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九子天行记 > 第三章 晚餐
    齐名达和宿显通一回来就生起了火,把那些兔肉和山鸡肉都串成了串子,刷好了油,正逐串逐串在火上烤。齐名达从小就爱弄这些烧烤美味,如今大了虽很少弄,但那番功夫丝毫不减,没多大会肉香就烤出来了。这时茅屋的搭建也趋于完工,黎景最后一捆稻草扎好,他一跃从屋顶跃下,宣布道:“新茅屋搭好!我们去吃烧烤!”

    早就闻到了烧烤的肉香,所有人朝着火堆一拥而上,武子杰首先极为敏捷掏出一大叠符纸洒在地上接着一屁股坐下,抢过一串肉张嘴一撕,胡乱嚼吧嚼吧咕咚一咽,动作连贯,一气呵成。原本坐在那好好的宿显通被他那肥硕的体格挤出了老远,他一边吃一边还在解他那窄衣领子,一边又看柳三符的脸色不对,连连赔笑:“三哥,三哥,您大人不记小人过,看在乞父的份上您就原谅我吧,再说您这都是钻研报废的符纸,这也是我在废墟里好半天才扒拉出来的,您不会还要要回去吧,呜那要是这样话,您要回去也是应该,因为我突然觉得就算报废的符纸在三哥您的眼里也会有大用的,三哥拿去好了。”

    只听见武子杰啰里吧嗦说了这么多,到了最后竟然还有点想哭的样子,可是那符纸还是一样包着他的屁股未有所动。一圈人都很是无语了一阵,尤其是柳三符那脸色铁青着,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总之所有人都预感武子杰这下恐怕会有好果子吃喽。

    “你喜欢坐就坐着吧,费什么话!我们乡野人没有你们那么爱干净。”柳三符一向是刀子的嘴,只要让他逮到机会,就一定会数落人,而且这一数落会有一连串的人对号入座。

    “爱干净怎么了?爱干净是讲卫生,讲卫生可以长命百岁。”宿显通首先忍不住说了一句。

    齐名达把快要烤好的肉串撒上些盐之类的调料,掌握着火候上下翻烤着,听到柳三符的数落,他没有说话,只是脸色上也有点不好看。

    舌战又要开始了,兄弟几个心里都开始苦笑,难道就不能和和气气地团聚在一处,美美满满地吃上一顿团圆饭?说起来也怪武子杰,拿什么不好偏拿柳三符的符纸,虽说散落在废墟之中,即使报废了,那也是柳三符辛辛苦苦钻研的结果。不过兄弟几个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原本一些避讳本就都是直来直去,今天你拿我这个来用用,明天我拿你那个来用用,都从来没说知会一声征求同意,大家有了都一起有,没了就都没。可是慢慢大了,就难免一些隔膜,再说三年前年老大齐名达带了宿显通他们出去,不管黎景还有剩下的兄弟心里怎么想,柳三符自那时就在心中划了界限,他觉得齐名达他们是贪图名利之辈,所以有了分别之后,兄弟之间的情谊就冷清了不少,偏偏武子杰不懂得这些个,以为还像小时候那样随便,结果挨了人脸色数落。

    “谁在说我的坏话呢?”这时董桥云从一旁机灵地显现出来,然后灿烂一笑。

    “哪有在说你,我和老五老六烧烤吃热了舌头,在一起唇枪舌剑呢。”毕竟还是兄弟,不能闹得太僵,看了看手中的烤肉,柳三符脱口说了这样一句调笑话。

    “呵呵,我看你那是贴了符的唇枪舌剑吧。”齐名达也开始跟着调笑。

    “贴了符的唇枪舌剑也不管用,烤肉塞得满满的,他没有用武之地。”

    “我看烤肉塞得满满的是你吧,一坐下来就没有我的地了,还拿着三哥的符去坐,你说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啊。”

    就这样随着武子杰宿显通这么你一句我一句开起了玩笑,一开始有些僵硬的气氛这才缓和起来。

    可是下一刻,董桥云的眼睛转了一圈,那灿烂笑容顿时没有了,换成了一副十分委屈的苦瓜脸:“大哥,六哥你们没义气,眼睁睁看着我就要死于熊掌之下也不来搭救,三哥,乞父我差点就要见不着你们了。”

