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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三〇一章找后帐

    “我的生意,也经常跑雅鹿金山,这些当然清楚,不过,大汗比我们更清楚,所以才指派八阿哥专职统筹粮草、兵器转运之事,八阿哥精忠为国,才识过人,定然能办好这份差事,你我之辈,还能有什么不放心的。老索,做生意吗,前怕狼后怕虎,老娘们似的,可发不了财,……。”

    老者幽幽的一笑,不经意的瞄了凤如山一眼。

    “这老头好敏锐的感觉,我和师叔一句话不说,难道他也能看出什么破绽?”

    感受到老头的目光,凤如山心中一凛。

    “八阿哥当然是精明强干,不过,有很多事,不是八阿哥一个人干得了的,比如今春疏通安定河,这是向前线运粮的要紧差事吧,那些民工下河掏烂泥,齐腿跟站到水里,一条腿上下都是血口子,我听我一个远房的表舅说,他是老河工了,前几年那个时间出河工,有羊肉汤喝,还有酸辣汤和黄酒、姜汤,你别小看这几口热汤,有口热汤,下水就不伤身子,河工干活就快,安定河就能早几天疏通。这样的事情一件两件不算什么,但是小事多了,加起来也了不得。八阿哥,嘿嘿,他一个人,浑身是铁又能打几根钉,就算是八阿哥想管,又管得了多少。老索,我们挣几个小钱不容易,什么事多想想没有坏处,我老海还能害你,……。”

    估计老海是被“老娘们”三个字刺激到了,双手比划着滔滔不绝的说了半天,最后端起酒杯,吱的一声喝了,挑衅似的望着青袍老者。

    他把老者当成了老索的,新朋友。

    “嘿嘿,就算想管,多想想,这个老索,对八阿哥怨气不小啊,这话传到八阿哥的耳朵里,经人添油加醋的一引申,可能就是灭门之祸,不知道他是有心为之,还是无知者无畏,或者有所依仗。这个老头,也不是个善茬。”

    凤如山端起酒杯在一边慢慢品味,总感觉哪里味道不对,不由微微皱了皱眉头。

    “这有什么,二阿哥领兵出战,一切粮秣、军饷、安顿后方的繁杂琐事都落在八阿哥的头上,二阿哥得胜还朝,名垂竹帛,八阿哥就是累死也没有人看得见,他心里有点为他人作嫁衣的想头,也是人之常情,下人偶有懈怠,更不奇怪吧,换做是你老索,还比不上八阿哥呢。”

    想起敦富这个总管,慕容雪菲气就不打一处来,说不得来上几句泄愤。

    “啊,这个,别人看不见,大汉神目如电,圣烛洞鉴,总是看得见的吧。”

    “这小娘们细皮嫩肉,比小欣还招人疼,我怎么就记不起来叫什么名字了,难道我真的老了?”

    莫名其妙的屡次被人点名,老索有点受宠若惊,更有点,不太习惯。

    在酒吧昏暗、暧昧的灯光下,老头和慕容雪菲,看上去有点面熟,不过,老索实在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可惜,他也不好当面询问。

    “大汗想看,自然是看得见,不过,大汗要是不想看见呢?关键是,谁又能确定大汗想不想看见?也许,有些人是自己担心大汉看不见,或者认为大汉老眼昏花。白日不照吾忠诚,才人、勇士被埋没、忠臣良将被冤杀的先例,嗯,这个,草原上又不是没有过。”

    这番见识,是凤如山和慕容雪菲闲谈时偶然说起,她自己,是没兴趣去琢磨这些狗屁倒灶的勾当。其实,凤如山的原话是:玄熙也曾经错看、错用、错杀过不少大臣吧。

    “这小丫头,面生的很,快嘴快心,怎么会有这番见识,嗯,估计是这个男人之思,她顺手借过来涨涨面子,有点意思。老眼昏花,误以为老眼昏花,错以为老眼昏花,也许我真的是老眼昏花了,嘿嘿,儿子们羽翼渐丰,猫老避鼠,想不到我玄熙英雄一世,到老来也终不免为人所轻。”

    青袍老头心中微微一震,眼中波光一闪,凝视着跳动的烛火,目光仿佛要穿透万里关山,直达雅鹿金山一般,慢慢的,他脸色阴沉了下来。

    青袍老者,正是当今黑狼大汗玄熙,大汗之位,威权赫赫,尊贵无比,但惟其如此,人人眼热,大汗,在世间却没有朋友、亲情,称孤道寡,毫无虚言,他老来孤寂,在宫内,听厌了没完没了的奉迎聒耳,看倦了无休无止的礼仪闹心,不免偶尔借机微服溜出来体验一番人间烟火,近两年东方战事不顺,雅鹿之家,是他最常来的地方,之一。

