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凰,缠绵君心》 001. 前世今生 “庄亲王侧妃陆氏接旨——罪妃陆氏谋害亲王子嗣,善妒狠毒,不堪为妃,今特下旨收回其侧妃之位,贬为使女。陆氏不守妇德,草菅人命,刺探军情,私通敌寇,赐白绫一条。钦此!” 陆芙萩低头跪立,掩去眼中嘲讽:使女?比侍妾还不如呢,这是故意要她带着卑贱的身份死去。 “陆芙萩接旨,叩谢万岁。”平静异常的领旨谢恩,开口做最后的请求:“恳请陈公公宽容片刻,容芙萩换件衣裳。” 陈从看着她一身素白戴孝,死寂无波,想着这庄亲王府内的阴私以及整个陆氏家族的命运,不由动了恻隐之心。说起来,十年前正是他前往陆府传的指婚圣旨,今日他已是首领大总管,本不用他来,只是皇帝另有吩咐。 陈从屏退侍卫,低声道:“陆氏,皇上命奴才来寻样东西。” 陆芙萩脚步一顿,走回屋内,不动声色将房门栓紧。 皇帝要的是芙蓉血玉,若交不出,皇帝会下旨灭了陆氏九族。可是,那枚自小佩戴的玉佩在半年前就失踪了,她已知其中利害,根本不敢说出口。更何况,说了皇帝也不信。 脱下雪白丧服,木然的换了身火色大红衣裳,拿了烛台在房中点起火苗。房内皆是易燃物,片刻便火势大起,安静的夜色嘈杂起来。 她静坐火海之中,回忆起王府内的这十年,又哭又笑: 穆云棣,你果然冷酷无情,即便是棋子也有十年的情分,你对我的痛苦视而不见也罢了,为何要眼睁睁看我三哥送死?那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魏彤,你终于得偿所愿了,怪我自己天真懦弱着了你的道,可就算死,我也要化成灰烬与这王府融为一体,倒要看看你能得意到几时! “魏彤,你好狠的心,为什么要拿走我的芙蓉血玉,为什么一定要赶尽杀绝!”拼命嘶喊出最后一句话,笑着倒在大火之中。 魏彤!魏本昌!魏家!活着奈何不了你们,可临死却能送上好礼。自古帝王多疑,只要这话传入皇帝耳中,魏家不死也得蜕层皮。魏彤不是早就想要芙蓉玉么?她就大方的“送”! 终究是不甘心啊! *“小姐,小姐快醒醒,王爷要来了。” 仿佛沉睡了很久,耳边恍恍惚惚有人说话,刚睁眼就见自己一身朱红嫁衣,那么的似曾相识。 “王爷吉祥!恭喜王爷!” “赏!”清冷的嗓音响起,令她心头一跳,整个人如置寒冬。 这一定是梦! 然而喜帕被挑落,她看清了眼前男人的长相,幻想彻底被击碎。 穆云棣?! 她不是死了吗?为什么会…… 002. 上房请安 1 “安寝吧。” “别太紧张,放松。” “睡吧。” 这一夜本该是最暧mei的时刻,然而穆云棣的话音始终是冷的,前后统共三句,无比简洁。她至始自终一言不发,闭着眼不动不看,大约觉得她太过没趣,例行公事般草草了事,便睡了。 这张年轻俊美的脸,这个尊贵清冷的人,让她感受不到丝毫的温暖。他就像一把锋利的匕首,每看一眼,就在她心口狠狠戳了一刀,几乎痛的喘不上气来。 前世的这夜,她怀着无限的美妙憧憬献出了自己,义无反顾踏入了他布下的大网,直至粉身碎骨。是她太傻,怨不了别人,可若此刻她是活着的,这一次她再也不愿那么傻傻的活了。 这个人没有心,没有情。 前世头两年待她冷冷淡淡,后来忽而宠爱,正是察觉了她的秘密。有价值才值得他费心,正因此,将她拖入了地狱。 越过他下了床,打开妆奁盒的第三个小抽屉,芙蓉血玉静静的躺在里面。 温润剔透的玉质,鲜艳如血的颜色,鸡蛋大小盈手可握、精雕细琢的半开芙蓉栩栩如生。曾以为这是外祖母赠送的出生之礼,谁能想到却是另有渊源,更在未来引发了灭顶之灾。 这一刻她终于相信,她重生了。 清晨醒来,望着窗外晃动的日光,丫鬟们轻盈的脚步,只觉得恍若隔世。 “小、侧妃!”熟悉的声音,正是碧珠,如记忆中那般,笑盈盈的服侍她穿戴。当初的自己就似此刻的碧珠,看什么都是喜悦,吃什么都是甜,总相信未来会像故事那般美好。 上一世碧珠吃的苦,受的罪,全是她带来的,这一世,定要保她安康。 “侧妃,该去上房请安了。”进了碗茶后,碧珠轻声提醒。 芙萩点点头,由小丫鬟领路,往嫡妃魏彤的院子走。 她到的不算晚,然而大厅内早等候了一群人。正中上首坐着的便是嫡妃魏彤,容貌艳丽,笑容宽和,不过是假象罢了,内里最是善妒狠毒。左侧下首坐着的是侧妃骆子琳,正用那双看似天真澄澈的大眼睛望着她,满满的好奇与善意。 再往下是三位庶妃,王氏、张氏、周氏,皆是容貌温婉柔美之人,其中以王氏为最。论起来,王氏与她是有些渊源的,王氏身子娇弱,却育有一子,养在她的名下。 站着的尚有十来个侍妾,不乏心计深沉者。 府中除了嫡妃、侧妃由圣上指婚外,其他女人大多是皇太后、皇后以及穆云棣母妃舒妃所赐,希望多为皇家开枝散叶之意。目前只有两个侍妾所出的女儿,养在嫡妃身边,并未改玉蝶。曾有侍妾生了儿子,不足月便夭折了,再往后干脆无人再孕。 这里头的猫腻大着呢。 003. 上房请安 2 在芙萩不露痕迹的扫视众人时,旁人也纷纷审视着她。 凤眸秋水,面若芙蓉,唇角微扬,似娇似媚。上身是大宽袖百蝶穿花,下着石榴红撒花彩绣裙,鲜艳明亮,衬得那肤色更为雪白水嫩。这容貌虽美,不是绝色,却因她身上那点儿隔世疏离以及眼底暗藏的清冷,平添了一股难以言说的魅力,格外勾人眼目。 众人眼神俱是一沉。 “妹妹可算来了,教姐妹们好等。”魏彤端起微笑,压下心头狠厉。 这话说的亲切,暗责她来的迟了,架子太大。 “是芙萩的不对,王妃恕罪。”初次见面她不想针锋相对,只做愚钝不解其意。 魏彤见她不接招,倒也不多说。 一位嬷嬷捧着只木匣子上前,里面是雪白的锦缎,魏彤扫了眼红色血迹,点了点头。这算是认可了入门的新人。 “王妃请喝茶。”芙萩跪在垫子上敬茶。 “妹妹真是好样貌,听闻性子也是温婉谦和,又有才情,王爷必定喜欢。以后要好好儿服侍王爷,与姐妹们和睦相处,若是缺了什么,别见外,只管打发人来找我要。”魏彤喝了茶,嘴里说着场面话,不乏敲打警告之意。随后,一侧的大丫鬟捧出茶来,这便是当家主母赐给新人的茶了:“一眼看着你,我就喜欢。喝了这杯茶,往后我们就是姐妹了。” 前世她被魏彤的虚伪所欺骗,以为对方真心接纳,却不知这入门的第一杯茶就大有文章。纵然知道,她却不能不喝。 “是,谢王妃姐姐赐茶。”她接过茶碗,平静的喝了一口。 不过是绝育药罢了!这一口茶足以让她一两年内无法受孕。 前世她被害得生不出,这世她却不愿生。 “快快起来。”魏彤见她用了茶,笑容里多了几分真实,虚扶了一把,为她介绍府内的其他人。 骆子琳虽同样是侧妃,却比她早进门,无形中自然高一等。 “侧妃姐姐请用茶。”对着侧妃,她自然不用跪。 “这怎么使得,你我都是侧妃,我如何当得起。这可真是折煞我了。”骆子琳一副无措又无辜的望向魏彤,好似被人欺负了一样。 魏彤笑道:“你进门早,她喊一声‘姐姐’,如何当不起呢。” “那、我就托个大吧。”骆子琳这才点头笑着接过茶,同样给了见面礼,又赐了茶。 她仍是佯作无知的喝下加了料的茶水,冷眼旁观着这两人言语来往,看似亲近融洽,实则暗地相争。前世她真是活的太失败,那么多显而易见的事,居然都被她无视了。 接下来便是三位庶妃向她敬茶,侍妾们磕了头,魏彤作为主母又训示了几句,仪式便结束了。 回到自己的院子,她将所有人都遣出去,仿佛被抽空了力气瘫倒在床上。 她真的该好好儿想想了。 004. 唯二心腹 按照规矩,新婚头三天穆云棣都要歇在她的院子。 她那么的恨他,如何能忍受与他缠绵欢好。可她不是正室,一个家世不显的小侧妃,没有王爷的宠爱如何在府中立足?更何谈复仇?别提那些虎视眈眈的女人,只那些捧高踩低的下人就能令她生不如死。 前世,她的身边埋了不少探子,背主求荣的更不在少数。 人心最是变化莫测,要人忠心,得不折手段。 她将柳妈与碧珠唤了进来,陪嫁的人里,只这两人可以信任。 柳妈长得和善身材微胖,四十出头,是她的奶妈妈。母亲生下她后落了病根儿,半年不到就死了,是柳妈将她带大,比对亲儿子还好。再者柳妈是随母亲从蒋家嫁来的,蒋家书香世家,子孙繁茂,妻妾妯娌多,少不了明里暗里的争斗,柳妈自小耳濡目染有应对的经验。 父亲只有母亲一个妻子,母亲去世几年才续弦,继母又是温柔和善一直没有生育。两位嫂嫂待她也不错。是以她一直单纯,被啃的骨头渣不剩还不知谁害的。 碧珠是家生女儿,与她一样是个单纯性子,以前因此没少受暗算。 “侧妃是不舒服吗?”柳妈见她一个人呆了半天,有些不放心。 她笑着摇摇头,眼神盯着门外一个小丫鬟,低声道:“你们瞧瞧,那丫鬟倒挺关心我这个新主子,总是看着我的举动呢。” 碧珠或许懵懂,柳妈却是一点就通:“是个钉子?” “什么钉子?”碧珠听不懂。 她不理会碧珠,冷笑着说:“柳妈眼睛亮,这些天就好好儿看看院子里的这些人,合适的留在身边,其他的打发在外围。咱们才来,暂时别闹什么动静,免得人说我苛待下人。只是一件要特别记得,除了你们两个,一概不许人接触我的贴身之物,没事不准人进我的屋子。” 柳妈满眼惊讶,昨天还是单纯天真的小姐,今天就变了个人似的。 “奴婢明白。依奴婢之见,不管是哪儿插的钉子,到了这儿都是咱们的人,必得敲打敲打,省得出了事儿不好开交。”柳妈到底有经验,哪怕十来年清闲着,也比她们考虑的周全。至于她一夜变转的性子,柳妈只能猜测是嫁了人,会思量了。 “恩。”芙萩点点头,见碧珠惊疑又茫然的眼神,叹笑一声:“你呀!以后凡事多个心眼儿,谨言慎行,不懂的就问柳妈。没事儿别出去,否则闯了祸我也救不了你。” “怎么说的好像这王府是龙潭虎穴似的。”碧珠还真怕了。 “又胡说呢!”柳妈朝外看了一眼,板着脸训了一句,这才请示道:“晚上王爷要过来,侧妃厨艺不错,不如在小厨房亲自做两样小菜,好歹是番心意。” 穆云棣…… 身在局中,不得不争。 穆云棣啊穆云棣,既然你不喜上世的陆芙萩,那么我就做一个你喜欢的陆芙萩! 005. 谋定初步 华灯初上。 穆云棣踏着夜色而来,一身冷冽尊贵令人不敢正视。 “芙萩恭迎王爷,王爷吉祥。”芙萩盈盈下拜,低垂头颅,让人一眼望去只见其白嫩优美的脖颈,配着那一身牡丹绣花红色罗复裙,更是诱发了迷人的风情。 “起来吧。”穆云棣眼神微暗,的确有些惊艳,但更多的是惊疑。犹记得昨夜……他还以为娶到了一位木头侧妃呢。 两下一对比,竟然他觉得有些好笑。 当然,旁人只觉得气氛似乎没那么压抑了,只有贴身服侍的李英公公瞥见了自家主子微微扬起的唇角,不过转瞬即逝。 芙萩不同,毕竟曾嫁给穆云棣十年,对于他心情的变化十分敏感。 呵,穆云棣再冷也是男人,哪个男人不爱美人。只是他情绪内敛,不似其他人那么大张旗鼓罢了。 “芙萩略懂厨艺,做了几样家常小菜,王爷尝尝?”服侍了穆云棣净手、落座。她站在桌边为他布菜,轻柔带笑的试问,看似随意,却不逾矩半点儿。 穆云棣见她微偏着头,红唇轻抿,眼睛忽闪着,哪有方才的柔媚,倒显得有点儿可爱。他一时好奇了,他的这位侧妃究竟是个怎样的性子? “坐吧。”穆云棣话音柔和了些。 芙萩顺从落座,陪着用膳,偶尔说说桌上的菜,声音清澈干净,让人不觉得聒噪,反而颇为悦耳。 穆云棣一向秉承食不言,却破天荒的没阻止。 饭毕,她率先提议对弈一局。 穆云棣看着时辰尚早,便允了。 她的棋艺一般,根本不是穆云棣的对手。她不撒娇求饶,也不骄纵耍诈,只是紧紧凝眉盯着棋盘,力图将手中的棋子放个最合适的位置。 “不过是盘棋,那么认真做什么。”穆云棣见她久久不落子,一张娇美的小脸都快挤皱了,有些不耐又有些好笑。 她却一脸认真望着他:“王爷棋下的真好,我都还没准备您就赢了。” 穆云棣对着她一张不似作假的神情,嗤笑一声:“就你这半吊子,爷若输给你才叫真没脸。” 这话一出,芙萩顿时气鼓了脸,却又碍着身份敢怒不敢言。 实则在心里,惊涛骇浪。 穆云棣竟会玩笑?那一瞬间温柔的神情昙花一现,让她以为是错觉。 这一夜,被翻红浪,极尽缠绵。 穆云棣心满意足的睡了,她却睁着眼,擦去无声流淌的眼泪。她似游离着灵魂看着另一个自己与他演戏,那么讽刺可笑,当他亲吻自己的时候,更是感受不到丝毫悸动,只有无尽的厌恶、反感、憎恨! 可是,她必须忍受。 今晚的一切都是她仔细思量后做出的。穆云棣不是贪恋美色的人,若要得穆云棣的宠爱,要先吸引他的兴趣。幸好,她多少是了解的。今晚成功了,以后才能循序渐进。前世他曾喜爱过一个女人,那时不懂,只会伤心自卑,这回…… 他的心冰冷无情,她不屑要,可她要他的宠,她要做他唯一的宠妃! 006. 入宫谢恩 西院被各房盯的如同筛子,一举一动都在众人眼中。 早起请安时,漫天的醋味,羡慕又嫉妒的眼神,明褒暗讽的挑拨,附带幸灾乐祸。 各房皆知上房那位可不是温婉大方的主儿,东院的同样不吃素,这新侧妃刚来就想冒尖儿,能落得了好?然而魏彤与骆子琳都不是傻子,新人刚进门三天,指不定是穆云棣一时新鲜,即便真是威胁,也不能贸然出手。 芙萩同样早有考虑,绝不会毫无准备将自己立成靶子。 自重生以来,她成宿的失眠,既是因前世噩梦,也怕今生是黄粱一梦。夜深人静,穆云棣在身侧熟睡,她则谋划着今后的复仇。若是不去想,汹涌的仇恨无法压制,更没法接受与最痛恨的人同枕共眠。 今天,穆云棣带着她入宫谢恩。 先前往养心殿见皇帝,皇帝训勉了几句就让他们跪安。 从始至终芙萩都低着头,举止不差错半点儿,直到出了养心殿才发觉手心满是掐出的血痕。那会儿听着皇帝的声音,她的耳畔不断回响着前世赐缢的那道圣旨,这位皇帝还灭了陆氏九族! 皇后居景仁宫,照例说些场面话,就让他们去永寿宫见舒妃。 舒妃已近四十,保养得宜,虽仍有明艳风韵,但皇宫美人辈出,早没了宠爱,她只有一子,是后半生唯一依仗。舒妃待芙萩倒是温言和气,除了早备好的见面礼,又特地将腕上一只皇帝赏赐的水汪汪的翡翠玉镯给了她。 “以后要好好儿服侍王爷,早点儿为皇家开枝散叶。”舒妃拍拍她的手意味深长的笑。 “是,谢母妃赏赐。”芙萩犹似娇羞的低下头,掩去眼底冰冷。 又说了点儿闲话,舒妃道:“今儿留下用午膳吧。时候还早,让人带你去御花园转转,园子里花儿开的不错。” 她知道,是舒妃与穆云棣有话要单独说。 皇家花园自然是极好,她随意走了走,在湖边的小亭子坐了。清风拂面,不由得倦意上头,倚着柱子阖了眼。 不远处伫立着一人,似思忖了片刻才举步行来。 宫女见了来人忙行礼:“奴婢给安郡王请安,安郡王吉祥。” 芙萩惊醒,眼中尚带着一丝睡意茫然望去,但见来人玉色锦袍,修身长立,气质温润,品貌俊雅。皇七子,穆云橖,府邸与庄郡王府毗邻,算是她的邻居。 只是……为什么她觉得对方那双微然上挑的狭长凤眸内闪着笑意? 瞬间恢复清明,起身纳福:“安郡王。” “惊扰侧妃了。小王先行一步。”穆云橖淡淡颔首,仿佛只是路过,碍于情面打个招呼。 见他如此干脆利落,芙萩倒疑惑了。 虽有其他宫人们在场,但她与一位年轻郡王相处到底不妥,起先还担心,眼下倒是她多虑了。只是,怎么看都不觉得他是路过。 穆云橖么…… 前世虽然交集不多,但印象极好。温润谦和,似不争权,府内妻妾也简单,只可惜随了其母妃体质,自幼病弱一直用药,开府时皇帝特赐封号“安”,希望他一世安然平乐。 皇家真有如此简单之人吗? 007. 借病暂保 回府的马车上,芙萩揉了揉鬓角,气色看上去很不好。 穆云棣问了一句,她故作没事。穆云棣并不知她彻底失眠,只知她每天都醒的极早,以为初到王府不适应,如今是略微疲倦罢了。 哪知刚下马车就见她身子一晃,接在怀里才发现是昏过去了。 “请御医!”穆云棣抱着她回了西院,见柳妈等人惊慌之色,禁不住问:“侧妃以前的身体如何?” 柳妈先是一愣,紧接着反应过来,王爷是在问自家小姐是否有旧疾。 “回王爷,侧妃一向身体康健,少有病痛。” 闻言穆云棣便多心了,不由得阴谋化,好好儿的人突然晕倒?莫不是新人入门,府里有人不安分了? 请的林御医凭借精湛的医术,就住在这条达官显贵聚集的大街,因此来的很快。 诊视之后,林御医眉头紧锁,欲言又止。 “但说无妨。”见御医如此神色,穆云棣心头一重,想到最坏的结果。 碧珠柳妈同样变了脸色。 “王爷不必过于担忧。”林御医赶紧说道:“侧妃是忧思过甚,心思郁结,梦靥缠身,夜不能寐,食之无味。之所以昏倒,正是身体太虚弱,只要放宽心思,吃些安神补气的汤药,辅以饮食调理,月余便可恢复康健。” 这番诊断令穆云棣极为惊讶。 “开药吧。”穆云棣心中疑惑不解,只是交代柳妈等人好好儿照顾,又打发人去魏彤那儿吩咐,从库中选些好药材送到西院,给她补补身。 直至暮晚时分芙萩才醒,从碧珠口中得知了御医的话,想不到那么精准。 生病是她计划好的,穆云棣对她充满了探究,是好事,即便一个月不侍寝也不会被遗忘。她不占着穆云棣,别人会以为她不过尔尔,不把她当对手,她便相对安全。最重要的是,她需要时间去联系一个人。 当着穆云棣的面儿演戏,不容差池半点儿,但他若信了,再不会起疑。幸好,她刚重生本就在适应期,身体的确十分疲惫虚弱,假装的昏倒竟也真的睡着了。 各院得知消息都来探望,魏彤也亲自带着东西来了,做足了姿态。 柳妈将众人送来的东西一一呈看。 她摆摆手:“也不知到底是怎样的‘好东西’,搁着吧。” 她倒不怕她们加些避孕的料,就怕掺杂了别的。 “三哥后天休沐吧?明天柳妈送些东西回去,顺便给三哥留个口信。记着,只能告诉江春。”她最想见的人就是三哥,前世负疚最深的三哥,江春是他贴身的人,最为忠心嘴严。 父亲陆平是个知府,大哥外任知县,二哥在翰林,一门皆是科举文人,偏偏三哥去从军。如今边疆较为安稳,可不久即将动/乱,她怕噩梦重演。 前世,三哥死在了战场,死的不明不白。 008. 三哥景华 陆家曾祖有从龙之功且战功彪赫,太宗皇帝赐封忠勇一等公,当时的陆氏一族可谓尊荣至极。然,水满则溢,历经三朝,到如今嫡系一派全赖祖上余荫,倒是旁支的陆平不负祖上遗训,家中子侄颇为成器。 虽陆平与两个儿子皆科举出身,然三子要从军他也颇为赞同。 身为陆氏子孙,陆平心底还是希望陆家能重拾祖上尊荣。 这日休沐,陆景华策马回府,换了衣裳就要去庄郡王府看宝贝妹妹。 “三爷!”贴身小厮江春笑着将他拦住:“昨天小姐让柳妈来传话,若今儿三爷要去看她,顺便把去年画的那幅画儿拿到东门大街的玉雅斋修缮装裱了。小姐一人在王府想家,想要那幅画儿做个念想。” 闻言陆景华不由得发了会儿呆。 从柜子里取出精心保管的画轴,亲自拿着找到了那家玉雅斋。 铺子不大,各色古董字画、玉器珍玩应有尽有,也兼做装裱修缮。看上去没什么奇特,不知芙儿怎么知道这家店? “老板,我这儿有幅画儿,不当心滴了墨,能否修缮完好?”陆景华小心翼翼的打开画儿,但见上面画着一男一女临窗对弈,窗外一株芙蓉。本是极好的画儿,可惜正中滴溅了两滴墨汁,生生把画儿糟蹋了。 “可以,可以。”老板瞟了一眼就满口承诺,然而当视线扫到画中女子拿在手中把玩的玉件儿,目光陡然一变。 芙蓉血玉! 随后陆景华前往王府,带着芙萩最爱吃的糕点。 听着他问长问短,讲着军中趣事,芙萩听着,目光不瞬的盯着他看,甚至忍不住伸手摸摸他的脸。直到触摸到温热,这才信他是真实的。 三哥今年二十,正是风华正茂,多年的军营生活令他蜕了年轻青涩,身形挺拔矫健,言谈举止潇洒不羁。他是不受束缚的战马,疆场才是他的宿命,他是天生的勇者将才,不该困于偏小一隅。 若是阻拦了他,他的眼中再也没有张扬迷人的神采。 “芙儿?”见她古怪的举动和忽而黯然忧心的眼神,陆景华满腹疑惑:“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三哥,我好想你。”一句话眼眶就红了。 一直伪装高兴的陆景华难受了。 从赐婚那一天他就难过担心,从小呵护的妹妹在外人看着是嫁入皇家享受荣华,可侧妃再好听也是妾,那么多女人争一个男人,日子是好过的?然而圣旨无法违抗,他们家只能感恩戴德将她送入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芙儿,别怕,有三哥呢。什么事三哥都会帮你。”如同前世一般的承诺,轻拍着她的头,笑的宠溺又坚定。 前不久和亲的最后一位公主病逝了,安稳了二十多年的北疆地区定会硝烟再起。 他决定上战场,挣军功! 009. 一时兴起 近来穆云棣明显忙碌,早出晚归,也少进后院,多在书房安寝。 这日忙完了手头的事,已近亥时,不知怎么的就想起西院的侧妃来。在他看来,这侧妃身上有种说不出的隔世疏冷,隐藏在那矛盾的性格之下,乍接触不会察觉,却忍不住被吸引。 忧思过甚,心思郁结,梦靥缠身。 不过十六岁的年纪,怎么会…… 当他一时兴起来到西院,她果然没睡,正托着腮,盯着棋盘出神。 “王爷?”没想到他这么晚了过来,吃惊下,芙萩也没行礼,仍是呆呆坐着。 穆云棣也不计较:“这些天睡眠可好?饮食如何?” “都好。”芙萩一扫眼底落寞,孩子气的说道:“听说王爷最近很忙,可得注意身体,若是病了,药可很难喝呢。” “怎么,怕喝药?”穆云棣当然听得出她隐晦的抱怨,这样的俏皮淘气话,即便是他幼时都没体会过。 “恩,其实我没病,身体挺好的。”仿佛是为了增加可信度,边说边点头,却止不住心虚乱瞟的眼神儿。 穆云棣反应过来,她这是在撒娇啊,想要他免了她的“苦难”。 “胡闹!好好儿吃药!”冷声训着,眼里却透着笑,整个人柔和不少。 这体验太新奇。以往不论他在哪个院子,上至王妃下旨侍妾,无一不讨好奉承,为自己谋利,她却在他难得到来时抱怨药苦。不说想他,不说等他,更不会一门心思拽他上/床。 她的简单,让他喜欢,让他心静。 “要不要爷教你怎么下棋?”心情一好,他有了兴致,甚至调侃起她半吊子的棋艺。 “王爷就会欺负人!”尽管不服气的嘟囔,芙萩手上却极快的收拾好棋盘。 东院里,骆子琳得知王爷去了西院,刺啦一声撕烂了手中帕子,脸上哪还有半点天真纯净? 谁都知道王爷最近忙,几天不入后院,却突然去了西院。西院新进门就似乎挺得王爷喜欢,如今怎么不教人多想。难不成、西院真要得宠了? “这小贱人!没想到真会勾人!”骆子琳咬牙咒骂:“绝对不能给她机会,否则我还怎么在府里立足。” “侧妃犯不着为她生气,身子要紧,再者,还有王妃在呢。”心腹丫鬟绿蕊提醒道。 “对啊,我急什么?该急的是魏彤。明天可有好戏看了。”对于魏彤的手段,新入门时骆子琳也是领教过的,至今恨的咬牙切齿。若不是当初那杯茶,她至于这么久怀不上吗? 幸好,爹爹请了个厉害御医给她调理,再过不久身子就恢复了。到时候…… 上房的魏彤自是嫉恨难平,又不敢砸东西出气,夜深人静的,万一被王爷知道,岂不是毁了辛苦建立的大度贤淑形象。深深吸了口气,强行把怒气压下,眼里闪过毒辣。 “哼,不过是个知府的女儿,倒有点儿手段。明天本王妃会好好儿关照你。” 010.一次小惩 早起请安,芙萩一贯不早不晚。这天却似新入门那天一样,众人早早到齐,一致幸灾乐祸的打量着她。 芙萩佯作不察,一如既往的给魏彤请安。 “妹妹的脸色不大好,想是病还没养好吧?”魏彤倒是和颜悦色,只是任由她跪着,不叫起。“养病最要紧的是清净,得放宽心,别想些有的没的。总是病着,你难受,王爷担心,我也不放心啊。” 若非此刻一个高坐在上,一个跪在地上,倒似真的姐妹情深一般。 不等芙萩答话,骆子琳在一旁笑道:“像陆妹妹这样的美人,病了多让人心疼啊,怪不得昨夜那么晚王爷还特地去探望。只是……”口气一转,看似劝解的话里难掩那份酸意:“陆妹妹,你也该多注意,如今你病着,万一把病气过给了王爷可如何是好?王爷是我们的天,可容不得丝毫闪失啊。” 其他庶妃侍妾皆附和起来。 魏彤本就是想小小惩戒一番,压压新人气焰,因此故意忽视芙萩跪着的事实,与她们随意谈笑起来。 这样的事上世没少遭遇,才开始倒是和穆云棣说了,魏彤毫无影响,她却得到变本加厉的对待。后院的争斗,一味依靠向男人告状是不行的,更何况这还是个冷心的男人,权势是他的最爱,魏彤是他的嫡妻,魏家是他争位的一大助力。 她不声不响的跪着,听满屋子的说笑,仿佛受罚的不是她。 茶水续了三回,已有人想离开了。她跪那么久,若真有个好歹,保不准王爷什么态度啊。 “啊!”不知谁惊呼了一声,满屋子的人都站了起来,神色不定的盯着昏倒在地的人。 “侧妃!侧妃!快请御医啊!”一直压制情绪的柳妈扑了上来,抱着芙萩着急的大喊。 芙萩早知今早不会好过,特地将性子浮躁不谙世事的碧珠留在西院。 “送陆侧妃回去,请御医瞧瞧。”魏彤淡淡摆手,看似镇定自若,心里着实也没底。不过,今儿是十五,王爷会歇在她的院子,先下手为强,即便之后王爷再听了对方的话,也是不痛不痒。 却不料穆云棣从户部回来,直接去了西院。 倒不是穆云棣无视今儿的日子,而是想到芙萩一直睡眠不好,特地请了一串高僧开光的檀香木佛珠。哪知刚进房门就见她慌慌张张,遮遮掩掩,甚至从床上栽下来。 “慌什么呢!”轻斥一声,不顾她的抗拒撩起裙摆,赫然发现她两只膝盖一片青乌,屋子里还残留着淡淡药香。“这是怎么回事?” “都是我毛毛躁躁的,不注意绊了一跤,抹了药,已经不疼了。”心虚的解释着,怕他再追问,故意盯着他手中的盒子:“王爷有东西送给我吗?” 穆云棣压下疑问,把佛珠戴在她腕上,冷声下令:“服侍不力,致使主子受伤,所有人下去领十个板子!再有下次,决不轻饶!” 011. 莫测心思 穆云棣在西院没多呆。 一出来便吩咐:“打听清楚怎么回事。” “是。”李英立刻会意。 待穆云棣梳洗更衣后,正往上房去,得到了回信儿。李英是他的心腹下属,不偏不倚,将早上的事据实陈述。 穆云棣自小在宫中,什么样儿的勾心斗角没见过?自然明白是魏彤要打压新人,虽然手段明目张胆了些,却没出格。身为王妃必须要有些手段才能管好后院,若在以往,这类小事他是不理会的,只是…… 心里总觉得有些压抑。 或许她心有城府,但目前而言她只是“单纯、低调”,敲打便罢了,犯得着把人弄得晕过去吗?她可还病着呢。 李英察言观色,瞧着王爷那暗沉沉的冷脸,心知是为陆侧妃的事儿,当下也十分诧异。府里新人入门都经过这些,也没见王爷怜惜。李英暗暗揣摩着,在心里将陆芙萩划为重点关注人物,这倒是芙萩的意外之喜了。 “臣妾恭迎王爷,王爷吉祥!” 