,同时可能是那个被打通了的“大门”正被这个世界自动修复着,最近几年诞生古道之种的频率越来越低了,因此作为古道之种衍生物的力量之种自然也减缓了增加数量。 显然最终能到他手中的力量种子数量有限,不可能取之不竭,然而眼前这位不过当初顺带拐过来的一个小胖子,却似乎变成了个用之不尽的“宝库”! 只能说不愧是原著当中的“主角”么,一朝觉醒就是这么的不同凡响。 那如果把这位安排到军营里面去做大锅饭,之后会发生什么? 一群又一群的“职业者”? 蓝礼忍不住思考这个问题,而他同样也没忘记自己之前遇到的那件事—— 关于升华为何会突然增多,可能就是因为眼前这小胖子的觉醒。 得出这个结论的原因很简单,当初升华这个东西出现并且一下子就增长25%时,似乎正是河间地狼祸开始肆虐的时候。 两者之间的关系,大概就是都能可持续发展? 长期的情报搜集让蓝礼对于河间地的狼人情况多少有所了解,那边为何会发生种种灾难,自然是因为狼人的数量越来越多,而这与寻常个体异化怪物显然有所不同。 而如果有这位山姆威尔存在,那么不用蓝礼的力量种子,这个世界上的“职业者”显然也会越来越多。 “所以,让世界有变得更奇幻,或者说更高魔的可能性出现,才能提高升华?” 蓝礼暗暗思索。 山姆威尔的觉醒显然增加了让这个世界更“高魔”的可能性,所以升华才能大幅提高,狼人那边不清楚具体情况,但估摸着和眼下应该也差不多。 那么,自己现在就干掉这山姆威尔,会不会让升华的百分比下降? 这个念头于脑海中一闪而逝,让蓝礼看向胖侍从的眼神都有所变化,似乎感知敏锐,对方因此浑身一颤,随后脖子缩的更低了,可惜他这样并没有什么用处,在蓝礼的招呼之下,不管他愿不愿意,只能颤颤巍巍地跟随自家主人转身离开此间厨房。 …… 蓝礼当然不会真的杀掉山姆,别的不说,力量种子与古道之种性质差不多,虽说没有实验证明,但显然人死后其体内的力量种子是不会消失的,而是会蛰伏起来等待新主人。 所以说,当山姆威尔觉醒,当其体内的种子被塑形之后,就已经代表着这个世界注定会因此而改变了。 蓝礼此时想的更多的却是,这会不会就是他之前猜测的那种,当前世界即“副本”的证据之一? 升华这方世界就是他的任务? 284 献礼 “要做一张足量的猪肉馅饼,我们需要先准备600……700克的搅碎猪肉,三分之一杯蜂蜜,半勺或者是一勺盐,四个鸡蛋黄,还有,还有一些葡萄干与红枣,然后……嗯,我想想然后要做什么……” 明媚的光线从身侧窗户处照射而入,塔楼中部一处不大不小的房间此时已经被改造成了一处工具齐全的厨房。 帮厨女孩薇拉的声音断断续续,说一会就停下来回想一番,表现的非常不靠谱,而作为她唯一的听众,胖侍从山姆此时也有些心不在焉,一双小眼睛眨啊眨的盯着身旁女孩,思绪却明显不在状态。 “你怎么了,山姆?”薇拉回想了半天,自觉已经记起制作猪肉馅饼的整个流程,结果回神一瞧就见到了身旁小胖子的异常。 山姆闻言迟疑了一下,最后犹犹豫豫地问了句:“主人是不是已经放弃我了?” 在旁人面前说话不怎么利索的胖男孩而今与女孩单独相处,总算是一副正常模样了,而与山姆很熟的薇拉也表现出了正常少女该有的活泼,不像那天在大厨房时面见蓝礼连话都不敢说的那种模样。 “不会吧,大人如果不想理你,怎么可能单独给你准备了个厨房,然后还让我来教你?”女孩说着,满脸羡慕,“我要是也能有这么照顾我的大人就好了。” 山姆闻言挠了挠头,“可是,我还是有点怕,当初在角陵的时候,父亲——” “唉,你父亲又不是蓝礼大人,蓝礼大人是个好人,还那么温柔体贴。”被叫来此地工作后,各种待遇瞬间提高一大截,帮厨女孩薇拉已然化身为蓝礼的一个“小迷妹”了,而作为山姆的好朋友,她在小胖子面前讲话也没什么顾虑。 不过山姆自己也对这话比较赞同,回想当初在角陵时,泛是不如父亲的意,他就会被一顿抽打,山姆认为当初如果不是母亲总拦着,可能自己会被打死在家族城堡当中也说不定。 而自打当上侍从后,主子蓝礼就一直没体罚过自己,也没有提出什么严格要求,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主子总命令托布来教他骑士之道,乃至每当学习时山姆总感觉灾难降临。 只是眼下突然不需要学习骑士之道了,山姆却反而心有忐忑。他可没忘记当初离开角陵时父亲私下里对他说的话—— 如果在蓝礼大人这里也没有丝毫改变的话,那么在侍从生涯结业前就多去瞧瞧屠夫是怎么杀猪的吧。 山姆认为父亲这话的意思是如果他再不争气那就将他贬为平民去杀猪,这点对山姆而言有些难以接受,因为他根本下不去手,而且他觉得杀猪这个活有些脏,死猪的叫声也实在难听。 所以这两年的侍从生涯他自觉还是很努力的,奈何身体实在不争气,他也没什么办法,所以某天他灵机一动,认为要是真到了那天,那他还不如去当个厨子,反正自己也挺喜欢美食。 然后他就跑去偷学厨艺了。 结果没学几天就被主人给发现了,本以为会遭到一番惩罚,却不想主子竟然如此“支持”自己的厨师之路…… 山姆对此很害怕,这毕竟是他的“小秘密”,本来应该偷偷做的,现在却光明正大的做……万一这事被别人捅露到角陵去,父亲肯定会阻止他。 那他岂不是还要想别的出路? 然而山姆又想不到能有其他出路,除了喜欢美食与音乐外,他还喜欢看书,要说当个学士也不错,可惜父亲一向看不起读书的,送他去旧镇当见习学士肯定没戏。 “做猪肉馅饼的时候最适合同时做奶油天鹅了,因为馅饼只用的上蛋黄,蛋清就可以用在奶油天鹅上面,老皮克就一直这么做,我偷偷瞧过——山姆,别瞎想了,咱们继续!” 身旁女孩的声音打断了小胖子的思绪,点了点头后,他们继续开始了厨艺之路。 只是没一会,他就又遇到了难关,那就是在尝试做鸽肉派的时候,他被安排到了处理鸽子这件事上。 注视着眼前菜板上这只扒光毛一身肉呼呼的死鸽子,想到自己即将把这东西开膛破肚,才当了几天厨师学徒只学会烤面包的山姆突然感觉厨师这个工作似乎也不怎么适合自己…… 然而身旁薇拉却催得紧,总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山姆因此感觉很羞愧,心底莫名的情愫也让他感到很难堪,一来二去,他终于咬牙拿起了刀。 …… 那边小胖子山姆被蓝礼安排的明明白白,这边蓝礼正与另外一个叫山姆威尔的策马前行于君临的道路上,边走边交谈。 “近来从河间地跑过来的难民越来越多了,君临治安变差,我们的人手严重不足。”身高体壮的大山姆穿着一袭都城守备队特有的金袍陪在身侧,周围则有二十多个金袍子卫士跟随,驱散道路行人之余,也显得威风凛凛。 “人手不够就扩招。”蓝礼回答:“原本名额都还没满呢,不需要财政大臣同意。” “我希望从难民当中挑选人手,大人。” 山姆威尔显然有所打算,见蓝礼回答的如此痛快,他提议道:“一来难民大多都是种地农民,比君临人要老实的多,也更强壮,二来如果我们用难民的人去管理难民,那么我认为工作会好做很多。” “想法不错。” 蓝礼点头,“不过要注意人选可靠不可靠。” “当然,我们会严格挑选。” 棕发大汉松了口气,他就怕蓝礼拒绝他的提议,因为大多贵族都喜欢用知根知底的人,而乱成一团的难民却不在此列。 随后他又汇报了一些都城守备队的其他情况,以及君临城内的治安状况。 两人边骑马前行边交谈,整个队伍已然进入了一处居民区,结果没一会他们就被路边一位老人给拦了住,有金袍子见此忙上前驱赶,但没赶跑人不说自身反而跑了回来,同时提着个装满苹果的篮子。 “大人,这是那老头送给您的谢礼。” 一脸麻子的年轻金袍子边说边将篮子捧到蓝礼身前,语气尊敬地道:“他说您当初救了他儿子,他没什么可报答您的,只能用一点苹果来表示感谢。” 蓝礼闻言抬头看了眼被队伍拦在外面的那位花白头发老人,发现他此时正满脸激动与忐忑地望着自己,而那情绪也作不得假,于是蓝礼摆手示意身后的跟班将苹果接过去,自己则朝那位老人点头示意。 随后他们继续上路。 本以为这只是个小插曲,结果可能是有人带头的缘故,没一会就又有平民跑来拦住了他们,这次是一个裹着头巾的年轻女子,而她双手高举头顶献上的则是一篮子看起来就很新鲜的百合花。 感觉到善意的蓝礼同样收下。 随后队伍走走停停,不断有人跑来送礼物,烘烤好的糕点、满筐的葡萄干、甚至有个小男孩还宝贝似得送来一颗漂亮但寻常的鹅卵石……本该十多分钟就能穿行而过的居民区让他们生生走了两个小时,伴随蓝礼的到来,此地就像是一片湖泊被投下了一颗大石头一样,不断散发涟漪。 许多人听到消息后从各自家中跑出忙着围观或者献礼,抑或是在路两旁大喊大叫着蓝礼的名号,环境因此变得闹哄哄一片,氛围却非常热烈,最后当队伍终于脱离这片区域时,随行的金袍子们每人身上都挂满了物件。 “蓝礼大人还真是受人爱戴,出来转一圈,这些东西都够您吃一个月的了。” 身旁金袍子司令如此感叹着,手头还拎着两只被草绳捆绑的严严实实的小猪仔。 “只不过用正常态度来对待他们罢了。”蓝礼不以为意地说:“而且我很少出红堡,可能他们感觉挺新鲜。” “国王也很少出红堡。”山姆威尔有意无意地道:“每次马车路过道两边,我只见有人吐唾沫,不见有谁来送礼。” 蓝礼闻言瞥了他一眼,没继续说这个话题,而是看向不远处广场处一位修士传教布道的场面,同时话锋一转,“你认为我们恢复教团武装如何?” 这话一出口,身旁的金袍子司令就脸色大变。 285 教团武装 “妖魔、亡魂亦或幽灵皆无法伤害虔信七神之人,吾等以信仰为甲,能行遍天下,亦不怕那些从外陆而来的邪教徒们!悉知天上神灵唯一,而一神分为七面,乃七位一体之真神,余众皆不过是鬼祟之人推上台的伪……” …… 充满狂热的嘹亮话语从广场核心处不断响起,周围有一大群打扮邋遢的难民聚精会神听着,很多人面露虔诚,有些则不以为然,不过因为传教之后会有一场免费的肉汤可喝,所以不论怎么想,谁都没有离开的打算。 跨坐于马背上朝那方向望去,可以清楚见到几口热腾腾的肉汤大锅就摆在布道修士身旁,有人瞧着锅口咽唾沫,却因为一些身强体壮的金袍子阻拦而无法上前。 “这是您的打算,还是御前会议已经决定了的?”守备队司令山姆威尔并未理会周围环境,而是面色紧张地凝声询问。 “君临的工作机会有限,难民却越聚越多。”蓝礼没直面回答这个问,“这些难民本就信仰七神,如果我们恢复了教团武装,他们必然会蜂拥加入。” “贵族们不会同意您恢复武装的打算。”山姆威尔听明白了,这只是身旁这位的一个想法而已,于是摇头道:“教会曾经是维斯特洛的霸主,就连当初的七国之主都没办法奈何他们,七神的神权甚至一度压制着王权与领主权益,后来遇到坦格利安的巨龙才没落下来。您要恢复教团武装,等于说是与整个贵族阶级做对,没有人会赞同。” “教会很富有。” 蓝礼道:“他们不需要贵族支持,单靠这么多年收的税与就能养得起武装军团,而且还绰绰有余,现在欠缺的只是一个机会罢了。同时你别忘了,就算是贵族阶级也是普遍信仰七神的。” “这机会只有国王能够赐予。” 山姆威尔还是摇头,“据我所知,国王不可能同意您的提议,就算他同意,御前首相和其他御前会议的成员们也不会同意——好不容易将一头雄狮关在笼子里,没有谁敢将它再放出来。” “那么如果战局不利?如果我们需要新的力量来加入战争呢?” 山姆威尔闻言愣住了,瞪大双眼看着蓝礼,似乎感觉这位说出这话来很不可思议。 对此蓝礼摆了摆手。 “只是一个想法罢了,不用多在意,局面还没到那个程度。” 山姆威尔闻言松了口气,随后感慨地道:“很难相信您出生在大贵族家庭,竟然能生出这种想法。” “这很容易理解。”蓝礼最后看了眼那传道的修士后,调转马头朝着其他方向前进,“当你不需要用这个身份来维护自身权益的时候,自然就可以无所顾忌的去思考。” 山姆威尔无话可说。 如果按照贵族的身份来说,那么他会认为眼前这位的想法是非常错误也需要制止的,但此时他属于平民阶级,而对于平民来说,恢复教团武装这点可算是一个大好事,或者说是一场天大的福音。 别的不说,如果教会真的恢复了教团武装,那么教会曾经被剥夺了的审判权自然也就有了恢复的可能,而只要教会审判权恢复,那么当前领主贵族们就必然不会再像现在这样无所顾忌! 可惜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山姆威尔暗叹。 除非掌权者蠢到脑子不正常,不然才不会同意恢复教团武装,那等于是给自己找了个大麻烦。 …… 那边金袍子总司令正陪伴着年轻的上司巡视君临各处,这边居民区的一间旅馆房间内,梳着一头小辫子,做商人之女打扮的雷妮丝而今却在想着刚刚见到的场面。 那无数平民簇拥爱戴,争相拥挤上前献礼的画面似乎有一种奇特的冲击力,让她情绪变得很复杂,有所警惕,却不知为何有种奇特的欣喜感。 “咱们当然很喜欢蓝礼大人。”身后门外传来护卫与旅馆小厮的对话,同样在谈论着刚刚的事情。 “没有哪个贵族能比蓝礼大人更善待咱们了,您要知道,上次老威尔家的女儿被西边来的一个叫班佛特的伯爵儿子给强暴了不说,还给弄死了,咱们气不过去告状,你猜怎么着,那个家伙被割掉了老二,还被送去了长城。哈哈,蓝礼大人甚至说如果没有长城这回事,就直接砍了他的脑袋然后拿去喂狗。没错,他就是当场这么说的,对那畜生的老爹这么说的,咱们可都听见了,真是够解气啊,还有上上次……” …… “咱们就是很庆幸蓝礼大人这么年轻,还能干个几十年,不过好多人都担心他会不会得罪人太多被国王赶出去。这也不是不可能啊,虽然蓝礼大人是国王老弟,可我听说劳勃国王也要听御前首相的。还有那个王后,本来就不是啥好人,还是个兰尼斯特。” …… “我跟你说,客人,兰尼斯特当初在君临干尽了坏事,可不是个东西……” …… 有意无意地倾听着,女孩眼皮一阵跳动。 纸面上的情报与实际所见完全不同,曾经她就有了解那个蓝礼很受平民爱戴,却不想竟然会爱戴到如此地步。 不过她认为这是一个很蠢的事情,因为这件事的另一面就是那位并不受贵族们喜欢。 “可惜啊。” 雷妮丝叹气。 之前她还想着是不是能够利用这点来给那人找找不自在,然后也许能从中再仔细了解一番其行事风格,然而不久之前暗地里打听到的消息却让她这个想法消失一空。 那蓝礼竟然与神灵扯上了关系,而且还是七神! 布拉佛斯是一座对信仰与神灵非常开放的城市,城中供奉的各种神庙数量庞大,甚至一些被遗忘的神灵在那里都能找到。 换句话说,出身于布拉佛斯的她是很了解神灵的,就算没有前世记忆,她也能很了解。甚至她此时的身份之一除了海王之女外,就还有一个月之圣女。 后者是她扯的虎皮,是与某位神灵有关的,可以称之为神灵之女或者神灵的使徒。 神灵虽说能力各异,且强弱不一,但某个圈子里公认的一点是信徒越多神灵的能力就越强,而世界上又有哪个神比基本占据一片大陆的七神信徒多? 虽说以往从未听说过七神显露神迹,但通过调查那蓝礼而获知的消息却足以证明七神是有力量的。 那么祂的力量又会对这场战争起到什么作用? 女孩无法肯定,此时她只是庆幸那蓝礼老老实实呆在君临内,而不是在战争前线,不然指不定会弄出什么乱子来呢—— 神灵无法凭空施展力量,只能依靠信徒,所以七神就算再厉害,也不会影响到当前战局。 与此同时,她还有点担心北方的情况。 与其他神灵不同,维斯特洛北方的旧神可不简单,旧神的力量很奇特,前世的她因为拜访过旧神的绿先知,所以多少对此有所了解。 而今有外来者入侵旧神的信仰地,那当前时代的绿先知是不可能不管的,而只要他管,那么就一定会出现变数。 “希望不会有太多意外吧。”女孩只能如此期盼。 然而她却根本想不到,此时的绿先知三眼乌鸦已然自顾不暇了。 286 找门队伍 粗重喘息于空旷又寂静的阴暗隧道当中不断响起,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飞快深入而去。 沾染着大片雪花的树叶斗篷随着奔跑而不断荡漾,肩上雪迹接连被抖落,撞在下方岩石地表化作一片片微小痕迹。 身后明亮洞窟出口愈发细小,外头那猛烈刮着的暴雪寒风也因此而极速远去。 岩石隧道很长,但终有尽头,奔跑中的矮小身影最终抵达了一处空旷又暗淡的地下厅堂当中,在厅堂之内,有着与她相同身材与奇异外表的几个同伴,同样也有着一位“坐”在鱼梁木王座之上的苍白老者。 与其说是坐,不如说是融入,昏暗环境下,那有着惨白长发与一只血红眼眸的老者浑身上下长满了枝条树叶,一只无眼球的眼眶内甚至都有许多扭曲根须生长而出,爬下脸颊扎入其干瘪脖颈当中。 他看起来很恐怖,道出口的声音也不怎么正常,很轻,轻道如同风刮树叶一般细微,沙哑又低沉。 “黑暗是你的护盾,叶子,你无须害怕。” 话语落下,气喘跑到其身前的矮小身影倒是真的松了口气,只是语气当中仍旧有着焦虑与紧张,“那些村子根本没有阻拦他们,人类背叛了我们!他们就快找来了!” “该来的终究会来。”苍白的老者回应,声音听不出情绪。 “可是我们应该怎么办?”叫做叶子的矮小身影忙问:“您准备与那些外来者见面吗?” “我们很虚弱,叶子,虚弱的猎物会引来饿狼的觊觎。” “那您有办法隐藏起来吗?让他们找不见我们?” “这种手段在有些人面前是不会有用的,叶子。不过你放心,我有办法解决那些人。” “什么办法?” 没回应,苍白的老者只是微微摇晃了一下脑袋,带起一阵阵树叶哗哗声响,随后就缓缓闭上了那只血红的独眼。 …… 叫叶子的森林之子不清楚眼前这位绿先知为什么会这么淡定,但无数年的接触让她对于绿先知非常信任,也因此稍微放下了心。 不过她仍旧很郁闷。 旧神与其他那些神灵不同,并没有什么统一的神灵意志或者神性之类的东西。 旧神是森林之子死亡后灵魂融入树木当中才形成的特殊“神灵”,如同他们能够进入动物身体内那般进入鱼梁木中形成心树,等于说是每棵心树都是旧神,每棵树也都是逝去的森林之子。 所以旧神指的并不是某个神灵,而是所有心树,也因此,旧神的信仰当中并没有牧师或者代言者的存在,也没有一个统一的教派。 信徒们信奉旧神,更像是信仰自然之道。 平时这种情况倒是没什么,但眼下却有些致命了,信徒散乱不成体系,遇到外来者时也很难拧成一股来敌对,偏偏长城以北的信徒们又以自由民之名自居,每个人都有各自的想法,没有个地位尊卑,休想有人跑去管教他们。 纵然身为森林之子的她暗地里接触过许多自由民中比较厉害的人,但这却无法让所有自由民都听从号令,乃至于当有外人跑过来时,她根本没办法号召旧神信徒来阻挡外敌。 按理来说他们所处位置很隐蔽,也很少有人将注意力放在这里,但这段时间却偏偏总有人从另一片大陆跑到他们这维斯特洛极北偏远之地来,同时找的又是她们这些残存森林之子的藏身之地。 叶子知晓那些人为什么要跑这边来,为的是寻找那所谓的旧日之门,但她却想不清楚为什么那些人会跑到她们这边来找门。 难道只是名字有所相似,就能引来人调查? 还是说他们了解绿先知有一千只眼睛? 想想好像也不是不能理解,可调查不应该是先悄悄用少量人跑来打听的吗?怎么会一来就来了一大帮,还一副确定了什么的模样? 叶子无法想清楚这点,但她却清楚知晓,如果那些人真的找上门来,她们这些残存不多的森林之子根本无法抵挡的住,就算加上绿先知也一样——就像绿先知刚刚说过的那样,她们很虚弱,甚至已经濒临灭亡。 “黑暗是护盾,它会保护我们。”身旁有同伴用森林之子特殊的语言如此祈祷,叶子闻言回应了一句,但心中着实不安稳。 只是当她瞥见岩石大厅另一侧的苍白老者时,忐忑的心情多少还是平复了一些。 虽说想不到如何破局,但绿先知既然声称有办法,那应该就是有办法的吧…… …… 三日后,绝境长城以北。 大雪弥漫的山岭之地,数百人规模的队伍正拄着拐棍朝着森林之子藏身洞窟所在的方向赶去,拖拖拉拉,脚步艰难。 不过虽说前进速度缓慢,但这些人似乎目标明确,然而当他们抵达岩石洞窟不远处的一个峡谷当中时,当先一位裹着白熊皮斗篷的女子突然停下了脚步,皱了皱眉后,侧头朝身旁人说道:“我感受到了黑暗与邪恶。” “此地处处邪恶。”身旁人如此回应,一张黝黑面孔无声显露出此人来自维斯特洛之外的盛夏群岛。 “这里尤其不同。” 女人如此回答,一张精致的心形脸颊两侧被毛茸茸的斗篷帽边所遮挡,说话时满是严肃。 “我们应该绕路。” 她似乎在这支队伍当中很有影响力,话语落下后,黝黑皮肤的中年人抿了抿嘴,随后与周围其他人商议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 于是队伍就这么果断地转身朝着原路返回了。 然而他们最终并没有走多久就停了下来,因为前方雪堆当中突然窜出来一只发黑的干枯手臂,随后就见那手臂弯曲抓握,一具恐怖的骷髅紧接着就从雪堆中撑手而出,造型丑陋惊悚,空旷的双眼望向回身赶路的队伍,咧了咧嘴,没有眼珠子与血肉的面庞显得分外狰狞。 这东西的出现让队伍内登时哗然四起,但他们并没有被吓倒,反而有不少人跃跃欲试。然而当四面八方不断传出琐碎声响,当一具又一具干瘪死人从雪堆中爬出后并围拢而来后,这支因为某人作假忽悠,而从自由贸易城邦敢来找门的队伍就再也没办法保持积极心态了。 紧张的咽唾沫声音被掩盖在风雪吹荡之下,武器出鞘的清脆响动也接连不绝,四面八方不断有死尸破雪而出,或从雪幕深处跑来,没一会就聚成了黑压压的一大群,将队伍死死包围了住。 它们并没有马上展开袭击,而是在人们紧张的注视下,一动不动的呈包围姿态。 直到一道苍白身影破开死人包围圈策马而来。 “异、异鬼——!” 不只是谁尖声喊了一句,让本就紧绷的氛围更加凝重乃至恐慌。 287 名声与主动 选择主动暴露身份之后的影响比蓝礼预计的要大很多。 起先这个消息只在小范围内流传,因为御前首相的儿子年纪不大,平时也接触不到旁人,治疗时蓝礼虽说没有阻拦下人的围观,但那数量终究有限。 直到一次公开场合,老首相带着面色红润的小儿子晃悠了一圈,以证明自己的儿子已经不像以前那般虚弱之后,这消息才彻底扩散开来。 于是红堡内又是一番哗然四起。 有不信的,虽说蓝礼往昔做过许多奇异事情,却也仍旧有人不相信他能“通神”,或者说,很多人根本就不愿意相信真的有神存在。 只是就算有再多理由不信,老首相年幼的继承人变成了一个健康小家伙,以及老首相自身已然康复却是个不争的事实。 因此,选择相信的人更多,敬畏、狂热、警惕……种种情绪不一而足。 于是走在道路上时,不论什么时间,蓝礼总能引来人们的注意,私下里也有很多人跑去拜访他。 包括蓝礼的便宜兄长劳勃,包括之前与蓝礼不太对付的财务大臣梅斯.提利尔。 他们有很多疑问,但主要倾向于两个方面,一方面是蓝礼怎么会成为七神的“使徒”的,另一方面是他能做什么。 前者蓝礼自称是在河湾地时一次祈祷感应到了神灵的存在,然后一番考验云云最终获得了诸神的青睐。 后者他并没有明确回复,不过却重申了一遍无法随意出手的“规则”。 总而言之,这个身份一经登场,就引来所有人的重视—— 甭管这身份是真是假,蓝礼将中毒濒死的老首相治好,又给他了儿子健康体质这点都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贵族们一个个都很惜命,面对这种手段自然不可能无动于衷,劳勃方面对此很乐呵,了解蓝礼现在仍旧是个“人”,而不是什么神神叨叨的存在后,他也就没刨根问底。 其他人对蓝礼的态度就很微妙了,这点以财务大臣梅斯.提利尔最具代表性—— 往昔这位没少给蓝礼脸色看,因为他认为自家好歹也是把蓝礼亲手养大的,结果蓝礼不感激不说,竟然还跑来处处与他做对,实在是不怎么讲究。 所以曾经就算知晓蓝礼手段奇异,有许多诡异能力,梅斯.提利尔也仍旧敌视他。 然而现在这位财务大臣再与蓝礼说话时,却一改往昔态度,变得客气,甚至有些小心翼翼了起来。 这种态度转变似乎很夸张,但实际上根本原因却很简单——七神信仰在维斯特洛扎根成千上万年,影响力度早就已经深入所有人的灵魂当中。 纵然蓝礼往昔有许多特殊之处,在别人看来也不过是一个巫师之流罢了,而这种人在民间时有诞生,同时那些外来的异教徒们不也一个个身怀奇异? 然而眼下蓝礼拉出七神来,那情况可就不一样了,暗地里人们怎么想不清楚,但明面上,维斯特洛除了北境之外可基本都是信奉七神的。 贵族阶级普遍不像平民那样虔诚,但对待天上诸神却也不敢有丝毫歪心思,更别说蓝礼还能“治病”。 事实上,如果不是还不能完全肯定蓝礼的身份,眼下人们对他的态度可能会像祖宗一样供着。 贵族们的态度转变是一方面,君临的教会方面对此也积极做出了回应—— 作为蓝礼亲自扶上位的人,教会的新晋总主教自然不会反驳于此,相反,他还大肆宣扬蓝礼是神灵眷顾之人,也是诸神选择的代行者,注定会为这个腐朽的世界带来生机。 单单他自己说也就罢了,他甚至还动员教会的修士们也这么说。 有修士甚至大主教对此都很不满,认为这是亵神之语,但这种不满在获得世俗反馈之后却纷纷消散一空—— 对于蓝礼即神灵选派之人这种言论,君临的百姓们非常追捧,甚至一个个都感觉恍然大悟,毕竟相比寻常贵族,蓝礼实在太特殊了些,而且他审判罪犯时的公正态度与奇特手段,岂不正合七神之一的天父职能? 于是悄然之下,蓝礼在民间的声望更上一层楼,明显已经朝着“非人”方向激增而去,甚至已经隐隐超出了世俗权柄的范围。 这是一件好事,起码蓝礼的治安工作因此容易了很多,甚至不用他要求,就有很多平民主动帮忙维持城市秩序,目的大概除了虔诚之外,可能也有想要让诸神见到自己的勤劳与善良,然后死后好上天堂这层心思在内。 不过这也并不完全是好事,比如说原本就对他忌惮非常的某些人因此甚至转变成了恐慌,而恐慌却并不会让这些人望之怯步,反而会更加主动。 …… “他早晚会发现,没错,他早晚都会发现我们瞒着他兄长偷情的!” 事后的红晕尚未从脸颊上消退,床上有着一头璀璨金发的美丽王后就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抓紧身旁弟弟的衬衣胸襟,语气严厉,“趁他还没发现,我们该结束!是的,早就应该结束了!” 这话让瘫在一旁本来表情悠闲的金发詹姆眼睛一瞪,侧头愣愣看着对方,似乎没想到自家姐姐会说出如此无情话语。 见此,王后瑟曦没说什么,而是直接起来收拢下身裙子,然后又忙着梳理因汗渍而黏在额头上的几缕金色长发,“你也该回凯岩城了,父亲早就希望你回去娶妻生子然后继承兰尼斯特家业。老琼恩以前一直不肯放你走,但现在正好在打战,我们可以趁机提出这个要求。” “我爱你,瑟曦。”瘫靠在那里的詹姆怔怔的说,表情很难堪。 “但你更应该爱咱们的小命。”瑟曦毫不犹豫地回答,见自家弟弟张嘴欲言,她又补充道:“还有乔佛里、托曼、弥赛菈,以及整个兰尼斯特!” 这话让金发骑士沉默不已,随后站起身来道:“那蓝礼就算手段很奇特又能怎么样?我倒要试试手中剑能不能砍掉他那颗神圣的脑袋!” 他边说边跳下床头,弯腰拾起地毯上的衣物飞快穿了起来,咬牙切齿的模样显然是想要去干点什么。 “你疯了!”瑟曦见此慌忙拉住他,“你能杀死他,我们会很危险,你杀不死他,我们更危险!” “与其失去你,我更希望去死!”金发骑士如此回答。 这话让王后硬起来的心登时就是一软,随后面对弟弟深情的注视,她更是不自觉回想起从小到大的种种温馨场面,于是原本还非常坚定的想法瞬间消散一空。 只是这并不能掩盖住她内心当中因某人滋生而出的恐慌与忌惮,咬了咬嘴唇后,她道:“那我们就回凯岩城,离开这里!离他远远的!” “你是王后,我是御林铁卫,父亲又领兵在外,我们没有理由回去。” “那你说怎么办?!” 瑟曦的质问很尖锐,詹姆闻言沉默。 他对于那位其实也充满忌惮,只是不好意思表现出来而已。 然而不论怎么想,这个问题都必须要解决掉。 显然动手似乎不是个明智的选择,那么…… “我们走不掉,但可以让他离开。”金发骑士缓缓说道。 “你有办法?”瑟曦闻言忙问。 “铁群岛。” 288 出使铁群岛 清晨有浓雾降下,将红堡内某处庭院笼罩的白茫茫一片,不过尽管这种情况很是阻碍视线,却不影响路过仆人们了解庭院内正在发生着什么。 连绵响起的金属碰撞声音从庭院内不断传出,不用细看就能猜到那定然是有人在院子内持剑比斗。 仔细望去,朦胧间正有两位穿着金属铠甲的骑士在比斗剑术,一位身宽体壮,动作规规矩矩,另外一位扣着狗脑袋模样的头盔,进攻急促。 来来回回之间,两道强壮身影看起来势均力敌,但渐渐的,狗头骑士的动作却愈发笨拙,乃至于进攻的次数越来越稀少,防守情况不断增多。 只是纵然看起来胜负已定,但狗头骑士却并没有完全放弃抵抗,而是在对方狂风暴雨般的进攻当中咬牙坚持着——虽说颤抖的身体与僵硬的四肢让他坚持的难度很大。 不远处观望了一阵子的提利昂对此暗暗称奇。 狗头骑士桑铎出身与西境,别人不清楚能耐如何,提利昂却很了解,乃是西境最顶级的骑士之一,不论是马上比斗还是马下作战都非常厉害,不然也不会被派来保护乔佛里王子。 然而在与那位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少年对决当中,提利昂却只从最开始见到这位西境顶级骑士勉强站了上风,之后的情况就越来越糟糕了。 提利昂身患侏儒症,无法当骑士,但眼光还是有的,在他看来,与猎狗作战的那位少年技巧方面不能与猎狗相比,但体能却超出猎狗一大截,相对来说,往昔在提利昂看来壮的像是一头熊的猎狗骑士,眼下怎么看怎么像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家伙,战斗还没坚持多久似乎就累的够呛了,动作反应越来越慢。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家伙这么不顶用。”他暗暗嘀咕着,目光却看向院子深处另外一个围观之人的身影。 远处看去,那道身影隐藏在朦胧白雾之后,显得模糊而又飘渺,不过随着提利昂迈开小短腿走上前去,这人的形象就渐渐清晰了起来,最终显露出一副英气勃发的姿态。 乌黑短发整齐光亮,在晨雾下泛着微微潮湿水色,身材挺拔,英俊五官如同雕刻般立体,背手静静站在庭院一角,没有丝毫动作,一股卓然气质却油然而生,令人看见后就能瞬间升起重视之心。 不过总的来说,这人其实也没什么太独特之地,即没有牧师那种庄严肃穆,也没有巫师的故作神秘,身处于庭院中,除了外表与气质着实优秀外,总算还没超出人类范围。 打招呼时,他的语气与表情也很正常,面露微笑,神态随意,与寻常人对待朋友的态度没什么不同。 提利昂因此暗暗松了口气。 他对于蓝礼还是很重视的,不说这位当前的身份以及影响力,单纯小时候的遭遇就足以让他对蓝礼保持十足善意了—— 西境,甚至七国上下,称呼他提利昂为小恶魔或者畸形小魔猴的大有人在,可又有谁如蓝礼曾经那般认真地说很看中他? 这话他记了近十多年,现在也没忘。 因此对于蓝礼的事情,提利昂其实颇为上心,在听到一些传闻后他就直接跑了过来。 “那葛雷乔伊就算再野蛮,也不可能把你怎么样,我们握着他的两个儿子。”简单打过招呼后,提利昂直奔主题地说。 没错,他这次跑过来是出言安慰蓝礼的。盖因劳勃陛下在昨日御前会议当中命令身旁这位法务大臣出使铁群岛,以催促那边出兵加入战争。 “我倒没想过那海怪会对我不利。” 蓝礼笑眯眯地说道:“他还没那个胆子。” 提利昂以为他说的是人质与铁王座的威慑力,于是耸了耸肩,“他不大可能在这种情况下掺合进来,你的出使估摸着不会有成效。” “我也这么想的,不过既然陛下希望,那我就去一趟好了。”蓝礼回答。 …… 战争伊始时,一群外来加入战局的海盗始终声称蓝礼是淹神之子,当时人们没谁在意,现在却不得不重视这点了。 尽管对于神灵的事情不甚了解,但考虑蓝礼小时候曾经在沿海一带被绑架的事情,那这个淹神之子的名号似乎也不是空穴来风,同时海盗们声称淹神之子在铁群岛颇受追捧,那么就等于说蓝礼在那边可能影响力很强—— 而自打战争开始后,铁群岛就一直在保持观望。 所以就有人提议让蓝礼去那边“催一催”。 整日因战争而忧心的劳勃对这个提议很心动,其他人同样如此,所以在征求蓝礼意见之后,这次出使就这么定下了。 蓝礼没有拒绝的理由,尽管他察觉到了在这件事情上面某些人的异常,但他仍旧希望出去一趟。 此时君临内的局势已经非常稳定了,他呆在这里也没什么大用。 而铁群岛的确也算得上一股生猛力量,特别是铁群岛有着己方严重欠缺的海洋力量。同时作为拜拉席恩王室,甚至作为战争的真正导火索,蓝礼自然希望这场战争能够早点结束。 至于走了之后君临内会不会出现什么动荡,比方说像上次离开时那样首相被下毒,蓝礼自忖应该不会有人有那么大胆子,没摸透他的真正底细之前就贸然动手。 再者说,他又不是保姆,非要一动不动的在这里盯着也是很没必要的。 大家都是成年人,没谁会那么脆弱,就算是被下了毒的御前首相,如果不是没料到妻子是内鬼,他也不可能中招。 所以这事基本已经确定,蓝礼不日即将出使铁群岛,不过面对眼前这位矮个子,他并没多聊于此的想法,而是话锋一转。 “听说你在铸币厂工作?” “铸币厂的金龙能看的人眼花,可惜只能看不能碰。”提利昂闻言耸肩回答:“原本我跑来君临是希望参战的,加入城防或者海军方面,可惜很多人都不大相信一个大脑袋的侏儒能有什么战争才能。” 蓝礼闻言笑了笑。 如果他是个本地人的话,也不大可能看得上眼前这位四肢短粗矮小的侏儒,无他,这个世界的侏儒大多是小丑与弄臣的代名词,除了供人消遣逗乐之外,没有其他生存之道。 纵然提利昂脑筋灵活,但世俗的偏见早已根深蒂固,没有谁会有兴趣多理会一个侏儒到底有没有才能,更别说给他机会证明自己了。 “离开之前,我会在劳勃面前举荐你当军事顾问。”在提利昂惊诧的注视下,蓝礼如此说了一句。 他是知道眼前这位矮个子很有才能的,所以自然不会放任人才被冷处理,同时有心灵天赋存在,蓝礼完全可以无视“阵营”重用人才,而不担心遇人不淑。 …… 除了提利昂之外就基本上没有人私下以朋友的身份来找他了,蓝礼也没什么可收拾的行囊,于是谈话翌日,他就直接启程赶往了铁群岛。 蓝礼并不相信自己离开君临会出现什么乱子,所以走的尚算放心。然而在他走后当天,君临城内就诞生了一股不怀好意的暗流。 289 身后事 出使的队伍规模庞大,仆人外加骑士与护卫一起,整体数量上百,再加上也没有谁故意隐瞒消息,这种情况下,蓝礼离开的当天下午,消息就已经传遍了整座君临。 有人松了口气,有人充满不舍,有人拍手称快,有人为其“喊冤”。 起先这些还没什么,普通百姓们也只当蓝礼的离去是正常工作罢了,顶多有人疑虑这是否是这位英明的法务大臣被“发配边疆”的征召。 但没多久,一股奇特论调却于城内不胫而走,悄然流传开来。 “劳勃国王一定是嫉妒蓝礼大人的才能,所以才调走了他。” “我就说,蓝礼大人得罪的人太多了,那些蛆虫不可能放过他。不过有诸神保佑,谅他们也不敢做啥出格事情。” “要我说,蓝礼大人才该当国王才是,他是王室,有资格当国王。” “大人的继承权低了点……” 战争的氛围让君临内外一片紧张,但蓝礼超高的声望却让他的离去消息压过了河间地战乱情况,变成了城内的“头版头条”。 种种议论看似自然而然,实则不怀好意,只是碍于民意,却又偏偏很受欢迎。 …… 坊间消息不断发酵,另一边红堡王座厅内,同样也有很多人在说着蓝礼,只是与平民们关注的并不是同一个话题。 “诸神庇佑蓝礼大人,诸神的力量也不是那些异教徒们所能抵挡,我认为蓝礼大人在出使铁群岛后直接前往战场最为合适。” “没错,坦格利安不讲规矩,接连动用邪术手段,我方那么多人都死的不明不白,万一领军的史坦尼斯公爵或者泰温公爵都出现意外,这场仗可就不好打了。” “我们同样要重视北境领主们是否安全……” …… 恢弘的大厅当中,贵族们一个又一个地朝铁王座上的胖子国王提议,看起来都很义正辞严,实则都是一些曾经因蓝礼而损失利益的人,此时见蓝礼好不容易离开了,他们哪还不趁机搞事情? 当然,面对蓝礼那种未知且神秘的人物,他们可不敢随便做一些出格的事情,却无碍于他们顺势而为——敌人不仅仅有大量军队,还有许多手段奇异的巫师之流,这些人无法影响整体战局,但装神弄鬼,甚至刺杀领军人物却接二连三的发生。 这种手段可不像是正常交战,铁王座方面对此没什么抵抗经验,只能被动“挨打”,但这显然很憋屈。 所以铁王座上的劳勃国王闻言后有所意动,表情沉吟一时没有开口。 这让那些提供谏言的廷臣们更加积极了,一个个舌绽莲花,将蓝礼去前线说成了足以影响整个战局的重要事情。 他们到也并不是有多少坏心思,或者说他们有坏心思也根本不敢实施,而今如此作为,不求别的,只是希望让那蓝礼在外面奔波个一年半载,别太早回君临找他们的麻烦就好。 提议这些的都是一些寻常官员,倒是没有御前会议上的重臣们,不过重臣们也没表示反对,就连受蓝礼大恩的御前首相琼恩.艾林也是一样。 因为这提议的确很有必要,同时他也不认为这事是什么坏事。 君临内的治安就算维持的再好又能有什么用?根本无法决定战争的走向,所以与其浪费人才,不如将蓝礼放在更有用的位置之上。 而且当事人都并不抗拒离开了君临,他们就更没有理由让他回来了。 当然,坊间正流传着的一些传言他们是了解的,但对此却没有人拿来当回事,就算是劳勃也听到后也是一脸的不以为然,浑然没有滋生什么忌惮想法。 先不说蓝礼种种得罪贵族的行为会对当国王的道路有何种阻碍,就说这个当国王吧,除非将整个拜拉席恩家族全杀一遍,不然怎么轮也轮不到蓝礼。 但如果他真的那么残忍,那就算蓝礼再厉害,再得神灵庇佑,也不可能有人支持他。 在维斯特洛大陆,弑亲罪是不可饶恕的。 况且蓝礼还没结婚,更别提有儿子,想当国王,继承人的事情该如何解决? 这与劳勃当初可不一样,劳勃当初就算没结婚,他还是有继承人史坦尼斯的。 总而言之,一些小道消息流传并没有引起什么风浪,反而很多人都在暗地里搜查消息传来的源头—— 忌惮蓝礼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又没谁不想巴结他,毕竟谁又能保证自己无病无灾? 于是,身处于君临某旅馆内的雷妮丝复又了解到了蓝礼在这座城市当中的影响力到底有多强。 她因此陷入纠结。 君临城内流传着的消息自然不是她放出去的,她还没那么无脑或者说无聊,但从这件事情上她却看到了更多。 忌惮,却又好奇,然后就很纠结。 一方面她想着趁那位不在,似乎可以方便在这里做一些事情,毕竟这种情况很难得,往昔几次教训也让女孩记忆深刻——那蓝礼在君临时她可不敢有什么异动。 可现在那位走了,对于他们来说似乎就是一个机会。 但另一方面,她又有种不管不顾追过去的想法,这种想法源于女孩脑子的异常,源于她来到君临的本来目的。 该怎么选? 注视着旅馆木质窗外那人来人往的一切,雷妮丝没想多久就下定了决心。 偷偷跟上去! 君临此时的局面很稳定,她不认为自己随随便便就能找到什么漏洞然后利用的上,况且就算有机会,又怎么能比得上自己的身体状况? 扶持坦格利安上位只是她的一个目标罢了,可以做,却不是那种能够让她拼了命去做的事情。 甚至局面发展到现在,她都感觉有些提不起兴趣来了,注意力大多都放在了自身的“病”上,思考战局的时间反倒是越来越少。 于是随着大股部队离城没两天,一小股拖拖拉拉看似不成体系的群体也跟着离开了这座城市,隐蔽地朝着铁群岛方向追逐而去。 …… 显然蓝礼不会想到旁人对他的种种特殊情绪,或者说离开君临后,他就已经暂时将君临内的一切给抛之脑后了 上路之后,他开始忙着一件事,那就是“审问”前情报总管,八爪蜘蛛瓦里斯。 290 扩散的危机 路途遥远,首先队伍要抵达西境,然后再从那边登船前往铁群岛。 这听起来很简单,实际上却是横穿了整座维斯特洛。 所以队伍各方面准备都很完善,轴重补给非常充沛,大量厨子仆人随队而行,一辆又一辆马车轱辘前行间伴随着周遭一道道高矮不低的身影围拢,整体速度显得颇为缓慢。 这种节奏与瞬息万变的战场局势严重不符,不过实际上在队伍之前,已经有人率先加急奔向铁群岛了,同时也有渡鸦朝那边传去信件通知。 跑在前头的人们当中有几个海盗,能够证明蓝礼的“身份”,所以用不到蓝礼抵达,他们其实就能察觉到铁群岛对他这个“淹神之子”是个什么态度。 可惜蓝礼手腕上的古道印记无法再顺利读取那葛雷乔伊头领的想法,因为随着古道之种演化的力量种子不断散播,他的读心目标越来越多,很多时候都没办法“摸”到对的人。 但此时蓝礼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此行的目标之上,而是坐在马背上,与身旁另一个骑马而行的光头胖子轻声交谈。 “所以,黄金团?” “您既然已经知道,为什么还要问呢?”胖子如此回答,表情哀怨,心中却胆颤非常。 “我想听你说。”蓝礼笑眯眯地道。 “我发过誓不会与旁人说,大人您就别为难我了。” “你要真那么忠诚,早就咬舌头自杀了。”蓝礼闻言呵呵了一声,“至于现在受我胁迫?” “咬舌头?恕我直言,大人,我认为这样还不如撞墙有用……” 光头太监话语故作轻松,实则情绪根本无法保持稳定。 身处于蓝礼面前,他感觉自己好像已经被扒光了衣服一般,不,并不只限于扒光衣服,同时还被扒光了皮! 浑身上下,从里到外,好似没有丝毫秘密可言。 所以尽管此时瓦里斯看起来没有受到任何拘禁,甚至待遇根本不像是个阶下囚,但光头太监却宁肯自己被关在红堡那座阴暗潮湿的地牢当中,也不想面对身旁这位轻描淡写的表情。 那简直是对他整个人生的莫大讽刺! 可惜,不管瓦里斯怎么想,在“暴露”的那天之后,他就已经身不由己了。 当然,如果不是瓦里斯身上的秘密太多,蓝礼一时半会“挖”不干净,他倒是不会被拖出来带着前往铁群岛,而是被关在监牢当中等待判决。 通灵之刻的能力纵然神奇,却并非随便就能将谁的秘密掏空,人类思维与记忆很是复杂,就算平常人也有很多隐秘不想被人知道,更别说一个情报总管外加高级间谍了。 短短几天下来,蓝礼自认为收获颇丰。 比方说,他了解到了敌人的构成,都有哪些隐蔽势力,高层都有谁,以及身旁这位瓦里斯的出身。 瓦里斯与自由贸易城邦中一个叫黄金团的势力有很大勾结。 黄金团在蓝礼前世记忆当中是有一些印象的,记得最后第八季气势汹汹站在瑟曦一方出场,结果没多久就扑街了,让蓝礼印象最深刻的是王后瑟曦想要大象,而黄金团中的确有大象的存在。 黄金团这个组织是活跃于自由贸易城邦中的一个佣兵团,拥有兵力上万,但这支佣兵团可不仅仅是一个佣兵团。 就像是同样活跃于贸易城邦中,收纳各地无法继承家业的次子们所成立的次子团那样,黄金团的背景并不简单,也与维斯特洛渊源颇深。 黄金团的创建者甚至都身怀坦格利安血脉,是王室血脉! 这就要提到曾经被蓝礼拎出来损了好多次的庸王伊耿了。 历史记载,那位坦格利安庸王执政生涯当中干的糊涂事不知凡几,但公认他最大的糊涂事情却是晚年时将自家私生子们的身份合法化,也就是说,承认私生子为坦格利安血脉,是有继承权的。 蓝礼认为庸王的这种操作可能是怀疑自己的继承人戴伦二世并不是自己的种,同时私生子当中一位叫戴蒙的也颇受庸王喜爱,甚至庸王都将坦格利安家传的瓦雷利亚钢剑黑火赐予了他。 庸王死后,他的继承人戴伦二世用联姻的方式初步将多恩纳入王国版图当中,但与多恩敌对上千年的领主贵族们却对此颇为抗拒。 于是有领主认为坦格利安的家传宝剑既然传给了私生子戴蒙,先王又将私生子的身份合法化了,那么这显然代表庸王中意的继承人其实是这位私生子而不是戴伦二世,于是波及整个维斯特洛的,名为黑火叛乱的战争就这么开始了。 黑火叛乱据称是维斯特洛大陆的分裂之战,一半贵族支持铁王座,一半贵族支持私生子,后来叛乱被扑灭,但并没有完全根除。 那些支持私生子的领主们战败后在维斯特洛以外成立了黄金团,并且始终对反攻维斯特洛心有执念,随后无数年来他们又接连掀起了好几次黑火叛乱。 眼下显然是另外一场。 可惜,这场“叛乱”准备的并不充分,或者说瓦里斯背后的势力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战争很是被动,原本许多谋划被打乱,他们不得不提前登场来了个“取而代之”—— 蓝礼从瓦里斯这里得知,当初自己就算没有绑架韦赛里斯,那可怜的家伙也是会“被迫消失”的。 …… 那边蓝礼在赶路之余不断挖掘秘密,远在长城之外的极北永冬之地同样并不安静。 大量死而复活的尸体于永冬之地复苏,并且逐渐朝着人类聚集地蔓延扩散,而在一股诡异的寒冷力量之下,泛是被死尸杀死的人类,事后同样都会复活而起! 此消息传播的速度飞快,居住在永冬之地的野人们因此充满恐慌,相比长城以南,塞外的野人们更熟悉远古时代异鬼的传说。 而现在,传说已经变成了现实! 与某人记忆中情况完全不同的是,异鬼复苏后,无所顾忌的杀戮让它们扩张的速度飞快,野人们因此损伤惨重,也不得不紧急加快逃亡。 此事隐蔽而又致命,注定会为当前维斯特洛的战争局势带来深远影响! 291 难民与箱子 前进的道路经过河间地边界,不过战场在河间地另外一个方向,倒也没什么危险可言。 只是这一路上却没少碰见从河间地逃难而来的难民。 难民们有的拖家带口、有的独身而行,形象普遍邋遢,面黄肌瘦,且一个个神色充满了对陌生人的警惕,不论男女老少,全都随身携带着石头或者树枝一类的简陋武器。 出使队伍路过,或者说队伍当中装着大量补给的马车路过时,吸引了无数觊觎与贪婪注视,更是有几次被众多难民尾随的情况发生。 不过这不算是什么麻烦,随行骑士们自然就能将他们打发掉。 总的来说,这些都是因战争而家破人亡的可怜人,不过比他们更可怜却也不少。比如说根本没有机会逃过来的那些人,也比如路边随处可见的诸多死尸。 或患病或因饥饿走不动路的人们在这一路上似乎随处可见,他们大多瘫倒在道路两侧,有的已经死去,尸体发臭腐烂,有的尚未身死,但同样身有脓疮烂口,双眼无神瞪着天空等待死亡,有的则虚弱喘息着,面对路过的队伍表情渴望或者祈求。 老人、妇女、孩子…… 很少见到青壮男人,就算是能够继续赶路的难民当中也很少见到,显然在河间地时,青壮劳力就已经被军队强制征召了。 “在你们这些王公贵族的权力游戏里面,永远是无辜的人受苦最多。”马车内,光头太监瓦里斯的声音很柔和,只是其中难掩讥讽。 “不是你们,是我们。”蓝礼纠正他的话,目光却很难从车窗外某处情况上脱离—— 那是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身上穿着充满补丁衣物的母亲站在那里,紧紧抱着她三四岁孩子的枯瘦尸体,双目无神,一动不动地模样看起来和死尸真的没什么区别。 直到马车走远,再也望不见之后,蓝礼才收回视线,并且皱眉。 人间处处是惨剧。 这是他这一路上得出的结论。 战争破坏了原本稳定的社会秩序,让无数人家破人亡,饥荒、疾病、瘟疫、强盗匪类……各种灾难不断降临,贵族阶级对此感触不深,但寻常民众却成了直接受害者。 蓝礼对此感觉更是复杂,纵然只是一个引子,纵然没人知晓,可这却无法掩盖此次战争完全是因他而起。 “的确是我们。” 对面的瓦里斯并没有察觉到蓝礼此时心不在焉,或者说这位光头太监本人眼下可能也很难受,语气怅然面色恍惚,明显不在状态。 “有时候我会想,做这些又是为了什么?”瓦里斯的话有些没头没尾。蓝礼没理会他,而是皱眉思索着。 也许我应该做些什么? 正当他如此想着之际,后方队伍当中突然传来一阵阵骚动,打断了蓝礼的思绪。 探头看去,他并没有看到具体情况,不过骚乱来得快去得也快,甚至才刚刚被听到,就有骑士策马而来,开口朝他汇报情况。 “有个仆人发了疯,打伤了几个人。” “发疯?”蓝礼闻言挑了挑眉。 “是的,大人,发疯,不过他只是打伤了我们几个人,然后就跑了,没有造成多少损失。”骑士皱眉回答,“他的力气很大。” 这似乎只是一场不起眼的意外,只是蓝礼却很重视,甚至仔走下马车亲自去探查。 然后他就在一辆无棚货车上见到了自己怀疑的东西—— 一个锁头被撬开了的箱子。 蓝礼因此皱眉。 自打当上法务大臣后,他就很少有空闲在理会其他事情了,但却始终没有忘记许多情况。 比如说眼前这个箱子。 早年被特殊“异化”,始终跟在屁股后无法摆脱,内部的玩具全都变成了血淋淋的人体器官,旁人见了会发疯…… 显而易见,那仆人定然是以为这箱子里面有什么宝贝,然后偷偷打了开想要盗取。 “真是没事给自己找罪受。”蓝礼撇了撇嘴。 这事没造成太多影响,他对此也没多在意,检查了一番后,就回去继续坐自己的马车了—— 骑马赶路更快,但队伍本就走不快,一直骑马又很累,这种情况下自然是坐马车更合适。 …… 蓝礼没在意,有人却对此很重视。 另一边,混在难民中悄然跟随着队伍的一些人就将目光盯向了那从队伍当中逃脱的仆人,他们以为这人似乎有什么古怪,或者知道些东西,于是费力跟踪抓捕,最终成功将这人带到了领头女孩身前。 被俘的仆人穿着一袭轻薄亚麻衬衣与长裤,满头凌乱棕发与半边脸颊而今沾满了潮湿泥土,似乎在之前脑袋被人狠狠怼在了地表摩擦了一般。 不过雷妮丝并没有在意对方的外表,而是愣愣注视着其手中紧紧抓着的一根血淋淋“手指”。 “也不知道他从哪个倒霉蛋手上咬下来的手指头,还当个宝贝一样,怎么拽也不松手。”一位穿皮甲的圆脸大汉朝地啐了一口,道:“小姐,我认为他就是一个疯子,没什么特殊的,杀了最好。” 雷妮丝没理会属下的话语,而是神色严肃地朝俘虏问道:“你从哪弄来的这东西?” 俘虏没说话,似乎没听见一般始终用那种双目瞪圆表情狰狞的模样盯着周围人,嘴巴下唇不知不觉间都被他的牙齿给咬碎了却浑然不觉,看起来暴躁又嗜血。 似乎他真的是一个发了疯的人。 