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透过稀薄的云层，澄澈空明的海水在微风下起着轻柔的涟漪。宛如少女一双秋波流动的模糊泪眼，流动的冰蓝在她的眼眶里缓缓地流转，脉脉含情的样子让人动容。
风旋开始打转。
海面上升腾起两道腰肢纤细的巨大风旋，伶仃的细腰与庞大粗笨的体型形成对比。两人就站立在海柱的巅峰，回旋着的气流灌满了他们的衣袖。
“不觉得太疯狂了吗？”
“听着，我受够了。我把他们当作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他们却一个个舍我而去。”
“这是谁都无法改变的，即使你我也无能为力了。这是生死续灭的规律啊，世间万物得以薪火相传。”
“不，可是他们不一样的。他们会自我消亡。他们生活在盛世华章里总是骄奢沉迷，怠惰沉轮，纵情挥霍。直到帝国再次陷入虚弱加上内部的争斗与外族的侵入。在这内忧外患的情况下被其它文明消灭，取代。”
“可以说只有战争才能促进历史的进步。安逸使人怠惰，苦难使人认识到进取的紧迫。事物一旦生成就要被毁灭这是任何人都无法改变的定律。然而，你我除外。”
“很好。你我都有灵魄，你杀得了我？”
“不试试永远不会知道”
“为了什么？”
“困惑。永生的困惑。我需要一个答案。”
“我们其中必有一个要胜出，我再也不能容忍和你共处的时光。在这无始无终中堕落。”
“你今天感触很多的样子”
“我要到达彼岸，我想知道终点到底有什么？我要让他们和我一样得以永生。永远不得进入生命的轮回。”
“永生的痛苦折磨着我，我要不断地征服，一旦我停下，往昔的回忆就会涌上心头来折磨我。只有征服让我感到我至高无上的存在。在宇宙物质的感召下他们不会消失。”
“远大而又吝啬”
“哼！与其让他们接受苦难的福祚，不如早些沐浴死亡的恩波。”
“那么到此为止吧。我不得不阻止你。”
巨大的风旋往上延伸，云气在飞速流转。冰蓝的海水生长出尖利的长刺就像冻死的海鱼身上倒竖的长刺。
他们在风旋的加速下形成一朵朵冰花形状的阵列，用极其婉转的舞姿演绎着轻盈与曼妙。最后在金属射流的高热中蒸腾为丝丝的白气。
平静的海面瞬间变得烟雾缭绕。
接着是撕裂。
巨大的裂痕闪耀着如同光滑鳞片镜面反射的金光，璀璨耀目不能直视。
金光已经变红，一道道殷红纤细的血丝如同皮肤上虚张的静脉血管布满了皮肤一样的天空。
“混蛋！你打开了灵魄？！”
像是蛇的红信，快速诡异的吞吐之间捕捉着空气中信息分子为最后的进攻酝酿准备。
“快停下！！你这个垃圾，让我头痛的垃圾！”
“来不及了。你还是老样子。”
“这也只能是缓兵之计。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孩子们。”他在心里说。
宏大的纪元卷轴从这里展开，君子纪元已经到来。
第一节、
他点燃一支雪茄烟，机床上溅起的火星旋转着落在他那沟壑纵横、满是伤疤的粗糙脸庞上。借着大口大口地吸烟节奏，平复自己激动的心情。
他讨厌带防护面罩，他常告诉自己的学生：“没有开着跑车以时速200公里在城市繁华地带巧妙规避人群的勇气，就不要干这个工作了！”
穿甲钢心局部回火是本次试验的关键，如果实验成功它将成为最具穿透力的小口径弹药。
身边的SCAKP系统（小口径枪弹制造系统）正在运作，实验台前指示灯飞快地跳动。
“成功吧，成功吧。”他小声嘟囔着。
绿灯缓缓亮起。
他激动地从椅子上跳起来，一瘸一拐朝试验台走去，注视着那颗闪耀着金属光芒的弹头。
“完美！堪称完美！在精度范围内没有丝毫细微的裂痕。”
试验室入口的防护门上亮起一个带着神秘狰狞微笑的人脸图案，门向两边开启，图案被分为两半。两个青年款步走来。
一个目光坚毅呆板，西装革履，步履稳健。硬朗油光的长发倒梳在脑后。额前几根短发经受住了每天几百次的梳理，坚挺又顽固地竖立着。巴里经常说他的头发比刺猬的长刺还要坚硬。
