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水火江湖殇 > 第一章 塞外风云起
    塞外深秋,草木凋零,朔风四起。一座山城依山而建,城西大道尽头的山坡下,坐落着一座三进院落,外院朝街一层,辟出柜台,做皮货生意。西风一紧,生意好起来,每天顾客盈门,络绎不绝。

    这天将近黄昏,彤云密布,店伙老张头出门看看天,回屋吩咐小丁子,“这天是要下雪了,不会有人来了,今天早点关门。”小丁子乐呵呵答应一声,把挂在店外的皮货,一件件收拾进去。

    他抱着最后一批皮货准备进店的时候,突然被仰面撞翻在地。“啊哟,谁这么冒失,赶着投胎是怎么着?”小丁子定睛一看,原来是个十岁左右的少年,脸皮白净,衣着华贵,衣服上却有很多污渍,满脸惊慌,坐在地上不住喘气。小丁子屁股正好跌在台阶棱上,一边哎吆一边吼叫:“小子,你干什么的,这么大力气,差点把你小爷撞回姥姥家。”

    老张头听到外面吵嚷,连忙赶出来,扶起少年,拍了拍他身上的浮尘,问道:“小公子这么急着来鄙店,可是要买皮货?我们这里都是正宗关外货,小公子可是来对了地方,请进来挑下。”少年上气不接下气地道:“老伯,我要找冷神医,快,晚了就来不急了。”小丁子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揉屁股,一边嘟囔:“冷什么冷,这天儿倒是够冷的。我们这里是卖皮货的,不买皮货,一边去。”

    老张头瞪了小丁子一眼,转头和颜悦色地道:“小公子,我和小丁子都是乡野俗人,不要跟他一般见识。外面冷,你有什么事,请进店来,慢慢讲。”少年却扑通一声,跪在了老张头面前,哽咽着道:“老伯,我叫孙诚志,霹雳刀孙大海是我爹,我爹受了重伤,命在旦夕,我是来求冷神医去救我爹的。”这倒出乎老张头意料之外,他慌忙要扶起少年,却拉他不起。

    老张头惊愕道:“小公子起来说话,老朽实在受不起啊。小公子想是走错地方了,小丁子讲的不错,我们东家是姓温的,不姓冷。而且我们是做皮货生意的,不懂医理,小公子要请医生,这里出门,顺大路尽头左拐有一医馆。”孙诚志不仅不起来,反倒磕起头来,头碰的石头地咚咚直响。

    老张头忙拉住孙诚志,使他不至于再磕头,一边气喘吁吁地道:“小公子,有话好说,有话好说,你先起来。”一边喊小丁子帮忙拉孙诚志。老张头和小丁子终于费劲地把孙诚志拉了起来,让进屋,取了张椅子给孙诚志坐下。

    老张头缓了口气道:“小公子,你要找的人姓什名谁,有什么特征,请慢慢讲来。”孙诚志道“老伯,我找的人姓冷,叫做冷百川,四十岁上下年纪,宽额方脸,风流倜傥,左眉心一点绿豆大小黑痣,常年白衫,一把泥金纸扇不离手。此人无毒不晓,无毒不知,一双圣手曾活人无数,一套毒手仁心打穴指更是江湖一绝,却冷颜冷面,不苟言笑,江湖人称冷面菩萨的就是。”

    小丁子哈哈大笑道:“错了,错了,全错了。俺们东家小眼鼠须,常年穿黑,从来不用扇子,也没有什么黑痣,是个七十多岁的老员外,叫做温陌州,从不拜佛,哪来的菩萨!俺们要关门了,你去别处找你的神医吧。”“小丁子,不得无理。”

    老张头呵住小丁子道:“小公子,不是老朽不肯帮忙,鄙店确实没有公子要找的人,你一定是找错了地方。”孙诚志道:“不会错的,烦请老伯进去通禀一声,这里有当年冷神医送给家父的木芙蓉为证。”孙诚志从衣襟中拿出一朵用乌木雕成的芙蓉样物件。

    老张头细看这木芙蓉,雕功精致,古朴大方,乌木外黑而内红,恰好在花蕊处隐隐现出一抹红色。老张头虽听过乌木,二十年前也曾在关外进货时,从南方一个客商那里见过一个乌木的雕饰,却是通体乌黑,成色远比不上这个,这个外黑内红的成色,起码要在地下埋藏三千年以上。