然而雷妮丝却并不这么认为。她的目光始终盯着这人手中握着的手指头,心情即激动又疑虑。 因为在她看来,这东西是“神”的手指,而且还是新鲜刚砍下来的! 这个世界上魔法与神灵息息相关,前世她就对此类知识颇为精通,而转生后身处于布拉佛斯那个神灵气息浓郁的城市,她更是学到了很多罕见的技能与学识。 单独闯入敌人核心大本营中这点看起来有些鲁莽,但谁又能想到外表只是个十多岁女孩的她其实是这个世界上屈指可数的法术大师? 所以她清楚辨认出了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而这也是她激动的原因—— 神灵虚无缥缈,又高高在上,就算知晓祂们当中有许多是有实体存在的,但却也罕有,甚至无人得见真身。 所谓知道的越多就越敬畏,但雷妮丝是知晓的越深就越好奇,对于神灵,她早就想要研究一番了,只是往常没有机会。 却不想眼下—— 激动之余,她又充满疑虑。 这仆人从那队伍当中逃脱而出,似乎证明这手指同样出于那里,然而看那前进队伍无动于衷的模样,似乎并不知晓这东西的价值。 只是想想这又似乎不可能,那蓝礼不是说是七神的使者吗? 怎么会认不出这种带有神灵气息的东西? “不会是诱饵吧。”暗暗嘀咕着,雷妮丝边想边皱眉,甚至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暴露了。 但这好像不可能啊…… 脑海中心念电转,女孩脸色阴晴不定,最终突然抬头吩咐道:“跟我走,咱们不跟踪了!” “您终于准备回去了吗?”身旁瘦高护卫闻言大松了口气。 “不,我要跟上去,跟那人好好谈谈。”女孩回答,小脸一片坚毅。 鬼鬼祟祟在暗地里观察与试探本就不符合她的心意,只是保险起见不得不那么做,但眼下对方既然察觉到了些什么,那就直接上去开诚布公的谈谈好了! 292 开诚布公 蓝礼是在队伍扎营的时候见到的雷妮丝,这让他感觉很惊讶。 更惊讶的是,对方一上来就直接直奔主题。 “我其实是特意来找你的。”一头黑发的女孩如此说道,精致的小脸表情满是严肃,“因为每次想到你的名字,我都感觉很奇妙,就像是我们以前认识一样。” 蓝礼闻言没说话,而是仔细打量了一下她此时的模样。 也不清楚是不是错觉,这位与原本的雷妮丝长相多少有些类似,五官精巧中透漏着一丝天然的妩媚,纤薄嘴唇抿紧,眼眸泛着一股子坚韧与倔强。 “我认为你应该知道些什么。”见蓝礼没说话,女孩补充道:“不然上次你不会见我。” “商人之女?”蓝礼提醒她。 “同样也是一个古代人。” 雷妮丝闻言并未承认,却也更显坦诚:“你应该知道古代人的意思是什么,就是你们这里这些年出现的那些怪人,我比他们奇特一些。” 显然她并不清楚蓝礼早就知晓她的身份。当初在这位转世投胎的时候,蓝礼就已经知晓了她会投胎到布拉佛斯的海王妻子肚子当中。 甚至因此,当那些外来门徒们与坦格利安联合到一起时,蓝礼也猜到了这其中必然有眼前这位的功劳在内,只是当时他还不清楚有门徒这码子事情,对此倒是没什么防备。 眼下这位既然没表明身份,蓝礼也就没想要拆穿,不过在面对这个问题时,蓝礼倒也没有再敷衍对方,而是沉吟片刻后,道:“我去过你原本的时代,也认识你。” 女孩显然没料到蓝礼也会如此直接,闻言一愣,却又紧忙追问:“但我的记忆当中根本就没有你?” “那是因为我抹除了你对我的记忆。”蓝礼回答。 “为什么?”女孩纤细的眉毛挑了挑,莫名有种让蓝礼很眼熟的感觉,“我们是仇人?” “不是。” 蓝礼摇头,“你喜欢我,但我不喜欢你,怕你纠缠,所以就把你记忆给删掉了。” 此时他们所在的位置是营地边缘停靠的一辆马车处,不远处有护卫在警惕四周,附近则除了两人之外没有其他人的存在。 所以他们讲话才能毫无顾虑。 蓝礼的话语很淡,一本正经的女孩明显没有想到苦苦追求的答案会是这样,闻言后眨了眨眼睛,心想这人可真不要脸,老娘怎么可能纠缠你? 不过仔细这么一琢磨,她脸色就有点难堪。 单纯听到这个理由,让她感觉很不可思议,但配合前世缺少的记忆以及她的遭遇,似乎……还真是这么回事? 这情况让女孩有所羞恼,但转念一想却又释然了下来,她认为这个结果也并不是不能接受,毕竟此时困扰自己的只有时长会很莫名其妙的心情以及偶尔蹦出来的凌乱记忆,对于上辈子的情人什么的她可没有什么感觉。 相反的是,如果对方一脸深情的对待自己,恐怕自己更不会接受。 于是女孩心情轻松了不少,只是当她抬眼看清眼前这位靠坐在马车上之人那一幅不以为意的模样,却莫名有些来气。 于是她忍不住讥讽了一句:“可以理解,上辈子我又老又丑,纠缠您,大人恐怕会烦的够呛。” 蓝礼闻言耸了耸肩,也没有辩解什么。 他也想明白了,堵不如疏,越是不想让对方了解真相,对方恐怕就会越好奇,那么直接将这件事情说给她,她还会探究自己的记忆吗? 记忆的漏洞可并不是一种真正的洞,它只是一种心理缺陷罢了,你不去在意这个缺陷,那么这种缺陷自然而然的酒不会对你产生影响,或者说,不主动去撕这个伤疤,那么它就不可能再继续扩散下去。 事实似乎也证明了这点,身姿纤细的女孩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情绪却透漏出了失望,释然还有意兴阑珊,显然这个答案让她失去了兴趣。 不过让蓝礼很奇怪的是,对方却并没有转身就走。 “我能跟您一块走吗,大人?”女孩眨眼问,之前还有的讥讽此刻荡然无存,脸上充满了诚恳与小心翼翼。 “我原本也想去西境的,那边领主很有钱,父亲大人身体恢复后,要求我去西境探探路,正好被困在君临我们也没什么事情可以做。” 女孩的演技可以称得上是天衣无缝了,特别是那双浅蓝色的眼眸一眨一眨的,晶莹剔透,显得分外讨喜。 蓝礼心说你都了解真相了还缠着我干什么,不过他可没什么心思与这位在这里打哑谜,闻言后耸了耸肩。 “如果希望我们能收获一个海王之女当俘虏的话,大可以继续跟着我。” 他怎么知道的? 雷妮丝闻言愕然。她想不清楚自己的伪装是什么时候暴露了的,就算在布拉佛斯,也没几个人知晓她真正身份的啊? 难道这人与自己的转世有关系? 关于自己是如何转世投胎的雷妮丝并不了解,她只记得自己在河间地时死在了一个怪物的爪下,对此她甚至非常好奇,因为转世这种能力太过变态了,不说别的,没记错的话她前世身体老迈的够呛,而今还不是生机勃勃的一副小女孩模样? 这代表什么? 这代表如果真的掌握了这种力量,那么她完全可以做到永生不死! 这一刻,雷妮丝完全没有被蓝礼的恐吓给吓住,反而激动的简直要颤抖。 重活一世的她没什么追求,就算是探寻魔法也只是一种兴趣爱好罢了,至于扶持坦格利安复位?那甚至不过是一种情怀而已。 然而这种没有追求也只是相对而言。 前世她完整的经历过从青春到老迈的过程,也清楚感受过本该风华绝代受万人景仰渐渐变成了无人问津甚至丑陋的让人厌恶。 世界上的一切都没有时间来的残忍,纵然你长相再漂亮,头脑再聪慧,所学再精湛,地位再优越,时间一到你该死还是要死,而这种情况简直令人绝望。 这也是雷妮丝没法对什么提起兴趣的原因之一,单是想想自己不管再怎么做,到头来都不过是一捧尘土,她就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 有什么用呢?很多时候她都会如此懒散的想,反正最后也是要死的。 然而眼下…… 怔怔看着眼前这位表情饶有兴趣注视着自己的男人,女孩仰头面对蓝礼的小脸上逐渐荡漾出一抹发自内心的喜悦笑容。 “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主动当你的俘虏啊,蓝礼大人。” 蓝礼闻言愕然。 293 红袍女 凌冽的寒风吹在身上破烂的白熊披风上猎猎作响,前方大雪弥漫,混杂风霜显得白茫茫一片凌乱,每一次踏步,脚裸都会深深陷入雪壳当中,继而如同深陷泥潭一般,再次踏步显得尤为费力。 只是这并不能阻碍梅丽珊卓前进的步伐,纵然她此时已经心力憔悴,每次行走甚至都忍不住踉跄晃动,但她还是在一直前进,前进,模样看似风中残烛般摇摇欲坠,却异样的坚挺,过了好久都没有扑倒余地。 如果有人在旁边观察,那么就会发现,正常人根本不可能继续活跃在这种程度的暴风雪中,甚至用不了多久就会冻死。 然而她却始终都是这幅样子,艰难,却又坚韧。 实际上此时的梅丽珊卓已经无法感受到身上有什么感觉了,并不是说她的浑身上下已经被冻的麻木,而是真的没有太多感觉,感受不到冷,也感受不到痛,行走间对身体的掌控有些晦涩,更是有点无法承受寒风的吹刮。 她认为自己已经死了。或者说,她明显记得自己已经死了,死在了那处陷阱当中,死在了那苍白的怪物投矛之下。 剧痛过后是一阵黑暗,但黑暗持续并没有多久,就悄然收敛消散,再次睁眼后的世界白茫茫一片,挣扎坐起后,她发现自己仍旧在原本的位置,只是周围除了山与雪外已经没有任何人的存在。 唯有那周遭一滩滩的血渍与碎肉证明了曾经这里发生的一切。 所有人都死了,但她还活着,但这种状态似乎与死亡无异,不觉得累,也不觉得痛,浑身上下的肌肤惨白毫无光泽,仿佛失去了全部血色。 梅丽珊卓认为自己已经变成了一具会动的尸体,但为何尸体没有被那远古异神的力量所掌控,为什么她还能保持理智,她却无法确定。 她希望这是因为真主拉赫洛保佑,但心底隐隐却知晓并不是这样——真主在这永冬之地并没有力量,否则她们也不可能败的那样惨。 是什么让自己“死而复生”,梅丽珊卓其实有所猜测,但她不敢也不愿意承认,因为那东西明显是一个渎神之物,充满邪异,充满不祥。 然而如果没有这东西的存在,她又怎么可能还“活着”? 她想要笑,但嘴巴似乎已经冻僵,又或者失去了血液后已经失去了活性,乃至于费了半天力气却只有嘴角略微抽搐。 不过无所谓了,相比身体上的变化,当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将所见的一切汇报上去—— 传说和预言已经成为现实,异鬼复苏,长夜即将降临,如此灾难面前,人类必须要团结起来,不然只有灭亡一途! 所以,必须要让他们知道,必须要提早做准备! 抱着这个信念,梅丽珊卓已经在暴雪当中走了五天五夜,所幸她此时不知道饥饿,也不晓得疲惫,不然还真的坚持不了这么久。 实际上这一路上她并非没有遇到人类那异鬼群体前进的方向与她并不相同,这一路上还是能够见到许多因消息闭塞而老神在在的自由民村落的,只是她对于那些自称自由民,实则与野人无异的人类们并不信任。 因为她知晓野人们信仰旧神,而旧神却与远古异神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没错,她是这么认为的,而得出这种结论的原因很简单,那就是她踩进了陷阱当中! 当时她们是要去找旧神中的绿先知的,因为真主的力量,她们也的确察觉到了绿先知所在的地方,然而在即将抵达时却偏偏遇到了异鬼袭击…… 如此巧合的事情,很难不让她怀疑这旧神与远古异神之间的关联,同时她曾经在火焰当中也曾经预见过,这北方旧神的气息无比黑暗。 所以她绝不能将这消息递给野人们,或者说不能让自己暴露在旧神的力量之下。 梅丽珊卓准备一直走到绝境长城,因为那里的守夜人们来自世界各地,同时也能从那边乘船回到维斯特洛以南,或者直接返回自由贸易城邦。 她认为自己有能力一直走回去,因为她不需要吃饭也不需要喝水,更不知晓疲惫,只要不碰到意外,就不会有任何“意外”。 可惜的是,在她赶路的第七天,却偏偏发生了意外。 “女野人!?” 走在被白雪覆盖住的哨兵树林当中时,头顶上空突然传来一声疑问,抬眼看去,正巧见到一个穿着厚实棉袄与皮甲的黑袍身影。 “守夜人?”梅丽珊卓声音沙哑却难掩喜悦。然而对方在见到她的面孔后却神色一变,“你是光之王的祭祀?” “愿真主保佑你。”梅丽珊卓如此回应,然而对方闻言却冷笑一声,跳下来后,抬起手中弓箭,在红袍女怔怔的目光下瞄准了她。 “叫你死的明白些,我叫罗恩.葛洛佛,来自两百多前。” 古代人啊。 梅丽珊卓闻言释然。 这是多年来,她们可没少杀古代人呢…… 如此想着,没什么抵抗,梅丽珊卓就被树上人一箭射中了胸口,没有抵抗地瘫倒于地。 叫做罗恩.葛洛佛的青年随之踏步上前,准备将箭矢收回。 然而走近后他的面色却突然一变,因为他并没有发现死人伤口处有血渍浮现。 “难道被冻住了?” 如此想着,警惕心让罗恩.葛洛佛脚步停止,随后手中箭矢抬起,谨慎地准备补上几箭。 然而就在他如此动作之际,那一动不动躺在地上的红发女人却突然侧头看向了他,双眼紧闭,额头处却不知何时睁开了一只冰蓝色的诡异眼眸! 一股颤栗感登时从罗恩.葛洛佛心底浮现,让他面庞惊恐呆滞,想要转身就跑,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做出丝毫动作!反而脑海中有股眩晕感浮现,并且越来越强,越来越强…… 穿着一袭守夜人黑袍的罗恩.葛洛佛最终浑身无力的瘫倒在了地上,双眸无神睁大望着天空,本能的呼吸着,嘴角有唾液流出。 被一箭穿心的梅丽珊卓反而爬起身来,额头处的眼眸悄然闭上,一股独特的冰凉感却于眉心浮现,让她接连赶路而有所疲惫的心情不知不觉轻松了许多。 看了一眼那似乎还活着的黑袍身影,梅丽珊卓并没有理会他,而是转身继续赶路,边走边将身上的箭矢拔出。 金属箭头沾染碎肉,却不见丝毫血渍,低头看着手中这似乎已经证明自己是个死人的物件,梅丽珊卓想着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情。 长夏之后,星辰泣血,寒冷笼罩大地,亚梭尔·亚亥将从烟与盐之地重生,手持燃烧之剑光明使者,与拉赫洛的敌人异鬼作战,拯救全世界。 烟与盐之地,烟与盐之地…… 她额头上的眼睛是从那位龙石岛公爵的房间里得来的,而那龙石岛却正是烟与盐之地。 与此同时,事实已经证明,这东西能够抵抗远古异神的力量,否则她此刻已经变成了毫无神智的死灵尸体。 “蓝礼……” 默默念叨着这个名字,梅丽珊卓暗暗做下了某种决定。 294 小内奸 “我父亲根本不知道我跑到维斯特洛来了,他还以为我在神庙里面和祭祀师傅潜修,所以正常书信他是不会信的,你得带上这个,这是我的私人信物,只要他见到就一定不会怀疑我被你们俘虏这件事是假的啦。” 活泼悦耳的声音从耳畔叽喳响起,显得积极又主动,让坐在搁板桌后写着一封信的蓝礼感觉很别扭,侧头看了看身旁,穿着一袭不起眼棕色亚麻短衣与长裤的漂亮女孩此时正将一枚铭刻着高等瓦雷利亚语的硬币递给他。 清晨的微风透过帐篷门口吹荡而入,营地当中生火造饭的喧嚣连绵不绝,仿佛置身于一处菜市场。 女孩素手柔嫩纤细,修长手指白皙的色泽与其指尖夹着的金色硬币对比非常明显。 这位一脸兴致勃勃当内奸的模样让蓝礼很是无语,随手接过对方手中似乎还沾染着温润与清香的金色硬币后,他就又见到女孩嘴巴张张合合,巴拉巴拉说了一顿话。 “父亲很宝贝我这个女儿的,只要他相信我被俘虏,那么就一定会派人来和你们交涉,不过单纯这样的话让他收兵不大可能,布拉佛斯也不只是我父亲一个人说了算。所以我们还需要做一些其他事情。这个也不难的,我们那边的联军内部不和,很容易受到挑拨,比方说诺佛斯的大光头与科霍尔的老山羊,他们当初为了我们布拉佛斯一个交际花……” “我会参考你的意见。”蓝礼听了半天,最终点了点头,“所以能帮我叫一下外面那个光头胖子吗,我有事情找他。” 叫人当然不是什么难事,但这句话背后的意思明显是逐客,不过满头黑辫子的女孩闻言后并未恼火或者气馁,而是乖巧地朝他抿嘴一笑,随后背着手老老实实地走了出去。 望着她矮小的背影离去,蓝礼忍不住笑了笑。 雷妮丝主动配合当俘虏,却并未遮掩她的目标,那就是与蓝礼学本事。 没错,一个让蓝礼完全没想到的目标。 她似乎以为蓝礼是什么很厉害的魔法师,或者身怀超然能力之人,乃至于被蓝礼点破身份后不仅没有丝毫胆怯,反而开始主动配合讨好蓝礼,不仅提供情报,还提供建议,为的就是以坑爹为代价来取得蓝礼的信任,然后教导她。 不得不说的是,对方所提供的信息的确很有用,蓝礼认为这些甚至能够左右战局,然而他却并不觉得自己能教对方什么,他也这么直说的,可惜女孩明显不相信,就是一副赖着不走的样子。 这让蓝礼很无奈,不过他对于现在这种状态其实感觉还不错。 抛除感情方面不谈,蓝礼对于雷妮丝的感官是很好的,毕竟曾经共患难过,也始终觉得对她有所惭愧。 只是往常顾虑很多,蓝礼不敢过多接触免得局面越来越糟,现在看来,事情似乎正在慢慢朝着好的方面前进。 蓝礼不认为没有了前世记忆,女孩还能再爱上自己,她毕竟不是往常遇到的那些心思单纯的小女孩,看起来虽说可爱漂亮,实则即腹黑又傲气,根本不可能被轻易迷住,甚至因为蓝礼之前的话,她可能还会在私人感情方面对蓝礼很排斥—— 蓝礼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之前说过的那些话有多么刺耳。 「敌人盟军中最主要的两伙势力为布拉佛斯与瓦兰提斯,瓦兰提斯本就对这场战争消极对待,而今我们掌握了布拉佛斯的海王之女,运作妥当也许能让布拉佛斯撤离这场战争,当然,这需要谈判运作,单纯俘虏无法有这种威慑力……」 羽毛笔刷刷不断地在桌面羊皮纸上书写着一行行细小的蝌蚪文字,没多久就写满了一整张,随后蓝礼扫了一眼,将其晾在一旁,复又继续扯出第二张纸来写信。 雷妮丝的“投效”多少算是解决了他的一件心事,而这背后所能带来的利益也显而易见,那就是战争打响后,他们头一次占据了主动权。 蓝礼不清楚雷妮丝在布拉佛斯的地位具体如何,但看她一脸自信满满的模样也能略知一二,而蓝礼也不认为利用这点等于是坑朋友,之前他都没打算拆穿这位的身份,而现在对方更是主动这么要求让他这么做…… 这是个意外收获,蓝礼并没有因此而放弃原本的行进路线,不过写信通知君临方面去操作这件事情还是很有必要的。 与此同时,他还有其他事情要吩咐—— 「河间地逃难之人众多,而他们在赶路途中伤亡很严重,因此我认为组建一个救援与护卫组织必不可少,亡者大多因为简单疾病或者伤口感染,只要稍作救援,就能减缓大部分难民的损伤,这点可以与教会方面进行进行,关于人员方面……」 …… 蓝礼在蒙头写信,另一边走出帐篷的女孩心情同样很不错。虽说帐篷内那人对自己一脸爱答不理的模样,但这没关系,她又不是跑来找男人的。 只要那蓝礼不拿自己当作真正俘虏一般关起来就基本达成了女孩的心理预期。 态度什么的无所谓,能有一定的自由度以及在那蓝礼面前说的上话,雷妮丝就相信自己早晚都能取得对自己有利的进展。 “有一个能够给他带来很大利益的学徒对他来说不可能是坏事吧,不过总说公事也不太妥当,那种能力很珍贵,得做多手准备……我是不是应该从一些私人方面的事情着手。”若有所思地点着自己纤薄的嘴唇,女孩回想着往昔收集到的一些资料。 怎么能投其所好呢? 那蓝礼似乎没什么爱好啊…… 她小心思不断琢磨。 自己主动投靠并且坦诚目的应该可以换来一些好感,而之前对方给出的解释虽说让她暗暗恼火不已,但仔细想想,那位对前世的自己是不可能没有丁点情分的,不然哪还用得上费力帮自己转世? 这点从很多方面都能发现的到,上次在红堡内的接见就是一个,这次她暴露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对方最开始却并没有想要将她抓起来利用,而是假装不知道这点又是一个。 “这对我来说很有利。”她想到,“没事说说情怀,总能让他来个好感大增的吧?我再从其他方面着手,不信他不教我东西……永生不死啊,可真是期待。” 如此想着,她又皱了皱眉。 说讲情怀,可是她根本没记得多少与那蓝礼相关的记忆,这要怎么讲啊? 没多想下去,因为她已经抵达了一个被两名护卫监管着的,站在溪水边洗脸的光头胖子身旁。 “蓝礼大人叫你过去一趟,瓦里斯。” 光头胖子闻言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随后站起身来转身就准备过去,眼角余光见到女孩后却忍不住一愣,随后瞳孔猛地收缩。 “你——你是?” “和你一样是个俘虏。” 女孩笑眯眯回答,随后朝面现骇然的前情报总管俏皮地眨了眨眼,显得意味深长。 她是知晓这家伙到底是谁的,也了解一些这太监曾经所作的事情。 而瓦里斯同样也认出了这女孩的身份。 作为一个情报人员,尽管很久没离开维斯特洛了,但他对于自由贸易城邦当中的一些顶级权贵却并不陌生。 眼前这位虽说没亲眼见过,但画像与特征他却没少了解,这主要是为了之前的“代替”计划—— 表面上布拉佛斯的一切决断都是海王定下,可很少有人知道,布拉佛斯的海王背后其实站着另外一个人。 这个人正是海王之女,也就是眼前这位。 原本瓦里斯对于这女孩就很好奇,因为早熟聪慧已经不足以形容她所作的一切了,妖孽才应该是她的形容词。 只是一直需要在维斯特洛做间谍内应,瓦里斯对于女孩始终无缘得见。 眼下倒是见到了,却不想竟然在这里,还是以俘虏的身份!? “她不是应该在布拉佛斯的吗,怎么也会被蓝礼俘虏?” “蓝礼做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可这几天也没发生什么事啊……” 女孩通知了一声后就走开了,愣愣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光头胖子恍惚间感觉自己好像还没睡醒,或者说在做梦? 295 救援组织 发生了什么? 这个疑问不止瓦里斯有,收到信后,君临的御前会议诸人对此同样纳闷非常。 “不是去铁群岛的吗?”老首相沉吟地摸着自己的短胡子,口中喃喃道:“怎么突然俘虏了个海王之女?” “我认为这根本不可能。” 财务大臣梅斯.提利尔的视线一直没有脱离手中信件,手有点颤抖,话语却满是怀疑,“海王之女才十多岁吧?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可能离开布拉佛斯,还被蓝礼给俘虏了?可别说这几天蓝礼跑了一趟布拉佛斯?” 纵然蓝礼有诸神使者这一层身份,手段惊人,但梅斯.提利尔仍旧认为这种情况很夸张。 那位要真有这本事,怎么不直接将布拉佛斯的海王俘虏? 或者其他敌人高层也行。 那样一来这场战争简直胜的没有丝毫悬念了。 “我认为他肯定是认错人了。”他笃定地说。 “恕我直言,大人,上次你也是这么说的。”大学士派席尔最近有点感冒,乃至于声音显得闷声闷气。 …… 此时的御前会议桌上只有他们三个人。 其他四个,情报总管瓦里斯被蓝礼抓了,目前还没有合适人选继任,蓝礼去了铁群岛,也不在。 海政大臣史坦尼斯一直在海上打仗,御林铁卫队长巴利斯坦此时也奉劳勃命令率军北上支援去了。 当国王的劳勃眼下也没参与会议,而是在巡视城防——事实上如果不是诸人拦着,已是胖子的劳勃国王甚至都打算“御驾亲征”。 参与会议的人员稀少,但不代表这次会议不重要,原本他们是打算商议关于与贸易城邦中一些相对友好的势力展开外交事务的,眼下却被这封从西境某城堡飞来的信件给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上次蓝礼大人俘虏了那韦赛里斯,我们认为不可能,但事实却是他的确俘虏了韦赛里斯。”大学士派席尔说道。 这位不怎么正经的白胡子老人目前对蓝礼颇为拥戴,主要是他岁数比较大了,又还想多活几年,这事找旁人不行,蓝礼似乎就可以帮上忙。 然而他无脑捧,梅斯.提利尔却自认还保持理智。 “这次与上次可不一样。” “那能有哪不一样?”大学士反问。 “上次他好歹还去了海外,这次他可根本没离开维斯特洛。” “距离对诸神而言根本不是问题。” “你怎么知道不是问题?” “我当然知道,诸神无所不能!” “那咱们也用不着操心战争了,就让天上诸神把那些敌人统统驱逐出去吧!” “大人如此言论着实可笑,岂不知天上诸神根本不可能理会这种凡俗小事?” “你刚刚还说蓝礼……” “我就说蓝礼大人……” …… 他们那边在吵架,这边老首相琼恩.艾林则在看着另外一封信。 蓝礼用渡鸦送过来的信件其实有两封,其一写着俘虏相关,其二则是他手中这封,对难民展开救援的提议。 其中明确写明了应该创办一个救援组织去河间地保护并且帮助难民抵达君临,并且处理路上死尸以免发生瘟疫。 可以与教会方面达成合作,因为教会财力充沛且教堂据点遍布维斯特洛,同时可以号召君临当前越来越多的难民加入进来,提供工资与食物,必然会很有吸引力。 然而问题是,教会真的能帮忙做这件事? 老首相对此保持怀疑态度。 尽管蓝礼的“身份”特殊,但维斯特洛的七神教会是由人构成的,而这些人尽管自称是诸神虔诚的仆人,但真要说他们对神灵有多虔诚,却也无法确定。 老首相倒是知道许多那些教会主教们一个个贪婪成性的往事。 他倒也明白目前的总主教是蓝礼扶持上位的,但那位就任没多久的总主教对于教会的掌控程度有多少却也不好说—— 尽管名义上君临的圣贝勒大教堂是教会的大本营,但实际上不论古时还是现在,教会真正的大本营一直都在河湾地的旧镇。 旧镇不仅有培养修士修女的学院,还有很多教会的元老人物,甚至还掌握着教会大部分的财产。 而老首相没记错的话,那位新晋总主教并没有旧镇背景,原本的出身也只是一个寻常修士罢了。 他因此有些不太看好这封信上的内容,但却也没打算拒绝——如果教会真能支持他们组建这个“救援组织”的话,那么一来可以分担一些君临安置难民的负担,二来这的确也是一件大好事。 于是老首相痛快地派人去找信上标记的那位骑士托布,然后给了他一纸关于创建该组织的同意文书。 此时身处红堡内的托布很是郁闷,因为主子又把他给留在了君临,而没有带去铁群岛,但当他得知这件事情后,倒是立即振奋了起来。 只是振奋之余,他却也有点慌。 “主人叫我去联络教会筹办这事,可我,可我没做过这种事情啊。” 暗地里托布与好友桑铎交流此事,“我会不会搞砸?教会的人会配合我吗?” “瞧你这幅德行,有你主子给你撑腰,怕什么?” 猎狗道:“那帮教士嘴巴厉害,但没关系,咱们有剑。” …… 朋友的“安慰”完全没有让托布忐忑的心情有所平复,不过事情进展令他非常惊讶。 跑去圣贝勒大教堂找那位不知道名字的总主教说及此事时,总主教除了最开始愣了那么一刹那后,竟然很痛快的就同意了配合,且表现的还颇为积极! 或者说,他有些兴奋? 接连几天与这位总主教谈论如何组建救援组织,托布深深被眼前这位听说很流氓的总主教给打动了,他认为现在这个总主教真的是很体恤百姓,信仰虔诚,善良的性情与上代被泼粪的胖子总主教可一点也不一样。 然而他显然想不到,总主教有如此积极的态度可并不是因为善良,而是这事明显与另外一件事情关系很大。 那件事情是蓝礼在离开君临时与他私下里交流过的——恢复教团武装! 而这所谓的救援组织旁人看起来不会想太多,但他这个总主教来看,却非常有即视感。 这明明是另一种形式的穷人集会啊! 296 起航与闪电 曾经被覆灭了的两大教团武装本职工作其实正是保护野外旅者们不受野兽强盗以及异教徒的骚扰与袭击。 而蓝礼所筹划的这个组织,与两大武装中的穷人集会性质其实差不多,区别是并非掌控在教会手中。 然而虽说没有直接掌控在教会之手,但教会却是该组织预定的资金后勤提供者与辅助者,这些短时间内看不出什么来,时间一长,还怕教会在这组织当中没有影响力? 这其实是一件很明显的事情,总主教一点就透,而御前首相琼恩.艾林回过味来后同样也看到了这种可能。 不过当前战争局势火热,难民死伤数量的确太多了,他认为有这类组织的出现又不用铁王座花一毛钱这点是件好事,而不是坏事。 等战争一结束,再斟酌想着将这组织解散掉,或者想办法制约就好了。 毕竟时间太短,就算教会渗透又能渗透到哪去? 总不至于让教团武装在眼皮子底下死灰复燃就是了。 至于到时候会不会遇到教会的阻碍,老首相对此也不甚在意。此时的教会可不是两百多年前那个大陆霸主,虽说影响力很强,也很有钱,却仍旧要受制于铁王座。 唯一让他头疼的是蓝礼的态度,道理来讲蓝礼出身于王室家族,立场自然应该偏向于铁王座,但他偏偏又有着诸神使者这个身份,行事风格也与正常贵族完全不同。 老首相不敢肯定真到了那天,蓝礼到底是会帮铁王座,还是帮教会。 这其实很重要,私人方面,他不愿意得罪蓝礼,公事方面,蓝礼在君临的影响力又很强,要是铁了心的站在教会一方,那么就算是铁王座也要顾虑三分。 这也让老人感叹不已,不知不觉间,曾经那个被认为无关紧要的,送去河湾地当“质子”的拜拉席恩第三子已经成了足以引王国动荡的重要人物了,而他们甚至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不过他的顾虑其实有些多,蓝礼虽说支持教团武装复苏,但真到了战争结束,一切纷争都消散一空的时候,他才懒得管这类事情呢。 而今做这事,一来认为手头多一份力量也就多一分胜利的可能,二来他多少也是想要为这个世界没人权的平民阶级做点什么。 三来的话,他能够让教团武装从自己手里恢复,那么他就能从七神那边换取一个对他而言至关重要的事情—— “神灵的职能与祂的信徒状态相关,如果你能将教会的武装力量恢复,那么祂就能够做更多的事情。” “什么事情?” “比如说,弑神。” …… 这场谈话发生在蓝礼还在君临时,见识到大量难民涌入之后。 那时候他就有了恢复教团武装的想法,于是就与手腕上的七神代言者交流了一番真要恢复后,自己所能获取到的“利益”。 而得出的结果让蓝礼很振奋。 战争因他而起,但他的敌人却并不是那些凡俗的野心家们,而是他们背后的诸多“神灵”。 如果没有那些神灵降下神谕催促信徒们来维斯特洛寻找并销毁“旧日之门”,那么这场战争根本就打不起来,他也就不用如此劳累。 所以彻底解决这个大麻烦的办法并不是将这场战争打赢,而是将那些“神灵”抹去。 然而蓝礼却偏偏没有能力做到这点。 杀人他在行,杀神? 要是有实体的话他倒是能够试试,偏偏他所了解的神都是虚无缥缈的,看不见也摸不着。 这种情况下,就算他将剑耍的再厉害,有再多特殊力量,除了怼空气之外也根本没有其他可能。 所以既然七神能帮他做到这点,那么蓝礼自然需要重视。 不过他倒也不会全信代言者所说的话,虽说从最开始到现在,那位好像都还没和他说过任何假话,但谁又能保证她会一直不说? 心灵天赋对于这种存在完全没作用,蓝礼不会百分百的信任她。而对方似乎也知晓蓝礼的多疑,每次交易都提前完成七神的那一部分。 只是这次因为需要恢复教团武装,所以她没办法立即做到弑神,不过代言者声称当武装初步恢复的时候,那么七神就可以替他解决一个敌对神灵。 蓝礼很期待这天的到来。 …… 从君临到西境,再从西境入海前往铁群岛的路途很漫长,但再漫长也终究有抵达的那天。 在一个尚算晴朗的早晨,抵达西境兰尼斯特港的出使队伍在本地兰尼斯特家族的帮助下乘船踏上了前往铁群岛的道路。 队伍当中除了使者团的人之外还有两个外来俘虏,一位是雷妮丝,另外一位是她的护卫外加剑术老师。 很多人其实并不知晓这两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因为蓝礼完全没有按照俘虏的态度来对待她们,队伍当中除了蓝礼之外唯一知道这事的只有前情报总管瓦里斯。 但瓦里斯显然不会对此多嘴多舌,而又因为蓝礼同样也没将他五花大绑的关起来,瓦里斯这段时间没少观察这位传闻中很奇特的海王之女。 然后他就发现,这女孩的确非常特殊。 最特殊的是她已经被俘了,竟然还总是一脸笑眯眯的模样,而且对待俘虏她的蓝礼态度也没有丝毫敌意可言,反而处处讨好。 不仅没事就跑去嘘寒问暖,还总在队伍当中四处打听蓝礼的喜好与习惯,那模样看的瓦里斯忍不住直哆嗦,猜测那手段诡异的蓝礼难道将这可怜的小女孩给洗脑了不成? 这事很要紧,因为如果蓝礼有能力给女孩“洗脑”,那么自然也就有能力给他瓦里斯洗脑—— 虽说他已经不认为自己能有什么秘密可以隐瞒住对方,但瓦里斯仍旧不想失去思维上的“自由”。 于是时不时的,他就跑去女孩面前旁敲侧击一番,想要搞清楚真相。 可惜他的进展不多,每次询问,女孩都是一副笑而不语的样子,再不就是自然而然地将话题转移掉,那聪慧早熟的性格让瓦里斯暗叹不已,却又为这位被“洗脑”的女孩而感到深深的遗憾。 不过尽管问不出什么,但瓦里斯还是热衷于和这女孩交流,没办法,队伍中其他人都知道他的身份,也没人和他说话。 这种情况下,除了蓝礼也就只有这位同样身为俘虏的女孩能够与他聊聊天打发时间了。 …… 这天在船上,瓦里斯同样与女孩聊着一些关于目前战争的话题,只是当天上乌云渐渐聚拢,当海风猛烈吹起,原本明媚环境愈发阴暗后,他们的谈话就不得不终止。 “好熟悉的场面呢。” 身旁女孩仰头看着暗下来的天空,一脸若有所思。 “布拉佛斯临海,想来不会缺少风暴。”瓦里斯如此回答。 “不是,我是说——” 女孩话到一半就突然语塞了,随后小脸露出一丝茫然,不过这情绪一闪而逝,并没有被身旁人发现。 因为海风越来越猛烈,甲板上明显是不能呆了,于是女孩与瓦里斯告别,疾步跑回船舱当中,本想着回房间呆着,但想了想后,她却脚步一动,朝着蓝礼所在的方向奔去。 她是准备去照常“刷好感度”的,只是当她走到蓝礼房门之外时,却突然察觉到了一点异状。 没什么隔音的船舱房间内,一阵噼里啪啦的奇特声音隐约传来,与此同时,门缝内也有明亮光芒透漏而出,照在女孩满是好奇的脸上,显得恍惚不已。 这门显然没关紧,女孩心思一动,随后抬手稍微用力推了推,门口的缝隙就悄然变大了,随后令人惊奇的场面随之映入了她的眼帘当中。 刺眼光线从靠窗的桌子上空亮起,将背对着门口的那修长身影笼罩的一片朦胧,噼里啪啦的声音愈发清晰,但因为被那人遮挡住了,所以看不清源头,能见到的,唯有其身体两侧显露出的那一道道于空气中扭曲飘忽着的耀眼裂痕。 那是……闪电? 297 鸟头骨的变化 视线中的耀眼雷电扭曲闪烁,散发着阵阵奇特的噼啪声响,隐约间,周围空气当中似乎都存在着一些尖锐的刺钉密密麻麻,不断刺痛裸露在外的脆弱肌肤。 站在桌前,低头盯着眼前漂浮至胸口区域,被雷电纠缠缭绕着的鸟头骨,蓝礼抿嘴不语,脑海中飞快思考着这又是一种什么现象。 似乎每次出海都能遇到身上诅咒发作,此次同样也不例外,但眼下发生的一切却是蓝礼完全没有预料到的。 当初在塔斯岛的时候蓝礼获取到了两样物件,一样就是这鸟脑袋,另外一样则是一柄不起眼的剑。 而今那柄剑仍旧无声无息,但鸟骨头却出现了这种异常—— 他对这两样物品很看重,因为那似乎与这个世界的一些神话相关,只是除了隐隐猜到它们的来历之外,蓝礼并没有研究出它们有什么用处。 所以除了最开始获取到时钻研了一阵子之外,之后蓝礼就再也没有理会过这些东西了。直到眼下。 外面环境的变化似乎刺激到了被他随身保存着的鸟头骨,抑或是这鸟头骨的变化刺激了外面风暴的降临。 总之当海风猛烈,天空阴沉之际,蓝礼就发现这东西开始闪烁起了电光。 正在发生什么? 他并不了解,询问手腕上的七神代言者也没获得到多少有用的信息,对方声称每一个神灵都是不同的存在。 七神可以用“蛮力”来对抗其他神灵,但无法理解其他神灵的力量。 总而言之,蓝礼此时也有点懵逼,观察了半天,都没见到这鸟头骨除了漂浮在桌面上闪烁电光外还有其他什么变化,反倒是身后隐隐有些异常。 回头看去,门口处一张惊呆了的俏丽小脸随之映入眼中,明亮电光下,这张脸显得有点朦胧,更有些梦幻,而其原本黑色的长发此时看来,却隐隐闪烁着闪亮的金色光泽。 显露原型了? 蓝礼若有所思。 他早就知道,眼前女孩是经过伪装的,不论是长相还是头发颜色都不是她的真面目。原本蓝礼还有点好奇雷妮丝到底长什么样,不想此时倒是见识到了对方的真容。 其实她与表面伪装的模样没有太大差别,只是五官更精致了一些,双眼眼角上挑,显得更为妩媚,却又混杂着她这个年纪该有的清纯。 发色也不再是看起来不大起眼的黑,而是绚烂引人眼球的闪亮金色。 房间内的情况一直持续着,雷电光芒闪烁不定,噼啪声音时而飘忽时而清脆,蓝礼的打量让表情呆滞的女孩立即反应了过来,随后略显结巴地道:“大,大人,我打扰到你了?” 她有点紧张。 虽说知晓视线中这位有许多奇异手段,但亲眼见到似乎还是第一次。 雷妮丝自认为对这个世界的魔法之类事物很精通,但却从没见到过此时这种,没有任何仪式与布置就能释放出闪电这种自然力量的,看起来还一脸轻松。 这其实很惊人,因为这个世界上的魔法并没有那么高端,纵然有许多神奇之处,却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施展出来的。 “没打扰,不过我建议你别留在这里,也许会有危险。”蓝礼如此回答,随即转回身看向身前漂浮着的鸟骨雷电球。 女孩见此很识趣地后退离开,并且将房门关紧。深吸了口气后,站在门外的她心情多少恢复了一些平稳,却也对自己之前的决定更加笃定。 “就算学不到转世的本事,学到一切别的也很值了。” 如此喃喃着,女孩突然感觉到船只猛地摇晃了一下,紧接着身后房间内就蓦地传来一阵嘶哑鸟鸣? 怎么会有鸟? 里面发生了什么? 女孩对此好奇心更严重了,但刚刚被“撵出来”的她多少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再跑回去打搅,或者说她的不好意思只是一丢丢,主要还是怕自己表现太过纠缠招来厌烦,那样对于长久发展很不利。 于是她有些心不在焉,竖着耳朵仔细在外面偷听起了墙角,但紧随其后的却是一阵惊慌,因为这艘缓缓行驶在海面上的船晃动幅度突然变大! 同时,她也隐约听到船舱外的甲板上混乱而又慌张的大量叫嚷声音。 “这风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猛?!” “下雨了!” “是风暴,快收帆,快!” …… 身处于汹涌海面上的三桅船只不断晃动着,桅杆上的风帆已经紧紧收束了起来,让它静静漂浮在那里而没有继续前进,但风暴的力量却不断干扰着这艘出使铁群岛的船只,让它不断摇晃。 身处于船只中的水手们无法清晰看见他们所遭遇的情况,只能感受到周围愈发猛烈的狂风暴雨,而身在这艘船之外的海域上,一队十多艘船只的铁群岛舰队却能够清晰望见那远方海洋当中的船只遭遇了什么。 乌云动荡的天空笼罩下,那艘船被一股深沉发暗,仿佛天上黑云顺着瓶口倾泄而下的狭长龙卷风紧紧包围了住,电闪雷鸣之余,渺小的船只似乎随时都有被这诡异风暴搅碎的风险! 然而也不清楚是船只打造的异常坚固,还是风暴的威力与看起来有些不同,尽管几次三番地摇摇欲坠,但这艘船始终没有彻底的破碎或者翻倒。 “那船应该就是淹神之子乘坐的船只。”说话之人是一位身姿娇俏的黑发少女,而今她正站在舰队为首一艘船的甲板之上眺望远方那惊人场面。 很奇异的是,尽管头顶天空阴沉发黑,下方大海也并不平静,但舰队所在的海域并没有遭遇多猛烈的狂风袭击,唯有阵阵不轻不重的雨水降临。 “邪恶的风暴神正在袭击神圣的淹神之子。”少女身旁一位消瘦的黑发中年人面露愤慨地说,“但它的阴谋不会得逞!大海是淹神的领域,伟大的淹神必然会庇佑祂的儿女!” 他穿着一袭淹人牧师们普遍穿着的粗糙长袍,手中紧紧握着一根浮木棍棒,双眸瞪大,面露怒火,似乎恨不得跑去那艘正被风暴包裹着的船只当中代替神子承受这场磨难。 “我们还不确定那叫蓝礼的是不是十年前那位淹神之子。”黑发少女提醒身旁叔叔。 “既然能让邪恶的风暴神如此敌对,那不是淹神之子会是谁?”叔叔冷硬地反问,让黑发少女暗暗撇嘴。 尽管过去了十多年,但身旁这位曾经被淹神之子复活的叔叔却一直惦记着那位神子大人,甚至比曾经更加虔诚。 虔诚的让少女有些无法理解。 作为当年亲自见识过神子奇异的当事人之一,黑发少女阿莎同样对那所谓的神子保持敬畏,可却也称不上虔诚,或者说她对神灵的信仰根本就不算有多虔诚,也实在无法理解叔叔乃至那些淹人牧师的想法。 同时,身为巴隆大王的女儿,阿莎尽管带队前来迎接,却也不能肯定她所要迎接的人真的就是当初那位漂亮的小男孩。 “如果那艘船上的人真的是神子,那他不可能这么容易就死掉的吧。”如此嘀咕着,少女凝神眺望那远方情况,暗暗期待事情的发展。 298 鸟与蛇 蓝礼不大清楚外面具体发生了什么,身处于房间内的他只是感觉脚下船只越来越晃,同时身前耀眼的闪电也愈发强劲。 而那如同鸟鸣般的响动也隐隐让他感觉身体当中一阵悸动,似乎有什么东西被不断拽离一般,让他隐隐有种空虚感觉。 如果此时蓝礼能看到自己的属性栏,那么就会发现他所拥有的那余烬的诅咒特性已经愈发稀薄,最终完全消散一空。 然而正当这特性消失不见,当鸟鸣声嘹亮到一定程度之际,蓝礼左手腕上却突然燃起一道蓝色火焰,并且蓦地扑向那漂浮于半空中的鸟头骨! 这变化让蓝礼措不及防,更惊人的是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 被雷电波及到后,那火焰竟然化作了一道蓝色“蛇影”,与此同时,鸟头骨内也蓦地浮现出一道黑色鸟影,将扑来的蛇影组拦了住,随后两者纠缠在了一起! 鸟影如黑烟,蛇影则像是蓝烟,两者混杂纠缠带起阵阵烟雾荡漾,仿佛两个天生的死敌在殊死搏斗。 隐隐有嘶吼尖叫传入耳中,蛇与鸟的烟影身处于雷电之内,一会出现在鸟头骨的眼眶当中,一会又显露于鸟嘴之上,飘忽不定,仿佛能够瞬移。 它们明显在掐架,也让原本愈发壮大的电光变得颤抖极不稳定。 不过变化来的快去得也快,打了没几个回合,那“蛇影”就纠缠着鸟影蓦地脱离雷电球,出现在了愣神的蓝礼左手腕处,并且不顾鸟影“尖叫”,带着它一头扎回了手腕上的娜伽标记当中! 房间内明亮甚至刺眼的光芒因此霎时消散一空,雷电消散,那凭空漂浮着的鸟头骨也瞬息化作一捧黑色粉尘洒落在了木质桌面上。 而在外界,那本该汹涌的狂风暴雨倏然减缓,并且在所有人呆呆的注视下飞快消散。 似乎才过了十多分钟,周围的雨就停了,天空中的乌云也缓缓散去,不算明媚却温暖透彻的阳光破开云层笼罩而来,让甲板上那一个个落汤鸡般的水手们面容激动不已,庆幸自己逃过一劫。 而在这艘船远处的海域,亲眼目睹了这一神奇变化的铁群岛诸人因此默然无语。 身为一个个资深水手,他们很清楚了解这场风暴来的奇特,散的也很不正常。 再加上那艘船当中所存在着的人物,真相是什么似乎已经不言而喻—— 恐怕那船中的人真的是他们的淹神之子。 如此奇景自然不同寻常,而在他们的认知当中,只有十多年前的淹神之子才能引出这种场面来,再加上之前得知的一些消息,前来迎接的铁群岛人们再无怀疑心态。 甚至原本对此不屑一顾的人们此时也变得敬畏不已,而那些本就虔诚相信之人则更是高呼呐喊,认为邪恶的风暴之神终究没有敌得过伟大的淹神之力,更有人朝那阳光笼罩下隐隐可见的船只方向跪倒匍匐,口中狂热地念叨着一些祈祷词汇。 身旁的叔叔伊伦就在满脸喜悦地默默祈祷,而此时的黑发少女阿莎却已经没了之前的犹豫立即吩咐水手们扬帆起航,马上靠过去迎接神子大人。 他们的速度很快,甚至有些迫不及待,距离也不是太远,乃至于出使船只尚未将因风暴而混乱的船只梳理完毕,就已经被铁群岛的舰队“包围”了住。 随后一番交涉,领队的黑发少女阿莎与她的叔叔伊伦在船长带领下踏步走入船舱当中,去面见他们的神子大人。 此时的蓝礼正研究着手腕上的新变化,倒是没有想到铁群岛的人会来的如此快。那身材消瘦,留着深色长发的淹人牧师伊伦满脸激动的模样更是让他有些不适应。 “神子大人,您终于回来了!我们盼了您十年,十年啊!” “您怎么会是拜拉席恩?不不不,这不重要,我的意思是,您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 “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聆听您的教诲!” …… 这位见到蓝礼时当即就匍匐跪在了地上,表情似乎比见到他老子还要激动,不过作为一个尚算资深的“伪神棍”,蓝礼对此类事情其实比较熟悉,同时此次出使铁群岛本就是打算以“淹神之子”的身份来进行的,他也当然不会否认什么。 然而相比见到他后激动的仿佛要晕过去一般的无脑牧师,他倒是更愿意与铁群岛另外一位带队者交谈,并非因为对方是一个还算漂亮的少女,主要是她能够正常讲话,眼神也没有那么灼热。 “父亲大人患病,腿脚不方便,所以派我来迎接您。” …… “是的,他这些年身体状况一直不太好。” …… “确定身份?我们已经确定了您的确是淹神之子,不需要再确定什么了。” …… 交谈间,船舱外围拢了一大群人,但没人敢凑过去打扰,因为还没到铁群岛,所以蓝礼并没有提及正事,对方同样也没问。 同时可能是蓝礼的长相非常有辨识度,也可能之前情况让铁群岛的人确定了什么,总之蓝礼身份并没有受到质疑。 一番交涉后,他就带着出使团队转移到了铁群岛的舰队当中,而护送的兰尼斯特船只则在船长迫不及待的驱使下朝着维斯特洛返航—— 又是风暴又是神灵的,可不是所有人都对此追捧或者态度狂热,如不了解详情,反而会惧怕甚至退避三舍。 于是经历了一番波折后,出使队伍继续朝着铁群岛的方向前进而去。 初步与铁群岛的人接触之后,蓝礼能发现这些人对于自己的来访其实并非全都报以欢迎态度,反而有三种不同情绪。 一种是热烈乃至狂热的欢迎,认为他的回归(他们认为是回归),必将会给铁群岛带来新的希望。 另外一种是抗拒,虽说表面没有表现出来,但情绪却能够被蓝礼清楚感知的到,一些人对于他淹神之子的身份并不虔信,反而更加在意他目前拜拉席恩的出身,也更顾虑蓝礼会因此而逼迫铁群岛做出选择。 最后一种自然是不狂信也不忧虑的,保持中立观望态度。 蓝礼对此其实有所预料,事实上本来他还以为自己的淹神之子身份会受到质疑呢,根本没想到会如此容易的就被相认。 因为在他的想法当中,那些不希望参与战争的人必然会质疑他淹神之子的身份,因为只有质疑才更容易打消蓝礼来访的目的。 可能要等到了铁群岛之后才会有人跳出来? 他暗暗心想,并且默默做好了准备。 只是这后半段旅程似乎也并不消停,当出使团转移到铁群岛船只上的第二天一早,就发生了一场意外情况。 299 试探 喧嚣吵闹的声音从船舱外遥遥传来,隐约间似乎听到一些神子、救人之类的词汇,也让坐在船舱房间内堪堪起床的蓝礼挑了挑眉。 随后不久,他就听到背后房门被敲响,走过去开门查看,本以为会是铁民或者出使团的人跑来通知他一些情况,不想却是一头伪装黑长发的女孩雷妮丝。 “外面有个铁民水手死了儿子,想要求您出手救治呢。”面对蓝礼探寻的目光,女孩如此说道:“大人要小心,我认为这可能是铁群岛的试探。” 蓝礼闻言无语。 将死人复活这点很夸张,但不论什么信仰,所信奉的神灵对信徒而言似乎都是无所不能的,那么这样一来如果他显露出自己的“无能”,自然会受到人们的质疑。 而只要这种质疑多了,那么他这个所谓的淹神之子在铁群岛内的影响力当然也就会缩减,甚至被排斥。 这种情况验证了蓝礼本来的猜测,对此也没什么意外的,而解决办法对于他来说自然是有的—— 自己能解决的就解决,解决不了的就找七神,蓝礼是知晓七神能够复活人的。 所以他并不认为自己在这种事情上面会受到困扰,他更在意的是接下来抵达铁群岛后所需要面对的一切,如何拉拢中立派,如何拉拢反对者,然后催促铁民出兵。 如此想着,蓝礼踏步走出房门,朝着甲板上前行而去。 身后雷妮丝紧紧跟随,心底着实好奇这位该如何处理此事,或者说,察觉蓝礼而今自信的姿态,她很好奇这位到底还有多少手段是没暴露出来的—— 昨日那场风暴虽说没造成什么损失,但仍旧令人难以忘怀,特别是那闪烁着的电光,这也让她完全确定了蓝礼所拥有的力量根本不是来自神灵。 这个想法以前就有了,因为在她的认知当中,神灵可不会与信徒随时随地进行交流,只会在仪式或者献祭之后降下力量,沟通上也晦涩难辨,需要信徒自行理解。 简单的说,神灵的力量可以带来奇迹,却不能频繁的被人类所动用。 显然她并不了解蓝礼手腕上这个神灵与她认知当中的根本就不一样。 …… 走出船舱后,原本朦胧的声音立即清晰了起来,放眼看去,此时一群人正围着一个头发花白的铁民不让他乱动,而对方此时却一脸愤怒。 “我儿子都死了,你们竟然还拦着我!” “等神子大人醒来后,你自然可以进去。” “救人要紧,神子大人会体谅我的!” “那也不行。” …… 情况与雷妮丝说的没什么不同,而当蓝礼从船舱内走出之后,那被拦着的老人立即发现了他的到来,而后满脸激动。 “神子大人,请救救我儿子,求您救救他!” 蓝礼没有回应,而是踏步走了过去,老人周围拦着的那些人见此也自然而然的为他让开了道路,随后一个个面露期待。 这些人基本都是虔信淹神之子的,而他们之前拦住老人的行为自然是不想要因为这种小事(死人对铁民来讲很普遍)而惊扰到了神圣的淹神之子,但此时既然神子自己走了出来,他们当然不会再阻拦,反而颇感振奋。 除了这些人,甲板上还有许多人目光凝聚而至,他们都在默默等待着蓝礼接下来该怎么做。 显而易见,这是个“考验”,或者也可以称得上是一个陷阱。 不过作为考验的“素材”,蓝礼发现当事老铁民倒是真的很急切与焦虑,那殷切的目光让他原本有所冷淡的心情减弱了很多,随后他放眼看去,一个面色惨白的少年而今正瘫躺在老人的怀中身体僵硬,似乎已经死去多时。 “他生病了,昨天睡过去后就再也没醒,大人,求您救救他啊!我就这么一个儿子……” 见蓝礼将注意力放在儿子身上,这位老铁民即忐忑又激动地说。 