魏彤早早等候着穆云棣驾幸,当得知他一回来就去了西院时,温柔端庄的面具霎时扭曲。直至晚膳结束,一直谨慎应对的魏彤见他毫不提西院,心下渐定,便轻描淡写的说了早上的事。 “陆侧妃身子真是娇弱,突然昏倒,可把人吓坏了。”一面察看他的脸色,一面又试探:“爷,臣妾想、莫不如免了她近日的请安,让她安安静静的调养,身子养好了才能早点儿服侍爷。指不定这妹妹是个有福气的,能为爷早育子嗣呢。” 免了请安,又说静养,实则是委婉的表达西院不宜侍寝的意思。至于什么早育子嗣,不过是彰显其大度贤淑博个好名儿,西院喝了她的茶,能生的出才是怪事。 言外之意穆云棣如何听不出呢。 “既如此,你便好生照看着,爷把人交给你了。” 魏彤心头一跳,不由得看向他,刚一接触那双深邃冰冷的眼便立刻躲开。这话听着是信任,可那眼神口气颇有暗示,若西院出了什么事,岂不是她的责任? “你是王妃,是爷的嫡妻,凡事要有分寸。”穆云棣这句话的敲打之意就分外明显了。 他指出魏彤尊贵唯一的地位,谁都越不过她,犯不着为些小事吃醋拈酸跌了身份。然而这番好意提醒,听在魏彤耳中却变了味道。 王爷竟为了一个新入门的侧妃责备她! 次日,芙萩得了王妃免于请安的恩典。 噙笑倚在窗边,拨弄腕上的檀香佛珠,俏丽的面容在晨光中生出一份摄人妖媚。 她虽不知昨夜上房之事,却凭借对穆云棣的了解,以及来传话之人的神色口气得出判断,魏彤恼怒了。穆云棣是个掌控欲极强的人,例如她受的伤,不管他是否上心都会找人问清楚。看魏彤的反应,莫不是他怜惜她了? 呵,可笑,那铁石般的心懂得怜惜么? 012. 所谓捧杀 一夜后,魏彤心口总似憋着一团火,却又撒不出。 萍儿觑着她铁青的脸色,挥退下人,低声献计:“王妃何必生气,既然王爷看重她,那王妃就更看重她。” “你说什么?”魏彤狠厉一瞪就要发火。 “王妃息怒,听奴婢把话说完。”萍儿平声静气道:“王爷似对她极有兴趣,如今她病着,又承了恩典不用请安,旁人面儿上不说,心里指不定多嫉妒。王妃不妨表现的更为大度贤惠,把她高高的捧起来,既让王爷看到您的好,又能借刀杀人。” “果然是好!”魏彤闻言精光乍现,立时便有了主意:“府里新进了新鲜果子,你亲自送去,转我的话:请陆妹妹安心养病,爱吃什么想用什么,只管张口,自家姐妹不必外道。另外,每两天请次脉,让御医亲自来我这儿回话。” 自此,府中诸人都发现王妃的殷勤热切,各样精贵之物三不五时送至西院。一两天倒罢了,时间一长,骆子琳最先忍不住。都是侧妃,她更有资历,凭什么好东西都紧着西院? 这日,众人依例请安。 骆子琳瞧着时辰差不多了,故作惊讶:“今儿陆妹妹还是不来请安么?她这病到底怎么个缘故,竟那么严重,都养了十来天了,还不见好转么?” 众人暗道:可不是么,自从嫁进来整整十天了,病养了七天,院门一步未出。 “哎,御医只说她身体虚弱,要静养。”魏彤一脸的忧心:“听说仍是胃口不佳,人都瘦了一圈儿,多可怜。我天天打发人送些精致小食,只盼她多吃两口,若她一直养不好,岂不是我没照料好吗?王爷可是把人交付给了我,照看不好,我怎么向王爷交代呢。” “她就这么精贵?”不知谁不平的嘟囔。 庶妃周氏抬起水汪汪的杏眼,一副猜测口气:“这么难养的病,只怕是心病吧。” 心病,直白点儿就是没病,若没病,西院便是借病拿乔邀宠。 气氛一沉,众人都悄悄打量王妃。 “年纪轻轻,哪儿来的心病啊。”魏彤心里恨的咬牙,面儿上却得做出温婉贤惠。“她爱清静,这段时间你们迁就些,别扰了她。”末了,又似自嘲似调侃:“她现在可是爷心坎儿上的人,若冲撞了,可落不了好儿。” 骆子琳冷哼,起身笑道:“王妃真是贤惠,我们也不能落后,不如就一块儿去看看爷心坎儿上的人。” “正是呢。咱们没什么好东西相送,只一片诚心,希望陆侧妃不会嫌弃。”周庶妃最先附和。 看着一群人往西院去,魏彤畅快的笑:“盯紧点儿,回头详详细细描述给我听,肯定热闹的很。” 萍儿陪笑道:“今儿算不了什么,真正热闹的在后面呢,王妃只管看戏。” 013. 礼尚往来 1 一早,江春遵照吩咐从玉雅斋取回了画儿,送到王府。芙萩又准备了些东西让他带回去,并问了问陆府情况。如前世,因她嫁入庄郡王府,一时间不少人上门攀亲,三哥却一概不应。 “侧妃,骆侧妃领着庶妃姨娘们过来了。”碧珠慌张的跑进来,如临大敌。再懵懂经过这些时日柳妈特意提点,碧珠也开窍了,只是有些草木皆兵。 “慌什么!”柳妈斥了一声,望向芙萩。柳妈已明白自家小姐今非昔比,是个极有主意的人。 芙萩早洞悉了魏彤的意图,就等着她们上门的一天,她可准备了小小的回礼呢。 唇边闪过一抹冷笑,口吻却热切真诚:“赶紧准备好茶,可不能慢待各位姐姐妹妹。” 好茶好水好点心,嫣然语笑下暗流汹涌。 芙萩一副娇憨,似全然不懂话外机锋,反而没心没肺的直白请教。那几人交换了眼神,摆出亲切姿态,毫不吝啬的一一赐教。 终于,骆子琳等人满足的离开了。 “明摆着不安好心,嘴里说的好,心里肯定想着怎么害人呢!”碧珠忿忿的鼓着脸,忧心忡忡。 “又口没遮拦了。”柳妈谨慎的朝外望了望。 碧珠立马笑道:“柳妈!我都知道了,屋里没人我才说的。”紧接着又一脸严肃:“柳妈,咱们带来的人一个都不可信吗?” 芙萩正在看修缮好的画儿,闻言看了柳妈一眼,把画儿收好,吩咐铺纸研磨。 柳妈会意,说道:“遵照侧妃吩咐,都一一敲打过,严明利害,她们家人都送到陆家庄子上去了。侧妃好,她们便好,若侧妃出了事,不止她们,连着她们的家人都得陪葬!” 碧珠显然震住了,看着芙萩,张着嘴半天没声。 “我这也是没办法。”芙萩清楚碧珠的想法,讽笑道:“这王府步步杀机,她们虽是我带来的,可不如你与柳妈一心为我,若不小心她们被谁威逼利诱,我们会死无葬身之地。” 她受够了背叛,这一次要未雨绸缪。 “侧妃,咱们西院的消息太闭塞了。”柳妈含蓄提议,要在其他院子安插眼线。 “不急,如今时机不好。”她一副气定神闲,将画好的画儿吹干墨迹,歪着头天真无邪般的眨眼:“王爷为朝事辛苦,她们争相恐后的送补汤,我怎么能不表示一下关切之意呢?等着王爷回来了,碧珠亲自把这幅画儿送去。” “是。”碧珠不懂。 “还是侧妃有主意!奴婢先去知会厨房一声。”柳妈却明白,心里赞侧妃心思巧。 补汤再好,每天好几样的塞到面前也早腻了,倒不如另辟一径。她想,这样的情趣穆云棣会喜欢,前所未有,新鲜啊。 014. 礼尚往来 2 天色已暗,书房的灯亮了起来。 各房又炖了各色补品,亲自送来表达关切之情。如以往一样,除了魏彤与骆子琳得以被请进去,其他人都被挡了,东西由李英转呈。然而进去了也白搭,纵使百样温柔,千般暗示,穆云棣一概不领,两人只得无奈离去。 穆云棣心里装着件大事,一直未能解决。 朝廷为稳固边疆一贯采取和亲政策,他有四位皇姐分别远嫁异族,其中甚至包括皇后所出的大公主。和亲北疆的四公主病逝,大小部落蠢蠢欲动,时有骚扰边境。皇帝虽尚未表态,然他知道,一旦此事正式在朝堂提出,必定是对北疆出兵,彻底解决隐患。 他想随军! 军功是实打实的,除非谋反,否则谁都无法剥夺。可他也清楚,盯着北疆的人不少,若他去不了,也得推一个自己人。 “王爷,陆侧妃让人送了东西来。”门外忽有禀报。 穆云棣皱眉,想到这是她第一次往书房送东西,便让进来。本以为是补汤之类,谁知只是一张纸,疑惑的打开,上面是幅画儿:一名女子支着下巴趴在窗口,眼巴巴的望着外面树枝上的两只小鸟,窗根儿底下还有只小炉,炉上架着药罐子。 不可否认,她的画工极为娴熟传神,他立刻看出画儿所表达的意思:她一个人很寂寞,还要喝苦苦的药。 他脑海中浮现她那张因喝药而皱巴巴的小脸,竟一时心情大好。 “去西院!” 一进院子就见她站在门口翘首企盼,看他来了,小脸上竟浮现出献宝似的得意。 “爷以为你正为喝药哭鼻子呢。”说不出为什么,穆云棣一张口就故意逗她,想看她炸毛发怒又不得不忍的摸样。 果然,她一听这话眼神就忿忿的,说出口的话却是:“王爷就喜欢逗我,我知道王爷其实对我很好呢,所以我不会生气。” 穆云棣一愣:“你怎么知道爷对你好?” “因为王爷让王妃给我送了好多好东西啊。”她一脸欣喜的将各色赏赐数了一遍,开心之余又有些忐忑:“上回王妃无故对我罚跪,本以为王妃不喜欢我,原来是我误会了,王妃只是重规矩而已。我病已经好了,明天就去给王妃请安,不能坏了府里规矩。” 穆云棣的些许质疑,在听到后面的话时消散。 她还真是直性子,上回撞破了都不说,这会儿却当面竹筒倒豆子,一点儿不知顾忌。这份可爱娇憨,还真让人发愁,可他却意外的喜欢,不忍抹杀。 至于魏彤…… “王爷,喝茶。”她奉上茶,又端上一碟点心,期待又炫耀的说:“骆姐姐说您最爱喝普洱,喜欢配着这小甜点,我是第一次做,王爷尝尝吧。若下次王爷有空过来,我做王爷喜欢吃的菜,周庶妃悄悄告诉我好多呢。” 穆云棣眼色暗了暗,推开茶碗点心,嗤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傻丫头!” 015. 礼尚往来 3 “啊?”茫然的眨眼,不知所措。 其实,芙萩心里很明白,他讨厌普洱,不喜甜食,周氏所说的菜式也都是他厌恶的。所以,她是故意的,礼尚往来嘛。 “你才到府里,许多规矩不懂,我送个人给你。”穆云棣心下转了转,觉得她这性子不可能一朝一夕扭转,他也不能时时看着,不如有个稳妥忠心的人在旁提点。“李英,把王喜叫来。” 李英顿时一惊。 很快一个清秀伶俐的小太监进来,跪地磕头:“奴才王喜叩见王爷。” “王喜,从今天起,你就在西院当差,往后陆侧妃就是你的主子。” “是。奴才王喜定不负王爷嘱托,尽心服侍陆侧妃。奴才见过陆侧妃,陆侧妃吉祥。”王喜没料到一下子换了主子,伏下身子,遮挡了满眼惊涛骇浪。 王喜不是一般小太监,而是李英一手培养的小徒弟,伶俐机敏,在穆云棣身边是排得上号的红人。谁知突然间被送给陆芙萩,这可不单单是恩宠,从没有王爷将身边得力之人送人的,所有在场的人都在不断思量这举动。 芙萩完全被这份“意外之喜”砸晕了头,忍不住怀疑他的动机和用意。 他对她充其量只是感兴趣或者有点儿喜欢,远不到宠爱的地步,哪里能让他将王喜送过来?难道,他对她起了疑?故意借着这个机会塞个人贴身监视她?她身在局中,或许出了纰漏而不自知。 穆云棣对上她慌乱的眼神,以为她是吓到了。 “芙儿。”清冷的嗓音带着点儿不易察觉的温柔。 乍一听到熟悉又陌生的称呼,仿佛时光穿越又回到了前世,种种恩怨缠绵、痛苦仇恨齐齐席卷而来,令她更加恍惚晕眩。 “怎么了?脸色这么差。”穆云棣又想到她的病。 芙萩略微清醒,偏头躲过他探究的目光:“爷对我真好。” “谁要你笨呢。爷若不照顾着你,哪天回来你人都没了。”不爱看她恹恹的模样,穆云棣一改冰冷,伸手捏捏她的脸,惹来她一记怨恼。他却没有收敛,而是一本正经的得寸进尺:“爷就喜欢看你生气的样子。” 她不负所望的生气了,恍惚中不知是戏是真。 “还真生气了。”穆云棣揉着她的脸,嘴角微弯,先前因朝事的烦闷一驱而散。能让他心情瞬间变好,她真是独一份儿。 芙萩拨开他的手,故意去戳他的脸,引得他愕然挑眉,扑哧就笑了。 他倒真是体贴,怎么前世不知呢?是了,那时他即便有温柔体贴也不是对她,原来只要稍用手段便能得到梦寐以求的东西,上世她活的真是很失败啊。他拿她解闷当开心果,她不介意,礼尚往来,她的回报不低。 想到明天魏彤等人脸上精彩的表情,她乐了,甚至对即将遭受的苦难生出迫切和期待。 016. 魏彤出手 清早对镜梳妆,芙萩先将王喜叫了进来。 王喜机灵活泛,经过李英的提点和一夜思索,心知局面无可改变,他只能是陆侧妃的奴才。如今王爷对陆侧妃颇为喜欢,若尽心服侍为新主子筹谋,未尝没有更好的将来。只一件,他需要了解新主子的性情和喜好,若资质不是太差,他就不择二主了。 芙萩从镜中看见王喜悄然打量的眼神,了然他的心思,正是他有这份权衡,她才敢真的用他。昨夜仔细回想、分析,穆云棣送人确是一份好心,那么她势必得让王喜发挥他应有的作用。 摆手令丫鬟们退下。 “你是王爷调理出来的人,规矩什么的,我就不说了,只一句话要牢牢记在心上:你我主仆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她声音柔和,脸上却毫无娇憨天真,冰冷的眸光竟压迫的王喜一再低头。“往后这西院就归你管,我信任你的忠心和能力,可别让我失望。你不会有第二次机会。” “是,奴才绝不辜负主子信任。”王喜自然听得懂弦外之音,又见她与人前全然不同的姿态性情,心下便先被震慑。后院的女人们无一单纯,却没人像她能用“单纯”勾住了王爷,王爷可不是容易糊弄的人。 “王爷说我诸事多有不懂,一会儿请安你跟着,免得我又冲撞了王妃姐姐。”眼波一转,瞬间潋滟生姿。 王喜却明白,带着他是专为引怒火去的。 虽然疑惑,然而奴才就该谨遵主子吩咐,克记少言慎行。 上房之行在低压中结束。 魏彤眼底的疲惫几乎遮掩不住,脸色更是极为难看。 她根本没料到王爷竟把王喜给了西院,岂不是等于把西院纳入特别的保护?陆芙萩进门才半个月,到底使了什么妖法,把王爷弄得五迷三道!她还没做什么王爷就紧张如此,若是…… “陆芙萩!”抓起茶杯狠狠的砸了,听到清脆的响才略微舒服。瞥见跪在地上的萍儿,语气分外柔和:“萍儿,你说她漂亮吗?比得过我吗?比得过王庶妃吗?” 萍儿小心翼翼:“陆侧妃自然比不过王妃,王爷不过一时兴趣罢了。” “她不能留!不然,以后定是心头大患。”轻柔吐着狠厉的话,吩咐道:“王庶妃也挺得王爷喜欢,到她表忠心的时候了。” “是。”萍儿立刻亲自去了。 王氏送走萍儿,跌坐在椅中。 她没家世背景,空有过人美貌,要在王府生存必须要依附王妃。一直以来她伏低隐忍,乖乖饮用避子汤,不敢丝毫反抗,可这回……即便心知危险,她却不得不做,她根本无法与魏彤抗衡。 017. 神秘纸条 芙萩由于夜间失眠,总是中午小歇,用着安神熏香,便能略微安睡一个时辰。这天醒来正梳妆,谁知碧珠一打开胭脂盒就叫了一声。 当芙萩瞥见,立刻制止:“别出声!” 碧珠赶忙收敛心情,继续梳头。 芙萩将胭脂盒内的小纸条取出来,但见上面写的是:是药三分毒。 这字迹她太熟悉了,前世见了许多次,自从将画儿送到玉雅斋,她便一直在等待字条的出现。 那人虽与她渊源颇深,可谨慎小心,断不会贸然见面,但同样不会放任她处于危险之中,所以必定会动用埋在王府的暗棋。她的屋子不是什么人都能进,能把字条放在胭脂盒,定是西院内的人。她需要确定这枚棋子是不是期待中的那个,若不是,还得费番筹谋。 那可是枚极其厉害的棋子! “碧珠,把王喜叫来。”稳了情绪,吩咐道。 “奴才王喜给主子请安。” “我这儿有件要紧事交给你办。”尽管她面色柔和,可却因嘴角那点儿笑,令人遍体生寒。 “主子尽管吩咐!”王喜连忙磕头,以表忠诚。 芙萩轻笑一声,摆手让他起来:“不算大事儿。我的病已经痊愈,如今服用的都是滋补汤药,可有人不知道,巴巴的送了‘好药’来。怎么说都是别人一番心意,不如就借花献佛,送给真正需要的人。东院的骆姐姐平日待我极好,听闻她近来饮食不佳,这药正对症。” 王喜一听就懂,迟疑道:“那送药的人如何处置?” “留着还有大用呢。”所以在一开始柳妈提议时,她才特地关照把那几人打发到外围,传点儿什么消息都不妨事。 “主子放心,奴才定然将此事办的妥帖。” 王喜知道侧妃要用他,这次的事是个考验。尽管疑惑她怎么能事先得知消息,可深知不能探听。主子告诉他的就听着,烂在心里,主子不让他知道的,连好奇心都不能有! 夜色降临,在院子角落的小屋子里,丫鬟小兰被堵了嘴捆绑着拖了来。 王喜摆手令两个小太监退到门外,而后蹲在小兰面前,含笑说道:“听说你家中有年迈父母,幼小的弟妹,上下四口人可全指望着你养呢。你才十五岁,眉清目秀,大好的日子都在后头。公公我不问你背后主子,只问吩咐了你什么事,说了,这事儿就揭过去,不然……” 当小兰看见他手中拿着的一根银簪子,情绪激动,眼神惊恐。 王喜一直等着她情绪平静,这才拿下其口中布团:“说吧。” “她、她给了奴婢一包药,让分三次放入侧妃的药中,说是药效有潜伏期,等发作的时候早没了证据。公公饶命,奴婢什么都还没做,求公公开恩。”小兰说着又痛哭起来,这事儿若被王爷知道了,肯定会将她杖毙。 “记住,今天什么都没发生,往后继续给侧妃煎熬。”王喜瞥见她震惊的眼神,知道她懂了。 018. 朔月其人 王喜办完了事前来回话,并将预留的一点儿药粉交给她。 “你做的很好!”芙萩将小纸包锁入妆奁盒的小抽屉内,使个眼色,碧珠便递上一张一百两的银票。“你跟了我,做主子都没给见面礼,真是疏忽了。这点儿钱你拿着,是我这主子的一点心意。” “谢主子打赏。”王喜恭敬的接了,磕头谢恩,退了出去。 碧珠忍了又忍,瞅着屋内没人,低声问道:“小姐,那药……为什么不告诉王爷?” “很多事是王爷无法解决的。”碧珠就如同她的前世,不经历痛苦就无法明白一些显而易见的道理。 “侧妃。”柳妈从外面进来:“王爷回来没一会儿,听说骆侧妃病了,便去了东院。” 芙萩冷笑,心知这是骆子琳使的小计俩,正中她下怀。 魏彤本就因她的“病”而嫉恨难平,甚至指使王氏动手,偏巧骆子琳也病了,把穆云棣勾了过去,魏彤岂能平静?等到那包药效发作的时候,这戏一定很热闹,届时正是她谋划得宠的时机。 “柳妈,这几天院子里有新人吗?” “有几个特别不安分的,喜公公打发了出去,又挑了些稳重踏实的进来。新人倒是没有,只是每天来送插花儿的换了人。奴婢也问过,本来是王妃院中的,不知犯了什么错打了二十板子,逐到园子里去了。”柳妈在审人方面特别上心,又说:“瞧着是个寡言少语的,长得大方端正,从来目不斜视,像是个极懂规矩的。” “叫什么名字?”听着描述,芙萩心里一动。 “朔月。” 果然是她! 看来送纸条的就是朔月,她就是那枚最得力的暗棋,想必对方正找机会想留在自己身边呢。朔月在王府多年,又精通医药毒物,若非“他”极为看好穆云棣而将其安插了进来,她还捡不到这个便宜。 正说着,李英来了:“奴才给陆侧妃请安。” “李公公快免礼,这么晚了,是王爷有什么吩咐吗?”芙萩已看见李英手中托着一只小木盒。 “回侧妃,这盒内是极品奇楠香,今儿皇上刚赏给王爷的。王爷想着侧妃一直睡眠不好,有了这香就睡得安稳了。” 奇楠香自来有“一片万金”只说,更何况这样的极品,历来是皇室贡品,又是皇帝赏赐,穆云棣特地送给她,实在是有心了。 “谢王爷赏赐。请公公回禀王爷,我已经好了,明天正打算去逛逛花园呢。进府这么久,除了请安都没出过院子,可把我闷坏了。”她接了盒子直接打开,一面看一面笑吟吟的说着明日行程,又低声嘀咕了一句:“该下帖请谁呢,一个人怪没意思的。可惜王爷很忙。” 李英听得清楚,只是笑笑,告退了。 芙萩让碧珠将奇楠香收起来,品着茶微笑:明天啊,真期待。 019. 花园之行 1 早起请安,芙萩一脸不谙世事,又憧憬一番王府花园。末了,更是邀请几位庶妃去园中品茶赏花。 王庶妃眼帘一垂,帕子捂着嘴轻咳两声:“望陆侧妃见谅,妾身不大舒服。” “王姐姐这身子就是娇弱。”周庶妃暗刺了两句,朝芙萩热络道:“若陆侧妃不嫌弃,我与张妹妹作陪,如何?” “那好啊!”芙萩一副欣喜:“不知园中哪处最好?” 骆子琳瞥见魏彤无动于衷的旁观,给周氏递了个眼色,笑道:“园中颇有些好景致,有一两处是王爷极为喜爱的。今儿王爷休沐,指不定忙累了也去散散,说不好陆妹妹还能与王爷巧遇呢。” 众人一听这话,先愣了愣,接着都顺势调侃打趣起来。 芙萩哪里不知她们的用意,以为她真“单蠢”,如此明显的诱她往那样的地方去,定是藏着算计呢,若真有巧遇,她们能不去?也罢,她特地邀请,就是为了这出戏,她们比预想中的还要配合。 王府规格都有定制,花园是彰显主人品位性情的重要之地。 穆云棣虽外表冰冷寡言,似不通情趣,然实际上极有雅韵。园中有几处得意景致皆出于他手,临近园子西角门的揽月轩更是他亲自监工设计,是他最爱的消暑静心之地。 周庶妃领着她漫步闲逛,到了一片芍药圃。 “这儿的芍药开的可真好!”她感叹的赞道。 “那是自然,王爷最喜欢这儿了。不如就在这儿品茶歇息吧,妾身去吩咐丫鬟们准备茶水点心。”周庶妃一副热切,不待她表态就开始张罗,又抬手指向花圃旁的假山,上面藤萝满布:“这假山极有趣味,侧妃若不看看就太可惜了。” “哦?说的我真好奇了。”芙萩暗自叹气,这周氏戏演的太差了,那么刻意明显,即便是故意佯装,她也觉得自己“单蠢”过头了。 她倒是很好奇,骆子琳给她准备了什么“礼物”? 恰在此时,余光瞥见一抹墨绿身影,演员齐了。 穆云棣站在树下远望,但见她雪白中衣外套着件金丝绣边儿的红撒花半袖,下身一条鲜艳的石榴红裙,正拿着团扇穿梭于花海中追逐蝴蝶。微风拽起裙带,卷起落花,那张阳光下娇俏的笑脸绚烂夺目,毫不遮掩的张扬着她的单纯快乐。 以前他总认为单纯的人是乏味的,可是,她不一样。 她似乎玩累了,擦着额头的汗,摇着团扇,盯着假山看了一会儿,竟然甩了扇子往假山上爬。一看她那架势就忍不住失笑,丫鬟们到底将她劝住了。可没一会儿,她身影一闪不见了,定睛一看,原来是钻进了假山洞内。 这贪玩直率的性子…… “啊——”山洞内突然传出她的一声惊叫。 020. 花园之行 2 乍听惊叫,丫鬟们都吓住了,慌忙往山洞内跑,周庶妃则用扇子遮着嘴角的得逞之笑,装作紧张的跟随众人脚步。 “出什么事了?” 忽而听见清冷质问,闻声望去就跌进一双沁寒摄人的眸子,周氏难以抑制的闪过慌乱,赶紧低下头掩饰脸上表情:“妾身给王爷请安,王爷吉祥。” 穆云棣的眼神何等锐利,轻易的就察觉了周氏的异样,微微皱眉,不置一语的穿过下人们进ru山洞。 一进山洞就见芙萩跌坐在地上,脸色煞白,满头冷汗。她的裙子被推了上去,袒露出的雪白脚腕上有处明显青紫,还有尖牙痕迹。正有个丫鬟跪在地上,快速的拿腰带将她的腿紧紧扎住,又不断的从脚腕处吸出黑血。 显然,这是被蛇咬了! “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是怎么伺候的?”穆云棣冷喝着丫鬟,余光又瞥了周氏一眼。 “王爷恕罪。”丫鬟们又惊又怕又不知情况,哪里答得上来,全都跪在那儿大气不敢喘。 “王爷。”芙萩抬起一双雾水蒙蒙的眼睛,忐忑又委屈:“我只是听周庶妃说这山洞里很好玩,一时好奇进来看看,哪知道会被蛇咬一口。不过幸好有这个丫鬟,伤口已经不疼了,真的。”顿了一下,低声补充一句:“下次我会小心的。” 本来看着她小脸泛白,泪眼朦胧,又故作坚强,可怜兮兮极让人心疼,偏她后面又加了那么一句,登时令穆云棣又想叹又想笑。 穆云棣忽而问起周氏:“爷竟不知这山洞内有何妙处?” 周氏心下一颤,伏的更低:“王爷恕罪,都是妾身言语不周让侧妃受苦,妾身只是一时口快,没想到园中竟有毒蛇,求王爷明鉴!” “你是府里老人了,该懂些规矩!”穆云棣敲打两句,将芙萩抱回西院。 李英早让人去请太医了。 周氏害怕的出了一身冷汗,只等着王爷走远了,丫鬟将她搀扶起来才发觉双腿发软。她哪里知道王爷会来,这会儿被训了,还不能躲,只得硬着头皮跟去西院,又悄悄打发人给东院送消息。 一路上,芙萩依偎在他怀里,怯怯的看他冰冷的脸色,大着胆子问:“爷,您生气了?” 穆云棣一看她的样子,不禁挑眉:“方才吓得那样,这会儿不怕了?” “有什么好怕的?只是一条蛇而已,那会儿只是因为蛇突然掉在身上,我没防备,才不是怕一条蛇呢。”理直气壮的反驳在他冷冷的注视下渐渐没了声音。 芙萩的这话倒是不掺假,那蛇是人为扔进假山的,冰凉的擦过她的脸,着实将她骇的不轻,后来被咬,反而不怕了。 “蛇突然掉在你身上?”穆云棣又想到周氏,正想再问,发觉她脸色极为不好。“芙儿?” 021. 事已生疑 芙萩只觉得头昏,隐隐有点儿犯恶心,清楚是蛇毒的作用。幸好,朔月果然如她所料伺机近身,她一到花园朔月就暗中关注,这才及时为她清理了蛇毒。如今只是一些残余毒素,关系不大。 “李英,取解毒丸!命人搜查花园,找出毒蛇。”穆云棣倒不是为她报仇,而是只有找到蛇才能方便太医更好的对症下药。 刚喂她服下解毒丸,太医就到了。 诊视之后,太医回道:“回禀王爷,咬伤侧妃的毒蛇毒性非常厉害,幸好处理的及时妥当,大部分毒素都被吸出,又服了解毒丸,微臣开服药,剩下的残余毒素过几日就会清除。” 穆云棣眼色暗沉:“这么毒的蛇,常见吗?” 太医略有迟疑,这才谨慎答道:“毒蛇一般在南方居多,且喜欢荒野田边,微臣行医几十年,还没听说京城中有人遇过这样的毒蛇。” 太医的话虽隐晦,却传达出清晰的意思:京城本就不是毒蛇多的地方,更何况深宅大院,怎么可能窜出一条不属于京城地区的毒蛇呢?再联系蛇出现的方式,无疑是有人想伪装意外谋害她。 得知花园消息,魏彤亲自过来了,西院内已聚集了不少人。 “周氏,你定然清楚事情经过吧?”魏彤含笑轻飘飘的问了一句,也不等回答,直接往屋内去了。 周氏一直提心吊胆,这会儿更是怕的脸色都变了:“侧妃,王妃她……王爷会不会……” “闭嘴!”骆子琳烦躁的低喝,冷哼道:“记住,这是意外!难不成他们还能捉住那条蛇来审问吗?” 原本是件很简单的事,哪里料到横生枝节,莫名出现个丫鬟救主,心里够窝火了,魏彤还敢威胁她!她担心的是王爷的态度。幸好,这事儿是周氏下的手,牵涉不到她身上,而没凭没据,王爷顶多是恼怒周氏罢了,只要周氏管好自己的嘴就没事。 “王爷,不知陆妹妹……”魏彤见穆云棣脸色不好,立马感同身受,又请罪。“都是臣妾管理疏忽,竟不知园中藏有毒蛇,伤了陆妹妹。陆妹妹可真是多灾多难,病刚刚好些,又遭到这事儿。不知太医怎么说?” “幸而无大碍,她睡了。”穆云棣轻敲着扶手,冷眼望着门外肃立的那些女人,提声道:“有些话爷再说一次,在府里得守府里的规矩,你们都该清楚爷的脾气!某些人不安分,王妃该好好儿管管!” “是。”魏彤垂下眼,手中丝帕绞的死紧,既恨芙萩命大,又恨王爷如此关切,但想到几天之后药效发作,王爷岂会再喜欢她? 骆子琳闻言,暗中松了口气。 院外忽然疾步跑来个小太监,对着李英耳语一番,李英连忙悄声禀给穆云棣。穆云棣眼色一变,交代了两句便走了。 魏彤猜测,定是朝中出了什么事。 