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仙侠奇缘传 > 第十二章 天山雪狐
    魔界,黑水河畔。

    整片天空阴霾密布,憋得宛如让人透不过气来。深沉如墨块般的危崖壁立,凝重如铅的空气仿若叫人窒息。乾与坤浑然一体,如混沌初生,盘古未醒。

    漆黑的黑水河上静得让人可怕,流动的河水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阴风吹过,也皱不起一丝的涟漪。传闻此河是连通另一个世界的入口,并流下地下黄泉。

    岸边鹄立着两个人,当先一人是一身黑色锦衣,身材高大,长方脸膛,浓眉阔口,广额高颧,轮廓如刀削斧凿般棱角分明,且周身上下透露出重重戾气,整个人看上去威严无匹,赫然便是那魔界之尊——炅缙。

    其后之人,头束方巾,手摇纸扇,身着月白儒袍,面若星盘,目若朗星,温文尔雅,器宇轩昂。如若不是与这当世第一高手魔尊炅缙同处,定叫人深信此人是一位正人君子。

    “如果此次我等生擒冰鸟,你有几分把握?”炅缙的声音是如此的低沉寒冷,如同冰针,直扎入骨髓。

    那儒士笑而不答,却是反诘道:“尊王究竟是相信你自己,还是相信不才的属下?”

    “呵,既然我都问了,当然是想听听你的高见。”

    “如此这般,尊王便还是不能够自信。”

    “是么?可我觉得我取得的这些成就,似乎太过顺利了,让我有些不大相信。”

    “不错,自十五年前仙魔两界大战以来,虽然仙界已灭,但是我魔界也元气大伤,几欲崩摧瓦解。即便如此,尊王雄才伟略,奋发图强,厉兵秣马,广纳天下群妖,凝聚力量,使我魔界的根基重造,实乃明主!”

    “哈哈哈。”炅缙连笑三声,似对那儒士所说大为赞赏。

    趁炅缙正欢,儒士接着说道:“待魔界恢复元气,便可轻松占据人间,尊王称雄三界之日,指日可待。”

    “很好,那你现在回答我,我们此次计划能否成功?”

    儒士正色道:“现如今的劲敌乃是仙界的三大神兽,冰鸟,火凤和燃睛虎。且不说这神秘莫测,从来没有现身世间的燃睛虎,单论其余二兽,当年大战,竟让它们逃走,可谓本领不可小觑。而尊王要从其中最弱的冰鸟下手,再从而勒令另外二兽现身,便能称得上是良策了,只要没有意外出现,那便是手到擒来。”

    听到儒士如此一说,炅缙欢喜之下,仰天大笑。兴至酣处,却是心口一紧,笑声戛止,面露痛苦之色。

    儒士见状,关切地走上前去,欲去扶持,炅缙却将手一摆,又捂着心口道:“不碍事。”

    “当年您与仙界第一大将荆忌的那一战受了这样的伤,还没见好吗?”

    “荆忌的武功‘龙啸九天’霸道无匹,其中的‘灭宙’一式更是恐怖,足令寰宇尽毁,就连魔剑也差点未能抵挡得住。那次竟然伤及了肺腑,让我闭关疗伤十年也未见康复,实在可恨!”

    听到这话,儒士便可知晓那二人的惊天一战是何等的惨烈,自忖没有能够亲眼目睹,实乃生平憾事。他摇头叹息了一阵道:“此伤若想根治,看来须休养数十载光阴不可。”

    觉痛苦渐消,炅缙便不再理会此事,面色回复了一如既往的深沉道:“如此的话,便按照计划进行。”

    “慢!”儒士突然说,“尊王是要派遣何人前去?”

    “这有什么关系吗?”

    儒士忖度了一阵才道:“我总觉得此次行动,会有变数出现,且不说魔界距离冰鸟的栖息之地天山路途遥远,就算御风而行,也得数日。冰鸟乃属于禽类,擅长飞行远遁,又无克制之法。还有一点,你可知这天山雪狐一族?”

    炅缙一阵恼恨道:“你当初不是跟我说,天山雪狐不愿归顺于我魔界麾下,已经下令将其剿灭,死伤殆尽的吗?怎么?现在重提此事,用意何在?”

    儒士躬身抱拳一礼道:“尊王息怒,容在下禀明。这天山雪狐一族乃上古奇兽天狐一支在天山流传下来,其性耿直,不愿寄人篱下,拒绝我魔界得的要求,于是我们便举界讨伐。虽然天山雪狐几欲绝种,但是难保还有其他的漏网之鱼活下来。”

    炅缙舒了一口气道:“你指的是当初逃脱的那只小狐狸?如此说来,就算还存有余孽未除,那他也成不了什么气候,不足为惧。”

    儒士道:“既然如此,尊王尽管下令。”

    炅缙笑了笑道:“你方才问我要派何人前去,你觉得鬼鹰如何?”