蓝礼闻言没说什么。 眼前这位少年明显已经死去多时,而不是假死状态,那么他自身的手段显然不可能有什么作用,而今只能依靠七神的力量。 不过正当蓝礼准备触碰自己的左手腕时,他却突然感觉到手腕上一阵清凉浮现,低头看去,昨日风暴过后有所变化的娜伽标记而今正在隐隐散发光芒。 此时的娜伽标记已经与之前的蛇头模样完全不同,而是变成了一种蓝白交错的凌乱图案,如同两种颜色的染料混合在一起,乱七八糟,看不清具体模样,又仿佛正在酝酿着什么变化。 似乎淹神的神性与那风暴神的力量纠缠在了一起,但之前蓝礼尝试将火苗挖出后却并没有发现那火苗有多少变化,只是在燃烧间隐隐有电光闪烁。 此刻突然出现反应,倒是让他很惊讶,随后目光看向死去的少年,一脸若有所思。 …… 正当蓝礼蹲在昏迷者身前思考之际,不远处有两人因此而低声议论。 “我认为你们的试探能有什么效果,昨天发生的一切已经证明他的确不是骗子,更别说以前的一些事情了。” 说话之人是那位黑发少女阿莎,而与他站在一起的则是一位长相普通但身材强壮的中年男子,而今这位中年人目光紧盯蓝礼所在方向,口中低声道:“但还不够证明他就是淹神之子。” “我见过他,这人的确是十多年前的那个男孩。”阿莎皱眉回答。 “十多年前的那位就真的是淹神之子了吗?”中年人反问。 当初他在外打仗,等回来之后那所谓的神子就已经消失不见了,对此他一直心有怀疑,只是淹人牧师们总宣扬神子的神圣与伟大,他也不好开口反驳。 但现在既然这位神子复又出现,他自然需要试探一番,这并不仅仅是他自己的意思,背后还有很多人同样抱着这种想法,甚至排斥所谓的神子。 在他们看来,铁群岛出现这么一种人根本不能给他们带来多少利益,反而麻烦可能会不少。 显然阿莎早就知晓身旁人的想法,闻言后也没反驳,而是将目光看向蓝礼的方向。 当年她可是见识过这位神子将淹死的叔叔伊伦复活了的,所以她不认为这种“考验”会难倒对方,甚至还很期待神子出手的场面。 然而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却着实出乎她的意料。 就见那黑发年轻人将左手触碰在了死去少年的额头之上,随后一阵蓝色光芒突然并发而出,在之后,一道朦胧的人影蓦地从少年体内挺身而起,呆呆片刻后,目光凶狠地看向了她们所在方向! 300 幽魂复仇 那凭空出现的虚影仿佛一道幻象,却让这艘船的甲板上一切响动霎时消散一空,本就极为关注此事的人们呆呆望着那诡异存在,有人惊恐,有人敬畏。 那幻象看起来朦朦胧胧,但谁都能清楚发现这人影与那已经死去了的少年长相一模一样,然而此时就连在他身旁跪着的那位老父亲都被吓得脸色发白,就更别说其他人了。 纵然脑洞没有现代人大,但此时此刻,所有人脑海中都忍不住浮现出一个形容来——幽魂。 铁群岛的信仰传说中,铁民战死后灵魂会前往淹神的流水宫殿,所以人们对于这种事情有一定的认知,但认知归认知,谁也没亲眼见过这东西的出现,直到现在。 氛围惊悚,寂静的甲板上唯有大海涌动的声音以及海风吹拂的沙沙响动存在,所有人都一动不动地愣在原地,不过那坐起身来的幽魂却并没有静止不动,侧头瞪视着不远处站在那里的中年男子,“表情”愈发狰狞。 最终他无声咆哮了一下,猛地扑向了目标所在! 这一动登时让周围人哗然不已,铁民们一个个嗜血好战,但对于这种未知事物却极为敬畏,乃至于周遭大多人慌忙一哄而散,少部分没动的是没来得及,因为这幽魂的速度非常快,仿佛一阵狂风。 那被盯上了的中年人对此骇然非常,但他怎么说也是一位资深的战士与水手,心中本就有鬼,之前见这诡异亡魂瞪视自己时更是警惕着呢。于是尽管这幽魂速度很快,甚至脚不沾地于半空中飞射而来,但他仍旧及时反应了过来——没敢硬碰硬,而是直接折身跳入大海。 他果断逃跑,那幽魂当然不肯善罢甘休,于是一实一虚两道身影接连消失在甲板之上,随后而来的落水噗通声音让乱糟糟的甲板更显轰动,胆子大的忙凑过去探头凝望,胆子小的则躲的远远的。 原地处,那正因为儿子“尸变”而面现骇然的老铁民此时呆呆望着鬼混窜出的方向,面色变了又变,突然怒吼了一声,“一定是那博蒙德暗害了我儿子,所以他才要跑!” “没错,一定是他,我儿子是生病了,可还没到病死的程度!” “我原来还没想!” “博蒙德,我要杀了你!” …… 老人悲愤的怒吼让甲板上情况更显乱象,周遭人们闻言错愕不已,有限几个知情者则暗暗叫苦,不过现今更重要的并非是探究这到底是什么情况,而是那跳入大海中的两位正在做什么。 可惜,除了最开始噗通一声响动外,那接连入海的两道身影就仿佛消失了一般始终没有显露而出。于是人们看向了同样在甲板边缘望向海面的蓝礼。 “神子大人,这……” 叫做阿莎的黑发少女凑过去小心询问,有点心虚。 她性子本该活泼大胆,但眼前这位实在让她大胆不起来,往昔虽说见识过这位的神奇,可那时候蓝礼一副孩童面孔,哪有多少威严可言? 现在不一样了,这位神秘存在显露而出的气场非常摄人,之前所展现的手段也很是令人惧怕,就更别说阿莎是知情者之一,事先对一些事情有所了解。 他发现了什么? 那鬼魂都记得什么? 万幸没有掺和进去,可也没通知他…… 他会不会惩罚我们? 无数念头接连浮现于脑海,让无法无天的女铁民感觉心很乱,更是非常忐忑。蓝礼瞥了她一眼,又感受到周围人们敬畏的目光,于是简单开口解释道:“鬼魂复仇,那人是凶手。” 这话等于是给这件事定下了基调,大多不知情着闻言面现了然,立即相信了这点,随后一个个义愤填膺,破口大骂。 不过蓝礼一直在盯着水面,倒也并没有多看他们。 实际蓝礼对此也不能完全确定,更不敢说刚刚那人影到底是不是鬼魂,甚至手腕上的变化他都还没搞清楚,只是了解那淹神的神性融合了风暴神的力量,或者说风暴神的神性,然后有了特殊变化。 蓝礼无法确定那在风暴发生时钻入他手腕中的“乌鸦”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想来八成是风暴神的神性。 但两个神灵的神性为何能够融合在一起,他就弄不清楚了。同样也没弄清楚这融合后的改变到底是什么。 之前他只是隐隐感觉到手腕有所清凉,同时也感觉到那失去儿子的老铁民内心悲愤与迫切,而这种情绪似乎被手腕所接收到了。 再然后,经由他探手触碰,那幽魂就这么展现而出。 “铁民大多都是淹神的信徒,我手上又是淹神的神性,有这种反应,也许与淹神的信仰有关。” 如此想着,蓝礼决定静下来后仔细研究一番。 融合了风暴神的力量后,那原本放在角落吃灰的东西似乎变得有用了起来,只是能有什么用却也不好说。 眼下他倒是没有心思将注意力放在这上面,此刻周围很多人都在留意着他,当然他们更留心的是那船外海面之下,留意那跳入海中的两道身影。 不过也不知道是死在了海里还是其他什么情况,半个小时过去,仍旧没有出现任何变化,仿佛之前所发生的事情是一场幻觉。 蓝礼也在等待着他们的出现,可惜等了半天也没见那人浮现而出,于是他只好返回船舱当中钻研手腕,不再承受铁民们看“怪物”般的目光。 而就在他返回船舱中研究手腕变化之际,就在甲板上人们认为这件事情暂时告一段里之时,一具尸体却突然从海面下漂浮而出,显露于这艘船的视线当中,让仅剩几位仍在观望的铁民惊呼不已。 “那是博蒙德!” “他已经死了!” “早就料到他活不成啦,这么久,就算不被……淹都淹死了。” 散去的水手们因此又被引了过来,指指点点的同时,面色即敬畏又兴奋,仿佛见到了什么天大的事情。 不过没一会,一道惊呼就突然打断了他们的话语。 “快看——快看那个!” 闻声后所有人忙凝神看去,就见一道朦朦胧胧的身影悄然出现在那海上死尸身侧,并静静望着这艘船的甲板,无声无息,面无表情,却分外令人恐惧。 不过那身影凝望了一会后,就突然朝着甲板上某位老铁民点了点头,随后在对方泪流满面的注视下被海水一卷而空。 这一情况让吵闹的甲板鸦雀无声,最后不知是谁憋出一句话来。 “他这是去了淹神的流水宫殿?” 没人回答这个问题,但诸多铁民却面现狂热。 301 信仰 迎接使者团的舰队继续航行着,但氛围却与之前完全不同。 不论之前这些铁民们有什么情绪,是敬畏,是崇拜,还是恐惧,眼下都已经变成了兴奋。 兴奋的与人议论,兴奋的思考,兴奋的工作,兴奋的走来走去…… 这一刻,没人在意那个叫博蒙德的铁民是不是被幽魂杀死,甚至就连这位的属下与朋友同样不甚在意,并非毫无感情,而是有更重要的事情发生—— 尽管没有任何解释,但甲板上发生的事情已经无声证明了一件事,那就是传说降临了! 铁民们笃信自己死后会进入淹神的流水宫殿当中,但信归信,却始终没人能够确定这点,因为谁也没见过。 就如同人们信仰神灵,但从没人见识到一般。 这种情况下,要说心中没有怀疑那是不可能的,只不过从小到大所受到的教育让他们心底的这种怀疑微弱而又不起眼,甚至可能各自本身都没有察觉到丝毫。 然而当死亡后的灵魂浮现又入水,当事实出现在眼前,当他们了解真相的确如此后,这种怀疑登时消失不见,且一个个颇为振奋—— 既然死后真的能进入淹神的流水宫殿,那么他们还有什么可顾虑的? 事实证明了,死亡不是彻底死去! 死亡完全不可怕了啊! 铁民好战嗜血,抱着这种想法的人很多,乃至整支舰队的铁民水手们一个个非常激动,甚至有些睡不着觉。 这种效果是轰动性的,比之蓝礼曾经在铁群岛做的事情甚至更有影响力,那时候他施展的是复活,以及放了个阵势庞大的“照明术”,可现在的场面尽管很小,却与整体铁民息息相关! “淹神之子莅临,伟大淹神正注视着我们,一定要好好表现!” “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战斗了!” “是啊,流水宫殿,美人鱼,真想早点见识到。” “岛里还有人说淹神之子是假的,简直太蠢……” …… 前往铁群岛的路途中,如此狂热话语时长能够听到,更是有铁民不断在蓝礼面前晃荡,想要巴结却又碍于身份不敢上前。 乃至每次出门,蓝礼面前都会跪倒一大片,就连领头那位女铁民阿莎在交谈中也没了淡定,心情激动,话语虔诚顺从,眼眸中的情绪炽热的过分,仿佛要将他吞掉一般。 蓝礼对此很不适应,所以赶路后期就很少出门了,而跟随他前来的使者团中人对此同样无法理解——虽说幽魂复仇什么的的确很惊悚,但想想这也不至于让人变化这么大吧? 不同的信仰造就不同的观念,信仰七神的使者团中许多人甚至感觉这帮铁民的确如传言中那样粗鲁又愚昧,仿佛永冬之地的野人一般。 但他们对蓝礼的存在却更加敬畏了。 先是七神的使徒,然后又是这淹神之子,甭管到底哪个才是他的真正身份,反正这位与神有关系就对了。 与神有关,那还是人吗? 这个想法让使者团中人一个个看向蓝礼的目光都有所不同,许多事情所积累下来的印象汇聚在融合一起,让他们很难再用平常心来对待蓝礼,胆小的甚至已经不敢在他面前讲话。 所有人中,似乎只有与蓝礼羁绊颇深的雷妮丝没有受到影响。 或者说,她早就理解蓝礼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不然也不会积极主动地粘着不走。 同时也正因为蓝礼的神秘,她很多事情都没打算隐瞒,其中就包括最开始吸引她的那根“手指”。 “我没见过神灵,但这根手指明显与神相关,不知大人还有没有这东西?”某次女孩找上门来询问。 “你想做什么?”蓝礼反问。 “我想要用这东西来熬制药剂,想来效果会很惊人,但没人这么做过,要是我自己去研究,一根手指的量根本不够。” “药剂……” 蓝礼闻言沉吟。 女孩所说的手指自然是他那个垃圾箱中的“玩具”,但又不是单纯的玩具。 因为蓝礼发现那箱子当中的东西被取走之后还会出现新的一模一样的存在,虽说缓慢,却仿佛无穷无尽。 这点很神奇,只是却又没什么用,因为蓝礼并没有发现自己能从中得到什么益处。 不过总的来说,那箱子似乎也没有坏处。除了会自动跟在他身后外,基本没给他带来过麻烦。 所以蓝礼对于这东西的存在可有可无,而今雷妮丝想要去研究,他倒也没有阻拦的想法,此时他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情。 上次他就发现,属性栏中的升华与这个世界的变化有关系,那么这种变化是否只限于混乱力量所带来的变化? 如果他主动发展这个世界本来就有的事物,比方说培养魔法师群体壮大,或者培养出其他一些超自然事物然后推广开来呢? “随便你去研究,不过要注意安全。” 他如此与雷妮丝回复,随后不理会这位一脸喜色的模样,开始沉吟起了与之相关的另外一个事。 手腕上两种神性的融合蓝礼目前还没研究出什么结果来,只是能察觉两者融合后一直在变化着,也不知道最终能变成什么样。 同时他又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力量始终连绵不绝地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然后融入手腕当中,起先他搞不懂这是什么,后来猜测这可能是信仰的力量。 铁群岛的信仰力量。 四方信仰汇聚而来,不断滋养着神灵的神性,但因为手腕上的神性并不是被蓝礼完全掌控,他却又无法准确掌握这一切,只能隐隐感知到。 看起来仿佛对他无用,但那诡异箱子的诞生早已证明蓝礼能够利用的上这神性的力量。 同时这个世界的魔法体系也证明了人类能够从神灵那里换取力量,只是需要一些特殊办法罢了。 那么既然旁人能,他手腕上的淹神就不能了吗? 如果淹神的信徒掌握了相应办法,是否也能够从淹神这里借取力量? 无法肯定这点,蓝礼不清楚神性与真正的神灵之间有什么区别,但这似乎是一个可以研究的地方,于是他在观察之余,也在不断翻阅着手头上相关的书籍。 同时默默关注着雷妮丝对箱子的研究,以期能从中获取到一些收获。 不过此行路途终究有限,而关于超自然力量方面的研究又很难,还没等雷妮丝的研究有什么眉目,队伍就已经抵达了铁群岛中。 然而也就在他们抵达的同时,一个坏消息传来—— 铁群岛的统领,前铁群岛之王巴隆.葛雷乔伊失踪了。 302 失踪的巴隆 “听说是葛雷乔伊家的老二做的。” 君王港一家酒馆内,一位醉醺醺的铁民压低声音与身旁同伴说道,一脸小心翼翼,实则声音响亮的让整个酒馆的人都能听清。 “那攸伦头领十年前带着他那伙人跑了,据说在东大陆那边发了财,然后买凶绑架了葛雷乔伊大王。” “真的?” 同伴闻言惊诧:“他这么做干什么?” “还能干啥?” 酒鬼嗤笑地道:“当然是想当海怪家的老大了,把巴隆大王干掉,葛雷乔伊家不就是那攸伦说了算?” 这话落下,同伴还没回应,不远处就有一位行商打扮的家伙嗤笑反驳了一句。 “这怎么可能?咱们巴隆大王可还有两个儿子在呢,哪轮得上那攸伦?” “而且谁不知道那攸伦已经背叛了咱们。”另一边有人说话附和,“他想当头领,咱们绝不同意!” “没错,不同意!” “叛徒没资格当头领!” “让他操**去吧!别想回来给咱们捣乱!” …… 酒馆内响起一阵附和声音,其中充斥着嘲讽与不满,显然那个名为攸伦的家伙在此地并不受欢迎。 君王港是铁群岛第一大港口,此地人们既然不待见那攸伦,那么基本上等于铁群岛内所有铁民对那位的存在都非常瞧不上。 但最先开口的酒鬼却有不同看法。 “巴隆大王的两个儿子已经不算铁民了。” 他大声说道:“他们已经成了青绿之地的两头小绵羊!只会咩咩叫!葛雷乔伊家怎么可能让他们继承?” “我们还有阿莎小姐!”有人反驳。 “没错,阿莎小姐很合适当头领!” “但她是女的。”这话是另外一个人说的,之前还开口反讽酒鬼来着。 “女的又能怎么样?不也打得你们鼻青脸肿?” “铁群岛从来没有女人坐上海石之位!” “从来没有不代表一直不会有……” …… 一帮铁民互相叫嚷着,不知不觉就转移了话题,开始谈论起了到底谁更适合继承葛雷乔伊家族,言语间似乎已经将那位失踪的巴隆.葛雷乔伊当作了个死人。 有这种想法很正常,只因君王港位于派克岛中,而派克岛是葛雷乔伊家族的地盘,所以本地人们都了解,那位葛雷乔伊大王是在派克城内,也就是葛雷乔伊家族的城堡中失踪的。 城堡中失踪,又能失踪到哪去? 没别的可能,自然是掉进海里去了。 派克城建造于几座悬崖之上,塔楼分布并不密切,中间隔着海水与吊桥,而又因为铁民胆大粗豪动不动就互相仍飞斧的作风,那吊桥又修的极不安全。 往常就时有听说派克城内有哪个仆人或者哪个马夫厨子什么的不小心从桥上掉下去消失不见,幸运的在事后能捞出尸体,不幸的连尸体都寻不到,基本没有存活的可能。 而今那位巴隆大王从桥上掉了下去,那又怎么可能活下来? 所以说,此时在派克岛,甚至整个铁群岛中,基本上没有人认为巴隆大王还活着—— 除了一些知情者。 “看来没人怀疑什么。” 酒馆内角落当中,有两人默默听着周围人的议论,直到这个话题被孤灯岛中又有人起航朝极西的深海方向前去寻找新大陆的消息代替,他们才收回注意力。 “这帮蠢才又怎么可能察觉到内情?” 两人中一位披着不起眼灰色亚麻斗篷的大汉闻言呵呵一笑。 他有一头灰黑掺杂的长发,声音沉稳,握着酒杯的手却显得很怪异,五指指根处连着皱巴巴的纤薄肉膜,似乎长了青蛙一般的蹼。 “希望也能瞒过一些聪明人。”坐在大汉对面的瘦弱中年人叹了口气,“叫我说,大王明确拒绝那拜拉席恩就好了,我们怕什么?” “他是淹神之子,我怎么可能拒绝?”长蹼的灰发大汉摇了摇头,表情无奈,“真要见了他,我们只有出兵一途。” 单听这话语,来个聪明人就能猜得到,这人其实就是那失踪了的巴隆.葛雷乔伊,可惜此处角落又很不起眼,唯有一根暗淡蜡烛照亮,模模糊糊间,两人外貌根本看不清,周遭没人留意他们,更想不到口中议论的当事人会混在他们当中。 “那蓝礼真的是淹神之子?” 消瘦中年怀疑地道:“十年前那事,我虽然没听说,但也知道那帮淹人想要扶持出一个总主教来,所以才弄出了个淹神之子。淹人们本来就神神叨叨,那老威克岛发生的事情没准是他们做的手脚。” “凡俗如何能够做出神的手段?” 巴隆大王反驳说道:“况且其中另有隐情,你不用怀疑,他的确是淹神之子。只是我却没想到咱们铁民的淹神之子竟然会投生在拜拉席恩家。” “拜拉席恩又能怎么样,如果他不站在我们这边,那么他就不是淹神之子。”中年人话语意有所指。 “这话不要再说!” 闻言后巴隆瞪了对方一眼,见其面现不忿,他无奈解释了一句,“我很确定他就是淹神之子,至于为什么确定,你不要问,相信我就是了。况且就算不这样,你也了解淹神之子在咱们铁群岛的影响力如何,不是你说不是就不是。这是多年,那些淹人可没少利用那位的名号收拢人心。” 消瘦中年叹了口气。 “是啊,我们都不敢把淹神之子前来的消息传扬开,那帮淹人可真是该死。” “但他们早晚都会知道。” 巴隆也跟着叹气,拿起酒杯将其中酒水一饮而尽,表情很是郁闷。 他没法不郁闷,此时维斯特洛战乱正起,拜拉席恩与坦格利安双方位于河间地撕斗不休,不断开辟一处又一处战场,但始终没有分出个胜负来。 这种情况下,铁群岛最明确的做法是保持观望,不擅自下场,等待局面明朗之后再做那一锤定音的事情,或者如果战乱愈演愈烈,席卷整个维斯特洛的话,那就干脆来个火中取栗,趁乱争夺铁群岛想要的利益才是正途。 然而那淹神之子偏偏是拜拉席恩家族的人,同时从其往昔作为来看,明显是很支持当前的国王劳勃.拜拉席恩,此时他来铁群岛,巴隆很难保证淹神之子到底是站在铁群岛这边,还是会站在拜拉席恩。 按理来说淹神之子就应该庇佑铁民,可巴隆却又不敢冒险认定那位真的会以铁民的立场来考虑事情—— 神灵的想法谁又能猜得到? 因为某些原因,他对于蓝礼即淹神之子的身份确信无疑,所以在了解那位拜拉席恩的身份后,就怀疑这其中恐怕有什么其他打算,比方说神灵有所布局之类的。 然而淹神的打算与铁群岛的打算能一样吗? 远了他看不到,当前却最好不要贸然站队。 所以巴隆只能来个假失踪,避开那位的来访。如此一来,纵然那淹神之子抵达铁群岛,然后获得了淹人们的鼎力支持,他也别想顺利让铁群岛出兵。 或者说,当铁群岛当代头领“死亡”后,对于掌兵的领主贵族们而言,最重要的是选出新头领,而不是在一盘散沙的情况下出兵。 这件事就算是淹人们也无法反对。 新统领是不可能快速选出来的,就算那位淹神之子指派也不可能,如此一来,这事必然能拖很久,直到战争局势明朗。 只是,那位真的会被瞒过去吗? 巴隆很怀疑这点。 那位淹神之子手段神秘,似有未卜先知之能,己方如此打算,真的能瞒住他? 303 声望 蓝礼的确没有被瞒住。 抵达派克岛,并且得知了巴隆失踪后没多久,他就已经知晓巴隆还活着这件事了。 毕竟触摸印记然后“读心”的能力虽说因为目标太多而被消弱分散,却并没有直接消失。多触碰几次,总能碰到想要的目标。 蓝礼只是无法用这点来长时间的“读心”罢了。 所以他很明确的了解到铁群岛的巴隆大王还活着这件事情,并且明显的在躲着他。 除此之外,蓝礼还发现自己的抵达并没有引起围观或者过于明显的动静,下了船从港口前往葛雷乔伊家族的城堡暂住时,也没有惹来多少群众围观。 这证明之前铁王座传来的信件并不被大众所知晓。 为什么会这样? 两件事情参杂在一起,让蓝礼了解到了很多。 比方说,那位巴隆,或者说巴隆背后所代表着的贵族势力对于自己的抵达并不欢迎。 但他们却无法左右寻常铁民的思想,或者说,他们很忌惮自己这个淹神之子在民间的声望。 这就又证明了这十多年来,岛内的淹人牧师们似乎没少做事情。 具体做了多少事呢? 蓝礼无法得知。 迎接他的舰队中虽然有个叫伊伦的淹人牧师存在,但这位曾经被蓝礼救活的淹人牧师虔诚的甚至有些过分,堪称信神信的没了脑子,言语中说来说去也没什么营养。 但想来用不了多久他就会了解到了,因为随着使者团的回归,贵族们不可能将舰队当中诸多水手完全堵上嘴,那么自己来此的消息必然会曝光。 然而对此蓝礼并没有多看中。 寻常民众就算再拥戴他,铁群岛也根本无法加入战争,因为资源与权力完全掌控在领主贵族之首。 所以想要达成自己的目标,就必须获得贵族们的支持。 同样,蓝礼尽管知晓巴隆在故意躲着自己,但他没打算拆穿这点——此行目的是拉铁群岛所有领主参战,而不是单独的葛雷乔伊。 就算将巴隆抓出来,就算那位碍于自己的存在同意出兵,在没有其他贵族的支持下,也只限于葛雷乔伊家族会听从命令罢了。 而单凭葛雷乔伊家的力量也很难说会有什么作为。 至于说让巴隆命令其他贵族们一起参战? 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领主们效忠封君,但也不是无脑效忠,真当封君的命令有损自家利益时,他们是不会理会,甚至会明确反抗的。 就如同当年劳勃掀起叛乱的时候,不论本家的风暴地还是谷地艾林家族麾下的封臣们都有人站出来明确敌对。 所以想要让铁群岛真正加入战斗,而不是敷衍或者抗拒,那么就必须让所有人都心甘情愿。 如何才能让他们心甘情愿? 蓝礼暂时没想出来,在他看来,要是自己碰到这种事情,他也会选择和铁群岛一样的在旁边观望,才不会傻兮兮的贸然掺合进去呢。 因为这无法带来任何利益,反而可能会让自身实力大损。 所以在抵达铁群岛后,蓝礼并没有做任何与任务相关的事情,没有主动想要拜访谁,态度也不强硬,甚至就干脆呆在葛雷乔伊家族的城堡之内,静静看着葛雷乔伊家的人或装模作样,或真心实意地忙碌于寻找自家巴隆大王的事物当中。 思考对策之余,蓝礼同样很关注手腕上那两种神性融合后的变化。 随着时间流逝,日子不断过去,他感觉手腕上的标记从混乱到清晰愈发明显,也似乎证明变化即将完成。 左右暂时想不到完成任务的办法,蓝礼的注意力因此被吸引了过去。 …… 而在蓝礼身处于葛雷乔伊家族内安安静静的做客之时,关于他抵达派克岛的消息正不断从诸多迎接水手们的口中扩散开来,继而传遍整个铁群岛。 随之而来的是一番汹涌的动荡! 最快反应过来的是诸多淹人牧师,当得知蓝礼出现在派克城后,大多数淹人牧师立即放下手中各自的工作,划着小船朝着派克城所在飞快赶去。 十多年的时间虽然漫长,但淹人们却并没有忘记当年发生的那些事情,甚至更加簇拥—— 这些年来,淹人牧师们没少拿淹神之子来传教民众,乃至于原本铁群岛中还有着的七神信仰已经被他们彻底祛除一空。 同时淹人们始终笃信淹神之子必然会回归铁群岛,并且统领他们,那么群岛淹人原本一盘散沙的情况自然要有所改变。 经过十多年的努力,他们眼下已经没有古代淹人和当代淹人的区别了。 淹人们现今很团结,而团结起来的他们所拥有的影响力自然不是当初单独行动可比。 这也是铁群岛领主贵族们忌惮蓝礼的主要原因—— 并非他本身的奇异本事有多惊悚,主要是群岛内有这帮簇拥的存在,让他们见到了威胁。 …… 淹人牧师们闻风而动,但并没有毫不停歇地直奔派克岛,或者说除了一些领头的淹人牧师之外,寻常淹人走走停停,赶路之余大肆宣扬淹神之子回归的情况,乃至于整个铁群岛都因此而哗然。 当初目睹淹神之子发威的人终究是少数,但民众们对于诸多淹人牧师非常信服,而牧师们常年传教,口才了得,于是不仅淹神之子十多年前所做的事情被再次重提了一遍,最新传来的那些,与“风暴神”对抗最终驱散风暴,唤醒亡魂复仇并且令其进入流水宫殿的事情彻底被他们宣扬开来。 淹人们没有亲眼所见,但话语间却仿佛身临其境一般令人信服。 于是除了牧师们外,很多寻常铁民被这些事迹所吸引,加入了前往派克岛“朝圣”的队伍当中,准备目睹淹神之子的风采。 没去的人们对此同样抱有期待,并且由衷希望那位伟大的淹神之子真的如同淹人牧师们宣扬的那般,能给铁群岛带来“重铸辉煌”的希望。 相比之下,领主们对此就非常忌惮了。 之前得知蓝礼前来时他们还不确定这位是否真的是当初那个淹神之子,但眼下已经确定,还听说了更多惊人事迹,他们对此的忌惮更为严重,甚至颇为敬畏。 于是令一些明白人惊讶的是,大部分领主虽说还呆在各自城堡中按兵不动,但他们却纷纷派遣使者前来拜访。 少数贵族更是有家主亲自前去,似有投效之意,惹来许多领主暗地里大呼叛徒。 一时间,铁群岛风云涌动。 不过除了最初两天蓝礼在城堡内接待了一些来访者之外,之后赶过来的人们却并没有再见到他,这让很多人暗暗奇怪,甚至有人怀疑淹神之子复又如同十多年前那般悄然离去了。 显然蓝礼不可能在没完成任务之前离开这里,不过他拒绝出现的原因也并非故弄玄虚或者有什么计谋,而是他手腕上的融合变化进行到了关键时刻。 304 奇特的幻象 潮湿,阴冷,寂静, 派克城这座城堡由几座海上礁岩组合而成,如同海上群峰,结构独特,却也难逃大海中水汽严重的情况。 乃至于就算城堡内最好的房间,也很难比得上维斯特洛陆地上寻常住房那样干燥。 不过身怀特殊血脉,蓝礼对此倒也没感觉有什么不适,呆在其中,反而有种奇特的舒爽之感。 此时城堡当中住的人很多,但他所在的这座塔楼上下却寂静非常,护卫众多,仆人侍从们走路时下意识禁声低语,不敢发出太大响动,免得惊扰了他。 原因不过是蓝礼说了句要“闭关修炼”,不得打扰—— 显然,葛雷乔伊家族对他格外重视,甚至让蓝礼本人都感觉很惊讶,但又想到当前葛雷乔伊家族做主的人是那个迎接自己的女铁民,他就有所释然了。 不过实际上蓝礼在房间内其实并不需要环境有多安静,甚至吵闹一些也没什么打紧的,只因手腕上的变化并不需要他掌控,也没有给他带来太多困扰。 当然,如果没有一定的影响,他也不会在这种情况下闭门不出。 影响并不强烈,但每隔一段时间身体周遭就仿佛有幻象滋生一般,本该安静非常的房间会因此变换成为其他景象,有海中鱼群围绕。或是船只漂泊航行,有铁民床榻昏睡,也有战场中杀戮不休,诸多幻象不一而足。 变化发生的原因主要是他手腕上那融合标记,此时本该乱作一团的标记正不断绽放着深蓝色光芒,闪烁不定,一息一灭之间似乎呼吸一般。 这种变化非常独特,坐在丝绒大床上的蓝礼曾经问过七神代言者,然而对方并不知晓为什么会有如此情况,只是声称这必然是与他的混乱印记有关系。 蓝礼对此并不意外,因为大多奇特无法理解的变化,总归与那混乱印记有所联系,古道之种的出现、七神代言者的沟通、复活淹神等等,如果没有混乱印记这个“bug”存在,他根本无法做到这些事情。 蓝礼很期待眼下这情况最后会演变成什么模样,只是目前已经持续了三天时间,除了闪烁幻象外,尚未见到其他情况出现。 但蓝礼认为,距离真正变化的发生时间应该不远了。 …… 另一边,在蓝礼闭门不出之际,与他同来的使者团队被收容在了其他塔楼当中。 与对待蓝礼的态度不同,城堡内的仆人们并不怎么待见这些青绿之地的来客,甚至要不是蓝礼的缘故,这帮人休想住在葛雷乔伊家族的城堡当中。 不过不待见并不代表会为难,只是态度冷淡罢了,平常时候,吃喝用度基本不少,当前葛雷乔伊家族的管理者阿莎.葛雷乔伊更是曾经来此探望过一趟。 此次出使除了蓝礼这个主要人员外还有一位副手以及一些文书,副手叫卡尔曼,出身于王领一个小贵族之家,为人颇为沉稳。 只是这种沉稳在蓝礼不露面的这些天却越来越难以保持了。 来到铁群岛后就被“关”在了这座城堡当中,他们自然没办法得知此刻的铁群岛发生了什么,同时尽管在路上见到了铁民们对待蓝礼的态度,但那些人终究是少数,具体铁群岛的人会如何看待蓝礼可还是未知数。 同时卡尔曼也为巴隆大王的失踪而忧虑,并且感觉此行估计不会有结果。 “诸神抱有,希望能全身而退。”他暗暗祈祷。 这大概代表了使者团大部分人的想法,因为抵达铁群岛之后,他们感受到的唯有冷淡。 身为囚犯但并未受到囚禁的前情报总管瓦里斯甚至已经猜到了那巴隆的“失踪”,不过是铁群岛应对他们来此的计策罢了。 因此他同样不认为这次出使能有什么成效,除非蓝礼有办法将铁群岛大半贵族劝说成功,但那似乎不大可能。 并不是小觑蓝礼,而是在现有的情况仔细分析而出的—— 正常办法根本无法让铁群岛做出损己利人的事情,不正常手段……如果蓝礼真有一下子影响数以百计之人的不正常手段,那么远在维斯特洛所发生的战争岂不是早就能结束了? 一路上的接触外加曾经所了解的诸多事件,瓦里斯自认为已经大致摸清了蓝礼的上限,这也让他心中的不安有所减缓。 “也不是那么吓人。” 暗暗想着某人,身处于塔楼房间当中的瓦里斯突然瞧见塔楼下那个与自己同为俘虏的海王之女匆匆走过,不由皱眉不已。 自打蓝礼闭门不出以来,这些天那个取了坦格利安开国王后名号的女孩同样也很少出门,甚至基本见不到影。 因为蓝礼对待这位女孩的态度不大一样,所以倒也没人限制女孩的自由,但身为一个情报人员,瓦里斯却认为这其中恐怕有自己不了解的事情发生了。 “困在这派克城内,出门都不准,能有什么事情?”他暗暗奇怪,却始终没个头绪,因此有些警惕。 如果说蓝礼的存在让他看不透的话,那么那位海王之女给他的感觉就如同弱化版的蓝礼,有所了解,却同样看不清其“真面目”。 月之圣女、诸神眷恋之人、海王之影、天生阴谋家……这些称呼在布拉佛斯乃至于自由贸易城邦的某个小圈子内流传颇广,看起来精致漂亮如同洋娃娃般的女孩其实是个非常不简单的家伙。 尽管平时聊天看不出来,但瓦里斯对于她的出现一直保持警惕。 可惜,如同他想不通蓝礼到底怎么获得那些力量的一样,他也同样无法弄出情这海王之女的跟脚,与面对蓝礼不一样的是,他甚至没办法猜到对方此时的目的。 莫名其妙出现在维斯特洛,还主动凑过来当俘虏——如果不是海王之女身份特殊,瓦里斯都要怀疑她是拜拉席恩从小培养的间谍了。 “这个世界越来越难看透了啊。”他感叹着,突然想到自己现在不过是个阶下之囚,想这么多根本没用,不由心下黯然。 …… 雷妮丝并不清楚某人已经将她与蓝礼当作了同一类人,或者说她很少在意旁人怎么看自己,除了有限几件事情之外,也罕有在乎的东西。 此时她正因为那箱子的变化而困惑。 这段时间她一直在研究蓝礼的箱子,以及箱子内那些东西。 玩具——血肉,里面这些来回变化却找不到规律的物件,以及那不断被补充的数量激起了她极大的好奇心,然而研究了很多天却始终没有什么成效。 同时因为条件所限,她也没办法展开之前打算好的药剂研究。 本以为来到铁群岛后这种条件限制能有所减轻,却不想来这里没多久,与铁民“关系密切”的蓝礼就闭门不出了,没了他的照看,铁民们完全不拿使者团其他人当回事。 与此同时,这箱子发生了一种奇特的变化,让她无法继续研究下去—— 它开始不断向外散发血色光芒! 因为蓝礼应允雷妮丝研究,所以箱子一直由她保管,那闪烁不定的血光照耀在她的卧室内,氛围一片诡异。 同时伴随着光芒的闪烁,她也时长能够见到周围出现一些奇特幻象。 屋中病死之人、海上风暴肆虐、囚笼中关押的罪犯…… 这种幻象其实没什么,单凭雷妮丝自己的手段就有办法制造出来,只是需要很多材料与精力,但她并没有因此小觑了这点。 只因这箱子与神灵有关。 然而好几天过去了,除了闪烁幻象之外,她并没有见到有其他情况发生,不由纳闷非常。 “难道还没到时候?” 狐疑之余,女孩耐心等待。 三天、五天、七天…… 直到幻象出现的第十天,新的变化才突然诞生—— 风暴降临了。 305 惊人变化 黑烟滚滚的乌云从四面八方聚拢而来,周遭狂风骤起,葛雷乔伊家族的城堡本就建造于海洋当中,而今遭遇气候变化,更是仿佛深海中的船只一般显得摇摇欲坠,分外危险。 这风暴来的突然,原本晴朗明媚的天气一下子就变成了如此模样,城堡建筑本就阴冷,诸多前来拜访蓝礼的人原本在各处阳光充足之地聚在一起闲谈,眼下却一哄而散,钻入了周遭建筑当中。 乌云愈发深沉,整个世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淡了下来,最终如同真正的夜晚降临,巨大的风声将城堡内建筑吹的呜呜作响,更将地表沙尘裹挟的四处飞荡。 没一会,豆大的雨水就噼里啪啦降临而来。 “怎么突然就变了天气?” 躲在塔楼一层的大厅当中,眼睁睁见着敞开大门之外那气候变化,一位穿着淹人牧师长袍的光头老人小声嘀咕着,“难不成神子大人又惹来了风暴神的针对?” 派克城建造的地理奇特,看起来不怎么稳定,然而这座城堡矗立在此地几百上千年,遭遇风暴无数,却始终没有出现太大的灾难,自然比表面上看起来的更为坚固。 所以就算是遇到了风暴,这些躲雨的人也没有担忧过自身安全。 说话之人岁数很大,但面庞红润显得精神抖擞,如果蓝礼在这里,估计会认出这光头老人正是十多年前那个曾敌与他对过的三淹人塔勒。 然而“大势所趋”之下,本来敌视蓝礼的三淹人早就归顺了淹神之子的麾下,十多年来不断宣扬布道,显得比谁都忠心。 “可能神子大人做了什么特殊事情,让风暴神恼羞成怒了。”塔勒旁边的淹人含笑接茬。 “可惜伟大淹神一直在庇佑神子,邪恶根本近不了他的身。” “这么长时间都没出现,神子大人肯定做了什么咱们不知道的事情。” “真想早点见到他……” …… 在他们交谈之余,外面情况愈演愈烈,甚至已经乌黑一片,暴雨的哗哗声以及狂风的呜呜声不断,将原本充满海腥味的空气洗刷的清冷非常。 此处大厅内已然点起许多蜡烛照亮,电闪雷鸣下,更是时长让这里亮如白昼,密密麻麻穿着淹人袍子的牧师们躲在厅堂四方,因为时间属于白天,他们到也没打算回房歇息。 不过他们的交谈并没有过多久就被突然打断了——脚下地面出现了一种神奇变化。 城堡内这座塔楼通体岩石构造,但因为需要阻隔鞋底泥土,大厅地表早已被仆人们覆盖了一层相对干燥的草席子,然而莫名其妙的,踩在人群脚下的草席子以及草席之下那坚硬的地表却瞬息化作一片汹涌汪洋,让此地淹人们惊呼不已。 汪洋深邃看不见底,浩瀚的与海水无异,但淹人们踩在上面却仿佛中间隔了一层透明的地面,并没有掉下去或者其他怎么着,只是隐隐感觉到一阵水汽扑面而来。 与此同时,大厅的天花板同样发生了变化,那本该在建筑外肆虐着的乌黑云层一下子替代了此处穹顶,厚重乌云翻涌之余偶有电光闪烁,仿佛将此处塔楼化作了一座露天建筑,隐隐也有四面八方而来的狂风吹拂淹人们的衣袖。 厅堂不再,几个呼吸的功夫就有如此惊人变化,将此处数以百计的淹人牧师惊的目瞪口呆,随后一片哗然。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见识到了变化发生,少部分淹人以及做寻常仆从打扮的人们就没发现周遭环境有什么改变,仍旧是寻常的岩石大厅,室内普普通通,门外狂风暴雨。 他们因此很纳闷于其他人为什么会如此一惊一乍的,有人询问,被询问者颤抖着回答问题,却令人更显摸不着头脑。 随后,更大的变化发生了。 仰头看去,可以发现一座被电光缠绕着的阴沉建筑逐渐从乌黑云层之中缓缓浮现而出,那建筑颜色灰暗,有密密麻麻的乌鸦围绕飞翔,通体散发诡异邪恶气息,按理颜色差不多,身处于乌云当中不会很起眼,却偏偏在显露之后非常具有存在感,乃至于没人能够将之忽略。 同时脚下的汪洋深处也悄然出现了一座点缀着珍珠海藻的庞大宫殿群,与天空中阴沉灰暗的云中建筑相反,这座宫殿给淹人们的感觉即神圣又恢弘,愈发凝实之余,隐约可见一条条人首鱼身的曼妙身影穿梭遨游于宫殿各处门庭内外,悠闲自在,不自觉间就能令人心情轻松。 “这是伟大淹神的流水宫殿!?”有淹人惊喜大叫,随后此地一下子变得更为哗然。 汪洋在下,乌云在上,两者浮现而出的建筑又气质相反,如此有即视感的事物,淹人们一个个就算没见过,也不可能认不出来。 这些东西赫然是他们信仰传说当中的存在! 海洋之下的殿堂为英勇战死的铁种们最荣誉的归处,而天空中的建筑却不正是那风暴神所居住的邪恶厅堂? 某种意义上的“天堂与地狱”显露而出,让他们心中敬畏不已,之后所发生的情况更是令淹人们浑身颤抖,心情激荡。 天空与海洋下的建筑接连出现之后,就见一道道朦胧人影蓦地从四面八方浮现并朝着这两栋建筑蜂拥而去,如同乳燕归巢,密密麻麻,却也能够令人看清其真面目,那赫然是一个个铁民打扮的半透明身影! “是克里,红蟹村的克里,我见过他!”有淹人牧师认出了某个身影的身份,于是大声叫嚷,其他人也相继如此。 “那是韦伯,前阵子听说他得了大病,已经不行了!” “是科尔!?那个是……那个是黑石村的派斯!” “淹神在上,他们都是死人!” …… 这一刻,本因见不着淹神之子而心思各异的淹人们一个个激动的泪流满面,注视着周遭这只在传说当中存在着的一切,心中对于神灵的信仰更为狂热了,甚至很多人都激动的忍不住哭嚎。 唯有那些先前见不着周遭变化的少部分人对此始终摸不着头脑,见身旁人一个个一惊一乍,又哭又叫又跺脚的模样,简直如同身处于一群神经病当中那样莫名其妙。 但事实上,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的人并不只限于他们,在这座城堡之外,在整个派克岛,甚至铁群岛三十多个岛屿当中,泛是身处于建筑之内的铁民都有机会发现周围环境的变化,同时所见也与淹人们一模一样! 他们同样分成了两种类型,一种如同大部分淹人牧师那样激动异常或者敬畏惧怕,另外一种则与那些少部分见不着变化的人们相同,完全对此视而不见,或者因周围人的奇怪反应困扰不已。 不过不论是能见到如此变化的,还是不能见到的,所有人都不清楚为何会有这种情况的发生,他们唯一能够找到的线索只有一个,那就是淹神之子的回归。 往昔没有如此惊人变化,偏偏在这位淹神之子归来后突然如此,原本神子的出现就已经引得铁民们议论纷纷了,而今更是第一时间想到了他。 那些身处于派克城中,了解淹神之子闭门不见的人们更加确信事情与其有关。 他们对于即将出现的淹神之子更为期待。 306 死者的世界 外面发生变化的时候,蓝礼所在的房间当中同样也出现了相同的情况,不过蓝礼却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这上面,而是一直盯着自己的左手腕愣愣出神。 他甚至都不知晓周遭的奇特现象是什么时候消散一空的。 只因手腕上的变化实在是很惊人—— 环境突变之下,之前正融合着的娜伽标记已然消失不见了,但这不是最明显的变化,因为混乱印记也跟着无影无踪! 此刻看手腕处,除了那七芒星模样的七神印记之外,唯有一根悄然出现的权杖痕迹存在,其他的,不论是混乱印记,还是娜伽火种,甚至是古道之种都全都没了踪迹,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蓝礼因此神色恍惚。 这段时间始终是那融合了风暴神力量的娜伽印记不断在发生着变化,其他的始终没有动静,怎么当这变化彻底发生之后,连别的印记也跟着消失一空了? “被吸收了吗?”他暗暗猜测。 关于混乱印记的消失他倒是没什么可惜的,因为这东西根本说不上完全受掌控。 最初的混乱印记对他而言是个麻烦,后来有了古道种子这种麻烦倒是有所改变,但古道种子对他来说同样没什么用。 唯有其演化而出的力量之种才算是宝贝。 而眼下他所拥有的力量之种还有一百多,始终没拿去使用过,算得上是积攒丰厚,所以就算没了后继之源,蓝礼也没有那种切肤之痛的感觉—— 本来他就发现混乱印记的发作次数越来越少,对于它的彻底消失其实早有准备。 但它为何会在这种情况下消失? 目光看着那竖在手腕中央处的权杖痕迹,蓝礼沉吟。 不论是被吸收了还是其他什么情况,显然印记的消失与这权杖痕迹有关。 他因此伸手触碰,却并没有获得丝毫反馈,不过隐隐间,蓝礼却有种特殊感觉,似乎只要自己想,就能将某样东西具现出来一样。 于是蓝礼抬起左手虚握,一股冰冷之感瞬息浮现于手掌心内,入目所见,一根乌黑权杖渐渐显化而成。 权杖彻底入手后稍沉,手感潮湿如同握着一根湿漉漉的棍子,却又有种奇特的酥麻感,仔细观摩,能够发现其乌黑纤细的表面隐隐刻着许多扭曲乌鸦与闪电纹路,而在权杖顶端则如同藤蔓般纠缠着一颗颜色深蓝晶莹的圆球水晶。 整体来看,这跟权杖并不是很起眼,但握着它却有种很特殊的冲动,蓝礼心思一动,这种冲动就倏然化为实质。 就见脚下地面与头顶处,本已经恢复如初的房间,在这一刻蓦地化作了之前那种大海与乌云同在的苍茫环境,身下水汽蒸腾,周遭狂风扑面,雷霆轰鸣声音从穹顶传来,狂躁嗡嗡不绝于耳。 低头看去,汹涌的海水深处那座宫殿仍旧恢弘神圣,但蓝礼的目光却能够看透建筑外表,发现其内部正有无数铁民打扮的身影存在! 他们正处于摆设无边无际的宴会当中,朦胧间似有欢笑传扬而来,同时可见一条条人首鱼身的曼妙身影穿梭游荡于庞大宴会当中,似是服务奔走的侍从。 仰头再看向天空,那翻涌乌云中的阴森建筑电闪雷鸣,蓝礼却同样能够透过其表面看到内部情况—— 相对下边,数量更多的铁民们处于云中建筑一一间间如同密室般的封闭小黑屋内,空间狭隘,还有大量黑水存在,淹没半个身的高度,更惊悚的是正有一道道闪电凭空从各个小黑屋顶端浮现并连绵劈下。 于是尽管诸多小黑屋内的铁民们没有受到束缚,却也无法逃脱雷霆的折磨,乃至于蓝礼见到的是大量东躲西窜的狼狈身影,听到的则是无数哭爹喊娘的凄厉惨叫。 显然,下边的是淹神的流水宫殿,而上边的则是风暴神的云中厅堂。 或者说是淹神信仰版的天堂与地狱? 手中握着权杖,有些东西不用人解释就已经“无师自通”,蓝礼心思一动,就见下方流水宫殿中一个正大口吃喝的壮汉倏然化作一道蓝色流光窜入了天空阴沉建筑之内,最终如同此地其他身影那般,被安置在了一处狭隘小黑屋当中。 于是之前还哈哈大笑大口吃喝的壮汉这会一下子转变成了又哭又嚎,被禁锢在狭隘空间内,浑身被雷电刺激的不断颤抖,抱头鼠窜之余,表情即悲愤又满是茫然与委屈—— 尽管看起来距离很远,但蓝礼此时却拥有着特殊视角,不仅能透视,还能“放大”。 所以他清楚见到了这位从天堂到地狱的转变。 “死亡铁民的灵魂?保持着生前思想?” 他隐隐有所了然,有心想要尝试将那大汉招来面前,却发现无法做到,隐隐仿佛有一堵墙隔绝了他所处位置与上下两处所在。 “可我明明能够让他们来回交换,怎么想要叫来中间反而不行?” 蓝礼因此很纳闷,但不论他怎么尝试也都没成效,于是只好作罢。 他感觉自己并不是不能做到,而是好像没到时候,但具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招来那些“亡魂”,却也无法得知,只是在握着权杖的时候有这种感觉罢了。 没错,蓝礼认为这些人影都是亡魂,而且还都是铁群岛出身的亡魂,只因他们穿着很有辨识度,且大多都是一副垂垂老矣的面孔,少部分才是壮年或者其他年龄段的。 不过让蓝礼惊讶的是,不论是下边吃席的,还是上边被雷劈的,随着时间流逝,他们的“身体”似乎都在不断发生着某种变化。 看不见,但能感受到的变化。 同时蓝礼也发现,上下两处所在的亡魂数量并不是固定不变的,而今正不断有新的亡魂凭空浮现于大海或者乌云之内,最终被两栋建筑所吸纳。 “总的来说,这是一个死者的世界。” 喃喃着,蓝礼握紧权杖,于是天空与脚下的苍茫环境倏然如烟云般消散一空,周围恢复成了寻常塔楼屋子模样。 低头看了看手中这根权杖,蓝礼若有所思。 失去了混乱印记之类的存在,却获得了这根权杖,以及权杖背后的那奇特“世界”,也不清楚自己到底亏没亏。 他感觉这根权杖很有潜力,但具体能变成什么样却也不好说。 “也许某天我能把那些死灵招来现实当中?” 这个念头让他有些振奋,不过这似乎是个没谱的事情,蓝礼也就没多想,而是将更多的心思放在了当前。 显而易见,这根权杖,或者说这根权杖后的世界是属于铁民信仰中的“天堂与地狱”,逝去的铁民亡魂不断进入其中,然后在一种奇特规律下被自动分配。 但蓝礼却能够干扰这种分配,或者说,他想让谁上天堂,谁就能上天堂,反之亦然。 乍一看这好像没什么用,不过是摆弄亡魂罢了,但往深了想,蓝礼却突然对此行的任务有了些眉目。 “再看重权力与财富又能怎么样,谁又能避免死亡呢。”想着,他嘴角露出一抹笑意,“而我掌控了你们死后的世界。” 307 轻而易举 蓝礼并不清楚之前那种特殊的环境变化是覆盖所有铁群岛的,他还琢磨着该用什么办法来透露出自己已经捏住了铁民们的痛处,然后好达成所愿。 结果等他一出来,发现似乎根本用不到自己再做什么了。 “伟大的淹神之子在上,请问那,那是不是淹神的流水宫殿?” “神子大人,我死后会进入流水宫殿吗?” “七神、光之王……一切外神不过都是伪神,唯有淹神才是真的!” “淹神之子万岁!” …… 本就虔诚不已的淹人牧师们在他出来后一哄而上,却又与他保持一定距离,一个个表情激动又狂热。 与此同时,听闻他出现的消息之后,更多住在城堡中的拜访者一个个蜂拥而至,乃至于不一会就将此处厅堂完全占满。 密密麻麻的人群看起来黑压压一片,交谈间,蓝礼随口说了一句前来铁群岛的目的,结果这帮人问都没问理由,就直接声称铁群岛必然会站在淹神之子这边。 然后在蓝礼愣愣的注视下,一大群淹人牧师就此一哄而散,迫不及待地朝着铁群岛四面八方赶去。 显然这是要帮他奔波于此,或者说想要在他面前表现一番了,剩下一些非淹人的存在互相看了几眼后,同样跟着奔出了大门。 …… 蓝礼并不清楚淹人们除了虔诚侍奉之心外,其实还打着确立威信与话语权的念头,而今在这种大事面前,趁着蓝礼发威,正好给贵族们“施压”。 这样一来,如果此事贵族们能同意,那么之后关于淹人的一些指令他们必然也会“从善如流”了。 贵族们站在自身立场来考虑问题,不论是出兵还是老实听从淹人们的意思都不是什么好事,因为前者会有损眼前利益,后者会影响之后权力。 但此时此刻,当那一个个狂热的淹人登门拜访之后,叫他们拒绝,那还真说不出口。 甚至有些贵族与淹人们一样的狂热,反而迫不及待地想要出兵为淹神之子而战。 这点令人意外,却也可以理解。 与心思较多的巴隆不同,铁群岛的贵族们大多不识字,就算他们不乏统治阶级的头脑,却也不能说有多么的理智,往常不愿意顺从,不过是对于蓝礼的身份有所怀疑罢了。 而今在那种覆盖群岛的奇迹发生之后,在了解到那奇迹背后所代表着的事物之后(淹人们大肆宣传),就已经很少有人再游移不定了。 人人都会死,而相比生前的世界,死后似乎才是永远……那么为死后所受待遇而奋斗,怎么说也比在俗世争权夺利要有用的多。 再加上淹神信仰于铁群岛内根深蒂固,贵族们尽管要考虑的事情很多,却也不乏虔诚心态,而今他们对蓝礼的身份再无疑虑,自然也就没有那么多抗拒之心了。 淹人牧师们宣传、根深蒂固的淹神信仰、最主要的是那奇迹般的场面,这一切让蓝礼来此目的完成的非常容易,甚至有所“超标”。 事情传开,继淹人牧师蜂拥而至后,贵族阶级也接连不断的拜访而来,哈尔洛岛的哈尔洛家族、老威克岛的卓鼓家族、大威克岛的古博勒家族……许许多多在本地铁民们看来位高权重的老爷们,而今一个个却跪倒在蓝礼面前卑微如同仆人,乃至于蓝礼一时威风无两,惹得使者团中其他人们目瞪口呆。 而随后不久,一个熟悉身影的现身,更是让这种威风抵达了顶点—— 失踪许久的巴隆.葛雷乔伊明晃晃地出现在了派克岛君王港内,并且徒步返回了葛雷乔伊的城堡当中! 那天阳光明媚,大量铁民围在城堡周遭虔诚“朝圣”,乃至于许多人都见到了巴隆的出现,继而复又引起一番轰动。 平民们可不清楚贵族阶级的想法,更不会了解他们这位首领之前的计划,眼见巴隆大王“死而复生”,他们还都以为这是那伟大的淹神之子将他们头领从流水宫殿内拽了出来,乃至于更为狂热。 “淹神之子万岁!” “我们有救了!” “为淹神之子而战!” …… “真是一群愚蠢的人呐。” 望着下方那密密麻麻的叫嚷人群,城墙上的瓦里斯感叹之余,唯有深深的敬畏心存在于心底。 之前还颇受了一番冷遇,结果等蓝礼“发威”之后,他们这些使者团中人待遇一下子就变得好了起来,也能自由的在城堡中行动了,所以这位前情报总管清楚了解到了那位将自己拉下台来的年轻人在眼下这座岛屿中的地位是如何的超然。 