022. 朔月之事 魏彤所料不错。 穆云棣踏入书房,房内早有一人等候,李英从外面将门关上。 “说吧。”尽管在私室,穆云棣仍是习惯性的压低了嗓音。 “今天兵部接到北疆加急文书,不到半个时辰皇帝就召见几位军机大臣。随后,皇帝又召见了吏部尚书,约莫两盏茶的时间就出来了。” 吏部尚书? 这个节骨眼儿上,皇上召见的人都应该和北疆战事相关,而吏部…… 穆云棣眼神一紧:二哥在吏部! 皇上定是找吏部尚书询问二哥在吏部的表现。前段时间二哥沉溺美色,无心政务,受到皇上连番责斥。然而毕竟从小悉心培养,又一直赐居宫中,众所周知的隐形太子,皇上哪里舍得放弃。看来,皇帝是打算选择二哥去北疆。 二哥本就是长子,最受皇宠,若再有了军功,其他兄弟哪里还有机会。 “盯着毓庆宫!”这时不宜莽撞,即便别人能忍,三哥可对北疆之行势在必得,倒不如冷眼旁观,再行对策。灵思一动,道:“据说陆景华在军中不错。” “是。陆景华十五从军,参加过几次剿匪,又随军驻扎过崇州,据说骁勇有谋,很得上官赏识。” “看来他是想上北疆战场的。”穆云棣忽然觉得心头松释,声音轻快道:“若他有意,暗中相助,让他顺利的跟随贺敬麾下。贺敬沙场宿将,皇上定会点他领兵。” 议完事,穆云棣又将事情顺了一遍,想到西院。 “陆侧妃如何了?” “回王爷,方才西院来人说侧妃已经醒了。” 闻言,穆云棣便往西院去。 刚到房门口就听见她的声音,进去一看,她正靠在床头和一个面生的丫鬟说话。语调轻快,声声带笑,若非脸色虚弱,真不像刚经历生死的人。典型的没心没肺! “给王爷请安。” “都下去吧。”穆云棣坐到床边的圆凳上,接了茶,还未开口说话,一双盈润如水的眼睛便直直盯住了他,面对她突然格外灿烂的笑脸,从中读出一丝讨好。 “王爷!我想求你件事儿。”芙萩说话不带拐弯:“刚刚那个丫鬟就是在花园中救我的人,听说多亏她,不然我就活不成了。西院正好少个人,我想要她,可是她得罪过王妃,我怕王妃不同意。求王爷帮帮忙。” “爷为什么要同意?”一看她伤疤没好就忘了疼,穆云棣就有气。 芙萩愣了一下,反问:“爷,捉到放毒蛇的人了吗?” 这回又让穆云棣吃惊了:“怎么,你这脑袋开窍了?” “爷不要说的我好像很笨一样。”不满的嘟囔,又说:“我猜着是有人故意的,为了补偿我,就不能给个丫鬟吗?” 穆云棣抬手敲上她的脑袋,颇有些怒其不争:“既然知道,以后就小心点儿!” “爷,疼!”揉揉脑袋,她不以为意:“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有什么好怕。” “你倒是豁达。”穆云棣冷哼,又抬手敲了她一记。 芙萩只是笑,心知朔月的事儿成了。 023. 谁为棋主 穆云棣陪着她用了午膳,待她睡后,叫来王喜,问了问西院情况。 “禀王爷,侧妃信任奴才,让奴才管理西院。奴才发觉院中下人多不安分,大约打量着侧妃新来,又是宽和性子。奴才已敲打震慑过,如今好多了。”王喜讲话极有水平,不动声色就夸了芙萩对王爷的信任,又说西院分到的大多是刁奴。内宅之事都由王妃管理,下人如此不妥,少不了王妃责任。 当然,王喜话虽隐晦,可若非看到王爷对侧妃的看重,他也不会贸然当面这么说。 “侧妃的事都经心点儿。”穆云棣还挂心着宫里消息,但离开西院时不忘吩咐李英,将芙萩要的人安排了。 李英亲自去了趟上房,把事情说了。 “这等小事何劳李公公跑一趟,一个丫鬟罢了。陆侧妃感念她的救命之恩,也是她的造化,我立刻吩咐把她调过去。”魏彤端着笑,柔声道:“王爷近来事忙,公公多费心,提醒着王爷注意身体。” 萍儿适时的送上一只荷包。 “服侍王爷是奴才的本分,王妃放心。奴才告退。”李英自然的接了荷包笼在袖中,掂着分量,够沉。 待李英走后,魏彤脸色一变,抓了茶杯就要砸。 “王妃息怒。”萍儿立马跪下阻拦,选她舒心的话讲:“朔月到了西院,必得重用,于王妃大有好处。西院也得意不了多久。” “是啊,她怎么会想到朔月是我的人呢。” 魏彤在得知救芙萩的是朔月时,心里又愤恨又高兴,最终只得接受,自我安慰着,这便不需特地为朔月铺路。走这步棋,是王氏提议,后来她再被激怒,才强制要求王氏直接动手一出恶气。 若非今天这一出,她差点儿将朔月给忘记了。 芙萩醒后,得知朔月已经分到西院,便传了她,屋内再没留旁人。 含笑凝望着跪在床边的人,闲谈般的口吻:“现在想来你真是聪敏,懂的也多,该不会是学过医吧?若真学过,那我可算捡到宝了。” 朔月心下一惊,原来之前看见她的娇憨单纯都是伪装,不过,如此倒放心多了。 “回侧妃,奴婢幼年随行医的父亲学了些,略懂医术,识得些毒物。”朔月有意识的透露信息。未得指令,不能暴露身份,但必须得到她的信任,好好儿的保护她。 “哦?”芙萩笑笑,将放在妆奁盒内的小纸包取出来,递给她:“那你瞧瞧,里面是什么药粉?” 她拿出的正是之前从小兰处搜来的药粉,如今东院正享用着。 “慢性毒药,不致命。”朔月接了仔细辨别,很快就详细说出了药效。 “哦,真是好药啊。”芙萩低笑一声,蓦地问她:“朔月,你认哪个主子?” 朔月一愣,磕头回道:“您是朔月的主子。” “你的旧主真是聪敏反被聪敏误,煞费苦心送了你这么个帮手给我。”芙萩之前只是猜测,这会儿便是肯定,朔月是魏彤的一步暗棋。 024. 等到消息 亥时半,府内各院都歇了,西院内也安静无声。 芙萩并未安寝,斜倚在窗边的美人榻上翻着本棋谱。碧珠已知她的习惯,将奇楠香燃了,又将梅花烛台挪近些,茶水备在榻边的小几上。朔月端着碟菱粉糕进来,随后便要与碧珠退至外间。 “朔月留下,和我说说话。” 闻言,朔月垂首恭谨,跪坐在榻边的脚踏上。 “替我诊诊。”芙萩伸出手腕。 朔月仔细诊视了半晌,眉头皱起,低声回道:“侧妃体内除了些微残余蛇毒,还服用了绝育药,所幸药量极少,略精心调理,半年后便可受孕。” “你倒真有本事,目前,我也不宜怀孕。”芙萩一听半年就能调理,便判断她的本事比预想中还要好。眸光微转,慢悠悠启唇:“据说有种宫廷秘药,一贴药下去,定然得孕。” “是,此药基本失传。”朔月话语保留,便表明懂得这药,又道:“此药药性极为猛烈,若用此药,虽能得孕,却会在产后令身体大损,不仅减少寿元,也再不能受孕。” “我挺喜欢王庶妃的,她在府里很不容易啊。” 朔月何等聪敏,一听她想让王氏怀孕,便知她的真实目的是瓦解魏王两人同盟。更何况,府中只有两位侍妾所出的小姐,若王氏得孕,府内定然风起云涌,于西院倒极有好处。 朔月只知其一,芙萩预知未来,让王氏怀孕,只是往沸腾的油锅再添把火而已。 “明天是大朝。”芙萩忽而低喃自语,挥手让朔月退下。 她知道,明天的朝堂上就会正式宣布对北疆出兵,点的领兵大将是贺敬,三哥跟随贺敬麾下开赴北疆。前世三哥虽立下战功安全返回,可、她怕出现变故,她的重生,改变了很多事。 三哥怕她担心,隐瞒了上战场的事,她得为他准备些东西。 既然三哥要立功建业,不如就抢得最大军功,往后战事不少,三哥必得重用。陆家复兴,利大于弊。 而此时,一直在书房的穆云棣等到了期望中的消息:毓庆宫的二皇子病了! “细说。”穆云棣知道得病是对外的说法。 “北疆之事实际已内定,毓庆宫倒很安分,惠贵妃更是派人紧盯着。今晚皇帝召见,二皇子从养心殿出来后,路过御花园时被一个宫女撞了。二皇子素来怜香惜玉,本能的搀扶了一把,谁知那宫女突然尖叫挣扎起来,指甲更是将二皇子的脸抓伤了,宫人们反应时,那宫女已经一头碰在山石上死了。” 以二皇子素日做派,外人闻之,都会认为他的风流病又犯了。宫女惊怕挣扎下,失脚碰死了。 皇帝信不信尚在其次,关键是二皇子的脸伤了,连明天的大朝都参加不了。 “谁做的?收尾干净吗?”穆云棣又问。 “虽无证据,但应该是淑妃手笔,收尾处理的极干净。” 淑妃,极有本事的女人,否则不可能接连生下三位皇子并安全养大。淑妃所为,定是为三皇子筹谋。 025. 借梦提醒 次日,芙萩因养伤没去请安。 少了她,上房一样热闹。如今骆子琳根基已稳,身体也快能受孕,因芙萩进ru王府发生的种种事情,与魏彤刻意维护的和平将近崩溃。她的盟友周氏因毒蛇之事遭到王爷疑心,怕难得大用,她必须再寻助力,否则与魏彤的斗法中便处于劣势。 魏彤舒心多了,静静等着西院出事,相反,王氏心下隐隐不安。 芙萩没理会别的,让碧珠准备茶点待客。 原本不打算将昨天的事儿通知陆家,免得哥嫂们提心吊胆,可想到今天朝会结束,三哥就要随大军前往北疆,她必须把担忧的事一一当面嘱托了才能安心。两位嫂嫂先到,说些家常,三哥迟了半个时辰。 嫂嫂们先回了,临走又是打趣又是提醒:“知道你们兄妹自小亲密,今时不同往日,王府大院,人多嘴杂,三弟到底外男,别待太久。” “知道了。柳妈,替我送送两位嫂嫂。”芙萩目送她们出了院子,吩咐王喜朔月都候在厅外,然后让碧珠将隔在中间的珠帘撤了,令其退到门口。 “有什么话这么神秘?”陆景华笑笑,心里猜到了。 果然,她让他坐在跟前,沉默片刻后故作轻松的笑问:“三哥要去北疆?” “嗯。皇帝任命贺敬为主将,明天大军出发。” “三哥,我昨晚做了个梦。”芙萩眼中溢出担忧:“我梦见你去了北疆,可那边土城厚实稳固,大军久攻不下,漫天的硝烟和血腥气。后来大军趁夜挖掘地道,却在快要成功时塌方,被发现了。我又梦见三哥追着什么人,黑沉沉的夜色里冷箭乱窜,三哥心口中了一箭,倒在一片河滩上,到处都是血。” “别担心,三哥不会有事的。”陆景华安抚着她,对她的梦话也留了心,只因她这梦很奇特,又是土城又是地道,还牵涉到追击,仿佛是真的一样。最后禁不住揉她的脑袋:“都是兵法故事听说了,尽瞎想。” “才不是瞎想!战场无情,三哥一定要小心,我等着你回来呢。”芙萩见他听进去了,略微放心,又不断的说起北疆,把信息夹杂在话里透露出去。 停歇中,陆景华突然问起:“蛇是怎么回事?谁做的?” 芙萩一愣,托着他的手撒娇道:“三哥,那是意外。” “意外?芙儿!”陆景华自然不信。 “真是意外。”芙萩笑容一变,带着些怅然和冷意:“只是没有防备,我又不笨不傻,自然清楚这王府何等凶险。三哥,不用为我担心,我能照顾好自己。她们现在如何对我,总有一天会双倍奉还。” 听闻这话,陆景华更是担心。 “三哥!”芙萩制止他未出口的话,郑重说道:“以前或许不懂,可一旦懂了,我可不是任人欺凌的。几个女人,我不放在眼里,我担心的只是三哥。只要三哥好好儿的,我就不怕。” 陆景华知道她聪敏,只是性子太单纯,现在瞧着…… 一时变化太大,他只是心疼。 “三哥会好好儿回来的。” 026. 皇帝所选 芙萩过于担忧,总怕有遗漏或是引不起陆景华重视,拖着他说了一个时辰。陆景华想到即将远去北疆,对她更是放心不下,便耐着性子安静聆听,又反嘱咐她许多话。 “侧妃,王爷来了。”碧珠忽而提醒。 陆景华忙起身至门外迎接:“卑职叩见庄郡王,郡王吉祥。” “免礼。” 穆云棣刚从宫里回来,得知陆景华来了西院,借着探望名义专程来见一见。第一眼陆景华给他的印象就很不错,年纪虽轻,却不浮躁。观其言行举止,特别是眼神,必不是池中之物! “三公子是芙儿三哥,又是私下里,不必多礼。”穆云棣话音虽冷,却言语中透露出淡淡亲近之意。 “郡王客气,卑职岂敢托大。”陆景华听到“芙儿”这个称呼,不由自主的皱眉。 穆云棣察觉他的语气有些异样,倒没深思,只说:“听闻三公子要随军开赴北疆,大军明日出发,小王在此以茶代酒,权当为公子践行。待大军得胜归来,小王再为公子洗尘庆功。” “郡王何等尊贵,卑职何以敢当。”陆景华谦恭跪下,捧了茶盅,饮下。观着已近午时,呆着也不自在,便告辞:“几位友人为卑职设宴践行,已是迟了,望郡王见谅,卑职先行告退。” 穆云棣淡一颔首,这才折身走到芙萩跟前:“今儿感觉怎么样了?还疼不疼?” “不疼了,就是闷。”芙萩摇摇头,见他眼底有些微疲惫,心知他昨夜没睡好,故意玩笑道:“还以为三哥是来陪我说话的,谁知他居然要去北疆,我心里很担心。” “你与三哥的感情倒是很好。”一直见她没心没肺,忽然如此在乎一个人,那双眼睛里难以抑制的浓烈隐忧冲击着他的视线。 “那是当然了,从小就是三哥陪我,一起读书习字,骑马射箭,还偷偷溜出去玩儿呢。”芙萩一脸的怀念与得意。 “你还会射箭?”穆云棣捉了她娇嫩纤细的手,故意取笑:“就你这双手,顶多拿根绣花针。” “爷,您又看不起人!”小脸儿一鼓,眼睛一瞪,像只炸毛的小猫。 “爷怎么看不起你了?”穆云棣失笑,拿手指轻戳她的脸,还不许躲,直把她逗得小脸儿绯红,双目含泪,这才罢手,同时心中那点儿郁气也消散了。 朝会上,皇帝越过前面诸位皇子,将八皇子任命为大军的粮草督运。 皇帝这突来之举,霎时让朝堂炸开了锅。 穆云棣想的更多:八弟、九弟与三哥是一母同胞,八弟得了北疆之行,看似为淑妃一脉添势,实际却不然。八弟为人素来张扬,最善骑射,虽一直随三哥行事,但身为皇子又有才华,岂能没有些心思。 只怕北疆战事后,八弟将会跻身朝堂,淑妃一脉不再坚固如昔。 这或许就是帝王心术吧。 027. 顺水推舟 1 午后,骆子琳得知穆云棣一直在西院,嫉恼之后,立刻重新梳妆。西院带伤不便服侍,魏彤又接连被王爷敲打两回,正是她得宠的绝佳时机。 “绿蕊,准备碟蒸栗糕,咱们去看望骆侧妃。” “周庶妃来了。” 骆子琳一听心情就不好:“请她回去,让她记住我之前说的话。” 若在以往自然带着周氏同去西院,可如今毒蛇之事虽未查清始末,但王爷认定与周氏有干系,她可不能带着周氏去惹王爷不快。她再三交代,让周氏最近不要出来乱晃,等待事情平息。 当骆子琳摇曳生姿的到了西院,只见在石榴花树的掩映下,那两人正临窗对弈,宛如画卷,美好的令人愤恨。 整理着情绪,步入厅中,盈笑下拜:“子琳给爷请安,爷吉祥!” 芙萩不能动,略微欠身见礼:“骆侧妃见谅。” “陆妹妹快别动,礼都是虚的。”骆子琳瞧着穆云棣没有对芙萩失礼责怪的意思,忙满脸是笑,尽显亲近:“妹妹到府中多日,好容易逛次花园偏又出了意外,我深怕妹妹一人发闷,特地来作陪,不想王爷在这儿。妾身倒是扰了爷与妹妹下棋了,望爷恕罪。” “坐吧。”穆云棣继续落子,并不追究其话中真假。 临窗的榻床搁着张小炕桌,那两人已分坐。骆子琳已体谅对方伤者,总不好再端着“姐姐”姿态,只得在穆云棣下首的第一张靠背椅上坐了。 穆云棣余光瞥到她脸上闪现的那丝不快,不动声色的问:“不是正病着,怎么不好好儿静养?” 分明是关切的话,骆子琳愣是听出不欢迎的意思,仿佛在暗责她没事儿乱跑。一口气卡在嗓子,脸色险些撑不住。 “谢爷挂念,妾好多了,所以专程来瞧瞧妹妹。”这声儿都有些走调了。 一旁的芙萩拿着棋谱挡在脸上,只露出一双溢出泪光的含笑眼睛,表明她忍的很辛苦。 她心里暗想:穆云棣的嘴可真毒,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差点儿让骆子琳吐血,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穆云棣仍是一贯不形于色:“嗯,芙儿新来,你能想着她是不错。” “骆姐姐是对我很不错的。”芙萩活跃的插言,一抹狡黠的笑闪过,并不怕他看见。“爷,我瞧着骆姐姐脸色不大好,请太医来瞧瞧吧。讳疾忌医可不好。” “你还知道讳疾忌医?”清冷声调微微上扬,带着点儿打趣揶揄,说不出的好听。 骆子琳诧异侧目,芙萩也险些被蛊惑。 “爷!”芙萩又鼓着脸颊愤愤不平了。 骆子琳因那两人之间的暧mei刺红了眼,只一心想打破,于是便做出一副不适,配着难看的脸色,确有几分唬人。 “爷,您快送骆姐姐回去吧,似乎病的不轻呢。”芙萩心知是计,不过顺水推舟罢了,只是面儿上露出三分抑郁,葱白的指尖又在棋盘上不断划拉。 “好好儿歇着,不准偷偷把药倒掉!”穆云棣看着她那眼巴巴想挽留又装大方的小模样,故意顺了她的话送骆子琳回东院,临走又回头望了一眼,那耷拉在窗口的小脑袋,怎么看怎么逗乐。 028. 顺水推舟 2 待穆云棣消失在院门外,芙萩转回身子,脸上带着疏冷的笑。 她正愁怎么加快药效,骆子琳就上赶着送机会。一病就得喝药,今晚这药再一喝,最多两天就要出状况了。到时候她一定要去探望,亲切慰问。 王喜从门外进来,低声禀道:“小兰出去了一趟,回来后状况不对,只怕那边起疑了。” “不怕,小兰不敢说,王氏猜到了实情又能如何?她可聪敏着呢。”她对王氏还是很了解的,那是个一贯低调隐忍的聪慧女人,一旦决定反击,爆发力不容小觑。只要让王氏有了身孕,不用她推,王氏必定争宠! 东院里,骆子琳用尽心机留下了穆云棣,自是一夜欢yu。 早起,骆子琳慵懒的坐起身,轻抚平坦小腹含笑憧憬。女人没有儿子傍身是不行的,昨天瞧着王爷心情似乎不错,若能多留几次,指不定就怀上了。 绿蕊领着丫鬟们进来服侍梳洗,刚至床前就惊吓的喊了一声:“侧妃,你的脸!” 骆子琳被惊回美梦很是不悦:“一大早鬼叫什么!” 绿蕊赶紧取了菱花镜捧到她面前。 “啊!我的脸!这、这是怎么回事?快!快请太医,请太医啊!”骆子琳看了一眼就吓住了,原本白净娇美的脸上居然一夜之间窜出好几个红痘,尽长在显眼的位置。例如额头、嘴边、下颌、鼻子等处。 这不等于是毁容嘛! 左等右等,终于将太医等来。 “快说,我的脸到底怎么回事?要不要紧?能不能治好?要多久能好?”脸是何等重要,骆子琳又慌又怕,以至于言语错乱。 “侧妃不必担心,只是肝火过旺。微臣开副滋补药方,吃几日,最近切记辛辣之食,万事平心静气。”随后,太医说了她最想听的话:“只要调养得当,五六日便可痊愈。” 闻言骆子琳大松一口气:“绿蕊,送太医下去吃茶。” “太医请。” 骆子琳又对镜审视半晌,命个小丫鬟去上房告病。 恰逢诸人请安已毕。 “骆侧妃什么病?要不要紧?”府内若要请医问药必得通过王妃,因此魏彤早得了消息,心下却不大信。 “回王妃的话,太医说是身子太虚,不宜劳累,最好卧床静养几日。”这是骆子琳特地交代的说法,免得实情传出被人取笑。 “最近府里还真是邪气,各个都生病,看来得往寺里走走了。”魏彤余光瞥了芙萩,笑意不达眼底。 芙萩却是一脸真挚:“昨天骆姐姐还去看望我,要我好好儿保养身体,当时她的脸色就不好,没想到居然病得这么病。我得去看看她,否则岂不负了她待我的一片心。” 王氏在旁暗自打量她,正是其表现的难觅痕迹,才越发心骇。 小兰肯定暴露了! 魏彤或许没想到,可王氏猜到了,骆子琳哪儿是体虚,定然是吃了那药,脸上出了红疹不能见人。陆芙萩真是走了一步好棋,枉魏彤自诩掌控一切,却至今不知这新来的侧妃是怎样的底细。 029. 领军东院 诸人都猜着东院的病蹊跷,芙萩一提,皆顺势附和一块儿前往。王氏刚想托词不去,芙萩便亲热的点名儿邀她,她只得应承。 “萍儿,你跟着一块儿去看望骆侧妃,请她好生调养,近几日别出房门。一是免得过了病气儿,二来也为她的身体着想。这事儿我会转告王爷,让她不用劳神了。”魏彤的意思很清楚,让其生病时安分些,别再妄想勾着王爷。 芙萩暗笑:此时的骆子琳是无心又无力啊。 “王姐姐,在想什么呢?”芙萩亲近的挽着王氏的手并肩前行。 “贱妾如何担得起这声‘姐姐’,侧妃折煞贱妾了。”王氏忙做惶恐的屈膝告罪,趁机挣脱她的手,连退两步。 芙萩眼神中的笑越发明媚,亲自将她扶起:“怎么当不得?我第一眼见你就觉得亲切,更何况你入府早,服侍王爷三四年了,我有好多事要向你讨教呢,一声‘姐姐’不是正应该吗?王姐姐可别嫌弃我,不然我可要伤心了。” “贱妾不敢。”当着诸人说了这番话,令王氏心头大乱,却仍是冷静的不动声色。 “早听闻姐姐温婉知礼,果然不假,只是私下里咱们姐妹何须如此客套。”芙萩不容拒绝的再度携了她的手,跨入东院。 周氏今天很反常,走在一侧安静不语。 若是以往,遇上这类事周氏定然早先打发丫鬟报回东院,好让骆子琳早作准备,可这次她不想做了。她就住在东院旁边的小跨院,中间有扇小门相通,昨夜王爷在东院,她不过是想去请个安,骆子琳竟像防贼似的早早将小门关了。 “奴婢给陆侧妃请安,见过周庶妃、王庶妃,诸位姨娘。”绿蕊引她们进ru厅中落座,一面催促丫鬟上茶,一面歉意道:“望陆侧妃见谅,侧妃她吃了药,刚刚睡下了。” “我们来的真不巧。”芙萩并不显失望。 萍儿略上前一步:“奴婢奉王妃之命特来探望骆侧妃,有话转达。” “这……”绿蕊试图阻止:“侧妃病的不轻,实在不宜惊扰,望王妃恕罪,有话就由奴婢转述吧。” 萍儿眉头一皱。 “既然骆姐姐睡下了,是不宜惊扰的。”芙萩蓦地插言,笑吟吟的提议道:“王妃也是关心骆姐姐。不如我出个折中的主意,只让萍儿去床前看看骆姐姐的气色,别惊醒了她,如此也好向王妃回话呀。” “可是……”绿蕊脸色一变。 “陆侧妃的主意好,就这样吧,否则奴婢如何向王妃禀报呢。”萍儿立刻顺势答应。 绿蕊实在没想到会有人咄咄相逼,急的汗都出来了,内室的骆子琳更是气的扯坏了帕子。就在骆子琳决定“醒过来”应付时,情况突变。 “算了吧,看把你为难的。”芙萩叹口气,感同身受一般:“忽然想起我生病的时候,神色憔悴,最怕见人,骆姐姐定是一样的。咱们都回吧,让骆姐姐好好儿养病,想来王妃也能体谅。” 说完便率先起身走了。 030. 赏花请帖 1 当天午后,芙萩命人邀请王氏来西院,聊些花草衣饰。本该是悠闲惬意,然王氏眼底总藏着警觉提防,人就没那么轻松自然,两刻钟不到便托词告退。 芙萩倒没强留,只邀其下回得空再来。 连着三天,穆云棣都歇在魏彤房里,旁人除了暗中嫉妒,面上儿不敢露分毫不满。芙萩知道,穆云棣对魏彤这个正妻,有敬重和一定的信任,但喜爱很有限,之所以连续留宿,是做给魏家看的。北疆一事使得朝中暗暗涌动,穆云棣岂能不做准备。 王府一时间前所未有的平静,然而这份平静却令人压抑不安。 这天芙萩正估算着大军行程,魏彤派人来传话。 “奴婢给陆侧妃请安。”小丫鬟说道:“王妃命奴婢来传话,明日去安郡王府赴宴赏花。” 安郡王?穆云橖! “赏花?安郡王妃下的贴儿?都邀了哪些人?”芙萩询问了一句。 “是安郡王下帖儿请了诸位皇子,郡王妃请诸位女眷。据说去年皇上赏赐给安郡王的两株牡丹开花了,甚是漂亮,恰逢近来天气晴朗,正是赏花的好时候。” 芍药都开了,这会儿才赏牡丹,只怕是因北疆之事耽搁的。 本朝皇子们出宫开府皆封郡王,除却年幼夭折的嫡长子、皇四子、皇六子,一共有八位皇子,得封郡王的六人。可以想见,明日安郡王府是何等的热闹。 上世也有这件事,似乎还发生了什么,只因与她没有牵扯,一时想不起来了。 她又笑了:骆子琳是不能去了。 确如她所料,东院刚送走传话的丫鬟,骆子琳看着毫无起色的脸,气的砸了镜子。身为侧妃,人际极为重要,明日那么好的机会却要白白错过。更可恨的是这张脸,还不知怎么被人宣扬编排,她绝对会成为明日花宴的笑谈! 偏巧这时绿蕊进来:“侧妃,王爷去了西院。” 骆子琳顿时又烦躁难平,王爷已好几天没来过,她是又盼又怕。这几日天天请太医,又托家里找了好几位大夫,药用了不少,脸就是没起色。 “哎哟。”刚恼了一阵,脸上的痘子便隐隐作痛,又不敢用手碰。 “侧妃,太医说了,不能动气。喝口茶吧。”绿蕊低声劝着,连忙捧上降火茶。 “喝什么喝!一点儿用都没有!”骆子琳抬手一扫,茶杯摔碎在地,来回踱了几圈儿,蓦地问:“近来周庶妃在做什么?” “她遵照侧妃嘱咐,一直呆在自己的房里。” “去告诉她,明天留心些,我要知道安郡王府发生的一切事情。”说着又催绿蕊:“赶紧再派人回家一趟,让我娘再找找哪儿有好大夫,我不能一直躲在房里等死啊!” 这一夜对于骆子琳而言是极为难熬,辗转反侧,几乎未眠。 早起,得知魏彤已带着芙萩与周、王两人去了安郡王府,便懒洋洋靠在枕上,微阖着眼,只觉得浑身酸懒无力。绿蕊轻掀起床帐,正准备服侍她穿衣,却在瞥见她的脸时惊恐的一声大叫。 “侧妃,你的脸!” 似曾相识的一幕,骆子琳心下咯噔一声,手脚都冷了。 031. 赏花请帖 2 “快!镜子!镜子!”骆子琳声音颤抖。 绿蕊去拿镜子,其他丫鬟早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当骆子琳接到镜子,双手死死的抓住,深吸了好几口气才鼓足勇气照上去。乍一眼就把她吓得血色全无,只见原本的痘子一夜之间全都破裂溃烂,流出带着血丝的脓水,简直是惨不忍睹,比鬼还可怖。 “啊!”骆子琳一声尖叫,晕了过去。 外面的嬷嬷不知内情,只道出大事了,赶紧跑去安郡王府通知王爷王妃。 因两府毗邻,穆云棣到的最早,刚寒暄完就听了这消息,只得先回去看看。魏彤自然也领着芙萩等人返回,凝思沉重。 踏入东院,太医已经诊视完了。 “骆侧妃到底出什么事了?”魏彤一面问一面朝床前走。 “王妃留步。”绿蕊噗通跪下:“侧妃得了怪病,不能见人,望王妃恕罪。” “怪病?”魏彤先看了芙萩,又瞥了王氏。 穆云棣没理会,直接将纱帐掀起,身后立刻响起几声尖叫。穆云棣没想到这“病”如此严重,当下也是一惊。 “骆姐姐……”芙萩低喊了一句。 “出去。”穆云棣放下帐子。 到了外厅,太医已经候着了:“回禀郡王,骆侧妃是肝火过旺,内毒淤积,这才导致出痘溃烂,那些脓疮都是体内的毒火,排出来便好了。” “哦?真不要紧?”穆云棣质疑。 “是。虽然毒火如此严重极为罕见,却没有生命危险,静心调养两个月便痊愈。只是……”太医略有迟疑:“只是溃烂严重,怕会留疤。” “这不要紧。萍儿,立刻去取紫玉雪肤膏,万不能让骆侧妃脸上留疤。”当着王爷的面儿,魏彤自然是一派贤淑,更何况她很清楚那疤不是那么容易祛的。 同时心内也在思量,这药分明是下在西院,怎么是东院出了事? 方才打量着芙萩反应惊恐,不似作假,王氏的表情却透着蹊跷。难不成王氏有了自己的小心思,敢阳奉阴违?若是,王氏的用意是什么?若是芙萩做的……不可能啊,刚到府中没多久,她哪儿来的本事?况且,还有朔月看着。 “行了,你们好好儿服侍着骆侧妃,不准再惹她动气!”穆云棣没有过多追究,交代了几句,又对魏彤说道:“今天安郡王府你就别去了,把东院的事弄清楚。” “是。”魏彤只得应下,送他出门。 出了院门,穆云棣看向默默跟在身后的人,问:“吓到了?” 芙萩抬起一张困惑的脸,直说心中疑问:“爷,骆姐姐真是肝火过旺内毒淤积吗?