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骊山月 > 2.兵临城下
    “驾!驾!”

    “开城门!”

    东部镇戍兵团前线大败,潼山关失守,阭国东部门户洞开。残兵败将,士气低垂,面色苍萧,神情恍然。涌入城内的军队如同浑浊干涩的黄河,充斥着将死未死、无力呻吟,气血衰颓、遍体鳞伤之士。

    潼山关失守则祁国军队不日即可兵临阳城,阳城失守便会立刻将阭国东都——岚城推上前线,同时经贸重镇徐州亦会面临危机。此外,环视阭国四周,西边大国之一的珞国虎视眈眈,南部薛国虽小但亦不容轻视。阭国一旦再败可能招致他国落井下石。届时,阭国战局将一片不利。

    “将军有令,阳城百姓除男丁壮勇即刻疏散出城,以人为计,除征军饷以充仓廪之用度皆自携出城,……”未入黄昏,告示即出。

    “姑娘,请迅速离开阳城。”大约在黄昏时分,两个士卒一前一后冲进画坊。

    榻上穿着湖蓝色罗衣的女子缓缓抬头。刻满彼岸花花蕊的玉钗端正贯穿于发髻之中。乌黑柔顺的发额处缠着一串或隐或现的珊瑚珠。妆成姣好的小山眉掩映着一双柳叶。双目传神,似雾中皎月般朦胧又不失光艳。十指修长,浅色蔻丹灼灼生辉。

    “贪生怕死之辈此刻逃之夭夭,然不贪生者何为?”颜宛轻轻抬头,了无去意。

    士卒上下打量她一番,像是责备她不听劝告:“陛下有令,女子不宜留城。”

    低笑不语。颜宛并不想要插手人界争端,只是因为和那个女人明日再会的约定才不愿意离开。

    士卒之一正想对颜宛动粗,被身边打量了颜宛良久的同伴急忙制止。他的同伴一脸堆笑地走到颜宛跟前,一边不停地点头,一边说道:“我说姑娘,这万一阳城失守,你这么漂亮,就不害怕被祁国人……”说话时,一只手就快抚上颜宛侧脸。后者轻巧地闪开。对付这种人她根本不在话下,袖里的短刀随时可以让他一命呜呼。

    “将军此言可是盼望阳城失守,莫非,将军是祁国人?”颜宛冷笑一声。

    “里面发生了什么?”低沉的男声伴着马嘶声自画坊外而来。那个刚刚动手动脚的士卒连忙站定,表现出什么都没做过的样子。颜宛巡音一望,说话之人身长八尺(此处的尺指秦尺,一尺约为现在二十三厘米)有余,几步跨进坊内。

    “校尉大人。”士卒对来者毕恭毕敬,“此有女流之辈不愿离开阳城。”

    那人看了颜宛一眼,转过身对他的手下说到:“彼为女子尚且有忠君爱国,为帝守城之心,你们身为男儿不该有男儿本色吗?”

    两个人明显不知道他们的校尉大人在说什么,反应却很快,齐齐跪倒行礼:“末将知罪。”随后都在校尉大人摆手示意之中退下了。

    坊内只剩下了两个人。颜宛偷偷握紧了袖里的短刀。

    校尉的脸色突然变得凝重:“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肯离开,但最好不是因为你是祁国的细作。”。

    颜宛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房间里的另一个人就已经离开,跨上马绝尘而去了。

    “你们两个小心看着点儿,遇到什么可疑的人就报告给我,但是暂时不要让何大将军知道,听见了么?”“小的明白。”

    隔着墙,几人对话的声音却还是传入到颜宛耳中。但她明白,现在正是非常时期,阭国军队上的人紧张一点也在情理之中。

    何大将军,这个人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颜宛看向窗外,后来很多次,她回想起当时看到的情景,日暮在一片宁静祥和中到来。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战争的号角声还没有吹到那一片圣土,但其实,即便是人类的战争也比后来发生的很多事要美好很多,不是吗?