他并没有见到那天所发生的奇景,或者说,泛是不信仰淹神的,都没有发现那种情况的发生,但这并不能阻碍他了解真相到底如何。 与虔诚的铁民想法不同,瓦里斯认为这必然是那位布置的魔法,因为他与蓝礼之前的接触当中,根本没发现蓝礼有丁点神灵子嗣的特征与立场。 反而处处站在拜拉席恩那边。 这又怎么可能与铁群岛扯上关系? 所以他认为那是一场大型的“幻术”,目的正是为了慑服整个铁群岛。 这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往昔传说当中,古代的森林之子们还招来洪水,将整个大陆一分为二了呢,所以虽说不理解这种力量,但他却也多少对此有所“认知”。 但这并不影响瓦里斯对蓝礼的敬畏再次加深,甚至已经没有丁点的反抗之心了——甭管他是什么身份,甭管他能做到什么程度,拥有太多未知且无法抵抗的力量是个不争的事实。 而这种无法抵抗,并不限于某个人或者某个团体,而是已经可以影响一块庞大的地区了! “要是有一天能见到他把整个维斯特洛都影响的到,我也不感觉有多意外。” 转头望向身后那被轻微海雾缭绕着的古朴城堡,这位前情报总管暗暗心想。 之前他还心有不甘,认为败在那人面前完全是情报错误,两者信息不对等的原因作祟,然而现在剩下的却只是深深的无力。 在这种怪物面前,又有谁能胜的了? 308 出路与出兵 时隔十多年时间,再次见到巴隆.葛雷乔伊这位曾经掀起叛乱的铁群岛之王时,蓝礼发现对方明显已经苍老了太多。 身着古朴的黑色海豹皮衣,一头长发斑白,充满风霜的粗糙脸颊上也长满了皱纹,看起来一副整日操劳过度的模样。 “我为我的无知而道歉,伟大的淹神之子,求你原谅我。” 他同样跪伏于地,脑袋深深低垂在了蓝礼面前。 巴隆没说具体原因,似乎认为蓝礼不用解释就能知晓,蓝礼的确猜到了一些,但他具体情况就不了解了。 不过眼下他可没有拆穿自己的想法。 “在神面前,人人都是无知的,也都是渺小的。”蓝礼装模作样地回答,“所以我不会在意你的无知与冒犯,起来吧,我们谈谈正事。” 身处于对方的领地,坐在对方家中,他却反而像是主人面见奴隶一般,多少让蓝礼感觉有些别扭—— 与十年前不同,此时这个巴隆要恭敬了太多。 不过这段时间别扭的事情多了去了,他其实已经有所适应,面前这位同样也没表现出什么异常,反而顺势站起身来。 “您希望我们什么时候出兵?”巴隆直奔主题地问。 “自然越快越好。” 巴隆闻言抿了抿嘴,没有说任何反对话语,反而提到了另外一件事,“凡人无法揣度神灵的智慧,但恕我冒昧,神子大人,铁群岛的出路又在哪里?” “出路早已经告诉过你。”蓝礼回答。 对方闻言苦笑,“那真的是出路吗?我们的古道——” “古道只是取死之道。”蓝礼打断他的话,“混乱终究会有结束的那天,维斯特洛已经统一,古道的生存土壤会越来越少,最终完全消散。” 巴隆没说话,而是沉默以对。 “铁群岛的海上实力很强,你能利用的点有很多。” 蓝礼耐心道:“比方说,北境多木材,但一到冬天就缺乏食物。铁群岛距离北境不远,可以用鱼来换取木材,或者用倒买倒卖的方式在北境取得想要的资源。比方说在旧镇收购食物,贩卖到北方,价格完全可以翻一番,如果你们能下定决心做远航贸易,那么所能获取到的金钱更是十倍百倍。但如果你现在不抓住这种机会,等到维斯特洛的海上力量大举超过铁群岛的时候,这个机会也等于是没有了。” 巴隆闻言叹气。 十年前眼前这位也曾经说过类似的话语,那时他就感觉很有道理,但真实施的时候却反而没有多少成效。 无他,铁群岛的“人缘”非常差劲。 不论是北境、河间地,还是西境与河湾,泛是与铁群岛隔海而临的领地都属于铁群岛的世仇,那仇恨是成千上万年积累而成的,可不是短时间内就能化解的了。 铁民的名声已经臭了,不论他们如何说如何做,维斯特洛的人见到铁民的第一反应就是强盗,而不是同类。 对于铁民做生意的话语更是一百个不信。 巴隆父亲曾经的目标就是融入维斯特洛这个“大家庭”中,为此又是雇佣学士又是积极响应铁王座的,然而成效却没有多少。 这也是巴隆整日想着恢复古道的理由,因为铁群岛早就被维斯特洛排斥在外,双方已经水火不容。 所以当年在发现没什么成效后,他就干脆不再去做这种无用功了,转而开始积蓄力量,准备在维斯特洛下次动荡时趁机而动。 然而眼前这位的出现却完全打乱了他的想法。对此巴隆很无奈,却完全生不起反抗的心思。 蓝礼能够感受到对方的复杂心情,不过他对此却又很是不以为然。 眼前这位其实很有头脑,但蓝礼发现他已经被那古道之种影响了太多,脑子里除了古道之外已经没别的想法,同样缺乏耐心,就想着用打劫的办法赚快钱,而不想踏踏实实地搞“基建”。 这让蓝礼很怀疑自己现在说这么多是不是在说废话。 不过这倒也无所谓了,起码来说,他已经完成了此行前来铁群岛的任务,对方很不情愿,却再也没有抗拒的心思。 “当前战争的冲突地是河间地,而河间地有三岔河,铁群岛如果参战,利用三岔河游走河间是最好的选择。”蓝礼转移话题。 “河间地的领主不会让我们靠近。”巴隆摇头。 “我会与他们交涉。”蓝礼回答,“是让铁群岛成为盟友,还是干等着领地被外来者吞没,我想他们会做出明智选择。” 三百年前铁民们就统治着河间地,而他们的统治依靠的正是河间地的三岔河,三岔河蔓延覆盖整个河间,彼时铁民长船来去自如,岸上骑士军队完全无法奈何的了他们。 而今主要战场有两处,一处是河间,另一处是维斯特洛大陆以东的那片海域。铁民身处于维斯特洛西海,参战后总不能费时费力地绕过整座大陆去打海战,所以进入腹地游走于河间才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这种打法会让很多人心有顾忌,毕竟铁民们往昔正是依靠三岔河而掌控了整个河间,万一他们在此战复之后又霸着不走,那是会让很多人头疼的事情。 不过蓝礼对此可没什么顾虑,以后什么情况他不管,当前最主要的还是打赢这场仗,况且就算打完仗后铁群岛“尾大不掉”,也只是河间地的问题罢了—— 徒利家族本就对河间地掌控力薄弱,何妨换成更拥戴他的铁群岛呢? 当然这其中有很多问题,比方说徒利家族与谷地还有北境的联姻关系,比方说铁民的差人缘等等,往深了想,整个维斯特洛都不可能让铁民重新占领河间。 但显然巴隆对于蓝礼的提议非常感兴趣,他之前还以为这位想要让铁群岛的舰队长途跋涉去打海战,可没想过蓝礼会来个“引狼入室”,对此着实有种惊喜之感。 不过事情到目前为止还只是停留在口头上,具体会是什么情况,那是谁也不好说的事情,但蓝礼相信河间地的人会选择接纳铁群岛的援助,只因那边已经被打残了。 又聊了许久之后,巴隆躬身告退。 随后一段时间蓝礼复又与铁群岛的领主们交谈过几次,最终敲定了出征计划。 于是抵达铁群岛不足一月,铁民们就驾驶着大量船只朝着维斯特洛方向蜂拥而去。 309 赶路 脚下船只巍峨,顺着甲板朝下看去,可以看到被分割开来的清澈浪涛不断拍打着船只两侧,带起阵阵水花飞溅,同时水汽弥漫扑脸,显得湿润不已。 仰头看向天空,那阴郁的天色仿佛灰暗的幕布,将一切明媚遮挡了个干净,也让这本就清凉的海上气候变得更显阴冷。 “这好像有点不一样。”身旁传来有些疑惑的话语,声音悦耳动人,却又稍显稚嫩,侧头看去,已经恢复了原本发色的雷妮丝正站身旁同样瞧着天色。 “有什么不一样?”蓝礼奇怪地问。 眼前这位微卷的头发颜色很奇妙,金中带银,璀璨靓丽之余却也有着一丝含蓄的神秘气质,然而这种发色配合其立体精致的五官,又更显妩媚,其蓝色眼眸眨动时,仿佛秋水盈盈,波光涟漪,顽皮挑逗,未语先笑。 很难相信一个十多岁的小女孩能有如此魅惑,更不能想象这位长大后又会是如何的颠倒众生。 “这次的风暴来的太慢了。”如玉珠落盘般的悦耳声音非常清脆,与其前世所拥有的那种沙哑完全不同。 “这可不见得是风暴。”蓝礼如此回答。 不远处有位水手听到风暴这个词汇,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但又紧忙低头避开,匆匆而过。 不仅仅是这位如此,此处甲板上的其他水手们同样有意躲着蓝礼所在的区域。 身处于铁群岛前往应援河间地的道路上,脚下船只自然是铁舰队的其中之一,这艘船上除了使者团外就只有铁民士兵存在。 然而极端的信仰令很多士兵都无法保持平常心态,之前蓝礼每次出来都会惹得一大片人顶礼膜拜,后来他对此实在感觉很别扭,又不想一直憋在船舱内,就吩咐带队的船长约束水手不要动不动就大呼小叫,然后就造成了蓝礼一出现,所有人都“退避三舍”的情况。 这怎么着也比被一群人纠缠的强,可也别想有谁能跑来和他攀谈交流,不止于此的是,连使者团中的人态度也变了样,能不和他说话就绝对不跑过来,让蓝礼感觉很无奈。 所幸身旁这位女孩态度一直没变,或者说,同样身为怪胎,她多少了解一些蓝礼的底细,而这两天孜孜不倦地跑来蓝礼面前转悠,不外乎又是一番“刷好感度”的目的—— 有着通灵之刻能力,蓝礼对此非常清楚,甚至早就已经将眼前这位的各种小心思都摸透了,她却还浑然不觉。 “我一直觉得那种风暴很熟悉,但又不知道为什么熟悉。”悠然观海间,身旁女孩轻瞥了蓝礼一眼,那意味深长的表情放在稚嫩的小脸上显得非常有趣。 “每次我出海,都能遇到风暴。”蓝礼解释的声音让表情淡定的女孩刷的一下变了颜色,略显惊恐。 “风暴来的有缓有急,但威力都很强。以前咱们一起出过海,所以你感觉熟悉也不意外,因为差点死掉呢。” “是,是嘛。”略显尴尬地呐呐着,雷妮丝脚步悄咪咪地远离了蓝礼几下,也没有再“玩火”的心情了。 她的确感觉上次风暴降临时那种环境变化很熟悉,而因为往昔所获得的信息,这种熟悉被她自动归类到了与蓝礼有关的方面上,而今出言试探,显然的确如此,但答案却是如此的令人措不及防。 然而身为神秘学大师,纵然她有一些奇特的自保手段,却无法与自然的伟力相抗衡,如果真的遇到风暴了,她可不敢保证自己能不能顺利活过来。 “下次再出海,一定不能和他呆在一起。”暗暗将这事放在心底,雷妮丝却没见到身旁年轻人那略显戏虐的眼神。 实际上现在已经没这回事了。 左手腕上权杖痕迹被孕育而出的过程中,很多杂乱力量都跟着消失不见了,混乱印记、娜伽火种、风暴神的力量、古道种子印记……还有属性栏中那一直存在着的余烬诅咒特性。 始终盘踞着的力量被吸纳一空,而今蓝礼身上再无诅咒,自然也不会再招来风暴出现。此时说这个,不过是吓吓对方罢了—— 看似优雅高傲的女孩,实则有种死皮赖脸的精神,更精通顺杆往上爬的外交手段,或者叫做蹬鼻子上脸。 比如眼下,问到了风暴相关的答案后,她就看似随意地问起了军事机密。 “舰队登陆后你打算怎么办?” 蓝礼没回答,也没敷衍什么,直接转回头去来个不作理会。 这模样可以看作是故作深沉,或者欲擒故纵,但从最初接触时到现在,蓝礼一直是如此姿态,让女孩暗暗不忿之余,却也没有办法硬气起来。 “那个箱子消失了,你能给我找来一些别的东西吗?”她边说边将额前一缕随风飘荡的发丝捋到晶莹的耳根后。 “没了那个箱子,我很无聊的,都不知道做什么了。” “可以安安静静做你的俘虏。”蓝礼好心提醒了她一句,女孩却佯装没听见一般唉声叹气,“本来我都已经有进展了,可你弄出那么一场动静后什么都没了……你到底做了什么呀,它怎么就突然消失了?” 蓝礼耸了耸肩,没法回答。 那天权杖被孕育出的时候,消失的不仅仅是混乱印记,还有那个诡异的箱子。 蓝礼怀疑那箱子可能是孕育出死亡世界的必要成分之一,但具体是什么情况,他却也无法得知。 或者说,那种变化本就不被掌控。 显然蓝礼的沉默被当作了不想说,但他不想说的事情很多,雷妮丝也不以为意,只是对于他的探究之心更为严重了。 因为蓝礼不断的曲解式回答,她现在已经将前世的自己当作了一个犯贱的蠢女人,如果不是这愈发严重的探究与学习心态,她才不会留在这里不断受气。 不过虽说感觉很丢人,但为了美好的未来,雷妮丝却也始终甘之如饴,纠缠之心非常深刻也绝不动摇。 “我以诚心相待,不信你总是这种态度。”暗暗嘀咕着,她突然想到一件事,“对了,你知不知道有一只很有趣的黑猫整天围着你晃悠啊?” “黑猫?” 正观望海洋景色的蓝礼闻言一怔,随后表情惊疑地看向了她,“你能看见它?” “为什么这么问?我天天都能见到啊。”女孩纳闷地说,“倒是感觉你好像看不见一样,一直无视它呢,好可怜。” 310 都城救援队 蓝礼已经很长时间都没有想到那头奇特的黑猫了。 一来他自打离开提利尔家后,就一直在忙前忙后,二来那头猫整日不见踪影,短时间内还不会忽视,时间长了就容易忘掉,因为它是只“空气猫”。 只是却不想身旁这位竟然能够见到它? 蓝礼对此很奇怪,于是诉说详情,雷妮丝闻言后同样感觉很奇怪,因为她并没有使用什么手段,甚至一直以为那头猫是所有人都能见到的。 不想竟然还能隐身? 她很纳闷于自己为什么能见到那头猫,更好奇于那头猫为何会有隐身能力,于是暂时抛弃蓝礼,兴致勃勃地将注意力放在了无声无息的空气身上。 追赶、抓握、围堵、抱紧……每天与空气斗智斗勇,继那箱子之后,她倒是找到了一个新的研究对象。 时间就在这种平淡而又有趣的环境当中不断流逝,铁群岛距离河间地并不遥远,没过一个星期,那广袤的陆地影子就已然摇摇可见。 蓝礼也做好了提前上岸,与河间地领主们交流的准备—— 虽说之前在铁群岛的时候已经放渡鸦去沟通了铁民来援这件事,但他并没有在其中诉说详情,且放铁民进入河间地终究是一件影响深远的事情,必须要他这个法务大臣亲自调度。 调度的目标主要是海疆城的梅利斯特家族,只因海疆城临近维斯特洛西海岸,把守着深入河间地的要道,但却是铁群岛的世仇。 十年前蓝礼就与梅利斯特家族有过接触,那时候铁民攻城,海疆城梅利斯特家族的继承人逃到孪河城去,还是蓝礼用计让孪河城出兵救援,再加上眼下局面紧张,很多事情顾及不得。 所以对于这件事他还是有把握的。 结果临近了岸边一看,蓝礼心头就是一沉。 那临海而建的巍峨城堡,而今已经落入敌手! …… 正当蓝礼赶往河间地的时候,远在君临城内,一件与他关系很大的事情正在发生。 “叫什么?” “我叫佩特,爵士。” “来自哪?” “美人集,爵士。” “为什么想要加入我们?” “混口饭吃。” “家里现在都有谁?” “呃……这个也要说啊?” …… 位于雄狮门附近的难民安置广场内此时人头涌动,阳光下,一些做骑士打扮的人坐在许多书桌后,面对桌前排着长队的难民不断询问,手中则记录着问出的种种信息。 广场内黑压压一片,看数量不少于万人,但大部分都是老弱病残,只能对此干看着,露出羡慕或者渴望的目光,能够去排队的只是少量一部分。 由御前会议批示并牵头,教会辅助建立的都城救援队筹措良久,而今终于搭建起了基本框架,开始大肆招人了。 面对这个声称供吃喝,需要大量人手,并且还有一定工资可拿的救援组织,广场中这些从河间地而来,连饭都吃不饱的难民们自然看的眼热。 尽管眼热,但这里的秩序却并不混乱,这主要因为广场中有许多金袍子维持治安,同样也有很多修士在辅助帮衬,更主要的是,这个叫做都城救援队的组织,是那位龙石岛公爵蓝礼带头发起的。 宣传外加实干,让那位蓝礼公爵在民间声望很高,甚至比国王还要高,那他的名号来管理这些人,天然就带有一定的威慑力。 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对此感冒。 作为一个从海疆城逃难而来的人,埃蒙德虽然没少听说那位龙石岛公爵的事迹,但和那些从河间地逃过来的人们态度不一样的是,他对于那位公爵大人是诸神派来的使者这点半信半疑。 因为他并没有见识过那位龙石岛公爵出过手,甚至都没见过那位到底长什么样,只是听君临的本地人对此说来说去,但本地人很排斥他们这些外来者,说的话自然在他看来根本不足以取信。 只是这并不影响埃蒙德加入这个叫做都城救援队的组织当中。 与大部分加入进来混饭吃的人不同,埃蒙德其实抱着的是帮助路上逃难者的想法,曾经身为逃难者的一员,埃蒙德清楚了解这一路上到底会遇到多少灾难,对于那些老弱来说又是多么的残酷,甚至埃蒙德的妹妹就死在了路上,原因是没有食物可吃去吃土,结果腹胀而死。 埃蒙德对此很悲痛,只是悲痛并没有打倒他,反而让他更坚韧。 来到君临后,仰仗于尚算强健的体质,他倒是不愁工作机会,甚至还幸运地混入了一处铁匠铺中当了学徒,但听说这个都城救援队公开招募人手之后,他却毫不犹豫地辞去了铁匠学徒职位,选择加入进来。 只因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救援这件事所能带来的益处,也没人比他更清楚知晓,多一个救助人员,会对那些可怜的难民们带来多么重要的影响。 所以他抱着必须加入的心态来到了这里,而他也有这个自信。 队伍逐渐排队,身处于中间的埃蒙德渐渐抵达了前端,他能清楚见到,前面面见他们的那位爵士是一位清秀的棕发年轻人,口中不断问话,手中则很熟练的在纸面上飞快书写。 关乎于能否加入进来,埃蒙德仔细倾听着那位年轻骑士说出口的问题,观摩着他的言行举止,最终他多少做到了心中有数。 于是当轮到埃蒙德时,除了常规被问之外,他反而主动询问了一句。 “公爵大人会庇佑我们吗?” 这话让面无表情的面试官一愣,随后朝他露出了个笑容。 “当然。” 埃蒙德见此放心地转身离去。 果不其然,没一会,就有人来通知他成功加入了救援队中。 埃蒙德对此很振奋,他认为自己终于可以去做一些有意义又不需要担忧基本生活的事情了。 不过加入之后并没有如同他想象当中的那样立即出城,反而不断开始训练,并且有修士前来教导他们一些教条与识字。 埃蒙德对此并不抗拒,周围那些抱着有饭吃而加入的人们自然也不会有反对意见,于是日子就这么不断过去。 三天、五天、十天,渐渐的,本就身体不差的埃蒙德越来越强壮,同时因为和善的性格与理智的头脑,他还当上了一个小队长。 与此同时,训练的加重让埃蒙德饭量越来越大,甚至比旁人要大了一多半。埃蒙德有些不好意思,但救援队高层却也没有限制他吃多少。 这样一来,他倒是与做饭的厨子混熟了。 “今天吃什么,山姆?” “当然还是肉汤和黑面包,埃蒙德。不过我可以偷偷给你一块奶酪,你可别告诉别人啊。” …… 一问一答间,埃蒙德感慨于这位小胖子厨师真是个好人,对于目前的生活也很满意。不过他更期待的是出城,去做自己现在的本职工作。 然而也许是因为还没训练妥当,也许有其他原因在内,总之半个月过去了,他们还是没有获准出城。 埃蒙德反倒是等来了一个很奇特的变化,身体方面的变化—— 他脑门发光了! 311 神的战士 新组建的都城救援队中忽然出现了一个脑门能发光的怪人,这事根本瞒不住,没多久就传遍了整座君临城。 一个人竟然能发光? 这是魔法还是其他什么? 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民百姓,泛是知晓这件事的人统统难掩好奇心态,蜂拥跑去围观,乃至于严重影响了救援队日常的训练,最后不得不派遣大量金袍子跑去维持治安情况。 但金袍子能抵挡住寻常平民,却无法阻碍贵族们进入营地内观察,于是尽管围观人员大减,却仍然连绵不绝。 直到忙碌于战事的劳勃国王听说这件事后,将那发光的埃蒙德请入红堡内部,供王座厅内所有廷臣一齐观看,这才将围观事件基本解决。 整个过程对于新组建的都城救援队来说是件麻烦事,对当事人而言同样如此,心中抱有远大志向的埃蒙德因此烦不胜烦,当然更多的却是恐慌。 额头放光完全不受他掌控,他也不清楚自己明明正在夜里私下训练,为什么就突然变成了个大火把。 这种变化很夸张,旁人好奇围观,近人却对他避之不及,生怕这亮光会有什么邪异有害的地方。 埃蒙德本人同样很害怕,不断被打扰之下诞生的头晕脑胀甚至被他当作了自己已经身患重病,或者被什么黑巫师给诅咒了。每日颤颤巍巍担惊受怕,生怕自己的脑袋会在某一时间后突然碰的一声爆炸开来。 所幸并未发生这样的事情,时间流逝之下,救援队内更是有旁人出现了类似的情况,于是他渐渐放下了心—— 埃蒙德所处的小队被归类为都城救援队第三小队,而第五小队一个叫梅特的人在某天之后竟然可以让手中武器绽放出光芒来! 埃蒙德的事情还没有平息,这件事的出现就复又引得整个君临二次动荡,同样受到红堡国王召见后,倒是给埃蒙德分流了很多注意。 随后又是连绵不断出现了一番新的变化,第七小队的渥特、第十小队的赖斯本、第一小队的比洛夫…… 这些特殊人员或是身上发光,或是能让器具发光,毫无例外,全都出自都城救援队这个组建没多久的组织。 起先人们对此非常好奇,可渐渐的却反而恐慌了起来,认为这些突变的人恐怕是什么怪物变得。 这种看法一度颇为流行,甚至就连贵族们都因此而恐慌,不过当教会总主教了解此事,并且亲自面见了这些突变者之后,另外一种说法就悄然流传开来,并且彻底消除了人们的忌惮情绪—— 这些突变者,并非是什么怪物,而是获得了天上诸神青睐,是苦难信徒们的福音,更是诸神的使者,蓝礼公爵亲自挑选出来为神而战,为保护信徒而生的战士! 因为之前有蓝礼是诸神使者事件在先,这些人又出现在以救援难民而组织成型的都城救援队中,该组织更是由蓝礼与教会牵头组成,而今再有总主教背书,由教会修士们大肆宣传……这个说法甫一出现就基本成为了既定的“事实”。 一时间教会风头无两,龙石岛公爵更是被许多人看作成为了行走人间的“半神”,就连他背后的拜拉席恩家族,也因此沾上了圣光,变得神秘而又高贵,闹的某些人更是诚惶诚恐,感觉浑身别扭。 “我们背着劳勃偷情,会不会被天上诸神惩罚?” 某王后暗地里找上自家弟弟,慌里慌张。 “诸神哪有时间来管我们这种小人物?”金发詹姆轻笑安慰,但身为虔诚信奉战士的一位骑士,他笑的却很勉强,感觉这事越来越夸张了。 “诸神没心思管,那蓝礼可是有时间,我们——” “我们不是已经支走他了吗,放心吧我的好姐姐。那人要真有这能力,早就拆穿我们了。” “可是我还是怕……” …… 君临人口五十多万,且属于人流量很大的一国首都,各地人哪里都有,这件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就注定会传遍整个维斯特洛。 而身处于救援队中的那些突变人员,在度过了最初的恐慌后,基本被看作了是诸神派遣而来的战士,一个个享受着优厚待遇之余,也被委以重任,训练完毕后就带领各自小队出了君临城,朝着北方河间地所在赶去。 教会修士们的“洗脑”很强悍,就连突变者自身也相信自己真的是诸神所选中的人,一个个就像是打了鸡血一般振奋,誓要圆满完成这次出行任务。 却没人会想到,造成如此情况的根本就不是什么诸神,而是身处于城中某个胆小鬼胖子厨师之手。 但整件事情就连小胖子自己都不甚明了,甚至稀里糊涂的认为自己与此事无关,还很羡慕那个脑门发亮的家伙。 唯有当前救援队的负责人托布多少明白一些内里情况,所以他倒是没被教会神神叨叨的言论忽悠住,却又因为无法得知具体而茫然不已。 苦思冥想良久,他也没弄明白这件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只能写信将详情交代清楚,然后用渡鸦传讯,以期自家那个奔赴铁群岛,仿佛无所不能的主人能够为自己解惑。 可惜,等传讯的渡鸦抵达铁群岛后,蓝礼早就已经不在那边了。 …… 海上雾气弥漫,庞大的舰队缓缓飘荡于维斯特洛西海岸某处海峡,遥遥望着那陆地上隐约可见的庞大城堡,以及城堡城墙上那覆盖面积广泛红底黑山羊旗帜。 铁舰队司令维克塔利昂此时正与群岛一些实力强悍的船长领主们商议该如何将那座名为海疆城的城堡攻下,然而作为抵御铁民入侵无数载的坚固堡垒,海疆城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打下来的。 “西境多群山,我们从那边绕路根本行不通,只会被拖延了速度,要是被敌人发现了我们的行踪前来突袭,我们根本没法招架。” “从北境登陆也不行,就算有北方人配合,颈泽也不是那么容易过的,所以我认为还是要从海疆城下手。” “难道真要强攻?” …… 河间地理位置特殊,北部临近维斯特洛西海岸的地带属于北境,有一片庞大的,称之为颈泽的泥沼与森林阻隔,之下临海这边的则是西境,然而西境多山,根本不适合登陆,特别不适合扛着船赶路。 铁民们想要顺利登陆还不失自家长船,唯有河间海疆城这一块地方最合适,也是距离他们的目标,三岔河最近的路线。 然而此时这座城堡却被敌人封锁占据,想要执行原定计划根本绕不过海疆城,只能强攻。 但强攻又要耗损到什么程度,以及需要多长时间? 纵然应淹神之子的命令而出兵,但铁群岛的领主们却也没有疯狂到什么都不顾的程度,先不说铁民并不擅长攻城,就算狠下心去强攻,之后敌人是否会有源源不断的援军抵达却犹未可知。 当然,敌人有援军,己方也可能有,只是不论如何,放弃自身长处用短处应对敌人这点,怎么想怎么不合算。 “也许神子大人会有办法?”纠结之余,有人开口提议。 “你是废物吗?这事也要淹神之子做主?”另外一位领主反驳。 “真有更方便的办法那为什么不用,说我废物?我看你是没脑子的蠢驴!” “那好啊,你去问?” “我——” …… 神棍不是那么容易当的,蓝礼早就知道这个道理,然而既然需要铁群岛的人出兵,他却偏偏无法回避相迎的风险。 不过对此,蓝礼还真就有个突破口可循。 312 威胁 因为身处于铁舰队当中,蓝礼并不了解君临内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他却知道自己之前交代下去的那组建救援队的事情已经初步被完成了。 知晓这件事的原因很简单,他手腕上的七神印记突然发热,继而从代言者口中得知了这次交易已经完成。 也就是说,他有了杀死一位神灵的机会。 “被当作旧日之门的混乱印记虽然消失了,但那些异教徒已经入侵了过来,根本不可能有缓和余地,况且我也不清楚他们在印记消失后会不会放弃原本打算,所以该做的还是要做……” 如此想着,蓝礼又想到那些门徒当中势力最庞大的属于红袍僧,于是就有了目标。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代言者的回复却是无法做到。 “没办法让光之王拉赫洛陨落?”摸着手腕,蓝礼不悦地皱起了眉,“那你怎么不早说?” “神灵只知晓恢复教会武装后能够拥有弑神的能力,但并不清楚这个能力的强弱到底如何。”代言者的声音饱含歉意,然而事情不会因为她的不好意思而改变。 “光之王拉赫洛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神灵,扎根于世界的生命之源,我们没办法轻易让它陨落。当然,如果你希望让它消失一段时间还是可以做到的。” 我让它消失有什么用? 蓝礼心说没办法彻底抹去那么未来总会有后患滋生,于是尽管对于这个不靠谱的七神倍感无语,在思考之后,他却也打消了打击光之王这个最强之敌的想法。 “那其他的呢?多斯拉克的马神?” “神灵不确定这点。” 代言者沉默了一阵子后回复道:“可以尝试,但是不能保证结果,因为多斯拉克人数量太多了。” 蓝礼闻言更是无语,但也知晓神灵的强大与否是与信徒多寡有关的,于是他干脆收了心,将目标放在科霍尔人信仰的黑山羊神之上,也就是目前占据海疆城那伙人所信奉的神灵。 一经询问,得知这个可行,于是他松了口气。 “七神会用什么手段攻击?” “神灵会打击它的根本,按照你的理解,可以当作是灵魂层面上的攻击。” “能不能分成多次攻击?” 代言者复又沉默片刻,随后回复可以做到,蓝礼因此彻底放下心来,随后站起身踏步走出房间,与铁民首领们沟通去了。 …… 另一边,占据海疆城的科霍尔人此时也在留意着那海域上看不见,却蠢蠢欲动的铁民舰队。 “敌人恐怕想不到我们会提前发觉他们的行踪,这会没准在计划该怎么突袭呢。”一个留着两撇小胡子的黑衣老者此时站在城墙上观摩着海上情况,嘴角勾起的表情显得很是奸诈。 “他们又怎么能想到山羊神的伟大。”旁边有人嬉笑附和。 “普鲁特大人,我们什么时候反击?”另外一人询问。 “当然要等到摸清敌人当中谁是领头的之后。”被称之为普鲁特的奸诈老人回答,观望了一会海面后,他带着属下们转身下了城墙,志得意满地朝着城堡主堡走去。 九大自由贸易城邦气势汹汹的攻打维斯特洛,但迄今为止却并没有在维斯特洛占据多少根据地,这主要是因为这边的城堡修建的大多易守难攻,且本地领主们似乎都属松鼠的,家家积攒着丰厚的补给,乃至于就算他们兵强马壮,一时半会也没办法打下多少地盘,只能围着干瞪眼。 然而正常手段受阻,非正常手段在这里却无往不利。比方说他们打下此处海疆城,就是用了黑魔法。献祭了大量生命后,直接将守卫海疆城的那个倔老头给咒死了,随后又接连施咒,将这海疆城闹得人心惶惶,最后不得不开城投降。 一番作为之下,他们根本没用多少兵,而代价不过是来到维斯特洛后抓的一些农民婴儿,根本称不上损失。 如此显赫的战绩,怎么能不叫普鲁特心满意足,自信心更是因此而膨胀。 “抓紧盯着,那些铁民袭击后第一时间通知我。” 走到城墙下后,他如此与一位士兵首领吩咐,随后在周围一排排皮甲枪兵面无表情的注视下,朝着主堡所在走去。 九大自由贸易城邦当中,科霍尔军队实力不强,且依靠的大多是买来的无垢者军团,但跑到这边来后却属于最有作为的一支。 只因他们最擅长黑魔法。 身处于东大陆时,九大自由贸易城邦互相制约,自家人口又不多,乃至于黑魔法这种手段很难成为常规用法,规模也很小,然而到了这里可没什么顾虑可言,让他们隐隐有种如鱼得水的感觉。 “这回可真是来对了,想当初我还不愿意,幸亏没拒绝啊。” 如此想着,普鲁特在主堡内穿上举行献祭仪式特质的黑斗篷,随后下了阶梯,来到一处地底阴暗厅堂当中。 朝着周围其他一些相同黑斗篷点了点头后,他等待了一会,随后低头双手紧扣,口中默默念叨起了一些晦涩词汇。 其他黑袍子同样如此作为,阴暗潮湿的厅堂因此阴风涌动,在厅堂尽头,一处沾满了血渍的方形祭坛则开始渐渐释放猩红光泽,隐隐有奇特香味弥漫而开。 祭坛上正捆绑着的一个被束缚了双手双脚的壮硕男子,而今感受着身下愈发滚烫的黑石祭坛,他不由怒目圆睁,奋力挣扎之余想要大喊大叫,却偏偏因为嘴巴处塞着的抹布而没办法做到。 泛着重音的阴森咒语之下,某种神秘意志悄然降临,挨着祭坛最近的一位黑斗篷抓起身旁仆从献来的一柄银质匕首,目光看向这位前海疆城继承人,默默等待着,准备时间一到就拿他开刀。 然而还没等他这么做,周围咒语声音就蓦地戛然而止,厅堂内的黑袍子们一个个瞪大双眼,面面相觑间很是茫然。 “我好像听到了……听到了山羊神的惨叫?”半响之后,有人迟疑地开口。 “住口,你这是亵渎神灵!” “可是,伟大的黑山羊神为什么会突然离开?” …… 这个问题很严重,一时间却没人能回答的上来,黑袍子们茫然相望之余,只好暂停这次献祭。 而后不久,一根射入城堡中的箭矢倒是带来了答案。 箭矢由守城墙的一位无垢者士兵捡起,发现其上附带着一张字条后,他忙将之交给上级,随后上级又忙将其送到更上边。 翻来覆去之后,纸条最终送到了此地最高首领普鲁特手中,打开一看,他不由双手颤动,面现愤怒。 只见上面正写着一句话—— 【十天内撤出维斯特洛,否则就让你们的神永远消失。】 313 科霍尔人 与蓝礼在铁群岛的待遇类似,甚至还要严重的多的是,在九大自由贸易城邦中的科霍尔,黑山羊神的信仰是独一无二的,是至高无上的,更是不可亵渎的。 只因黑山羊神的确可以显圣于人前,制造出种种被归类为黑魔法的奇迹。 这种情况下,它所拥有的声望不是维斯特洛人,或者说不是信仰旧神以及七神的信徒可堪比拟的,甚至七国上下,最虔诚的信徒恐怕都比不上科霍尔的寻常民众。 只因旧神或者七神基本没有在信徒面前显露过神迹。 而又因为科霍尔这座城市的建立扎根于信仰之上,泛是攀登高位者,基本上在那里都是信徒当中最虔诚的存在。 因此,海疆城外所抛进来的纸条在科霍尔人看来无异于最严重的侮辱,甚至比威胁到自家生命安全还要令他们恼火。 这种情况下,城堡内的科霍尔人不仅没有被威胁到,反而一个个气势汹汹地决定死守海疆城,甚至如果不是没有舰队,他们恐怕都有出海御敌的心思了。 然而这种同仇敌忾的情绪,在第二天就悄然出现了一丝裂痕。 科霍尔人的习俗是每天都要祭祀一次黑山羊神,往昔的祭品是鸡鸭牛各种牲畜,来到维斯特洛后条件宽松,变成了人类。 威胁事件之前,他们的黑山羊神非常喜欢目前的待遇,每次祭祀也都会积极响应,然而在威胁后第二天的祭祀,黑斗篷们一连念了好几遍才感受到那神圣的意志降临而来,与之前的情况完全不同。 这让负责祭祀的黑斗篷们茫然不已,尽管他们的神没有任何解释,但隐约间,这些人却猜到了一些真相。 “难道伟大的黑山羊受伤了?” “不可能,神灵怎么可能会受伤?你当是我们这些人类吗?” “可我感觉有些不对劲,而且昨天……” “昨天的事情也许是咱们听错了。” “也许……” …… 阴暗厅堂内,祭司们面面相觑之余,感觉事情明显有些不对劲。 不过他们此时倾向于发生了一些他们不了解的未知事情,倒是没有谁认定自家神灵的异常与城外那些据说很野蛮的铁民联系上,对于那威胁纸条更是认为属于巧合。 然而第三天的祭祀却又出现了新的变化。 因有所怀疑而特意献上一个婴儿祭品的祭祀仪式举行过程当中,他们复又听到了一阵短促而又尖锐的诡异惨叫声! 这声音尖锐刺耳,非人也非任何圣灵,隐隐与山羊声音类似,却仿佛深渊的冷风吹拂一进入岩石缝隙一般,透露着神秘与恐怖。 往昔祭司们很少听到神灵的声音,但很少不代表没有,也因此前天他们能够辨识出惨叫声的由来,而现在他们同样也能辨识的出。 “真的是我们的神!” “到底发生了什么?” “会不会与祭品有关?” …… 祭祀因惨叫而不得不终止,黑斗篷们对此很是恐慌。 科霍尔能够繁荣昌盛,完全依赖于他们对黑山羊神信仰以及借来施展黑魔法的力量,然而现在,他们的立足根本却似乎受到了伤害,他们却连大致情况都弄不清楚! 这种事情从科霍尔建立以来,或者说从黑山羊神的信仰诞生以来都从未发生过,也没有任何人听到过类似的事情—— 神灵受伤? 这种事情别说没谁遇到过,就连他们的传说典故当中都没有记载过! 海疆城内的科霍尔人因此再也没办法淡定了,他们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了那被箭矢射入进来的纸条。 不过科霍尔人并没有想要屈服的意思,因为他们还不能肯定纸条与这件事情有关系,同时他们根本不可能放弃在维斯特洛的军事行动,也不能如此背叛盟友独自离开。 没有解决办法,甚至无法弄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他们只能派遣使者出城,紧急联络盟友隐晦咨询且求助,同时献上更多的祭品,以期伟大的黑山羊能够康复如初。 然而这些举措根本没用,当一位大胡子僧侣盟友匆匆从附近的孪河城赶来,当他们接连献上一个个年龄各异的祭品之际,第三声惨叫骤然来袭! 这次的声音比上次更加尖锐,甚至让举行祭祀的黑斗篷们听了之后头痛欲裂,抱头惨嚎,同时隐约间,他们仿佛听出了这惨叫当中所包含着的丰富情绪——愤怒、茫然、焦躁、气急败坏…… 合着伟大的黑山羊神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这个念头从此地的科霍尔人首脑普鲁特心头浮现,并且吓了他一大跳,因为在他的认知当中,伟大的黑山羊神是无所不能且无所不知的,也是世界上屈指可数的真神,怎么可能连祂自身的处境都没办法弄清楚? 甚至无能这个词汇都充满了亵渎! 普鲁特因此充满负罪感。 阴暗厅堂内,援助而来的大胡子僧侣倒是并没有感受到相应的情况,因为他来自九大自由贸易城邦中的诺佛斯,信仰的不是黑山羊,所以他感受不到任何黑山羊神所存在着的痕迹,自然也就听不到什么惨叫声音。 但当黑山羊神的祭司将详情道出之后,大胡子僧侣却同样茫然不已。 显而易见,这一定是这些人所信奉的黑山羊神受了重伤,可是神灵受伤并且被信徒感知到这种事情……根本没有前例可循啊!? 传承自古代瓦雷利亚文明的九大自由贸易城邦对神灵的了解远比维斯特洛人要深厚的多,因为瓦雷利亚自由堡垒在没被毁灭之前,就容纳过数以百计的神灵教派,如同当今的布拉佛斯一般,对各式各样的神灵信仰非常宽容。 相应的,九大自由贸易城邦这些瓦雷利亚的儿女们,同样也继承了这类遗产,甚至某些自由贸易城邦的建立,完全是由相应的信仰推动而成的。 所以他们隐隐了解神灵之间的战争,但那种战争是信徒与信徒之间的争锋,或者说,各种神灵的力量,只能通过信徒之手来释放,打击的也只是各自的信徒罢了。 还从未有听说神灵也会受伤的……除了古老年代诞生的那种拥有实体的神灵之外。 然而黑山羊神尽管名字以及神像都是黑山羊的外表,可它是没有实体的啊? 海疆城内,不论科霍尔人还是他们请来的外援,全都没办法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甚至连一知半解都称不上,乃至于他们根本没办法做出任何应对措施。 而就在这种情况之下,第二枚箭矢从城外飞射而入! 【永恒的死亡距离你们的神已经更进一步。】 …… 纸条上的内容让为首的科霍尔人普鲁特勃然大怒,城堡内的其他高层们同样对此咬牙切齿。 “假的,都是假的!” “科霍尔人绝不屈服!” “伟大的黑山羊怎么可能受伤,一定是有谁在蒙蔽我们!” …… 身处于阴暗厅堂内的黑斗篷们对此表示愤怒,隐隐的却对黑山羊神的信仰产生了一丝裂痕。 然而他们仍旧没有打算屈服,反而在合计了一会后,咬牙决定用祭祀手段联络伟大的黑山羊神该如何做。 不论神灵受伤与否,贸然打听祂的状态都是很冒昧且不敬的,甚至主动询问神灵都显得很亵渎,然而现在似乎没别的办法。 于是第三次献祭开始了,献祭的咒语当中也掺杂了一些前两没有的音节。 神灵的回复寻常人是无法听懂的,也并非语言能够形容,甚至可以称之为晦涩杂乱,只因神灵并非生灵,思维意志与与人类可不一样。 往昔科霍尔的祭司们每次获得神谕,都要围在一起仔细研讨并且琢磨一番,才犹犹豫豫地得出结果,还生怕自己弄错。 不过这次所获得的回复含义倒是很清晰,只是“翻译”过来之后却让他们忍不住面面相觑—— 去反击! 314 反击 那边海疆城内的科霍尔人正因为想不到该如何反击而茫然不已,这边海疆城之外,停泊在不远处海峡内的庞大舰队同样有些不知所措。 铁群岛的领主们自从请了自家那位淹神之子出手,并且对方还同意了之后,倒是有几天轻松时光。 然而左等右等,除了等来几次靠岸射箭传信的指令外,却一直等不到有什么特殊情况发生—— 他们那位神子大人尽管答应了解决这座城堡内的人,却始终没说办法是什么,送进去的纸条上用瓦雷利亚语写的消息也没有哪个铁民能够辨识的出来。 同时神子本人一直闷在船舱内,连吃饭都要送进去,偶尔出来也只是透透气散步,不见有丁点解释的想法。 他这种姿态看起来很淡定,实则令人倍感困扰,因为前事种种基本上是所有人都亲眼所见的,舰队当中的铁民们对于他的身份与能力倒是没有什么怀疑之处,可时间长了不见动静,总归令人犯嘀咕。 “可能正在想办法?” “神子大人不是说已经有办法了?” “有办法怎么不见动静?” “神子大人既然答应了,肯定是有把握的……” “没准办法不管用了,在想其他办法?” “管不管用,也没见用啊?” “你就知道没用过?” “……” “……” “维克塔利昂大人,这事你怎么看?” “我看你们应该闭上嘴巴!” …… 因为请神子出手是一件足以令人振奋,或者说提升士气的事情,所以这件事早就已经传遍了铁舰队,结果长时间没发生意外,很多人从期待转变为茫然,林子大了,一些急性子的自然免不了嘀嘀咕咕。 恰逢这几日天气不怎么样,时长有狂风暴雨降临,一副随时都可能发展成危险风暴的模样,乃至于铁民们暗暗有些着急,只是着急来着急去,似乎也没什么用。 同样处于舰队当中的使者团人们对此则抱着狐疑的态度。 他们自认为知晓蓝礼的真实身份,所以对于他淹神之子的背景一直报以半信半疑的态度,而今这种情况一发生,态度倒是比铁民更像外人。 “不会是吹嘘的吧?” “公爵大人可没有吹嘘的习惯!” “可我想象不到大人他该如何做才能破城,那海疆城建立这么多年,用军队破城的次数都没几回,更别说其他手段了……也许会有内应配合?” “想这么多有什么用,咱们这种人哪能看明白大人的能力?” “大致总归能猜得出来,要说大人真有手段,也不至于现在才用出来吧。” “没错,这仗都打了这么久了……” …… 明面上大家不好意思议论,暗地里这个话题却从没停止过,一直没被束缚,名为俘虏,实际上已经被某人遗忘在脑后的前情报总管瓦里斯对此观察的非常清楚,也不免暗暗着急。 虽说是俘虏,但他还是希望蓝礼能做到这件事的,或者说,蓝礼越厉害他就越高兴,因为他已经想明白了,自己犯的罪对于凡俗来说除了被绞死之外没有其他结果可言,但如果对一个真正的“半神”,那么就不见得真的会被杀掉。 因为要是真那么厉害,人家可能就不在意自己这种小喽啰的生死了。 这个观点最初是没有的,但瓦里斯很会观察,他已经发现自己已经被蓝礼忘记了这点,同时一路上那位的态度也证明了那位龙石岛公爵并不怕自己做出什么乱子来 只是这等来等去还是没响动,就不免让他有些心忧,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关乎自家性命的。 不过当瓦里斯发现与自己同为俘虏,实际上却像是个小公主一般的布拉佛斯海王之女始终一副优哉游哉的模样后,他的忧虑就蓦地消散一空了。 只因他发现这位海王之女与那龙石岛公爵实际上交情不浅,比方说那位公爵大人对旁人的态度始终不冷不热,对这女孩却时有笑意,而海王之女躲在暗处看向龙石岛公爵的目光也时有恍惚,如同一个怀春的小女孩。 又比如好几次他路过时都听说他们谈及以前如何如何…… 这哪像是在来时路上才见过面的两个陌生人? 甚至因为相同的神秘与猜不透的举止,那位叫雷妮丝的海王之女更是被瓦里斯当作了那位蓝礼的同伙,明面上装作不认识,暗地里早有联络,只因某种目的而没有摆在明面上。 同伙嘛,怎么可能不知晓对方底细? 所以既然海王之女都不着急,就肯定有自信有把握了。 …… 这种想法如果被雷妮丝知晓了,估计会笑出声。 她可不认为自己和蓝礼是同伙,或者说,她正努力成为蓝礼的同伙,但对于蓝礼的底细如何可就不知道了。 不过因为了解蓝礼连送人转世都能做到,她到不认为解决眼下问题对于蓝礼而言会是什么难题,因为这种事情在她看来可比送人转世简单多了,甚至换做她来做,只要有充足的准备,同样可以做到不费一兵一卒地将海疆城拿下。 与之相对的是,雷妮丝到是很好奇蓝礼会用什么手段来达成这个目标……魔法? 可泛是魔法就没有不需要准备,或者说不需要准备材料的,炼金粉末、各种宝石、辅助药剂、甚至不同身份人的血液…… 然而经过她仔细观摩,却根本没发现蓝礼有任何准备,他就只是单纯的关在屋子内,无声无息,换做不知道底细的,还以为那厮躲在房间里睡懒觉呢。 “没准真在睡觉呢,又没人敢去打扰他。”暗暗嘀咕着,女孩抱着怀中黑猫漫步于甲板之上。 怀里这头猫最开始对她很排斥,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还隐隐有所敌意,不过几番接触后,她们已经“化敌为友”了。 而今一番研究,雷妮丝已经将注意力放在了这头黑猫的前胸处,那里有一个金色的,如同鳞片一般的东西,她认为这头黑猫的隐身能力正是仰仗于这枚鳞片。 只是目前她还没弄清楚为什么会有这种奇特的东西存在——主要是这头猫的主子不能得罪,否则她早就将其解剖研究了。 “你说要是我去求他,他会不会把你送给我呢?反正他看起来也不怎么在乎你嘛……” 轻柔地抚摸着猫脑袋之余,女孩若有所思。 结果黑猫仿佛感受到了这人纯洁外表下那颗蠢蠢欲动的邪恶之心,或者单纯被这句话给惹怒了,于是瞬间炸毛,刷的一下从她怀中窜出去跑了几步,最后呲牙咧嘴地朝女孩尖叫了一声。 “哎呀呀,你别这么生气,我就是随口一说。”站在甲板边缘的女孩见此忙摆手安慰,可惜没有什么效果。 这让她一时间颇感丧气。 这猫的“好感度”很难刷的,这不小心说漏嘴的一句话,不知道该付出多少代价才能—— 脑海中翻涌的念头突然中断,眼角余光处所发生的事情让她脸色怔怔了起来。 随后凝神看去,就见远方那被海雾笼罩着的朦胧城堡外,而今竟然跑出来一队全副武装的长矛士兵,划动大量捕鱼用的小船,气势汹汹地朝着规模庞大的铁舰队冲击而来。 “这是要干什么?”她有点摸不着头脑。 用几艘渔船来冲击铁群岛的舰队,不是找死吗? 315 什么都没发生 海疆城方面不正常的出兵反应让铁民们非常警惕,但事情的结果却让他们很意外—— 那些匆匆来袭的敌人,既没有携带什么特殊法术,也没有带来任何阴谋诡计,而是就这么准备不足地航行出海,并且直愣愣地朝着铁民舰队冲击进攻而来! 如果这个世界有不自量力,或者蚍蜉憾树这种成语的话,那么铁民们在遭遇如此戏剧化的攻击后估计会本能想到,而现在,轻松将这股不成体系的“水军”消灭掉后,他们只是感觉很荒缪。 因为地处于河间地进出海要道的缘故,海疆城麾下储备的船只还是不少的,但那大多都是用来捕鱼的,有限几艘战争用船也根本无法敌得过铁群岛的无敌舰队—— 海疆城方面不是不想组建能够抵抗铁民袭击的舰队,但此地领主在海洋方面的底蕴无法与铁群岛相比,没那个技术,也没钱,勉强组建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倒不如完全放弃这方面的手段,凭借陆地上的建筑来被动抵御铁民袭击。 乃至于占据海疆城的科霍尔人们同样也缺乏海洋力量了,根本没有能进行反击。 然而他们偏偏反击了。 “无垢者从不畏惧危险,也不害怕死亡,甚至命令他们自杀都会毫不犹豫的立即执行,以前我还不信这种话,现在倒是信了。” 雷妮丝若有所思地对此做出评价,“真是一群可怜虫。” “这是为什么?示弱?”甲板上,目睹敌人被飞快消灭的瓦里斯也在蹙眉思考,感觉这事有点无法理解。 那些人疯了吗? 还是不清楚铁舰队的实力? “难道是那蓝礼施展了什么蒙蔽人心的法术,让城堡里面科霍尔人一个个都变成了傻子?”他暗暗猜测,并且感觉这个可能性还不低。 随后发生的事情让他这个猜测更加可信了,只因第一波袭击不久,视线尽头的城堡内就复又涌出了第二波袭击,并且和上次相同,来势汹汹,却连靠近都不能就被飞快地消灭。 如此模样令很多铁民哈哈大笑,却也同样让许多性情谨慎的人警惕不已,然而之后却什么都没发生,海疆城就这么消停了下来。 直到第二天,城内涌出了一大片穿着皮甲的长枪兵,在城堡下摆开阵势,并且派遣人来下战书。 铁民们因此很茫然。 这些人到底在干什么? 又是送死,又是摆阵的……想要刺激他们开始攻城吗? 可是如果他们攻城,敌人最佳的应对措施不应该是老老实实守城的吗? 而今怎么又窜出城外来了? 显然铁民们根本无法理解海疆城内科霍尔人的苦逼,这种种行为看起来白痴,实际上还真是很白痴,但不做又不行。 只因“上头”发话要反击,他们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然而铁民们身处于海洋内,距离太远,根本没办法施展黑魔法的余地,又因为海面平坦没有任何遮挡物,他们的法师想乘船靠近都要思量思量会不会被杀。 更何况,黑魔法也不是万能的,或者说根本没办法对军队做出什么影响,而他们至今也没搞清楚事情的具体情况是什么,想要反击也没个目标。 于是无奈之下,科霍尔人只能用士兵送死来表示他们已经尽力了——不是不清楚这样做根本没用,实际上完全是“被逼无奈”。 这种理由很扯淡,就算再怎么猜铁民们也不可能猜到,不过他们的应对措施很简单,不论敌人有什么阴谋,他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就在海上耗着,也许这正是因为他们的那位淹神之子做了些什么? 抱着这种心态,之前还心思浮躁的铁民们倒是安静了下来,也不急了,就想看看这种情况最后会演变成什么模样。 他们并没有等待多久。 送死事件过后的第三天,那些在城外排兵布阵,甚至派遣小船跑来叫嚣挑衅的敌人突然撤兵而回! 随后海疆城的城墙上,那高挂着的红底黑山羊旗帜也被悄然撤下,城墙上驻防着的士兵匆匆消失不见。 整座城堡一下子变得死寂不已。 没过多久,铁民们就又发现,驻扎于海疆城的科霍尔人们开始飞快撤离这座城堡! 这情况有些突兀,甚至很反常,因为怕其中有诈,铁民们并未趁势追击,而是派遣斥候上岸尾随警惕,又叫小股铁民进入城堡内仔细检查有无陷阱,且多等了一天。 最后得出结论,敌人真的已经完全撤离了这里,没有任何条件的,也没有丝毫暗手! “那蓝礼的蒙蔽已经厉害到让敌人听从命令了?”全程见识了这一切的瓦里斯毛骨悚然,舰队中的大部分铁民同样对此目瞪口呆。 似乎还没做什么呢,摆在眼前的难关就这么被解决了,无声无息的,着实令人摸不着头脑。 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人能够回答这个问题,但所有人都猜到敌人的一切反常举动,全都是因为那位不露面的淹神之子。 可是那位只是送进去过两张纸条吧? 铁民识字的不多,识得瓦雷利亚文字的更是没有,乃至于他们根本不知道那两张纸条上都写了些什么,因为未知,关于这东西的猜测就有些多了。 