怎么可能那么严重呢?倒像是中毒。”王氏跟在后面紧张一颤,听她继而叹息道:“可再想,又不像中毒,骆姐姐前些天就已经病了,可能只是没调理好,严重了。” “就你这小脑袋,别费神了!”穆云棣怕再说下去,她连怀疑对象都蹦出来了。压了眉,朝李英睨了一眼。 芙萩敏锐的捕捉到,便知他要暗查。 032. 王氏之举 1 返回安郡王府时,客人已到了不少。 男客在飞燕亭,隔着荷塘,对面的花厅招待着女眷。 芙萩到时,安郡王妃吴茜正与三位郡王妃笑谈,这三人皆是淑妃儿媳,彼此自然亲密些。见礼问安,她就坐到一旁去了。历来这种场合有种潜则,王妃们一处,侧妃们一处,正室不发话,你再得宠也不能巴巴的凑上去。 “陆侧妃,请用茶。”穆云橖的侧妃赵氏笑吟吟的招待她。 “听说府上的骆侧妃病了,严重吗?”有人开始打听最新传闻。 “骆姐姐呀,只是瞧着有些吓人,太医说不严重。”芙萩忧心的叹口气不肯多说。 旁人正欲再问,下人前来禀报:“荣郡王妃到了!” 荣郡王便是二皇子,二皇子与三皇子相争日趋明朗,荣郡王妃一到,厅中气氛就隐隐变了。诸人见了礼,又几句寒暄,随后便在一番谈笑机锋中去赏花。 芙萩不是主角,赵侧妃又有许多侧妃要招待,她乐得悠闲。 穿过花径,她走到荷塘边的柳树下,在石凳上坐了。 王氏虽与其他人在言谈,余光却一直注意着芙萩举动,见她一人走开,心下就计较开了。恰好看见石桥上过来两个身影,手中拿着钓竿儿,一旁的小太监还抱着白瓷鱼缸,便招过贴身丫鬟吩咐。 “眉儿,去迎着两位小皇子,别刻意,最好引他们去陆侧妃那边。懂吗?” “是。”眉儿领会其意,朝前走了一段儿,在差不多的位置弯下身,佯作拾掉落的帕子。起身时,那两人已近跟前,眉儿连忙施礼:“奴婢见过十皇子、十一皇子。” 十皇子穆云柏年方九岁,穆云橖的同母胞弟,跟在他身边的是七岁的穆云柯。皇子年满六岁便搬入撷芳殿,宫中只剩他兄弟两个,又年龄相近,关系倒是不错。 “给我们找个地方钓鱼!”穆云柏以为眉儿是安郡王府的下人。 “那边有个好位置,两位皇子请。”眉儿侧身在前引路,将两人带到距芙萩几步的地方。 这里绿柳成荫,有繁茂花草长在水边,是鱼儿喜爱的游弋地。 “这儿好!就这儿吧。”穆云柯很满意,命人摆好小凳,开始钓鱼。 穆云柏望了一眼隔着柳树的芙萩,没再理会。 芙萩自然是瞧见他们了,因他们小,倒没那么多避讳。她走到这儿,不过是图个清静,那么多女人,她还没那个心思和资本去应对。 朔月附耳道:“那是王庶妃身边的眉儿。” 芙萩微微皱眉,猜测眉儿举动是故意还是巧合。 钓鱼考验的是耐心,小孩子最缺的便是耐心,因此不一会儿那边就坐不住了。两人嫌鱼少,掰着点心往水里丢,想把鱼都引过来,再直接用网兜。又说着要捉住这池子里最好的鱼,带回宫去养。 小太监在一边直担心:“两位小主子小心点儿,当心摔下去。安郡王可是再三交代奴才照顾好您二位,郡王一会儿要过来的,两位若是出了什么事儿,奴才的脑袋可就没了。” 芙萩听了这话,抬眼朝对岸望去,果然见穆云橖从桥上走来。 王氏总不会是…… 033. 王氏之举 2 若说王氏想设计她行为不检,这也太幼稚,依王氏的聪敏,绝不会如此愚蠢。既然于已没有大碍,倒不如顺势而行,看看王氏的后续动作。 想着,她干脆绕过柳树,来到网鱼的两人身边。 她直接往河边一蹲,歪着头看他们,裙摆逶迤一地。 “你是谁?”她的穿着表明是位侧妃,只是穆云柏从未见过如此随性的侧妃,一时好奇又疑惑。 “我是庄郡王府的陆侧妃。”芙萩毫无扭捏,直接指着他手中的网兜说:“好像挺有趣的,能借我玩一下吗?” 穆云柏愣了愣,把网兜递给她,看她一个人玩的不亦乐乎。 “她真是五哥的侧妃吗?”别说旁人,即便是年纪最小的穆云柯都有点儿发傻。他们自小长在宫中,上至太后皇后,下至宫女太监,哪个不是规规矩矩,唯恐差错半点儿。 “侧妃。”朔月一声轻咳,与碧珠一块儿将她搀扶起来。 “还没捉到鱼呢。”芙萩不服气的嚷着,直到看见身后多了个人,这才惊红了脸,赶紧丢下网兜,理好衣袖,福身做礼:“安郡王吉祥。” 穆云橖本来只是淡淡含笑,却突然没有征兆的笑出了声。 芙萩惊疑挑眉,不经意对上那双温润眼睛,仿佛被看透一切,忙垂眼躲避。莫名涌出不安,再度欠身施礼,托词告退。 直望着人走远了,穆云橖才喃喃自语:“好像吓着她了。” 芙萩一连气儿走到牡丹花圃,这会儿已没了人,她便盯着正中间那株雍容华贵的魏紫,满脑子都是刚才穆云橖的那声笑。她怎么会如此沉不住气呢?或许只是自己装傻装憨逗乐了他呢? “侧妃,没事吧?”朔月敏感察觉她情绪不对。 “没事。”抬眼见不远处王氏望着她,微微含笑的表情似掌控住了她一样,忽然就茅塞顿开,猜到了之前王氏的用意。 只怕,骆子琳的事儿惊了王氏。 若一查,解释不管用,王氏必定遭受来自魏彤与骆子琳的两面猜疑或者报复。方才王氏指使眉儿做的事,是为了告诉她,对方不笨,只是不愿去争,想安静的活着。 王氏真是个糊涂的聪敏人,现在想退,那当初就不该听魏彤指使对她下药。 “陆侧妃赏牡丹花儿呢?”周氏摇曳着走来,别带含义的笑,显然也瞧见了荷塘边的一幕。 芙萩不等她暗语讥讽,先一步开了口:“我哪儿有心情赏花啊,满心都想着骆姐姐,我是越想越觉得不对,越想越害怕。” “怎么不对?”周氏禁不住追问。 “好好儿的怎么会病的毁容呢?或许是吃错了什么东西。”芙萩自己烦恼的猜测,佯作未察周氏频频变转的脸色。 周氏虽对骆子琳有些不满,但到底一系,唇寒齿亡,今日的话定然一字不漏的传入骆子琳耳中,到那时…… 034. 又生插曲 隔着花圃,王氏虽未听见芙萩与周氏的谈话,但芙萩说话时总会时不时投来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王氏无疑是聪敏的,立刻明白芙萩不会轻易的放过她,东院的事肯定只是开端。 周氏同样被芙萩的话弄乱了心思,一个人拧眉乱想。 芙萩望了眼花厅,那几位王妃谈的热闹着,而距离午膳尚早。记得安郡王府的花园内有一条幽幽竹径,她十分喜欢,前世每回来这儿赴宴,她总要寻机会走一走。根据记忆,穿过一道月洞门,沿着青石步道,前方不远便出现一片青翠竹林。 入口掩映在竹林中,两侧是层叠的山石,长满了青苔又点缀了花草,一条细窄的卵石小径蜿蜒铺就,走入几步人就淹没其中。仿佛寻寻觅觅,转转折折,一路欣赏翠竹花草,听着鸟鸣,隐约潺潺水声,眼前豁然开朗。 幽径的出口是一幕水帘,转过水帘,又是另一番天地。 她在石桌旁坐了,听着流水,吹着竹风,不禁枕着手臂进ru浅眠。 朔月碧珠都知道她夜间睡眠不好,见四周无人,便没惊扰。然没过一会儿,有脚步靠近,正欲唤醒她,被来人制止。两人福身,退开。 欣赏着她酣然入睡的模样,不知何处的飞花落在那洁白细腻的脖颈中,为纯净的面容添了几分妩媚之色。 穆云棣的手顺着她的脸颊滑入衣领,轻轻摩挲着娇嫩肌肤,卷带出了那片花瓣。 “芙儿,醒醒。”穆云棣轻拍她的脸,低醇的嗓音带着点儿笑,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芙萩迷蒙的张开眼:“王爷?” “怎么睡着了?这儿凉气重,当心又病了。”穆云棣轻斥,面上儿已恢复一片清冷。 “我都没注意就睡着了。”迷糊的摸着脑袋,笑着站起身。 “怎么还像孩子似的。”疑似低笑,修长的食指点了她的鼻子,又落在柔软红润的唇上。 芙萩脸红的转头,不忘瞪去一眼,正是这羞恼的眼神,不知带出多少风情。 穆云棣眼色暗了暗,压制住心中那丝异动,问她:“奇楠香没用?睡眠仍是不好?” “用了,好多了。” 话音还未落,远远的似听见什么吵闹。 李英立刻去察看,少顷返回,禀道:“王爷,花厅那边出事了。庆郡王的刘侧妃赏花时失脚滑倒,小产了。” 芙萩顿时想起来了,没错,前世的赏花宴正是出了这件事。 那位刘侧妃故意瞒着身孕,试图寻个更好的时机亲自告诉三皇子,结果却出了这事。前世不懂,如今再看,根本不是意外。庆郡王妃肯定得知了,不过佯作不知,在这回赏花时做手脚,让刘侧妃小产。如此不仅没人怀疑,且令刘侧妃有苦说不出,还因保护子嗣不周被降为庶妃。 原本得宠的刘氏就此被冷落,不足半年就病死了。 那“病”肯定也不同一般。 035. 暗藏之疑 一次赏花宴在频频意外中提前结束了。 穆云棣因老三侧妃小产又想到自己府里的事,不禁觉得厌烦又恼怒。李英那边没查出痕迹,他直接不让查了,只让盯着东院。骆子琳不是忍气吞声的人,她一动,指不定就窥破实情。 往东院走了一圈,他想到芙萩。 午后阳光正是慵懒,西院里静悄悄的,正房的门却关着。 房内,朔月捧出一只红色锦盒,里面齐整整的几十颗枣核儿大小凝白如玉的丸药,散发着幽长暗香。芙萩泡在浴桶内,伸手拈了一粒仔细端看。 “这是熏肌香,奴婢略有改进,调和出侧妃喜欢的味道。每日沐浴后,将香丸放入肚脐处自然吸收,用满一年,肌肤柔嫩细滑,遍体生香,可不用再使任何香粉。” “我要的其他东西呢?”芙萩要设计王氏怀孕,却又不能令王氏借着机会得宠,所以得好好儿准备。 “那贴药备好了,其他的尚需时间。” 这时外面响起碧珠的声音:“王爷吉祥。” 芙萩使个眼色,朔月便放好了锦盒,从后门出去了。她往桶边一趴,闭眼假寐。早在安郡王府时她就知道穆云棣的火被挑起来了,加之府里的事不舒心,他今晚肯定要来。 没料到他来的挺早。 听着脚步近了,芙萩才佯作醒来,布满氤氲的眸子迷茫的望向他。 穆云棣看到的是一幅美人沐浴图,散落的发丝湿漉漉的黏在精致的锁骨,惺忪时微然眯起的星眸,淡淡的随意慵懒,单纯自然的惑人。每当此时,他总在心中疑惑:她的单纯是否伪装?若不是,为何她的眼底藏着一份疏冷,总让他觉得没什么真能牵动她的心。 “水冷了。” 伸手探了水温,不露痕迹的藏起那抹审视,捉过架子上的袍服将她裹住,直接抱回床上。 芙萩敏感的觉察到一丝异样,以为是自己的小计俩被窥破,不由得些微紧张:“爷?” 穆云棣凝望她的眼睛,澄澈的眸中似乎只有淡淡忐忑。 “怕了?”眉梢轻挑,起了调侃,大手更是滑入袍服之内,在其香滑的肌肤上肆意游走。他的表情始终是清冷的,只一双眼睛深邃如渊。 芙萩先是一僵,脸上飞红:“大白天呢。” 她心里清楚,今天事太多,勾出了皇家之人骨子里的多疑。未尝不是好事,他若一直表现的不疑,那才令她不安。 “芙儿……”穆云棣的手指游移到她的眼睛,喃语般的话音,真正重要的后半句没出口,却足以令她心领神会。 这时任何解释或掩饰的言语都是苍白徒劳。 芙萩主动吻上他的眉宇,唇边绽着抹淡淡妩媚,身上的袍服由于她的动作而滑落,敞露出娇嫩迷人的身躯。她的眼中带了点儿羞涩,却又大胆的凝视他,像是邀请,又似挑衅。 眸色暗沉,穆云棣不再迟疑,带着莫名不甘霸道的席卷而上。 036. 侍妾婉茹 华灯初上,看似平静的东院弥漫着压抑的气息。 愤怒伤心之后,骆子琳坚决不信自己是得病,又听到周氏的一番猜测,更加笃定自己是被下毒了。她命令陪嫁嬷嬷和心腹绿蕊仔细审查东院内的每一个人,特别是能接触饮食汤药的人,结果到了晚上,还真查出个可疑的小丫鬟。 她把人关入堆杂物的耳房,根本没耐性废话,直接上刑! 小丫鬟终于熬不住了,满脸血污的瘫在地上哭泣:“侧妃饶命,奴婢、奴婢的确收了王庶妃的好处,可是绝对没有下药害侧妃啊。奴婢真的不知情啊。” “王、庶、妃!贱人!”骆子琳咬牙切齿,哪儿肯信她。“拖下去!” 绿蕊xin里清楚,不出两天这小丫头就得暴毙。 骆子琳心知王氏是魏彤的人,这是魏彤在对她下手,果真狠毒,竟让她毁容!她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周氏不能用,倒是西院…… “让婉茹没事儿多去西院走走,陆侧妃活泼单纯,会喜欢她的。” 第二天请安之后,芙萩返回西院时身边多了个人。 离开上房时,一个不规矩的丫鬟撞了她一下,险些害她跌倒,幸而身后有人及时搀扶。这扶住她的是个叫婉茹的侍妾,一贯低眉顺眼,又似单薄毫无心机。若非有前世记忆,恐怕她也不会多疑,可她知道,婉茹机会攀附,所图甚大,骆子琳未必掌控得住。 既然对方蓄意接近,她便将计就计。 婉茹扶她坐下,规矩立在一旁,略带担忧:“侧妃,真的没事吗?” “那么大惊小怪,又没摔着,能有什么事?”芙萩大大咧咧,笑说道:“不过还是要多谢你,没事只管来坐坐。” “谢侧妃不弃。婉茹不打扰侧妃歇息,告退。”婉茹有些聪敏,知道欲速则不达,并没头一回就急切的亲近。 芙萩见她走了,唇边闪过冷笑。 碧珠捧上花茶。 “侧妃,那小姨娘……”柳妈对所有人都持怀疑态度。 “留点儿心就是。”相较于魏彤等人,婉茹毕竟没有家世背景,手段也略逊一筹,不足为虑。沉思片刻,问:“王氏那边可有消息?” “王庶妃对身边服侍的人管理很严,插不去手,只知昨天午后去了趟上房,出来时似面色不好。” 魏彤定然因东院的事当面发作了王氏,王氏惊忧之下,必定更为谨慎。她必须尽快下手,以免过些日子王氏反击而丢了时机。 “朔月,一会儿带上点心,与我一块儿去王庶妃屋子里坐坐。” “是。”朔月清楚,让她跟着去是预先踩点,一旦下手,必须一举成功。王氏颇为警觉,同样的事,绝不会有第二次机会。 037. 两次拜访 芙萩是侧妃,往一个庶妃屋子里去,总得有个理由。当王氏闻讯出来迎接时,她一脸娇憨坦然。 “王姐姐,我今天是特地来讨食的,姐姐的杏仁豆腐做的最好,我早想尝尝了。” “承蒙侧妃不弃,遣人吩咐一声便是,何劳侧妃亲来。”王氏快速的收敛异色,不同于她的热络亲切,始终谨守规矩,温婉有度。 “姐姐就是如此见外。”芙萩对她的态度不以为意,率先入了房中。 房中布置犹如主人,温馨中带着清雅,这份舒适一向令穆云棣喜欢。对于皇家人而言,永远不能体会到“家”的感觉,王氏却能揣摩出穆云棣这份隐晦的渴望,一点一滴表现出来,长年累月,逐渐在穆云棣心中有了一处不同的地位。 这一世,她会扼杀王氏尚在萌芽的野心。 在她的殷勤期盼下,王氏只得亲手做了盘杏仁豆腐,又闲聊了一会儿,这才满意离去。一回到西院,她便将剩下的半碟赏给碧珠,似乎她不如前世那般喜爱甜食了。 王喜忽而进来:“侧妃,昨夜东院审了个小丫鬟,是王庶妃的人。” “哦?她可真不小心,咱们都知道了,王爷能不知?”芙萩冷笑,这骆子琳盛怒下果然愚蠢,连消息都封不住。转而笑出了声:“真是天意!” 骆子琳毁容这么大的事,只怕皇帝闻讯都要问一句,毕竟连后院都理不清,如何担当大任。魏彤不帮衬,王氏再舌灿莲花,也打消不了穆云棣的疑心。 “王喜,哨探着,王爷一回府立刻来报。”随后单把朔月唤到跟前:“下手有把握吗?” 朔月早在从王氏那儿回来时便定了主意,回道:“虽然屋子里总不断人,然只要侧妃配合,定然无人察觉。” “好!就今晚了。” 穆云棣回府得了消息,一定会往王氏那儿去,机会千载难逢,还能令王氏有口难辩。 毕竟是头一回亲自动手,等待那么的漫长。 落日西陲,王喜来报,穆云棣回府了。 芙萩便端上早备好的杏仁豆腐,再次去了王氏房中。 “侧妃?”王氏对于她一天两次的登门拜访颇为警觉疑惑。 “王姐姐,你瞧!”她笑吟吟的将碟子捧到王氏面前,又亲自用勺子盛出一块送到其嘴边,娇嗔的央求:“我花了一天工夫捣鼓出来的,你帮我尝尝,看味道对不对?” 盛情难却,王氏张口吃下,点头称赞。 “我打算送给王爷尝尝,你说,王爷会喜欢吗?”芙萩一派天真期待,眼底多了点儿别样的笑。那贴保管得孕的药王氏已经吃下去了。 “侧妃亲手做的,王爷自然喜欢。” “你就会哄我。”芙萩突然瞟见一只精巧的婴戏果园木雕摆件,喜爱的拿在手中把玩,又问她哪儿得的,朔月则趁人不备将催情香添入熏香炉。 “侧妃若真喜欢,就送给侧妃吧。”王氏总疑心她别有目的。 “这……那多谢王姐姐,改天我也送你样礼物。”芙萩笑嘻嘻的收下,告辞了。 王氏盯着桌上那碟杏仁豆腐皱眉,尚未理出头绪,便听王爷来了。 038. 审问之果 “妾身恭迎王爷。”王氏偷眼一瞟,觉察穆云棣的目光透着阴沉,心下一惊,立刻联想到东院。 魏彤虽乐于见到东院出事,却极痛恨她的阳奉阴违,明白的警告她,这次的事由她自己善后。东院的确有她的眼线,偏又这时被查出来,她是百口莫辩。此时她没心思再思索芙萩的两度拜访,必须努力将眼前的危机化解,否则,她在穆云棣心中苦心经营的形象将彻底崩塌。 “眉儿,上茶。”她悄然递抹眼色。 眉儿会意,奉了茶后,将香炉点燃,添了一味特调芝兰香,清幽怡人,平复心绪。 芙萩早探得她有此习惯,料定以王氏的聪敏定然猜得到穆云棣的疑心,所以今晚一定会焚香。香炉一燃,里面的催情香缓缓的飘散出来,逐渐发挥效力。 穆云棣啜着茶,冷眼打量眼前温婉柔顺的女子。并非他以貌取人,而是王氏入府几年一贯低调,又颇能贴合心意,他是比较喜欢的。若东院之事是她的手笔,那此人的城府可想而知。 若是一般争风吃醋,他睁只眼闭只眼,可这回太过了。 骆子琳也是愚蠢!这么大的事,查出了那小丫鬟竟不立刻上报,方才回府就得知那小丫鬟投井死了。便是死因再可疑,死无对证! “东院的事听说了?”穆云棣蓦地开口。 “是,听说一个小丫头打水时失脚掉进了井里,淹死了。”王氏心头一跳,努力克制情绪。 处境不妙,她不能等着小丫鬟被屈打成招,只能灭口。至于投井,不过是那小丫头一身伤,若闹开,骆子琳难脱嫌疑,被逼无奈,骆子琳只能为她善后。 “听说那小丫鬟常来你这儿?既然熟悉,倒是能替爷分析分析,好好儿的她为什么投井寻死?骆侧妃的事儿,是否与她有干系?”穆云棣冰冷的言语,一字一句的敲打在她心上。 这无疑是“委婉”的审问了。 王氏立时跪倒,惊恐道:“望爷明鉴,妾身闻讯时也极为惊讶,只因那小丫鬟与常妈是同乡,这才有所来往,妾身实在不知她好好儿的为什么寻死。” 穆云棣眯着一双冷厉的眸子,沉吟半晌:“不知道最好。你素日是个懂规矩的,爷不希望你与那些不干净的事有所牵扯,你知道爷最厌恶什么。” “倩柔不敢,谨遵爷嘱咐。”察觉他转了口吻,王氏同样不露痕迹的唤了自称。 穆云棣凝眉盯着她,忽然觉得身上酥懒,一阵意动。灌下两口茶,挪开视线,努力压制,却仍是制止不了身体上的变化。 “爷,您不舒服吗?”王氏自然发现了他的异样,走近了两步。 穆云棣只觉得一丝香气钻入鼻息,全身气血涌动,令他再也把持不住,一把抱起她就进ru内室。 眉儿一愣,忙带人退出去。 039. 王氏应对 暮色渐浓,房中的暧mei终于停歇。 穆云棣一把掀起床帐下来,眼中早没了方才情yù,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如裹冰霜的脸,冷厉的目光更似利刃般刺向床上的人。 王氏本已浑身酸软无力,几乎入睡,却被他突然起身的动作惊醒。当对上那双令人遍体生寒的眸子,全身的热度瞬间退却,尚未来得及思索,本能的危机意识让她脑子里嗡的一响,呆呆的没了反应。 她只觉得那盯视的眼神恍若将她寸寸凌迟。 穆云棣未置一语,甩身离去。 王氏如被抽空了力气,瘫软在床上。 “庶妃?”一直候在门外的眉儿只见神色不善离去的王爷,不见房内声响,小心翼翼的进来察看。 眉儿的声音将王氏乱成一团麻的思绪拽了回来。 “进来。”声音里掩藏不住的无力,强撑着身子坐起来,拥着锦被,开始思索起今天的事。 “庶妃?”眉儿看她脸色发白,忐忑又担忧。 “备水沐浴。” 王氏闭上眼,想起穆云棣之前的异常,根本不是自然情动。当他抱住她,她只觉得身子一软,心底同样有份压抑的渴求。当时被东院的事分了心,这会儿再回想,分明是中了催情药。 是谁? 脑海中瞬间闪入一个人,陆芙萩! 怪不得对方两次前来,竟是下药!她所不解的是,对方是为了陷害她,还是另有目的?不是她多想,而是自从东院事后,总觉得有张网套住了她,一环又一环,令她防不胜防。 今晚时机很敏感,王爷前一刻还在审问她东院之事,下一刻就被她“迷倒”,不仅无形中把东院疑心落实,更令王爷觉得她借此手段想遮掩败露之事。枉她自认聪敏谨慎,却在短短几日接连失利,现在更是彻底丢失了王爷对她的所有情谊。她耗费了几年,痛苦隐忍、伏低做小才熬到如今局面,现在全没了。 若说不恨,那怎么可能?可她必须打落牙齿和血吞! 为今之计,只有忍耐,等着事情渐渐淡忘,再谋对策。她忍了三四年,不怕再忍,她最不缺的便是耐性。 原本各院得知这边连晚饭都没摆就先安寝,个个咬牙切齿,暗骂王氏竟也是个深藏不露的狐狸精,尤以骆子琳为最。哪知后来又听闻王爷带着一脸煞气甩身离去,诸人是又高兴又疑惑,纷纷派人前去打探内情。 芙萩却是清楚。 她趴在窗边抬头望月,余光扫向院门,并未有任何人来。原本她想,若是王氏命人将香炉送来,既是对她的警告反击,又能引起旁人猜疑,拉她下水,可王氏没有任何动作。 她不禁暗自赞叹:这王氏果然沉得住气,被如此设计还能快速反应,往后她更不能掉以轻心了。 040. 上房处置 翌日上房请安,王氏得到众人一致热情,特别是周氏,讽刺嘲笑几乎直白的宣之于口。魏彤恍若未察,含笑端坐其上,余光阴冷的盯着芙萩。 李英突然来了,见礼后,道:“王爷有话命奴才转达。” 闻言魏彤芙萩等人都站起身。 李英面色一肃,看向王氏:“王爷有令:庶妃王氏持宠而骄,责令闭门思过三月,罚抄佛经千遍,修身养性。” 穆云棣的报复,简单直接,恶毒有效。 王氏脸色一白,即便有所准备,当着众人被如此处置,仍是难以承受。 持宠而骄? 短暂的惊愕后,周氏第一个笑出声。 “王庶妃,听到王爷的话了?往后除了请安,便在房中好好儿的抄写佛经。”魏彤冷声训斥,想着王氏若从此收起那份小心思,仍是不错的助力。 “是。妾身知错,谨遵王爷训诫。”王氏声音轻颤,面色镇定,只那双攥到骨节发白的手泄露了屈辱和恨意。 芙萩自然是看见了,却在想:抄写佛经得吃斋,对胎儿不好,禁足倒是对王氏很有好处。眼下骆子琳、周氏、王氏都安静了,魏彤定然盯住她。 果然,当晚朔月出去了一趟,回来后说:“王妃疑心主子。” “她吩咐了什么?”芙萩并不紧张。 “若主子不当心被烫伤,她便无后顾之忧,可专心调养身体准备受孕。”朔月微顿,补充道:“她寻来的方子,虽不如那贴宫廷秘药立竿见影,但无遗症。她已用了段时间,少则一两月,多则半年,必然得孕。” “她不过是怕我占着王爷,妨碍她怀孕。”芙萩嗤笑,拈起一颗黑子落在棋盘,轻柔的嗓音说道:“事你照做,只是我可不能受伤,还有事呢。” 算算时间,舒妃快病了。 届时,魏彤将面临一个两难的局面,是入宫给舒妃侍疾?还是留在府中?毕竟,难得府里的女人们都安分了,是最佳的受孕机会,只是一旦留下,芙萩身为侧妃必定替其入宫,白白给了她一份殊荣和亲近舒妃的机会。 她是无所谓,无论入宫或留府,只要暂时避开与魏彤的单独交锋,都极有利。 “王爷今晚歇在书房?” “是。” 沉吟片刻,她话锋突转:“你说,皇上最宠爱的是哪位娘娘?” 朔月已习惯了她的出其不意:“奴婢对宫闱知之甚少,然,传言皇上最宠爱容嫔。” “容嫔?”芙萩冷笑:“男人都有个通病,喜新厌旧。据传,皇上尚是皇子时奉命去江南办差,得遇一位佳人,可惜天妒红颜,皇上至今对其念念不忘。若佳人活到现在,皇上怕早不记得她是谁。” 朔月听出她的话外之音:女人,色衰爱驰。 朔月很多时候不能理解她眼中的沧桑和平寂,她嘴角挂着讥讽,一派云淡风轻说着宫闱禁忌,仿佛证实人生从头到尾都是残酷,接受了,就习惯了。 041. 咸味藤萝饼 午后,一声清脆的瓷器破碎声打破了西院的静谧。 “侧妃烫伤了!快取药来!” 柳妈早有准备,可当看见芙萩的手背烫红,仍是心疼又心惊,喊了声“碧珠”,忙去取药。碧珠回过神,赶紧吩咐外头的小丫鬟进来收拾残片,又亲自为芙萩抹药。 清凉的药膏涂抹上手背,火辣的疼痛感逐渐消失。 朔月掌控着茶水热度,伤的不重。之所以演苦肉计,不过是麻痹魏彤,既能令朔月继续潜藏,又能令她一时安全。太早暴露心计或是锋芒,只会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芙萩扭头望向窗外,石榴满树繁花。 “铺纸,研磨。” 待碧珠将笔墨备齐,她一鼓作气,早在心中酝酿的画面呈现在纸上:窗外花满枝桠,树边桌上,两杯清茗,一张棋坪。 “送去揽月轩。” 这两天穆云棣歇在揽月轩,除却朝事纷繁、皇子们相争,王氏的事对他也有影响。如今的他还不是十年后的穆云棣,当认为一贯温婉柔顺的枕边女子陡然暴露出丑陋的面目,他联想到的很多。即便他自小在宫中看过不少丑恶,亲身经历又是另一番感受。 穆云棣真正的愤怒在于王氏打碎了那份温馨美好,即便心知虚假,也免不了些微憧憬、贪恋。 家吗?若是她给一个“家”,他敢不敢要? 当李英将画儿呈递时,穆云棣正分外闲适的赏看兰草,一看画的内容,便品出四个字:邀君对弈。 “又无聊了。”穆云棣暗笑,凝看画纸须臾,吩咐道:“李英,搬盆墨兰。” “是。”李英立刻明白,这是要送给陆侧妃的。 当穆云棣踏入西院,见那棵石榴树下的布置一如画中,只不见她的人。正想问,就见她裙摆飞扬,笑意盈然的走来,手中还捧着一碟点心。 “芙儿给爷请安。” 穆云棣微微皱眉,伸手在她鼻尖上一抹,果然是烟灰。 见状,她也忙抬手要擦。 “别动!”穆云棣拿着帕子仔细将她的一张小脸擦干净了,这才揶揄:“怎么,钻进厨房去了?没把房子烧了?” “才不会呢!”只小小辩驳一句,便献宝似的呈上碟子:“爷,这是刚刚做好的藤萝饼,您尝尝。” 藤萝饼? 穆云棣的记忆瞬间被拽回幼时,停留在那个阳光温暖的午后,一块藤萝饼引发的欢笑,仿佛空气都带着清香。他拿起一块,尝了一口,清雅的香甜中竟有丝丝咸味。不由自主的手重,酥脆的外皮层层掉落,仿佛离那个午后更近了。 芙萩知道一贯不喜甜食的他只喜欢藤萝饼,无数的人想投其所好,却不知藤萝饼背后的故事。 他曾有个一母同胞的六弟,三岁夭折。幼年的那个午后,六弟淘气,钻入小厨房在备好的糖水里加了勺盐。那是他第一次吃藤萝饼,以为本就是甜中带咸,即便以后再尝到正宗的味道,却再也不喜欢。 芙萩心中悲凉的想笑:这么秘密的事她怎么会知道?前世,她哪有资格分享他的私密,只是因为他喝醉了,为了一个自恃清高距他于千里的女人。 042. 给予温馨 微风轻来,落英纷纷。 “味道不错。”