    他是巴不得天下大乱,挑起了纷争,他好看戏。

    “嗯?怎么回事?说出来听听,三哥替你做主。”眼看着柳三符的脸色马上又要阴下来。

    “七弟,你就少在这里添乱了好吗?你那本事虽说打架不怎么行,但逃起命来谁能比不过你,别在这里要死要活的,怪讨人嫌的,刚准备吃顿和气饭,又要被你搅合起来了。”黎景在一旁皱着眉说道。他是一点都不情愿兄弟之间拌嘴吵架,虽说这种情况小时候经常吵得是憋粗了脖子涨红了脸,他总觉得现在的兄弟之间不能够再像小时候那样了,加上乞父出事,他的心里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兆,他生怕因为伤到和气最后感情破碎兄弟都没得做了。

    董桥云这一被数落苦瓜脸顿时平静了,他吐了吐舌头,好像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柳三符看着不舒服了,有什么话就说,什么时候开始禁口,这不让说那不让说的,憋在心里想把人噎死不成。不过这种话他却是没说出来。

    “哼。”柳三符冷哼了一声,随手拿了一串烤好的兔肉,侧过脸去只顾啃自己的兔肉。

    气氛又开始冷了,不过自始至终龅牙九和鲁汐寿两人一直陪在乞父左右,帮他又是拿兔肉又是拿山鸡肉吃,乞父吃的是满口流油,口水也淌了一脖子,两人一边慢点慢点地叫,一边又不停地给他擦嘴,抛开几个人的冷场,这三个人是多么的热火朝天。既然都不说话,慢慢的大家也停住了吃,索性无聊地看起了乞父的吃相。

    乞父原本就是那种放荡不羁的样子,也最讨厌那种安分守己愚笨呆板的孩子,所以他带的几个孩子骨子里都是那种机灵灵的,而且跟着他久了都有一些小流氓习性,爱抠脚丫子,爱掏耳挖鼻,从早上起来一整天里注意看的话眼角里都挂着眼睛屎,偏偏这些在乞父看来这才是正常孩子,这才是漂亮孩子。如今他因卜算走火入魔,以至于神智失常,在吃相上更加离谱了。

    看着看着,董桥云倒先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这一笑,大家又把目光转向了他,都是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瞪着他,好像是在说好笑么,咋那么不懂事呢,还不去一边去。他看到鲁汐寿和龅牙九都没有笑,他马上意识到自己还是不笑为妙吧,那么干什么呢?怪无聊的,诶,对了,怎么把它给忘了,于是他眼睛忽然一亮,阳光般的笑容照亮了每一个角落:“我给大家介绍一个新朋友吧,请看黑暗处,哈哈。”

    有看的,也有没看的,看的人是想知道董桥云才安静一会这又玩什么把戏,不去看的人则是知道董桥云的无聊透顶。鹿有知眯着眼睛在黑暗里分辨了好大一会,只看到是黑乎乎的像一面会移动的墙壁,待到走近,他眯着的眼睛瞬间睁大了:“熊!”

    所有人呆住了,除了乞父还自顾自地啃着肉,看着众人的表情,董桥云似乎很满意:“大黑,过来拜见我的哥哥弟弟们,还有我的乞父。”

    大黑熊听得董桥云说,便慢慢地爬过来,那浑身的块头移动着,就像是天空中翻腾滚滚的黑云一样。等到走近时,它竟然像人一样,两脚站立,双掌抱拳于胸前,给大家恭恭敬敬地作了个揖。

    董桥云一跃跃到熊背上,两手轻轻安抚着大黑熊,得意洋洋地介绍道:“这是我的新朋友,大黑,从今往后大家在一块可要和睦相处哟。”

    兄弟们足足呆了好大一会,这才晃了晃还处在呆立状态的脑袋,其他人倒还好,鲁汐寿和龅牙九见董桥云这么安安稳稳地坐在熊背上玩,顿时坐不住了,跑过来两人争先恐后地就要往熊背上骑。

    “让我骑一下,让我骑一下。”

    两人也都很轻松地跃上去之后,都感觉到上面有风,凉嗖嗖的,十分的爽。

    “行啊云小子,说说是怎么降服它的?”齐名达惊奇问道。当时他同宿显通其实不是不去救董桥云这小子,看他那恶作剧的样子,当即就决定扔下他不管,都知道即便是不能够打得过这小山丘一般的大黑熊,他那逃跑的本领却是毋庸置疑的。可是现在看来,一切好像不太现实起来,梦幻般地大黑熊怎么就对他服帖了呢?所有人都抱着这个疑问看着他。

    “想知道吗?我偏不告诉你们,哈哈,——大黑熊可是很好的哦,它听说我可以传授它化形之法,他才肯听我话跟我回来的,我要和它成为最好最好的朋友。乞父,我以后用这大黑熊保护你怎么样?”