什么附着了强大的魔法,或者诅咒之类的力量,再不就是纸条上写着许多威胁之语,而敌人迫于伟大淹神的力量不得不退…… 显然这是真相,但谁都无法确定到底是什么情况。不过对此倒也没人刨根问底,神灵本就神秘,对于淹神之子的神奇,他们也渐渐有所免疫了。 …… 顺利占据了海疆城后,之前定制的计划可以立即开始实施,于是铁民前锋上岸开路且警惕河间地敌人,同时有大量铁民伐木制作工具,扛起一艘艘长船,朝着距离海疆城不远的汹涌河流奔去。 往昔河屿王国仰仗三岔河制霸河间地,后来却被巨龙所征服,而今过去了三百年,他们铁群岛终于又有了占据三岔河的机会,一个个心情自然振奋,认为铁群岛的好日子终于要来了。 战争给很多人带来灾难,却也将原本牢固的某些存在打开了缺口,无数机会因此滋生,而今铁民们尽管是被迫出兵,可却也称得上是把握住了这次机会。 至于战争之后他们会不会迫于四方压力,撤出维斯特洛? 来都来了,哪是那么容易撤回去的? 316 全面撤军 蓝礼也考虑到了战争之后,维斯特洛的局势会是什么模样,但他并没有深入的去思考过这件事,或者说他对这点并不是很在意。 顺利“扫清”完毕海疆城内的敌人后,铁民入驻这座敌视了他们无数载的城堡当中,并且开始按照计划行事。 而蓝礼本身则呆在城堡内,暂且按兵不动。 此次袭击黑山羊神的过程很顺利,但蓝礼其实也不清楚具体袭击是什么情况,毕竟负责出手的又不是他,在这个过程当中,他做的只有握紧一枚黑山羊神的雕像,然后默默等待结果。 整个过程很枯燥,手心处偶尔发出道道金光,或者传出阵阵惨叫,但大部分时候都是无声无息的。 效果却明显很强悍,而且收获注定丰盛—— 蓝礼的威胁是让科霍尔人全面撤出维斯特洛,而不是单纯的海疆城,所以目前黑山羊神并未死亡。 但从这种种迹象来看,明显这位外来神在七神的袭击之下毫无反手之力,那么想什么时候杀死它,就完全看蓝礼什么时候想这么做了。 “这只是神灵目前能够做到的程度而已,如果你能重建圣剑骑士团,神灵就有把握击杀马神。” 代言者如此声称。 蓝礼闻言不置可否。 如果真能威胁到多斯拉克人的信奉神灵,那么就间接等于说这场战争已经胜利,然而想要恢复圣剑骑士团可不是那么简单的,只因圣剑骑士团的成员只能是骑士,而不是随处可见的寻常百姓。 不过既然了解这件事,那么蓝礼自然不会放弃这种快速决胜战争的机会,只是思前想后,他认为当前环境想要做到这点很难。 毕竟骑士不是什么烂大街的东西,而今又是战乱之际,他们都忙着“建功立业”,或者赚取佣金,可没空与他组建骑士团。 蓝礼倒也没有多在意这件事,目前维斯特洛的种种局势尽管还不明朗,但只要铁民加入战争就必然会带来成效,也许这会让铁王座在战争当中一举占据上风。 具体如何,那就要用事实说话了。 至于说战争之后铁民会不会成为隐患,蓝礼倒是不敢确定,但他有个想法,那就是重新修订铁民的古道规则。 或者说,死亡世界的规则。 掌握了铁民的死亡世界后,蓝礼隐隐感觉自己可以更改灵魂分配的规矩,而这点与铁民古道息息相关。 只要他改变了这种规矩,那么古道必然会受到影响,铁民这支种族的习性自然也会因此而改变。 当然,这件事不是那么简单,还需要考虑生存问题与习惯问题等等,同时修改规则只是他的一种感觉,还不能真正做到,也不确定能否随意更改。 想要深入的去探究,总有一种朦朦胧胧的感觉,就像是隔着一层窗户纸,似乎随时都可以捅破,偏偏就用不上力气。 …… 正当铁民们扛着他们的长船气势汹汹地奔向三岔河之际,在河间地其他区域,更大的波澜因为海疆城事件而飞快扩散。 驻扎在野外兵营中的、身处于城堡内的、长途跋涉的,正在与维斯特洛人打仗的……不论在做什么,不论身处于哪里,当海疆城的科霍尔人撤离城堡之际,这片大陆上的所有科霍尔人同样开始全面撤兵! 很多人因此大吃一惊。 “会不会是陷阱?”驻扎于赫伦堡内的西境领主们因此而聚首。 “什么样的陷阱会让所有科霍尔人撤退?” “这不可能是陷阱,肯定是发生了什么。” “不管发生了什么,这是一次机会,我们必须抓住。”领头的泰温公爵如此说,并且也是这么做的。 一时间西境军队战绩斐然,气势如虹。 河间地,统领另一股军队与敌人周旋的御林铁卫队长巴利斯坦就没这么果断了,出于谨慎,他并没有如同泰温那样趁机出兵,而是严防死守,以防其中有诈。 直到探子来报,科霍尔人全面撤退的确没有阴谋陷阱,这位老人才放松警惕,继而有些懊悔。 不过战机稍纵即逝,剩下的敌人尽管因为这事而有些措不及防,但实力仍旧强大,面对于此,他不得不将精力再次投入目前局势当中—— 科霍尔只是九大自由贸易城邦之一罢了。 …… 河间地的战争打的如茶如火,撤出维斯特洛的科霍尔人一个个沮丧莫名,却压根不理会盟友们发来的愤怒质问,毫不犹豫地执行着黑山羊神下达的撤军命令,一点也不顾虑这会给盟友们带来多严重的影响。 因为没有自家的长船运输,他们汇聚在东海岸后还遇到了无法返航的难题,后来联络了一伙海盗船,这才能登船出海。 不过在离开维斯特洛这片在他们看来非常诡异的陆地后,他们却并没有立即返航,而是陷入迟疑当中。 “伟大的黑山羊神虽然没有吩咐过,但我想们有必要为祂分忧。”在海疆城身为领头者的普鲁特于所有科霍尔人聚首后,同样属于高层之一,又因为海疆城事件,他有点害怕回去之后会受到黑山羊神的惩罚,于是就提出了个新思路。 “维斯特洛北方的永冬之地有旧日之门的线索,我们现在既然脱离了战争,为什么不去那里找线索呢?” “我们已经派遣过人去寻找线索了。”有人回答。 “但没有消息传回来。” 普鲁特耐心地劝解着同伴们,“听说永冬之地比维斯特洛的七国土地加起来还要大,很难搜寻,我们应当加派人手。” 这个提议让全体高层们都很意动,或者说,他们也不想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回到科霍尔,那样没有丝毫收获,必然会引来民众与驻扎科霍尔的其他高层们的质疑—— 原本出兵维斯特洛就不是所有人都赞同的,现在又搞得这样损失惨重,他们没法交代啊,总不至于将锅甩在神灵身上。 虽说这件事实正是因为神灵的缘故…… 于是商议良久后,科霍尔人撕毁与海盗之间的契约,直接夺船折道,走海路朝着北方永冬之地赶去,决定从另一方面“将功赎罪”。 与此同时,“行尸走肉”般的某红袍女经历千辛万苦,终于抵达了龙石岛,不过她并非单独前来——在其肩膀上,悄然落着一只长有三只眼睛的乌鸦。 317 借力 尽管从小生活在龙石岛这座被大海围绕的岛屿当中,但海上雾气的阴冷与潮湿还是让划桨的诺顿感觉很不舒服。 龙石岛是一座火山岛,越靠近那座火山其实就越干燥,实际上岛屿的核心是没有潮气的。 “我们龙石岛很少生雾。”划桨之余,诺顿如此与坐在小船上的女人说道。 女人披着一袭不起眼的灰斗篷,坐在船尾,身材消瘦,冷不丁一看仿佛渔妇,但如果能看清其外表,那么这种印象自然会荡然无存。 心形脸蛋上的五官精致,白皙颈部佩戴着一看就很昂贵的红宝石项圈,气质高雅,表情庄严,就是皮肤有种诡异的惨白,而且也实在太瘦。 她对龙石岛生雾这种事情显然没兴趣,闻言后不置可否,反而问起了龙石岛领主。 “公爵大人好一阵子没回来了,我们也很少见到他。”诺顿回答,表情崇敬。 “你们很爱戴他?” 女人的声音沙哑干涩,显得很诡异。 诺顿感觉这声音与她的长相一点也不符合,而且特别难听,不过因为对方付了充足的钱,他还是很热情地回答着女人的问题。 “当然,公爵大人是天上诸神派下来拯救我们的英雄,我们自然很爱戴他。”年纪轻轻的渔民话语当中掩饰不住地一阵追捧。 “知道吗夫人,咱们公爵大人刚来没多久,就把那蟹爪半岛收拾的老老实实,您不知道,那蟹爪半岛以前有多嚣张,当初……” 蟹爪半岛并不归于蓝礼麾下,实际上与龙石岛的人没什么大关系,不过诺顿的亲妹妹嫁到管理蟹爪半岛的蟹岛去了,对此倒是同仇敌忾。 “他上任后与以前有什么不同?”女人又问。 诺顿感觉这位似乎对于自家领主非常好奇,但这点并不令人意外,现如今的维斯特洛,又有哪个人不好奇他们那位神秘的领主大人? “没啥不同,岛里面一直是国王派来的安德鲁大人管着的,要说这位安德鲁大人其实是咱们公爵大人的远亲,收税审判很公道,也是个正派人。” “你有亲眼见过蓝礼公爵吗?” “怎么可能没见过,那会我父亲病死了,我还亲自去交的税呢,公爵大人特别和蔼……” …… 时间就在这一问一答当中度过了,原本身为一个年轻的渔民,诺顿没有这么好的耐性一直回答问题,但也不清楚是这位太漂亮了,还是今天特别有说话兴致。总之他这一路上就从没住过嘴。 这个过程当中,他一直没发现小船上除了自己与这位叫梅丽珊卓的女士之外还有其他人,或者说其他生灵存在,然而诺顿没发现不代表真的没有,在女人肩膀上,就一直落着一只有着三只眼睛的黑色乌鸦。 不只是诺顿没有察觉到这乌鸦的存在,就连被踩着肩膀的当事人也似乎没有发觉,注意力全都放在了问话之上,对于肩膀处则始终不闻不问。 奇怪的是,那乌鸦似乎也如同一个摆设一般,落在肩膀随着女人身上细微动作而动弹,自身却始终没有丁点动作,甚至转个头的情况都不曾发生。 它就这么跟着梅丽珊卓漂泊赶路,最终乘坐小船从龙石岛北岸抵达了西岸。 龙石岛不是一个多大的岛屿,却也不算小,而西岸比之荒芜的北岸可要热闹的多,放眼望去,港口喧嚣吵闹,停泊着一些战争或者运输用的船只,在港口之后的矮峰上坐落着那有别于维斯特洛其他城堡的恢弘堡垒。 而在这座城堡之后的斜上方,则是那峰口烟雾隐隐与云层相连接的庞大火山。 “看,那叫龙山,早年是坦格利安养龙的地方。” 诺顿不无自豪地说道:“知道吗,咱们龙石岛的人其实都有龙家的血统呢。” 这点很多人都知道,梅丽珊卓也有所耳闻。 坦格利安家族统治这座岛屿几百年,因为他们驯龙的手段与奇特的外表,龙石岛内民众们始终将他们当作神来对待,同时尽管岛内并不奉行在维斯特洛风靡很久的初夜权,可女人们却争相与坦格利安“神”上床并以此为荣。 这种情况下,私生子诞生的数量自然很庞大,甚至可以称得上是遍地开花了,再随着时间流逝互相通婚,一来二去,估摸着随便在龙石岛拽出一个人来都能称得上是龙王血脉。 不过梅丽珊卓来到这里可不是为了探究龙石岛渔民血统的,再加上一路上她自认已经掏空了这位头脑简单的渔民,闻言后并未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直到靠港上岸,付完剩下的钱后,她更是没有什么停顿地疾步离去。让一直暗暗期待什么的年轻渔民怅然不已,但紧接着就为今天大赚一笔而暗自得意—— 那女人长得好看,可这也不妨他多收一倍的钱啊。 …… 梅丽珊卓可不清楚自己被黑了,或者说就算知道也不会怎么在意,上了岛后,她就朝着那城堡所在赶去。 龙石岛公爵并不在领地内,但她决定一直留在这等下去,直到对方回来。 同时关于北方的情况也必须要通过这里的渡鸦散播开来——她这一路上一直在走海陆,唯一接触过的地方是北方绝境长城,可那里很奇异,她甚至无法进入,只能绕路躲开。 再加上因为门徒一事,拉赫洛的信仰在维斯特洛并不受欢迎,她自忖自己说什么都不会有人重视,也就不敢与旁人多说太多。 龙石岛就不一样了,岂不说心中的猜测,就算目前那位蓝礼公爵的地位与名声就足以取信太多人。 只是那位现今不在,梅丽珊卓只能独自去做这件事,当然前提是她能够进入城堡,并且被奉为上宾。 这点其实并不难,或者说,对现在的她而言不难——额头上的眼睛诡异又危险,却有着迷惑人心的力量。 仰仗于次,她顺利进入城堡,并且顺利迷惑住了城堡内一个叫做坎斯的学士,让其写起了信。 一封、十封、三十封…… 大量信件不断被撰写而出,最终被城堡内的渡鸦带向四面八方,那“天女散花”般的场面,注定会惹来维斯特洛更大的变动。 这一切都被她肩膀上的三眼乌鸦看在眼中,但它并没有阻止,只是在目睹完毕后扑腾翅膀离去,最终悄然窜入了蓝礼公爵的卧室当中。 318 亡魂 除了最初抵达龙石岛的那段时间之外,蓝礼始终没在龙石岛内住过,但他的房间一直整洁干净,因为城堡内的仆人们每天都要前来打扫。 敞开的窗户外不断有海风吹入,带来的却并没有多少潮湿气息,要说龙石岛属于鸟不拉屎的地方,即穷且荒芜,但这座城堡却算得上是一座宝贝,别的不说,住在里面的人们就从来没有被潮气以及一些蚊虫骚扰过。 这种情况非常奇特,再加上城堡的神秘外表,也就怪不得始终有传言声称这座城堡是由魔法建造的了。 窗外轻风缭绕,一只颜色漆黑的乌鸦蓦地窜了进来,并且趴的一声落在了房间内摆放着几摞书的书桌之上。 歪头看了看周围后,这只奇特乌鸦的小眼睛盯上了墨水瓶中插着的一根羽毛笔上。 随后就见它将羽毛笔叼出放在桌面,开始低头不断啄了起来,那与桌面连绵碰撞的哆哆响动听起来很有规律,精致的羽毛笔也随着这种撞击而一动一动。 乌鸦啄羽,这一切看起来有点奇怪,但也并不算特殊,然而渐渐的,随着这头乌鸦不断的啄,那本该寻常的羽毛笔却发生了一种不寻常的变化—— 它开始散发出一阵独特的香味。 如果蓝礼在这里的话,就能发现这种香味与自己曾经拥有的几个副本媒介散发出的一模一样! …… 入驻海疆城后,蓝礼就一直没动窝,只因铁王座方面传讯需要他坐镇于此。 不过蓝礼除了必要的事情外一直没有干涉铁民,任凭他们自行展开行动,他做的唯有写下几封信,将铁民的情况交代给河间地的领主们。 不过没理会军事不代表他没事可做,河间地目前的局面需要了解一番,铁群岛的后续支援也要叮嘱,那特殊的死亡世界也需要他不断的展开探索。 至于蓝礼身上的金手指,或着说穿梭历史副本的能力,他已经很久没有关注了。 主要是他始终找不到新的媒介。 这种情况很不寻常,与他曾经在一年之内获得三种媒介的进展完全不同,起先蓝礼认为可能是自己倒霉,但当他设计用旧神的力量补充匕首媒介结果失败之后,蓝礼就隐隐有所猜测了。 媒介与旧神明显是有关联的,而旧神在七神口中又被称之为旧日的掌控者,那么自己再也感受不到媒介的气息,是否意味着是旧神的干扰造成的?而不是真的没有媒介的存在? 这种可能性很大,既然旁的神灵都了解到了这个世界所发生的变化,那么旧神怎么可能不清楚? 而如果不阻止自己继续深入的去挖掘历史副本,那么世界会“崩坏”成什么模样? 只是进入了三个副本,就已经将维斯特洛搅动的如此之乱,如果再多了那又会是何种模样? 这个问题在事实没发生之前显然不会有答案,但蓝礼觉得如果自己一直毫无顾忌的穿梭进入历史,那恐怕最后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不论是对这个世界还是对他自己。 所以如果旧神真的暗中出手,他也不觉得有什么意外。 他唯一好奇的是旧神力量与自己的金手指到底有什么关联。 因此蓝礼前往北方的心思始终没淡,但也不乏警惕,之前用计将门徒们引向北方就是他扔出去的一枚探路石,之后蓝礼还要仔细琢磨一番。 当然这事距离现在还有些早,战争没结束之前,蓝礼是不会乱跑的。 “没准它会主动找来也说不定。” 注视着窗外一头渡鸦从某高塔顶部离去,蓝礼若有所思,但紧接着这个念头就被他给抛之脑后了。 抬起左手虚抓,一根乌黑的权杖随之现于手中,随后手部用力,周围环境瞬息发生了翻天覆地般的变化。 翻涌乌云由头顶蒸腾,汹涌大海于脚下动荡,而不论上或是下,无数亡魂虚影或穿梭在海洋云层内,或身处于奇特建筑中,看似很乱,实则秩序内敛。 扫了眼这愈发熟悉的一切后,蓝礼开始闭目感受了起来。 手中握着的权杖很神奇,但目前蓝礼却只有调度亡灵上下的能力,这对于他而言有用,却也没大用。 所幸在握紧权杖的时候,他就始终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而这种感觉似乎证明了权杖的能力不止于此。 因此蓝礼始终没放弃研究它。 而经过这段时间的努力,他已经有所眉目。 无形海风吹荡之余,天空乌云与脚下大海深处登时绽放出万千光点,如同无数萤火被一下子点燃,随后这些萤火蓦地开始动作了起来,从下而上飞窜而去,恍如大量璀璨的蓝色流星,抑或是从上而下坠落,仿佛无数血色乱石天降。 蓝色与红色的洪流于半空急促交错而过,连续不断,导致周围环境绚烂不已,但这可不是放烟花,而是无数灵魂从天堂至地狱,或者从地狱上天堂的一个过程。 操纵这个过程的人对此保持无视,但灵魂飘渺的哀嚎却愈演愈烈,不过在某一瞬间之后,这种情况就瞬息停止了下来。 心灵操控下,此地无形的规则将一切错乱瞬间修正,周围无数“烟火”一下子收敛一空。 然而却也有漏网之鱼存在。 海面上,一位身体朦胧的老铁民正茫然地站在蓝礼身前,转头四顾,似乎还没搞清楚自身处境,也好像完全没见到蓝礼的存在。 “你叫什么?” 声音和蔼,但听在亡魂“耳中”却仿佛惊雷一般,将他吓了一跳,随后看了看周围,没见到别人,忙恐慌地对着“空气”回答了起来。 “伟大的淹神在上,我,我叫蒂姆。” 他显然是误会了什么,但蓝礼并没有解释的意思,而是继续询问。 “年纪多大?” “伟大的淹神在上,蒂姆54岁死的。” “你知道你已经死了?” “才知道不久,旁人和我说的……” …… 一问一答间,似乎与正常人交谈无异,最后蓝礼心念一动,半透明的身影就瞬间坠落进入了大海深处,又念头一转,这个叫蒂姆的亡魂就复又出现在了眼前。 蓝礼因此暗暗松了口气,随后灵机一动,想到了更多。 于是他散去周围特殊环境,令其恢复成为原本房间模样,但手中权杖却并未一同散去,而是在握紧之后,蓦地绽放出一缕璀蓝光芒,随后光芒扫过地面,一道半透明的亡魂就这么出现在了蓝礼身前。 只是模样与之前完全不同。 319 局势变换 在那死亡世界的时候,这种亡魂看起来除了身体有些透明外与正常人外表其实是差不多的,然而此时将它召到现实当中却完全变了样。 披头散发,双眼通红,满面苍白,看起来就如同一个身患重病的老人,而今站在眼前,充满了死气沉沉与莫名的惊悚,更符合蓝礼心中鬼魂的模样。 同时那与正常人差不多的思维,到了这里也“弱智”了太多,问话不答,只是用那空洞的眼睛静静对视,反应也很呆板。 “它的外表似乎是死亡时的模样。”左看右看了片刻后,蓝礼得出这个结论,同时他还发现,这东西似乎有点怕光。 此刻时间正处于白天,但屋内阳光其实并不充足,然而就算光线不足,这东西也仍然在下意识地避免自己被照到,脚步本能地远离了最开始出现的窗口位置。 与此同时,屋内渐渐有了一种人类病入膏肓时身体上散发出的湿腻气息,仿佛真的有将死之人在这里一样。 尝试命令其行动,倒是没有什么阻碍,蓝礼还发现自己就算将权杖散去,这东西也不会跟着消失。 看起来很神奇,然而蓝礼用了几个小时试验之后,却感觉很失望。 因为这亡魂并不能给他带来多少帮助。 首先它无法触碰人类,或者说它就如同不存在的一样,触碰不到任何生灵,碰到时只会穿梭而过。 这样一来,尽管这东西可以穿梭墙壁之类的建筑,却没办法用来当作战士或者刺客之类的。 如果能够交流的话倒是可以将之用在打探情报上,可惜智商大损之下,这亡就连简单的沟通都不行。 “希望以后会变得更强吧。”蓝礼心想,倒也没怎么失望。 毕竟眼下能召唤出这东西,与最开始相比已经算是一个大进步了,而且他可没忘记,权杖背后的世界内,那些亡魂随着时间流逝正不断在“变强”。 那么也许有一天这种亡魂就算被召唤出来,也仍旧能够维持正常思维,同时可以用来刺杀目标也说不定。 这种猜想并不是前世某些记忆作祟,而是不久之前他还“制造”出过一个能够杀人的亡魂来着,尽管那种制造与现在的完全不一样,却也不能否认两种亡魂其实都是一个“种族”。 蓝礼很期待这东西以后会带来的作用,但现在似乎没办法帮到自己,不过翻来覆去的研究了一阵子后,他却又发现了个特殊的地方…… 若有所思地将不远处挂在墙面上的长剑拿下来,随后摆在桌面上,心思一动,就见那呆呆站在墙壁阴影处的亡魂蓦地化作一捧血色雾气收敛于剑身当中,最后完全看不见存在过的痕迹。 握紧长剑,与以往相比更显阴凉的触感来袭,又抬手触碰了一下剑身,更是能够察觉到一股明显的阴冷气息存在其中。 “这算什么,亡灵附魔?” 蓝礼屈指弹了弹剑身,很好奇于这种特殊的“附魔”有什么用,于是命令人找来一只叽喳乱叫的母鸡,劈砍稍作试验,就发现那被砍断了脖子的母鸡脖颈处并没有鲜血流出。 他因此若有所思。 …… 正当蓝礼身处于海疆城内不断试验之际,河间地的情况因铁民舰队的出现而发生了巨大转变。 身为入侵与反入侵的主战场,河间地的情况很乱,甚至每天都有战争发生,汇聚了九大自由贸易城邦以及多斯拉克人的联盟军队实力强悍,相继占领了北半部河间地,而今正与汇聚在河间南部的维斯特洛大军互相对持,摩擦不断。 河间地与君临所在的王领紧密相连,如果不想让君临暴露在敌人的铁蹄下,那么就必须将他们限制在河间之内。 因此战争开始之后,河间地汇聚了铁王座能指挥动的大部分军队,风暴地、河湾、西境、谷地,联合起来近二十万的大军,牢牢将敌人禁锢在了此地,让他们无法更进一步。 当然,说是汇聚,实际上这些军队并没有融合在一起,而是互为犄角各自为战,西境与河间本地的军队驻扎于徒利家族的奔流城以及河间腹地的赫伦堡一带,防备敌人南下。 而谷地的军队其实也没有离开谷地范围,但谷地位于河间东部,内部多山道路复杂,如果敌人准备大举南下,那么他们出兵之后必然会被谷地军队从中腰斩。 这种隐隐的威慑外加硬性实力,让坦格利安军队无法也不敢更进一步,只能在河间以北晃荡,事实上,敌人尽管强大,但铁王座一方同样也拥有着不弱于他们的力量。 除了北境被阻隔的军队,河湾地支援南海的青亭岛军队,以及河湾与风暴地边界线上防备多恩的驻扎军队外,维斯特洛这次可谓是倾巢而出了。 所以硬实力方面,双方是没有太多差距的,而眼下围困敌军于河间,打起了消耗战,对于铁王座来说更为有利、 只因敌人远道而来,补给相对困难,而铁王座占据地利人和,时间流逝之下,胜利的天平自然会倾向而至。 所以就算战争已经打响了很久,眼下局面仍旧在僵持着,无数乱战之下,是一种奇妙的平衡,而只要保持住这种平衡,胜负其实就已经可以预料。 然而这种平衡在铁民占据海疆城后蓦地被打破。 科霍尔人全面撤出战争让所有人都措不及防,乃至于敌人处处败仗,但因为己方同样没有预料,所以并没有让坦格利安伤筋动骨。 更何况科霍尔人不以军队实力著称,他们所辖的军队勉强也就一万左右,还要加上雇佣兵。 所以经过最开始的混乱后,敌军还是抚平了这场动荡带来的后果,但这件事后续的影响却非常严重。 科霍尔人占据的海疆城是坦格利安方有数的城堡基地,同时海疆城位于他们占据地盘的靠后位置,然而现在这个基地却被铁民所拥有,这等于是敌人已经打到他们的屁股后。 不止于此的是,铁民依赖三岔河之一的绿叉河,甫一登陆就纵向深入了整个河间地,依赖船只支援各方,打不过的就转身逃跑,也没人能追得到。 如此游击战下,让原本僵持的局面迅速发生了剧烈的变化,陆地上的坦格利安自然没有船只可用,也就是说没人能比铁群岛的行军速度更快,也没人能阻拦住他们的逃离。 追不上人,却要随时防备敌人从背后窜出来咬一口,整体而言铁民军队不多,但不多的军队却偏偏让敌军士气大丧。 只因大军行动,必然无法远离水源,而河间地的水源主要来自于三岔河,如此情况很难防备从水上的袭击,他们根本无法招架。 再有铁王座的军队配合,“内忧外患”之下,不过半个月时间,局面对于坦格利安方来说就变得岌岌可危,不得已之余,他们只能收缩战线以精炼防御。 如此一来,坦格利安直接丢失了入侵维斯特洛以来占据的半数地盘。尽管这些地盘当中没有牢固的城堡,可以随时能抢回来,但人员损失惨重,怎么说也算是一场打败。 消息一经传出,不论前线还是大后方都因此而欢呼雀跃。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对此高兴,身处于敌后的铁民们就正在叫苦不迭,因为敌人已经率大军围拢而来,誓要将这他们根扎在屁股后的钉子除去。 320 围城与魔法 海疆城外原本有一处港口城镇的存在,不过此时却已经被战火所摧毁。 阴暗天空笼罩下,围拢城堡而建造的城镇废墟内破败荒芜,却有着密密麻麻的帐篷驻扎于此。 无边无际的帐篷属于坦格利安军队,密集却又不凌乱,看起来很整齐,然而仔细观察却能够隐隐发现这其中区别非常明显。 披着皮甲头盔的无垢者军队训练有素,比之寻常士兵要有序的多,奴隶或农民组成的普通军队也能做到纪律分明,多斯拉克人抱团严重,不与旁人混在一起,最乱的是军营当中的雇佣兵们,他们不仅肤色种族各异,就连穿着也是五花八门,时而有正规军路过,看向他们的目光也多为鄙夷。 军营的核心处,一座华丽帐篷静静矗立,周遭大量护卫防御之下,没有人能随意靠近,也就自然不会有人发现营帐内正进行着一场会议。 “还是没办法动用诅咒?”一道沉稳声音从中响起,似乎是军队的领头者之一。 “这座城堡可能有魔法保护。”有人侧面回答。 “不是这座城堡,而是这座城堡里的人。听说科霍尔人就是因为里面有人威胁到了他们,才匆匆撤退的。” “什么样的威胁能够让所有科霍尔都跑掉?” “谁知道呢,怎么问他们也不说。” “一群胆小鬼,叛徒!” “……” “我们只能强攻了。” “瘟疫手段也不行吗?” “没见有成效。” …… 在这处营帐之外,靠近合围线边缘之处,正有大量士兵围绕在几座高大投石机周遭忙忙碌碌,而伴随着投石机运作时的干涩声响,一具具腐烂发绿的尸体正不断被抛射进入不远处那巍峨耸立于海岸线礁石处的城堡当中。 维斯特洛的城堡大多修建的非常牢固。曾经专门为抵御铁民而建造,面临战争比其他城堡更多的海疆城自然易守难攻到了极点,乃至于就算围城的敌人比守军多了十多倍,这座城堡一时半会也不见被攻陷。 更让坦格利安方揪心的是,铁民们牢牢把控着大海,可以做到随时从铁群岛增援以及补充物资,而他们却因为深入维斯特洛,没有船只可用,根本无法阻挡这点。 乃至于来势汹汹的坦格利安竟与这座小小的城堡陷入了僵持当中,围城持续了一个礼拜,也不见有什么成效,反而让他们损伤不小。 不过坦格利安方并没有撤离的打算,海疆城一天不去,他们就无法彻底放开手脚,同时收缩的战线也让他们防御充沛,不会被铁王座方面趁机反攻。 海疆城是块难啃的骨头,但骨头再难啃也终究有被啃坏的那天,双方实力悬殊,他们相信这座城堡早晚都会回到自身手中。 …… 事实上,铁民们也不认为己方能一直在海疆城守下去—— 占据大海能够随时补给,但铁群岛本来就穷,他们可打不起消耗战,同时再坚固的城堡如果遇到连绵不断的损坏,也总会有破烂的那天。 不过虽说不认为能够长期据守,但铁民们自忖仰仗大海可以随时撤出战场,也就不在意己方孤城能坚持到什么程度了。 …… 此时蓝礼仍旧身处于海疆城内,但他与这里的铁民想法完全不同,只因他收到了一封来自铁王座方面的信件。 信中声称西境会运送补给过来支援铁民,同时运送过来的还有大量士兵。 而在海疆城之外,河间地己方军队以及谷地的军队也会在某一刻全面展开反击,铁王座军队从南、海疆城与西境由西、谷地从东,三方合围,誓要将河间地的坦格利安清扫一空。 看着这封信上的详细计划,坐在书桌后的蓝礼沉吟不已。 此时维斯特洛的战场有四,其一是东海处的海战,其二是河间地的战争,其三是北境的拉锯战,最后一处是维斯特洛南方海域,青亭岛与瓦兰提斯之间的争锋。 东海的海战主要是骚扰九大自由贸易城邦的补给船只,由史坦尼斯率领,无法做到大规模袭击。 南海的海战互相僵持,青亭岛舰队实力强悍,再有河湾军队不断支援,所以就算敌人是九大自由贸易城邦中最强的瓦兰提斯,也没有拿他们怎么样。 北境的战争则围绕着卡林湾那片沼泽进行,敌人目的是阻挡北方军队南下参与战争。 最主要的战场就是河间地了,只要这里的战争打赢,那么也就等于说是这次坦格利安入侵以失败而告终。 而现在,铁王座准备趁此时机全面反攻。 “大决战吗。” 喃喃着,蓝礼收起这封信,目光顺着不远处的窗户朝外望去。 身处于城堡钟塔当中,位置很高,从这里可以看到城外那密密麻麻的营帐,以及营帐缝隙当中大量川流不息的士兵。 隐隐呼喝不断响起,那是敌人展开训练的口号。 是能一战分胜负呢,还是一直僵持下去? 蓝礼无法确定这场即将发生的反攻结果会是什么情况,但他认为坦格利安注定会失败而回。 无他,己方团结起来后实力不弱,敌人又是隔着一片大海的外来入侵者,根本不占优势。 短时间内这种区别看不出来,时间一长注定会愈发明显。 更何况,敌人内部似乎也不怎么安稳…… 想着刚刚获取到的一个情报,蓝礼若有所思。 “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刚刚送上门来一个关键情报的雷妮丝这会并没有离开,而是坐在蓝礼身侧书桌上,一双纤细小腿晃荡着,小脸满是好奇。 “做到什么?” “不被外来魔法骚扰。”女孩提醒他。 “我自然有我的办法。”蓝礼简单回答。 “什么办法?” “有用的办法,说了你也不懂。” 这话让对方撇了撇嘴,却也没再继续追问。 蓝礼 他其实也没想到自己会有抵抗外面魔法的能力,或者说他其实没想到手中的权杖会有这种能力。 事实上围城还没开始的时候,他就有预料敌人会用魔法手段攻城了,蓝礼是准备以七神交易的方式来抵抗敌人魔法伎俩的,但当攻城开始之后,他就突然发现,不论是诅咒、阴影,还是其他什么鬼祟手段,统统无法靠近海疆城半步。 并非这座城市有什么特殊的防御,也不是七神的交易生效,而是权杖,或者说海疆城内铁民们的信仰力量庇佑。 汇聚在一起的大量铁民,加上他手中的特殊权杖,隐隐构成了一种百邪不侵的独特立场,排斥淹神之外的力量进入其中。 这种排斥无声无息,却能被蓝礼隐隐感受到,同时,他也因此窥伺到了这个世界的神灵与魔法之间的一些联系。 神灵是诸多人类意志汇聚成型的存在,而魔法似乎是神灵那庞大意志扭曲、撬动现实世界而形成的特殊力量。 这让蓝礼不得不深思,如果自身意志强到堪比神灵,那么是否也能够不依靠外力的扭曲世界,或者说独自释放出魔法来。 321 修炼方法 雷妮丝最近很忙,忙着在海疆城内进行防疫工作。 没错,防疫。 虽说身份是一个俘虏,但她可没有当俘虏的自觉。来到海疆城内后,左右无事可做,恰好外面围城的军队出阴招往城内投掷尸体,她就自告奋勇地站了出来。 雷妮丝做的很不错,起码来说攻城这么久,城堡内始终没有人患上瘟疫,就算是跟着防疫的那些铁民也一样。 这自然是仰仗于她对于药剂药理方面的精通缘故,否则一般人还真没法处理那些恶心的瘟疫之源。 工作之余,她还有观察城外那些围城的联军。事实上雷妮丝对此很熟悉,哪家有多少军队,军队统领是谁,她都一清二楚。 并非有多重视联军内部,而是她天生有着强悍的记忆力,过目不忘,同时在布拉佛斯时,她也有接触过海王的情报网。 因此,她还清楚了解这些将领统帅们的一些**,比如诺佛斯的领军人物克兰努恩喜欢小男孩,比如说密尔的西德尼外表文静,实际上是个动辄殴打妻妾的大酒鬼,又比如潘托斯的总督们,对于此次入侵维斯特洛,已经厌烦到了极点…… 最后这条相对重要,潘托斯除了一定的城市自卫力量外没有军队可用,只因往昔布拉佛斯打败了它,并签订了对于潘托斯而言非常屈辱的不平等条约,所以潘托斯是九大自由贸易城邦当中最弱的那个,但弱的只限于军队。 潘托斯很富有,甚至在九大自由贸易城邦当中屈指可数,只因它与维斯特洛之间最近,仰仗海洋贸易,潘托斯的公民们一个个简直富得流油。 然而战争开始后,这种贸易自然不可能再进行下去,同时潘托斯的出兵也并非情愿,而是被其他城邦胁迫…… 这种情报能干什么事? 对于寻常人来说似乎没什么用,但聪明点的就能够从中发现很多可以利用的点。 雷妮丝认为蓝礼是个聪明人,所以她将这个情报提供给了他,但雷妮丝又认为蓝礼是个对大多事情都不太感兴趣的人,所以不确定这个情报他到底会不会用。 这无所谓,情报能否有用对于她而言并不重要,毕竟她可不是维斯特洛人,甚至之前还支持坦格利安崛起呢。 而今提供这情报只是为了证明自己和蓝礼站在同一条线上而已,目的自然也很单纯,希望他能传授自己一些知识以及能力。 只是,明明感觉对方已经初步接纳了自己,但还是没见他有传授什么东西…… “难道我之前说的不够明显?” 一边指挥几个铁民攀上墙头,去将那被投掷进来挂在堡垒上的死尸处理掉,女孩一边抱胸沉吟。 “还是说因为我的目的不纯粹,身份也很让他尴尬,所以不想教?” 雷妮丝认为这点似乎有些谱,但她对此却无可奈何,她可以选择用坑爹的方式站在蓝礼这边,但要说彻底撇清自己现在的身份却也根本不可能。 至于目的不纯粹,她就更没办法改变这点了,如果不明说自己的目的是什么,那人家怎么可能想到自己接近他为的是学习本事?甚至还会怀疑她有什么阴谋所以才凑过来呢。 愁人啊…… 暗暗叹气之余,她遥控指挥爬墙铁民如何处理尸体,如何使用她配置的药剂,最终顺顺利利的干完了这次工作,转身朝着居住地走去。 好歹跟了蓝礼快半年了,但什么时候能够更进一步却还是没谱的事情,雷妮丝对此倒不是没了耐心,甚至说她的耐心比一般人要强得多,就算这样下去过个好几年,也不会有什么不耐——相对于永生来说,十年二十年的又算得了什么? 她只是愈发怀疑,蓝礼是否有教导别人的能力? 君临时的审讯能力、铁群岛内那寻常人感受不到但铁民们却被吓住了的诡异情况、以及目前被阻拦在海疆城之外的诸多魔法伎俩…… 一切的一切都证明了蓝礼的神秘以及厉害,但这些力量是否可以传授给别人? 雷妮丝无法确定,只是她隐隐有种自己可能要做无用功了的感觉。 “这也不算什么,多少也算是开拓眼界了,就算最后什么都没学到,也不算是白费力气……” 如此安慰着自己,女孩趴在屋内书桌上,却安慰不了自己犯愁的心绪。 难道真的要自己去色诱——不对,是去打前世感情牌才能有进步吗? 可这样让她感觉很危险啊。 平时有意躲开这方面的事情,还隔三差五总有忍不住犯花痴的时候呢,这要主动的去尝试这方面……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女孩犹豫的思绪,询问过后,竟然是蓝礼那边过来邀请她仆人,这让雷妮丝感觉很惊讶,仔细想想,似乎这是对方第一次主动邀请自己? “是想要问情报,还是……” 若有所思之余,雷妮丝滑下椅子,脚步急促地奔出了房门。 不管能不能从对方身上学到本事,种种迹象早已证明那蓝礼是一个非常神秘且有诸多独特本领的人,雷妮丝认为,这种人才是自己应该接触的,而不是整天混迹在那些凡夫俗子们当中做一些无聊的事情。 事实上,在布拉佛斯的时候,她就更愿意与同类们交流。但布拉佛斯那些手段小家子气的“理论派”,又怎么比得上目前这位? 哪方面都比不上啊…… 抵达对方书房当中后,雷妮丝抬眼一瞧,坐在窗前的那位身姿挺拔如松,乌黑发色与湛蓝眼眸极其独特,就算是看了许多次也仍旧难掩惊艳之感。 神秘与威严并存,那种安静而又明显的气场她从未在旁人身上感受到过。 也更能引人瞩目。 “要说我前世喜欢上这人,也不是不能理解。”暗暗嘀咕着,她自来熟似得坐在了书桌对面的椅子上,然后矜持地理了理发梢,眼眸流转,故作随意地打量着一旁书架。 “找我什么事啊?” 雷妮丝并不认为对方找自己会有什么重要事情,但对此多少也很感兴趣,然而接下来蓝礼口中的话却让她精神一震,小脸上再也看不到那种故作淡定的模样了,反而双眸瞪大,表情变得尤为精彩。 “我要教你一种特殊的修炼方法,看你能不能学的会。” 322 怪物再现 房间外,石头撞击城墙的轰隆声音连绵不绝于耳,那是围城的敌人复又开始进攻的前奏,接下来如果无意外的话,还会有箭雨互相交流,然后展开无尽的喊杀声与惨叫。 这段时间基本上每天都会有这种事情发生,乃至于身处于塔楼房间内的两人完全将之无视。 “我把这种方法叫做冥想,参考了现今法师们信仰神灵以获取力量的方式,但目的并不是与哪个神借取力量,而是壮大自身。” …… “在我看来,你们这些法师信仰神灵的过程,就是一个让自身灵魂不断靠近,主动被神灵同化,最终与祂融为一体的过程,同化的程度越高,自然就越能够借来强大的力量,但冥想这种办法不一样,不是同化,而是模仿,或者说模拟,且在这个过程当中壮大自身。” …… “我不清楚其他的神该怎么用来冥想,我现在只能用淹神来教导你,也许你会有所收获,也许什么都感觉不出……” …… 话语最终被一根手指而终结,就见蓝礼抬手触碰女孩额头,一抹蓝色随之被他抹了上去,随后手指脱离,额间蓝色如同褪色一般缓缓消散,跟着散去的,还有女孩眼眸中那闪亮的神采。 她就这么茫然地睁着眼睛,陷入了半梦半醒的状态当中。 房间内因此算是安静了下来,注视着眼前女孩呆滞的模样,蓝礼默默等待着。 几天之前因为淹神信仰力场而想到了人类意志力量能否壮大,然后能自身能力施展法术的问题,随后他开始对此钻研了起来。 对于这个世界的土著来说,这似乎很难有什么头绪,毕竟他们从未有着这类念头,但拥有前世记忆的蓝礼却直接将目标放在了一个想到法师,就能顺带想起来的冥想身上。 没有冥想,不会壮大自身精神力量的法师,似乎就不是个合格的法师。 那么该如何冥想? 放空大脑,扩散思维? 种种尝试下,他冥想来冥想去,除了更精神外,就没见有什么收获,甚至时间长了反而会感觉很头疼。 于是蓝礼隐隐认知到,那种不可见的意志在身体当中是有上限的,而放空大脑什么都不想这点也许能够恢复精神,却没办法提高这个上限。 蓝礼因此到了观想。 观想与冥想一字之差,他不清楚这两者之间在前世具体有什么区别,但想到观想这个词的时候,他脑海中的认知是与冥想完全不同的,于是蓝礼开始尝试。 观想观想,观摩的想,蓝礼开始在脑海中观想万物。 尝试的目标自然不会是随便什么桌椅鸡鸭之类的,而是大海啊天象啊什么的,不过想来想去还是没什么成效,最终他灵机一动,想到了权杖后的那死亡世界。 超自然方面的尝试似乎用超自然的东西来当做目标才是正途,又因为在死亡世界当中拥有“视角放大”的能力,蓝礼发现自己拿这个来观想简直太合适了。 于是他开始观想起了风暴神的云中厅堂。 再然后,可能是误打误撞,也可能是心灵特性早就对此有了奠基,总之将那云中厅堂观想勾勒一遍后,蓝礼就感觉自己更加“精神”了。 他因此确定此路可行,并且有了诸多感悟。 然而这种情况是否是自己特殊,或者说是否是个例呢,他也同样不能得知。 于是思考了一番后,蓝礼就叫来了雷妮丝这位原本就属于神秘学方面的专家,来尝试让她学习这种观想办法。 想要将这观想方法教给旁人,这其中最困难的显然是该如何将那观想画面清晰无误地让对方知晓,不过这点难不到蓝礼,只因他拥有通灵之刻能力,可以做到一定程度上的心灵链接,仰仗于此,这次教导就这么正式进入了试验阶段。 结果似乎真的有特殊之处,手指触碰对方并传输时,竟然有蓝色光泽浮现…… 能否成功蓝礼不能肯定,或者说这次探索“法师之路”,也不过是他灵机一动的结果罢了,但这种异象倒是让他多少有了些信心。 “希望顺利吧,不过要壮大到什么程度才能自行施展法术呢,或者说法术要用什么办法才能施展的出来?” 若有所思着,他将目光看向了身侧窗外。 原本只是想要看看景色放松心情,结果突然发现一场特殊情况,不由一愣,随后蓝礼立即站起身来,快步朝着门外走去。 推门而出,将房门关紧并且锁住,以防有人跑来打搅,随后蓝礼顺着石质楼梯下了这处塔楼,不顾许多士兵劝阻地,疾步来到了海疆城的城墙之上。 周围喊杀声震天响,入目所见,密密麻麻的敌人如同蚂蚁一般开始不断冲击而来、云梯、攻城楼、撞锤……种种崭新制造而出的攻城器具接连派上用场。阴郁天空笼罩下,眼前这场面显得即浩瀚又惊人。 火油浇灌、箭矢急鸣,四处都显得乱糟糟一片,攀上城墙后,蓝礼目光直接看向了之前看到的那处所在,一头浑身白毛的人形怪物随之映入眼中。 怪物双眸血红,浑身插满箭矢,却没给它造成多少阻碍,獠牙狰狞,抓挠撕咬之间动辄缺胳膊少腿的伤害让城墙上负责防守的铁民们根本无从招架,有的对此慌忙躲避,有的则愤怒地大喊着淹神之子万岁,然后主动进攻,却免不了陷入狼口,哀嚎惨叫而亡。 有聪明的铁民拎来火油浇在怪物身上,随后扔出火把,结果怪物虽说因此而变成了一个人形火球,却仍然不受影响,反而动作愈发狂暴。 最后集好几个铁民之力,才将这头无法视物的怪物撞出城墙,却并没有真正杀死它,反而在碰声坠落后,仍旧能够爬起来朝城墙所在怒吼狂叫。 狼人。 蓝礼认出了这东西到底是什么,也明白了为什么正常敌人根本上不来的城墙到底是如何被它所征服的,但他想不到敌人是怎么将这群狼人收为己用的。 没错,是一群,而不是一个。 放眼看去,此时他所在的这处东城墙上,零零散散已然有十多头狼人的存在,而在城下那黑压压一片的大军当中,同样包含着许多或苍白或灰暗的怪物身影! 323 反戈一击 原本防守严密的东城墙因为这些怪物的出现而愈发混乱,不论怎么打都死不掉的怪物让守军士气大丧,正常的战争秩序也因此而动摇,如同本该互相撕咬的两支蚁群当中突然出现了几头凶残的甲虫。 惨叫与怒吼纷飞,城堡下原本在短时间内攻不上来的敌人目前已经连绵不绝的攀上了墙头,而铁民们却被那区区几头怪物吸引了太多注意力,乃至分心乏力,看起来这场防守已经岌岌可危。 这种情况超乎所有人的预料,也许是因为敌人洞悉了即将发生的最后一站,想要抢占先机打乱节奏,所以才派出这种杀手锏。也许只是歪打正着,本就有派出狼人的打算。 但不论怎么说,如果不能解决那些怎么打也打不死的怪物,那么失败会是铁民们的最后结局。 蓝礼因此毫不犹豫地奔向最近的一头狼人,手中握着的一柄长剑当中闪烁着一抹诡异的红光。 混乱印记消失了,他并不敢确定自己是不是还拥有那种不被混乱造物敌视的特征,所以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幸运的是,当蓝礼出现在那狼人面前,还没等发动攻击之际,那原本狂暴撕咬着一位守军的白毛狼人动作蓦地一停,随后松开口中重伤之人,呜咽了一声后,头颅低垂,目露亲近与惊喜,仿佛突然间见到了阔别许久的亲人一般。 蓝礼见此松了口气。 附近有几位铁民士兵原本已经绝望,但见到蓝礼出现之后一下子却焕发了斗志,随后他们就看到在淹神之子的抚摸之下,那本该是敌人的恐怖怪物竟然一改之前阵营,呲牙咧嘴地将敌意对准了本该属于友军的攻城方! 这种情况着实超出所有人预料,一位正爬着云梯攀上城头的敌方士兵原本还想要趁着这怪物制造混乱的功夫站稳脚跟,结果却被反戈一击,连挣扎都没有地被猛地扇回了城外,凄厉尖叫伴随周遭一阵惊呼,轰的一声砸在下方黑压压一片的敌人当中,带来一阵混乱。 城墙上的怪物并未理会他,而是转头开始连绵不断地攻击起了原本的友军攻城方,惹来阵阵恐惧或不敢置信的大叫。 蓝礼并没有继续在这片城头观察,发现自己很容易就用通灵之刻“劝降”了这怪物后,他自然需要再接再厉,奔向下一个。 于是原本岌岌可危的局面开始飞快平稳,那对铁民们而言狰狞又嗜血的狼人,在被那年轻的身影不断触碰过后,一个个突兀地变成了可爱又可靠,暴戾的嘶吼与血腥的攻击在此刻看来也显得非常振奋人心。 “你的族人叛变了!” 城墙下一处指挥营地内,负责攻击此处的首领满脸阴沉,他手中握着一枚密尔制造的单筒望远镜,能够清晰见到城墙上的一切。 “这不可能!”身旁有阴沉声音回答,“我的族人一向忠诚,比你们人类可靠的多。” 首领没回答,而是冷笑着将望远镜扔给对方,于是披着黑斗篷的白毛人凝神看去,继而暴跳如雷。 “阿贝?布里、梅兰妮……该死,这帮家伙在搞什么!” …… 不论城外某些人如何反应,那些本该属于己方阵营当中的狼人一下子变成了敌军都是不争的事实,而这种叛变非常突兀以及莫名其妙,甚至泛是有新狼人登临城墙,都会在不久之后倒戈而去! 这种情况不能持续下去! 于是原本混杂于军队当中的一些狼人在某声苍茫狼啸命令过后,纷纷撤出了战斗,那些被“策反”了的怪物们也因此发生了一阵骚动,但在蓝礼的安抚之下,却纷纷消停了下来。 没能召回叛变的族人,让城外那狼人首领愈发愤怒,终于认为自己被无耻的背叛了而不是有什么隐情。 问及撤回的族人,它们没上过城墙,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乃至于尽管愤怒,但在没了解到具体情况之前,他却不敢亲自上场,甚至同样不敢再派出自己的族人们。 只因这情况实在令他摸不着头脑。 狼人撤出战局,普通士兵继续进攻了一阵,但解决怪物危机的守城方却没让他们有机可乘,乃至于今日的攻城又以失败而告终,开始大规模后退。 敌人结束攻城的时候,蓝礼已经带着一共十头的狼人怪物将东城墙以外的其他三面城墙纷纷巡视了一遍,发现除了东边之外其他地方都没有这种怪物的出现,于是他了解这狼人的数量必然不会很多,敌人预定的计划是凝聚全力攻其一面。 可惜被他给破坏了。 “这下子它们应该不敢来了吧。” 如此想着,蓝礼发现周围铁民们尽管对于他的现身而面现狂热,但对于自己身后跟着的那些怪物却明显忌惮非常,路过时也都下意识的躲避开来,不敢靠近。 于是他吩咐了一声此地守城铁民头领自行防守后,带着这些怪物下了城墙,并将它们安排到了城堡偏僻的神木林当中。 随后他这才开始做起了之前忙碌时没机会理会的事情——弄清楚为什么它们会出现。 “你们能不能听懂我的话?” 搬来椅子坐在一颗苍白的鱼梁木下,看着眼前眼前像狗一样蹲在地上的十头狼人,蓝礼开口询问。 原本他并没有期待获得回应,只是试探这些东西的灵智,结果话音落去,一阵阵含糊而又响亮的回复就接二连三的响起。 “能!” “布里听的懂!” “阿贝也能!” “还有昂——” …… 乱糟糟一片的呜咽嗥叫将蓝礼吓了一跳,之前虽说从心灵方面了解过这些怪物并非毫无理智,但因为战事紧张,没有仔细了解过,却没想到它们竟然还能说几句正常的通用语。 于是原本动用通灵之刻沟通的想法消失,他转而开始用正常的语言来进行交流,当然暗地里他的通灵之刻仍在某怪物体内存在着,以区分真心实意。 “知道我是谁吗?” “头领,头领!” “父亲?” “嗷——” …… 毫无纪律的情况倒是显得很有趣,也勉强能够正常沟通,于是蓝礼不断发问。 “你们原来的头领是谁?” …… “你们为什么帮那些人?” …… “你们为什么认为我是你们的新头领?” …… 一问一答间,蓝礼对于这些怪物有了个确切的了解。 十年发展,此时河间地的狼人们数量竟然已经上百! 这些头脑简单的家伙繁衍方式依靠的是身上带着的毒素感染人类,但他们同样也可以依靠交配来进行。 同时他们对蓝礼的感觉也很奇妙,狼人们简单的思维无法回答上来,但通过通灵之刻,他却了解到,这似乎是灵魂层面上的亲近,于是在城墙上时,他们很容易的就被勾搭上了。 而它们加入敌人阵营的原因也很简单——生存。 显然这种怪异存在是不会被人类世界所容纳的,因此在战争发生之前,狼人们没少与河间地的领主发生冲突,造成了无数死伤。 后来战争发生后,它们自然而然地就加入了坦格利安阵营,帮助坦格利安攻击原本的敌人们,直到眼下被蓝礼“收服”。 “父亲帮我们?” 在这些狼人当中颇有威望的一位如此询问,本该狰狞的狼脸此时看起来竟有一丝期待。 324 失败的尝试 帮不帮这些投靠而来的狼人? 这对于蓝礼而言其实很容易选择。 打不死又忠心耿耿的属下就在眼前,纵然没有再太多野心,蓝礼也不可能放过啊! 表达了这种情绪后,收降的狼人们因此振奋不已,乃至于狼嚎接二连三,不过这件事并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这次出征的总负责人维克塔利昂找上了门。 维克塔利昂是铁群岛巴隆大王的弟弟,身高体壮,面容刻板又粗糙,大步流星赶至后躬身行了一礼,讲话语气是直来直去。 “大人,它们可靠吗?” “它们已经臣服与我。”蓝礼如此回答。 “那么我需要让它们加入这场战争,请神子大人准许。”壮汉一般的维克塔利昂很务实,也丝毫不怀疑自家淹神之子说的靠不靠谱。 蓝礼闻言后看了眼蹲在身前的一堆狼人,发现它们正用那乖巧的目光老老实实地盯着自己,似乎在等着他做决定,于是他开口道:“你需要保证它们加入之后能够发挥出应有的战斗力,同时不能缺了它们的吃喝。” 维克塔利昂点了点头,狼人们也没有意见。 于是这事就这么定了下来,看起来很草率,实则仰仗心灵天赋的探查,蓝礼知晓双方都很靠谱。 又“互相介绍”了一阵子后,蓝礼告辞离去,将交流空间交给双方。 他则边往回走边想着这个情况。 混乱印记消失了,但它似乎又并没消失,而是融入了权杖当中,同时它所带来的影响却已经改变了这个世界的某些格局。 那些隐匿于暗地里搞各种小动作的古代人们暂且不论,眼前的狼人已然成了一支可持续发展下去的种族。 与寻常人类相比强悍太多的生命力与体质让这支种族战斗力非常优秀,但相对弱小的智慧以及那非人的外表却让他们很难融入到这个世界当中去。 “也许我需要做的并不是让它们融入,而是与人类有所区分?”蓝礼暗暗考虑着,并且由狼人联想到了吸血鬼。 “可惜没听说七国哪边有什么被吸过血。” 嘀嘀咕咕之余,蓝礼返回了自家房间当中,结果发现在离开之前还愣愣端坐着的女孩此时竟然已经歪身昏迷了过去,不由大惊失色,忙跑上前查探,发现只是昏迷而没有其他伤势,倒是松了口气,继而有些奇怪。 “她为什么会昏迷?发生意外了?” 因为之前自己试验过,所以蓝礼倒是没想过自己的冥想办法会有什么害处,但他不清楚的是,拥有着死亡世界的权能,他的观想对比其他人来说要轻松太多。 没有这种权能支撑的雷妮丝在观想画面时的精力消耗是实打实的,勉强冥想了一番后自然精神耗尽,忍不住瘫倒昏睡。 