    儒士笑而不答道:“此次有诸多变数,在下也不敢轻易断定。”

    炅缙哈哈大笑道:“你不会是跟我卖关子吧?你可是我魔界鼎鼎有名的谋士,人称‘神机妙算’,’妙机子‘啊!”

    儒士无奈苦笑的摇了摇头,道:“呵呵,能否擒获冰鸟,全凭鬼鹰的能力和您的眼光了。”

    炅缙道:“好你个妙机子,倒把我的问题推脱的干脆,罢了,去传召鬼鹰吧!”

    妙机子拱手作揖道:“谨遵尊王令谕!”

    待到妙机子离开后,炅缙的面容上又显现出了方才的痛苦之色,他疾首蹙额道:“荆忌啊荆忌,为什么连你死了,我对你的恨仍是不能够消除?”

    已是暮春,可以闻到夏天的气息。漫山遍野,松涛阵阵,嚣吼成绿发婆娑,为大地焕发着不老的青春。啼鸟比朝霞醒的更早,啼出满山的馨芳,啼淡了远处重重插云雪峰氤氲的薄雾,让祥云为这绿野浸润绿魂,酿出万种情思。

    万道旭辉,喷射着它的激情,满山升腾着绿焰与它共舞。

    只见一对少年少女沐浴着这散发出热情的朝阳,徒步于这绿涛之间,正是这整整三年以来长途跋涉的荆赤云和叶凌雪。

    此时的荆赤云已经长得和成人般高大,只是面容上还未褪去少年的稚气。叶凌雪也是愈发的活泼开朗,只见她一路小跑走在前面:“赤云哥哥,你跟快点啊。”

    “哦,来了。”只见荆赤云左右两肩各负一个包袱,奔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两腮通红。见叶凌雪已欢愉蹦跳至前,自己也不甘落后,全力驱使着自己的双腿。

    “赤云哥哥,到了,终于到了。”只听得叶凌雪出得树林,正在前方高兴欢呼。

    “到哪里了?”

    “天山······天山终于到了。”叶凌雪也是上气不接下气。

    荆赤云心中亦是一阵狂跳,忙奔到叶凌雪近前,向远处眺望,只见前方一条巨大的山脉横亘在天际,犹如一条银白的巨龙横卧在云天交接之处,正用一种威严的目光斜睨过来。

    荆赤云呆呆地望着,双眼流下泪来,激动道:“终于······终于到了。”随即张开双臂,向着前方大吼:“天——山——我——来——了——”

    这整整三年来,二人从西蜀蜀山地界,一直朝着西北进发,翻山越岭,越过万水千山,历经无数苦难,现如今,终于到了天山山脉附近。

    他们之后走得很快,只走了一天,就到了天山山麓。辗转已是黄昏,荆赤云和叶凌雪已经经过了草地和荒原,进入白茫茫的雪地。

    此时残阳斜照,金辉洒落在雪地里,愈发愈显得耀眼。

    二人行至雪山之间,不时有呼啸的寒风凛冽地刮来,如刀般割在脸上,令其步履维艰。

    虽然快到初夏了,山中的气候却还是如同严冬一般恶劣。荆赤云从包袱中取出过冬的衣服给凌雪加上,自己也不时用火系仙术变出一个火团取暖,即使如此,偶尔一阵劲风袭来,仍然冻得瑟瑟发抖。

    荆赤云在心下叫苦连连,暗自急道:“都已经快爬到山顶了,这冰鸟到底在什么地方啊?”

    望了一眼不时搓着小手、两腮被冻得红通通的叶凌雪,荆赤云心中委实不忍,便道:“凌雪,太阳快落山了,晚上天气肯定更冷,我们先找个避风的地方歇息一宿吧。”

    叶凌雪一听此言,正合心意,于是道:“好啊。”

    二人举目眺望,见前方正有一处山坳可以抵御寒风,遂手拉手向前走去。

    行至此处,却见这里的崖壁如同一整块岩石被一柄利刃削过一般,壁立千仞,光滑如镜。

    此地已是背风之处,荆赤云感觉再也没有初时那么寒冷了。

    “我看天山这么大,冰鸟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找得到,不如就先找个住的地方,也好过整天挨冻啊。”

