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皈徒 > 第八节 德罗撒的敌人
    修庆的猜测一点没错,瓦申克回归之时身体由内至外都充满了荣光和力量。修庆笑问他是不是尝遍了从未见过的世间美味。瓦申克低着头不发一言,但也能感觉他的愧恨。看见他依旧穿着破旧的衣物,修庆又追问他为什么没有穿上那些漂亮结实的金甲胄。

    “你怎么知道有那个东西。”瓦申克瞪着修庆。

    “因为很久以前,那个叫斯热的人类和你现在一模一样。”修庆打量着瓦申克。

    “我和谁都不一样。”瓦申克怒气冲冲。

    恪力靠在树干上,看到瓦申克平安无恙的归来,这使得他的精气稍稍恢复了一些。他说,他能感受到自己体内的尖尾虱卵开始大波大波的孵化,而这一次的周期较之前更提早了很多。我私下背着恪力告诉了瓦申克他的状况,而对方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在眼里闪过一丝辨不明态度的神情。

    我仔细看了看瓦申克,和记忆中第一次在纳兰山沙坡上看到的他做了对比。这之间并没有过去太多的时间。但是如今的他,给我的感觉却是真的从一个无畏的少年,变成了一个多忧善虑的壮年。又或者说,从一开始,就是我单方面的误解了他,他也从未如我想象的那样存在着。

    看着恪力遭受煎熬,修庆决定再次去找来秋,从遥远的‘勇锋’川底挖出一条百足蛩,放进恪力口中。但是在恪力发出抗拒之前,瓦申克先一步阻止了修庆。他没有说出拒绝的原因,在我想来,应该不只是因为顾及恪力的身体那么简单。

    树堡外传来隆隆的重捶鼓声,五方的地面传来震动。秘云的卫军在行宫前集结成队,栖息在乾方山坳中的翼手龙也飞来聚集在行宫船檐上。护卫拉贡凶狠地给它们绑好了吊绳,每一只的脚爪上都磨出了厚厚的血印和茧皮。

    我从树冠上爬了下来,树堡的拱门突然从外拍响。听到响声,树堡里的小拉贡们全部躲在最里面的树洞后。修庆让我也回去树上,而轮到瓦申克时,他只是努了努嘴,话哽在喉咙里没发出声音。

    两个秘云的护卫栉龙走进树堡,先是看了眼修庆,而后径直走到瓦申克面前,弯下它们的长颈似是行礼一样。瓦申克直直站在那里,没有一点该有或不该有的反应。明明受着礼遇,脸上的神情却像是在经历着酷刑。护卫对修庆说了几句,又给瓦申克让出路来。瓦申克犹豫了一下,突然转回头来看向了我。

    “带上他。”瓦申克冲着护卫指了指我。

    当我和瓦申克一起被带到秘云面前时,在一旁站着的还有空佶、空则和穆门。再加上秘云麾下那几个看上去面目狰狞的军将,整个厅堂里满是强烈的煞气。护卫走下来,对瓦申克说请他走去临督身边,但他一动不动,也没有任何表示。我抬头看着远处的秘云,坐在她冷冰冰的蓝铜座位上,听着左右两方的争辩。她还是习惯性的将她的手指缠绕在一起,闭着眼睛做沉思状。

    “是否决定开战,不是你们这几个位置低下的后岭守备使能够决定的。”对面一个满身伤疤的亚冠龙冲着空佶吼道,“你以为这次我们来,只是图求你们那一点吃的吗?”

    “不能说是图求,但后岭为前岭的生存提供多么大的便利,我想在德罗撒没有谁会不知道。包括宗庭。”空佶语气平缓的说。

    “这是你们本分该做的事情!”亚冠龙逼上来身子,低着头俯视空佶,“如果你觉得做的腻了,现在就对临督说出来。我想临督能够给你提供一个更加合适你的位置。”

    空佶扶着黑钢剑的手爪微微颤动,骨节分明的加着力道。

    “他绝不是这个意思。延祸大人是误会我们了。”穆门站出来,别过去空佶的身子,对着秘云说,“负责后岭守备的职责,我们对于宗庭与您的决定不会有丝毫干涉。德罗撒的规则,没有谁能够轻易打破。这是大家都明白的。”

    空佶放下手爪,隐忍着退了下来。延祸也没了挑衅的气氛。穆门暂停一下,观察了秘云的表情,才接着说。

    “关于坎方边境的情况,我们也收到了讯息。但我还是需要征得您的意示。”秘云抬起眼睛,看向了穆门,穆门问,“苏楚斯是否真的威胁到了德罗撒的安全?”

    秘云直直与穆门对望,不带一丝感情。许久之后,才缓缓地眨了一下眼皮,随即又转向瓦申克,竟露出一抹笑意。我背后立刻激起一层鸡皮疙瘩,不是因为那种暧昧的气氛,也不是因为被她那副容貌惊吓。

    “既然这样,那我们,”穆门看了一眼空佶,“也不会再有任何疑虑了。”

    穆门退下,对面的延祸狠狠盯着他,仿佛是恨疯了他一样。中间的空地只剩了延祸一个,所有拉贡都保持了沉默,延祸也不得不退回去。他歪过头,斜睨着秘云。

    “难不成,临督这次真的想用后岭这些废物,去和苏楚斯的家伙们战斗么?”