    玄熙大汗本身是三阶武士后期,一生多历战阵,虽然晋阶无望,但身怀奇兵异甲,即使孤身一人,在黑狼大帐,个人安全问题,是不必担心的,倒也用不着张张致致的再带上一群便衣侍卫。

    “姑娘高明。老索,这和我们小商人关系不大,我们用不着咸吃萝卜淡操心,还是喝酒、赏曲吧,小欣今晚知道你来,不知有没有新曲子,我也饱饱耳福,……。”

    老海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自嘲的一笑,与老索谈起了小欣的歌喉和琴技,两人谈的兴起,继而又说起众歌妓滑腻翘凸,言语渐涉猥亵,凤如山正听得不耐,忽然门帘一响,一高一矮两个中年汉子走了进来。

    “两位跟我们走一趟吧!”

    两个中年汉子径直走到凤如山的桌前,缓缓的站定,凝视凤如山和慕容雪菲半天,冷笑一声,阴恻恻的说道

    “哦,这位先生贵干?素不相识,你这是要我们跟你到哪儿去?”

    “还真来!嘿嘿,八阿哥府,好生蛮横!”

    凤如山心中唉叹一声,冷冷的问道。

    “我们是新河区巡捕,有人告发你们当街殴打良民,识相点,免得善请不动,只好恶请,大家都失了体面。”

    高个汉子板着脸不耐烦的说道。

    “哈哈,那个藏头露尾,乔装打扮在女人堆中摸福气的杂碎也是良民?七八个豪奴围攻我一个,我不能还手?两位,这件事有成百上千的人看见,你们随便打听一下就知道怎么回事。公门之中好修行,也好作恶,我劝你们还是给自己积点阴德,须知今天是浴神节,无论作恶还是行善,狼神都在看着,报应快着呢。你眼里不尊王法,心里不敬狼神,小心折了自己的福寿,更为你家子孙招灾。”

    体面两个字入耳,凤如山霎时大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暗暗松了一口气,慢慢端起酒杯,似笑非笑的看着高个巡捕。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不能听你一面之词,所以要请两位去巡捕房走一趟,当面和苦主分讲清楚。”

    高个巡捕明显迟疑了一下,矮个巡捕上前一步,绷紧嘴唇,强抑着怒气,突然咧嘴一笑,粗声粗气的说道。

    “就算要吃官司,没有区府牌票,你们就这么拿人?你们两个叫什么名字?腰牌拿出来看看。”

    这边闹哄哄的,玄熙早就从恍恍惚惚中醒过神来,事情很平常,以往浴神节也有地痞无赖混进妇女之中讨点手脚便宜,不大的风流罪过,不过,豪奴两个字,却让他留上了心。他见凤如山一味的讲理、论心,甚至还搬出了狼神,章法和一般人大大的不同,不由轻咳一声,慢吞吞地说道,说罢气定神闲的端起酒杯轻轻的抿了一口。

    “来的匆忙,牌票到了巡捕房自然呈送。老先生面生的紧,一向在哪里高就?”

    老者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样,不知为何,他一说话,整个酒吧骤然产生了一种若有若无的威压,高个巡捕心里甚至隐隐约约的有了几分压抑感。

    “嗯!没有牌票。我有笔紧急生意要和这位先生商谈,今晚就要定下来,误了事算谁的?”

    玄熙看也不看高个巡捕,冷冷的盯着矮个子。

    “算老子的!什么狗屁紧急生意,他妈的这黑狼大帐,还反了天不成,……。”

    矮个子被玄熙看得心里发毛,不由得放了粗口。

    老头连凤如山姓什么也不知道,明摆着是当面相欺,他在下面横行惯了,那受过这份窝囊气。

    “掌嘴!滚!”

    慕容雪菲这才明白过来两位巡捕手续不全,属于违规出私活儿,抬手“啪”的一掌掴将去,打的矮个巡捕就地一个趔趄,半边脸早就紫涨了。

    那矮个子冷不防挨了一记耳光,一时愣怔在当地,他怎么也弄不明白,这个看上去温婉可人的小姑娘,怎么霎那间变得如此倨傲、蛮横,比他们巡捕还不讲理。

    “好!痛快。你小子敢再说一个字,你信不信我明天就叫你去雅鹿金山运粮。”

    玄熙赞许的看了慕容雪菲一眼,忍不住哈哈大笑。

    “好!无故殴打公差。两位,你们等着。老戴,你回去取牌票,我在这儿陪着几位。”

    对方如此强横,高个子反倒倔脾气上来,径直走到老头的桌边坐下,毫无畏惧的盯着老头的双眼。

    他此来是受了矮个子的撺掇,本来听说事情的经过,已经有了几分悔意,但慕容雪菲当面打人,却激起了他的义愤之心,非要见个真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