此时蓝礼不清楚具体情况,但他了解对方只是太疲惫了并没有大碍,于是扶着将其平摊在书桌上,免得坐在椅子上歪脖子拉伸颈椎。 随后他自己开始冥想,并开始找起了这办法为什么会出现问题。 于脑海中观想云中厅堂,内部无数监狱、外部阴沉的一切、甚至缭绕周身的雷霆与乌鸦。 隐约间,那厅堂仿佛真的出现在了思维当中一般,有着半虚半实的奇特朦胧之感。 这种感觉在持续了一会后缓缓消退,伴随着消失的还有那构造而出的观想目标,随后蓝礼睁开双眼,一种充实感从脑部油然而生,让原本因为施展了通灵之刻而有所疲惫的心灵再次饱满。 “大致运转没什么问题,只是太复杂了,似乎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学会的啊……” 他暗暗琢磨。 此时蓝礼已经回过味来了,在他本身看来很容易的观想其实非常复杂,一般人在第一次估计做不到一蹶而就,而昏迷的雷妮丝似乎因为强撑结果没撑下去? 这点属于预料之外但却情理之中,毕竟脑海中对于法师的印象很直观,高门槛是必然的。 蓝礼也没想要改进或者简化冥想,毕竟他弄出这方法来只是一个尝试,而这种尝试对自己是有效的就可以了。 接下来该试验的应该是要什么时候才能用自身的意志释放出魔法力量,以及如何释放的问题。 关于这冥想法本身的传播,蓝礼倒是没有什么想法,眼下事情要做的还有一大堆,也许未来有机会的话会考虑教导给一些人。 但现在,他连力量种子都吝啬分派下去,这冥想方法自然不会随便什么人都能学。 “话说如果我将力量种子种在雷妮丝身上,或者给狼人,会滋生出什么样的职业?” 他对此有些蠢蠢欲动,可惜目前身上没携带力量种子。 这个念头也并没有持续下去,只因被他安置在书桌上的女孩突然动了动手指,随后在蓝礼静静注视下豁然挺起上半身来。 “为什么这样对我!” 面朝空气的愤怒质问来的很突兀,但不知为何却偏偏能听得懂,原本想要问女孩感觉的蓝礼一愣,而察觉到蓝礼存在的雷妮丝也用一种很茫然的眼神侧头看着他,怔怔注视半响后,她偏过头去,小声开口道:“我感觉很勉强,这冥想法不是我现在能练习会的。” 她似乎知晓蓝礼想要问的是什么。 “没什么后遗症吧?”蓝礼顺着这个问题继续询问。 “就是感觉很累。”雷妮丝回答。 “以后能练的会吗?” “应该能,只是我需要一点点熟悉,短时间内做不到。” …… 接连询问,女孩脸上的表情渐渐放松,开始恢复了一些活泼。复又探查了一番对方此刻状态,蓝礼松了口气。 随后一段时间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雷妮丝除了必要的调配防疫药剂外,一直憋在房间当中练习冥想法,似乎对此非常感兴趣。 相对而言,蓝礼这个始创者倒是对此没那么勤奋,每天练习个一两遍,感觉差不多了就不再理会。 他的关注点还是放在这场战争之上。 连绵不断的围城进攻始终没有对铁民们造成太多威胁,魔法无法入侵,狼人也不敢再派上用场,这显然让敌人有些抓瞎,只能硬邦邦地用军队攻城。 一攻一守间,双方死伤数量一直在增加着,局面也始终僵持。 直到参与大决战的西境军队从海路被运输而来。 325 提盖特 兰尼斯特家族的西境领地与铁群岛很近,而西境又以富饶著称,千百年来没少受到铁群岛的骚扰与掠夺,双方属于千年血仇,却从未想过有一天西境会与铁群岛合作。 对此,提盖特·兰尼斯特感觉很别扭。 作为世代居住于维斯特洛西海岸凯岩城中的兰尼斯特,提盖特·兰尼斯特对于铁民的印象始终很差,野蛮、嗜血、毫无信义…… 拜拉席恩王朝建立以后的那场铁群岛叛乱,也充分证明了铁民们的桀骜不驯,当时的提盖特·兰尼斯特带领兰尼斯特家族的军队奋勇杀敌,接连破开了好几座铁民城堡,展开血腥屠杀,只为了自家被铁民烧尽的舰队而复仇。 结果眼下不过十多年,他却带领兰尼斯特的军队前来支援铁民…… “我们应当防备着点,大人,可别被那些铁杂种骗了。” 当那海疆城遥遥可望之际,一位属下如此声称,提盖特·兰尼斯特对此不置可否。 他无法确定那位谣传很神奇的蓝礼是怎么将铁民们劝服的,但铁民一向忘恩负义,不足以信赖,就算此时已经明确站在了己方,也绝对不能施加信赖。 只是事已至此,再不信,也无法阻挡双方的合作。 海疆城处围城的军队数量众多,而兰尼斯特此次带来的军队只有三万数,还都是新训练的新兵,不过海疆城西城墙临海,纵然有敌人阻拦在那,却也无法阻挡军队大规模的冲撞。 他们还是顺利入驻了城堡当中。 随后提盖特·兰尼斯特就见识到了这段时间风头无两的蓝礼.拜拉席恩。 对于这位拜拉席恩,提盖特·兰尼斯特保持着敬畏心态,或者说,对于这类神秘人物,他这些年始终都有所敬畏。 因为曾经身患重病,医术精湛的学士完全治不好,还是他兄长泰温想到当初女儿婚礼上那场奇特的变故,然后死马当活马医的请了一位女巫来施加援手,才让他康复如初的,没有被病死。 自打那次以后,提盖特·兰尼斯特就知道,这个世界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 于是性情鲁莽暴躁的提盖特·兰尼斯特一下子变得谦逊内敛了许多,也渐渐成为了兄长泰温的左膀右臂,不论是领兵作战还是内政管理,他都很在行,在兰尼斯特家族的话语权也与日俱增。 但实际上自从康复之后,提盖特·兰尼斯特对于寻常政务与家族权利相关的兴趣就基本消逝一空了,唯有那神秘不可理解的超自然事物才能吸引到他的注意力。 所以此次兰尼斯特出兵,他是主动请缨率军的,主要目的是想要见识一番身处于此的蓝礼.拜拉席恩。 对此他并未失望。 尽管话语很少,但这位蓝礼不论是外表还是气质都显得尤为神秘,给他的感觉也明显并非凡俗可比,让提盖特·兰尼斯特很难将他与十年前那种小孩子模样重合在一起。 同时他能从城堡内铁民们的情绪当中感受到,他们对于这位蓝礼的态度非常狂热,也信任有加,这让提盖特·兰尼斯特暗暗心惊不已。 铁民一个个什么德行,没有谁比他更了解了,眼下他们却仿佛变成了这位拜拉席恩的忠诚下属——在西境时,他不是没听说过蓝礼有着淹神之子的名号,但他对此本以为只是蓝礼用特殊手段的欺骗,可从铁民们的态度上来看,似乎单纯的欺骗已经不足以解释这种情况了。 不过相对于蓝礼以及铁民们的反应,提盖特·兰尼斯特更在意的却是另外一个情况,那就是此地城堡内,竟然有狼人的存在! 西境与河间地之间紧邻,提盖特·兰尼斯特又对种种神秘事件很着迷,甚至当初医治好他的那位女巫就是河间地人,所以他其实是知晓这种人形狼首怪物存在的,它们是孪河城佛雷家族灭亡的罪魁祸首,也是屠戮河间地诸多人类的残忍存在。 结果眼下来看,这些狼人却一个个变成了维护海疆城的忠实守卫,看起来乖巧听话,完全看不到丁点传说中的桀骜与暴戾。 听说这还是那位蓝礼的手笔,而原本这些怪物其实属于敌人行列。 这让原本就对他有所敬畏的提盖特·兰尼斯特更显恭顺。 他不是一个胆小的人,身为兰尼斯特,提盖特有着狮子般的骄傲与胆量,但面对着的这是什么人呢? 七神的使者、淹神的儿子,眼下又能够从敌人之手收服这种恐怖怪物,据说还很轻松……这个拜拉席恩到底还有多少手段是外人不了解的? 提盖特·兰尼斯特无法预料,但无声无息的,他对于与铁群岛合作这件事情的抗拒却一下子消散了许多,或者说,有这位蓝礼的存在,他升不起丝毫忤逆的想法。 铁群岛的人似乎与他是一样的想法,这次接触之后,铁民们表现的非常老实,没有丝毫挑衅与不守规矩,与提盖特·兰尼斯特印象当中的桀骜完全不同,他暗暗松了口气,于是双方初步的合作还算愉快。 之后一段时间的守城让双方关系更为融洽,甚至如果不是多年的仇恨作祟,他们甚至可能会勾肩搭背的氛围友好。不过单是眼下这种情况就已经很不错了,没有给对方扯后腿,也没有发生什么大冲突,一些微小的摩擦,也不会翻起多少风浪,无声无息间,似乎海疆城内有种力量始终压制着士兵们的不驯。 后勤、前线、布置城防,连日守城,西境军队与铁民们击退一波又一波敌人,也让这种合作不断加深融洽,同时近距离观察那些狼人怪物,也让提盖特·兰尼斯特心中的敬畏有所减轻,但忌惮始终存在。 这些怪物生命力强、力气大反应快、也不见有弱点存在,很难对付,甚至称得上恐怖,对此提盖特·兰尼斯特只能庆幸它们属于己方阵营,不需要为此而头疼。 只是在庆幸之余,他却隐隐想起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不久之前君临红堡内传来的一封信,信是他侄女瑟曦写的,字迹间隐隐表现出对拜拉席恩的敌意与有所谋划。 “希望她别犯蠢。”提盖特暗暗心想。 他与侄女的关系不错,但他更在乎兰尼斯特家族的未来,此时拜拉席恩声势庞大,如果侄女真的打算做些对拜拉席恩不利的事情,那他只会劝说兄长放弃这个女儿,免得牵连兰尼斯跟着倒霉。 别的不说,单单这蓝礼一人就已经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对付好了,也丝毫没有与之敌对的想法。 326 出人意料的背叛 显然蓝礼不会想到他这边还没怎么样呢,自家那位给劳勃戴绿帽的便宜嫂子就已经被吓得准备要做些什么了,甚至说他都很长时间没有想过君临方面的事情。 出门在外,问题一个接着一个,自打兰尼斯特的军队抵达后,关于冥想法与权杖的研究就告一段落了,蓝礼的注意力开始放在了这场战争本身之上。 仍旧处于围城当中,敌我双方对抗不休,但在这接连不断的喊杀声下,隐隐可以感觉到一股风雨欲来的氛围愈发浓烈。 那是预计的大决战即将到来的征召。 兰尼斯特军队已经就位,也就证明了铁王座的反击用不了多久就会降临,而敌人看似毫无察觉,但蓝礼认为他们不可能不清楚铁王座方面大规模的军事调度,而今一副一无所知的模样,却不知有什么应对办法。 “也许他们会有外援?”蓝礼暗暗猜测,但想不到敌人能调来哪些外援,据雷妮丝声称这次坦格利安军队的数量已经算是九大自由贸易城邦能调度过来的极限了,再多会危及城邦本身统治。 于是蓝礼用通灵之刻能力附身于一头海鸥之上俯瞰观察,决定一探究竟。 可惜的是,这种随便抓来的海鸟,与他亲手训练的鸟儿完全不同,单是沟通就很费力,更别想轻易做到如臂使指。 而他训练的那头鸟,却已然死在了当初绑架坦格利安的过程当中了。 最后好不容易调教完毕,出去转悠了一圈,蓝礼也没发现敌人有什么异动,只是在外围做了防御工事,似乎在等着铁王座的反攻到来。 身为非专业人员,对于目前种种军事举措蓝礼没什么发言权,于是他将敌人的这种反应告诉了那位赶来的兰尼斯特,对方闻言后也是狐疑不已。 “这其中一定有阴谋。” “会是什么阴谋?”蓝礼询问。 “可能他们在这边吸引我们的军队,实际上准备去打君临?”金发的兰尼斯特提出了一种设想。。 “君临不是那么容易打的吧?”蓝礼有点不相信。 从始至终,己方对君临的防御都是重中之重,毕竟其他地方沦陷还好说,一国首都陷落那还打什么? 提盖特则不这么想,他本能地想到了侄女那封信,于是有所怀疑,但仔细思索,他却认为自家侄女不可能蠢到与敌人勾结。 毕竟某种意义上来说,兰尼斯特与坦格利安的仇恨比拜拉席恩和坦格利安之间的还要深,毕竟拜拉席恩只是被逼谋反,兰尼斯特却是背后捅刀子的背叛。 况且他了解自家那个王后侄女在君临可没有多少能量,可以做到与敌人里应外合。 “那又会是什么?”他暗暗思索。 总不至于敌人自暴自弃的准备什么都不做吧?还是说他们有自信能抵抗住这次反击? 无法预料敌军动向,这种感觉让提盖特很难受,只能加强警惕,并且暗暗祈祷不要有意外发生。 然而天上诸神这次似乎并没有听到他的祈祷,或者说七神这次没给蓝礼面子。当海疆城防守持续,敌军进攻不休,当远方地平线上浮现援军身影,反击计划初步浮现现身,意外真的诞生了—— 三方合围并未达成,从谷地出兵而来的大军临阵叛变! 身处于被包围的海疆城内,蓝礼等人无法动弹分毫,但站在城堡高处,远远的却能眺望到那汹涌的骑士洪流并未冲向敌人阵营,而是撞入了本该属于友军行列的援军当中! 与此同时,围攻海疆城的军队后方也有大半放弃此处战线,转身加入了反击的行列当中! 一时间远方战争混乱,本该合围的姿态一下子变成了反包围,情况惨烈,距离虽远,却有马蹄轰鸣与喊打喊杀声连绵而至! 站在高塔顶部望着那混乱的一切,蓝礼不自觉眯眼。 纵然知晓谷地还有一些叛变者没有扫清,但他却没想过会有如此剧烈的变化发生,在蓝礼的认知当中,谷地虽不能说对拜拉席恩忠心耿耿,却也算得上可靠非常了。 御前首相背后的艾林家族统治谷地数千年,在谷地的威望早已深入人心,而便宜兄长劳勃又是当代艾林家族的养子,与谷地许多领主们之间的关系都很不错。 要说有一两个谷地领主叛变也不算什么意外,毕竟拜拉席恩无法照顾到所有人的情绪与利益,但如此大规模的叛变就很奇怪了,更何况他们竟然没有收到一点风声!? “到底发生了什么?”蓝礼对此充满困惑。 “他们也许是被魔法蒙蔽了?”听闻响动而“出关”的雷妮丝此时站在蓝礼身旁,眺望着那远方一切,小脸显得很轻松,甚至有些幸灾乐祸。 “你准备怎么做?”她很好奇地询问。 “看看情况再说。”蓝礼回答。 计划好的大决战到现在一下子就变成了被收割,措不及防下己方军队表现的明显不在状态。 情况很不妙,甚至已经有了有兵败的迹象显露,而如果真的被敌人打赢了这场仗,那么己方实力大损之下,再想将敌军锁在河间地就很难做到了。 也就是说,这次过后,敌人有很大可能打开当前的困局,做到真正的入侵整座大陆! 这注定会带来严重的后果,敌人当中充斥着海量的多斯拉克骑兵,而这些骑兵如果能放开手脚的烧杀掠夺,对七国上下的平民与贵族来说简直是灾难性的! “必须要阻止他们。”蓝礼蹙眉思考。 虽说自忖敌人就算打开了局面,他也有后手能够让他们再龟缩而回,比方说危机时刻恢复圣剑骑士团然后像威胁科霍尔人那样威胁多斯拉克人撤军。 但这种事情短时间内是没办法做到的。 河间地的状况已经够惨了,大量难民的存在让蓝礼充分认知到了这场战争带来了多少后果,而如果让战争的烽烟波及到其他区域,那么造成的伤亡又会有多严重? 游牧民族的破坏性太强,整个维斯特洛估计都会因此而元气大伤。 可是该如何阻止呢。 蓝礼脑海中念头纷飞。 距离太远,海疆城下也并非所有敌人都撤离了,短时间内城中军队根本无法突围前去支援,而自身能力也没可能做到隔空威慑。 手腕上的七神似乎也没办法做什么,只因七神所能施展的力量始终被他的手腕所限制,远距离根本行不通。 唯一能够隔空打击敌人的似乎只有用威胁敌方神灵的方式,但距离上次逼退科霍尔人还没过多久,这种打击是有一定的“冷却时间”的,不然蓝礼早就开始瞄准第二个目标了…… 怎么办? 心念转动间,蓝礼凝望着远方敌军,一个有些不靠谱的办法渐渐从脑海中成型。 327 特殊的办法 要说这段时间除了冥想法之外,还有什么收获的话,那就是关于权杖后的死亡世界掌控力更强了。 这种强表现的地方在于,蓝礼可以做到召唤更多的亡魂出现在面前。 这也许是最近战争频繁,死亡的铁民数量太多,也许是掌握了权杖并且做到招来亡魂后,自然而然就有了如此突破,总之与最开始只能召唤出一个的情况不同,眼下蓝礼能够召唤出一大群,甚至如果他想,完全可以将死亡世界内所有的亡魂全都召唤而出! 只是这种亡魂在蓝礼看来没什么用,因为它们无法触碰实体,硬要用它们进攻,只能带来一种阴风阵阵的感觉,而没办法做到伤害旁人。 不过没什么用不代表没用,起码来说,用它们去吓人,或者说吓一群人,似乎是个不错的办法。 如此想着,站在墙头的蓝礼不顾周围人愣愣的目光,左手虚握,一根乌黑权杖就这么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随后在旁人惊骇的注视之下,蓝礼抬起权杖前指,一阵蓝光骤然从权杖顶端水晶处爆发而出,随之现身的是一道又一道半透明的幽魂身影蜂拥而去! 幽魂身影连绵不绝,出现后就顺着城墙奔向敌军,乍一开始很少,但几个呼吸的功夫就变得密密麻麻,冷不丁一看,仿佛海水从墙头浇盖而来! 然而近看却能够看到那一张又一张惊悚恐怖的面孔,以及穿着破烂的死亡之躯。下方围城阻拦援军的敌人们因此呆滞不已,但紧接着就大肆慌张尖叫了起来,肉眼可见的,城外敌军的合围线飞快后撤躲避。 阴郁的环境下,那些幽魂周身仿佛隐隐发光,映衬着它们的面孔也格外清晰。情况如此独特,城墙上周围一瞬间变得哗然声四起,望着墙头处那连绵倾泄而出的亡魂大军,没有人能够保持淡定,城墙上许多铁民们更是更是跪伏于地满脸激动—— 只因他们能够清楚见到这些亡魂是一个个铁民,或者说,这是他们死亡的族人们,而今降临到了生者的世界为之战斗! 铁民激动狂热,西境来的士兵们对此无法感同身受,他们受到的惊吓反而更多一些,同时更加惊惧于施展这种手段的蓝礼—— 相对于君临与铁群岛,西境的人们尽管听说过一些蓝礼的名声,但在这个信息流通并不发达的世界,这种听说也只是道听途说罢了,印象其实很模糊。 而今看到这种令人骇然的现象,他们根本没有多少心理防备,如同一个寻常人见到鬼了一般,纵然看似是友军,也一个个被吓得脸色苍白,浑身颤抖。 放眼看去,周遭唯有蓝礼身旁的雷妮丝还算淡定,或者说能够维持表面淡定,不过那双漂亮的浅蓝色眼眸此刻同样瞪的浑圆,侧头看着蓝礼,那随着蓝礼手中权杖水晶顶部幽光闪烁而阴晴不定的小脸显得有些青一块白一块,心中情绪也和她的脸色一样复杂。 上次冥想过后,她又记起了一些前世记忆,不多,但是都与身旁这位有关,她原本已经自忖对蓝礼有了个大致的了解。 可眼下看来,这种了解根本还不够,面前这位看起来神秘莫测的存在,到底还有多少手段是旁人不清楚的? “早晚我要把你给挖空,早晚我也能有这种力量!” 她暗暗给自己鼓气,对于未来的一切更加期待。 在她看来,既然身旁这位已经开始教导自己了,那么双方关系就算是迈上了一个新的阶段,这个师徒名分似乎已经有谱了,而今自家“师傅”如此厉害,她自然倍受鼓舞。 可惜她并不清楚身旁人的手段大多都不是自己的力量,那弑神的能量是外力作用,而今这释放出庞大数量的亡魂来同样也是外力。 或者说拥有权杖的蓝礼只不过是拥有开启并管理那个世界的权限罢了,而这个权限与其背后所代表着的死亡世界,其实并不能真正算是蓝礼本身的力量。 当然这种差别很细微,但起码来说,蓝礼根本就不可能将这种能力教导给旁人。 …… 周遭人们因为蓝礼的这种举动而情绪各异,当事人倒是没有将注意力放在他们身上,而是一直紧盯着自己释放出的无数亡魂。 亡魂组成的幽魂军队在阴沉天空笼罩下仿佛一道极速蔓延而去的蓝色大海,转瞬间就将城下的围城士兵们吞没,恐惧的尖叫此起彼伏,惊慌逃窜的身影如同无数水中蚂蚁一般渺小卑微,不论怎么逃都逃不掉周遭的“水色蔓延”。 惊慌的脚步凌乱,一些被“吞没”的士兵们吓得瘫软在地,许多逃在前头的让面对那一张张飞快接近的恐怖面孔紧闭双眼,然而当自身真的被“吞掉”时,除了一阵阵阴冷之风外,他们并没有感受到任何疼痛。 这种情况令围城士兵茫然不已,甚至一个个呆呆愣在原地根本反应不过来,但随着时间流逝,随着周围那些半透明存在飞快掠过,他们因惊吓而无力的身体倒是渐渐恢复了力气,一些人双腿打颤地站起身来,凝望着四面八方那些无视自身的虚幻身影,紧巴巴的表情有所舒缓。 有胆子大的士兵甚至抬起胳膊触碰周遭那飞快掠过的幽影,结果感觉到的只有一阵阵冷风吹拂,而没有其他情况,甚至没惹来这些幽魂的注视。 “光之王保佑,我还活着!” “吓死我了……” “它们根本不理咱们啊。” “这是什么?” …… 心有余悸的声音接二连三响起,察觉那些蔓延而去的亡魂大军无害后,城下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然而这些人的情绪却无法传递给远方那些混战的敌人们,或者说,看起来规模庞大的亡魂大军,已然将远处那混乱的战场所在惊的四分五裂,不论是敌人还是自己人,不论是正在厮杀的还是没打起来的,当他们见到海疆城内蜂拥而出的幽魂海洋后,无不惊骇的慌忙逃离! 328 搅乱 阴郁的天空下,蓝色洪流从临海城堡墙头倾泄而出。距离太远,远方战场内最开始没人能看清那具体出现的东西是什么。 但海疆城合围士兵们惊慌逃窜的氛围却飞快蔓延而开,从围城士兵处、到后营奔袭战场的敌人群体,再到那充斥着背叛与愤怒的混乱战场当中! 无法了解具体情况,但那诡异的蓝色洪流与合围处坦格利安军队震天响的哭嚎声音显然证明了什么,苍茫的号角声因此急促响起,那是撤退的信号,于是混作一团的各大军队刚刚开打就不得不停歇下来,然后在凝望了那远方蓝色洪流一眼后惊慌四散。 于是本该对铁王座军队非常不利的局面就这么被暂时遏制住了,因背叛而处于下风的友军迅速撤出战场,并且趁机整备军队恢复平稳。 而敌人也没有再纠缠下去,面对那未知的恐怖,他们慌忙撤退着,狂奔的马蹄声敲击地面如同雷鸣,短促而又剧烈。 从天空俯瞰,就能发现蓝色洪流似慢实快地覆盖住了一大片灰暗大地,以及大地表面黑压压一片的身影,更是驱逐了前端本该一团乱麻血腥战场,然后渐渐消退。如同海岸线上的潮水一般,将诸多海中贝壳推搡而出,随之消退而去。 荒凉的战场所在,唯有一具具新鲜的尸体仍旧存在着,那是冲突刚开始时死亡的生命,一位重伤被压在马下的骑士瞪着双眼表情呆滞,望着那空空如也的战场,感觉仿佛在做梦。 因为被压在马下,他之前已经被同伴所抛弃,眼睁睁看着那片蓝色海洋不断接近,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准备。 然而那些面目恐怖的密集身影,在“奔跑”至眼前时就骤然化作一道道朦胧烟雾消散一空,没有碰到他,似乎千钧一发,令他冷汗直冒。 周围有几个同样未死的伤员也纷纷松了口气,随后心有余悸地互相对视了一眼,也不顾是敌是友了,本能就感觉这些活着的人都很亲切。 亡魂的海洋消失了,但在消失之前却如同真正的海水一般将此处战场上的嗜血氛围清洗一空,乃至于纵然还有一些没来得及跑掉的敌我身影存在,也没人再拔出武器交战,反而默契的互相远离。 整片战场陷入极端的寂静当中,唯有愈发远去的大量马蹄声以及临近海疆城处那最先反应过来的合围军队发出阵阵骚动。 如果抛除自己人的互相踩踏,这次意外并没有伤到谁,但造成的影响却很明显,士兵们纵然没受伤害,却也认为之前所见现象很恐怖,乃至于一个个心有余悸。 但只管作战不用考虑大局的士兵们会有庆幸想法,那些统率全局的领头者们可没有如此轻松,气急败坏的叫骂没多久就从围城军队内响起——显然一些军队高层已然看清了这场变故后的局面。 “我们被耍了!” “整合军队,快!” “要追吗?” “怎么追,机会没了,谁打谁还不一定呢……” “马上会和——” …… 这些人的交谈并没有持续下去就戛然而止了,只因十多头狼首人身的怪物突袭而至! 措不及防下,大量惨叫声骤然响起,惹得周遭尚未平复心情的士兵们慌乱不已,有人慌忙远离,更多的却飞快靠近。 事实上正常情况下,敌人的防守不可能如此松懈,然而之前的混乱让一切布置全都消弭一空,再加上围城军对于狼人的存在有所适应,也分不出敌我,乃至于此次突袭效果惊人。 距离事发地不远处,有着一身黑色毛发的狼人首领察觉到了这种变化,不由怒吼了一声,随后极速奔袭而去。 然而事先得到吩咐的袭击者们却见好就收迅速远离,乃至于当狼人首领跑过去时,所见的唯有一地血腥器官与残肢断臂残留,以及四五个目露惊恐死不瞑目的脑袋。 “你们这群该死的背叛者——!” …… 黑色怪物的咆哮当中充斥着无尽的愤怒,响亮而又嘶哑,身处于海疆城城墙上的人们可以清楚听见,而这也让一些呆呆愣神的人迅速回过神来,面面相觑之余,看清当前局势,不由大声欢呼了起来,同时赞美淹神以及淹神之子的声音也是此起彼伏,愈发整齐响亮。 此时蓝礼已经从墙头离去,走在城堡的道路上,听到背后那声势恢弘叫嚷,不由摇了摇头。 这一手将谷地人背叛的副作用消弭一空,但并不能解决谷地背叛这个事实,不清楚他们为何背叛,但显然,因为铁群岛参战而带来的优势已经随着谷地背叛而荡然无存。 蓝礼并不为自己这一手而得意,同样也没有因为“伏杀”围城军首脑成功而高兴,因为相比整体局势,这并不能算是多大的胜利。 接下来的战争会是什么样?继续僵持?还是被敌人突入七国腹地? 算计了一番目前整体军备,河湾地似乎还有兵可用,于是蓝礼稍感安慰。事实上,如果不是要防备多恩,他们其实有更多的兵,可惜…… “那不是幻象吧?”身旁传来雷妮丝声音打断了蓝礼的思绪,侧头看了看对方,他点了点头。 “不是幻象,但也就能用来吓唬人。” “它们从哪来的?又去了哪?” 女孩又问,跟在身旁,仰头看向蓝礼的小脸上满是好奇。 这位好奇心一直很严重,往常蓝礼能回答的尽量回答,不过这次他可不想说,因为很复杂,说起来后就会没完没了,于是言简意赅地道:“从来处来,往去处去。” 这欠收拾的回答让一头漂亮银金色卷发的女孩不自觉翻了个白眼,却也习惯了这位惯用的敷衍伎俩,但她这会心情很激动,所以没想住嘴,甚至一些藏在心底的话不知不觉脱口而出。 “你看起来很厉害,其实一点也不开心。” 这话让蓝礼脚步一顿,随后奇怪地看了看对方:“什么意思?” “表面上的意思。” 雷妮丝眨了眨眼,“你很少笑,但不是不喜欢笑,而是因为没有值得你笑的事情发生。不论这场战争,还是那些把你当作神来看待的铁民,你都好像根本不放在心上一样,换句话说,你一直在做你不喜欢做的事情。” “没错,我不喜欢现在的生活。” 蓝礼点了点头,“所以你想说什么呢?” “我认为你很迷茫。” 雷妮丝一本正经地回答,“所以想辅导辅导你。” 迷茫…… 看着女孩一脸认真的模样,蓝礼哑然,想了想后,抬手揉乱揉对方整齐顺滑的长发,将之揉乱后,不理会女孩脸色发黑的模样,一言不发地踏步离去。 329 模糊不清 经过这么一打岔,雷妮丝的当一回知心姐姐的想法倒是消散一空了,被当作孩子对待的她莫名感觉很恼火,乃至朝着住处走去时的步伐都显得气冲冲的。 不过先她一步的蓝礼倒是没看到这情况,也没理会这茬。回到住所之后,他就开始坐在椅子上照镜子沉思了起来。 要说迷茫,蓝礼倒是真的很迷茫,并非是因为心情之类的悲伤春秋,而是属性栏当中那个升华,经过这段时间的发酵,已经到了70%,与之前的十年相比速度简直快的惊人。 这东西到了100%的时候会发生什么? 空闲时,蓝礼很难不去思考这个问题。 有金手指是幸运的,但当这个金手指不断带来令人无法预料的变化时,就有些高兴不起来了。 未来一片模糊,不清楚自己会被带到什么样的境地当中,也不知道会对周围的环境造成多少影响,身处于这种境地当中,很难让蓝礼保持平常心。 “也许没有这东西的存在才是最好的。”他脑海中闪过这个想法。 这个念头倒是显得有些矫情,但蓝礼却认为有一定的道理,纵然仰仗金手指变得再厉害又能怎么样,还是躲不过无法自主的命运…… 摇了摇头,他不再去想这个避免不了的问题。 此时外面环境闹哄哄一片,敌军内部的混乱情况已经传遍了整座城堡,所有人都在欢呼庆贺,就连厨房的帮厨们也一样,显而易见,不久之后会有一场盛大的庆功宴。 要说没有太多心理压力的话,体会体会中世纪的庆祝习俗倒是挺不错,可惜蓝礼已经体会了十七年,对此实在兴趣寥寥。 不过他不感兴趣,有人却没办法忽视蓝礼这个特殊的存在。不久之后,西境来的提盖特就跑来拜访,并且询问接下来该如何做。 “你们自己看着办就好。”蓝礼如此回答道:“我对军事作战并不擅长。” 他说的很认真,提盖特却不能当真话来听,不过他发现了这位似乎不想理会这种“凡俗事情”的事情,于是也没多打扰,表达了一番恭敬姿态后,就干脆躬身告退离去。 随后铁民的首领维克塔利昂复又前来拜见,与提盖特不同的是,这位一上来就单膝跪地,脸上充满虔诚。 “请神子大人下令,我们接下来该如何做?” 蓝礼的回复相同。 一前一后双方都很恭敬,但前者隐含敬畏,后者情绪狂热。用不着心灵天赋感应,蓝礼都能认知的到,此时以这位高大铁民为代表的铁群岛,基本上唯自己马首是瞻了。 蓝礼对此颇感欣慰,当然如果铁群岛的人不是一群强盗,而是老实良民的话他就更满意了。 …… 此时外界的战争形势很混乱,谷地的背叛无异于有人从后背捅刀子,但海疆城内爆发而开的亡魂大军却将这柄刀子抵挡了住,有了警惕之后,铁王座的军队倒是没有再被影响到,只是却与敌人陷入僵持当中。 谷地的背叛很打击拾起,但幸运的是,因为那亡魂大军的干涉,不论是谷地的背叛者,还是原本的坦格利安敌人们,此时都有些迟疑不定。 尽管那些诡异的存在没有伤到任何人,但就算是当时身处于亡魂覆盖范围当中的士兵也不敢说对于这种存在视而不见。 在他们看来,自身没有受到伤害的原因只是那些亡魂忽视了自己,而非是那些恐怖的存在没有能力。毕竟眼睁睁看到的情况很惊悚,也很难做到平静看待。 寻常人可分辨不出那些亡魂是幻象还是真实,或者无法分辨它们有没有能力伤害己方。一些对此有所涉猎的巫师倒是隐约有所猜测,但他们能与身旁人解释,却没办法给数以万计的士兵们言传身教。 因此他们根本无法阻挡己方士气的下降。 如此情况下,谷地的背叛并没有给拜拉席恩方造成太多影响,临近河湾地出兵援助的速度很快,也间接抵消了谷地的反戈,同时之前因为准备大决战而增援的军队也足以维持封锁。 乃至于就算有背叛者帮助,接下来一段时间的战争,拜拉席恩方面也仍旧没有吃亏,只是与之前期待的种种胜利不同,局面来回互有胜负,基本上又僵持了住。 海疆城的合围则隐隐有崩溃的征兆,只因长时间无法攻下这座城堡,城堡内这阵子又不断发生奇特事件,在敌人士兵看来,就显得非常神秘莫测。 敌军营地遭袭,旧的指挥者被狼人干掉后,新继任的指挥者纵然不断催促士兵攻城,可士气不高,始终没什么成效,甚至比之前还不如,气的人直跳脚却无可奈何。 同时因为前任被狼人“刺杀”,那些投靠坦格利安的狼人也不再受到信任,攻城时再也见不到它们出现的迹象。对此,蓝礼暗中派遣己方狼人偷偷出城,准备暗地里联络一番,将整支狼人种族策反过来—— 敌人发挥不了这种怪物的优势,到他手中却能够形成一支很有用的大杀器。 蓝礼甚至认为这也许就是破局的关键点。 事情的进展也很顺利,这支被蓝礼间接制造出来的怪物种族成员之间似乎有种特殊的联系,乃至于就算分隔两地,双方也能够顺利联络的上。 而也许是蓝礼的态度和善,也许是他与狼人的奇特“缘分”,甚至也许是不受待见带来的愤怒,总之敌方狼人并不排斥与他们接触,甚至表达了投靠的心思。 几次三番的“谈判”,双方达成初步共识,狼人们暗中潜伏,会在关键时刻帮助蓝礼突袭敌人,而战后蓝礼要负责为他们寻找不被打扰的安身之所。 因为原本就打算想办法安置投靠自己的那十多头狼人,所以蓝礼对此倒是不觉麻烦,甚至认为这个条件根本就不算条件,换来的却是一股高端战力,用的好的话,显然会成为一柄锋利武器。 然而事情并没有进行到那种地步,还没等蓝礼寻找到用这柄武器杀敌的契机,位于维斯特洛大陆之外的一场对话,就彻底改变了目前的战局。 330 海王的决断 瓢泼大雨拍打在窗户上劈啪作响,粗糙的玻璃窗因此而模糊不清,隐隐有冷风从缝隙窜进温暖的房间内,令人直起鸡皮疙瘩。 站在窗前怔怔望着外面雨景,一位衣着华贵的银发妇人面带忧愁,眉头紧蹙,仿佛有很多无法化解的心事存留心底。 “我的好夫人,又在想女儿?” 背后传来一段温和的话语,让银发妇人拧紧的眉头舒缓了一些,与此同时,一双坚实的臂膀拥抱而来,也让她心中稍感安慰。 “听说维斯特洛人都很野蛮,首都君临和厕所一样臭。”她哀伤地说道:“也不清楚女儿现在什么情况了,会不会生病,她还那么小就遇到这样的事情,诸神保佑,真希望我能代替她受难……” “维斯特洛的领主们一直有善待贵族俘虏的传统,夫人,不用太担心,我相信咱们的女儿不会有什么意外的。”背后那人如此回答。 然而这似乎无法叫妇人满意,乃至于她脸上的忧愁没有散去丝毫,甚至更显忧郁,只是性格柔弱,她却也没多说什么,而是一直怔怔凝望着窗外。 “雷妮丝最喜欢下雨了,我还记得她小时候每次遇见下雨,都会跑出去大喊大叫,真奇怪,也不见她生病。” “我们的女儿当然不会生病,旁人都说她受过月亮的祝福,有神灵庇佑。” “既然有神灵庇佑,为什么她还会被人俘虏?” “她太顽皮了,去哪不好,非要偷偷跑去君临……” …… 闲聊了一阵子后,见妻子面露疲态,布拉佛斯的海王大人示意女仆们上前伺候她沐浴休息,而他本人则踏步离开了房间,走向长廊外的大厅方向。 一位身板挺直的小胡子中年悄然窜了出来,并且跟在他身后,无声无息,但海王却能够感受到对方的存在。 “战局仍在僵持,谷地人被吓到了,始终不肯出全力。”小胡子中年轻声汇报。 “短时间内有破局的可能吗?”海王脚步不停,头也不回地问。 “除非我们再策反一股势力。” “这可没那么容易。” “我们遣兵骚扰风暴地怎么样,大人?” “这没用,拜拉席恩驻扎在风暴地的军队不少。” “那么尝试再次联系多恩?” “多恩,呵呵……” …… 一问一答的对话全都是关于另一片大陆上的战事,听起来己方仍旧占据主动,只是海王费雷哥·安塔里昂的眉头却悄然皱起,心情颇感沉重。 局面与他想象当中的完全不同。本以为这次策反谷地的行为会一举打破维斯特洛目前的僵持,却不想那边的战争就仿佛一处幽深的泥潭,陷进去后怎么挣扎都挣脱不开。 为什么会这样呢? 他有些想不明白。或者说,自打这场战争开始之后,很多事他都想不明白。 手握坦格利安正统血脉的旗帜,本以为军队登陆后,就算没有振臂一呼获取大量支持的情况发生,也应该有许多领主投靠,继而将那片古老土地上的贵族阶级分裂开来,如同他们那边历史当中的黑火叛乱一般 可也不清楚是怎么了,明明是篡夺而来的王位,那拜拉席恩的统治竟然如此牢固,又狡猾的利用信仰问题来排斥他们,乃至于开局就非常不利。 与此同时,本应该属于盟友行列的多恩人竟然也背叛了他们,选择站在一旁观望了起来。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拜拉席恩并未放松对多恩边疆地的防备,因此被牵制了大量兵力,不然战局对他们会更为不利。 海王不清楚为什么多恩人会选择观望,但多少也能猜得出来,他们可能是不看好这场战争的结果,而多恩统治者道朗亲王又一向谨慎。 只是多恩人好歹与坦格利安家族的韦赛里斯王子缔结过婚约,说观望就观望的决定可真是让人无法接受啊…… 不过也幸亏于此,当那韦赛里斯被敌人俘虏后,他们能够没什么影响地换了个人选支持,而不用在乎多恩人的不满,甚至因此还获得了了一支上万军队的黄金团支持。 只是放在那庞大的战争当中,这一万人并没有造成多少影响,反而让局面变得更为复杂。 原本联盟军队的构成就很混乱,参与势力多了就更先累赘了。 九大自由贸易城邦互相之间可称不上和谐,短时间内看不出什么,而今时间长了,许多问题已经暴露了出来。 补给的分配、调兵作战、互相合军的协调……种种军事举措往往下达了也很难圆满完成,本就互相有所仇恨的几股势力在这期间关系愈发差劲,而不久之前那科霍尔人突然全面撤出战局的情况更是让这种指挥难度达到了高峰。 为什么原本坚定的盟友会突然撤离?是不是受到了什么刁难?或者发现了什么? 没有人知晓具体情况,就算是不断的派遣人追问,那些科霍尔人也从不透露丝毫口风,只是态度非常恶劣, 原因找不到,但科霍尔人造成的影响却很严重,士气因此锐减,再加上原本就有的种种问题,已经严重到联盟军队即将瓦解的地步了。 幸运的是,在谷地方面,他们取得了一定的进展,然而不幸的是,这个进展并没有达成他们的目的。 关于那场战争,书面上的报告根本看不出什么来,神神叨叨的描绘让费雷哥·安塔里昂倍感莫名其妙,但他清楚了解这件事带来的后果,那就是本来就很困难的战争,而今已经很难再坚持下去了。 心中思绪万千,脚步却不急不缓,抵达大厅门口后,注视着门外那朦胧的大雨,这位布拉佛斯的海王大人面无表情地沉默半响后,突然开口道:“我夫人非常想念我们的孩子,也许和铁王座讲条件的时候已经到了。” 讲条件?能和敌人讲什么样的条件不言而喻。 海王身后一直跟着的那位中年小胡子闻言精神一震,“您是说,我们撤出这场战争?” “没错,但我们不能向科霍尔那样明确的撤离,免得其他城邦不满。”海王大人回答,“我们需要一定的伪装。” 说是免得旁人不满,但实际上这位的意思是临走之时坑友军一把—— 九大自由贸易城邦互相之间的关系很微妙,互相竞争,是敌人的时间始终多于盟友。 “我会联系石阶列岛的海盗来袭击我们。”小胡子意有所指地回应。 “不仅仅是海盗,”费雷哥·安塔里昂吩咐道:“还有那史坦尼斯.拜拉席恩的舰队,也要联络妥当。” 说到这,这位布拉佛斯的海王大人忍不住摇头叹气。 战争明显是输了,但却有输的理由,旁的不说,那统领王室舰队的史坦尼斯就让他有种非常难缠的感觉,明明麾下战舰没多少,却能够与布拉佛斯纠缠这么久,虽说始终处于下风,但维斯特洛并不擅长海战可是出了名的。 而他们布拉佛斯在这无数年来,却以海上的强悍军力而闻名于世,两者的硬实力根本没法比,然而…… “也许最开始我的选择就是错误的?” 战局不利,大笔财富与资源全都赔了进去,甚至连女儿都握在敌人手中,仔细思索,海王大人免不了自我怀疑,乃至心情低落。 这笔买卖实在是亏得慌啊…… 331 结束的战争 身处于布拉佛斯海王宫殿内的交谈无人能够知晓,却注定会有深远的影响。 只是纵然已经有了出结果的眉目,但远在另一片陆地上的决断不可能立即反馈在维斯特洛的战场当中,起码来说,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海疆城的情况与之前没什么太多不同。 围城仍旧持续,敌人的士气始终不高,但数量压制之下,铁民们还是只能被困在城堡当中,最有效的游击打法无法实施,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一直守城,偶尔奢望自家淹神之子能再出手一次,却始终不见动静。 但其实并不是所有铁民都被困在城堡内,在被围困之前,铁民们还是有很大一部分活跃在三岔河中的,而今这股军队正流窜于河间各地,不断配合着友军打游击。 造成的伤亡多寡不提,给敌人带来的困扰却着实不少。 河间地很大,但被铁民们仰仗的三岔河却偏偏贯通河间,同时河面宽广幽深,纵然无法行驶大海中的大型战舰,也能够航行一般船只。 然而敌人却想不到河间会有如此地理环境,或者说,他们知晓河间地的地理,却想不到铁民会突然出兵,也没想到他们会那么轻易地占领了海疆城并且展开了如此奇特的打法,乃至一个个对此非常头疼。 甚至原本打得有来有回的战争,因铁民接连不断的骚扰,已经变得处处被动。 如此情况一直持续到了征服历295年年中,才出现了一些明显的变化。 首先是围困海疆城的军队撤去了大半,似乎是支援其他地方去了,于是城堡内的士兵们趁势反击,一举将合围打破。 其次是那背叛了铁王座的谷地骑兵大举撤出战场,龟缩于谷地内不再活跃。 随后不久,河间地各处战场上的敌人相继撤离,朝着东海岸奔去。而关于撤离的原因也传到了蓝礼耳朵当中—— 坦格利安军队的海上补给线被打断了! 近一年的战争持续,敌人依靠的补给大部分来自海洋对面的九大自由贸易城邦运输而来,其次就是于本地掠夺。 因为敌人舰队规模庞大,维斯特洛方面最强的青亭岛舰队又被牵制在了南海,单靠史坦尼斯率领的王室舰队很难有效打击敌人,所以敌军补给始终中断过,也看不到丁点中断的迹象。 结果不可能的地方却偏偏成为了现实,听到这个情报时蓝礼还感觉很奇怪,后来又听说似乎是史坦尼斯联络石阶列岛的海盗一起行动,并且敌人当中有内奸报信,趁机突袭之下才做到的。 缺少补给,战争又怎么可能进行的下去? 于是整体局势发生了剧烈的转变。 始终无法突破河间地的封锁,敌人士气本就不高,在补给缺乏之下,终于闹的分崩离析,各自为战之余朝着来时方向撤退而去,准备彻底放弃这次大规模的入侵行动。 然而他们的撤离并不顺利,铁王座军队大肆追击,杀敌无数,海上史坦尼斯领导的王室舰队与他雇佣的海盗舰队也接连展开围堵封锁,让那些本就因为补给线被破坏而缺乏船只的敌人们境地更加困难。 据说那龟缩回老巢的谷地人也突然插上了一脚,令很多人都倍感惊讶。 事后蓝礼听说这股谷地军队与之前背叛拜拉席恩的并不是一伙的,而如此情况的原因是之前谷地领主们聚在一起开会的时候被从海上登陆而来的黄金团围困,导致群龙无首之下没办法阻拦叛军出击,又传递不出消息,只能任凭谷地叛徒与坦格利安勾结。 而今敌人大举撤退,黄金团也没办法继续呆在原地,于是他们自然恢复了对谷地的掌控—— 情报上是这么说的,谷地人也是这么声称的,具体是不是这样不好说,不过蓝礼相信这事不是真的也会变成真的,毕竟他那位便宜兄长也不可能冒着得罪全谷地领主的风险跑去问罪,更没有一举灭亡谷地的能力。 顶多事后找的替罪羊多一些罢了。 总而言之,在敌人海上补给被中断后,原本还在僵持着的一切基本上消散一空,陷入战乱近一年时间的河间地也终于迎来了和平的到来。 只是放眼望去,那被打成千疮百孔的环境却令人高兴不起来—— 初步计算,因这场战争而亡的普通平民恐怕不会少于二十万。 纵观七国上下,河间地算是比较富裕的一块地区,然而现在这里却未有一块好地方,死尸遍地、血流成河,也让这块多灾多难的区域爆发起了瘟疫。 所幸因为战乱,河间地已经十室九空,瘟疫倒是没闹出太多乱子来,但也对少量躲在家园的人们造成严重影响。 这种情况下,一个被人们称之为圣光武士团的组织渐渐崭露头角,该组织以救援和护送为目标,对瘟疫的治理和隔离也起到了重要作用。 令很多人惊奇的是,该组织当中竟然有很多成员身怀异能,他们能够让各种物品发光,武器、衣服、食物、甚至浑身各处…… 这种光能够起到照明的作用,在夜晚赶路时分外有用,同时似乎具有一种轻微的治病功效,很是奇妙,乃至于圣光武士团在河间地周遭的声望迅速攀升,甚至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修士们传扬圣光武士团是天上诸神见世人苦难,派遣圣人创建成立的,人们对此坚信不疑,于是对诸神的信仰更为虔诚,向武士团内捐献财物的举动络绎不绝。 在七神教会的引导下,七国各地没有被战乱波及的区域也有贵族或者富商向该组织捐款,为这场残忍的战争灾难奉献一份缓解的力量—— 当然,他们更希望自己的奉献能够被天上诸神所知晓,这样也许在死后会因此上天堂——修士们是如此传扬的。 总之战争持续的时候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而战争后的收尾却更引人眼球,不过这一切暂时与蓝礼没什么关系。 海疆城的围城褪去后,他原本是准备修整一番,然后回君临处理一些事物的。 不过没等他返回,一封君临来的信件就让蓝礼不得不转移了目标,将目光看向了北境。 信中声称,劳勃的好兄弟,北境公爵艾德.史塔克中了敌人的暗算,而今昏迷不醒,生命受到严重威胁。 332 安置 “你们的选择有三处。” 宽敞的露天庭院当中,泛黄地图摊开于桌面,坐在桌前的蓝礼伸手指了指地图上某处地方。 “这段时间你们与铁民之间的相处还算不错,所以我给你们选的第一处地方是铁群岛,那里有座叫黑牙岛的岛屿可以供你们居住。” “岛?” 含糊的声音当中饱含困扰,“岛上吃啥?” 发话的是一位身披亚麻斗篷的高大怪物,坐在石椅子上,通体被斗篷包裹,口鼻惊悚,显露出的胳膊长满了黑毛。 它是狼人当中的领头者,有个人类名字叫黑瓦德,蓝礼对这人还有点印象,不过此黑瓦德已经不是彼黑瓦德了,变成狼人后,它原本的人类性格与智商已经发生了彻底的转变。 “可以摸鱼捉虾。” 蓝礼回答,“也可以与铁民做交易。” “鱼不好吃。” 闻言后黑瓦德忙摇头,“咱们想吃肉。” “鱼也是肉。”蓝礼提醒它。 “鱼不好吃。”对方还是摇头拒绝。 蓝礼见此无奈,随后抬手指向下一个地方,“神眼湖里面有个叫千面屿的岛屿,同样很适合你们居住,有湖可以捉鱼,也可以——” “鱼不好吃!” “可以上岸捕猎。” “不住岛,湿乎乎的不舒服,鱼也不好吃!” 蓝礼闻言翻了个白眼,对于眼前这位二愣子感觉很是无语。 …… 此时是战争初步结束之后,河间地一切百废待兴,而蓝礼并没有立即动身直接前往北境,而是身处于半废弃的孪河城中,安置狼人这种不容于世的怪物们。 这是事先说好了的,蓝礼自然不会言而无信,同时他也写信给铁王座,替铁民们邀了功。 他的想法是为铁民开放三岔河,因为三岔河贯通维斯特洛大陆东西,如果铁民们能够正常航行在这条河流上,那么铁群岛就能够直接从西海航行至东海,不利的地理位置将会得到改善—— 否则没有这条河,他们想要去维斯特洛以东的大陆远航贸易,只能绕过半个维斯特洛,而如果利用上三岔河,那么直线距离下简直近了太多。 同时铁群岛如果听从安排走向商业之路,而不是继续遵循那所谓的古道,三岔河的便捷也能让他们在河间地展开有利的商贸活动。 不过这个条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被铁王座接受的,只因河间地的三岔河非常重要,堪称河间地命脉,如果让铁民正常利用,那么他们某天想要叛乱拿下河间地简直不要太容易。 蓝礼不认为铁民会背叛自己,但旁人可没他这种自信,蓝礼本身也了解这点,不过他已经做好了继续谈下去的准备了。 怎么说铁民的情况也关乎于他掌握的那死亡世界,同时铁民对他忠心耿耿,不安排妥当实在说不过去。 “可惜不能当面谈,不然就不会这么麻烦了。”暗暗思索之余,蓝礼已经将自己选好的几个地方分别指了出来,而眼前这个在战争当中表现嗜血暴戾的憨货狼人则挠头半响,最终抓着地图自己回去琢磨去了。 隐约间,蓝礼发现这位似乎有点选择困难症,于是朝它背影补充喊了一句,“明天我就要去北境,你今天晚上就得给我回复,别忘了。” “好!”对方大声回应,那独特又响亮的嗓门将不远处迎面而来的漂亮女孩吓了一跳。 “你这么大声干嘛?”她没好气地问。 黑瓦德没理会她,似是不屑于搭理这种矮小的人类雌性,晃着尾巴拐了个弯就消失在了视线当中。 雷妮丝对此有些气恼,实际上她对狼人这种怪物很感兴趣,甚至想要抓来一个开膛破肚研究一番,可惜眼下它们属于友军,她始终没机会下手。 套近乎也不见什么成效,那些狼人一个个性格奇怪的很,明明自己是怪物,还整天鼻孔朝天的模样,一副瞧不起寻常人类的架势—— 唯一例外只有蓝礼。 想到这,她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看向那庭院中坐在石桌处的年轻身影,发现对方同样在看向自己,不由背手朝其甜甜一笑,结果惹来蓝礼目露狐疑,“你在打什么鬼主意?” “我就笑一笑,怎么就打鬼主意了?” 雷妮丝闻言愕然,“你到底对我有多深的成见啊?” 蓝礼心说演技不错,可惜我心灵天赋又不是摆设。不过他对此没想解释,见女孩自顾自坐在自己对面,不由摆了摆手,“先说好,想跟我去北境是没可能的。” 显然对方不爱听这话,或者小心思本就是这点,乃至于语气幽怨,“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别装模作样了,纠缠烦了,我就打晕你。” 蓝礼言简意赅地说,于是佯装委屈的女孩脸色瞬间涨红,恼火地瞪了他半天,发现毫无作用,于是气冲冲滑下凳子转身离去。 “不要想着背后偷偷跟踪我。”蓝礼朝她背影叫了一句,惹得对方脚步更加快速,“你管不着!” “你跟踪我,我就写信给你爸爸。” “他也管不着!” “反正不会让你继续跟着我,你爸爸着急让你回去呢。” “谁要跟着你,我走我自己的!”这话落下后,女孩娇小的背影已经拐了个弯看不见了,蓝礼因此耸了耸肩。 战争都结束了,雷妮丝这位俘虏自然不会在留下,也不清楚布拉佛斯方面付出了什么代价,总之要人的信件都已经送到蓝礼这来了。 可惜雷妮丝小心思有点多,性子也倔,显然不打算老实回去。 摇了摇头,蓝礼暂时不理会这个问题,转而思考起了接下来的北境之旅。 不清楚那位史塔克到底什么情况,但没死就证明还有救,有着七神印记,蓝礼自忖应该可以解决,但这也不一定。 七神又不是万能的,这个世界上也不只限于祂一个神灵。 总之具体什么情况,要去看过才知道。 但实际上这事并不是蓝礼决定去北境的主因,对于蓝礼更重要的其实是那头三眼乌鸦—— 知晓拉娅与混乱之子,也许它能揭晓自己的金手指到底是什么东西。 333 可能的盟友 蓝礼北上的时候,河间地仍旧处于战争结束后的扫尾阶段,清理零碎的残余敌军,同时也顺带恢复原本的社会秩序。 两座大陆之间的战争被局限在河间一地,所造成的破坏力是非常严重的,别的不说,原本河间地生长茂密的农作物基本上被破坏掠夺了个干净,野外那些富裕的庄园村落也全都被损毁一空,一些防御不足建造简陋的城堡更是大多被外来敌人所攻破占领。 平民阶级人口大量减员,贵族中人同样死亡不少,甚至就连河间地公爵霍斯特.徒利也死在了这场不算漫长却极为残酷的战乱当中。 此时河间地的公爵之位由霍斯特公爵的儿子艾德慕继承,而今他正率领河间的军队与王领军队联合围剿那些背叛的叛徒们—— 敌人虽撤退而去,但河间的背叛者们可没跟着离开。 蓝礼离开孪河城之时,几家背叛贵族正与徒利家族及铁王座方展开谈判。以期用割地赔款的办法来赎罪,而不是放弃维斯特洛的地位与权力遭遇驱逐。 具体什么情况蓝礼没有关注,因为就算谈判成果再糟糕,也都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离开之前,他考虑的始终是手头那两件事情。 