    “可是这里冰天雪地,连吃的都找不到。”叶凌雪望了望四野。

    荆赤云也是一时踌躇,有些犯难,面露凝重之色,久思不下,便四处随意张望。无意之中,竟意外发现前方的一块雪地有些异样。

    他颇感诧异,便屏息凝神细视,才发现那是一个雪白物事正在蠕动,登时来了兴致,捏了一个雪团向其砸去。

    却见那物事一阵扑腾,激起雪花四溅,令二人惊愕些许。待他们回过神来,那物事已经警觉,向前方快速地溜去了。

    “哎呀,是雪兔,赤云哥哥,快捉住它!”叶凌雪率先回过神来,蘧然叫道。

    “哦······好!”荆赤云不容多想,便追了上去。

    且见那雪兔毛色似雪,奔跑在雪地里也不易被人发觉,但荆赤云岂是凡人,从小在深山野林中长大的他,对动物的习性及逃生本领早已摸得一清二楚。他已觅着雪地上细微的足迹对它紧追不舍,暗暗决定,决不允许它有半点脱逃的希望。

    但见已追至近前,荆赤云蹬足一扑,将那雪兔按进雪里。大喜之下,忙去摸索,却哪里还触得到它的半点毛皮。恼恨之余,便知雪兔狡猾,定是从这厚实的雪地里遁跑了。

    荆赤云大是急躁,暗自发誓,定要将它逮住不可,便拍了拍身上的雪泥,又自追了上去。

    “别跑——!”

    荆赤云一口气追了半里,那雪兔以“遁雪”的特殊本领,凭借着熟悉雪地里的环境,一再从荆赤云的手下逃脱。荆赤云越是紧追不舍,越是激起了他的逃生之欲,比先前溜的更为迅速。

    荆赤云啐了一口,怒道:“死短尾巴鬼,我今天非得将你捉住,扒了皮不可。”于是,怀着一腔怒气,猛向那雪兔扑去,可是这次仍然是一无所获。

    待起身再次觅其踪迹,却见雪地里再也没有雪兔的足迹了。他正跟纳闷,举头望去,却见一个少年在风中茕茕孑立,他身负长矛,长长地头发披散在两肩,身上裹着一张白虎皮,显得有些宽松,露出了坚实的胸肌,和如铁铸一般的臂膀。

    荆赤云正当惊叹这少年的身材如此之健壮,骨骼之精奇之时,却见那少年目光灼灼,如鹰般盯着自己。迎上那目光,荆赤云只觉如寒刀架在自己脖颈上,倍感惊悚。

    那双眼睛如岩石中的光,冰原上的火,就宛如一个鲜活而又愤怒,年轻而又沧桑的灵魂寄居在这么一副躯壳里。

    荆赤云聚息凝神,暗自戒备,却闻那少年先开口了:“你是何人?为何在此?”

    虽然只是短短的一句话,却是寒气逼人,与他那面若冰霜的脸是如此的相称。

    荆赤云不禁打了一个寒噤,硬着头皮,迎向那寒冷的目光道:“我叫荆赤云。”

    “来干什么?”少年仍是面无表情。

    “我们来寻一位……额,可以说是朋友吧!”荆赤云不知怎么回答,只能将冰鸟当做朋友来搪塞了。

    “朋友?说话吞吞吐吐,真的是来寻朋友的吗?”少年冷笑。

    “是的!”荆赤云答道。

    “你们来找谁?”少年紧追不放。

    荆赤云稍一犹豫,迎上少年的目光道:“冰鸟。”

    那少年乍听“冰鸟”二字,顿时面色突厉,右手一扬,已将长矛从身后抽出,低喝一声,直指荆赤云。

    荆赤云大骇之下,不知何故这少年如此动怒。惊魂甫定,忙往后一仰,躲过了迎面刺来的矛头。紧接着旋身斜闪,又躲过了少年的举矛力刺。

    少年的招式咄咄逼人,不时使出杀招,荆赤云疑惑之下,却又怒不可遏。

    又见矛头向自己面门刺来,荆赤云看住机会,斜身一让,顺手扣住了矛身。可未曾料到,那少年的力气端是大的不可思议,只需振臂一挑,荆赤云立时把持不住,被迫松开了手。

    但见荆赤云就要被掀翻在地,他灵机一动,以土遁之术,潜入了雪地里。

    少年颇为惊诧,但随即嘴角又挂着冷笑,轻哼一声,便凝神聆听四下动静。

    蓦地,他眼睛遽然一亮,手挥长矛,直刺向右方雪下。只听得一声痛呼,少年立即撤矛,一伸手,将荆赤云从雪里拎了出来。

    但见荆赤云的左肩已挂了彩,鲜血染红了衣襟,不断抽着冷气。

    “哼,看来还有些伎俩,但还不是我的对手。”少年一手将他扔在地上。

    荆赤云的牙齿咬得“格格”作响,瞋目怒视道:“我且问你,你我素不相识,更何谈仇怨,为什么出手伤我?”