    老张头寻思,孙公子谈吐不凡,说的有鼻子有眼儿的,不像是乱说,还有这么珍贵的木芙蓉为证,不如进去跟东家通禀一声,宁可撞了,不让误了。这样想着,老张头站起来道:“孙公子,既然这样,老朽就拿着公子的信物进去通禀一声,请公子在此稍坐片刻。小丁子上茶。”

    老张头小心翼翼地拿起木芙蓉,转身向内堂走去。他沿着抄手游廊转到第二重院子,来到一个暖阁外,正碰到从里面出来的丫头春红,老张头道:“春红姑娘,烦请通禀老爷一声,外面有个自称孙诚志的小公子要见老爷,这是孙公子的信物。”

    春红拿了木芙蓉,又折回暖阁。不一会,春红出来要老张头进去见老爷。老张头进了暖阁,老爷弓腰眯眼正拿着那朵木芙蓉沉思,不时咳嗽两声,显得老态龙钟。老爷见了老张头,问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及孙公子的长相言谈,犹豫了一会儿道:“你出去好生款待孙公子,我去去就来。”

    老张头答应着出去,温老爷先绕到前面,偷眼观察了孙公子一会儿,然后行色匆匆往三层院落走来。第三层院落已经连着山坡,他走进一间书房,摒退左右,从第五层书架上拿下几本书,在空出的书架底板上现出一个看似与书架同色,实为石头的按钮,他向左扭了三下,往下按了一下,又向右旋转了半圈。瞬时间,书架从中间旋开一道小石门,现出一条秘道。温老爷快步走进石门,从里面按下石门旁的按钮,石门又旋回了原状。温老爷取出火镰火石,燃起石壁上的火把,撑了火把展开轻功向秘道深处漂去。不一会,水声潺潺,现出一片水潭。温老爷踏上水潭边的一叶扁舟,急速向前划去。不到一盏茶时分,又弃舟登岸。攀了一段向上的石阶,来到一座石室,室中摆着石桌石凳,石桌上一把紫红的茶壶,却围着五个颜色各异的茶杯--青、红、白、黑、黄,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温老爷从石桌上的五个茶杯中拿了一个黑色的,走到一面墙壁前,用杯子敲起来,原来这杯子也是石制的。三轻一重,继而两轻两重,最后一轻三重。刚敲完,一扇石门应声而开。

    石门开处,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后生跳出来,笑嘻嘻地道:“师哥这个时辰过来,可是有急事?”温老爷道:“候师弟,快带我去见师父,有要事禀告。”原来这年轻后生叫候小山,是温老爷的师弟,方才温老爷敲击石壁,就是预先通知这边的意思。候小山道:“师父带小师弟去学骑马了,现在还没回呢。”温老爷道:“这么晚了,还学骑马?”候小山道:“师父最近得了匹烈马,小师弟第一次骑就被摔了,你知道小师弟的,那倔劲上来了,非驯服了它不可。这不,从早到晚的练习。”候小山边说边引着温老爷到前厅来,其实就是几间茅屋草社,屋前倒开阔敞亮,一道缓坡旖旎向前延伸。原来这草屋建在半山坡上,与温老爷的院落隔山而建,由秘道相连。站在屋前凭山远眺,山下村落尽收眼底,不禁令人神清气爽,心胸为之一阔。

    温老爷不住踱步搓手,催候小山出去找找。正在他们焦急难耐的时候,一声马嘶远远传来。候小山一个箭步迎出去,道:“回来了,回来了。”不一会儿,一个中年汉子领着一个八九岁少年,牵着一匹浑身雪白,鬃毛及膝的马儿来到屋前。温老爷和候小山对中年汉子恭恭敬敬叫声师父,那个少年拉住温老爷的手,兴高采烈地道:“温师哥,你快来看看我的小烈,比爹的枣红马跑的还快呢。”中年汉子道:“小山,你带无言去喂马,我跟你子尧师哥有事。”原来温老爷真名叫做温子尧。候小山牵了马带无言离开。