狼人的安置问题很简单,只需要选择一块无人区再上报铁王座就可以了。维斯特洛很大,人口也不足以占满大陆各地,这种无人之地并不少,狼人们最终的选择是一处河中岛屿。 铁群岛的“报酬”问题倒是陷入僵持当中,主要是想要让他们通行三岔河,就必须获得河间地徒利家族的同意。 因此,蓝礼离开之前给当前的河间公爵艾德慕写了一封信,而对于这封信,艾德慕.徒利倒是有所犹豫。 “与铁群岛结盟来威慑四方领主……这个办法倒是有些意思。”营地帐篷内,他如此与家族总管说。 “铁民贪婪又凶残,不值得信赖。”头发花白的老总管闻言摇头。 “我也不信任铁民,但如果有那位蓝礼大人担保的话……”捏着信,一头红发的新晋公爵着实有些犹豫。 徒利家族对于河间地的统治一向不怎么稳当,从这次战争的情况当中就能看得出来,好几家贵族都背叛了徒利家族甚至拜拉席恩,没背叛的,麾下军队调度也不是那么顺畅。 如果不是这场战争牵动整个七国,单纯以河间地的军队来御敌,估计根本顶不住敌人哪怕一天。 而今自家父亲又死在了这场战争当中,他这位崭新的公爵大人又该如何管理麾下领主? 如果能够与铁群岛的铁民们达成盟约…… 艾德慕对此有些意动。 虽说是河间封君,但封君指的是地位,而不是河间地的所有领地都是徒利家族的,事实上徒利家族的封地只限于家族城堡奔流城周遭一片地带,河间的其他领地各有各的领主。 所以就算让铁群岛的铁民航入三岔河,对于徒利家族来说也没什么利益损失,如果铁民们真的如信上所说那样诚心发展商业,那么徒利家族更是可以从中多收一部分税务。 只是…… 铁民会那么老实吗? 一方面常年的固有印象让年轻公爵迟疑不已,另一方面,关于铁民如何如何狂热追随那位拜拉席恩的传言这段时间可没少听到。 性格上的冲动让艾德慕想要毅然答应于此,但未来可见的风险却三番几次地将这种念头压回心底,思考半响后,最终他下定了决心。 “先看看铁王座那边怎么决定。”艾德慕.徒利如此与家族总管说道。 然而定下了这个想法后,他却又感觉有些不踏实,于是想了想后,干脆跑去书房当中,准备给自家远在北境的姐姐写封信询问一下意见。 …… 身后之事蓝礼自然不知晓,此时他正忙着赶往北境。 关于铁民的安置问题他没办法强求,要单说君临的话,他能肯定就算自己提出一些“无理”的要求,可能都会被接受,但这事可不止是君临的事情,还要算上河间地。 维斯特洛的王权比不上前世记忆中那种,想要在王领之外的领地颁布法令,必须要有当地封君的同意才行。 蓝礼在河间的声望可没有在君临那么强,甚至河间地一些偏僻地带的领主可能都没听说过他,当前世界毕竟不是信息时代,消息流通速度缓慢的很,而且大多真假难辨。 同时蓝礼也听说,新晋的河间地公爵艾德慕是个优柔寡断的人,对于他能否接受自己信上的观点,可着实没报多少希望。 …… “还要走多久啊?” 骑在马背上顺着林间道路前行间,身旁有清脆声音传来,那是跟屁虫雷妮丝,而今她正跨坐在一匹温顺的枣红小马上,于蓝礼左侧百无聊赖地望着头顶绿荫天空。 “还早着呢,不想赶路你就先回。”蓝礼边说边瞥了她一眼。 布拉佛斯方面的信件并没有让这位离开,似乎这个与他羁绊颇深的女孩已经打算赖着不走了,蓝礼对此也没强求,或者说没法强求——总不至于五花大绑的给她送回去。 实际上蓝礼其实还挺享受与女孩混在一起的日子的,别的不说,总算有个说的上话的人,不然其他人可没有谁能与他正常交流。 “你说那个绿先知真的能知道那种事情?”雷妮丝本能地忽视了蓝礼的后半句话,想到什么般一脸好奇。 “这要问过才知道。”蓝礼回答。 对方问的是历史与当前的联系问题,因为同样是古代人,所以蓝礼并没有隐瞒自己去找三眼乌鸦的目的,同时声称想要弄清楚这个问题。 “你真的能找到他吗?”女孩又问。 “这要找过才知道。” “咱们不会白跑一趟吧?” “害怕这个,那你就先回好了。” “……你整天穿这身盔甲,不累吗?” “战争刚结束,万一有危险可没时间现穿,所以只能——” 说到这,蓝礼突然皱了皱眉,随即抬手示意,于是跟在身后的一群西境骑士与铁民士兵立即停止了下来。 “大人,发生了什么”一位棕发骑士随后策马赶来询问。 他叫穆尔,西境出身的一位骑士,因那日海疆城亡魂大军驱散敌人一事而非常崇拜蓝礼,后来听说蓝礼要去北境,更是自告奋勇地带着自己家族的军队与骑士一路护送而来。 “前面有埋伏。”蓝礼面容严肃地回答,“数量很多,准备突围!” 与身处于大军当中不同,此时赶往北境,他可时刻警惕着呢,更是利用通灵之刻能力与一头飞鸟心神相连,某些事情因此难逃他的眼线。 闻言后穆尔面容一怔,随后没有迟疑地回身下达命令,于是原本还稍显散乱的队伍阵型立即发生变化。 接触时间不长,但对于蓝礼他却非常信服,眼下蓝礼既然如此说,那么事情必然不假——果不其然,不久之后,他们就在林中遇到了数以千计的伏兵! 334 伏击 混乱的厮杀声音从茂密森林内不断响起,惊得许多林荫鸟群慌忙飞离,位于战场远处的一颗笔直哨兵树上,一袭整齐马甲长裤的安德尔用单筒望远镜凝望着那模糊而又残忍的埋伏现场,忍不住眯起双眼。 他是自由城邦中的密尔人,维斯特洛的战争失败后,安德尔本来正打算与其他同乡一起乘船朝着家乡返回,但没等他真正登船就又突然接到命令,要求他驻留维斯特洛,带领千名无垢者士兵赶过来埋伏截杀一位维斯特洛皇室中人。 这个命令来的很突兀,但随后安德尔就了解到了一些详细情况,据说目标与他们找了很久的那扇旧日之门有关系。 安德尔对此其实有些不以为然,密尔的统治者们翻来覆去地说神谕神谕,但他从没听说过神灵显露于世人面前,那所谓的神谕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相对而言,他更相信这场以寻门之名而发起的战争只是九大自由贸易城邦之间的协调行动,目的自然是出于对维斯特洛这片日落之地的侵占野心。 “可惜看不清自己有多少能耐。”想到这,他不屑地撇嘴。 九大自由贸易城邦相互之间各有仇怨,贸然联盟,根本不会有好结果,在战争之前安德尔就已经有这种想法了。 事实也的确如此,战争的最初还没什么,而今遇到了大挫折,这所谓的联盟却一下子瓦解开来,谁都挽回不了——只能说战争打响的那一刻,结果就已经注定了。 只是……明明已经失败,为什么还要叫自己留在这里截杀什么旧日之门相关的目标? 凝望着那战场深处一个身着绿色盔甲动作狂暴的高大身影,安德尔着实有些无法理解高层下达的这道命令。 纵然听说那位叫蓝礼的有些奇特本事,可也没什么迹象表明他就与那扇门有关吧? 或者说那扇门到底是什么? “管他呢,也许有些人只是想要报仇。”安德尔释然地想。 想想似乎还真是这样,战争失败的原因虽然是联盟内部不稳,但如果那场决定性的战役,他们也许有成功的可能。 而那场战役的失败,岂不正是因为眼下那个被围困着的绿甲骑士? 要不是那家伙施展了那种诡异的幻术,可能联盟军队现在已经驰骋在维斯特洛首都城墙之下了吧? 然而现在他们只能灰溜溜地逃亡离去,还要接二连三地承受着维斯特洛人的封锁阻拦,军队不断减员,甚至比全盛时期少了三分之二。 如此惨败之下,一些城邦高层愤怒地决定报复也不是不能理解。 “只是这又有什么用呢,失败了就是失败了。” 如此感叹着,安德尔认为那已经处于包围圈中的目标不会有什么意外,于是干脆放下望远镜爬下哨兵树,一位副手见此立即靠近而来。 “埋伏的情况怎么样了,大人?” “还能怎么样。”安德尔摆手回答,“等会结束后咱们过去,希望能抓活的。” 己方有近千的精锐无垢者战士埋伏在此,而敌人不过是三百名杂牌军队,纵然那个叫蓝礼的家伙有些特殊手段,可总不至于能对抗的了如此差距。 相对而言,他更加在意的是自己完成这次任务之后,能不能顺利搭上离开维斯特洛的船只。 战败后的大部队撤离阶段已经过去了,零零散散残留在维斯特洛的士兵根本没人接应,现今维斯特洛人又封锁各处海岸,撤退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纵然高层们承诺过跑来接应也是一样。 不过安德尔早就做好了相应的准备,只因他性格谨慎,对于那些城邦高层们也并不是很信任。 “北边那条线暂时是不能去了,带着这么多兵,别的地方也不好走,只能顺着谷地那边的海滩偷偷溜……”他暗暗思索着之后该如何行动,结果还没确定思路,就突然听到不远处战场方向传来一阵特殊的响动,抬眼看去,不由面色大变! “他是怎么发现我的,他是怎么突围的!?” 来不及思考这些问题,眼见一位身着绿盔甲的高大骑士率领一众敌人徒步奔袭而来,安德尔忙招呼周围的无垢者护卫们掩护,自身则转头就跑。 虽然被高层们派来执行这次任务,但安德尔并不是一个冲锋陷阵的能手,叫他思考办法与策略他在行,叫他与人展开血腥厮杀那简直是为难人。 脚步迈的飞快,身后喊杀声却愈发响亮,殿后的护卫们忠诚地用生命来执行者安德尔交代下去的任务,但听声音似乎有些支撑不住。 慌张奔跑间,安德尔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结果就见到那个身着绿色盔甲的目标而今正凶猛地挥舞着一柄双手剑,动作暴戾却又不失迅捷,每次攻击都能带出一道凄厉的惨叫与绽放的血水! 有无垢者士兵挥舞长矛反击,却根本无法破开那人身上绿釉全身盔甲的防御,同时也不清楚是否安德尔眼花,他隐隐发现那个凶猛的存在身上悄然绽放着一层犹如实质的金光,而其锋利的武器之上,则隐隐有蓝色鬼影闪烁,每次挥舞似乎都有狰狞鬼脸浮现 “这人太恐怖了!”暗暗心惊之余,安德尔不再理会身后,脚步飞快地奔跑着,以期迅速脱离战场。 结果没跑多久,眼前就突然掠过一道苍白的影子,随后还没等安德尔反应过来,他就感觉自己的左眼部位蓦地诞生一阵剧烈的疼痛,下意识捂脸惨叫,身后更有风声传来,脑后随之传来撞击剧痛,让他忍不住脚步趔趄,最终狼狈地扑倒在了地上。 “安德尔大人!”跟在身旁的副手见此大惊失色,忙搀扶着他站起身来,可惜那身后敌人此刻已经跑了过来,明明穿着全身盔甲,速度竟然比他们还要快! 仅剩的两名无垢者护卫见此忙折身阻拦,却没有抵挡住对方凌厉的攻击,几个呼吸的功夫就纷纷身死,那身着墨绿盔甲的高大身影则疾步踏来,将副手一巴掌扇到一边,一把抓住安德尔的后脖领,将其从地面凌空拽起。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捂着流血的左眼,安德尔犹自不信地转头咆哮,可惜对方并没有回答他,而是就这么拎着他的后衣领碰地一声撞在侧面树干上,直接将安德尔撞晕了过去。 335 不好的苗头 一场突如其来的遭遇战在当天夕阳降临后终于落下帷幕,充斥着血腥味的崭新营地当中,重伤员们被整齐安置在帐篷之内,而一些轻伤的士兵则忙着煮水造饭,抑或是与同伴们兴奋地讨论着不久前的遇袭事件。 尽管遭遇了袭击,但整个营地内的氛围却非常火热,能活动的人们一个个面色轻松。一点也看不出来这行人刚刚减员三分之一。 作为一路跟随在队伍中的一员,雷妮丝知晓为什么会有这种情况发生—— 不足三百人的队伍对抗近千的敌人,结果却是敌人不得不被逼撤退,这种情况下,纵然己方减员很多,却也足以令人心头振奋。 “那些太监人数再多又能怎么样,还不是眼睁睁看着咱们离开。” “早听说无垢者很强,现在看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无垢者当然强,但蓝礼大人更强。” “是啊,如果没有大人……” …… 两个抱着木柴路过营帐的西境士兵兴奋地谈论声音不久之前的战事,忙着给伤员包扎上药的雷妮丝闻声后动作稍缓,表情忍不住有些恍惚。 遇袭后发生的事情仿佛还在眼前,那一路上像是个铁罐头一般家伙在敌人现身后第一时间就将她抱起保护在了身前,同时毫不犹豫地展开突围。 敌人数量很多,雷妮丝还以为必然会有一番苦战,结果迷迷糊糊间,还真叫他们给顺利突围了出去,并且还抓到了指挥埋伏军队的那个领头者。再然后自然是一番逼迫。 要说面对别的敌人,就算抓到领头的估计也不会造成什么决定性成功,但无垢者这种从小被阉割的特殊兵种却以无条件听从头领命令而闻名,这也导致了被俘的敌人首领一开口,那些士兵就没有丝毫迟疑地收起了武器。 整个过程非常凶险,却又显得是那么顺畅,那位神神秘秘的家伙从发现敌人到俘虏在手,中间动作没有丝毫迟疑,仿佛早就已经演练了千百遍一般,但这又怎么可能呢? 他是怎么发现敌人首领隐藏位置的?或者说,他到底有多少本事还没暴露出来? 雷妮丝对此充满了好奇。 原本只当蓝礼是一个神神秘秘的施法者,却不想他竟然还是一个如此厉害的骑士? 处理完伤员走出营帐时,雷妮丝脑子里还想着这个事情,并且隐隐有种异样感。 尚未弃马奔入林中之前,她被抱着突围,那坚硬厚实的金属盔甲嗝的她腰疼,带来的却是一种独特的安全感,恍惚间,脑海中不断浮现出一段段熟悉而又陌生的记忆片段,风沙河边、海中孤舟、岛屿林内……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一道温和充满磁性的声音打断了女孩的思绪,她略带茫然地抬眼看去,那张年轻而又俊俏的面孔让她内心感受非常复杂,莫名其妙地恼恨,但更多的却是从心底浮现而出的喜悦感。 只是仍旧残缺的记忆让她很难理解这种喜悦是为什么出现的,乃至于心思有些恍惚。 “能听见我说话吗?” 声音继续询问,但是那股温和劲却消失不见了。 “没,没什么。”雷妮丝忙回答,然后慌张地转身就跑,结果没看清方向,碰的一声撞在了营地边缘的一颗笔直的棕黑色哨兵树树干之上,啊呀了一声,女孩蹲在地上抬手捂住酸痛的鼻子,呲牙咧嘴,忍不住直冒眼泪。 “你好像没睡醒?”略带笑意的声音从身侧传来,转头看去,一张洁白的手帕被递了过来,犹豫了片刻,雷妮丝接过来捂住了开始流血的鼻子。 身旁这位似乎第一次这么“温柔”,手帕上独特的气味让她隐隐有些心跳加速感,但随后想到这人曾经种种难听话语,她却又咬牙压下了心底的某种悸动,佯装无事地开口询问。 “问出什么了吗?” “不是什么好结果。”蓝礼回答。 他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否则不可能发现身前女孩情绪的异常,但此时思绪却被某些事情所占据。 这个世界上恐怕没有谁在“审讯”方面比得上他了,也因此,在摆脱那些无垢者士兵之后,这场遭遇战的前因后果蓝礼了解了个清楚。 那个领头的知晓的事情不多,似乎认为这是他们单纯报复自己的举动,但仔细思索,却有很多不合理之地。比方说,那些人到底是如何确认自己与旧日之门有关系的? 要说曾经混乱印记还存在的时候,被发现了这点还说的过去,毕竟涉及神灵,神神叨叨的谁也无法肯定一切,但眼下混乱印记都已经消失了,敌人怎么还能找上门来? 更主要的是,他们是如何提前知晓自己的前进路线的? 前往北境一事本就没几个人知道,敌人又不是本地人,没有什么信息渠道,正常来说根本不可能探查到这点。 “是因为君临有人通风报信?” 想到这,蓝礼面色有些阴晴不定。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这个猜测背后可不是那么简单了…… “你有没有听我说话!”不满的声音传来,打断了蓝礼的思绪,他抬眼一看,眼前这位那小巧的鼻子已经停止流血了,而今正瞪着那双漂亮的大眼睛看向自己,“好几次了总是这样,你怎么动不动就发呆?” “我在想事情。”蓝礼摆手回答,并且用转身走开掩盖脸上的一丝尴尬。 “分明是在无视别人!”身后女孩穷追不舍。 “好吧,被你发现了。”蓝礼随口回应之余,已经走到了不远处一位棕发骑士身前,在对方错愕的注视下开口道:“咱们不去北境了。” “那去哪?”名叫穆尔的西境领头者忙问。 “明天一早,回君临。”蓝礼回答。 “大人怎么突然更改路线了?” “想起一些事情。” 蓝礼回应,注视着这位西境出身的追随者,目光隐含审视。 他的情绪很内敛,但始终关注蓝礼表情的雷妮丝却隐隐发现了这丝异常,于是若有所思。 “西境人……君临?” 336 去死 就在蓝礼毅然准备掉头返回之际,远在君临城中,一场大变已然开始! 战争胜利,作为国王的劳勃.拜拉席恩脸上已经没了往日的严峻,心情也放松了下来,但就在兴致勃勃地策马踏出红堡,准备前去城中某处妓院放松一下之际,却在路上遭遇了刺杀! 十多位刺客隐藏在街道两侧高耸建筑当中,骑乘马匹的国王路过时没有丝毫反应时间就被大量弩箭从天而降射中了身体,乃至于血染街头,惨死当场! 而后出现的混乱非常严重,周遭护卫们大惊失色下忙凑上前急救,有的则转身去报信,更多的立即散开,对刺杀者展开围剿。 他们成功抓到了藏匿在周围的十多位刺客,却根本没办法掩盖国王身死的事实。 而当天晚上,混乱尚未结束之际,这些被关在红堡内等待审讯的刺杀者们就统统猝死在了地牢当中,乃至凶杀线索全部中断。 此时正值御前首相琼恩.艾林返回谷地处理谷地叛乱之际,海政大臣史坦尼斯.拜拉席恩仍旧在海中拦截着连绵返航的敌人,财政大臣梅斯.提利尔同样回了河湾地收尾,御前会议上只有派席尔大学士存在。 然而他显然无法掌控这种局面,于是身为王后的瑟曦站出来主持大局,并且慢慢将这件事缓缓梳理了个清楚,派人追查线索,封锁君临搜捕刺客同伙,安置国王尸体准备安葬,写信通报七国各地国王的死讯、对新王乔佛里继位的种种准备……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然而谁又能想到,这位高贵而又美丽的金发王后,实际上就是这场变故的制造者? …… 安静大教堂内,阴沉沉的烛光于陌客神像台阶处静静绽放,神像顶部的七芒星窄窗外有黄昏光芒照射而入,将陌客雕像前石台上躺着肥胖尸体笼罩的恍惚不已。 站在尸体前静静看着这位安详而又粗糙的面孔,一头微卷金发的美丽王后表情复杂。 “我也没想这么做的,谁叫你那个弟弟如此吓人呢。”喃喃的声音非常微弱,但再寂静的厅堂内却能够被身旁人听到。 “我们能瞒过他吗?”身旁的金发詹姆忍不住开口。 “我没有丁点信心。”瑟曦失落地回答,“那不是我们能了解的领域,谁知道他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 詹姆闻言沉默,随后抿了抿嘴,“希望他能死在北方。” “我不认为他会死。”瑟曦摇头。 “就算不死,呆在北境也能拖延他很长一段时间了。“詹姆道:“这段时间我们能做甚多准备。” “可是他终归还是要回来。” “……你就怕成这样?” 三番几次被打击,詹姆忍不住有点恼火,“咱们已经抢先一步了,就算那人手段再厉害又能怎么样,他大哥还不是死在了咱们手里!” “死的是他大哥,又不是那蓝礼。”瑟曦冷笑回应。 “他要真有那么厉害,咱们又怎么可能害的了他大哥?”詹姆不服气地道:“他要真厉害,这场仗怎么不见——” 他刚想说怎么不见那蓝礼把敌人驱逐出去,就突然想到这场仗似乎还真是因为那蓝礼的手段才突然决定了胜负的,不由哑然。 厅堂内因此沉寂半响,最后金发的王后咬牙道:“只能指望父亲大人了,我已经在信上清楚写下了咱们所有计划和动作,他会率军赶来君临的。等父亲到了君临,咱们就给小乔加冕!” “你确定那蓝礼会跑北方去?” “肯定会!”王后冷笑说道:“艾德.史塔克可不能死,不然北境不会安稳的。你别忘了,老琼恩那个下毒的小妻子可是跳楼自杀了的,如果史塔克现在死了,他夫人凯特琳掌控北境,可能还亲近拜拉席恩?” “这就要看那位史塔克夫人怎么想了。” 金发的詹姆如此回答,但与身旁姐姐对视之后,两人却纷纷沉默当场。 说的是北境,但眼下两人最担心的却还是眼前这具尸体。 刺杀国王,这件事情实在很冒险,但他们却不得不这么做。 那蓝礼带来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在君临内弄出了个所谓的圣光武士团不说,在战场当中据说竟然召唤出了死人军团!? 这事要是换做常人听了可能当个笑话,但他们这些自诩为了解蓝礼的却感觉压力很大。 真要继续拖延下去,他们无法保证秘密会不会暴露出来,所以只能趁现在主动出手。 然而这种出击其实漏洞颇多,比方说刺客的埋伏与死亡,聪明人只要稍加了解,就能看得出来,没有人做内应的话,刺客根本不可能提前掌握劳勃国王的前行路线,也不可能在事后突然猝死。 更何况,旁人不了解他们做了什么,那些密尔人却不可能不清楚—— 手头力量不多,所以姐弟俩联系了刚刚在维斯特洛吃了场大败仗的密尔人,并且达成了合作。 然而这虽说带来了强力的帮手,却也同样是一个大大的隐患。 “干脆我们也消失算了!” 沉默半响后,英俊的金发骑士握紧身旁姐姐的手,“乔佛里他们并不清楚自己的身世,只要我们再消失,就没人再知晓这个秘密。” “怎么消失?” “假装同样遇到刺杀,伪装两具尸体。”詹姆回答,“然后我们去里斯、去密尔,去他妈的哪里都好,总之我不想再呆在这里了,这比等被审判还难熬。” 詹姆是个跳脱性子,但接连受到的“打击”却让他变得沉稳了不少,往昔身为史上最年轻御林铁卫的骄傲在那种神秘力量面前根本不堪一击,也没人能想象到在某人的压迫下他承受了多大压力。 然而对此,瑟曦却有不同的看法。 “你认为假死能瞒得过谁?”她开口质问:“万一他追过去呢?” “追过去打不了和他拼了!” “那我们为什么不留在这里,用父亲的军队和他拼?” “可如果父亲的军队也没办法——” “如果军队都没办法打败他。“瑟曦说着,深深地吸了口气,“那么我们就去死!” 337 蓄势待发 君临一系列事件的真相显然不会被当事人以外的大多数人所知晓,起码来说,作为兰尼斯特双胞胎姐弟俩仰仗对抗蓝礼的泰温公爵就被蒙在鼓里。 收到君临来的信件当中对于姐弟俩人的私情根本没有丁点显露,信上写下的“真相”只有劳勃国王被不甘失败的入侵者阴谋刺杀,而身为国王幼弟的蓝礼非常有野心与威望,值此时机,可能对王储乔佛里不利,所以希望泰温公爵率西境大军前去君临坐镇防备。 “从小没父母教导,他兄长篡夺了王位,对他倒是很有示范作用。”行军朝着君临前进时,骑在马背上的秃顶公爵如此与身旁同样有些秃顶的弟弟感慨。 “玫瑰被圈在花圃里,总是不甘心想要与太阳争艳。”老成持重的凯冯.兰尼斯特话语意有所指。 “你是说那蓝礼背后有提利尔?”泰温公爵最小的弟弟吉利安与这两位哥哥性格不同,眼皮一跳,就直接将心中所想直白的挑了出来。 “提利尔最初就与我们争王后,那人又从小生在河湾。”凯冯侧过头看去,同样很直白的回答弟弟的问题,“就算那蓝礼没野心,提利尔也会在背后不断怂恿他。提利尔现在再怎么显赫,也掩盖不了当初失败者的身份,而他们始终想要将这个身份洗刷掉。” “他们不可能成功的。” “如果不是瑟曦侄女提前察觉,他们就有可能成功,那蓝礼在君临威望太高了。” “那人真的有那么……” …… 默默倾听弟弟们的议论间,为首的泰温公爵始终没说什么,但内心当中的忌惮却丝毫不弱。 这些年来维斯特洛发生的怪异事情特别的多,也有些令人无法适应,最怪异的就属那位最小的拜拉席恩了,名扬河湾、威慑君临、请下神迹医治首相之子……种种事情就算在距离君临很远的西境内也时有耳闻,而近来在战争当中那人所起到的作用,以及所使用的手段,泰温更是比任何人都清楚。 神秘、诡异、强悍、捉摸不定…… 这种神秘在往常会让泰温感到好奇,但现在,当发觉兰尼斯特站在那位的敌对面上时,有的却只是深深的忌惮,以及一丝难以察觉的茫然无措。 “也许事情没有那么糟,可能瑟曦侄女太敏感了?” “在这种关键时刻,就算瑟曦再敏感多疑,我们也不能不重视。” “希望乔佛里能坐稳……” 身下马匹前行间晃晃悠悠,身着黄金盔甲的秃顶公爵闻言忍不住眯了眯眼,刚想说什么,前方荒野的道路处却跑过来一名骑马的斥候。 “大人,有一群自称是圣光武士团的人像咱们求助。”斥候翻身下马后大声汇报。 “圣光武士团……”听到这个名字,泰温公爵脑海中不由自主又想到了那个令人忌惮的名字,以及印象当中那个灵秀聪慧的矮小身影。 拥戴劳勃上位并且参加女儿的婚礼后,因为政治缘故,他这个在前朝做了多年御前首相的西境公爵彻底远离了维斯特洛的权力中心,但对于君临的消息却非常关注。 与其他那些令人不敢置信的情报相同,这个由战乱中建立的组织同样与那位有着深深的联系,甚至可以说是那位一手缔造而成。 如果单单如此的话,这个组织可以说同样属于敌人行列,但该组织却又有着浓浓的教会背景,这就不得不让公爵大人深思了。 所谓的七神使者,到底会拥有教会多大的支持?或者说双方合作的程度有多深? 之前忙于战争,且双方还站在盟友行列内,所以泰温公爵并没有多理会这个始终处于河间地大后方活跃救助灾民的组织,眼下既然已经抽出手来,那么自然需要将这件事弄清楚,毕竟这涉及到教会这个古老组织到底站不站在兰尼斯特对立面上的问题。 而眼下似乎就是一个初步接触的好机会。 如此想着,他点头示意斥候将人带来,于是不一会,一位特殊身影就出现在了眼前,一袭简陋的灰色长袍看起来并不起眼,但在暗淡天色下闪烁着轻微荧光的脑门却让周围行军者们瞬间哗然四起,稳重的秃顶公爵见此也忍不住瞳孔猛缩,握着缰绳的手掌紧紧绷住。 不过似乎对于这种现象早就适应,那脑门发光的来人在兰尼斯特骚动时抬手摸了摸脑门,露出一抹宁静的微笑。 “天上诸神与我们同在,大人们,我希望获得你们的帮助。” “什么帮助?”被士兵们紧紧护在中央的兰尼斯特三兄弟面面相觑了一会,随后最小也是最活泼的吉利安忍不住开口接话。 “我们需要食物。”脑门发光的来人恭敬地回答,“我们有三十五位河间同胞急需救助,他们已经有三天没吃上一口饱饭了,大人们,希望你们能施以援手。” 这话在没见到来人之前,兰尼斯特根本不会考虑,岂不说这人背后的组织与那蓝礼有很深的联系,甚至可能就是那人的爪牙,就算是没有这码子事,兰尼斯特的行事作风当中也根本没有善良可言。 然而现在听到这话,兄弟三人却很难说出拒绝的话来——脑门发光事小,背后代表的含义却不得不让他们重视,不论往昔听到多少特殊消息,也没有眼前这一幕来的令人震撼。 天上真的有诸神存在? “我的军需官叫做马尔布兰。” 脑海中的念头复杂,表面上公爵大人维持着淡定与威严,淡淡地开口道:“你去找他,就说我的命令。” “谢谢大人,诸神祝福你。”来人闻言忙躬身行礼,随后在一位士兵带领下匆匆离去,原地的兰尼斯特三兄弟则沉默了起来,静静策马前行间,三人很久都没有再开口讲话—— 天上有诸神不可怕,可怕的是兰尼斯特似乎站在了诸神的对立面。 …… 随着战争结束,维斯特洛的天气似乎都因此而发生了奇特的转变,身处于靠近北境的河间地带时,阴沉了一整天的天空当中开始缓缓飘荡起了雪花,不急不缓,却打乱了队伍前进的步伐。 “夏天下雪,这不正常呀。” 清脆的声音隐隐有所忧虑,梳成许多小辫子的银金色长发上沾染了一片片纯净的白雪,雷妮丝裹着黑色影子山猫皮斗篷的小身子骑在马背上有些瑟瑟发抖,似乎很不适应这突变的天气。 不怪她如此表现,就算是一直跟随蓝礼屁股后行军的铁民士兵当中都有许多人无法适应这突然寒冷的气候,乃至于牙颤与哆哆嗦嗦的声音不绝于耳,显然不久之后就会有一大堆人因此而感冒。 “更不正常的还在后头。” 仰头看着天空情况,蓝礼心不在焉地回答了一句。他身上仍旧是一身看起来威风凛凛的上釉绿骑士盔甲,跨坐在一匹纯黑马匹之上,整个人相比往昔来看要英武的多。 “你是说君临?”如此询问,却没有获得回应,女孩眼珠子一转,有意无意地道:“需要我帮忙吗,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联络我父亲他们。” 显然并不只是蓝礼发现了某些异常,但对此蓝礼却并没有接话,而是沉默以对。 无法得知君临内此刻到底是什么情况,但按照最坏的打算来猜测,可能已经落在敌人手中。 这个敌人会是谁呢? 蓝礼眯了眯眼。 要说君临内唯一称得上是变数的,似乎只有那兰尼斯特姐弟,但之前因为战争需要兰尼斯特的全力以对,他却没办法做什么。 然而如果眼下真的因为这点而出现了变数,那么之前的无视到底是对还是错? 想着这个问题,蓝礼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左手腕,心下稍安。 最坏的情况不过是君临脱离掌控,兄长劳勃身陷囹圄,但有七神这个合作者,蓝礼却不会在这方面遭到遗憾—— 死亡并不是问题,不论是复活还是转世,总是有补救手段。 然而可以的话,谁也不会希望自己陷入一团乱麻当中。 “真是让人不消停啊。” 喃喃自语着,威风凛凛的绿甲骑士一夹马腹,率先朝着君临方向前进而去。 在他身后,除了一群铁民士兵之外,尚有一道又一道身披灰色亚麻斗篷的佝偻身影跟随,这些身影数以百计,全身基本被包裹在斗篷内,但脚步前进时偶尔显露出的四肢却长满了非人的毛发。 338 君临局势 穿梭过因战争而混乱无序的河间地可以直达君临所在,不过蓝礼并没有直接奔向君临城内,而是在君临外一处废弃的村庄当中暂时驻扎了起来。 身为七国首都,君临城的人口流动非常大,并没有也不可能被长期封闭,所以蓝礼能够在野外面见他在城市内的情报人员温妲,而从她口中得知的消息却不怎么乐观。 “劳勃国王遇刺的十天后,新王就已经被总主教加冕了。”许久不见的温妲讲话细声细气,脸上也有着一道道并不明显的彩色纹路,那是因力量种子而滋生出的特殊存在。 “现在城内驻扎大量西境的士兵,红堡也高度戒严,我们无法探查到具体情况,只是了解跳蚤窝那里不断有人被抓,都城守备队的山姆威尔司令也被控住了住。” 蓝礼闻言蹙眉,遂抓起桌上木质酒杯抿了一口其中的果子酒,感受着这丝浸入唇舌中的酒水甜中泛苦的滋味,心情不怎么好。 曾经在河湾地组建的情报系统始终在君临内秘密发展着,没有人知晓。而他在君临内当法务大臣的时候,因为作风灼灼逼人,也没有多少靠近的势力,所以明面上的君临内,与他关系最近的除了扶持起来的金袍子司令,还就是那个由蓝礼指使而形成规模的“黑帮团伙”。 生存在君临贫民窟内的黑帮团伙由老熟人洋葱骑士戴佛斯管理,效果不错,起码来说跳蚤窝内的治安情况得到明显改善,整座君临城的地下世界秩序也不复往昔的混乱……总的来说,君临城因此而得益。 然而如果不了解其中内情的,恐怕所有人都会认为这种特殊组织的出现,是蓝礼本人受益培养的爪牙。 往昔还没什么,现在身为他兄长的劳勃国王死去,局势明显不妙,爪牙被针对自然也不算什么出人意料的事情,但这似乎也更证明了某些人的做贼心虚。 “兰尼斯特家族的泰温公爵成为了御前首相,小国王乔佛里岁数太小,还不能执政,现在由瑟曦太后摄政。”温妲的汇报仍旧持续着,源自她身体上独特的变化,似乎对于情报收集方面更加擅长了。 “谷地的琼恩.艾林公爵拒绝赶回君临,也许发现了一些特殊情况。河湾地的梅斯公爵同样缩在高庭内,并未参与新王的加冕仪式。” “也就是说,君临现在基本上被兰尼斯特把控?”蓝礼轻声询问,坐在简陋的庄园屋舍内,昏黄的蜡烛光芒静静驱散着午夜的黑暗,也将他的身影笼罩的颇显阴沉。 “是的。” 身披连帽黑斗篷的温妲回答道:“都城守备队当中有不同的声音,城内平民也非常抗拒兰尼斯特,但兰尼斯特有军队驻扎,都没造成多少乱子。” “我兄长被葬在哪里?” “在红堡墓园。” “托布现在什么情况?” “还在负责圣光武士团的事情,有教会支持,暂时还没有人为难他们。” “史坦尼斯呢?” “史坦尼斯大人并未受到责难,只是被秘密限制在红堡内……” …… 静静倾听着这些常人很难获取到的情报,蓝礼眉头越皱越紧。 如果说之前还有些不确定的话,那么现在他已经非常肯定了事情的真相了。然而尽管他发觉不妙后就已然全速前进了,但遥远的路途仍旧让他赶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路,对方由早有准备,乃至于此时他感觉自己处处限于被动当中。 君临以及红堡被完全掌控了不说,兰尼斯特就连人质都已经有了—— 显然被囚禁的史坦尼斯不会想到为什么发生这种情况。但蓝礼算是看明白了,似乎是自己锋芒太盛,将对方吓得起了逆反心理。 这个情况显然很荒缪,但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合理的解释。然而正常情况谁又能想象到会发生这种事情。 但眼下不是自艾自怨的时候,如何解决当前的麻烦才是主要的。 抬手示意自己的这位情报头子暂时退下去休息,蓝礼心不在焉地握着木质酒杯抿了其中液体一口又一口。 一时大意被掀了老窝,目前最先考虑的却不应该是复仇,而是补救。起码来说,死去的便宜大哥不能不管,被囚禁的史坦尼斯也急需救援。 前者是个麻烦,因为赶路时间太久,单纯的复活身体已经没办法做到了,蓝礼有和手腕上的七神代言者交流过这件事,对方声称可以用转世投胎的手段,但必须要获得相应的尸骨。 后者同样很难,想要从万分防备的兰尼斯特手中救出俘虏,除非有能在万千军队当中杀个七进七出的能力,但显然蓝礼做不到这样—— 因为君临方面的变化,蓝礼改变思路,将狼人调集在了身边,数量不算太多,但也不少,有近三百。 如果利用的好,这支力量可以做到堪比三千,甚至三万人类军队的效果,毕竟怪物与正常人还是不同的,单纯的战斗力不说,对敌人的威慑与恐吓度就不是一个层次的。 然而利用它们,要说在开阔的地带相互交战也许能够生出奇效,但要用它们来攻城,却显然是个不可能的事情。 狼人生命力强悍,浑身上下没有弱点可言,甚至被打穿了脑袋都不会当场身死,但如果用火烧或者流血太多,还是可以抹杀它们的,同时据蓝礼观察,狼人同样也会伤口感染,或者生病。 所以对于这支力量的使用,蓝礼不能不慎重,但除了狼人外,他所拥有的外部力量只有五百铁民。 考虑其他因素,也许能调动来铁群岛更多的战斗力,甚至不限于铁群岛,然而这又是一个充满不确定,且注定会耗时颇久的决定。 “还是要从特殊力量上面想办法。” 捏着酒杯,蓝礼默默心想。 手腕上的七神标记很奇特,但除了某些情况外,想要利用到它的力量,唯有距离非常接近目标才能做到,而同样附着于胳膊上的权杖当中纵然有着无限的未来,但暂时来说也没办法用在这件事上。 总的来说,单凭他目前的能力,似乎无法横行无忌…… 不过,敌人现在会怎么想呢? 思索着这点,蓝礼渐渐有了些想法,而当第二天一个消息从北方传来后,他这个想法更是有了施展的可能—— 探子来报,北方绝境长城之外,有异鬼踪迹浮现! 339 接连异常 对于异鬼这种生物,蓝礼前世的印象有很多,不会说话,全身湛蓝,投掷标枪能力很牛,但是却是一些千里送人头的。 而在维斯特洛生活的这十八年,源于记忆中注定会发生的一些事情,他同样没有忽略过这种存在。但这个世界上关于异鬼的信息却不多,往往都是一些传说故事,形象模糊而又如同幽魂般古老。 所以整体而言,蓝礼对于异鬼的印象主要还是前世的多,也因此,他认为异鬼出现的时间会衔接在原著剧情时间线后,但按照现在日期来算,显然还没到时候。却没有想到这种存在会突然的爆发开来,简直令人措不及防—— 没错,是爆发。 北方传来的消息中声称,绝境长城外大量野民开始朝着长城所在蜂拥而去,而在他们身后,有着众多死尸追赶,而今长城中驻扎着的守夜人们正因为这件事而迟疑不定,并不清楚是放任逃来的野民进入长城范围内好,还是放任他们死个干净。 显而易见,与原著中鬼鬼祟祟直到后期才被世人所发觉的异鬼不同,现在的异鬼们行动上要“嚣张”的多,或者说暴露的多。 消息的源头并非蓝礼的情报系统,他所培养的情报人员大多集中在河湾与君临,别的地方鞭长莫及,但也不是无法触及到的。 起码来说,算是盟友的古代人联盟,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一个情报源头。 而带来这个消息的,正是许久不曾见过的女梅葛。 曾经蓝礼就了解过,这些古代人有渗透进入长城处的守夜人队伍当中,所以对于他们能知道这件事,他并不意外。 与此同时,蓝礼认为既然自己都能知晓这件事,那么名义上的维斯特洛权力中心想必也不会被隐瞒过去。 这件事会引发出什么样的格局? 目前还看不清楚,毕竟前世记忆中许多情况都与现在根本不一致,原著剧情没有展开的余地,记忆中能破开长城的巨龙也根本不见踪影。 没有人去送龙的话,异鬼们就算爆发的很猛烈,似乎也不可能破开长城?抑或是与许多情况相同的是,眼下那种怪物有其他破开长城的能力?比如说,绕开横置北方的庞大长城,从海路渗透过来? 这是一个令人担忧的事情,但思考了一番后,蓝礼却认为这同样也能成为一件可以被他利用的事情。 于是他并没有选择去与君临方面硬碰硬,而是写下了一封长长的书信。 信中将异鬼这种存在的恐怖之处原原本本的写下,同时声称自己必须要为此而准备,无暇考虑世俗权力,所以再返回后直接回到领地龙石岛,不准备再去君临,但同时他又要求君临方将兄长的尸骸送往龙石岛,以及对于铁群岛在三岔河的安置问题必须要马上得到通过。 这封信的口吻很强硬,也有着一种淡淡的敌意与怨愤,但并非是那种生死之仇的措辞。乃至于看到这封信后,君临内两个心中有鬼的家伙反而摸不着头脑。 “他到底有没有发现我们做的事情?”安静的书房内,穿着一袭单薄亚麻睡衣的金发詹姆手捏信件喃喃自语。 “也许他发现了什么,但不清楚具体情况。”身旁美丽的王后也跟着蹙眉琢磨,眉头渐渐舒展,“如果他不知晓我们两个的事情,那么他就不会想到我们会害死他兄长,表面上看,我们根本没有理由这么做……没错,我们没有理由那么做,他怎么可能怀疑我们呢?!” 瑟曦语气到后边时已经掩饰不住一股喜悦,但身旁比之往昔要成熟不少的詹姆却仍旧皱着眉毛,“那他为什么不入城?” “谁叫你布置的那么紧张?” 瑟曦横了弟弟一眼,语气抱怨,“君临现在这种防备模样,傻子都能看出不正常来了,我们又放出过消息说他有野心夺权。” 说罢,没等詹姆回应,她就轻笑了一声。 “看来他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厉害,不然才不会害怕走进来。” 是这样吗? 詹姆闻言有所迟疑,但仔细想想似乎还真是这么回事,不由松了口气。 那人一直以来给他带来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而今发现对方似乎并没有那么无所不能,心中反倒有些疑神疑鬼,这似乎有些不可理喻。 自嘲的翘了翘嘴角,他随后忙道:“那我们该怎么办?答应他?” “当然要答应。” 瑟曦站起身来,舒展了一下高挑的身躯,语气轻松地道:“那人又没要求咱们释放史坦尼斯,只不过要一具烂尸体罢了,又能有什么打紧的。河间地都被打烂了,他想要铁群岛进去那就让他们进去,有徒利家呢,总归影响不到我们。要是这信里面说的是真的,让铁民掺合进来也是个好事,只要小乔坐稳王位——” 说着,瑟曦突然皱了皱眉,这才开始考虑起来这信上面主要写的内容来。 “你说他这么谨慎,那个异鬼……” “据说筑城者布兰登修建长城的原因就是异鬼。”詹姆耸了耸肩,“我认为这个还不用怕,长城在那呢,总不会突然塌了吧?而且既然那人说要想办法去解决这个问题,那总归轮不到咱们来操心。” “也是。”瑟曦闻言释然。 显然,经过许许多多的打击,他们已经没有曾经身为兰尼斯特的骄傲与自信了,特别是在这种超自然事情面前,总会不自觉有种“自暴自弃”的想法。 …… 姐弟俩的交谈没有外人知晓,但他们下的决定却能够让蓝礼达成所愿,不论是真的被那封信所引导,还是内心中奢望于蓝礼没有发现真相,抑或是其他什么想法,总之在那封信过后,被封入石棺中不久的腐烂尸体就被人秘密运送到了龙石岛中。 同时铁群岛的问题也获得了铁王座方面的同意,蓝礼不入君临这点同样没有人深究。 史坦尼斯虽说仍旧被困在红堡内,但只要蓝礼本身没有异动,他就显然不会受到什么磨难。 相对来说,要求释放史坦尼斯则是一个非常敏感的问题,只因史坦尼斯掌握着王室舰队,同时还是风暴地公爵,如此重要的筹码可不是随便就能放弃的。 不过蓝礼折道返回龙石岛后,倒是有很多风暴地领主与一些舰队水手们暗地里跑来联络,以期蓝礼能挑起大梁来将史坦尼斯救出来,同时查明劳勃遇刺真相。 蓝礼最初的确是这么打算的,那封信的目的是以退为进,或者说是由被动转为主动,他是想暂时麻痹敌人然后暗中行动的。 可惜这种想法并没有来得及实施就不得不暂时作罢,只因另外一个惊人的消息从北方传来—— 阻隔北境与永冬之地的绝境长城塌了! 340 长城绝境 漫天暴雪如同覆盖整个世界的冷锐迷雾,遮挡着视线,令贾曼·布克威尔看不清窗外任何事物,只能听到藏身塔楼之外那岩石不断被刮擦的粗糙声响。 简陋的石塔完全不能阻挡外界冷风的侵袭,身后壁炉也因为木柴耗尽而冷却许久,那炭黑的余烬静静升腾着丝丝灰烟,契合着塔楼房间内简陋单薄的家具摆设,显得分外空寂。 “我们还能挺多久?”身后传来一道非常虚弱的声音,贾曼·布克威尔转头看去,一袭守夜人黑袍的同伴卡特·派克此时正瘫靠木板床上,身上紧紧裹着灰熊皮被褥,看起来很厚实,却无法让卡特·派克那苍白的面色与瑟瑟发抖的身体好过多少。 卡特·派克是此处守夜人驻地的指挥官,铁群岛出身,一向以强壮健康著称,然而再强壮的人如果接连五天都没有吃上一顿饱饭,也都会变成一个虚弱的累赘,就更别说他还在忍受寒冷与高烧。 “也许明天,也许后天?这情况太突然了,我们根本没有新的食物补充,也联系不到外界。” 资深守夜人贾曼·布克威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淡,只是沙哑的嗓音任谁听了都能够感受到其中的苦涩韵味。 “好吧,看来我很快就会见到我那个婊子老娘了。”讥讽的嗤笑难掩虚弱,床上裹着熊皮唠唠叨叨的铁民指挥官话语越到后边就越微弱。 “她到死都没说清楚我老子到底是谁,好像那是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似得。这回我可要问个清楚,不然就算去了流水宫殿也乐呵不起来——淹神在上,那狗日的淹神之子怎么没跑到咱们这边来救救我这个可怜人啊?要说虔诚,谁能比得上私生子卡特……” …… 依长城而建的东海望驻地平日颇为寒冷,但从未有像现在这么冷的时候。而造成如此情况的原因,也不单单只是外界那仿佛弥漫整个世界的庞大暴雪。 异鬼来了,带着仿佛无边无际的寒冷,从长城外的永冬之地席卷而来。 作为文明世界的屏障,矗立于北境边缘的绝境长城没有多少抵抗就被这股席卷而来的灾难撕裂出了一个口子。 而守夜人的大本营黑城堡则正处于那处口子的核心地带! 不难想象守夜人组织因此遭受到了多大灾难,但具体情况却是贾曼·布克威尔无法了解的。 绝境长城很长,长至横跨整座大陆,身处于长城东部临海边界的东海望虽说也是守夜人驻地的其中之一,但与主要驻地黑城堡的距离却很遥远,而那骤然爆发开来的灾难,也将两地的联系完全打断。 似乎还没觉得怎样,就突然被如此天灾所吞没,这些天经过艰难的探索以及接应的一些逃来同伴,一丝丝真相倒是渐渐孵出水面,只是这种真相,却只会让一切知情者心情沉到谷底—— 维斯特洛河间地的战争以坦格利安失败而告终,但败退的敌人却并未全都折返归去,其中很大一部分人在撤出维斯特洛后,反而一波又一波的涌向了长城外那苍茫广袤的极北之地,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在不断吸引着他们一般。 具体是什么,贾曼·布克威尔无法得知,但那些外来者涌入永冬之地后所造成的后果却非常明显—— 他们引出了异鬼这种传说中的怪物! 据黑城堡逃难而来的同伴以及三两个永冬之地生存的野人声称,异鬼身上覆盖着一种特殊的冰晶盔甲,刀枪不入,根本杀不死,但被它们所杀的人类却会诡异地复苏,成为一具具行尸走肉般的尸鬼。 尸鬼再杀死人类,制造出新的尸鬼……如此反复,在那些战败的外来者不断涌入之下,异鬼这种怪物的影子甫一出现,就以一种超出所有人预料的速度飞快增长。 永冬之地生存的野民们最先发觉到了这种灾难的诞生,然而他们根本组织不出有效的防御手段,就被杀的仓皇逃窜,无数野人惨死,大量村落成空,在很大一部分野人成为怪物浪潮的养料之后,另外一部分暂时逃脱的野人融汇在一起朝着长城所在逃窜而来。 这支队伍数以万计,但如果是正常情况,他们还不至于给守夜人带来多大的困扰,只因有长城阻隔,野人很难跨越。 然而意外却偏偏出现了。 怪物队伍不断在永冬之地深处壮大,汇聚在长城下的野人逃难者数量越来越多,正当守夜人高层们因此而迟疑不定时,从野人营地内传出的声声苍茫号角将那矗立几千载的绝境长城撕裂为二! 从逃来同伴口中听说此事的贾曼·布克威尔无缘得见当时的场面,也很难想象那些同伴口中冰墙塌陷,有庞大鱼梁木苍白枝干在冰墙深处扭曲挣扎继而将长城撕裂的情况到底有多么壮观,甚至没心思去想蔓延整个陆地,由寒冰构造而成的绝境长城内部为什么会有鱼梁木的存在这种问题。 他只知道,伴随着长城撕裂,是逃难野人们的疯狂涌入,数量不足千的守夜人队伍根本阻挡不了这股浪潮,就被冲击崩溃。 随后没过几天,极寒的暴雪就从长城外弥漫而来了,随同而来的还有那令人恐惧的尸鬼大军! 矗立于东部海边的东海望地理位置太过偏僻,距离长城裂口也足够远,似乎在这灾难当中逃过一劫,但却逃不过因暴雪存在出现的资源匮乏。 如此狂躁的气候,完全将东海望驻扎的守夜人阻隔在了建筑之内,让他们无法外出寻找补给,只能被困原地。 整体而言,这股灾难规模庞大,也想不到该如何抵挡。 不过此时贾曼·布克威尔正为明天吃什么而犯愁,就更没心思去想那些涌入的大量野人,以及野人之后那令人连睡觉都不能安稳的恐怖异鬼会对北境,乃至整个维斯特洛造成多么严重的影响了。 至于灾难爆发之前那令守夜人们议论纷纷的,于北境与河间地发生的奇特战争,就更像是十年之前发生的一些微弱小事一般,遥远模糊,无法再引动他哪怕一点思绪。 “据说人被冻死的时候会很舒服……” 感受着腹部空荡荡的饥饿,注视窗外白茫茫一片的贾曼·布克威尔脑海中莫名闪过这个念头。 341 暂无办法 风起云涌的北境于龙石岛这个地方观望时,时根本看不到任何痕迹的,身处于岛上除了那座活火山之外最高的城堡塔楼顶端,往北方望去时,除了大海,就只有隐藏在一片朦胧雾气中的淡青色痕迹,那是同样矗立于海洋之中的某处岛屿。 “世间伪神万千,但真神只有两位。”淡淡的女性声音从身侧响起,穿着一袭艳丽红袍,额头处却裹着一抹天蓝色丝绸头巾的红发女子而今正与蓝礼一样站在塔楼顶端。只不过蓝礼身处于此是正在眺望大海,而这位红袍女却是不断在给蓝礼耳中灌输一些特殊“常识”。 “一位是伟大的光之王拉赫洛,祂带给我们希望、黎明与一切世界所需要的生机,祂是凡人存在的根本。如果没有光之王,那么世界早已陷入了那代表死亡与寒冷的远古异神之手。” “所以第二位真神就是你口中的远古异神喽?”蓝礼侧头反问。 值此异鬼突现的时机,他对于这类信息倒也并不抗拒,在他看来,尽管对方口中所谓的真神伪神有些混肴不清,但似乎还有一定的道理。 “没错。”在龙石岛内等待蓝礼有一阵子的红袍女最近在蓝礼回来之后总会跑来他面前说这说那,似乎认为时间已经不多了。 然而她除了比寻常人更了解那些异鬼能做到什么程度之外,其他所知道的信息其实也没有多少,能够解惑,却不足以让人知晓该如何对抗当前面临的灾难。 比方说红袍女知晓龙石岛内隐藏着的一处龙晶矿,而龙晶这种被学士们称之为黑曜石的特殊矿脉,其实是远古时期最古老的种族森林之子制作武器的首选。 利用龙晶矿制作成的武器,也可以用来对付异鬼。 这消息在寻常人看来似乎很重要,但有着前世记忆的蓝礼对此早已了解。他倒是很感兴趣红袍女口中的另外一个信息,那就是远在绝境长城外永冬之地有埋着一只可以破开长城的号角,属于黎明时代,也就是传说中异鬼诞生那个时代共同的产物。 想来那号角就是长城破开的罪魁祸首了,然而知晓这个同样没什么用。 目前形势很混乱,长城被破开后,没等异鬼给北境带来灾难,那些蜂拥而入的塞外野民就已经足以让整个北境都不消停了。 野民粗俗、野蛮、不讲任何规矩,也将残忍当作习以为常,入境之后别说与北方人们联合一起对抗灾难了,他们甚至还展开了一场浩大的烧杀掠夺,导致整个北境死伤无数。 野人来的匆忙,缺乏食物就去抢倒也可以理解,然而这种理解是以旁观者的角度来说的,对于正遭难的北方人而言,他们可不会管强盗为什么要去抢劫,他们只需要知道强盗就是强盗就够了。 数以万计的野人需要的补给量非常庞大,而这种需要在野人入境后自然而然的转移到了无辜的北方人身上,长城内与长城外的两方原本就有着无数仇恨存在,而今又舔新仇大恨。 于是也不难理解,明明屁股后还有更恐怖的灾难追随,为什么两方势力而今却打的火热。 北方传来的消息也因此越来越迟钝与模糊,最后传来的一封信上写道北境史塔克公爵正联络各方封臣准备撤离,但怎么个撤离法却也没说。 蓝礼就更不清楚之前还因为战争中受到异教徒特殊手段而昏迷着的史塔克,而今为什么又突然醒了过来。 总之整个北方似乎都已经沸腾,却又隐隐与北境之外割裂开来,北境领主声称撤退,但目前为止还没听说有人撤出北方。 这种情况下,除非有人冒着危险前去,否则是无法了解具体情况的。 可能与北境紧邻的河间地与谷地会派遣人去了解详情,但龙石岛显然没那种能力。回归龙石岛后,他只瞧见了北境之外的所有地方都开始戒严,包括君临在内,驻扎着的兰尼斯特军队在蓝礼“放弃抵抗”后并未返回西境仍旧逗留在那里。 