    “好,好,好。”乞父一边啃着肉串,一边连说好,至于为什么会说好,恐怕是觉得肉好吃。

    闭门羹是董桥云的一贯杀招,只是他在给人闭门羹吃的下一刻,又通常会把羹再次端出来。齐名达原本也是随口一问,回不回答不重要,只是听到后面一句,脸色就显得有些忧心。

    不止是他这样,几个兄弟都有这层忧虑,是啊,乞父现在这样需要照顾,更需要保护,可是他们能做什么呢?他们都还小,他们不知道世道艰难,不过这虽然是武士统治的世界,可还有不少道士劈山开派,在西关有紫阳山,在东莱有玉虚洞,在北平有瑕羽宫,在南阳有太梁丘,在中宽有无双塔,另外像乞父这样的散修恐怕也是难计其数,因此道士也才勉强与当今的武士势力维持了一个相对和平的局面,饶是如此暗地里还是避免不了武士对道士的迫害,道士与武士之间的殊死较量,这就是这个世界。

    总的来说西岭城还是太小了,这里发生什么和不发生什么都不会有人在意,他们在这样一个小地方生活,所面对的也都太过于平静了,平静得无聊,平静得枯燥,犹如死水,犹如坐牢。这一点在越来越大的齐名达心里是深知它的可怕,它可以磨灭一个人的心智,使一个原本有志向的人从此甘愿庸庸碌碌地走完一生,若是普通人如此倒还可以,乞父是一个道士,难道甘愿?若是甘愿,怕他也不会窥探那天机落得如此下场。更何况他还辛辛苦苦调教了九个孩子。

    他们都是孤儿,靠乞父靠乞父才有今天,他们的一切都是乞父给的,既然乞父把他们培养成一个道士,他们今后所走的路也必将艰辛,而他们所要做的不是就此平庸一生而是尽快强大起来。乞父变成这样他们却无能为力,归根结底还是他们太弱小。

    此时董桥云,鲁汐寿和龅牙九三个一直在一旁和大黑熊玩,武子杰和宿显通则陪着乞父三人一起进了茅屋,剩下齐名达,鹿有知,柳三符和黎景四个人还在火堆旁谈着一些近况。

    “总的来说还是我们太弱小了,”鹿有知这时突然说道,“修炼一途难道真的这么难?记得乞父当年教我们养生之道时说过,道士修炼是一种逆天的掠夺,掠夺天地之间的自然之力,自然之灵,正因如此千万年的一次巨变,道士因为过多的掠夺造成天地间的自然之力严重匮乏,渐渐走上陌路。如今我们修炼最大的仰仗就只有药材了,我们靠吸收药材的药力来打通身体当中的奇经八脉,帮助我们提升修为。昔日那些道士想要成就真人天师的也都是通过炼丹服药,更何况是现在。可是要买药材必须得有资金,因此我们便成了江洋大盗,依靠乞父教我们的养生之道我们也确实得到了不少的资金,用这些资金我们修为上都得到了很好地提升。不过随着我们修为的提升所需的药材也越来越稀有越来越价格不菲,养生之道所得来的钱财根本就不够,也不是长远之计,因此这些年来我和五弟六弟跟着大哥,无非就是借助于丐帮的势力揽据钱财,以助于修炼。或许是因为这些年我们都太专注于各自事情,以至于兄弟们都不能团聚在一起,可是造物弄人,世事多变绝非我们所愿。如今看到乞父变成这样,我们更感到我们所做的还远远不够,我们要更加强大才行啊。呵呵,也许今晚之后我们兄弟又要各奔东西,各自忙活喽。”