穆云棣从那段贪恋的时光中抽回思绪,瞥见了她白皙手背上的一处红肿:“手怎么了?” “没什么,不小心被茶烫了。”芙萩摇摇头,同样收回了痛苦的回忆。 “你这性子,什么时候能稳重些。”穆云棣轻斥,仔细端看她的手确定没有大碍,这才与她坐在树下,啜了口香茗:“芙儿做的藤萝饼与众不同。” “爷是说咸味吗?”脸上带出几分忐忑:“有次不慎把糖用光了,误把另一罐儿内的盐当做糖加了一勺,做出的饼甜中有咸,我觉得挺好吃的,所以才做给爷尝尝。爷若不喜欢……” 穆云棣忽然想,或许当时的六弟本意也是再加勺糖吧。 “爷很喜欢。”穆云棣的眼神分外柔和:“芙儿,以后只准做给我吃。” “嗯!”芙萩快乐的点头,灿烂的笑脸下五味陈杂。 昙花一现的温柔,宛如恶魔的微笑,她不会再上当,也绝不再贪恋。 静谧中,相依而坐的两人似温馨而美好。 “启禀侧妃,婉姨娘得知侧妃烫伤,特来探望。” 穆云棣想起那么个人,问:“芙儿和她很熟?” “爷说婉茹啊?”芙萩一面命人宣婉茹,一面眨着笑吟吟的眼睛说:“本来不熟,无意中说了话,发觉她挺好的。她和王姐姐性子挺像,时常过来陪我说话解闷。” “王氏不过是个庶妃,哪有资格称你‘姐姐’。”一听提及王氏,穆云棣眸色一冷,连带着对本就无甚印象的婉茹也不喜。 这时婉茹到了,紧张的藏起眼底那抹欣喜,盈身下拜:“妾身给爷请安,侧妃吉祥。” “你手中拿着什么?”芙萩眼尖。 婉茹瞧着王爷没阻拦,便笑着呈上:“这是牧童吹笛的木雕摆件。上回侧妃说喜欢精巧玩意儿,还特地从王庶妃那儿讨了一件,婉茹便让人寻了这个,送给侧妃把玩,权是个心意。” 又闻提及王氏,再看跟前娇柔女子,穆云棣的面色越发暗沉。 婉茹自然觉察了,却不懂哪里惹怒了他,怕的不敢再言语。 “没事儿就退下!”对于一个不喜的侍妾,穆云棣可不留丝毫情面。 “是,妾告退。”婉茹抿紧了唇,礼节不错半点儿的离开。 “爷,您生气了?不喜欢她吗?”芙萩张着满是疑惑的眼睛,怎么看怎么无辜。 “怎么,你想让爷喜欢她?”穆云棣觉得她的思维很怪。 唇动了动,芙萩扭头不说话了,一脸受了委屈的模样。 如以往一样,穆云棣伸手捏上她的小脸,清冷的目光中夹杂着狎昵:“芙儿,你这脾气见长啊,敢和爷甩脸子。” “爷!”芙萩捂着脸跳开,满眼嗔怒。 穆云棣忽然觉得她像只张牙舞爪的小狮子,不由得哑然失笑。 “爷,宫里来人了,舒妃娘娘病了。” 突然而来的消息,令西院的欢yu戛然而止。 043. 入宫侍疾 舒妃的身体一贯较为康健,乍一见小太监神色口气,穆云棣清冷的眸色染上担忧,忙问详情。 小太监道:“娘娘近几日神色忧伤,昨夜睡的迟,恐邪风入体,早起就不大舒适,已请太医开了药。娘娘本不欲让郡王知晓,免得担忧,只是不曾想午后在御花园闲步赏花,突然昏倒。” “立刻备车!”穆云棣听后心中猜到,母妃的病一半是因幼年早夭的六弟,另一半……父皇。 芙萩跟随着一块儿入宫。 及到了永寿宫,皇帝刚离开。舒妃倚在床榻,憔悴的病容为她增添了几分娇柔,颇为惹人怜惜。舒妃想吸引的对象自然是皇帝,显然她做到了,这会儿见她们来,嘴角带着点儿淡笑,心情不错。 穆云棣何等敏锐,心中猜测更得证实。 用生病邀宠在后宫屡见不鲜,舒妃芳华不在,却陪伴帝王二十余载,纵没了宠爱却有多年情意。此番生病,的确是心结难解,顺势邀宠,不过是避免被帝王彻底遗忘。如今的舒妃是个母亲,一切都是为了儿子。 “母妃病着,儿子也不放心,让彤儿陪您几天。”穆云棣说道。 “这病也没什么。”舒妃淡淡含笑,虽看着魏彤,余光真正打量的却是芙萩:“彤儿是王妃,府里那么多的人事要料理,哪里丢得开手。再者,看彤儿气色也不大好。” 魏彤忙笑道:“让母妃担忧了。最近府内事多,大约只是有些累了。母妃卧病,王爷又忙于公务,彤儿身为儿媳,自当代替王爷服侍母妃。” “再忙也得好好儿保养自己,母妃还等着抱嫡孙呢。”舒妃打趣的话传递出一个暗示。 穆云棣明白,这话以前就谈过,府中先有嫡子方才合适。 魏彤自然也听懂了,原本她就不愿留在宫中,她是正妻,舒妃是不需要特别讨好的,最重要的是生个儿子。如此正中下怀。 “那让芙儿照顾母妃吧。”除了魏彤,只有芙萩有资格了。 宫中侍疾,无非是一个姿态,做给长辈特别是皇帝看。百善孝为先,皇子们的品行格外受上位者的关注。 芙萩总是牢记自己的身份,妾室! 那三人安排她的去留时,她只安静的听,顺从的遵照。魏彤此刻得意着将她留在宫中,怕不出两天就得后悔。舒妃病着呢,穆云棣每天都得来请安,相较于在王府,相处的机会反而多了。 皇宫不比别处,她只留了朔月在身边。 临走时,穆云棣叮嘱她:“在宫里不要莽撞,好好儿服侍母妃,别冲撞了贵人。” “爷,您放心吧。”她感受到一丝轻松,和他演戏是最累的。 044. 意外之人 1 舒妃住在永寿宫的前院正殿,命人将芙萩安置在东配殿,拨了个宫女给她。芙萩服侍了用药和晚膳,舒妃便说累了。 待其退下,舒妃半阖着眼斜靠枕上,问素馨:“瞧着她如何?” “娘娘说陆侧妃?”素馨略一沉吟,斟酌道:“陆侧妃言语活泼,必能为娘娘解闷。” 舒妃低笑:“那你觉得郡王喜欢她吗?” “这……奴婢不知,奴婢还以为郡王喜欢温婉有才情的女子。”素馨的猜测并非空穴来风,常于舒妃身侧,岂能不知穆云棣喜好。 “男人啊。”舒妃轻叹:“若说女人心海底针,那么男人的心就如那天上飘忽的云,更何况这陆芙萩……我瞧着是个有福的。” 舒妃半生都在深宫,最擅长看女人,直觉芙萩不寻常,却道不出所以然。虽是母妃,然儿子宠爱哪个女人,只要不影响子嗣,她都不会干涉。 配殿内,芙萩梳洗后并未立刻安寝,而是同那个叫菊香的宫女闲聊,佯作好奇的直接问些事,借此弥补记忆中的不足。毕竟是皇宫之内,行错一步说错一句都可能惹来大祸。 次日,芙萩很早便起身,赶去正殿请安服侍。 舒妃自有用惯的人,衣物首饰都是素馨亲自打理,递到她手中,再由她为舒妃穿戴。而后,居于后院偏殿的两位贵人过来了,因舒妃病着免于向皇后请安,两人恭敬些话,便往景仁宫去了。 早膳后,芙萩陪着舒妃闲话。 毕竟病中,又吃了药,舒妃有些困乏,便说:“你也别闷在屋子里,让菊香引你去园中逛逛,不碍什么。” 芙萩应了,服侍着她睡下,这才踱步出了永寿宫。 未免遇见园中赏景的贵主,她专挑冷清的路走,在一处绿树环拥的花厅内歇息时,隐隐听得低声啜泣。正巧菊香去备茶了,朔月耳力不凡,推开后花窗,指向树丛的一个方向。 “有人在那后面,可能是个宫女。”朔月不太确定,毕竟宫规森严,宫人除非当差,否则不能随意乱跑。 “不必理会。”芙萩已不单纯,闲事少惹,何况深宫之内。 一阵微凉的晨风从窗外吹来,卷来一方雪白绢帕,恰好落在芙萩脚边。她拾起来一看,帕子角上绣着细嫩的柳枝,尚有淡雅余香。看帕子的质地,倒不像宫女使用的。 这时外面响起细微脚步,一个年轻的宫装女子出现在窗外,眼中犹带泪痕,本就纤柔的身姿越发惹人怜爱。乍见了花厅内的人,她似惊了一下,忙纳福行礼,因不知芙萩是谁,只得先表身份。 “奴婢柳答应,因丢了帕子在寻找,惊扰了贵人,望乞恕罪。” “哦,没什么。”芙萩愣愣的盯着她看了半晌,直至朔月提醒,这才将拾到的绢帕还给她,夸赞道:“你的手真巧,上面的柳叶儿仿佛能被风吹起来。” “奴婢不敢当。”又一个恭礼,极快的抬眼看了她,似有为难。 芙萩会意过来,笑道:“我是庄郡王府的陆侧妃。” 045. 意外之人 2 “奴婢见过陆侧妃,侧妃吉祥。”对方重新见礼。 “进来吧。看你身子单薄,树下草边风又凉。”芙萩笑吟吟的发出邀请,满眼真诚。 朔月讶然,不解她为何一改初衷。 芙萩如此行为却是事出有因,眼前这个意外出现的不是旁人,正是日后十年荣宠不衰的瑾妃:柳如玉! 前世她们并没有交集,她只知对方是皇帝宠妃,曾心底里暗暗羡慕:后宫粉黛无数,皇帝却始终只宠她一人。今生有些事不同了,然而在短暂的惊诧之后,她觉得机不可失。若日后能得这位宠妃相助,于她的复仇大有益处。 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 她记得柳如玉在得宠前连皇帝都未见过,日子很是艰难,观其眼下神色,前世传言想必不假。能得宠十年必是聪敏人,因此她分外谨慎,避免引起对方反感。 或许是年纪尚轻,阅历尚浅,柳如玉的眼神里泄露出了些微疑虑和防备。 “坐吧,反正这儿也没旁人,我不过是一人闷的慌,想找个人说说话。”芙萩露出孩子似的笑,再三邀着她坐了,问道:“你是南方人?” “是,奴婢苏州府吴县人氏。”柳如玉浅坐椅中,水润的杏眸不露痕迹的打量她。 “真巧!幼年时我曾随家父往苏州赴任,住过两三年,那儿可是个好地方,好山好水,专出像你这样的美人。”芙萩一点儿不认生的打趣。 “侧妃言笑了。”柳如玉含笑低首,霎那柔情缱绻令人着迷。 柳如玉有着江南女子的温婉柔情,能琴棋书画,正是皇帝喜欢的一类。然而后宫中此类女子众多,她并非天姿绝色,能得幸帝王,关键在于她像极了皇帝念念不忘的那位佳人。 这一隐秘,如今只有芙萩知晓。 “有句话或许莽撞,你有什么委屈吗?”芙萩蓦地询问。 柳如玉一愣,既是因她平等亲近的态度,也是因她直白的相问。沉默着,眼眶逐渐湿润泛红,却强忍情绪,声音低落而苦涩:“侧妃言重,奴婢能有什么委屈?只是担心家里。” 虽然只是提了一句,芙萩却敏锐的嗅出对方有寻求帮助的意向。 “家里有什么事吗?”芙萩一顿,反倒表现出几分紧张无措:“我第一眼就喜欢你,难得你愿意陪我聊天,咱们也算有缘,若真有着急为难的事,不妨告诉我,或许我能帮忙。” “真的吗?”柳如玉激动的站起来,继而跪在她面前:“求侧妃帮帮我,救救我家人!” “你快起来!有话慢慢说。”芙萩赶忙扶起她,从她的话里捕捉到一个信息,事关柳家!又见她如此情绪大动,怕不是小事,她是无可奈何了才在绝望中求助刚刚相识的自己。 隐约中忆起,瑾妃得宠后,皇帝曾为其父平反昭雪。 看来是件很棘手的事! 果然天下没有白得的午餐,若帮不了柳如玉,何谈往后。 046. 舒妃态度 当听完详情,芙萩下意识的皱眉。 “如玉清楚事情的难度,方才是一时情急失口,请侧妃不必放在心上。”一年的皇宫生活使得柳如玉尤擅察言观色,一番讲述后,情绪平复,方才深觉不妥。又看了芙萩一眼,柔声道:“不扰侧妃清净,奴婢告退。今日之事,侧妃只当未曾发生。” 芙萩听出话外之意:未免徒增事端,两人相遇相谈之事最好彼此保密。 “我如今在永寿宫陪伴舒妃,平日若得空会来这儿坐坐。”芙萩再度表达善意,并不挽留。 待柳如玉离去,朔月见她凝眉深思,破例询问:“难道侧妃想帮她?这可涉及朝事,况且……”况且一个初识的小小答应,犯得着如此费心么? 朔月看到她浮着层浅笑的眼眸,想起她的行事秉性,便知另有内情。 近午,穆云棣来了永寿宫,请安后留下用膳,芙萩陪在一侧。 “母妃今儿的气色好些了。”饭后,穆云棣没有立刻就走。 “又不是大病,养两日便好了。”舒妃淡笑,命素馨奉他爱喝的茶,说些闲话。 穆云棣蓦地问:“芙儿在这儿没吵着母妃吧?” 舒妃微然一愣,觉察他的话很刻意,眸光转至一直安静端坐的人身上,忽而品出了些味道。舒妃面上不动,心下讶异,竟瞧不出他真对陆芙萩上心了? “有她在,我就没那么闷了。”舒妃隐晦的反语,以此试探。 穆云棣面色依旧清冷,出口的话却带着温度:“芙儿性子活泼,好在懂些规矩,能为母妃解闷是她的福气。若她哪儿做的不妥,还劳母妃教导。” 舒妃听得笑了:“瞧你这话,莫不是想把她接回去了?放心吧,母妃很喜欢她,必不会委屈了她。” 既是儿子喜欢的女人,又无冲突,舒妃自然给予情面。 “儿子没这个意思。”面对直白打趣,穆云棣眼中闪过丝窘色。 舒妃见他面色越发冷了,便知打趣的他不自在了,笑着收了口。一盏茶后,舒妃歇午觉,穆云棣退出来进了芙萩住的东配殿。 芙萩奉上茶,张口便道:“爷,我没犯错呢。” 穆云棣嗤笑:“宫里住的习惯吗?” “爷要听真话?不习惯。”芙萩声音失落,又立马言明:“不过爷放心,我是代爷和王妃服侍母妃,不是来玩儿的。” “你这么懂事,爷自然不担心。”穆云棣夸了一句,转而就冷声逗她:“若你真闯了祸,爷就不要你了。” “爷怎么能这样!”芙萩低声抗议。 “那你就乖乖的。”穆云棣又逗了一会儿,这才离开。 人一走,芙萩的神色就换了,卸下钗环,准备午睡。躺在榻上,分明困倦却无法入睡。她实在不愿放弃柳如玉,可她只是个侧妃,家中也没那份势力,如何能插手朝事?何况是那么一件牵涉甚广的大案! 047. 蓄意靠近 1 翌日清晨,她照例在相同的时间去了御花园,因深思凝重,走的极慢。 “陆侧妃!”蓦地有人叫她,原来是十皇子,身边跟着孟不离焦的穆云柯。 “见过两位皇子。”芙萩纳福,凝思不在,只有满眼明快笑容:“这个时候不该在上书房吗?难道是逃课了?” “本皇子怎么会逃课呢,是程师傅请假了,让我们自己温习功课。”穆云柏小小年纪端着脸一本正经,说不出的可爱,一旁的穆云柯随着他的话直点头,生怕被误会。 “温习功课?在御花园?”芙萩故意左右看看,满眼质疑。 穆云柯脸一红,望向身侧的人。穆云柏同样窘迫,把手背在身后,试图藏起鱼竿。“只是看书累了,出来逛逛。” 芙萩不再捉弄,笑着提议:“在河边可要注意,也该多带两个人。另外,想要钓鱼是需要耐心的,阳光好的地方鱼儿不喜欢,最好选个树荫遮掩又有水草的地方。” 她刚走,有人就过来了。 “七哥!”两个小家伙笑嘻嘻的围上来。 穆云橖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暗自思忖。 两个小的钓鱼,他在一旁陪了会儿,招过贴身太监德成吩咐两句。德成立刻领命去了。略等片刻,他迈步往一个冷清的方向走。当穿过一道宝瓶门,遥遥望见绿树掩映的倚翠堂花厅,门窗敞开,可见那抹胭脂人影,丫鬟已被支走。 他坦然举步,恍若无意逛至此处。 芙萩透过敞开的大窗,一眼就看见了他,再想到方才朔月被“借走”,当即肯定是他的指使。不知为何,她嗅到危险的气息。 穆云橖接近她,有什么目的? 穆云橖看到她满眼戒备,紧抓窗棂,好似磨刀霍霍随时准备扑上来,不禁蓦然失笑。皇家之人皆生着副好样貌,穆云橖更是其中的佼佼者,不仅遗传了敏妃的孱弱体质,更遗传了敏妃的绝色容貌。当他弯起的柔长凤眼,笑意满盈,整个人生出一种令人着迷的魅力。 芙萩感到瞬间心窒,忙挪开视线,又暗自好笑。 穆云橖自然瞥见了她唇边一闪而逝的自嘲,隔着窗两步远停了下来,没半句寒暄兜转,直入正题:“一个无缘得见圣颜的小小答应,你想帮她?” 芙萩心下一惊,不由后退。 穆云橖温言笑道:“柳父原没什么,谁让他时运不济,偏是苏州府下一个小县令,又赶上皇帝震怒下令彻查漕粮失事,揪出一两个人不足以平息帝王之怒,上面的人自然要送上一些替死鬼。柳父毫无背景,舍他其谁?” “你想做什么?”芙萩只觉得背脊一阵发凉,他竟什么都知道? “我可以帮你,把柳父从漕粮的事上摘出来。”穆云橖言语轻柔,仿佛此事轻而易举。 “为什么?凭什么帮我?为什么监视我?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芙萩失了冷静,一连串的多多逼问,不仅是对方似掌控一切的姿态,更因她清楚这件事的棘手。 漕粮何等重要,漕船沉没,十船粮食无影无踪,更牵扯出漕运的诸多疑案。皇帝震怒,已严惩运河所经州府落马大小官员三四十人,至今尚未结案,朝中人闻之色变,谁敢沾惹? 048. 蓄意靠近 2 穆云橖沉默着,直至她的情绪平复,方才说:“我们合作如何?” “合作?”从嘴里复述出这两个字,讥讽失笑:“安郡王,我是你五哥庄郡王的侧妃,你与我谈合作,不觉得很荒谬吗?” 对此,穆云橖不予置评,依旧温言含笑:“你我合作有诸多好处,各取所需。你会帮柳如玉,说明你的眼光不止局限于后院,深宫朝堂与王府后院千丝万缕。试想,我的势力便是你的助力,你的两三言语便能达成我的目的,岂不是既隐蔽又安全。” “你到底什么意思?”芙萩冷静了一些,觉得穆云橖不会愚蠢的提出合作建议,彼此的身份是不可跨越的鸿沟。穆云橖虽一直低调,但有这番举动说明其有夺嫡之心,与穆云棣、乃至她都是“敌人”。 正是有这份认知,她才更惧怕。 穆云橖微敛笑容,明透的眸子凝视她,蓦地出言:“为什么我有种错觉,你对我的五哥,乃至庄郡王府都有一种恨意?” 芙萩再次变了脸色,眼中极快的闪过慌乱:“安郡王也说了,那是错觉!” 穆云橖的眼中重新染笑,琉璃般的水光下是冰冷的自信:“内院之内我或许帮不上手,然而你们陆家,我是可以相助的。” 这无疑是最实在的诱huò。 她不在乎穆云棣或庄郡王府,却在乎陆家,在乎三哥。 “不是任何要求我都会答应。”到底,她是接受了。 她哪里还有拒绝的余地?他掌控一切,连最隐秘的事都能窥测一二,理智上她必须接受。与其做他的敌人提心吊胆,倒不如放手一搏,寻求最大利益。反正,她的复仇就是毁灭穆云棣! 远处传来两声鸟叫,穆云橖便从另一条路离去了。 不一会儿,菊香端着茶盘从宝瓶门进来,疑惑的看向四周:“侧妃,怎么不见朔月姐姐?” “有个宫女失脚掉在湖里,她去帮忙了。”端起茶啜了一口,茉莉的清香温暖了全身,一直紊乱不安的心逐渐踏实。 菊香见她唇色有些白,说道:“侧妃怎么喜欢这儿呢?冷清清的。” 芙萩眼帘一闪,叹息道:“怕在别的地方冲撞了贵人,惹了祸没法儿向郡王交代。” 菊香觉得她活泼宽和,倒能放些胆子说话,当即就说:“侧妃不怕的,有些地方景儿好,却不常有人去。再者,如今早晚风露重,贵主们不太出来。侧妃若愿意,下回奴婢带您去个好地方。” “好啊,若真好,我必赏你。”芙萩自是欣然应允。 稍时朔月回来了,因菊香在跟前,并未说什么。芙萩料着今日柳如玉不会来了,而经了穆云橖一搅,她也没了心思,闲坐片刻便回了永寿宫。 刚进永寿宫门,一个面熟的小太监上前来禀道:“魏王妃来了。” 049. 舒妃之计 芙萩还未行至殿门,魏彤已从里面出来,忙行礼问安。 “妹妹逛园子去了?倒是悠闲。”魏彤居高临下般噙笑凝视:“爷常说妹妹怕闷贪玩,今儿我算信了。只是要记得,入宫来不是逛园子的,母妃正值病中,你该在跟前殷勤侍奉,别一味贪玩,忘了自己身份,更别辜负了爷的一片信任。” “是,芙萩谨记王妃教诲。”对于这种暗讽,芙萩一贯无视。 对方不接话,魏彤也无可发作,瞥了朔月一眼,犹握胜券般的笑。正欲再说什么,,一声通禀令所有人严正以待——皇上驾到!容嫔娘娘到! “恭迎皇上万岁,容嫔娘娘吉祥!” 芙萩跪在地上,眼角余光望见那片明黄越来越近,从跟前走过进ru殿中。在其身后跟随着个华服宫妃,身段婀娜,面容柔美,正是如今后宫最受宠爱的容嫔!皇帝来看望病中的舒妃,却带着容嫔? 只怕是容嫔的小计俩,借此耀武扬威,刺激舒妃罢了。 皇帝待了半盏茶的功夫,又携着容嫔一块儿离去,舒妃撑着病弱之身恭送,温柔的笑容掩盖了眼中一闪而逝的狠厉。魏彤与芙萩都略有觉察,容嫔的那些话冠冕堂皇,却实在不入耳。 舒妃令她们退下,揉着鬓角斜倚在榻上。 素馨忙奉上清茶。 轻啜茶汤,舒妃唇边掠过冷笑:“这容嫔得宠三年把本分都忘了,真以为她是皇上的心尖子,谁都伤不得。” 素馨跪在一侧替她轻揉鬓角,低声道:“容嫔如此猖狂,不过仗着皇上宠爱,如今已得罪不少人。正所谓明刀易躲暗箭难防,早晚要吃苦头,咱们犯不着与她置气,不过是个没远见的蠢女人罢了。” “原本我是不想与她计较,可她实在该死!”舒妃冷哼:“她居然在皇上面前搬弄是非,说什么庄郡王见着兄弟不苟言笑,是不是为内院之事烦心。哼,这不是明摆着说庄郡王治家不严,又无兄友弟恭吗?” 素馨一惊,心知这“罪名”的影响,又不解:“可,容嫔只有个两岁的女儿。” 没有儿子,这番算计又有何用? 舒妃沉思半晌,猜测道:“她的身后一定有人!” “倒没瞧出她与哪宫亲近。”素馨明白,若猜测是实,背后之人定是厉害角色。 舒妃蓦地冷声:“不管是谁,她既然针对本宫和本宫的儿子,就不能再放任。是时候找人分分她的宠了,让乔贵人准备!” “乔贵人?”素馨一时不解,毕竟乔贵人虽是皇帝喜欢的类型,对上容嫔却无胜算。 “只管去做,我自有算计。”舒妃却很自信,因为她根本没打算让乔贵人成为下一任宠妃,充其量,不过是枚毁掉容嫔的棋子罢了。 050. 窥测端倪 东配殿内,芙萩一直思忖着那位容嫔,只记得容嫔失宠是这一年,具体原因不得而知。莫不是与舒妃有关?然而柳如玉得宠却在两年后,中间这段时间除了三位小贵人略得恩宠,后宫雨露均沾。 两年,时间太长了,她等不起。 满怀的心事,连着两天她食欲不振,也再没往御花园去。朔月问过一回,她随口敷衍了,朔月便谨守本分不再问了。 这天在舒妃身侧服侍,舒妃昵她一眼,笑道:“坐吧,陪我说说话。” “谢母妃。”芙萩领赐,在榻旁的圆凳上坐了。 “瞧你这两天有心事?”相处了几日,舒妃越发觉得她不似表面那么单纯,然而她突然表现出明显的心事重重,又令她疑惑了。 芙萩一愣,连忙站起来告罪:“母妃恕罪,芙萩只是想起三哥,心下担忧。” “哦。皇上龙泽深厚,北疆之战,我朝必胜!别做小女儿杞人忧天,你三哥必定凯旋。”这时素馨进来附耳禀事,舒妃听了,拨着盖碗内的茶叶,笑道:“这些日子总没出去,倒想念园子里的花儿了,芙儿,你亲自去一趟,替我摘些来插瓶。” “是。”芙萩明白,舒妃是有事要做。 及至园中,菊香捧瓶,她拿着剪子择取花枝。 菊香忽而说:“侧妃,顺着这条小路再往那边走,有片杜鹃花开的正好呢。侧妃要去看看吗?” 芙萩想着舒妃故意支开她,必不想她那么快回去,便听从菊香的建议去赏杜鹃。眼前是花团锦簇、绚烂多姿,她兑现承诺,直接从腕上褪下一只金镯子塞给菊香。 “这地方好,赏你的。” “谢侧妃赏赐!”菊香一高兴,又说起一样见闻:“侧妃知道后殿住着的乔贵人吗?昨天皇上在御花园遇着乔贵人,特地点了当晚侍寝,可惜容嫔病了。虽如此,想必乔贵人的好日子要到了,娘娘命素馨姐姐送了她好些衣裳和首饰,那会儿我们出来时,各宫都有人来走动呢。” 乔贵人? 芙萩的记忆中并没有这个人的印象,不过……她记得前世舒妃后殿中暴毙了一名贵人,大约就在这段时间,再联系前几天的事,隐隐窥出其中端倪。 思及此,她故意笑着说:“我不记得她的样子了,必定是位绝色美人吧?” 菊香笑道:“虽然乔贵人很美,但在后宫里算不上出众,不过人特别温柔宽和,待下人们极好的。幸而咱们娘娘也是极好的,若不然啊……” 芙萩心里肯定了,乔贵人只是枚棋子,当用过之后便会被处理。 “对了,你说容嫔病了,今儿好些了吗?”她又问,毕竟在舒妃的计划中容嫔是主角,而容嫔已经上套了。 菊香点点头:“应该好了吧,听说今早去景仁宫请安了。” 芙萩料定,此刻容嫔必定去了永寿宫,向舒妃与乔贵人炫耀。她觉得,柳如玉应该抓住这次机会! 051. 推波助澜 舒妃静养了几日,病已大好,穆云棣本打算将芙萩接回去,舒妃却笑言很喜欢芙萩的性子,想多留几天。穆云棣心知肚明,舒妃是为了让他趁这段时间多往魏彤房中去,尽早得育嫡子。 的确,若子嗣不丰,在诸兄弟中也是极为失利的。 “三天后来接你,别太活脱,免得扰了母妃清净。”临走时穆云棣又逗弄她一番,欣赏她炸毛时各种生气的表情,仿佛已成了戒不掉的嗜好。 “只要爷别忘了我就好。”芙萩颇为失落的垂下眼,恋恋不舍的轻拽着他的衣袖。 虽然她现在的心思都在柳如玉身上,但她的主要战场在庄郡王府,若顾此失彼,那么所有努力都会付诸东流。三天后,即便舒妃再想留她,她也必须回到郡王府。 送走了穆云棣,她照例是往御花园剪花枝插瓶。这项新爱好既能表现对舒妃的讨好,又能隐蔽的与柳如玉见面,更能修身养性平心静气,都是她最需要的。 今早舒妃恢复了景仁宫请安,芙萩跟随着一块儿去了。 众妃嫔齐聚一堂,珠光宝气、姹紫嫣红令人眼花缭乱。容嫔是当红宠妃,本性又张扬,这样的场合就喜欢拔个尖儿,但对皇后与惠贵妃皆不敢太放肆。或许是众人都看不惯容嫔恃宠骄纵,有意无意话题就引到了乔贵人身上,各样夸赞,存心让容嫔不痛快。 当时,连皇后与惠贵妃也出言赞赏,容嫔的脸色极为难看。 容嫔不是一味愚蠢,清楚皇帝对皇后的敬重,惠贵妃又因二皇子母凭子贵,两人若在皇上面前提了乔贵人,那是极为有分量的。她好不容易熬到如今地位,哪里能容忍旁人来分羹! 芙萩觉得,容嫔忍不住,必定会出手。 若在以往,不论容嫔做了什么,即便皇帝察觉,出于对容嫔的宠爱也不予理会。然而这回从一开始就是个局,容嫔根本不知道等待她的到底是什么。 “侧妃,在这儿歇歇吧,奴婢去茶房取茶来。”服侍了这段时间,菊香已了然她的习惯。 “好。”芙萩点头,看着菊香走远,对朔月说道:“我去倚翠堂,你留在这儿。” “若侧妃两刻未回,奴婢会前去寻找。”朔月并不放心她独身一人,但也没有强行跟从。 “恩。”芙萩疾步前往。 若此次柳如玉仍未在倚翠堂,她就不得不改变计策。如果对方根本对她没抱任何期希,她再劳心费力又能讨得什么好处?心底里,她祈祷能再见柳如玉,这是非常关键的一步棋! “啊!”刚要穿过一道圆门,不料迎面与人撞上,对方正是柳如玉! 霎那,她的心踏实了。 柳如玉对于她的出现也表现的极为惊诧,半晌才激动出口:“陆侧妃……” “家中的事尽管放心。”她出口承诺,相信穆云橖的能力。 “奴婢叩谢陆侧妃大恩!”柳如玉叩身便拜。 “快起来!”芙萩赶紧扶起来,笑道:“我能力有限,幸而是帮上了。想必你也不宜出来太久,快回去吧,我也不想给你增添麻烦。以后,若你愿意就来这儿坐坐,这地方清净。” 柳如玉领会其意,福身一礼,什么都没说的离开。 052. 容嫔中计 1 午后,舒妃似极有雅兴,命人请了芙萩品茶。 芙萩告了座,宫女奉上茶,是六安瓜片。又见小桌上摆了几样精致小食,舒妃将其中一样推至她面前,细白的小碟子里是紫红色小枣,颗颗泛着诱人光泽。 “这是木樨小枣。选用密云所产,皮儿薄、肉厚、核小。制作的时候,先将清水煮沸,小枣下锅煮两刻钟,再加白糖用小火煮,煮至糖汁粘稠,其间要不断的用手摇晃,待糖汁全部裹于小枣上,出锅晾凉,最后拌上木樨水。”舒妃的嗓音温柔含笑、慢条斯理,表现出对这样小食的极大钟爱:“尝尝。” “谢母妃。”芙萩拿起牙签扎起一粒,浓郁的香甜溢满口间,当即享受的眯起眼笑:“真好吃!