但如果异鬼真的除了龙晶之外无法对抗的话,蓝礼可不认为这种逗留有什么用。 或者说,就算是龙晶,也不会造成太多作用——龙晶能对抗异鬼,但相对于异鬼手下那大量的尸鬼爪牙,异鬼的数量显然不会太多。 这种情况下,就算有龙晶又能怎么样,面对那愈发膨胀的尸鬼军队,又有谁能突破进去与异鬼对抗? 甚至说,就算能突破尸鬼军队去狙击异鬼又能如何,现在发生的情况与记忆中的剧情能否一致可不好说。 原著剧情是有一个所谓的夜王存在,杀了它后所有异鬼与尸鬼都瞬间破碎了,这才将灾难消弭一空。 然而眼下的情况,据蓝礼了解,北方的确有夜王的传说存在,但那个传说中的夜王并不是异鬼,而是一个守夜人总司令。 如果没有夜王这么一个致命要害存在,这异鬼灾难又该如何解决? 将所有异鬼都消灭掉? 谁知道异鬼到底有多少? 它们又是如何诞生的? …… 从塔楼顶端回到城堡书房内后,蓝礼心不在焉地把玩着手中一枚羽毛笔,从中隐隐可闻的特殊香味无声告诉着他,这支笔是进入副本的一支媒介。 然而尽管拿到这支笔已经有一个礼拜时间了,但蓝礼仍旧没有下定决心使用它,只因它来的太过突然,甚至可以说是莫名其妙。 回到龙石岛后所面临的意外有两个,一个是从北方返回的红袍女,另一个就是这支羽毛笔了。 “已经基本安置妥当了,大人。” 蓝礼沉思之余,一袭镀银盔甲的棕发骑士正低声汇报。 “一共三百六十一头狼人,龙山后的地方完全足够,食物暂时由城堡提供,我们已经派遣胆大的士兵教导他们出海捕鱼。” “它们很能吃吧?”蓝礼回过神来询问。 “一头狼人的饭量比正常成年人一整天的量都还要多一倍。”棕发骑士面露苦笑。他是一位在战争期间宣誓效忠蓝礼的雇佣骑士,见识丰富,也曾在河间地某消亡领主家族当过总管,但以往种种见识与管理经验却显然不能放在狼人身上。 龙石岛资源匮乏,蓝礼对此也很头疼,但他不后悔将那些狼人拉来领地内。 尽管措不及防,但明眼人都能预料到,北境的混乱终究会弥漫至整个维斯特洛,在没找到对付异鬼的方法之前,生命力旺盛,没有要害的狼人怪物,以及正组织人手开采着的龙晶矿,可是两样保命的护身符。 除此之外,蓝礼想要弄到手的还有一样——龙。 既然异鬼灾难提前这么多年爆发开来,那么龙呢? 342 求援信 龙石岛内的学士塔位于城堡中的左下角位置,紧邻大海侧城墙,外表看起来比较普通,但却是龙石岛联络外界的重要场所。 这里以前的主人是名为坎斯,实则叫做科本的老学士,不过自从蓝礼一行人返回龙石岛后,学士塔不知不觉间就换了个“主子”。 “恶魔草在调制瓦解药剂前必须要用海水浸泡一晚才能生效,开始的时间最好放在蝠时。” “为什么时蝠时?” “因为蝠时月光最充足。” “这……这又是什么道理?” …… 不算很长的对话看起来似乎是学生与师傅之间的交流,然而双方中的师傅声音却清脆悦耳稍显稚嫩,学徒一方却又苍老嘶哑,状似老人。 或者说并非状似,而是根本就是。 布满瓶瓶罐罐与青铜器皿的凌乱学士房间内,一袭灰袍的灰发老人而今正恭恭敬敬地站在有着一头奇特金发的女孩背后,如同一个小学徒般默默观察着女孩摆弄着搁板桌上的玻璃罐子,偶尔开口询问,也总显得小心翼翼。 如果这个场面被城堡内的仆人们看见估计得大惊失色,只因灰发老人平时在龙石岛内很有威严与地位,然而现在却显得尤其卑微。 但不论是屋内的“师徒双方”,还是屋外走近而来的蓝礼,对此都基本习以为常了—— 女孩自然是跟随而来的雷妮丝,而她拥有着的大量神秘学知识却是老学士异常渴求的,事实上回归之后的这阵子,两人连带着一些学徒,聚在一起已经初步形成了一种类似研究所性质的小团体了。 而他们所研究的对象正是在岛内初步定居了的狼人。 …… 站在门口,观察了一阵子后,蓝礼抬手瞧了瞧门框以作提醒,屋内一对对比明显的“师徒”随即停下手中活计转头注视而来。 被打扰到学业的老人乍一开始有些恼怒,但看清来人后却迅速平稳了心绪,俯身恭敬行了一礼。 而璀璨金发的漂亮女孩眼中则显露出一抹惊诧。 “你是来找我的吗?” “是的。” “这可真稀奇,有什么事啊?” 蓝礼没回答,而是看了一眼老学士,对方于是识趣地躬身离开了本应该是他的房间。 直到身后房门发出一声轻微的声响被关紧后,蓝礼这才开口说出那关于巨龙方面的目的。 事实上雷妮丝尽管没有离开维斯特洛,返回布拉佛斯,但与那边的联系并没有中断——雷妮丝有一些魔法手段能够沟通到维斯特洛之外。 回程的时候蓝礼对此有所观察,却并没有多打听,只是现在既然有需要,自然不能再无视掉。 “坦格利安最近的动向?” 听到蓝礼口中的问题,雷妮丝并没有直接想到巨龙身上,还以为蓝礼将异鬼复苏的原因怀疑到了坦格利安上面,不由撇嘴表达不满。 “我为什么要帮你去打探我族人的动向?你又不教我魔法,还总想把我送回去,我可是实在想不出理由来帮你。” “你现在还不是好好的呆在龙石岛内。”蓝礼提醒她。 “这是我用教导那些蠢才魔法知识换来的待遇。”女孩轻哼了一声,“你总不能用这个条件开出两个要求吧?” “那如果你答应去办,我就给你放出一只铁种幽灵来供你研究。”蓝礼转换要求地说。 “成交!”早就觊觎之心的雷妮丝立马就同意了,丝毫没有之前口中称呼族人时的亲切,随后就见她眨了眨眼,故作天真地道:“其实如果你真心来求我,我是不会和你提条件的。” 蓝礼没理会她这句略带挑逗的话语,翻了个白眼后转身离去,“得到确切消息后记得告诉我。” …… 走廊中响起的声音泛着一股奇特的回响,也让说话之人似乎有种隐隐的飘渺感。雷妮丝并未在意自己的话被忽视,因为那只是一句玩笑,但这种淡淡的疏离却让她不自觉皱眉。 “越来越严重了啊……”站在房间搁板桌旁的女孩低声嘀咕着,神情有些担忧。 脑海中关于前世的记忆涌现的越来越多了,其中也自然掺杂着与蓝礼有关的一些事情,这也让她不自觉间,总会将注意力放在这个似乎是她前世追寻一生的男人身上。 神秘、孤僻、难以揣度……连日来的细微观察,让她发现蓝礼的性情在不断变化着,或者说对外界的一切似乎愈发漠视了,不论是事情,还是人情。 仿佛两者之间,或者说蓝礼与这个世界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了,明明身体上很多时候都触手可及,却总给人一种虚幻不真实的感觉,飘渺又模糊,如同天上星穹。 这种变化无声无息,很隐蔽,但对比雷妮丝前世记忆中的那个人却非常明显,她不清楚为什么会有这种情况出现,但显然这是不怎么正常的。 “什么时候才能看透他呢?” 喃喃着,女孩最终摇了摇头,转回身去继续处理搁板桌上的瓶瓶罐罐。 …… 另一边的蓝礼显然不可能知晓雷妮丝此时在想着什么,他也自然不会认为自己的性格方面会有什么变化。 将探查巨龙消息的事情交代给雷妮丝后,他就暂时将这件事放在一旁,准备正式的去“复活”自己的便宜大哥劳勃。 异鬼的出现似乎严重影响到了七神,乃至于原本都答应了的事情却始终无法做到,或者说代言者突然就没办法“联系”上七神了。 复活劳勃所需要的交易条件是用七个力量种子赋予七位符合特定要求的七神信徒,这事细想显然有深意在其中,蓝礼认为完成这件事也许能带来一些转机,而他现在就准备去做这件事情。 不过此时维斯特洛局势特殊,他倒是不想离开龙石岛远行,所以就决定暂时在岛内寻找目标。 而就在蓝礼如此“巡视”领地之际,一封君临发来的信件随着渡鸦难听的叫嚷降临到了城堡学士塔中。 这是一封求援信,中断领地巡视返回城堡当中的蓝礼很惊讶的发现了这点。 343 危局加重 身侧壁炉中的火焰静静燃烧着,将老学士与蓝礼的影子照应的狭长而又恍惚。手中捏着一封羊皮纸书写成的求助信,站在壁炉旁的年轻身影陷入沉思当中。 整个维斯特洛大陆目前局势其实非常不妙。 身处于龙石岛中的人们对此可能察觉不到,但实际上此时七国上下的人们,不论平民还是贵族,都已经陷入恐慌当中了。 那从极北之地爆发而开的灾难在短暂时间内就如同滚雪球一般迅速壮大,一封封求助信不断从北方飞来,而那些黑色的翅膀带来的,始终没有丁点好消息。 北境幅员辽阔,可截止到目前,已经有近半的地方都沦陷在了怪物浪潮当中。 面对那愈发庞大,越抵抗数量却越多的尸鬼大军,北境没有任何一个地方的领主能够与它们对抗,灾难面前,少数城堡坚固的能够躲在建筑内苟且偷生,但大多数处于城堡外村镇中的平民百姓,却基本难逃被吞没,继而化作尸鬼反噬人类的命运。 蓝礼接到君临求救信的两天之前,距离北境史塔克家族的临冬城最近的一个城堡,就已经传出沦陷消息了,此时此刻也不难猜测,那些尸鬼大军恐怕已经漫过临冬城地界。 这种情况很危险。 前世记忆里那剧集当中的希望还能诞生吗? 蓝礼对此可没报希望,他也不相信尸鬼们会死磕在临冬城,事实上那座城堡尽管地理位置紧要,但也只是对于人类的军事行动而言,对怪物浪潮来说,他们没有任何理由会被拖延在那里,毕竟临冬城并非什么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要关卡。 可以预见不久之后这些怪物就会跨出北境地界,进入河间,甚至与河间紧邻的王领地带,也就是君临所在的区域。 所以总的来说,有求助信飞来龙石岛并不算是太令他惊讶的事情,毕竟自身做的许多事情=都明显不是正常人能够办到的。 但此刻飞来求助信就有些微妙了,只因尸鬼大军们还没有突破北境与维斯特洛之间的重要关卡颈泽。 颈泽是一片范围庞大的沼泽,位于北境与河间地之间,横跨整座大陆。几千年来仰仗于此,北方人从未将北境之外的势力视作威胁,直到坦格利安的巨龙降临。 在坦格利安之前,从没有人能够强制突破颈泽的天然屏障,不论处于什么目的,一切进犯北境之敌都会在颈泽铩羽而归—— 只需要少量军队驻扎沼泽内的塔楼,就能抵挡几十上百倍的敌人入侵,颈泽对于北方人来说是一道天然保护伞,而对于毫无纪律性的异鬼来讲,这种自然屏障显然更加有效。 不用去探查,蓝礼也能够猜到,除了北境之外的维斯特洛领主们目前最期待的就是尸鬼大军在颈泽地带铩羽而归,然后被限制在北境内无法向外蔓延。了解一定的情况,这种可能的几率还是很大的,甚至蓝礼自己也抱着这个想法。 换句话说,在这种希望没有破灭之前,似乎不会有人对这场灾难绝望。 那么为什么这封求助信会在眼下送来? 蓝礼沉吟不已。 如果是关系良好的,这倒也没什么,问题是双方不久之前还闹了个很大不愉快。能够主动“降下面子”,并且用一种祈求谦卑的姿态来写这封信,无声无息间已经透露出一些特殊消息了。 “有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他最终得出结论。 “恕我直言,大人,我不认为还能有比现在更坏的情况出现。”书桌旁的老学士对此做出评价,“除非异鬼出现在了君临城下。” 蓝礼对此不置可否。 …… 总的来说,这件事情还是没什么头绪,同时蓝礼也不打算理会这封信。 并非是因为私人恩怨问题,而是面对那些尸鬼,他也没什么有效的办法去对抗—— 虽说脚下龙石岛中有着储存量很足的龙晶矿,但龙晶矿对异鬼有效,对数量庞大的尸鬼却不可能有什么用。 而很明显的是,作为掌控尸鬼军队的核心,任意一个异鬼都不会主动暴露出来,只能是隐藏在数量庞大的尸鬼大军腹部,这种情况下,想要从海量敌人当中将之挖掘出来再用龙晶武器对抗,可不是个容易的事情。 手腕上的七神又变得无声无息了,代言者目前都没头绪,也根本不能指望,而单凭蓝礼自身的能力,同样也不可能抵抗的了那怪物浪潮。 这种情况下,龟缩于龙石岛内思考办法才是明智选择,他被传的很神,但又不是神,无能为力之下,蓝礼可没想跑出去与注定不可能是友军的敌人混在一起。 然而他不想,接下来所发生的情况却不得不让他强制性的去想。 第一封求助信过后的第二天,另一封信复又飞来,而信中所写的事情简单却又致命—— 怪物大军可以趟过大海,继而绕过阻碍前进的颈泽屏障。 目前已经有零散尸鬼出现在了河间地! shiyuquanyoudexihuanzhilv 344 诱饵 “既然它们能够跨越北方与河间地之间的海域,那么也就代表着它们同样可以抵达龙石岛,抵达铁群岛,甚至抵达维斯特洛以外的陆地。” 安静书房内,蓝礼如此与被仆人叫来的雷妮丝开口解释,对方此时正一脸愣愣的盯着手中君临来的信件。 “也就是说……”她语气有些迟疑。 “也就是说,如果不想办法将这些怪物解决,那么它们早晚都会蔓延到整个世界。” 简短的对话当中包含的信息却很充足,听清这点后,一头金色小辫子的女孩也没犹豫什么,立即跳下椅子,转头就准备离开书房。 “我去通知布拉佛斯。” “等等。”蓝礼忙开口叫住了她,“关于坦格利安的消息,你打听的怎么样了?” “他们正在潘托斯总督府做客,没什么异常的地方。”雷妮丝如此回答,并且纳闷地看了蓝礼一眼,不清楚他为什么都到这个时候了还关注自家那两个已经失了势的族人。 “那你们那边有什么特殊消息吗?”蓝礼又问。 “总督与贵人们都在关注维斯特洛局势情形,这个算不算特殊消息?” 蓝礼摇了摇头。 七国北境出现了传说中的怪物,这消息传播的速度很快,双方刚刚结束战争不久,能探听到这件事情自然不是什么意外的消息。 雷妮丝对此也没多说,推开书房木门就走了出去。显然,面对能够跨越大海的怪物,她也感受到了危机。或者说,没有谁能再置身事外了。 只是让蓝礼很失望的是,似乎也没有巨龙现世的消息出现——这种事情是没办法隐瞒住的,毕竟龙与寻常动物不同,看一眼就足以令人目瞪口呆了。 但仔细想想,就算现在诞生了龙也没用了,毕竟那东西想要成长到可以骑乘,根本不是短短几年内能够做到的事情。 “希望可以找到别的解决办法吧。”如此想着,蓝礼下意识瞥了眼书桌上摆放着的一面镀银圆镜,一行行迷雾般的文字因此接连浮现而出。 在最下端,那已经到达百分之九十的百分比让他莫名有种紧张感。 似乎在异鬼灾难诞生并且极速扩张开来之后,他的升华涨幅就更快了。这不仅让蓝礼深思,此时爆发开来的灾难,是不是也与自己之前的种种作为有很大关系。 毕竟眼下的时间其实还没有到原著剧情的开始时间…… 如此胡乱想着,蓝礼视线无意中扫过书桌上一本描写维斯特洛传说典故的书籍,目光不由一凝。 泛黄拥有黑皮革书皮的书籍内容古老广泛,但蓝礼注意的并非是这本书本身,而是夹在书页当中的一根羽毛笔。 羽毛笔白皙轻薄,普普通通,却隐隐有一种奇特的香味散发开来,这种香味常人无法闻到,但对他却有种独特的吸引力…… 沉吟片刻,蓝礼将这根羽毛笔抽出,放在手心轻轻把玩了起来。 这媒介来的蹊跷,虽说从被封为龙石岛领主到现在,蓝礼并没有在这里呆多长时间,但起码他知道龙石岛内并没有副本媒介的存在。 然而眼下这个偏偏就是。 显然它的出现不是什么自然成型,那么也就是说,这羽毛笔背后必定有“阴谋”。 是谁布下的? 或者说,是什么? 背后的存在似乎也不怕自己多想…… 思考之余,蓝礼脑海中浮现了一个名字—— 三眼乌鸦。 种种线索证明,自己穿梭历史的能力与维斯特洛所谓的旧神力量有一定的相似性,而那三眼乌鸦还曾想要将自己吸引到北方去。 它为什么要这么做不清楚,总之这事已经不可能了,蓝礼甚至怀疑当初自己将那些异教徒引去北方这件事,就是异鬼提前爆发开来的原因。 但纵然有这个原因存在,那矗立了无数年的绝境长城似乎也不会因此而突然崩塌吧? 总之一切都有种处于迷雾中的感觉,情况发展的也完全无法预料。不过起码来说,蓝礼认为这一切必然有那个记忆中“夺舍”了原著主角的三眼乌鸦因素在内。 它到底是什么,在这场灾难当中扮演的又是什么角色? 不久之前红袍女梅丽珊卓与蓝礼谈话时告诉他,旧神站在光之王相反的阵营,同时似乎也能够掌控——起码能引导异鬼设下埋伏。 这点就与前世记忆当中的情况完全相反了,再加上此前种种疑虑,让蓝礼始终不肯将手中的媒介使用掉,或者说顾虑重重。 然而如果继续这样下去的话…… 坐在椅子上的蓝礼眉头不自觉已经皱起。 属性栏中的升华已经快要满了,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情都是无法预料的,如果满了过后仍旧处于目前的世界那还好说,但如果是其他情况,或者如果是脱离这个世界呢? “拉娅……” 喃喃着这个似乎随着时间流逝而愈发模糊的名字,蓝礼再次将目光放在了手心中的羽毛笔上。 如果手中这个媒介是一个陷阱,那么很显然这个陷阱当中摆放着的诱饵足够有诱惑力。 345 即将圆满 北境飞来的求救消息经过接连几天大规模爆发后突然陷入沉寂当中,仿佛一瞬间维斯特洛与北境之间的联络就被切断了。 不过龙石岛接受到的信件却并没有因此而减少,反而不断增多。 河湾地的提利尔、塔利、铁群岛的葛雷乔伊、卓鼓、本家风暴地的大大小小贵族,甚至就连多恩的马泰尔家族也都有所联络。 接触过的,没接触过的,熟悉的、陌生的……伴随着渡鸦难听的叫嚷声,无数信件连绵飞来,似乎所有人在这场天灾面前,都不约而同的想到了蓝礼这个奇特的存在。 他们的信中措辞各异,但普遍带有一定的咨询与求助含义存在,显然,尽管因为时间太短而没机会接触,但蓝礼之前的一些事情却始终被维斯特洛各大领主贵族看在眼里,并且于灾难面前多少对此报以期待。 可惜当事人对自己可没什么期待心情,收到来信后大多只是看几眼就随意仍在桌上不作理会了—— 局面愈发恶化之余,蓝礼每次从睡眠中醒来都能看到属性栏中的升华不断在增加,这种情况下,他根本没心思去找解决异鬼灾难的办法,就更没心情理会这些信了。 不过虽说蓝礼什么都没做,但不久之后从君临方面传来的一件消息却仍旧无声显露出了他此时的“影响力”—— 战争结束后就被兰尼斯特限制在君临内的史坦尼斯.拜拉席恩获得了释放,而今已经返回风暴地统御麾下封臣,以应对灾难的降临。 与这件消息一同飞来的还有君临第三封求助信,信是王后瑟曦所写,其中措辞句句诚恳,甚至声称如果需要,她可以亲自前来龙石岛解释不久之前的“误会”,并且为一些无礼表达歉意。 显然,君临那对兰尼斯特姐弟认为蓝礼的无动于衷是因为他们“诚意不够”。 可惜这点他们完全想错了,异鬼爆发带来的死伤人数多到惨不忍睹,如果蓝礼有办法应对早就出手了,哪还会如此的“稳坐钓鱼台”。 通过雷妮丝传递出去的消息目前还没有获得回应,可能那些之前与维斯特洛打了一仗的外域城邦高层们对于到底要不要前来帮忙一时无法做出决定,在此之前,七国各地领主号召领地农民修筑防御措施,并且大量吸纳雇佣骑士守卫各家城堡的举措倒是迅速得到了执行。 而就在第三封求助信飞来的第三天,又一件坏消息诞生后不久就瞬间传遍七国—— 横断北境与其他地域的天然防御场地颈泽,被七国诸多领主们报以一定期待的颈泽,在一场寒雾弥漫而至后,开始结冰了! …… “神灵并非是某种个人意志,神灵是维斯特洛诸多信仰七神之人的信念统合而成,理论上来说,只要七神的信仰不绝,祂就永不会消失,所以现在的情况是不正常的,我也根本无法对此做出解释。我理解你的心情,蓝礼,但很抱歉,我还是感应不到祂的存在。” 飘渺的声音从心底浮现,摁住自己左手腕的蓝礼听到这话皱了皱眉,却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呆在龙石岛内,将力量种子赐予了七个比较特殊的子民后,蓝礼就再次尝试沟通手腕上的七神以期能够联络上,然而获得的回馈仍旧令人失望。 “不过既然你完成了交易,”声音轻柔的七神代言者话语并未停止:“那么当神灵复苏之后,我会第一时间沟通祂赋予你应有的回报。” “会有具体时间吗?” “没有,我很抱歉。” “那恐怕是来不及了。”蓝礼默默想,也没继续询问的心思了,松开手,顺便看了眼手腕上代表淹神信仰宗教职能的权杖,与代表七神代言者的七芒星。 混乱印记带来的诸多奇特力量融合成了与淹神信仰相应的奇特权杖,而七芒星则是利用神性外加自身特性于圣堂内“祈祷”而形成的。 仰仗这两样存在,他可以做出许多超凡脱俗的事,也能感受到这两样东西背后的庞大潜力。 可惜,这并不能解决蓝礼当下所面临的问题——升华已经到达了98%。 这个数字于灾难当中迅速激增,联想到之前这个世界所发生的种种乱象,已然无声证明了某些让蓝礼不愿意深想的问题。 然而不愿意去想,却不代表问题不存在。 眼下这场灾难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所谓的升华会造成什么? 这一切的背后又隐含着什么? 自己到底是什么? 某种预感让蓝礼思绪愈发紧绷,他感觉如果不趁现在做些什么的话,恐怕不久之后就没机会再去做了,或者说,没机会去弄清楚…… 想着,端坐在塔楼窗口处恍惚眺望窗外塔楼下汹涌海水的黑发年轻领主忍不住低头看了看,一根洁白的羽毛笔正静静摆放在他的右手掌心处。 羽毛笔色泽纯粹,触感柔软,略带弧度的蓬松造型看起来非常漂亮,只是紧接着,突然攥成拳头的手却瞬间将这漂亮的羽毛挤压的皱巴巴不复整齐。 连带着拳头的主人也霎时失去全身活力一般,双眼神采迅速收敛,挺拔的身姿颓然瘫坐在了椅子上。 346 盾牌 鹅毛大雪从天空悄然飘落,腿部手工精心打造而成的小牛皮靴已然深陷厚厚的雪壳当中。眼前是一片结了冰的水塘,而在水塘边缘,一颗苍白的,被厚重雪色点缀着的高耸鱼梁木静静矗立,无声无息,却仿佛整个世界的中心。 寒风呼啸,周围冷意不间断传来,但体质的特殊让蓝礼并未因此而难以忍受,只是扫了眼自己此刻状态后,他不仅愣在当场。 修长而又结实的双腿被合身长裤所包裹,精致的黑色天鹅绒长袍尾摆直至腿弯,腰部挎着镶嵌有蓝宝石的皮质腰带,以及左手食指上一枚代表着龙石岛领主的银戒指……种种迹象无不证明着此刻蓝礼仍旧处于自己的身体当中。 但按照以往经验,进入副本之后显然不会是这种情况。 “果然不正常啊……” 暗暗感叹之余,蓝礼耳畔突然又听到了一阵特殊吼声,稍微留意,不由微微蹙眉。 声音从头顶天空传来,飘渺而又苍茫,冷不丁听起来仿佛寒风呼啸,但仔细分辨后却证明并非如此,蓝礼因此突然想到了一种存在——龙。 抬头看去,漫天大雪遮挡视线,根本看不清什么,他于是踏步想要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前行,但没等他走几步,一道苍老的声音蓦地于身后响起。 “它叫沃马克斯,总是喜欢低空飞行和吼来吼去,性子有些冲动,后来一头扎进大海里淹死了。” 顺着声音回头看去,不远处那颗淹没于大雪当中的鱼梁木上此刻已经悄然出现了一只乌鸦。 乌鸦身形娇小,羽毛漆黑如墨,尽管身处于雪幕当中,身上却没有沾染丁点白色,双爪抓立在鱼梁木扭曲的枝头上,歪头注视着蓝礼之余,那脑门处的第三只眼睛非常明显。 “沃马克斯,一头红龙,我想你应该听说过它的名字。” 它说罢,突然扑腾翅膀迅速飞入充满雪幕的天空,但紧接着蓝礼身后就出现了一阵雪壳被踩的嘎吱声响。 回身看去,一位身披着黑袍的老人悄然映入眼帘。 老人站在大约五米之外,身材稍显佝偻,面庞布满皱纹,一头白发仿佛与大雪融为一体,脸颊上却有着一块颇为明显的红色疤痕,注视着蓝礼的眼眸同样也是红色的,一眨不眨,显得有些惊悚。 “现在是征服历129年?”静静对视片刻后,蓝礼反问。 他有些奇怪自己会在进入副本的第一时间见到原本猜测布下陷阱的当事人,但看起来对方似乎并没有动手的打算,于是他也稍感安心。 “没错,现在是129年,被学城那些人称为血龙狂舞的年代。”老人回应,声音淹没于大雪当中,显得有些飘渺。 “新上任的龙石岛公爵杰卡里斯·瓦列利安骑着他的龙赶到北境面见当代史塔克公爵,以求史塔克与整个北境支持他的女王母亲赢得与他舅舅之间的战争,很遗憾,这场战争的胜利者并没有在他们双方当中产生。” 蓝礼闻言蹙眉。 征服历129年,拥有十多条巨龙,正值强盛的坦格利安王朝因为种种原因陷入内斗,长公主雷妮拉与她弟弟争夺王位的过程波及了整个维斯特洛,七国领主们相继站队然后互相讨伐,死伤无数,史称血龙狂舞。 顾名思义,这场战争导致了巨龙这种庞然大物相继陨落,最终凄惨的在维斯特洛绝了种。 这段历史蓝礼在书本上看过无数次,同时因为金手指缘故,也想过自己可能会进入这个时代以见证巨龙文明的辉煌。 但显然,此刻他并没有真的“达成所愿”后的喜悦与轻松,反而因为眼前这位的存在而颇感凝重。 莫名其妙的以身体出现在副本当中,周围也没有丝毫往昔进入副本后所形成的那种任务显化特征,再加上眼前这位虽说没有自我介绍,但明显是那个三眼乌鸦的神秘存在…… 虽说在没进入之前已经有了一些心理准备,但真当面对眼前这人时,却仍然让蓝礼轻松不起来。 然而仔细观察,他却奇怪地发现,对方面色……似乎比自己更加凝重? “你的目的是什么?” 脑海中心念电转,蓝礼突然发问。 他觉得对方既然没有做出丝毫遮掩的就出现在了眼前,那似乎代表着对方并没有想要做什么拐弯抹角的事情,所以不如直接将心中疑惑询问出口,这样也许会更顺利一些。 而事实似乎也是如此。 “我希望能阻止你。”只听老人缓缓回答。 “阻止什么?” “阻止你继续腐蚀世界。” 这话让蓝礼面色一怔,心中早有的许多猜测不由自主浮现而出,但与此同时,更多的疑惑却因此而滋生。 “你也许并不了解你自己。”老人似乎知道蓝礼在疑惑着什么,说话时抬起收拢在长袍宽袖内的右手,就见他手头正握着一本看起来非常古老的黑色羊皮书。 他示意蓝礼走近,随后翻开这本同样无法被周遭风雪所沾染分毫的古老书籍直到某页,然后指给蓝礼看。 凝神看去,其上密密麻麻写着一些蓝礼并不认识的黑色文字,但最明显的并非是这些神秘字迹,而是在书页中间部位,正有着一小块仿佛被虫蛀了一般的凹陷,导致这页书显得残缺不全。 顺着这残缺坑洞往下看去,下方书页看起来同样坑坑洼洼参差不齐,整体来看,仿佛小半本书都已经被蛀出了个大洞。 “如果世界是这本书,那么你就是即将蛀空它的虫子。”合上手中书后,穿着一袭黑袍的老人如此说道,语气充满敌意:“不止如此,你甚至还要撕开它,让它变的不再完整。” “撕开?” “没错,撕开。” 蓝礼闻言有点无语。他虽然觉得相比这个世界大多数人来说自己的确很厉害,但显而易见,他还不至于厉害到把整个世界撕开的程度……别的不说,这会要是有人对着他来个万箭齐发,估计他都得惨死当场。 有些认为眼前这位在胡说八道,但那充满敌意的苍老面孔却让蓝礼本能的感觉到了一种仿佛被当作了什么恐怖boss般的对待,这让他不仅有些茫然,“既然我是蛀虫,那你为什么没有直接杀了我?这样不是最简单?” “我的确有尝试想把你引去北方。”老人直言不讳地回答,“但可惜你没有上当。” “所以你就又弄出了眼下这个陷阱?”蓝礼反问。 闻言老人表情有些怪异,“野火储存在密封的罐子里时才是最安全的,所以相信我,这里并不是陷阱。” “不是陷阱是什么?” “是盾牌,一面盾牌。” 347 所谓的破坏 覆满大雪的森林当中依旧寒风凛冽,吹荡着蓝礼身上衣袍猎猎作响,但此时他的心情却已经没有了之前那丝忐忑。 显而易见,眼前这位是敌人,或者说对蓝礼充满敌意,但这种敌意的表现形式却并非动手,而是想要将蓝礼困在此地。 “我能感应到一股更严重的破坏即将从你身上诞生。”只听老人如此说道:“所以我费力打造了这面盾牌,并且由衷希望它能更结实一些。” 蓝礼挑了挑眉。 显而易见,对方所说的盾牌并非是真的盾,而是眼前这个副本世界。同时他所说的话语让蓝礼不自觉想到了自己的“升华”。 升华是灾难吗? 蓝礼不知道,但他知晓此时七国所面临的劫难和眼前这位是有关系的,于是他开口问道:“什么样的破坏,比异鬼复苏更严重的?” “异鬼也许能毁灭人类文明,”老人面无异色地说:“但终究不会对世界造成太大的影响。” “你的意思是说,不久之后我会影响整个世界?” “你已经影响了整个世界。” 老人深深看了蓝礼一眼,随后侧头凝视不远处雪幕中隐约可见的一抹城堡墙壁侧影,“旧世界的存在只是遗留在历史长河当中的一抹痕迹,可你却将这些痕迹接连带去了现实,我不清楚你是如何做到的,但显然,这对世界而言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似乎在应和他口中话语,紧接着那城堡所在就传来一阵隐约的龙吼声,声音隐含愤怒与暴躁——也不清楚这条龙以及他的主人在那边遭遇了什么。 蓝礼对此没什么好奇心,相比之下,他更想将眼前这位所知道的一切了解干净。而可能是见蓝礼没有反抗的意思,这位颇为神秘的老人也算得上是知无不言。 可惜的是,对于蓝礼到底是什么东西,老人其实也不甚了解,他只知晓蓝礼造成的影响与破坏很严重罢了。 不过蓝礼也并非没有收获,比如说他从这位外号三眼乌鸦,实际上叫做布林登·河文的老人口中了解到了一些关于“混乱之子”的消息。 “我没办法像你这样做到对历史进行干涉,但我能踏入旧世界观察历史当中曾经发生过的一切,所以在发现你的存在后,我顺着线索不断去搜查,最后我见到了你口中的拉娅。” 他们找到一颗粗壮到足以替两人遮挡冷风的橡树,站在橡树侧面开始了一番和谐友好,但氛围古怪的谈话。 “所以我亲眼见证了她那疯狂而又令世界扭曲的力量,也同样见证了她的自我毁灭。” “自我毁灭?” 蓝礼闻言蹙眉,他从蕾妮丝口中听说过拉娅被火焰焚化成灰这件事,但自我毁灭这个词倒是从未想过。 “是的,她的力量很强大,除了她自己外,没有人能杀的死她。” “所以……她真的死了?” “从物质层面上来说,是的。”布林登·河文如此回答,这话让蓝礼微微一愣,“物质层面?” “她死亡的只是躯壳,灵魂其实并没有消散,而是始终游荡在历史长河当中。”布林登·河文没有丝毫卖关子的想法,“我认为她在找你,但活跃在旧世界的她永远不可能找到处于现实当中的你。” “除非我能进入旧世界,主动找到她。”蓝礼低声喃喃。 “是的,”布林登·河文点了点头,“但如果你无法控制你自己制造破坏的能力,那么我永远也不会让你离开这面盾牌。” 蓝礼闻言眨了眨眼,没说什么,因为他并不清楚当升华满了之后具体会发生什么事情,现在说什么都没用。 接下来的对话断断续续,但始终持续着。 不久之后,从天空倾泻而来的狂躁风雪悄然停歇,不算温暖但很浓郁的阳光笼罩下,被白雪处处点缀着的森林看起来仿佛在闪闪发光。 遍及头顶的树枝、踩起来嘎吱作响的雪壳……行走在这片明显是一处神木林的环境之内,隐隐的饥饿感不知不觉浮现而出。 于是蓝礼踏步朝着不远处城堡方向走去,而披着黑袍的老人在身后紧紧跟随。 令蓝礼很惊讶的是,自己以及布林登·河文的出现并没有惹来城堡内任何人的注意——尽管这座“临冬城”中所存在着的人员数以百计。 布林登·河文声称这是旧神的力量影响缘故,但蓝礼猜测自己此时的状态似乎并非是完全的进入了副本当中,这种感觉来的莫名其妙,或者可以称之为直觉。 不过不论怎么说,这并不影响他填饱肚子。而更幸运的是,此地主人恰逢举行宴会来欢迎骑乘巨龙而来的那位新晋铁王座继承人,导致映入眼帘的食物很丰盛。 于是热闹的城堡大厅当中,开始频繁出现一些食物突然消失,或者凭空飞起的超自然情况…… 抱着刺激或者说试探三眼乌鸦的目的,蓝礼并未遮掩自己的行为,于是不久之后,原本喝的兴高采烈的诸多宴会客人们开始发觉情况有点不对劲,继而惊慌情绪诞生,并且飞快蔓延。 火盆摆设密集的大厅内因此更显混乱了,错愕大叫、惊恐呼喊、孩童惊奇的叫嚷、桌椅碰撞声、武器出鞘声、酒杯砸落地面声…… 各种杂乱声音代替了宴会原本的欢声笑语,情况显得越发诡异,那位来临冬城拉拢史塔克家族的少年龙骑士甚至脚步急促地离开大厅,满脸紧张的奔向自己安置在城堡某校场的强大坐骑,仿佛生怕自己在这里遭遇这种奇怪现象的袭击——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有可能的,只因这个时代的人们还都很迷信,而在维斯特洛大陆北方,各种奇奇怪怪乱七八糟的传说多不胜数。 “隐身很有趣。”某处无人注意的角落,蓝礼抹了摸嘴角沾染着的一些油渍,感慨之余侧头看向一直跟在身边的布林登·河文。 “但我猜这样会造成一些不好的影响。” “严重的话,你也许会藉此孕育出第二个混乱。”布林登·河文面无表情地回答,“搅乱旧世界原本的运转,必然会造成无序的混乱,这会让你有机可乘。” “孕育……”这种词汇让蓝礼感觉很别扭,但他更好奇这位此时的想法。 “那你为什么不阻止我?” “因为你不久之后会造成更严重的破坏,所以这点乱象并不需要重视。” “……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我会造成破坏的。”蓝礼道:“事实上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旧神扎根于世界,旧神与世界紧密相连,因此能够回看过去,也能够一定程度的观测未来。”布林登·河文说道:“而绿先知是旧神在现世的代行者。” 三眼乌鸦只是外号,绿先知才是这位的“正经职业”,蓝礼对此还是知道的。他因此想要问更多关于这方面的事情,可惜对方并不愿意多说旧神力量相关的隐秘,反倒是对于现实中正在发生的异鬼灾难并不隐瞒。 “远古时森林之子曾经占据整个世界,但现在它们已经濒临灭绝。” 说这话时蓝礼与布林登·河文正站在临冬城一座废弃的塔楼当中,躲避着外面复又刮起的寒风。 “所以为了森林之子的生存,我设法将异鬼释放了出来。” “你不也是人?”蓝礼奇怪地问。 他倒不奇怪对方话语中隐隐透露出对异鬼有一定掌控力的这个信息。毕竟原本蓝礼就知晓一些线索,同时前世记忆中那部剧里也曾有异鬼是森林之子创造出来的剧情。 “如果没有森林之子,旧神的力量会受到严重影响。”布林登·河文回答,“而我现在其实也不是真正的人类了。” “所以你的计划是利用异鬼是清除人类,然后让森林之子有生存空间?”蓝礼语气讥讽,“不怕玩崩了吗?” “异鬼灾难不会持续太久。” 布林登·河文知无不言地道:“冰与火是世界的二元,古代瓦雷利亚人利用火的力量与血魔法创造出了巨龙,而在人类入侵维斯特洛时,森林之子为了获得胜利,利用冰的力量制造出了异鬼。巨龙可以压制异鬼,森林之子同样也可以在人类世界陷入危机时再次站出来帮助他们,所以你看,我并不是想要完全灭绝人类,那对我而言并没有好处。” 蓝礼闻言皱眉,同时他突然想起来眼前这位布林登·河文的真正身份了。 布林登·河文,诞生于“现实”的一百多年前,是庸王伊耿时代的一位人物。 人称“血鸦”或“血鸦公爵”,是庸王的私生子,也是坦格利安王朝正统的坚定拥护者,曾经当过战场领袖,国王之手、守夜人总司令,最后于任职期内失踪…… 巨龙只有坦格利安才能降服,虽然目前的“现实”当中,巨龙连个影子都没有,但从布林登·河文语气来看,似乎他有把握让巨龙再现。 而旧神信仰下的森林之子显然也掌握着异鬼的详细情报与克制办法,如此一来,人类想要缓解当前灾难,必然会依赖这两股力量。 那么仰仗这点,当灾难持续期间以及之后,坦格利安与旧神信仰的成功崛起也就不是什么难以想象的事情了。 换句话说,如果没意外,眼前这位达成所愿,“制霸”维斯特洛的目标已然不远。 很明显,蓝礼本身就是一个意外,这导致对方口中所谓的即将发生更严重破坏这点,变得不再那么可信。 但让蓝礼更在意的是,这个三眼乌鸦为什么会和自己说这么多? 他没必要说这些的。 348 巨变诞生 废弃塔楼外的雪下的越来越大了。 透过窄小窗缝,从冰冷岩石堆砌而成的墙壁内部向外看去时,只能看到朦朦胧胧的一片花白。唯有努力睁大双眼仔细看,才能勉强看清掩埋于雪幕尽头的一些建筑痕迹。 蓝礼从未见过如此大的雪,不论前世还是今生,这让他有些遗憾的想到,自己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后,似乎还从来没有到达过北境这个在原著当中属于绝对主要区域的地方。 “冰与火的平衡持续了上万年,这的确很稳定,但同样也意味着世界无法更进一步。旧世界的格局千篇一律,阴谋、战争、权力、欲望、贫困、瘟疫、饥荒……某种意义上,改变意味着灾难,但有时候,灾难却会孕育新生。” 身旁黑袍老人仍旧在说着一些于蓝礼看来很没必要的话,这类话已经持续有一阵子了,最初怀疑过后,蓝礼已经很确信这些话并非是与自己说的,而是存在于此地的“第三者”。 想到这,他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的左手腕,那线条明确的七芒星印记似乎在隐隐发热。 “两个神在谈判啊……” 他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却并没有多在意这点,而是就这么用那双湛蓝的眼眸凝望着冰冷建筑外那一片缤纷的暴雪,内心当中一股独特的冲动不知不觉油然而生。 激动?压抑?暴躁……期待? 蠢蠢欲动的情绪来的有些莫名其妙,潜意识里似乎有种极度的喜悦正不断增多,那似乎是一种本能反应,一种仿佛被困野兽即将挣脱牢笼时的一种狂喜…… “要满了吗?”蓝礼低声喃喃,话语不重,却让身旁喋喋不休的老人声音一顿,注视蓝礼的那双暗红色眼眸忍不住眯起,“什么?” “没什么,只是——”蓝礼没想多打扰对方的“交涉”,所以准备敷衍了事。但正当他开口想要随便解释一句的时候,心中那股强烈的情绪却突然达到了顶点,随即他眼前蓦地一片恍惚。 窗口刮进来的刺骨寒风、充满视野的密集暴雪、窗外随风晃荡的残破木栏杆、乃至旁边表情怔然的黑袍老人…… 周遭一切在这一瞬间仿佛像是被突然打上了马赛克,又像是原本凝固的水流开始急速流动而起,变得模糊而又朦胧! 起先这种流动还能让蓝礼大致看清周围环境的框架,但似乎在眨眼之间,这种框架就变成了一片朦朦迅疾的灰影在不住地闪烁。 不久之后,蓝礼感觉自己浑身上下开始散发出一层淡淡的金光,透过金光仔细看去,他惊讶的发现,此时自己整个人都开始变得朦胧透明,恍恍惚惚——就像是周围浮光琼影般的环境那样! …… 三眼乌鸦此时所见到的则是另外一番景象。 他并没有看到蓝礼所见的那些特殊情况,眼中能够看到的,唯有原本正侧头凝视自己,嘴角有着一丝淡淡浅笑的年轻人表情突然凝固,随后变得僵硬、僵直、直到……石化! 身姿挺拔的年轻人眼眸神采迅速暗淡、饱满圆润的额头色泽也在眨眼间变得不是那么健康,一层颇显诡异的灰色从其衣领覆盖下的脖颈内部急速蔓延而出,最终爬满整张俊秀面孔。 如此变化似乎只在一两个呼吸间的功夫就已经完成了,名为让布林登·河文的黑袍老人没时间去思考为什么会突然发生这种事情,而紧接着,他也完全没心思去考虑原因了。 因为他脚下地面开始猛烈震颤了起来! 不、不只限于脚下、周围墙壁、墙外占地面积广阔的整座城堡,城堡外的丘陵原野、甚至那漫天暴雪,仿佛都在这同一瞬间颤抖了起来! “破坏开始了?”三眼乌鸦刹那间有了这个猜想,但随后,更加剧烈的震荡却让他直接把猜测中的破坏变成了另外一个词汇——灾难! 周围空间正仿佛开水一般沸腾,狂暴的颤动简直可以说是无处不在,幸而老人站在这里的并非真身体,所以倒也不怕因此站不住脚,然而此地原有的一切却都遭了秧。 本就属于废墟般的塔楼在颤动中开始逐渐崩溃,破损墙壁上的裂痕迅速扩大、弥漫、如蛛网一般。塔楼外隐隐出现龙吼声音,那是还未离去的巨龙发出的吼叫,只是这声音嘹亮当中,隐隐却充满了恐惧情绪。 废墟般的建筑之内,那变得如石雕一般的年轻人表面开始散发起了淡淡金色光芒,但这并没有对周围情况带来任何改善,反而让其所处地面轰然塌陷! 轰鸣声音伴随着人形雕像顺着塌陷洞窟迅速歪斜坠落而去,周遭墙壁同样开始朝下散架崩溃,如雷鸣般沉闷又恐怖的撞击声音无处不在,石头破碎堆积翻滚、拍打在地表之后带起一片气流冲击暴雪扩散,更是将那诡异的雕像完全掩埋在了看不见之地。 不远处,人群惊恐的尖叫声被塌陷完全掩盖,但死亡与毁灭的气息却弥漫的愈发严重。 悄然出现在城堡另外一栋建筑顶端的黑袍老人面色惊骇,眼睁睁看着建筑下方的人们如蚂蚁般从一处大厅惊慌窜出,又东倒西歪地躲避着周围愈发不稳的其他建筑跑向更远空地。 心念电转之余,他果断地无视眼下一切,极力透过自己的能力回望现实并且想要离开此地,然而几番尝试,名为布林登·河文的黑袍老人却颓然发现,自己此时已经被完全困在了这里! “旧神保佑,希望不要出现意外。”满面苍白的老人最终只能如此祈祷,心底却很清楚的知道,旧世界发生如此变化的根本原因不可能有别的——只能是现实世界发生了巨变! 事实也是如此。 此刻,在历史之外的维斯特洛,遍及七国各地的人们愕然发现,有许多突如其来的金色光柱倏然诞生,并从地表向天际汹涌窜去,最终捅入或遍及眼帘,或斑斑点点的云层之内! 随后,这些光柱如同激射的水柱凶猛撞击在一片透明墙壁表面一样,于苍穹尽头的顶点迅速分散化作一片金光细雨洒下,同时带起阵阵金色涟漪,于云层之中扩散开来! 一些距离光柱较近的人们惊恐地发现,光柱诞生的所在,赫然是一个个穿着各异,但本质与他们完全相同的人类! 这些人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遍布七国各地,表情大致错愕慌乱,身体却一动不动、如同一座座仰望天空的僵硬雕塑! 刨除从这些人体内窜出来的金色光柱,他们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奇特之地,然而唯有他们自己才知晓他们到底是什么。 穿梭时空而来的古代人、身怀特殊力量的维斯特洛人、被某人改变命运的普通人、乃至非人的狼人……在这一刻,所有与蓝礼有关系的人都发生了此种变化! 显而易见,这种情况下,位于君临之外的海洋深处,那座名为龙石岛的岛屿上散发出的光柱数量最多,也最闪耀。 而这种闪耀,随着时间流逝正不断加重! 349 消失 整个世界似乎都已经被金色的上升雾气所笼罩了,城堡顶层的书房内,蕾妮丝惊愕地瞪大双眼,努力想要透过周遭无处不在的“雾气”将不远处那漂浮于书房半空中的身影看清楚。 然而可惜的是,充斥于书房当中的金色浓雾就仿佛一层层颜色璀璨而又瑰丽的轻纱,不论女孩如何努力,都没办法透过这重重遮挡看清目标,只能看到一个修长的大致轮廓。 发生了什么? 她无法得知,也没办法对此探究什么,因为此时她根本动弹不了,只能维持着堪堪迈入门槛时的姿态一动不动,甚至女孩感觉自己整个人的思维都似乎变得迟钝了许多,往常一个简简单单的念头,现在却仿佛有些“沉重”,转动起来晦涩又艰难。 蕾妮丝对此没有丝毫防备,心中自然茫然不已。 事实上她此刻跑来找蓝礼,只是因为她对狼人这个种族的研究有了一些新的进展,但同样有许多困扰,所以想要跑来找蓝礼这位“神秘的魔法大师”请教一下。 结果她敲了半天门都没有人回应,好奇之下推门而入后,她整个人就措不及防地被僵直在了原地,眼睁睁看着自己浑身上下莫名其妙膨胀出大量的金色浓雾顺着屋顶升腾而去,却根本没办法做出丝毫反应行为。 有那么一瞬间,女孩认为这可能是蓝礼见有人突然闯入而施展出的奇特“魔法”但随后她就推翻了这个想法,只因她突然察觉到,此时蓝礼似乎已经陷入昏睡当中,一动不动漂浮在半空,状态明显不正常。 发生了什么? 女孩脑海里再次浮现出这个疑问。 周身浓雾来的莫名其妙,更令她不解的是,这莫名其妙的雾气虽然出自于自己体内,但对此她却没有什么感受,只是隐隐有种深陷泥潭般的触觉——周围空气似乎很粘稠。 蕾妮丝相信这一切肯定是不远处飘起来那位的杰作,最起码也是因他而起的。可惜蕾妮丝没办法问出口——对方眼下显然无法回答这是什么情况。 不过没过多久,女孩就无暇理会这个问题了,因为她突然感觉有种独特的拉扯力,正随着周围浓雾不断的上升而附加在了自己的身体上! 因环境而渲染成金色的长发因此凌乱飘动,镶银边的曼妙裙摆也跟着不断晃动了起来,女孩穿着精致棕色鹿皮靴的小脚越来越轻,最终脚尖倏然脱离木质地板缓缓向上升腾…… 蕾妮丝对此很是惊恐,更多的确是茫然。 她本能地相信蓝礼不会无理由的伤害自己,但那是在对方清醒的前提下,然而现在…… 周围金色越来越浓了,也让女孩愈发看不清书房环境,最后她甚至变成了个睁眼瞎,除了能够感觉自己正缓缓上升之外,别的根本就看不到丁点! 这种局面直到耳中隐隐听闻一段仿佛纸张被撕裂般的响动,才戛然而止—— 眼前的金色浓雾紧跟着猛然爆发出一片更为刺眼的光泽,晃的蕾妮丝双眼刺痛不已,但随后这种爆发就倏然收敛一空,如同风暴熄灭,又如一闪而逝的雷霆! 噗通一声响,身姿娇小的蕾妮丝从房顶半空位置摔落在了地上,手腕扭到的剧痛让她迟缓的思维霎时恢复正常,忍不住痛哼了一声后,蕾妮丝却突然发现,自己此时已然恢复了身体的掌控! “蓝礼?”揉了揉疼痛的手腕,蕾妮丝试探地叫了一声,可惜却根本没有获得回应。 书房内此时空荡荡的,之前那个漂浮着的身影眼下完全见不到丁点痕迹了—— 不,并非没有任何异常,随着刺痛的双眼有所舒缓,女孩突然发现,在之前蓝礼漂浮着的位置下方,正有一滩灰色的尘土与凌乱衣物堆积在一起…… 她有些慌乱的站起身来凑过去一看,似曾相识的一幕让她不自觉抿了抿嘴,某些不愉快的回忆再次浮现心头。 怔然半晌后,她面色阴郁地深吸了口气,随后蹲下身去,探手将衣物拿起查探了起来。 没错,这是刚刚那位身上所穿的衣物。 但确定了这点后,蕾妮丝脸上阴沉却突然消散一空,种种线索与记忆接连浮现——没记错,今天早晨那位还声称明天去岛上的龙晶矿处巡查来着,显然,如果真的准备离开,他不可能会说这种话…… 一股明悟紧随而来。 “原来你也是不由自主的吗。”喃喃着,蕾妮丝捏着黑色衣袍的手不由紧了紧,但随后她却表情一怔。 只因随着她将长袍拽起,那被衣服覆盖之下的地方,竟有一根奇特的黑色木质权杖,与几枚颜色透明的水晶球静静摆放在灰色尘土当中! “这些是什么?” 她有些奇怪,随手将衣物放在一旁,然后拿起尘土中最明显的那根权杖,但还没等女孩仔细查看,她眼前就一个恍惚。 再之后,蕾妮丝愕然发现,自己此刻竟然已经站在了一片海洋之上。 抬头凝望,天空阴沉乌云与雷霆遍及,低头看去,下方隐有恢弘的流水宫殿隐存! …… 世界的另一头,位于维斯特洛极北永冬之地的某处荒芜山峰内,处于黑暗地窟之中端坐的枯瘦老者缓缓睁开他那暗红色的眼睛,暗淡光线下,如枯木般的面庞很反常地浮现出一抹诡异的黑色痕迹。 紧随其后的是一连串猛烈的咳嗽声,声音充斥着痛苦,惹得地窟内几个矮小身影慌忙围拢了过去。 “绿先知!绿先知?” “发生了什么?” “您怎么了?” 一连串清脆悦耳的声音担忧地询问。 “我……咳咳,我真是……真是没想到……”剧烈喘息着的苍老声音似乎充满了懊恼情绪,断断续续,更是显露出声音主人此刻的糟糕状态。 “没想到什么?” “是啊,有什么事您没想到?” “我……我……”声音主人喘了好一阵子,才似乎好受了许多,但话语中的懊恼情绪却愈发浓烈。 “我成功阻止了他造成更大的破坏,我……我成功打乱了他原本目的,没错,我做到了,我还顺利与七神达成了协议,可是——” 声音顿了顿,随后苦涩地再次响起。 “可是,他把盾牌带走了!他竟然把盾牌给带走了——旧神在上,我甚至没法预料接下来会因此发生什么糟糕事!” “……盾牌?”有着美妙嗓音的森林之子们闻言面面相觑,颇感茫然。 “什么盾牌?” 未完本感言 不想拖拖拉拉的周更下去了,所以本书到这就算是暂告一段落,等状态恢复之后我打算重新开一本书再继续写这个故事,但具体时间不定。 事实上这段时间我的状态始终不太好,如此松垮的更新甚至也得要一句一句的往出憋,这显然称不上有什么质量可言,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我也算是把尾巴给憋了出来,不至于直接当太监,也成功忍住了没有甩个大纲遁。 要说我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某天一觉醒来后就突然没了头绪,坐在电脑面前脑子空空如也,而且心情沉闷特别的烦,这种烦不只限于码字,就连上班时也一样,所以后期一月初的时候我干脆就连新工作都辞了,但是即辞职又不码字的我干什么了呢? 整天睡大觉! 仿佛一下子对所有事情都失去兴趣了一样,却又在某天疯狂的想尽办法联络上一位五年前在湘西旅游时见过一面的女孩,然后一通表白诉说相思之情——鬼知道我连话都没和人家说过哪怕一句,怎么就有所谓的相思之情了……这事闹的挺尴尬,现在想想真是很莫名其妙。 说这些不是在替自己找借口,我只是想说,在断断续续更新的这段时间,我辜负的并不只是这本书以及本书可爱的书友们,而是我生活当中的一切,包括朋友,包括亲人,包括同事与工作,也包括我自己……辞职后以及被病毒封印的这两个月,我感觉生活变得乱七八糟,更糟糕的是肺炎的爆发以及种种相关新闻看的我更是烦闷,有时候整个人就像要爆炸了一样,直到最近消息渐好我才跟着好过一点,但是状态依旧不怎么样。 所以我也没法保证什么时候会重新开写,总归是要状态好了的,同时我在看一些心理方面的书籍,希望能让自己更主动一些,以及等这波风波过去之后,我需要先投入工作,重新开始新生活,开始把失去的一些本该有的兴趣找回来,也要先将身体调理好,因为我的体重已经跌落到一百斤以下了。 实在是很对不起一直支持这本书的书友们,我很羞愧,这段时间甚至都不敢看书评哪怕一眼,因为真的不敢面对……勉强把冰火尾巴给续上,写的也不尽人意,空荡荡的脑子整天也不知道在寻思啥—— 只能说这个故事还没结束,我会回来把它写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