另一个蓬头垢面，破烂的黑色皮夹克，蓝里发白的牛仔裤子破了很多黏连着白线的大洞，浓密的腿毛若隐若现。
“德里克，巴里！快过来。我完成了！”
“嗯，应该能达到要求。加上激发火药的加速，估计可造成80MPa的点压强。”
“不，不。还要大很多。”
“多少？”
“巴里！虽然我们强调为了科学可以放弃一切的病态狂热。不过，在此之前，你能刷刷牙吗？我实在受不了了。从你口中提炼出的气体绝对可以直接储存加工制成高杀伤率的化学武器。到时候你就会知道原来你每天都在向你尊敬的导师喷射着致命的毒气！”
“哦，对不起。您知道，艺术家总是这样。”
巴里抱歉似的用手梳理着自己的毛发。
“两个月了吧？我猜。”德里克阴笑说。
“你闭嘴德里克！我知道我有时候出于献身艺术的原因有那么一点疏忽了自己的个人卫生。可我总是有情有义、有血有肉的人。不像你，一个有着逻辑强迫症的冷血变态狂！”
德里克抚摸着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医学临床上还没有出现过这样疾病。你是从哪里听来的？回去我可以研究一下。”他认真地看着巴里，渴望听到他的回复。
“好了，你们都停下。听我说。”安吉洛博士命令说。
“你们是我这一生中最得意的两个门生。一个为了成功建立一个模拟新型飞行器飞行状态的数学模型一年没有离开帝国试验部，置年弱体衰的老母于不顾；一个不愿意付出更多的时间刷一下自家屎黄色的马桶，成功地恶心到了长时间暗恋自己的漂亮女生，让她知难而退。”
“你们，或者说我们还有什么资格去评价别人的过错？”
三个人陷入沉默。
“我们是帝国的精英，也是自私的人渣。老师没有以身作责，我有着最大的过错。”
“老师......”
他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说话。
安吉洛博士扔掉自己的手杖，扁起自己的裤腿，露出两条合金假腿。他坐在地上，长吸一口雪茄。眼中出现了久违的湿润。
“当年我爱上了一个女孩。那时候我还是一个穷大学生，为帝国军事学院打工赚钱支付高昂的学费。”
“老师，你喜欢过女人？”巴里小心地试探着。
安吉洛对着他温柔地一笑。
巴里心有余悸，照平常他若是问这么唐突的问题，老师会拿着手杖像捣蒜一样粗暴地在他头上打来打去。有时还会引用两句名言再加上几句自己酒后的胡言乱语：“枪杆子里出政权！同样的道理，手杖底下出名徒！”
“是啊。老师也有年轻的时候。”他拿出一张照片。
照片上他带着大框眼镜，穿着洁白的衬衣，海蓝的领带。一副书生气十足的大学生模样。可能是初次面对镜头，他的表情有点僵硬，手不自然地地搭在一个漂亮的女学生肩头。照片中的女生甜美地微笑着。
“那时候我才十九岁，身无长物。”
“老师当时不是有着天才的敏锐直觉科学新星吗？为什么身无长物？”
安吉洛无耐地一笑。
“德里克，有空多读一些与科学无关的书。你会发现也是很有帮助的。”
“也就是说我当时一穷二白。女孩的父亲得知我从小是个孤儿又身无分文后，坚决反对我们的事情。他觉得我没有教养，而且缺乏基本的社交能力。我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那是我第一次受到的来自现实的巨大打击。”
“知道吗？我渴望在任何一方面都超越别人。因此，我对待每一件和工作有关的事都极其认真，对工作态度有着病态的苛刻要求。在那时我多次因为用脑过度导致脑神经衰弱。”
“其实我对金钱不感兴趣。不管你们信不信。”
“老师，我们相信”
因为他们经常看到老师拿着百元大钞学着《英雄本色》里小马哥潇洒地点烟。
“不过我拿钱点烟的英雄事迹就不要到处乱说了。你们也知道有意毁坏流通钱币是犯法的。”他调侃着说。
“然后呢？”
