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仙耀西陵 > 018 伶仃姐妹
    赵揽本欲和迦洛儿开个玩笑,没想到弄得他们父子兵戎相见,又让骆欣对黄文焕生怨,心里着实愧疚。

    黄文焕却浑不在意,见赵揽受伤,急忙让人唤医官前来,赵揽心中过意不去,便婉言谢绝,走到正堂倒了一满杯酒水浇在伤口上,运功疗伤了片刻,已然没什么大碍。

    黄文焕见他性情豪爽,大有江湖豪客的铮铮傲骨,也没过分勉强,几人在屋内坐定,又继续饮酒攀谈。

    过不多时,天色已晚,酒也喝的差不多了,黄文焕连日奔波,加上今日发生的不快,显得有些疲惫,柳缘絮见他精神欠佳,便劝他回房休息,黄文焕也没多说什么,招呼下人送柳缘絮三人出门。

    恰在此时,外边传来了匆忙的脚步声,却是先前出去追寻骆欣和迦洛儿的两名丫鬟回来了,两人奔到屋内,低头站在黄文焕身边,显得极为惶恐。

    “老爷,少将军他……他……”一名丫鬟吞吞吐吐的说道。

    黄文焕借着酒性,怒道:“他怎么了?”

    “少将军说夫人忌日将近,他要和欣姨去云梦岭给夫人守陵,再也不回来了。”

    黄文焕听闻,颓然坐回椅子上,冲两名丫鬟挥挥手,黯然道:“罢了,罢了,你们下去吧,难得他们还记得宸儿的忌日,倒比我这个做相公的强上百倍。”

    黄文焕给自己倒了一满杯酒水,仰头一饮而尽,望着手中的酒杯,怅然道:“时光荏苒,又是五个春秋啊,不知不觉间,从我和内子相识到今,已经二十年过去了。”

    柳缘絮听他话语伤感,想要出言安慰几句,却不知如何说得出口,关妙荷见黄文焕面色苦楚,显然对已故夫人用情至深,当下忍不住问道:“刺史大人,恕妙荷冒昧问上一句,尊夫人是如何过世的?”

    黄文焕叹道:“唉,些许陈年旧事,本不愿再提,既然姑娘过问,那我就长话短说吧。”

    “大人请讲,妙荷洗耳恭听。”关妙荷正襟危坐。

    当下黄文焕娓娓道来,说出了一段埋藏在心中多年的往事。

    二十年前,咔罗国王室内乱,致使数万百姓受到牵连,也正因如此,不少牵扯进去的无辜纷纷往国外逃难,而灵州距咔罗最近,便成了这些流民的首选之地,其中骆欣和她姐姐骆宸便是诸多流民中的两个。

    赵揽惊道:“如此说来,你这个小姨子竟还是咔罗国的百姓?”

    “正是。”黄文焕苦笑道:“就连她们姐妹的名字,也是后来我给她们取的。”

    “原来是这样,我说第一眼看到她时,便觉得骆欣的长相和我们西陵子民大有不同。”赵揽回答道。

    黄文焕喝了两口水酒,说道:“那年我二十五岁,便已升任灵州司马,成为前任刺史手下的得力干将,可谓是春风得意,这年冬天,我陪刺史大人北苑冬狩,无意中撞见她们姐妹昏倒在血泊中,刺史大人明知她们是咔罗国人,但是心中不忍,便让我把人抬回去施救,唉,没想到刺史大人的善念之举,倒给在下撮合了一段姻缘。”

    “那后来呢?”柳缘絮问道。

    “我把她们姐妹抬回到家里,让下人好生照料,又找寻名医救治,只是两人受伤甚重,尤其是那位姐姐,连续昏迷了十几日,才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来,此后两人便在寒舍静养,身体恢复的很快。”

    “差不多过了半个月,那妹妹伤势痊愈,便向我请辞,原来咔罗王室内乱,致使两人的父母客死荒野,那妹妹心中不忍,便欲回去收敛亲人的骸骨,我见她至情至性,也没理由阻拦,便派了些人手,随她一同上路,只是那姐姐身子尚未恢复,不宜长途跋涉,我二人商议之下,便决定继续留那姐姐在家里疗伤,待身体复原了之后,再北上寻亲。”

    黄文焕说到这里,显得不好意思起来,急忙举着酒杯劝柳缘絮饮酒,以作遮掩,笑道:“不怕几人笑话,那时我年少轻狂,不敢说玉树临风,却也是俊朗文雅,随着那姐姐身体见好,愈发变得幽韵撩人,看的我是怦然心动,每日忙完公务,便以送药为由,去那姐姐房间找她聊天,来来往往,我二人倒成了无话不谈的知音。”

    柳缘絮看着关妙荷,笑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君子喜色而不淫,此乃人之常情,倒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关妙荷听柳缘絮说话含沙射影,转眼见他正望着自己,明白他是借此暗喻两人的关系,偷偷白了柳缘絮两眼,盈笑着低下头去,早已是红晕满目。