    “那我,选择让你作为先锋使,”秘云俏皮的看着他,说,“应该用不了三四个伍的军将,就能把那些‘杲垢’赶回最远的深沟里吧。”

    秘云一字一顿的说出这句,语气上既暧昧又咄咄逼人。延祸左右思忖了一下,不再开口。

    “我觉得也不错。”秘云接着说,“这么久的时间,后岭的同伴们辛辛苦苦地为了我们而劳作,但是付出总得不到宗庭特别的肯定。换做我,估计都不知道造了几次反了。”

    秘云笑出声来,略带嘶哑的声音却像是一把把小刀。瓦申克的呼吸声更粗了一些,我知道那是一种极端地厌恶。

    “所以,这一次作为奖励,给他们一次机会。没什么不好吧?”

    秘云看着延祸,对方并不情愿的弯下脖子算是屈从了。秘云问他,要不要试着和后岭配合,延祸极尽嘲讽的嗤笑。

    “临督既然能够在意我们,那后岭也没有什么退缩的理由。”穆门站直身子,“但是,我有一个不恭的请求,可仍然希望临督能够答应。”

    空佶看了眼穆门,身后的空则也抬起头来。

    “若与苏楚斯开战,还能请求临督,将‘炼兵权’赐予我们。”

    “你在说什么!”延祸跳了出来,露出骇人的獠牙对着穆门。“你们真想造反么!?”

    不仅是延祸,在场的所有人都盯着穆门。秘云也抬起头,饶有兴味的打量穆门。我和瓦申克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能意识到穆门说出了一句了不得的话。

    “我丝毫没有那个意思,请临督不要误解。”穆门毕恭毕敬,“只是苏楚斯与任何一个后岭管制地域内的其他种族都完全不同。单凭我们守备军的这些攻击武器,怎样都无法与那些皮糙肉厚的‘杲垢’相敌。若对方反攻而来,数量完全不足的防守装备也不可能抵挡主。即便,豁出去所有守备的性命,估计也难以满足那些水笼兽的副齿,和隐鳄的尖牙。”

    穆门说话时直望着临督秘云,毫无惧色,也毫无退意。延祸身旁的军将们低声讨论着,想要给延祸传递信息时,对方却置之不理,只是耐心的等着穆门。

    “在上一次去菌谷采集时,玫的同伴在阿勒托峰的坎艮方,发现了我们的防御体,已经有两华的距离被苏楚斯毁坏。”

    “怎么可能!”延祸旁边的一只较老的兰伯龙开口吼叫起来。“那是德罗撒最好的勤族兵师建造的坚固防御体。一代代宗庭都将其认可为德罗撒的‘背脊’,那意味着什么你知道么!。”

    “准确的讲,”穆门转过身看着对方,“是三十至前,德罗撒最好的兵师建造的。这也是我为什么请求临督给予我们炼兵权的最大原因。”

    兰伯龙依然愤慨,哆哆嗦嗦的面向秘云。

    “请临督允许,这一次我也要随后岭的守备同去坎方的边境上。”

    “不可以。”延祸站出来,“德罗撒的后岭不能有任何一个兵师存在。”

    “可是,”兰伯龙有些紧张的沮丧,“我们勤族的所有拉贡,都不会忍受祖先的智慧被一群低级、恶心、毫无头脑的‘杲垢’打败。”

    那个名叫勤岑的兵师看上去就如一位老学究般的执着、无助。他一心期盼着一直保持沉默的秘云开口说些什么,好让他名正言顺的为他的家族恢复我不怎么明白的荣誉。

    “后岭的确不需要什么兵师。”空则突然开口说话,“即使没有任何武器,甚至失去了防御体,我们也能够把那些苏楚斯的杂种们打回它们老家的臭水沟里。”

    瓦申克身体抖了一下,像是突然被一股冷流袭击了。空则说话时,空佶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立马又收了起来。对面的延祸发出一顿冷笑,秘云咳嗽了声,延祸噎回去没笑完的半截气。

    “就为了苏楚斯的那些东西,你们还能在这儿争执成这样。”秘云眯着眼,看不出琥珀色的眼珠是盯在谁的身上,“我真不知道,是后岭该换一批守备了,还是我需要选择新的将军。”

    空佶和穆门对秘云躬下身子,延祸那边也不再说什么。秘云从座位上站起,走下台阶,来到我和瓦申克的身边。她的身体上贴着**的装饰鳞片,头顶依旧是那颗通透的蓝宝石。

    “如果我留下勤岑,我相信两位守备使,不会做出你们不该做的事情,那么愚蠢的给后岭招来祸患。”秘云盯着瓦申克的脸,说,“宗庭如果知道坎方边境的防御体被损坏,也应该会派遣兵师上前修补。到时,又会责怪我督查不力,耗费它们的精神。我可不想再被罚则一次了。”

    延祸动了动口,想要说什么。但被勤岑抢先一步。

    “临督,请您大可放心。我的职责,只是在于防御体,至于其他那些事情,断然不属于我的职责范围。虽然身体衰老,但是很多事情在我脑子里,还是能分辨清楚。”

    秘云稍稍扬起脖子,眼睛转向穆门那边。

    “那,刚才提到的炼兵权……”

    “希望临督忘记我刚才无知的语言。”穆门转了过来,面向秘云,“正如空则说的那样,后岭的守备,即便赤手空拳,也足以能够打败苏楚斯的敌人。”

    空佶的表情变得很不自然,似乎有些埋怨的瞪着穆门。秘云默许的点点头,站起身来,绕到瓦申克的身后,用它的长指甲在他背后拨弄。瓦申克有些恼怒,但又不能像之前那样挥拳相向,只得闪躲开,怒视着秘云。秘云笑出声来,令人作呕的音调回荡在整个大厅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