“哦，然后我接了一个当时的国家级的高机密研发任务。因为我年纪太小而且还是大学生，帝国科学院不得不招收我时对上面谎报了我的年龄。所以我现在的实际年龄是七十五岁而不是八十五岁。”
“老师说重点。”巴里迫不及待地说。
“为了保密起见，我失踪了三个月。在无数个不眠之夜后我研制成功了有高爆效能的液体化学炸药。当我激动地向别人展示着我是多么的了不起时，不小心触发了手中的撞针，我的双腿就这样没了。”
德里克和巴里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是不是很狗血？这就是乐极生悲。是真的乐极生悲。”他自我解嘲着说。
“我扛着一麻袋国家发给我的奖金准备狠狠地砸在我将来岳父的脸上，当我进去时才发现，她已经结婚了。”
“她问我为什么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这三个月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这么不珍惜自己？她问了我很多生活起居的问题。”
“我在她的层层逼问下，不知道为什么热泪盈眶。眼泪灼烧着我的脸庞，我激动地痉挛着。”
“看着她善良美丽又充满同情的眼神，我不知道为什么感到很自卑。我笨拙地移动着刚安上的假腿，逃跑了”
“老师也有自卑的时候吗？”德里克问他。
“准确地说也只有那一次。以后我就像李白一样“视同列如草芥，戏万乘若僚友”那种不可一世的高傲让我忘记了肉体上的缺陷。”
“我躲在没人的地方哭了整整一夜，体会到了什么是欲哭无泪。第二天我把那一麻袋钱扔到了孤儿院门口，悄悄地回到了这里。一直到现在。”
“如果没有虚构的成分真是个感人肺腑，催人泪下的故事。”巴里抽搐着说。
“放心这不是人道主义教育课。对于一个曾经研制出每分钟高达1000发/分射速机枪的人来说，谈人道主义真是太虚伪了。”
“老师想说明什么？”德里克问他。
“没想说明什么。只是告诉你们作出一种选择就要做好为这种选择付出很大的代价做准备。你们还年轻，完全没有看清选择背后的代价。所以我希望你们在做出重大的决定之前，多想一想，虽然现在的年轻人都很叛逆。不过，记住。像“三思而后行”这样的极富智慧的哲言永远不会过时。”
两人点点头。
“好了，今天说得太多了。扶我起来，我们谈谈工作。”
“弹头已经成功了，不过老师。这个弹头能达到多大的点压强？”
他抓抓满头白发，说：“是这样的。我采用了一种类似穿甲弹构造的制作原理。可以说，这个弹头是个小型的穿甲弹。在激发火药的加速下弹头已巨大的动能射向目标，在接触目标后在弹头内部蕴藏的激发火药加速下会吐出藏在最里面的钢针，从理论计算来看，这枚钢针可以击穿厚达10米的金属钢板！”
“真是巧妙。”德里克情不自禁地赞叹。
“三天后来自柔然帝国的名为达斯廷的人将乘坐始发于莎车的航班抵达帝国首都宛洛。具体目的不明。但是有一点可民肯定，他拥有灵魄！之前我也和你们说过，你们应该明白。”
“那我们这次行动是......”
“不要说出来，我们明白就可以了。我老了现在做事总是这么谨小慎微。”
“嗯，弹头已经制作成功。明天你们过来协助我制作弹壳。”
“那么......我们回去了。老师一个人没问题吧？”
“你们走吧。我只是忽然有点感慨而已。”
防护门上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透露着历史的沧桑与厚重的、用粗犷的线条勾勒出来的人脸再次亮起。防护门快速打开，两人一起走出。
走出帝国大学的校园，巴里说：“你相信吗？”
“你呢？为什么要问我？”
“我们是自私的人？拼命自私的人？”
两人相视一笑，异口同声笑着说：“这是选择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