    如今道士的修炼要求也是十分的苛刻,首先在成为一个真正的道士之前要保证是童子之身,道士之初得经过灵觉,道心,灵台三个境界而后才成就真正的道士,道士凝神气,聚内丹,修魂窍这又三个境界方才成真人,至于成就天师,还需要魂婴,魂息,魂游这三个境界,天师之上要度三劫才能得仙骨飞升仙界。平常人连灵觉都修不来,往往终其一生都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道士,这还要让他们保持童子之身,倍受七情六欲的考验,即便是成为了一个真正的道士,那往后的进境更比登天还难。

    因此很少人会去选择做道士,在一些偏远的地方人们甚至都不知道道士是做什么的。也因此道士一途上是充满了艰险,非大毅力,大意志的人是万难办得到的。

    听到鹿有知的一番话,兄弟几个都不免有些感伤,尤其是柳三符沉默了好长时间,他的内心再挣扎着一些事情,这么些年过去了,他看到更多的是兄弟之间聚少离多,之间的情意也淡了很多,他想挽留住,却发现那种别离不是一个空间段,更多的是于世道上的往来奔波,是渐渐地一种流失,他发现今天和谁谁少了一句话,明天又是一天没见着谁谁,他不知道他们都在忙些什么,比他大的大哥二哥在忙,比他小的四弟也在忙,就连他自己也是一门心思地研制符纸。难道这就是人生?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在前行的道路上需要一个人走完?是一个人落寞的舞台吗?先是他的父母离他而去,现在该是乞父和他八个兄弟了吧。

    “是啊,各自忙活,人的一生大概也只能如此,悲欢又离合一向都不是我们所能改变的,尤其是做道士,要想走得更久远,必须得看破这些,要不然我们剩下的也就只有痛苦了。”柳三符不免一声叹息,在他尚还年轻的眉宇之间总萦绕着令人不忍的愁绪,他挥一挥手好像抛下了什么,接着像如释重负一般说道:“但不管日后如何,我柳三符不会痛苦,因为在我心里我还有乞父,还有九个永远的兄弟,所以,一切随缘!”

    “呵呵,三哥你也是我们的好兄弟,永远的!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治好乞父。三哥,不知道前些日子来的那个奚道长你还记得不?在乞父这件事情上我想很大原因就在于他。”黎景一向喜欢从眼下着手,在他开来,变得强大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兄弟之间的聚少离多也勉强不来,关键也在于缘分。他忽然想到了奚道长,于是就说出了心中的猜想。

    “记得,怎么会不记得呢!不过当时好像在跟乞父谈论一些事情,后来两人就在后山交手了。没想到那个奚道长也是用符的,而且用的还是人级银符,我这么些年第一次看到这种符纸。”对符的兴趣,没有人比得上柳三符了。

    “奚道长?就是城主府里的那个炼丹师?”齐名达惊问道,显然他没料到奚道长什么时候会到乡下来,同乞父交手。

    “啊?没想到还是炼丹师啊?如果能向他请教一下人级银符怎么制作就好了。”柳三符眉飞色舞起来。

    “防人之心不可无,三哥你惊醒点,别整天符啊符的,到时候你遭了别人的算计你都不知道。”黎景担心说道。

    “你就放心吧四弟,谁要敢算计我,我就用劈山符劈他。”柳三符拿出他那劈山符扬了扬,说道。看到柳三符手中的符纸,鹿有知浑身有些不舒服了,他往旁边靠了靠,深有体会的样子,柳三符似有察觉,赶忙不好意思地把劈山符给收了回去。

    “我看这一点四弟还是放心好了,这个奚道长不是坏人,是咱们西岭城里人人敬仰的活神仙。”齐名达道。

    “哦?我怎么不知道?我想我不会成了避世少年了吧?不过这事总有些蹊跷,如今我看还是先把乞父治好再说,不知道大哥你那里有治走火入魔的药没有?”黎景问道。

    “没有,不过我听说有一种叫做阳魂草的草药,是专门调节人体气脉温养神智的,想必应该有用。这种药材一般都很稀有,我们也只是卖点比较普通的治病药材,不过西岭城的医药世家杜氏家族应该会有。”齐名达说道。

    “那好,明天我就去西岭城看看。好了时间也不早,我想我们也该去休息了。”黎景最后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