    夜幕悄然降临。

    今夜的的阳城,清冷凄寂。大部分可以疏散的民众都已经离开,戍卫的兵卒轮番把守着要道关口。几个巡守的侍卫穿过较为繁华的市井楼宇走到相对偏僻的巷口。

    一道黑影突然闪过,刚刚还活生生的人类瞬间化作干尸。

    何彧追着黑影却晚到一步。自战争开始以来,阭国军队中就不断有人离奇死亡。阭国皇帝下令封锁消息生怕扰乱军心,但又深知此事必关乎战局命运,不可不查。于是这份担子就随着一份密诏落到了何彧肩上。

    “谁?”巷陌阴影处好像藏着一个人。何彧闪身追去,正好对上那人精致的容颜:“你……”何彧语气波澜不惊。

    刚才只是感到城中有异动颜宛才出来一看,没想到黑影却像是故意在把调查这件事情的人往自己这边引。若被怀疑与此事有关一定会受到不少牵连。颜宛凝视着对方,口中默语:“醉乡。”何彧的眼神瞬间迷离。

    随后,女子轻盈的倩影消失在了夜色里。何彧缓缓从木讷中清醒过来,仿佛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往巷子深处跑了几步,暗忖跟丢了目标。

    “醉乡”——幽决第十五式,可以有选择性地摘除某些人的某些记忆。虽然它在排位上紧靠“画生”,但对普通人类使用这一招无需耗费太多魂力。

    刚刚那些黑影,颜宛也看到了。从他们身上她并没有感觉到任何同类的气息,显然,他们并非阿修罗。

    上古时期,这个世界从混沌中开始,那时世界上还没有阿修罗众、天众、龙众等等。伊始的世界只有天界一界,而天界共分为三层,由上到下分别是元生天、次生天和迟生天。其中天峦山麓是连接迟生天和次生天的枢纽。

    不知用了多少万年的时间,天峦山麓吸收日月之华后孕育出了天众和龙众。他们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主宰着这个世界的秩序。在这期间,一部分天众因为某些原因失去能力,他们自然而然地受到其他天众的排斥。他们大都生活在迟生天,饱受欺凌。后来,从这批天众里诞生了一个新的种族——乾闼婆众,他们超越了天众本身能力的限制,达到了一个另一种高度,为了反抗,他们的领袖撞塌了天峦山。之后,迟生天缓缓下沉,成为人界。那些仍然没有特殊能力的天众便成为人类的先祖。而在迟生天下沉之际,天峦山吸收万物阴气较多的一部分因此坍塌,其中的阴气迸发出来形成了幽冥池涧,阿修罗众自此而生。名义上来讲,迦楼罗众和紧那罗众也都为幽冥池涧孕育,但事实上后两者是在幽冥池涧还未与天峦山麓分离之际孕育的,因此他们与幽冥池涧的联系并没有阿修罗那么深厚。

    ……

    经过漫长的演化,世界便成为了现在这个样子——由相(四声)界、空界和众生六界(生界)(相界、空界、生界合称三界)组成,众生六界又称六道,分为天道、人道、阿修罗道、邪灵道、妖道和地狱道。人道经常处于战争之中,其他五道则相对平静。而八部众,即天众、龙众、夜叉众、阿修罗众、迦楼罗众、紧那罗众、乾闼婆众和摩呼罗迦众,则守卫着六界脆弱的平衡。

    颜宛突然想到,如果那群黑影并非八部众,亦非邪灵或者妖精那是不是预示着什么……

    虽然颜宛自一千年后而来,但那时的阿修罗已经不可能离开阿修罗界,根本不知道其他几界发生着什么。颜宛还记得临行前父亲对她的嘱托。本来会有其他部众随她一同前来的,但即使阿修罗众牺牲幽冥池涧最后的力量所打开的暗门也只维持了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在那一刻,只有走在队伍最前面的她穿过了暗门。

    的确,她不知道一千年后其他地方怎样,但就阿修罗界而言,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三百二十七年前的战争中,阿修罗众丢失了幽冥池涧的能量之源,阿修罗至宝——十曜石。于是幽冥池涧开始缓慢崩坍,一旦池涧彻底崩坍,阿修罗界就会毁灭。这数百年的时间里,阿修罗一直在寻找找回十曜石的方法,但始终一无所获。直到最后,他们决定破釜沉舟。

    “你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也是最后的希望,无论如何,一定要把它带回来……”

    这是颜宛走进暗门的那一刹那,耳畔听的到她父亲近乎嘶吼般的声音。

    虽然不是人类,但阿修罗也有生老病死。颜宛不知道自己还有多长的时间来寻找,但无论怎样她都会尽力为了这一个目标而奋斗。是阿修罗,但她也有感情,所以在那个女人来找她之际,她被她打动,虽然颜宛可能最终找不回那个女人的妹妹,但至少她做了,她没有袖手旁观、熟视无睹,只要她所做的不会影响到她肩上的重担,只要是在她的能力范围之内。

    这就是,颜宛。

    突然,她猛地一惊。她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告诉过那个女人她姓颜,但是她却称自己为“颜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