以前也吃过,却没这个味道好,果然宫里的御厨才是最好的。” 舒妃闻之失笑:“好是好,却不能多吃,容易腻口。” “可惜郡王没这个口福,他讨厌甜食。”芙萩一脸惋惜,又吃了一个。 “郡王自小就厌甜食。”舒妃啜口茶,不动声色的观察她的眼睛,试图看出她是否如表面这么率真。 芙萩心里清楚,舒妃可不是简单的品茶尝点心,倒似在等待着什么。 “奴婢给舒妃娘娘请安。”一名宫女进来明显有事禀报,在瞥见芙萩时面露迟疑。 “说吧。”舒妃不在意。 “两位贵人在园中赏花,遇着皇上,有幸伴驾。皇上特别夸赞了乔贵人,赏了一支镂金嵌宝簪。” “下去吧。”舒妃轻笑,也尝了一粒小枣:“这份香甜比以往更好,素馨,打赏。” 此时还有什么不明白呢,舒妃的计划又进了一步。 当晚,顺理成章,皇帝点了乔贵人侍寝。 一入夜,芙萩就静静的在房中等待,她猜舒妃同样在等,等容嫔是否有动作。终于,朔月从门外带来了消息:皇帝在来永寿宫的路上遇着容嫔,而容嫔昏倒了,皇帝便去了延禧宫。 第二次了! 正所谓事不过三,明天就是舒妃计划中的重头戏,容嫔肯定会照本而演! 果然,次日容嫔因身体不适没去景仁宫请安,却在午后来了永寿宫。舒妃早有准备,不仅芙萩与后院两位贵人陪着,且有怡嫔顺嫔。乔贵人虽尚未承宠,但接连两次被翻牌子说明皇帝对其起了心,容嫔见了她就怒上心头。 “乔妹妹长得真是水灵,怪不得皇上喜欢,只是瞧着怪眼生的。妹妹怎么不往我那儿去坐坐呢?难道我性子不好,妹妹不喜欢?”容嫔张口便是咄咄逼人。 “妾不敢。”乔贵人性子软,嘴又拙,除了告罪根本不知从何辩解。 舒妃笑道:“容嫔妹妹一来就兴师问罪,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专门儿来挑乔贵人的错儿呢。快别逗她了,她胆儿小,会当真的。”说着摆手令人上茶,半真半假的笑:“乔贵人,容嫔爱玩笑,你可别真怕她了。你亲自奉杯茶,讨好两句,往后常到她那儿去,她自然疼你的。” 乔贵人遵从的捧了茶,奉上:“请容嫔娘娘用茶。” 053. 容嫔中计 2 “妹妹客气了。”容嫔扬起嘴角,接茶时故意抬手一掀。 滚烫的茶汤直接泼在乔贵人一双手上,细嫩的肌肤瞬间红肿起泡,乔贵人更是没忍住直接哭了出来。在座的众人全部一惊,却似乎并无多大意外,仿佛容嫔的这种肆无忌惮、明目张胆,早不是第一回。 舒妃霍得起身,冷怒的眸色下藏着笑意:“快取烫伤药来!” 容嫔根本毫不掩饰其故意,嘴角尚挂着笑,虚伪的惊呼:“哎哟!多美的一双手啊,怎么如此不当心?烫成这样。春梅,快去将皇上赏我的九毒化瘀膏拿来,那可是进贡的好药,指不定还能保住这双手呢。” “容嫔真是太善心了。”舒妃在这种时候不介意流露出恼色,那会使这场戏更为逼真,令容嫔更加得意猖狂。 “都是姐妹,自然该相互关照。”容嫔畅快的轻笑,达成了示威的目的,便走了。 芙萩在心内暗叹:舒妃掌握了容嫔的秉性和心理,又请了这么多目击者,坐实了容嫔的嫉妒不容人。容嫔根本没起疑,以往这类事情常做,皇帝若有耳闻,她三言两句便能回转。 正如容嫔所料,当皇帝再想点乔贵人侍寝时,得知了其烫伤。皇帝随口问了一句,知与容嫔有关,便不再理会。 容嫔越发得意,殊不知事情才刚刚开始。 芙萩没等到这幕戏的最后,穆云棣如约来接她。舒妃赏了东西,嘱咐些话,命素馨送两人离去。 回府的马车上,芙萩耷拉着脑袋不言不语的望向纱窗外的街市。 穆云棣蓦地说:“你为母妃侍疾有功,要赏。” 芙萩闻言抬眼,满是期希的笑问:“爷要赏什么?” “你想要什么?”穆云棣反问,那点儿笑意藏在清冷之后。 “想要……”芙萩刚要说,似又想到什么,再度闷闷的垂下头:“爷赏什么都好。” 穆云棣抬手在她脑袋上拍了一下,训道:“有什么话还要藏着掖着,说吧,爷不怪罪。” “真的?”确认之后,她笑的几分忐忑几分期许:“爷,时候还早呢,能不能在街上转转啊?我不乱跑,只在马车上看看。” 面对一张可怜巴巴的小脸,穆云棣觉得自己越来越心软了,嗤笑一声,允诺了:“看你在宫里那么乖的份儿上,爷就赏你逛一回。” “若是爷能带着我去打猎就更好了。”芙萩顺梯儿爬的来了一句。 “得陇望蜀!”穆云棣冷斥,暗自将她打量,虽听她说过懂骑射,却仍是抱着怀疑态度。 “人之常情嘛!”芙萩小小的撇嘴,配着眼中狡黠,无疑十分动人可爱,也越发胆大肆意了。 “才夸你就没规矩了。”穆云棣习惯性的责斥,却并未真的生气。 芙萩不再斗嘴,注意力全都转移到热闹的街市上,穆云棣没让她白逛,还送了礼物:一架四扇的梅兰竹菊紫檀小桌屏。大概他以为她真的喜欢木雕,能记得这事儿,也算有心了。 原来,穆云棣也可以如此细心。 054. 故技重施 回到府里,芙萩要先去拜见魏彤,穆云棣则去了书房。 穿过垂花门,两边是抄手游廊,正中是穿堂,当地放着一架紫檀大插屏,绕过去便是三间小厅。芙萩在厅中等候,小丫鬟去了后面正房通禀,直至小半时辰,方才来请她。 不论魏彤是示威或警告,她并不在意。 待入房中,静站了片刻,魏彤才施施然出来。 “芙萩给王妃请安,王妃吉祥。” “妹妹回来了。”魏彤淡淡摆手,并未赐座,端着身子坐在上首,接了萍儿奉上的茶细细品鉴,少时才笑着说:“这去了宫中几日,好像清减了些,必是侍奉母妃辛苦了。如今母妃痊愈,又对你夸赞有加,我该好好儿赏你才是。” “侍奉母妃是芙萩的本分。”芙萩笑意清透,声音愉悦又清脆:“再说,母妃赏过了,爷也赏了,王妃不必再赏的。” 魏彤惊诧的盯住她,当看到她一副天真模样,只觉半肚子的话噎在嗓子里,气急反笑:“怎么,陆侧妃是瞧不上我的东西?还是瞧不起我这个王妃?” 芙萩立刻满眼惶恐,跪下告罪:“王妃恕罪,芙萩嘴笨,不会说话,不是故意冲撞王妃。” “你嘴笨?我倒不知爷什么时候喜欢嘴笨的了。”魏彤在得知舒妃夸赞她时就已不满,又刚得知穆云棣带着她逛了街市,便打定主意要晾凉她,让她知道尊卑高低,更何况她又说了那样冒犯的话。 于是,魏彤只是品茶,凭她跪着,不叫起。 到底是萍儿想的多,附耳道:“王妃三思,之前那次她跪着晕倒了,眼下她又刚从宫里回来,若王爷得知了……” 魏彤自然清楚其中利害,只得忍了这口气:“起来吧。你如今有功在身,爷又疼你,我可不敢伤了爷的宝贝。萍儿,把东西赏了,送客。” 芙萩谢恩起来,一下没站稳摔了,手撑在地上的时候蹭破了皮。 “侧妃!”朔月忙将她扶起来。 “妹妹真是太娇弱了,快回去歇着吧。”魏彤坚信她是故意,因芙萩没声张,其并不知芙萩伤了手,嘲笑两句便甩身去了内室。 直至出了小厅,芙萩的眼中才闪过一抹冷笑,展开手,掌心破皮处通红。 正所谓小别胜新婚。穆云棣对她正有兴趣,偏分离数日,每天只匆匆一面,岂能不起念想?今晚,他必到西院。 果然,穆云棣不仅来了,来的还挺早。 “爷!芙儿给爷请安。”芙萩如燕子般提着裙摆快步上前行礼,起来时不慎踩了裙角,幸而穆云棣扶住她。 穆云棣正要训她莽撞,却听她吃痛一声,忙问:“怎么,扭伤脚了?” 芙萩摇头,将手从他掌中抽出,吐舌笑道:“不小心摔了一下,手蹭破了。” “好好儿的怎么摔了?”穆云棣皱眉。 芙萩低下头,好半天才情绪低落的说:“爷,我今天在王妃面前闯祸了。都怪我说话莽撞,王妃都气着了,可我真不是有心的。” 穆云棣明白了,虽未多言,心下却已不悦。 他认为芙萩虽言语稍显不忌,但懂得规矩,在宫中都未出差错,一回来就被罚。魏彤太过苛刻,怕是存心。 055. 男欢女爱 暮色落尽,西院摆了晚饭。 皇家用餐讲究“食不言”,穆云棣身为皇子,自然具有优雅的礼仪。他了解芙萩,知道她的性子不可能遵从古训,然而令他意外的是,动筷之后,只闻杯箸轻响。疑惑望去,竟见她咬着筷子直勾勾的盯着桌子正中的一道菜,映目全是红彤彤的辣椒。 再度确认她的确是垂涎着这道湘味的剁椒鱼头,穆云棣不由的眉毛一跳。 这类菜食,自来只做装饰。 “想吃这个?”穆云棣被她那馋样儿弄的无可奈何,只得率先打破沉默。 芙萩连连点头,笑的十分讨好:“好想吃。我最喜欢吃辣辣的菜,可是柳妈不准,不仅是辣椒,连葱蒜当作料的菜都不让沾。人家在宫里都忍着的。” 葱蒜辣椒,皆是刺激性的东西,容易在口中留下异味。能在他面前嚷着要吃辣椒的,她绝对是独一份儿。 穆云棣给了她夹了一筷子鱼肉。 “谢谢爷!”得了恩准,芙萩欢快的吃起来。 穆云棣看着她一口接一口,胃都要抽了:“吃些饭,不怕伤着胃!” “爷,您也尝尝啊,很好吃的!”芙萩热诚推荐,亲自把一筷鱼肉送到他嘴边,看他推辞不过的吃下,眉头拧在一起,扑哧一声笑出来:“爷怕辣啊?” “少吃点儿!”穆云棣喝口茶将辣火压下。 一顿饭,她将半盘剁椒鱼头吞下了肚,穆云棣冷着脸,心下实在惊诧。 朔月早备好了调配的玫瑰花茶,漱口后,含上一粒香丸。因吃了太多的剁椒鱼头,身体微微发热,散发出一股淡雅幽香,这是之前一直使用的熏肌香发挥了效力。 穆云棣坐在那儿用茶,先闻其香,才见其人。 “没见过你这么贪吃的,胃不疼?”穆云棣将她招到跟前,抬手抚上她嫣红的面颊,柔滑细腻,鼻尖萦绕着醉人芳香。 “不疼!就是有点儿热。”芙萩一张口,吐气如兰,微然挣开的领口露出大片白皙肤色,一缕发丝绕在颈间,格外惑人。 穆云棣目光幽暗,摆手挥退下人,一把将她揽在怀里,埋首在其颈间深嗅芬芳。 “爷?痒。”芙萩先是一惊,接着就笑软了身。 “哪儿痒?”穆云棣嘴角微挑,一贯清冷的眸子染了层浅笑,竟显得那么魅人。 芙萩本就笑的眸中盈泪,见他如此调戏,登时脸如胭脂,又羞又恼,挣扎着又躲不开,不由得嗔道:“爷,你不正经!” 穆云棣闻言失笑,在她红润的唇上狠狠啄了一记:“芙儿,你还真是个开心果儿!” “啊!”芙萩始料未及的被抱起来。 穆云棣将她压入床中,双手动作的同时不忘取笑她:“芙儿怪我孟浪了?莫不是要像洞房那夜的芙儿一样正经才好?” 芙萩脸上更烫,猛地翻身将他反压身下:“爷不准笑!爷会的,我都会。” 男女之间少不了床底之乐,今晚她的大胆热情,想必穆云棣会很满意。 056. 将计就计 天还未亮,穆云棣醒了。 端看着身侧熟睡的人,忆起昨夜极尽缠绵,她是那么的热情大胆,令他吃惊又畅快。她身上矛盾的糅合了率真与妩媚,随时都鲜活的令人心动,让他……迷恋。是的,他越来越喜欢她,总觉得还能再从她身上挖掘出什么来,她令他规矩沉重的生活绚丽多彩。 真是个难得的大宝贝! 掖好被角,他离开西院,上朝去了。 听着脚步声消失,芙萩睁开眼,眸中一片清明。她的失眠症依旧,每晚碧珠与朔月会轮流上夜,以供使唤。命备水沐浴,进碗参茶,拿本书斜倚在榻上翻看,晨光微曙,朦胧有些困倦。 碧珠见她阖眼睡着了,取来锦被为她搭上,生怕一点儿声响就惊醒了她。 她却终是睁了眼。 “侧妃,吵着你了?”碧珠满眼心疼。 “没睡着。”方才短暂的功夫,她竟梦见前世,梦里全是穆云棣转身离去的背影。那么的残酷无情! 上房请安,诸人于厅中坐了小半时辰,方有萍儿出来传话:王妃身体不适,请诸人回去。 “王妃病了吗?昨天还好好儿的呢。病得重不重?请太医了吗?”芙萩满眼真诚关切,连连发问。 萍儿忙笑道:“回陆侧妃,王妃早起才觉得有些昏沉,奴婢要请太医,王妃再三阻拦,说歇歇便没事了。奴婢瞧着王妃只是精神不大好,许是近日为府中之事累着了。” 芙萩恍然大悟般的点头,继而诚恳说道:“王府事务繁多,王妃一人怎么忙得过来呢?可惜我什么都不懂,不能为王妃分忧。不知骆姐姐的病如何了,有她在,王妃就不用如此受累了。” 萍儿动了动唇,忽然不知如何接话。 王氏决心隐忍,自然是目不斜视、口不言语,周氏觉得这话涉及敏感,不宜多言,其他人更是。场面一下子冷了,芙萩一脸无辜的左右观望,然后满眼挫败的率先走了。 走了没多远,朔月低声提醒:“有人跟上来了。” 芙萩猜着是谁。 果然!婉茹几个快步上来,柔身下拜:“侧妃吉祥,妾身送侧妃回西院吧。” “嗯。”芙萩故意做出郁郁之色,直至回到西院,捧着茶也是凝眉不语。 婉茹明知故问:“侧妃为何愁眉不展?若侧妃不嫌弃,婉茹愿为侧妃排解。” 芙萩支着胳膊叹口气:“我总是说错话,得罪人。昨天就得罪了王妃,可能王妃身体不适就是被我气的呢,偏那会儿在上房又出错了。”说着越发沮丧:“可我这会儿还不明白,哪句话说错了?怎么就错了呢?” “侧妃言语率真,本没错,不过……”婉茹低柔轻笑,一副知心模样:“王府大院,规矩垒成,行差踏错,皆可能粉身碎骨。侧妃只是初来不懂,以后时日长了,自然就明白了。” “你这么聪敏,那往后我就请教你了!”芙萩展颜一笑,将计就计,算是与其正式确立“友谊”。 057. 专程用饭 午膳后,碧珠点燃香炉,放下纱帐,屋内屋外静悄悄的没半点儿声响。 西院上下皆知陆侧妃“午睡”的习惯,一次有丫鬟不慎打翻茶器惊醒了侧妃,不仅得了柳妈一顿严斥,更被西院管事王喜扣了一月俸禄,如若再犯就逐出西院。无疑在中午这会儿,西院的规矩是极严苛的,下人们素知侧妃夜间睡眠不好,倒无抱怨。何况柳妈王喜虽管的严,芙萩却是自来宽和怜下。 这日芙萩多睡了半个时辰。 醒来倚在枕上,慵懒问道:“爷回府了吗?” “不曾回来。”柳妈说着,吩咐丫鬟们进来服侍梳洗。 芙萩低眉略一想,明白了穆云棣忙碌的原因,大抵还是漕粮之事。 掌仓储和漕务的仓场衙门便隶属于户部。 穆云棣在户部历练,看似不管事,却什么都得参与,何况此次漕粮案牵涉甚广。这事对皇子们来说是个考验,皇帝随时可能以此事考校,若做的好,必在皇帝心中加重分量。反之,亦然。 她想到了穆云橖,对方能轻易插手此事,又不暴露,是何等可怕啊。 穆云棣回府时,已红霞满天。 李英估摸着他今夜会歇在书房,却仍是请示:“爷,晚饭摆在何处?” “去西院。” 李英闻之不再多言,对着个小太监摆手,令其先去通禀。 及至穆云棣到了西院,芙萩正好匆匆自房内出来:“芙儿恭迎王爷。” “吃过饭了?”穆云棣眉宇间透着疲惫,没有多余的话,扶起她便进了屋。 芙萩顺势握住他的手,拉他行至桌前:“爷来的巧,刚摆上,还不曾用过呢。爷若不嫌弃,就便在芙儿这儿用了罢。” 刘妈早使人端来铜盆等物,芙萩服侍着他净手擦脸。 穆云棣的声调这才略有起伏:“你怎知爷没用饭?” 芙萩眉梢一扬,笑的颇为得意:“我有火眼金睛,爷一来我就瞧出来了。”一面说着,一面同样净了手,为他盛饭添汤,话语变得轻柔:“柳妈要我修身养性呢,今晚做的都是清淡饮食。” 穆云棣不再言语,用了饭,嘱咐她早些睡,茶没吃便离开了。 “奴婢去打听一下。”朔月要往外走,却被她拦住。 “不必了,王爷只是忙于公务累了,这会儿定是去了书房。”芙萩嗤笑,潋滟波光一闪而逝:“爷特地来吃顿饭,不知惹得多少人眼红呢。” 上房的魏彤,可不仅仅是眼红。 萍儿在旁不停劝慰:“王妃不必为这些事烦心,您在王爷心中的位置是无可替代的,再者,陆侧妃心无城府,身边又有咱们的人,她即便得宠也捏在王妃的手心儿里。王妃的当务之急是怀个小皇孙。” “你说的对,只是,我不希望她继续得意下去。正所谓养虎为患!”若非目前不宜出事,魏彤绝不会对芙萩心慈手软。 058. 细雨叛举 次日请安回来,柳妈捧来一盏枸杞红枣茶。 柳妈一贯不做这些,芙萩不由得玩笑:“碧珠哪儿躲懒去了?竟劳动柳妈受累。” “侧妃说哪儿的话,这不是奴婢该做的嘛。”说笑着,柳妈朝朔月吩咐:“早膳备好了,你去厨房催催碧珠,侧妃等着用呢。” 眼见着柳妈有意支开朔月,芙萩疑惑了:“柳妈有话说?” 跟前没了人,柳妈这才低声说道:“之前侧妃防范的不错,咱们带来的细雨定有问题。今早房中无人,她悄悄进来,动了香炉。奴婢问了一句,她说准备清理香灰。因侧妃常用香,这自来是碧珠的事,奴婢便留了心。侧妃请看,这是在香炉内发现的。” 柳妈取出帕子,展开,里面是一些白色微黄的粉末,隐隐有香气。 芙萩在听到细雨这个名字时,眸色沉冷了几分。上世背叛了她,她认了,可这世她自问是个极好的主子,又多有防范,却仍是得到背叛。 “盯着她,看她都接触了什么人,别惊动了。”留下帕子,打算让朔月辨别。 对于朔月,虽看得出她的倚重,朔月又未表现出任何不妥,甚至最初是柳妈自己赞誉提及,但自从朔月到了西院,柳妈始终防着一层。可以说,除了芙萩与碧珠,柳妈对谁都警惕着一分。 芙萩并未强迫要柳妈全心接受朔月,即便是她对朔月,信任也有限度。 早饭清淡简单,用过之后,只留朔月在跟前。 “瞧瞧这是什么?”她将帕子递过去。 朔月仔细端看,闻了,又用指尖占了些微放入舌尖轻尝,须臾,回道:“这粉末是调和的,其中两味药最明显,曼陀罗花粉与夹竹桃花粉。这两种花粉闻了,都会令人神经麻痹、昏昏欲睡,这量虽不多,但久而久之,会令人言语迟钝,思维退步。若掺在熏香中使用,不易令人察觉。” “是啊,若我真昏昏欲睡,旁人还道我的失眠痊愈了呢。”这便是杀人于无形,若真达到了对方的目的,她岂不成了智障?真是生不如死! 好毒的计策! 大概,是魏彤的手笔吧! 她唤来柳妈与碧珠,以后香炉在使用前须亲自再清理一遍,若有添加的药粉,收起来悄悄处理。不论幕后是谁,她都决定将计就计,这才符合她如今扮演的角色:单纯、率真、毫无心机。 几日后,柳妈带来一个消息。 “侧妃,听说宫里有位贵人在昨夜暴毙了,似乎是永寿宫的小主。” 芙萩一怔,忙追问:“怎么听说的?” 柳妈道:“听院里的粗使婆子们谈论的,王妃今早入宫请安去了,就是从上房传出来的。只说是昨夜突然暴毙,具体什么病就不得而知了。” 芙萩心下了然,死的定是乔贵人,死因绝对不简单,宫中为粉饰太平才故意说“暴毙而亡”。 她不关心乔贵人,她关心的是容嫔,以及柳如玉! 059. 戏里戏外 恰逢这日简亲王府送来帖子,其府上的戏班子排了出新戏,老王妃特请各府女眷前去赏戏。 次日一早,魏彤带着她与周庶妃坐车前往简亲王府。 简亲王,皇帝的六叔,皇室现任族长,年已六旬,德高望重。老王妃虽鬓发花白,然气色红润,言语亲和。老夫妻有一大爱好,听戏,府中的戏班子也极有名声,每有新戏必定宴请亲朋同赏,偶尔皇帝也会驾幸。 王府内有为看戏专门建造的梨园,戏台大而宽敞,两侧以回廊相接。正中的空地上已摆好席位,应邀而来的皆是各亲王、郡王府女眷,自是十分热闹。 芙萩坐在第二排,魏彤身后的席位。 她左右席上皆是各府侧妃,看戏时无人言语,待看了两出歇息,你一言我一语的闲谈了起来。开始不过是谈戏文,说着说着,忽而有人说起宫中暴毙的贵人。 这时八皇子的侧妃故作神秘的低声道:“宫里的事儿哪有那么简单,听说不是得病,是自缢!” 有人接过话:“据说乔贵人死时,之前烫伤的那只手不仅没有康复,且溃烂严重,都能看见白骨呢。或许是不堪折磨才……” “烫伤?你们说容嫔那次?容嫔不是送了上好的贡药吗?” 其他人闻之侧目,皆向二皇子的贺侧妃求证。 二皇子的这位侧妃无疑是美人,但眉宇间过于强势,说话行事一贯利落干脆。好在她家世不凡,性子颇得太后皇后喜欢,因此,纵然不得皇子宠爱也能在毓庆宫站稳地位。 贺氏眉毛一挑:“你们还没听说吗?今早容嫔御前失仪,皇上震怒,下诏申斥,令其禁足延禧宫。” 简单的一句话,听在众人耳中无疑是一个肯定回答。 所有人都认为,容嫔怕乔贵人得宠危及地位,三番两次阻扰不成,便借机在药中做手脚令乔贵人毁掉一双手,再无颜见人。谁知乔贵人不堪痛苦,绝望之下寻了短见。 这正是舒妃所导的戏。 在药中做手脚的自然不是容嫔,自杀也不是怯懦的乔贵人有勇气做的事。 舒妃这一计,看似没损伤容嫔筋骨,实则将容嫔拽下了宠妃之位。皇帝心里也认为乔贵人是容嫔所害,不过是一时不舍才未严惩,这件事隐忍不发便始终横在心头。容嫔定然浑身解数谋复宠,皇帝感念旧情又对其不满,那时,后宫必是雨露均沾。 舒妃要的不是拽下容嫔再立另一位宠妃,而是要后宫平衡,那样对其最有利。 芙萩却是要让柳如玉提前做宠妃,因为这两年大事不少,若能得宠妃相助一二,简直事半功倍。特别是一位深得帝心的宠妃! 为今之计,是让柳如玉和皇帝相遇,只要皇帝见了柳如玉,后面的事就水到渠成。 柳如玉的聪慧通透,必不会令她失望。 060. 明毓现身 中午,简亲王府留宴。 开席前有段空闲,老王妃虽爱热闹,但毕竟上了年纪,便挪进厅中暂歇,又请诸位王妃入内闲话。其他的侧妃庶妃们若一起涌入未免拥挤,老王妃命人陪着自去园中散闷。 “陆侧妃是第一次来吧?我领你走走如何?”安郡王府的赵侧妃含笑相邀。 芙萩正点头,却有话音插来:“赵姐姐,上次我托你的事儿如何了?” “哦,那件事啊。”赵侧妃为难的看向芙萩,为她介绍:“这是简亲王府世孙镇国公的夫人。实在不巧,我不能陪陆侧妃了。” “没关系。”芙萩目送两人离去,蹙眉凝思,顺着柳荫漫步向前。 皇帝对简亲王这个六叔极为敬重,世子早年病逝,膝下只一子,皇帝封其为世孙,并赐国公爵。这位世孙自小聪慧,长大了却嫌文厌武不肯入朝,也不似旁的纨绔斗鸡走狗寻花问柳,而是有样花费颇高的雅趣:收集古董字画,珍玩玉器。 若她所料不错,那国公夫人托赵侧妃的事,肯定与此有关。 她们二人的关系似乎很不错,这令她想起穆云橖。如今的穆云橖因皇帝怜惜其身体,尚未着其入部历练,只是临朝听政,可谓低调到几近透明。或许正因如此,他与诸位皇子关系皆不错,他的王妃侧妃们也与别府女眷近切不少。 刚才,赵侧妃不是对她表示亲近吗? 穆云橖,他的侧妃便如此厉害,哪里用得着跟她合作,最起码理由不是他说出口的那么简单。到底他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莫不是、他知道芙蓉血玉?! 不!不可能!这件秘密只有她和…… “侧妃,那边有片儿小竹林,倒挺清幽。”朔月蓦地提醒。 起先不以为意,谁知当绕着卵石小径走过去,竟在翠绿的竹林下看见一抹记忆中的遥远身影——明毓! 他仍是一身鲜亮红艳的锦袍,领口袖缘精致的金丝绣纹彰显着细致考究与奢华。他无疑有一张令人过目难忘的俊美面容,特别是那双细长丹凤眼,眼梢上挑,透着一股子风流邪魅,又因其通身散发的尊贵气势,并不会让人觉得轻浮,反而无形中有种不怒自威。 如前世一样,首次见面,他久久未语,只是拿那双邪魅的眼睛盯视她,嘴角似有若无勾着点儿笑。当初,她因他这笑吓得不轻,如今,心底竟有些久别重逢的喜悦。 “你似乎不惊讶?”明毓观察敏锐,特别是她突然无声的笑了。 芙萩起了玩心,一派天真的歪着头将他上下扫视:“朔月是你的人?” “是。”明毓并未丝毫慌乱,欺身倚在竹上,双臂闲抱,笑意依旧。 “多谢你,朔月帮了我很多忙。”芙萩不甘示弱,淡然回击。 “你真聪敏。”明毓在听了朔月的回报时就很惊讶,一直想见见她,直至今日方才得到机会。踱步走到她跟前,手背轻抚她的脸,犹似情话般低喃:“你的芙蓉血玉实在是漂亮,天下仅有!” 061. 得信一封 宴罢,各府女眷登车离去。 芙萩回到郡王府,命人都退下,这才拿出怀中的信。 这是明毓给她的。当时毕竟是在简亲王府花园,人来人往,谈话极不方便,两人不能久待。明毓在信中讲了一个故事:神秘的芙蓉血玉,来历与传说,又说他是守护者,不仅守护芙蓉血玉,也包括拥有血玉的她。 信中绝大部分内容都是真实的,除了明毓自己的身份。 明毓对外身份是商人,城外有座泉石山庄,他也是玉雅斋的东家。玉雅斋看似不起眼,实则是消息的汇集地,从掌柜至伙计皆身手不凡,因此“有缘人”在这儿能淘到许多珍稀之物,例如简亲王府世孙! 他便是得知她要前往简亲王府,这才借着交情,亲自送礼上门,等到了这次难得的相遇。 将信丢入香炉烧毁,除了灰烬,什么也不剩。 她不会再傻乎乎的告诉别人。 或许是因她变了,与明毓的相遇提前了多年,也许、是她的表现暂且通过明毓的初审吧。抛开这封信,明毓还给了她一句十分实用的承诺:若需财物,力所能及,皆会提供。 “侧妃?”柳妈在门外请示。 “进来。”收整情绪,慵懒的躺在榻上,犹似闭眼小憩。 柳妈脚步很急,待见她似乎疲惫的神色,便放缓了速度,近前低声:“侧妃估料的不错,与细雨接触的就是上房的人,虽隔得远,但观其衣饰体态,定是萍儿!” “院子里其他几个钉子没动静?”芙萩问起别的。 “包括小兰在内,都很安分。”柳妈不解:“如今王庶妃已知小兰暴露,定是弃之不用,咱们还用得着留着她吗?奴婢看,倒不如打发出去干净,也省得往后再生枝节。” 芙萩冷笑:“柳妈,你了解王氏吗?我了解她。她的聪敏尚在其次,关键是她极能忍耐。她不似魏彤,她喜欢出其不意,并且将进退都考虑的仔仔细细。小兰这颗棋子远没有到废弃的那一天呢。” 柳妈听了更是不安,但见她犹握胜券,便不再质疑。 “侧妃歇会儿吧。”柳妈说着往外退。 “等等。”芙萩叫住她,莞尔笑道:“把赏钱备好。这两日我睡眠格外香甜,都是你们服侍照料的好,西院上下通通有赏!” 柳妈先是一愣,随之明白了她的用意:“是,侧妃放心,保证让所有人都领到赏钱。估计不出一个时辰,整个郡王府都知道侧妃心情好。” “柳妈办事我放心。”芙萩转个身,眸色清冷。 如此一来,魏彤便以为下药成功,细雨的分量便重了。让她好好儿的拭目以待,魏彤还会让细雨但当怎样重要的角色! 果然如她所料,西院刚一放赏,各房各院皆得了消息,不免说她自以为尊贵、小题大做,那些下人们倒是狠狠羡慕了一把。 魏彤当即想到香炉中的药,有王氏的失败在前,不敢大意,令萍儿专程再去细问。萍儿便找了细雨,细雨的确瞧着芙萩睡后心情极好,自此这事儿便无人再疑。 062. 皇帝之问 养心殿内,皇帝宣召了各部尚书,以及入部历练的诸位皇子。 皇帝就近来朝中之事考问,特别是漕运。谁都知道一旦与此牵涉轻则丢官罢爵,重则人头不保,皇子们身后各有势力,轻易也不肯涉入过深。由此,皇帝自是极不满意! “老五,你在户部,你来说!”皇帝指名道姓。 穆云棣闻声出列:“漕粮乃是税粮,东南地区又是极为重要的税粮产地,占全国税粮的六成。百官俸禄、军饷支付、民食调剂乃至皇宫王府皆由此出,若漕粮出了事,可谓动摇国本。儿臣以为,此事决不能姑息,要严查到底,还漕运河一条清明!” “如何查呢?”皇帝又问。 穆云棣微顿,回禀道:“儿臣以为当选派钦差实地前往,究微察佞,整顿漕务。” 皇帝显然早有此意,环视众人,无形中气势格外迫人:“你们可有合适的人举荐?” 漕粮案盘中错节,绝对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 诸人低头,始终无人响应。 “怎么,如此为难吗?”皇帝的声音威冷,已是动怒。 “儿臣愿往!”穆云棣跪下请命。 “儿臣愿往,为朝廷效力,为父皇分忧!”二皇子穆云桓随之诚恳表态,他的话倒比穆云棣说的动听。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效仿。 “容后再议!”皇帝却是愠色满盈,冷哼一声甩身走了。 众人伏地跪送,半晌才爬起来,出了养心殿才敢大喘口气。 九皇子刚入朝半年,方才紧张的厉害,这会儿又恢复的最快。左右看看几位兄长,笑道:“听说昨天六叔公府上的新戏不错,改天一起去瞧瞧?” “还有这闲心!”三皇子为其同母兄长,训了他一句,看向另两人:“真不知谁有‘福气’办这件案子。二哥,五弟,我先行一步。” “真羡慕七哥,倒悠闲的紧。”九皇子感叹一声,走远了。 穆云棣目送二皇子离去,这才乘轿回府。 与旁人不同,他真有几分查漕粮的心,然而不能表现的过于热切。皇帝派遣皇子做钦差希望不大。 轿子刚到府,魏彤便得了消息,忙令厨房准备新研制的菜式,又遣萍儿去书房请王爷。然而当萍儿返回,却得知穆云棣去了西院,恨的将装扮了一半的头饰全拆了。 穆云棣之所以去西院,则全因李英提了西院放赏的事儿。这倒稀罕! 他特地没让人通禀,一进屋子就见她在那儿饶有兴致的学习冲茶。 “王爷!”芙萩见了他满眼惊喜,连忙迎上来。 “什么事儿这么高兴?听说西院上下都得了赏。”穆云棣问。 芙萩笑的越发灿烂娇媚,亲热的挽着他,说:“这还要多谢爷呢。我连日用着爷送的奇楠香,似乎很有效验,这两日睡的踏实了。”话虽如此,眼中却闪过一丝疑虑与困惑。 “怎么,哪儿不舒服?”穆云棣发现了。 “没有,大约只是一时不习惯吧。”芙萩摇摇头,自告奋勇为他沏茶。 有些话不需要讲出来,半隐半露最有效果,早晚他会知道的。 063. 皇后之忧 近日忽而天气变转,连着两日小雨,凉了不少。 皇后受凉病了,诸皇子、内外命妇皆前去探视。这正中芙萩下怀,她正愁如何进宫呢。她们来的很巧,恰逢皇后生母忠毅公夫人金氏来看女儿,同路而行,皇后便顺势接见了。 皇后倚在床上,一道薄纱金帐垂落,几张梨花圆凳摆在金帐外侧。 几人请安,赐座。 在纱帐里面有个站立的窈窕身影,是六公主若薇,皇后许是病中的关系,托着她的手对金氏伤感道:“本宫那两个子女皆福薄,只盼这薇儿是个有造化的,若她再离我而去……” “娘娘,有皇上龙泽庇佑,六公主必定安康。”金氏乍听闻如此私语,顾忌到尚有外人,忙止住了。 皇后反应过来,叹笑道:“怪不得常听人说,病人爱胡思乱想,果不其然。”又向魏彤道:“有劳庄郡王妃前来探望本宫,本宫就不虚留了,舒妃定盼着你们呢。” 魏彤与芙萩忙起身,告退出了景仁宫。 前往永寿宫的路上,寂静无语。 芙萩想着皇后。皇后育有嫡长子,深得皇帝喜爱,本欲立为太子,谁知五岁时染了天花亡故。皇后的嫡长女偏又生不逢时,为安抚外藩,和亲了,不足三年便病逝。如今这六公主是皇后在四十岁时拼命生下的,可惜不是皇子,皇后又因大龄产子伤了底子。 都说皇后是所有皇子的嫡母,谁继位,她都是母后皇太后,可膝下无子,母族繁荣何以维持?更何况,如今成人的皇子们母妃都在,那位圣母皇太后会不想将她取而代之? 忠毅公夫人入宫可不仅仅是探病,更是思谋对策。 恐怕、金氏是劝皇后扶持一位新人,“借腹生子”。凭借皇帝对皇后的敬重,把小皇子养在名下不成问题,再将那生母“病故”,以后不论是皇后还是其母族皆有依仗和盼头。 皇后到底扶持了几人,芙萩不知,只知道有一人得了皇帝宠幸,并怀了孕。只是,那是三四年后的事,那时柳如玉已是宠妃了。 到了永寿宫,刚请完安,魏彤便明晃晃的支开她:“陆妹妹,听母妃说你很会插瓶,不如趁今儿让我亲眼瞧瞧。” 舒妃略微抬眼,笑而未语。 “母妃玩笑罢了,既然王妃有兴趣,芙萩自然领命。”见舒妃无话,她便欠身退出。 刚一出来,一抹熟悉人影来至跟前:“奴婢见过陆侧妃,侧妃吉祥!” “菊香啊,几日不见,我怎么瞧着你更水灵了。”芙萩笑着打趣。 “侧妃还是这么爱打趣人。”菊香羞涩一笑,倒真有几分动人:“侧妃要去园子吗?不如奴婢去备茶,直接送到花厅去。” “好!你别急,当心烫了手。”芙萩嘱咐着,领着朔月走了。 刚至宝瓶门,隐约便看见花厅旁的树后有抹人影,便对朔月吩咐两句,折身离去。朔月不解,依令而行。 “柳答应。” “你?你家侧妃……”转身而出的正是柳如玉,她料到芙萩今日入宫探望皇后,早早在这儿等候着,心中忍耐许久的疑问几乎压制不住。却不料,只等来朔月。 “侧妃说这儿太凉,如今海棠花儿开的好,请柳答应往海棠春馆去。奴婢还要在这儿等个奉茶的宫女,就不能陪柳答应同行了。” 柳如玉微微蹙眉,忍住疑虑,去了。 064. 海棠春馆 海棠春馆距离倚翠堂不太远,穿过湖上折桥,顺着林间步道前行,绕过一座假山,眼前便是一道海棠花篱。鲜花怒放,艳丽夺目,蔚为壮观。道路似在花篱前突然断了。 柳如玉刚入宫一年有余,小小答应,尚且是第一次到这里。 当尝试着行至花篱前,这才发现海棠一丛丛交错,道路便蜿蜒隐于其中。漫步花间,她逐渐忘了此行目的,忘了宫中残酷冷漠的生活,仿佛回到了苏州家中。走出花篱,空地栽种着牡丹、玉兰,一座雅致的轩馆呈现眼前,匾上书写着“海棠春馆”四个字。 “猩红鹦绿极天巧,叠萼重跗眩朝日。” 柳如玉轻声吟起诗句,立在海棠花前,柔美的面容染了些许哀愁。 她只顾沉浸于自己的思绪,殊不知身后有人靠近。 “为何事哀伤?”一个低沉浑厚的嗓音响起,无形中便透出不容忽视的威仪。 柳如玉心头一惊,忙转身,果然看见一身明黄龙袍。当即叩身下拜:“奴婢不知皇上大驾,有失远迎,望乞皇上恕罪。” 无疑她的声音听在皇帝耳中极美,温软轻柔,仿佛带着海棠花的香甜。 当靖德皇帝看到她的长相,一下子愣在那儿,实在是太像了! 原本是烦心朝事,近来容嫔又不大得心,看望完病中的皇后,一时兴起便往御花园里走走。贴身大总管高昌提起海棠春馆清幽别致,不料有人捷足先登,那抹纤柔倩影、淡淡忧伤吸引了皇帝,随口一句话,竟发现了记忆中魂牵梦萦的女子! 自登基后屡次下江南,谁知“她”竟身在后宫,近在咫尺! 他忙亲自将她扶起,一扫连日烦闷:“你是哪宫的人?何时入宫的?朕怎么没见过?” “回皇上,奴婢柳答应,去年入宫,居于储秀宫。”先时慌乱渐渐消散,柳如玉开始觉得疑惑,她见到皇帝了? 蓦地想起一个人,是那人约她在这儿见面,说一切是巧合,她绝不信。 “姓柳?芳名呢?哪里人?”皇帝挽了她的手进ru轩馆,高昌早识趣的带着一干随侍退下。 “奴婢柳氏如玉,苏州吴县人。”毕竟是头一回得见圣颜,柳如玉到底紧张,然而她低头柔婉的模样,令皇帝十分动心。 远远的假山亭子里,芙萩目睹了一切。 她并不知皇帝今天会来海棠春馆,但在前世,他们初次相遇就在这里,皇帝甚至将此处单赐给柳如玉。如今时机合适,柳如玉多往海棠春馆来,总有相遇的那天。眼下这一幕,算是历史的必然吗? 她既高兴计划提前成功,又十分惧怕,若事事都顺应历史,那么她重生一回有什么用?她怕得到与前世一样的结局。 “果然是登高望远,这儿的景色真不错。” 突来话音惊得她回头,穆云橖正赏景般悠闲的拾级而上。 065. 侧妃赵氏 惊诧后,芙萩收回异色,镇定以对:“见过安郡王。” “不必多礼,又无外人。”穆云橖温和笑着,朝海棠春馆的方向望了一眼,又看向她,目光中探究明显。 “不打扰郡王赏景,先行告退。”芙萩尚未揣测出对方真实目的,处境被动,本能的不愿这般私下接触。 “你我互助互利,我不会害你。”穆云橖看穿她的心思,又说:“你眼光不错。” 这末一句指的便是柳如玉了。 她只作不懂,略一福身,抬脚离去。 穆云橖目送着她的身影远去,手指摩挲着腰间佩玉沉眉凝思。隐约听得脚步,不回头便知是谁:“你走的倒真慢,要爷等着你。” “爷是在等妾身吗?”来人是赵侧妃,但见她柔声轻笑,说道:“来的路上妾身瞧见陆侧妃身边的朔月,一个捧茶的宫女,大约与陆侧妃在园子里走散了,等她们找着人,茶也冷了。” “朔月倒是个可心的丫头。”穆云橖淡笑着赞了一句。 赵氏不置可否,与他说:“今儿有风,爷身子不好,不宜呆在这么高的地方,若着了凉又得卧床养着了。母妃与王妃怕是等着爷呢。” 穆云橖走下假山,忖度着,交代道:“平日里闲了,能和陆侧妃走走倒是好。” “爷,妾身是侧妃,出门或待客,那得王妃做主。” 穆云橖笑道:“放心吧,爷自有主意,你只管做好自己的事。” “爷放心。”赵氏应诺,笑容仍那么轻柔。 芙萩返回永寿宫,将插满鲜花的宝瓶呈给舒妃与魏彤,那两人赞赏了一回,又说些闲话,魏彤便起身告辞。就在这时,有个小宫女疾步进来,见着她们在,便附耳把话禀给素馨。 素馨令其退下,没着急向舒妃回禀。 魏彤倒是好奇,却不能问,芙萩不问也知道。虽说窥视帝踪是大罪,但宫中凡有点儿地位的人,哪个不想尽千方百计打听皇帝行踪,无非是手段深浅的区别。那小宫女要禀报的定是海棠春馆的事。 的确,她们一走,素馨便挥退宫人:“娘娘,听说皇上在海棠春馆遇着一个小答应,似乎很喜欢,连高昌都没让近身服侍。” 舒妃不以为意,问:“多久了?” “已有小半时辰,至今还未离开,其间传过茶点,更有碟水晶杨梅。” 舒妃闻之坐直了身,神色微变:“去查查那小答应。” 舒妃之所以态度变转,原因就在这碟水晶杨梅。水晶杨梅因稀有自来是贡品,这头一批快马送至皇宫的鲜杨梅十分有限,宫中能有资格分到一碟的只有皇后、贵妃与妃,往年容嫔得宠时皇帝也不过赏一小盏碟,现在却对一个刚见的小答应如此恩宠,实在不是好兆头。 到底是在皇帝身边多年,舒妃自认一定程度上了解皇帝,皇帝怕是对这小答应动心了。 066. 晋封贵人 皇宫内,上至皇后下至宫人个个惊诧莫名,皇帝竟与一个小答应在海棠春馆呆了一天。当晚毫无悬念,皇帝点了柳如玉侍寝,直至将要早朝,才有一顶小轿从养心殿离开。 早朝一结束,皇帝直接去了景仁宫,随后便有圣旨降至储秀宫: “答应柳氏蕙质兰心、温婉恭顺,深得朕意,特晋封贵人,赐号瑾。即日起,迁至翊坤宫偏殿居住。”高昌受皇命亲自前来传旨,深知这位新贵人的不同,言语态度皆很恭敬。 “奴婢叩谢皇恩,万岁万岁万万岁!”柳如玉此刻的感觉如置梦中。聪敏如她,怎觉察不出皇帝待她的异样,只怕其中藏有玄机,这玄机……陆侧妃知道! 短暂的沉思后,她果断决定抓住机会,就像当初求助陆侧妃。 这道圣旨将整个皇宫炸开了锅。 从答应直接越至贵人,又赐号“瑾”,又迁居。 瑾,美玉也。对皇帝而言,更是失而复得的美玉。皇帝视其为珍宝,当然不愿她离养心殿太远。然而最近的永寿宫住着舒妃,又刚死了个贵人,几番思考下,将她安排到翊坤宫。翊坤宫在永寿宫后面,自前几年成嫔病逝后便空置着,给她住再合适不过。 稍有些聪敏的人都能揣测出这份圣意,这是暗示瑾贵人早晚是翊坤宫主人。一宫之主,起码是嫔位,照皇帝如此隆宠,只怕封妃也极有可能。如今妃位上还空着一个名额呢。 高位上的几人在震惊之后逐渐平静,默契的想到了一个人,她们只管坐山观虎斗。 最着急的自然是曾经的宠妃,禁足延禧宫的容嫔。 “哼,瑾贵人!”容嫔没想到千防万防,竟被一个小答应爬上龙床,眼看着要压在自己头上。嫉恨之下,面容狰狞可怖。 春梅与宫女们个个垂首屏息,生怕被拿来出气。 “春梅!”容嫔蓦地喊。 “娘娘有什么吩咐?”春梅连忙应声。 容嫔努力平了心口的气,说道:“看样子皇上对她正感兴趣,晋封之喜,我这个做姐姐的也该有所表示。你亲自代我去道喜,记得挑两样好东西。” 消息传至宫外,芙萩已不惊讶。 “侧妃请用茶。”朔月奉茶后立在一旁,不由自主的看她,旁人或许不清楚,朔月深知柳如玉得宠她功不可没。这其中涉及不到什么深思谋虑,仿佛她预知了柳如玉会得帝宠,预知了皇上行踪。 芙萩没理会朔月的心思,轻拨着茶叶,好一会儿才说:“让碧珠进来。” “侧妃。”碧珠正坐在门外做针线。 “从明天起,若再发现香炉内的药粉,收集起来。告诉柳妈,盯好细雨,包括那几个钉子。”芙萩觉得她可以再进一步了。 067. 请求进香 这日请安要散时,芙萩顿步徘徊,一脸犹疑忐忑。 “陆侧妃有事?”魏彤询问时语调不由自主的掺着冷厉。她是瞧不出陆芙萩有什么本事,可她也没讨到什么便宜,每当看到那满脸率真就膈应火大。 “王妃。”芙萩瞬时笑的格外灿烂:“芙萩想去城外的红叶寺进香,为王妃和爷祈福,希望王妃早为爷育得嫡子,望诸位姐妹有福气为郡王府开枝散叶。” “妹妹真是贤惠。”魏彤脸色骤变,仿佛被嘲笑不能生育般,再开口,语气越发难听了:“妹妹可知府中规矩?身为侧妃,岂能随意出去抛头露面,再者安危不容小视。若你出了差池,要我如何向爷交代?这事万不可再提!” 得了一顿训斥,芙萩失望的垂下头。 其他人也赶紧都散了,只有王氏满腹思虑,猜思其中玄机。 离了上房,婉茹本欲跟随芙萩回西院,探探究竟,芙萩佯作无精打采,把她打发了。回去后,她茶饭无心,总呆在屋子里似生闷气一样。 “这是怎么了?你们谁惹着侧妃了?”穆云棣一来就瞧见她耷拉着小脸儿,那一脸抑郁伤心,看的他都难受起来。 王喜忙躬身朝前半路:“回禀爷,侧妃自早起从上房请安回来便是如此,茶饭都没胃口,奴才们劝不了,正着急呢。” 穆云棣一听“上房”,立刻联想到她回回在魏彤跟前挨训受罚,这回反应这么大,难道说…… 李英与王喜都瞧见他瞬间黑沉的面色,连忙带着其他人一道退出门外。 “她又罚你了?” 蓦地听见头顶问话,趴在小桌上似散了骨架般的人儿抬起头,却是满眼困惑:“爷?” 一看她这迷惑模样,穆云棣禁不住暗笑,抬手在她脑门上弹了一指,冷斥道:“听说你没好好儿吃饭?” “爷,很疼的。”芙萩捂着额头抗议,垂搭的眼帘暗藏委屈,满面犹疑似在挣扎要不要坦白。 “有什么话不能跟爷说?”穆云棣不悦,似早已习惯了她口没遮拦,反不愿她面对自己还要言语斟酌。 “怕爷生气。婉茹教我的,说话要三思,祸从口出,对着爷更不能心直口快。”芙萩到底憋不住话,一下子就坦白了,更把婉茹给卖了。 “一个小小侍妾,哪有资格教导你这个侧妃!以后少跟她来往!”她这番话已令穆云棣暗恼,哪里还管对方确实言之有理。 “爷不要生气嘛,我坦白从宽还不行吗。”她忙将上房的事原原本本讲了一遍,末了大叹口气:“虽然我觉得仔细斟酌过了,可王妃还是生气了。王妃肯定是不喜欢我。” “王妃训的原也没错。你去红叶寺做什么?”穆云棣暂将魏彤放置一旁,觉得她另有所图。 068. 出行获准 芙萩心虚的左右观望,终于承受不住冷厉盯视和盘托出:“我、我近来睡眠好了嘛,只是老做恶梦,所以想去寺里上香驱驱邪啊。可是,为爷和王妃祈福求子也是真的!红叶寺的香火很灵的,我就是从那儿求来的。” “你?” “是啊,我爹娘有三个儿子,一心想要女儿,最后去了红叶寺拜菩萨,然后就有了我。当年我爹娘还专门去还愿了呢。”说着,得意炫耀的扬起下巴:“怎么样,很灵吧?” “嗯,灵!那爷也要去谢谢菩萨,否则怎么能娶到你这么个开心果儿。”穆云棣戏弄的捏捏她的脸,在她张牙舞爪抗议时,给了恩赐:“爷准了,就让你去进香,记得多带两个人。” “爷真好!”芙萩高兴的跳起来搂住他的脖子,接着又紧张了:“可、王妃不同意啊。王妃说身为侧妃要守府中规矩,我破了例,王妃更不喜欢我了。” “爷让王妃带着你们去。” “不要!”芙萩激动的反对,在他的质疑下,渐渐低头:“爷,您知道王妃重规矩,我还想在寺里转转呢。” “就知你贪玩!爷帮了你,往后给爷省点儿心!”穆云棣作势训了训,待用过晚饭,便往上房去了,今晚不会再过来。 上房那边,魏彤一得消息就赶紧命萍儿备茶,又忙着重新梳妆。哪知穆云棣来后说芙萩睡眠好了,要去红叶寺还愿,为府里祈福,他准了。言外之意,要她这个王妃不要为难,备车备人,别让芙萩出了事。 “爷,可……”魏彤心里憋屈冒火,强端着温婉准备劝诫“于礼不合”。 “时候不早了,早点儿歇吧。”穆云棣阻断了她的话,抬脚离开。 魏彤的脸色青红交替。 萍儿忙去打听了,回来后禀道:“爷去了书房。” “陆芙萩!”魏彤咬牙切齿。 “王妃不必恼怒,她去进香是好事啊。”萍儿劝道:“爷不是说她去为失眠的事儿还愿吗?那药效已越来越明显了,再用段时间,等人察觉,大罗神仙恐怕也无力回转了。” 听了这话,魏彤总算勉强平静:“就让她再蹦跶几天!” 三天后,芙萩带着朔月碧珠柳妈,前往红叶寺,四名侍卫扈行左右。 尚在山脚便闻钟声阵阵,百鸟婉转,整齐的石阶直通寺门,古朴庄严的红叶寺便坐落重山叠翠之中,袅袅香烟漫上云霄。早有仆役前来预定了歇息的厢房,芙萩进香祈愿完毕,便回到厢房内,嘱咐午斋前一律不许打扰。 “都备好了吗?”她问朔月。 “是。”朔月捧上一套衣物。 “侧妃,别去的太久,别走的太远。”柳妈对于她溜出去贪玩虽十分担心,但到底心疼她禁锢王府大院,难得悠闲一日。再者,柳妈观其神色,这“贪玩”也不简单。 “柳妈放心吧,我都知道的。”芙萩娇嗔的嘟嘟嘴,又交代碧珠:“我的话可记好了,别出差错。” “奴婢一定记得。”碧珠点头应诺。 整理完毕,芙萩便带着朔月从后窗翻了出去,奔向寺庙后门。朔月早在那儿备好了马。 069. 寻来之人 早朝之上,皇帝突然提起漕粮之案,未有任何讨论,直接下旨。 “封荣郡王穆云桓为朕钦差,即日起赶往苏杭彻查漕粮之事,务必肃清漕运!” 众人皆是一惊,穆云桓忙出列跪叩皇恩:“儿臣接旨,定不辱使命!” 穆云棣面无异,眼神却越发冷冽。 散朝后,他无心与朝臣周/旋,直接出了宫。虽然觉得皇上不可能将此大任落在自己肩上,但到底存了一二分希望,结果,皇上终究偏爱二哥!他自问不比二哥差,不过是二哥占了个“长”字! 回到府里,在书房来回踱步总不能静心,拉开就往外走。 “爷,您这是……”李英知他心情不好,顶着压力轻问了一句。 “去西院!” 李英忙陪笑回道:“爷,您忘了,陆侧妃今儿出城去红叶寺进香了。” 穆云棣脚步一顿,复而便往大门去:“备马!” 当穆云棣策马赶至红叶寺,只见她休憩的小院格外安静,侍卫仆役皆在外面,房门紧闭,当即皱眉。直接上前推了门,屋内碧珠乍见了他惊叫一声,忙和柳妈上前见礼。 “侧妃呢?” “侧妃……去后山骑马了。”碧珠小声回禀,头不敢抬。 穆云棣毫无意外,本就料到她不安能安分呆在寺里。吩咐李英先行,他只带两名侍卫从后门去寻她了。 待人一走,碧珠赶紧将早准备好的鸽子从笼子里放出来,双手合十不停祷告。 “别怕,侧妃不会有事的。”柳妈反倒镇定多了,恐怕王爷寻来早在她预料之中呢。 此时的芙萩正坐在花团锦簇的园中悠闲品茶,桌上摆了棋局,与她对弈的便是明毓,她所处这座泉石山庄的主人。明毓的棋路看似平常,实则暗藏诡诈,一着不慎便输了。 朔月忽疾步行来,手中捧着只鸽子:“侧妃。” 她看见了鸽子脚上绑着的红色丝线。这是她嘱咐碧珠的差事,若有事系蓝丝线,若紧急系红丝线,这鸽子是明毓养的,会自动飞到泉石山庄来。 略一思忖,笑道:“恐怕是穆云棣来了。” 明毓停了棋,含笑道:“芙儿要走了。” “芙儿芙儿,你倒是一点儿不口生啊,明毓庄主!”芙萩吊起眉梢,故作嗔怒,走了两步又回头指着棋局道:“跟我下棋也弯弯绕,都不知让让我,再这样我就不来了!” 明毓轻笑出声,风流的眉眼越发惑人:“好,只要芙儿肯再来,我定让你。” 芙萩也跟着笑。 他是如此惊才绝艳,风华难掩,就该这般笑着让世人赞叹,落魄、颓丧、伤绝,哪个字都不该沾他的身。她对于那件事,无可不可,若是他的执念,她愿意拼力一试。 她与朔月策马疾驰,快速离了山庄。 070. 再得恩赐 穆云棣料着她在红叶寺附近,兜兜转转寻了小半时辰,忽闻远处隐约有熟悉笑声。待循声而至,只见苍翠的树林中一身利落红衣头戴帷帽的女子骑在马上,手中握着弓,正抬手指着一处草丛。一旁的绿衣侍女奔过去,从草丛里拾起一只被箭射中的野兔。 “中了!果然我的箭法不错,说不定能和王爷比试比试呢。”纤纤素手一抬,掀起了帽檐下垂落的薄纱,露出一张明丽灿烂的笑脸,正是芙萩! 穆云棣最爱看她这样的笑,仿佛一束阳光驱散心头阴霾。 “芙儿好志气啊!” 芙萩闻声望来,满眼惊讶:“爷?” 穆云棣有心逗她,故意沉冷着面色训道:“你不是来寺中还愿嘛?还要为爷祈福呢,怎么又有闲情逸致来打猎?” “是还愿,也祈完福了,不过是闷了出来转转。我知道在寺院不宜杀生,特地跑远了些,不会冲撞了寺里菩萨的。”芙萩瞥见了他眼底一闪而逝的笑,知他未生气,也未起疑。便笑嘻嘻的问:“爷,您怎么来了呀?” “听见有人要跟爷比试射猎,不来岂不显得爷胆怯?爷倒要瞧瞧那大言不惭的小东西有多厉害。”穆云棣这话已是明显的揶揄打趣了。 “爷!”芙萩娇嗔一瞪,又扬笑道:“我才不是大言不惭,不过是仰慕王爷箭法,想借机欣赏英姿而已。” 穆云棣看了看林子,道:“时辰不早了,打猎不若等下回,你陪爷赛马如何?” “好啊!”芙萩温言便蓄势待发,急忙问他:“何处为终点?” “松风别苑。” 芙萩一听即刻扬鞭,如红色利箭般飞驰而去。 “小东西,还耍诈。”穆云棣嗤笑,眼中闪过抹惊讶和赞赏,想不到她骑术不错。待她奔出一段距离,这才追上去。 松风别苑是穆云棣的产业,距此有些距离,芙萩听闻紧随其后的马声,丝毫不敢大意,有意与他一争。一路上两人间隔不远,却在别苑映入眼目后,穆云棣忽然超她而去。 及至到了别苑门口,看着眼含揶揄等待的人,芙萩心中不服又气恼:“爷,你一直逗着我玩儿呢!” “爷只是想欣赏芙儿马上风姿。”盯着她泛红的双颊,微带娇嗔委屈的眼睛,配着她这一身装扮,真是格外灵动迷人。 “哼,不是芙儿技不如人,是爷的马好。”看似强词夺理不肯认输,倒也是实情,穆云棣的坐骑可是大宛宝马。 穆云棣不由得笑出声,一贯清冷的眉眼染上温柔:“你性子倒要强,想比过我,可得勤加练习才行。” 只见芙萩黑琉璃般的眼睛一转,笑吟吟的说:“只要爷恩准,芙儿肯定不畏艰苦勤加练习,半年后再比,定是不输王爷!” “原来给爷下套啊。”穆云棣低声冷哼:“真是越来越没规矩,哪有王府侧妃整天往外瞎跑的?当心王妃知道了,狠狠罚你!” 芙萩顿时沮丧的垂下脑袋。 “若你乖巧,让爷高兴了,倒不是不能恩准。”穆云棣话锋突转,眸中一笑而逝。 “嗯嗯,我一直都很乖!”芙萩惊喜抬头,连连自夸。 一旁牵马迎候的李英等人心内无不惊诧,向来穆云棣极重规矩,如今竟能允诺侧妃出城练马。穆云棣心下也清楚因芙萩而连连破例,却不觉得如何,越与她相处,越不由自主的想宠她。或许,不论在朝堂还是府内,唯有她能给他轻松愉快,让他自由喘息。 071. 一明一暗 两人在别苑用了午饭,又玩了半日,直至霞光满天才驱车回城。 魏彤在随行仆役中安插了眼线,早得知芙萩溜出寺院以及随穆云棣前往别苑等事,心中怒火一烧再烧,借故将一个扫地小丫鬟狠狠折磨了一番方才略平火气。她觉得穆云棣已经被陆芙萩迷惑住了,那么不守规矩不仅不罚不怒,竟还宝贝似的宠溺着,简直、简直…… 抚着平坦小腹,不得不压制一再升腾的妒火。 当务之急,是生个儿子,她不能因小失大。 书房的灯亮着,穆云棣正听着朝中最新动态。二哥早上接了圣旨未敢片刻耽搁就出发了,随着二哥一动,那些二哥的支持派和反对派都动了起来,就着漕粮之事大做文章。他早前便有交代,严令自己的人不准插手漕粮案,总觉得皇上再看重二哥,也不会贸然将此重任交付。 “还有吗?” “郡王可还记得文华殿大学士张仪?” “张仪?”穆云棣挑眉:“他不是在三年前解官回祖籍丁忧了吗?怎么提起他?” “张仪本该在一月前假满归朝续职,因上本说身染沉珂,圣上体恤,准其病愈再上京。然而事情蹊跷在于,张仪上本时间恰在漕粮事报至朝廷之时,此时他已从祖籍出发半月,离京不过几日路程。宫中消息说,半月前,圣上曾发密信。” “张仪素来廉正,又心思敏锐,颇得皇上倚重,办过很多大案。若那封密信是发给张仪的,倒也不稀奇。”穆云棣虽未下定论,心中却信了六七分。 这才是皇帝作风!二哥在明,吸引所有视线,张仪在暗,恐怕既是查漕粮,又是监督二哥,真是一箭三雕! 尽管经历得多了,穆云棣仍是有些心凉。父皇、皇父,总要先论皇才有父,看似那般恩宠二哥,却让其去做个幌子,在皇家,亲生父子也不过如此了。 从书房出来,抬头望着夜空中几点寒星,想到了芙萩。 李英一看他行走的方向,便知是去西院。 尚未进院门便听到一阵琴音,依稀有人轻浅吟唱: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循声进ru房门,在右侧厅中见着了弹唱之人,自是芙萩无疑。 穆云棣是头一回听她抚琴唱歌,琴音颇有韵味,嗓音轻灵婉转,在夜色中格外动人心弦。此刻她发上只有一根白玉簪,满头青丝散于肩头,鹅黄的小袖纱衣,下着一条雪白纱裙,未施粉黛,如清水芙蓉,又似月下玉兰。 穆云棣不令人惊扰,看她沉浸思绪,边弹边唱,末了,又盯着琴弦发呆。 穆云棣坐到她身侧,将她揽于怀中,一缕幽香钻入鼻息。 芙萩猛地一惊,双眼大睁,尚未出声便被他堵住口一番掠夺。停歇时,她微微娇喘,双目含泪,两颊胭红。 “芙儿今日专程去寺中为爷祈福求子,爷怎能辜负芙儿的一片诚心。”穆云棣说着将她一把抱起,去了内室。 072. 用药之痛 一早睁开眼,芙萩只觉得身上酸软,懒懒的不想起。 昨夜穆云棣……实在精力旺盛。 “侧妃醒了吗?”碧珠听到有动静。 芙萩沉思中,眸光一闪,闭上眼一声尖叫“啊!”声音不大不长,却能令人感觉其中的惊恐。碧珠柳妈等人闻声忙推门跑进去。 “侧妃?” 只见芙萩好好儿的坐在床头,脸上除了些微疲倦并无异色,看到她们甚至弯了抹笑。不待询问,芙萩便抬手往香炉指了指,又指了房外。 “柳妈,我没事,只是昨夜做了恶梦,太可怕了。”声音低低怯怯,仿佛劫后余生,但那双眼睛里却满是狡黠。 至此柳妈还有什么不明白,虽不解其举动,但还是顺着接话:“侧妃的脸色瞧着不太好,请大夫来看看吧。” 芙萩点点头。 梳洗后往上房请安,一反常态的静坐不语,脸色瞧着些微泛白,精神不济。魏彤问了问,她据实回禀。一听是恶梦困扰,魏彤眼中闪过精光,仿佛连日来的气闷妒火都得以发泄,畅快无比。 太医问诊后,说是无大碍,开了剂安神汤药。 此后,几乎每天西院都会想起尖叫,下人们都知是侧妃又做恶梦了。