    黄文焕叹道:“此后的事情,倒显得顺理成章了,这些日子的相聚,已让我们彼此暗生情愫,最终我们这对孤男寡女,还是不可自拔的堕入了情关,我为了掩人耳目,对外隐瞒了那姐姐的本名,给她取了个汉名叫骆宸。”

    “那妹妹走了之后,便一直没有消息,后来我多方打听,才知道她收敛父母的遗骨后,将之葬在云梦岭,并在那里结庐为家,安顿了下来,宸儿听说了之后,心中也自欢喜,此后便留在灵州,和我长相厮守。”

    “不料两个月之后,宸儿竟然有了身孕,当时我极为吃惊,便欲娶她过门,可是二十年前的西陵王朝远非今日可比,朝廷明令禁止,异邦男女不可通婚,违者可是夷族的大罪,眼见宸儿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想要遮掩已是不能,无奈之下,我只得偷偷的将她送到云梦岭和妹妹生活在一起,只是没想到,我这一举措,竟害得宸儿孤苦了一生。”

    柳缘絮三人听的唏嘘不已,黄文焕好似喝的醉了,越说越是激动。

    “后来宸儿便在云梦岭安住,几个月之后,迦洛儿出生了,从那之后,只要一有闲暇,我就乔装打扮,去云梦岭与她们母子相会,后三年,宸儿托人带来书信,说妹妹在当地嫁了一户人家,日子过得很是不错,我听后极为高兴,心中总算宽慰不少。”

    “唉,可惜造化弄人,好景不长,只短短两年的时间,云梦岭便传来了噩耗。”黄文焕痛饮了两口酒水,叹道。

    赵揽正听的出神,见黄文焕住口,急忙问道:“什么噩耗?”

    “当年姐妹二人流亡途中,那妹妹伤到了身子,经郎中诊断,竟是不能添丁,不二年便遭婆家见嫌,一纸休书,夫妻两人便劳燕分飞了。”

    赵揽怒道:“想那郎中定是个行骗江湖的庸医,遇事怎能如此武断,他日要被我撞上,定然挑了他的舌根。”

    “那妹妹心灰意冷,从此便留在姐姐的身边,抚养洛儿长大,宸儿对妹妹的遭遇耿耿于怀,又苦于不能和我团聚,常年郁郁寡欢,终致身染沉疴,群医束手,于天祯十年秋天撒手西去,而朝廷于天祯十三年彻底废除了异邦男女不得通婚的禁令,只是这时,宸儿已然去世三年了。”

    黄文焕说到这里,几滴晶莹的泪花顺着他略显苍老的眼角滑落,柳缘絮等人听的黯然伤神,着实没有想到,本该是天赐良缘的一对有情眷属竟落到这般田地。

    “那后来骆欣又是如何来到灵州的呢?”赵揽问道。

    “内子走了之后,我见骆欣孤苦无依,加之洛儿日渐长大,整日对着母亲的青冢也不是长久之计,便提议让她带着洛儿来灵州生活,骆欣心无牵挂,只想将姐姐的独子抚养成人,便同意了我的请求,辗转来到灵州,从此便在府内住了下来,这些年,我三番五次的劝她再嫁,但她却誓死不从,我知她心中苦楚,也没过分勉强,宸儿死后,我亦是心灰意冷,虽然文武百官多有劝谏,我也再没了续弦之念,日子就这样得过且过了。”

    黄文焕情绪低落,又狠狠的灌了几口酒水,死寂般压抑沉闷的气氛笼罩在房间内,众人唏嘘之余,不知该如何劝慰,纷纷沉浸在姐妹两人凄切悲惨的遭遇中,不能自拔。

    过了许久,关妙荷才从伤感中走了出来,叹道:“没想到她们姐妹的经历竟然如此凄苦,迦洛儿养成这种性格,原也不能怪他,只是刺史大人太过莽撞了,纵然洛儿有百般不是,你也不该下这么重的毒手,想必这孩子眼下心中的痛楚远比臂膀的脱臼之痛来的猛烈。”

    黄文焕被关妙荷数落,理亏之下,并没有丝毫的介怀,歉然道:“姑娘教训的是,我这心中也是后悔莫及呀,不过话又说回来,过几日便是内子的忌日,让他们去云梦岭散散心也好,陪宸儿说说话,等过些时候,我亲自去接他们回来。”

    “刺史大人若能这样做,那是再好不过了。”关妙荷淡淡的回答道。

    黄文焕借着酒性,将憋在心中多年的苦水尽数吐了出来,感慨之余,也变的轻松不少,柳缘絮见他缓过神来,加之在灵州羁留多日,此间事情也算告一段落,便有意向黄文焕请辞。

    因为天色已晚,黄文焕不愿让三人抹黑上路,便百般挽留,柳缘絮感念他殷切好客,不忍拂他美意,便点头同意了,黄文焕非常高兴,酒席散了之后,亲自将柳缘絮三人送回房间,这才抬脚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