    “哈哈哈。”少年怒极反笑道,“好一个伶牙俐齿,在我面前装糊涂,难道魔界就无人了么?竟派了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孩童来。”

    荆赤云愕然了些许,这才想通,原来他竟误以为自己是魔界中人,这才对我不善,便愈加恼恨,暗怪此人不明所以便出手伤人,大怒之下,恶语相向道:“你这人真是好歹不分,你看我哪里长得像魔界妖类?”

    少年一听此言,神情微微有些动容,再细看了一下荆赤云道:“你真是常人?”

    荆赤云苦笑连连道:“那你看看我是不是长了两只鼻子,四只耳朵?”

    少年嗤之以鼻道:“纵然外貌酷似凡人无疑,但难免你已经修行有成,可以随意变化身形。尔等妖魔休要巧言令色,妄寻可乘之机。”

    “扯淡!”荆赤云忿然道,“真是可笑,你也不想想,如果我真是修炼有成的妖魔,岂会被你制住?”

    荆赤云说罢,又想方才对战之下,对方的招式潇洒自如,灵活迅捷,迫使自己迭次陷入险境。对此,他感到自己是远不能及,猜想这少年的武功定是在以前曾遇到过的邪虎之上,甚至与残阴老道相当。

    少年冷笑一声,用矛头抵住了他的咽喉道:“如若你不是魔界中人,那你此行天山,不为别的事,为何偏偏为冰鸟而来?而且还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你难道还不承认自己是魔界派来的吗?”

    荆赤云霎时间闻言色变,惊道:“什么?魔界竟也再打冰鸟的主意?”

    少年道:“你可不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荆赤云竟意外问道:“那你和冰鸟是什么关系?你要这么护着它。”

    少年神情一滞,似万没有想到他竟问了这么一个问题,于是又刻起脸道:“这与你无关。”

    荆赤云面色严峻,道:“此事非同小可,如果你真是冰鸟的朋友,我对你绝没有敌意。不管你信不信,我荆赤云可以对天起誓,如若我是魔界派来对冰鸟不利的坏蛋,只叫我不得好死。”

    少年又是一声冷笑道:“誓言在我看来只不过是一句空话,正所谓耳听为虚。”

    荆赤云怒不可遏道:“那你怎样才肯相信我?”

    少年凛然道:“哼,鬼才相信你的话。”

    “你······”荆赤云忍无可忍,便欲起身再战。可那少年,手臂一动,长矛离他的咽喉又进了寸许,令其不敢妄动分毫。

    “不论你是善是恶,但你在这个时候想知道冰鸟下落,就算不是魔界遣来之人,那也是欲对冰鸟不利,其罪当诛。”

    “我能理解你保护冰鸟的良苦用心,但是你也不能这么是非不分吧?”

    “哼,巧舌如簧,纳命来吧。”

    荆赤云望着眼前泛着寒光的矛头,心中一阵绝望。见这少年蛮不讲理,他也是无可奈何,只得恨声道:“你要取我性命也可以,但我有一个请求。”

    少年厉声道:“休要多言!”

    荆赤云急声道:“如若你不答应,我必将与你拼死一战,也要保全性命,因为我答应过别人的遗命,一定要完成他的嘱托。”

    此时,荆赤云暗忖,如果他不答应,我必将拼死相搏,到时候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魅影拂指”。在他毫无防范之下,定能戳瞎他的双眼,顺利逃生。即使此招阴险毒辣,自己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尽管,未必就能胜过着眼前的少年。

    荆赤云心中甚是凄楚,此生不能报仇,覆灭魔界,实乃平生一大憾事。如若父母在另一个世界,又能体谅孩儿吗?可是现在又忍不下心抛下凌雪,实在有负叶吟风的重托。“与我同行的那个女孩儿,她的兄长临终前将她托付给我,请看在她无亲无故、孤苦无依的份上,饶他一命,并照顾她长大好吗?”荆赤云说完,早已涕泗涟涟,雾眼迷蒙。

    万万没有料到,此时的少年脸上竟出现了不忍之色,但随即又恢复了以往的面若冰霜。“好,我答应你,你可以安心上路了。”

    在这一刻,荆赤云痛苦地闭上了双眼,眼角有泪划过脸庞。

    “不要伤赤云哥哥!”就在寒光慑人的矛尖离荆赤云只有毫厘之差的时候,一声惊呼远远地传来。少年听闻声音,没有下去狠手。

    荆赤云睁开双眼,却见叶凌雪奔向前来,还年少的小女孩竟挡在了他的身前,目光迎上了那泛着惨白银光的矛刃。

    叶凌雪此举让少年大为惊讶,执着长矛的手竟然有些颤抖,就算如此,他还是没有收手的举动。

    望着前面如此秀丽可爱的小女孩,少年的声音冷冷地传来:“让开!”