魏彤看着来请安的芙萩一日比一日苍白恍惚的脸色,心下大为欣喜,面上仍是虚伪慰问,做足了王妃本分。 五天后的早晨,芙萩命柳妈去上房告假。 朔月取出早就备好的药,呈到她面前:“此药与香炉内的药粉发作症状相似,一剂下去,反应凶猛,症状要两三日方能消失,侧妃会很辛苦。” 芙萩不置一语,直接服了。 待太医再来之时,她正因头痛而脸色苍白的卧在床上,额头尽是细密冷汗,瞳孔微微涣散,一只手紧紧按在心口,狂跳的心仿佛要从胸腔内蹦出来一般。此时意识已不集中,看什么都恍惚如同梦中,她只能紧咬嘴唇,用痛楚和血腥刺激自己,保留一丝清明。 太医连着几日为她诊了两三回,本以为无甚关系,哪知一探脉象竟如此之乱,骤然就变了脸色:“这!” “太医,侧妃要不要紧?”纵然早知是局,可柳妈亲眼看着芙萩痛苦模样,心下阵阵揪痛。这可是自小养大的孩子,若非她坚持,柳妈怎么肯她这么做。 太医沉着眼,半晌才说:“侧妃的情况很不好,得用针。” “那就请太医尽快施针吧!”柳妈的心更是悬了起来,一旁碧珠早眼眶泛红,只差哭出声来。 不出一会儿,陆侧妃病重的消息就传遍了。 魏彤笑的分外得意:“萍儿,她做的很好,记得重赏!” 萍儿笑道:“等过了这几日,奴婢定遵王妃之命好好儿赏她!” 073. 来势汹汹 穆云棣一回府便被魏彤请了过去。 “什么?”穆云棣沉冷的眸子闪过惊疑。 “是太医说的,陆妹妹的脉象很不好。”魏彤微微叹气,满面担忧:“早几天就瞧着她气色就差,太医也来瞧过两回,总是一样的话,说吃点儿安神汤药静养便是。哪里料到今日突然如此严重。”说着言语迟疑,猜测道:“爷,陆妹妹初进府时身子便不好,如今也是夜间连发恶梦,若非旧疾,怕是心中有什么事吧。妾有心劝慰,又怕她多心猜疑,倒不如爷亲自问问。若真有什么心事及早开解,她身子娇弱,哪里经的如此折腾呢。” 魏彤看似关切诚恳的话,实则暗藏弦外之音,既表明芙萩是自己得病无关他人,又暗示芙萩身在王府心不在,这便是挑拨之意了。 穆云棣却不知是否领会,淡淡应了一声,往西院去了。 “萍儿,哨探着,一有消息尽快来报。” 魏彤虽未见他面色有异,却见他得了消息一刻都不多坐便去探望,就知他心里挂着西院那边,不禁冷哼。只要那药一发作,救回来也得落下后遗症,皆是迟钝呆傻,就不信还能迷惑得住王爷! 西院里静悄悄的。 “爷吉祥。”王喜上前恭迎问安。 “侧妃如何了?” “今早侧妃又是恶梦惊醒,随后便出现各种不适,更是面色发白,手脚泛冷,神情恍惚几乎不认人。太医说侧妃脉象紊乱,用了针,暂时压住了,又开了药,若服两日好转便罢,若不然……” 穆云棣眉头一皱,进了房里。 芙萩此刻服了药,睡了。她的脸色很苍白,眉尖蹙起,额头出了细密冷汗,不时含糊呓语,可见睡的既不安稳,甚至痛苦。这般可怜娇弱,仿佛雨后紫薇,哪有半点儿平时模样。 “芙儿?”穆云棣不由轻声一唤,清冷的眼中是外人难以窥视的温柔和怜惜。 他忽然想起她初入府时,太医曾诊过几句话,难不成她心中真有什么困扰纠葛的心事? 芙萩吃了那种药,饱受各样痛苦根本不能睡熟,身边一有动静便睁了眼。 “爷。”芙萩弯起一抹笑,看似故作坚强,却更惹人心疼。 “好好儿的怎么就病了?”穆云棣轻柔了嗓音,将她发凉的手握于掌中。 “不知道。”芙萩的表情看着有几分迷糊:“前些天就不大舒服,虽然夜里能睡了,却总做恶梦,还专门去拜菩萨,谁知也不管用。这些天越发厉害,今天我还以为自己要死了呢。” “胡说!”穆云棣不禁冷斥,对上她茫然无辜的眼神,又低声安慰:“别怕,我找个好太医来给你瞧瞧。” “嗯!等好了,我还要和爷赛马呢。”芙萩刚一笑就骤然变了脸色,捂着心口紧咬牙关,满头冷汗滚落。 “芙儿!”穆云棣一看便知不好,赶紧吩咐李英请太医。 074. 保下细雨 太医再次被请来,见庄郡王面色沉冷坐在那儿,恭恭敬敬请了安,再为芙萩把脉,并用针。针一下,芙萩好过多了,身子软在床上,昏昏沉沉,似醒似睡。 “如何?”穆云棣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太医微微摇头,讲了脉理,又说:“侧妃如今很痛苦,用针方才压制了一二,却非长计。若托得久了,侧妃恐怕是……” “怎么会得如此怪病?”实则,穆云棣也不确信是否是病。见太医神色微动,欲言又止,便知另有蹊跷。这些太医们为避免掺合皇家隐私而丢了小命,向来言语保留,这林太医说的已是多了。 眸色一转,他将朔月碧珠单唤进来。 “说说侧妃近日饮食用物,可曾不适?” 答话的是碧珠:“近日侧妃饮食倒挺好,除了早些时候仍有失眠的毛病,也无甚不适。侧妃贴身之物一向谨慎,便是常用的香炉也是奴婢一手清理,用的是王爷赏赐的奇楠香……” “奇楠香?”穆云棣的脑中似闪过什么,犹记得她去红叶寺前说过,用了香睡得好了,却又添了恶梦困扰。那时似乎不严重,也正是那以后,她慢慢儿气色差了。目光一凛,当即吩咐:“将香炉取来!” 碧珠记着吩咐,取来香炉后勉强大着胆子又说了一句:“因侧妃突然嚷着香不好闻,这两日便停了未用。” 此时穆云棣已将炉盖揭开,但见完好未用的香上撒着一层白粉末,一张脸顿时如裹寒冰:“林太医!” 林太医躲不过,只得仔细辨别了,惊异中下意识的扫向薄纱垂放的床帏。 “回禀郡王,此药粉掺于香中使用,令人无察,初时表现出安神助眠的功效,进而、进而令人昏沉恍惚、心智紊乱。因是逐渐侵入,察觉时药性早已深入心脉,只怕……” “侧妃如何?”穆云棣截断话音,摆明不接受治不好的言论。 “微臣可一试。” 穆云棣闻言便放了心。这些太医们,十分把握只说七八分,治好了便得重赏。他既敢说一试,便是有把握医治。 表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穆云棣命李英亲自将西院上上下下狠狠筛查了一遍,誓要找出下药之人。李英带着严令,下手毫无顾忌,一下子将西院钉子拔了个干净,当然只除了两人,那便是小兰和细雨。 芙萩早有叮嘱,要保下这两人,王喜自然谨遵吩咐。 揪出来的几人自然不承认下药,穆云棣一句不问,直接在一众下人面前将几人活活杖毙。旁人惊惧的大气不敢喘,细雨和小兰更是浑身冷汗,已欲昏厥。 这样大事,魏彤领着各房自然也在,只是见细雨未曾暴露,心下稍安。 另外触动最大的自然是王氏,她在不断猜测,芙萩留下小兰到底何种用意?情绪激动下,心头一阵翻滚,昏了过去。 “庶妃!” 075. 王氏有喜 穆云棣冷冷一瞥,命人将王氏送回,散了众人,转身回到房内。 芙萩正倚在床头用药。 自药性迸发短短两三日,她消瘦了一圈儿,只那双眼睛透着神采。林太医的药只是滋补调身,关键其用针厉害,确实让她少受不少苦。她本身并未中香炉内的毒,朔月调配的药三日一过药效便散了,因此在外人眼中,她是病愈了。 “爷。”看到穆云棣,眼睛一亮,随之又担心询问:“王姐姐怎么了?” 杖毙下人时皆堵着嘴,她便作不知,只问王氏。 “管她做什么!”穆云棣口气冷淡,为她擦拭嘴角药汁的动作却轻柔。见她水润润的眼睛似有委屈,不禁又训:“怎么总也不经心,这回是侥幸,若没发现香炉内的蹊跷,你还有命去替别人担忧?” 芙萩垂下头,心绪低落:“我知道是爷待太好才惹旁人眼红,虽然我笨,不懂防范,但不会怕。”说着仰起头,颇为壮烈英勇:“就让她们眼红!让她们嫉妒!让她们气的吐血!爷就是喜欢我!” 穆云棣顿时有点儿哭笑不得,敲上她的头冷哼:“你倒大言不惭,谁说爷喜欢你了?这么不让人省心,爷烦着呢。” 芙萩正撒娇着嚷痛,李英说丫鬟眉儿求见。 穆云棣冷淡摆手,对王氏毫无关切。 眉儿却是满面喜色:“回禀爷,庶妃有喜了!” “有喜?”穆云棣着实一愣。 “是。太医说已近两月,因庶妃身子弱,今儿才诊出来。” 一掐算时间,可不正是中算计那晚怀上的,穆云棣非但毫无喜色,反而面色更冷。但凡换个人,哪怕是最低等的侍妾怀上,他也定有好心情,却偏偏是王氏。这个孩子的存在,等于是时刻提醒他识人不清、被玩弄于股掌,他岂能喜欢? 芙萩早知近日便会诊出,可如今亲耳听到,仍是恍惚,心下不知什么滋味。 “芙儿?”穆云棣察觉了她的异样。 芙萩坦然的迎上双眼,使劲抿了抿唇,充血后红润鲜亮的唇色在略显苍白的脸上十分诱人。只听她说:“爷,王姐姐怀孕了,可见我上回去寺中祈福是有用的。王姐姐身体不好,爷去看看吧。” 又在故作大方! 穆云棣瞧着又想气又想笑,扭头对着眉儿淡声道:“知道了,回去好生服侍庶妃。” 眉儿一怔,原以为王爷得知喜讯定会前去看望,自家庶妃会再获宠爱,谁知竟是这般。刚想为庶妃努力两句,不慎对上王爷冷厉的眼神,吓得忙垂下头,躬身退出。 纵然再不喜,到底怀着自己血脉,穆云棣吩咐李英送些赏赐,又知会魏彤妥善照料。 上房内,魏彤自得知王氏怀孕便不停的来回走动,神色焦灼而震怒:“她怎么会怀孕?她怎么可能怀孕?好个阳奉阴违!王倩柔,敢背叛我,我要你有命怀没命生!” 王氏自然能想象魏彤的反应,抚着小腹,脸色苍白。 自从依附魏彤,她便乖乖食用对方送来的汤药,里面掺着的药物会令她避孕。也是她怕用药过多彻底伤了底子,便悄悄避开一些,谁知竟……一算时间,浑身更是一冷。原来,她不仅仅是算计自己失去王爷之心,更令自己陷入如今困苦危险局面。 想到陆芙萩走一步竟能算计的如此长远,王氏头一回方寸大乱。 076. 蠢蠢欲动 王氏喜讯传入宫中,舒妃高兴,好好儿赏赐了一番。 魏彤焦急之时,东院的骆子琳也耐不住了。她闭门不出养了一两月,总算有了成效,虽不能使肌肤恢复如初,但扑上一层脂粉倒也瞧不出痕迹。尽管对王氏有孕万分嫉妒,却清楚魏彤不会容忍此事,倒也不用她多费心,真正令她在意的是西院。 这前后才多久?西院竟如此得宠,特别是此番得病,王爷竟看的比王氏得孕更重。 思来想去,吩咐绿蕊:“把婉茹叫来!” 王氏因身子弱又得孕,魏彤虽见穆云棣似不那么欢喜重视,到底不敢明着为难怠慢,特令其免于请安,静养一月稳胎。毕竟前三月胎尚不稳,最易出事。外人赞其端庄贤惠,私下如何,自是少有人知。 芙萩在听闻这个消息时,嘴角冷笑:“王妃真体贴。” 这一步,与前世无异,那么、她至少对接下来的发展有了一半把握。 果然,这日上房请安,骆子琳到了。 “骆妹妹的病好了?”魏彤含笑关切,眼睛却盯在她脸上仔细审视,经过精心遮掩,痘痕难觅踪迹。脸上能遮,身上却难了,终究是失了完美肌肤。思及此,魏彤的笑意更深了。 “多谢王妃姐姐关切,子琳好多了。”骆子琳努力忽视对方刺眼的目光,抛出善意:“子琳病了这么久,也该来给王妃姐姐请安了,又听闻王庶妃有喜,觉得该亲自去走一趟道贺。” “是该去道贺。你们去吧,只别扰了她,她如今可金贵着呢。”魏彤半是玩笑的叮嘱,端了茶。 诸人见了皆起身告退。 一出来,骆子琳便细眼端详芙萩,一面领头往王氏那儿走,一面叹息:“想不到短短时日,陆妹妹竟遭此大难,不知爷多心疼呢。” “我已好了。如今骆姐姐痊愈,王姐姐又有孕,喜事一件接一件,指不定还有喜事发生呢。”芙萩天真的回话,全然不理对方弦外音。 骆子琳瞥着她毫无心机的样子,又结合婉茹近身打探来的消息,觉得这样一个单纯的傻侧妃,好对付的很。不过……要先等等,看魏彤有什么动作。 从王氏那儿回来,芙萩便站在窗边,默然不语的盯着院子里细雨的身影。 不知何时,朔月进来了:“侧妃所料不错,果然又有人联系她。” “我看上去真的那么傻吗?”芙萩微微偏头,看似可爱的表情,嘴角的笑却闪着自嘲与讽刺。眸光一闪,眼神狠戾:“这一回不仅要让魏彤明白我不好惹,更要让她自作自受,血债血偿!” 朔月眉头一皱,又一次不明白,但不妨碍听出起话音中的仇恨。 077. 计谋开端 王氏得了恩典,自是闭门不出,却不时有人热情登门。其中尤以芙萩最勤。除却本身目的外,另有婉茹与两三个侍妾间隔着邀请,她如此“亲和单纯”的侧妃,怎么能拒绝呢? 对于她,王氏虽言语如旧,却明显警惕多了。 这天刚从王氏那儿回来,一进门就见穆云棣坐在那儿用茶。 “爷!”她欢快的跑到跟前。 “又去她那儿了?就那么喜欢她?”穆云棣知道这段日子她跑的勤,因对王氏早已厌恶,生怕她识人不清受了害。 “嗯。”芙萩点点头,认真的说:“爷,您觉得王姐姐怀的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我昨夜做了个梦,梦到她生了个男孩儿,可漂亮了!” “你这脑袋里整天都想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事!”穆云棣看得出她对王氏肚子的热情,甚至都能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了。又仔细端详她的脸,养了几日,面色红润多了。“别总乱跑,好好儿养养,瘦成这样,爷抱着都嫌硌手。” “哪有瘦。”不服气的嘟囔,抬手在自己身上摸摸,又一脸天真的反问:“爷,您喜欢胖胖的美人啊?” 穆云棣一个没忍住笑出声:“美人?让爷看看你哪儿像美人。” “啊!”芙萩惊叫着连连躲他的手。 穆云棣蓦地说:“明天要奉命出京一趟,三四天就回来,你乖乖听话,否则王妃又要罚你。” “爷放心吧,我肯定乖乖的。”芙萩含笑应诺,心知时机到了。 穆云棣走的第二天,芙萩一如往常坐在窗前研究棋谱,不时在棋盘上摆弄,端的是悠闲惬意。院门外忽来一阵杂乱,望去,是上房的李嬷嬷带着两个壮实仆妇来了,怎么看都是来者不善。 “老奴给陆侧妃请安。请侧妃随老奴往上房走一趟,王妃有请。”李嬷嬷话音硬邦邦的没有起伏,那架势哪是请人,更像押犯人。 芙萩茫然眨眼,没有疑问,也未推脱,只说:“有劳稍等,要见王妃总得收拾一下。” 李嬷嬷眉头一皱,到底咽下强硬的话:“请侧妃快些,王妃与各院主子都等着呢。” “不会让王妃久等。”芙萩换上早就准备好的衣裳,朔月亲自为她梳了头,外人只看到华美娇媚,哪知内里乾坤。 及至到了上房,但见厅正中端坐着魏彤,满面冷怒,骆子琳、周氏与诸侍妾分立左右神思各异,当地跪着一抹熟悉身影,正是托词摘花久而未归的细雨。看这场面,要“三堂会审”? 尽管心内冷笑,面上不露分毫:“不知王妃何时传唤?” “陆芙萩,你倒会装傻充憨,好毒的心思,连王爷的子嗣都敢暗害!”魏彤劈头便是冷喝:“证据确凿,还不跪下!” 078. 反转之局
079. 乱后喜事
080. 珍奇之礼
081. 魏氏夫妇
082. 图谋生辰
083. 魏彤小产
084. 冷漠之心
085. 跪求上门
086. 当面斥责
087. 王氏之言
088. 其华之病
089. 其蓁求助
090. 小小狂言
091. 赵氏相邀
092. 故意落水
093. 赵氏之家
094. 各方算计
095. 探访王氏
096. 引人互斗
097. 试探之语
098. 失礼之举
099. 嫂嫂来访
100. 荷叶小点
101. 玛瑙脚链
102. 解除禁足
103. 宫中之毒
104. 风雅之请
105. 得假三日
106. 情难自禁
107. 龙涎香
108. 邀至园中
109. 芙萩输棋
110. 其华之死
111. 要了其蓁
112. 不要管家
113. 水莲之慌
114. 谁在设计
115. 垂死挣扎
116. 故意刺激
117. 婉茹小计
118. 功亏于溃
119. 无心之言
120. 猎物入套
121. 相同的死
122. 舒妃的话
123. 七夕
124. 王氏早产
125. 个中蹊跷
126. 承晖归属
127. 谁的手笔
128. 有喜 穆云棣冷冷一瞥,命人将王氏送回,散了众人,转身回到房内。 芙萩正倚在床头用药。 自药性迸发短短两三日,她消瘦了一圈儿,只那双眼睛透着神采。林太医的药只是滋补调身,关键其用针厉害,确实让她少受不少苦。她本身并未中香炉内的毒,朔月调配的药三日一过药效便散了,因此在外人眼中,她是病愈了。 “爷。”看到穆云棣,眼睛一亮,随之又担心询问:“王姐姐怎么了?” 杖毙下人时皆堵着嘴,她便作不知,只问王氏。 “管她做什么!”穆云棣口气冷淡,为她擦拭嘴角药汁的动作却轻柔。见她水润润的眼睛似有委屈,不禁又训:“怎么总也不经心,这回是侥幸,若没发现香炉内的蹊跷,你还有命去替别人担忧?” 芙萩垂下头,心绪低落:“我知道是爷待太好才惹旁人眼红,虽然我笨,不懂防范,但不会怕。”说着仰起头,颇为壮烈英勇:“就让她们眼红!让她们嫉妒!让她们气的吐血!爷就是喜欢我!” 穆云棣顿时有点儿哭笑不得,敲上她的头冷哼:“你倒大言不惭,谁说爷喜欢你了?这么不让人省心,爷烦着呢。” 芙萩正撒娇着嚷痛,李英说丫鬟眉儿求见。 穆云棣冷淡摆手,对王氏毫无关切。 眉儿却是满面喜色:“回禀爷,庶妃有喜了!” “有喜?”穆云棣着实一愣。 “是。太医说已近两月,因庶妃身子弱,今儿才诊出来。” 一掐算时间,可不正是中算计那晚怀上的,穆云棣非但毫无喜色,反而面色更冷。但凡换个人,哪怕是最低等的侍妾怀上,他也定有好心情,却偏偏是王氏。这个孩子的存在,等于是时刻提醒他识人不清、被玩弄于股掌,他岂能喜欢? 芙萩早知近日便会诊出,可如今亲耳听到,仍是恍惚,心下不知什么滋味。 “芙儿?”穆云棣察觉了她的异样。 芙萩坦然的迎上双眼,使劲抿了抿唇,充血后红润鲜亮的唇色在略显苍白的脸上十分诱人。只听她说:“爷,王姐姐怀孕了,可见我上回去寺中祈福是有用的。王姐姐身体不好,爷去看看吧。” 又在故作大方! 穆云棣瞧着又想气又想笑,扭头对着眉儿淡声道:“知道了,回去好生服侍庶妃。” 眉儿一怔,原以为王爷得知喜讯定会前去看望,自家庶妃会再获宠爱,谁知竟是这般。刚想为庶妃努力两句,不慎对上王爷冷厉的眼神,吓得忙垂下头,躬身退出。 纵然再不喜,到底怀着自己血脉,穆云棣吩咐李英送些赏赐,又知会魏彤妥善照料。 上房内,魏彤自得知王氏怀孕便不停的来回走动,神色焦灼而震怒:“她怎么会怀孕?她怎么可能怀孕?好个阳奉阴违!王倩柔,敢背叛我,我要你有命怀没命生!” 王氏自然能想象魏彤的反应,抚着小腹,脸色苍白。 自从依附魏彤,她便乖乖食用对方送来的汤药,里面掺着的药物会令她避孕。也是她怕用药过多彻底伤了底子,便悄悄避开一些,谁知竟……一算时间,浑身更是一冷。原来,她不仅仅是算计自己失去王爷之心,更令自己陷入如今困苦危险局面。 想到陆芙萩走一步竟能算计的如此长远,王氏头一回方寸大乱。 129. 赏雪之交易
130. 互通消息
131. 忆往昔
132. 宫中盟友
133. 瑾嫔之病
134. 再相见
135. 三个候选
136. 陆韩两家
137. 这般争宠
138. 太后回宫
139. 诸人反应
140. 凯旋封赏
141. 宴上意外
142. 打断的情
143. 贬官圣旨
144. 暗自揣测
145. 谈判之事
146. 上房之事
147. 献女辅政
148. 生辰礼
149. 托人办事
150. 二月十五
151. 魏彤发狠
152. 承晖中毒
153. 矛头直指
154. 一死一失
155. 正式开审
156. 明毓身份
157. 血卫令符
158. 是真是假
159. 驸马之争
160. 故放姿态
161. 终是小产
162. 圣旨下达
163. 防人之心
164. 魏彤之死
165. 宫中晚宴
166. 放浪之举
167. 讨欢心
168. 贵妃之丧
169. 陷入局者
170. 关键之人
171. 皇上降旨
172. 各方涌动
173. 了却心事
174. 甘肃之事
175. 所谓舅舅
176. 内有故事
177. 明毓生辰
178. 东方清漪
179. 层层阴谋
180. 相思之情
181. 开胃戏
182. 三人出事
183. 案中有案
184. 两位姨妈
185. 真假之疑
186. 陪客
187. 皇后赏赐
188. 处理王氏
189. 皇后之托
190. 入住娇客
191. 明结暗查
192. 心下感怀
193. 巧遇
194. 探病
195. 玩笑话
196. 三哥之心
197. 挖出顾成玉
198. 荣郡王府的帖子
199. 赏花宴
200. 园中偷会
201. 确定主意
202. 请医问药
203. 潭拓寺故事
204. 送荷包
205. 避而揭过
206. 瑾妃之计 芙萩还未行至殿门,魏彤已从里面出来,忙行礼问安。 “妹妹逛园子去了?倒是悠闲。”魏彤居高临下般噙笑凝视:“爷常说妹妹怕闷贪玩,今儿我算信了。只是要记得,入宫来不是逛园子的,母妃正值病中,你该在跟前殷勤侍奉,别一味贪玩,忘了自己身份,更别辜负了爷的一片信任。” “是,芙萩谨记王妃教诲。”对于这种暗讽,芙萩一贯无视。 对方不接话,魏彤也无可发作,瞥了朔月一眼,犹握胜券般的笑。正欲再说什么,,一声通禀令所有人严正以待——皇上驾到!容嫔娘娘到! “恭迎皇上万岁,容嫔娘娘吉祥!” 芙萩跪在地上,眼角余光望见那片明黄越来越近,从跟前走过进ru殿中。在其身后跟随着个华服宫妃,身段婀娜,面容柔美,正是如今后宫最受宠爱的容嫔!皇帝来看望病中的舒妃,却带着容嫔? 只怕是容嫔的小计俩,借此耀武扬威,刺激舒妃罢了。 皇帝待了半盏茶的功夫,又携着容嫔一块儿离去,舒妃撑着病弱之身恭送,温柔的笑容掩盖了眼中一闪而逝的狠厉。魏彤与芙萩都略有觉察,容嫔的那些话冠冕堂皇,却实在不入耳。 舒妃令她们退下,揉着鬓角斜倚在榻上。 素馨忙奉上清茶。 轻啜茶汤,舒妃唇边掠过冷笑:“这容嫔得宠三年把本分都忘了,真以为她是皇上的心尖子,谁都伤不得。” 素馨跪在一侧替她轻揉鬓角,低声道:“容嫔如此猖狂,不过仗着皇上宠爱,如今已得罪不少人。正所谓明刀易躲暗箭难防,早晚要吃苦头,咱们犯不着与她置气,不过是个没远见的蠢女人罢了。” “原本我是不想与她计较,可她实在该死!”舒妃冷哼:“她居然在皇上面前搬弄是非,说什么庄郡王见着兄弟不苟言笑,是不是为内院之事烦心。哼,这不是明摆着说庄郡王治家不严,又无兄友弟恭吗?” 素馨一惊,心知这“罪名”的影响,又不解:“可,容嫔只有个两岁的女儿。” 没有儿子,这番算计又有何用? 舒妃沉思半晌,猜测道:“她的身后一定有人!” “倒没瞧出她与哪宫亲近。”素馨明白,若猜测是实,背后之人定是厉害角色。 舒妃蓦地冷声:“不管是谁,她既然针对本宫和本宫的儿子,就不能再放任。是时候找人分分她的宠了,让乔贵人准备!” “乔贵人?”素馨一时不解,毕竟乔贵人虽是皇帝喜欢的类型,对上容嫔却无胜算。 “只管去做,我自有算计。”舒妃却很自信,因为她根本没打算让乔贵人成为下一任宠妃,充其量,不过是枚毁掉容嫔的棋子罢了。 207. 以退为进
208. 谈陵公
209. 随驾安排
210. 莫名指婚
211. 小病
212. 回家探病
213. 压抑新年
214. 新生女儿
215. 新友旧事
216. 一只花灯
217. “礼尚往来”
218. 毒发
219. 局势
220. 遗折
221. 追问 养心殿内,皇帝宣召了各部尚书,以及入部历练的诸位皇子。 皇帝就近来朝中之事考问,特别是漕运。谁都知道一旦与此牵涉轻则丢官罢爵,重则人头不保,皇子们身后各有势力,轻易也不肯涉入过深。由此,皇帝自是极不满意! “老五,你在户部,你来说!”皇帝指名道姓。 穆云棣闻声出列:“漕粮乃是税粮,东南地区又是极为重要的税粮产地,占全国税粮的六成。百官俸禄、军饷支付、民食调剂乃至皇宫王府皆由此出,若漕粮出了事,可谓动摇国本。儿臣以为,此事决不能姑息,要严查到底,还漕运河一条清明!” “如何查呢?”皇帝又问。 穆云棣微顿,回禀道:“儿臣以为当选派钦差实地前往,究微察佞,整顿漕务。” 皇帝显然早有此意,环视众人,无形中气势格外迫人:“你们可有合适的人举荐?” 漕粮案盘中错节,绝对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 诸人低头,始终无人响应。 “怎么,如此为难吗?”皇帝的声音威冷,已是动怒。 “儿臣愿往!”穆云棣跪下请命。 “儿臣愿往,为朝廷效力,为父皇分忧!”二皇子穆云桓随之诚恳表态,他的话倒比穆云棣说的动听。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效仿。 “容后再议!”皇帝却是愠色满盈,冷哼一声甩身走了。 众人伏地跪送,半晌才爬起来,出了养心殿才敢大喘口气。 九皇子刚入朝半年,方才紧张的厉害,这会儿又恢复的最快。左右看看几位兄长,笑道:“听说昨天六叔公府上的新戏不错,改天一起去瞧瞧?” “还有这闲心!”三皇子为其同母兄长,训了他一句,看向另两人:“真不知谁有‘福气’办这件案子。二哥,五弟,我先行一步。” “真羡慕七哥,倒悠闲的紧。”九皇子感叹一声,走远了。 穆云棣目送二皇子离去,这才乘轿回府。 与旁人不同,他真有几分查漕粮的心,然而不能表现的过于热切。皇帝派遣皇子做钦差希望不大。 轿子刚到府,魏彤便得了消息,忙令厨房准备新研制的菜式,又遣萍儿去书房请王爷。然而当萍儿返回,却得知穆云棣去了西院,恨的将装扮了一半的头饰全拆了。 穆云棣之所以去西院,则全因李英提了西院放赏的事儿。这倒稀罕! 他特地没让人通禀,一进屋子就见她在那儿饶有兴致的学习冲茶。 “王爷!”芙萩见了他满眼惊喜,连忙迎上来。 “什么事儿这么高兴?听说西院上下都得了赏。”穆云棣问。 芙萩笑的越发灿烂娇媚,亲热的挽着他,说:“这还要多谢爷呢。我连日用着爷送的奇楠香,似乎很有效验,这两日睡的踏实了。”话虽如此,眼中却闪过一丝疑虑与困惑。 “怎么,哪儿不舒服?”穆云棣发现了。 “没有,大约只是一时不习惯吧。”芙萩摇摇头,自告奋勇为他沏茶。 有些话不需要讲出来,半隐半露最有效果,早晚他会知道的。 222. 死亡
223. 丧礼
224. 日后之路
225. 东方业
226. 入府
227. 一案牵一案
228. 牵连众多
229. 命运的相似
230. 宫中波涛暗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