    中年汉子引着温子尧进了茅屋。温子尧急急拿出木芙蓉,道:“师父,你看这是什么。”中年汉子怔了一下,接过木芙蓉,细看了一番。温子尧把事情的前后叙述了一遍,道:“师父,这木芙蓉是真的吗?”中年汉子凝思点头道:“外层叶片内部的根底,上面细若发丝的刻着四个字---谷儿吾心。这是我当年亲手刻上去的,绝不会有错。”温子尧道:“师父,这木芙蓉不是当年你送给师娘的吗?怎么会到了孙大海的手中?”中年汉子道:“那年你师娘上漠北采药,碰到了被毒刀门围困的孙大海夫妇,当时孙家夫妇都中毒受伤,而且孙夫人还怀着九个多月的身孕。当毒刀门要赶尽杀绝的时候,你师娘出手相救。然而孙夫人怀着身孕,你师娘怕治疗不当会伤及胎儿,所以只是暂时控制住孙夫人的毒势,并让他们速到洛阳去找我。当时我潜心研制百毒立消散,不见外客,你师娘怕孙大海夫妇见不到我,就把我送给她的木芙蓉转送给了孙大海,这样我见了信物必定会医治孙夫人。”子尧道:“原来是这样。那,师娘的死,是否也和这孙大海有关?”

    中年汉子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沉痛,道:“也可以这么讲。我拔除了孙夫人身上的余毒后,孙夫人顺利产下一个健康的男性婴儿,起名孙诚志。孙大海自孙夫人死里逃生后,厌倦了江湖厮杀,看淡了身外名利,带着妻子从此隐姓埋名。一年后,百毒立消散因缺了一味药功败垂成。你师娘不顾自己怀孕,执意要为我去寻找这味药,我制药心切,违心同意。没想到,你师娘采了药回程的时候,却中了毒刀门和五虎拳的埋伏。等我赶到的时候,你师娘已经奄奄一息,她拼了最后的力气产下七个月的无言,就离我而去了。”子尧道:“我们和毒刀门,五虎拳宿无冤仇,他们为什么要杀害师娘?”

    中年汉子道:“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了原委。原来当年孙大海夫妇隐居后,毒刀门找不到孙大海,便把满腔仇恨转到了你师娘头上。你师娘独自外出采药时,毒刀门便联合了五虎拳中途设伏。”子尧道:“这毒刀门真是卑鄙,还有孙大海,师娘好心救了他们,他们却连累师娘被害。”中年汉子道:“我开始确也有点怪孙大海。我埋葬了你师娘,安顿好无言后,去找毒刀门和五虎拳算帐。没想到,毒刀门和五虎拳已经被人铲平了,我百思不得其解。后来才听闻,是孙大海夫妇干的,孙夫人还因此而丧命,孙大海则受了重伤,生死未卜。要说孙大海夫妇灭了毒刀门,是孙家和毒刀门有宿仇,可为什么要一起灭掉五虎拳呢?以孙大海的为人,不像暴虐滥杀之辈。我思前想后,应该是孙大海听闻你师娘被毒刀门和五虎拳所杀,而毒刀门恨你师娘,不过是因为你师娘曾在他们手里救了孙家夫妇。所以,孙大海夫妇自愧连累了你师娘,就去找毒刀门和五虎拳拼命。其实,孙大海夫妇并无义务这样做,他们已经隐退江湖,本可过自己的逍遥日子,不必再理这江湖恩怨,可他们这样舍生忘死,不过是为了一个“义”字。事后,孙大海也从没来我面前说过半个字,甚至根本不想我知道这件事。他这样的义薄云天,让我从心底佩服起来,自此,我视孙大海为异姓兄弟,只要他有难,我必出手相助。之后,我找过孙大海和孙诚志,却杳无音讯。”子尧道:“这样说来,这孙大海倒是条知恩图报的硬汉。师父,有句话徒弟一直想对您说,师娘去了这么多年了,仇也报了,师父何必这么苦苦自责!”中年汉子道:“当年若不是我痴迷于毒,妄想识尽天下毒,制成百毒立消散,你师娘也不会挺着大肚子为我四处寻药。你师娘表面是被毒刀门和五虎拳所杀,实则是被我对毒的痴迷所害。所以,你师娘走后,我就发誓,不管是救人还是杀人,今生都不再碰毒。之后我才收了你和小山,只想潜心医术,终老此身。”子尧道:“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师父立下那条规矩,凡是中毒的,或没中毒用药she毒的,都拒绝施治。”中年汉子道:“没想到的是,这条规矩得罪了那么些人,有些人来报复,有些人干脆来抢夺毒手仁心打穴指口诀。搞得为师不胜其扰,只得带你们隐居在这塞外苦寒之地。”子尧道:“那师父看,这次孙大海前来,是真出了意外,还是受人指使,有所图谋?”

    中年汉子沉思了片刻,道:“大海兄弟是绝不会谋害我的,想是真受了伤,我想见见孙诚志。”子尧道:“师父,江湖险恶,防人之心不可无啊!还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