    “不让!”三年来的磨砺已经让这个女孩儿变得刚毅勇敢。

    “快让开。”少年又喝了一声。

    “不让!”叶凌雪也怒视着少年,“你为什么要杀赤云哥哥?”

    少年面色突厉道:“因为他该死,我绝不容许任何人对冰鸟不利。”

    叶凌雪突然狠狠地说道:“既然你要杀了赤云哥哥,那我就先杀了你。”却见叶凌雪从容地从少年手里夺过了长矛,旋身反刺。

    少年怔了怔,任凭她抢过长矛。见长矛向自己递来,面对着那一张绝世容颜,他却并没有躲闪。

    矛尖竟准确无误地刺中了少年心脏的位置,虽然鲜血浸染了白虎皮一大片,但很显然以叶凌雪娇弱的身体,并没有使出致命的力道。

    如此惊变,叫荆赤云无比地感动,又是无比得惊愕,他呆呆地望向少年,静观其变。

    连少年自己都感到难以自信,他竟是这么的一时疏忽,百思之下,满眼尽是那张娇弱而又刚毅的小脸。如此力守承诺的他,如此舍生忘死的她,会是魔界派来的恶人吗?

    那少年倏尔笑了,是如此的灿烂的面孔凸显在夏日的夕阳里,烁烁闪光。他对荆赤云道:“现在咱俩各负一伤,算是扯平了,我也用不着跟你道歉。”

    望着与先前大相径庭的面容,荆赤云和叶凌雪彻底懵了,这是哪儿跟哪儿啊?

    少年又道:“我生平第一次败于人手,竟然是这位小妹妹,实在汗颜,先前得罪之处,还请恕罪。”说罢,便是躬身作揖一礼。

    叶凌雪见此变故,早已手足无措,尽显慌乱。荆赤云按住伤口,忍痛起身道:“不碍事,不知者无罪。”

    少年道:“如果我早一点相信你们,也不会弄得两败俱伤。”

    叶凌雪道:“那你现在为什么相信我们不是魔界派来的了呢?”

    少年“呵呵”笑了两声道:“因为你们都是有情有义的人,就算你们是魔界中人,也值得我敬佩。”

    荆赤云欣然道:“既然先前是一场误会,那么现在恩怨已消,我们且化干戈为玉帛,一笑置之吧。”

    少年由衷道:“荆赤云,对于别人对你的托付,你拼死也要守护,毫不犹豫的将生死置之度外,你是我生平仅遇的一位‘侠’。”

    荆赤云赧道:“你太客气了,不敢当,敢问兄台姓名。”

    少年展颜,笑容就像冰原上反射的金灿灿的阳光。“我不是人类,乃这天山之上的雪狐,故没有姓,且叫我‘流火’便是。”

    荆赤云乍闻这少年也是妖类,也有些诧异,但自从遇到过叶吟风、画儿之后,对妖魔一贯的深恶痛绝的心理也有了改观,便不再与对方心存芥蒂,遂展颜一笑道:“好,流火。”

    流火正色道:“此时天色已晚,天山又是高寒之地,一到夜晚,气温会骤然降低,这样对伤口大为不利。若不嫌弃,请二位屈尊驾临敝舍,让在下一尽地主之谊。在觅些金疮药为你治伤,以报适才唐突冒犯之罪。”

    荆赤云一听此言,心生感激,便道:“多谢美意,我们现已是饥肠辘辘,又无夜宿之所,现如今幸得地主相邀,实属万幸,那就却之不恭了。”

    流火见他应下,便即豪爽道:“请二位随我来。”

    荆赤云和流火受的只不过是皮肉之伤,故行走起来也与常人无异,速度丝毫不减。

    三人向北面高处行了两里地,便在流火的带领下来到了一处山麓下,此处三面环山,就在这里,荆赤云发现了一处矮小的山洞。即使三人还是少年,身材还不如成人高大,竟然也还要猱着身子才能通过。

    山洞里的光线十分地晦暗,饶是如此,荆赤云也有着豁然开朗之感,仅凭目光所及,竟还望不见四壁。

    即使这山洞及其宽敞高大,但是却感觉不到一丝寒冷之意,细细体察,竟有着一种温馨舒适的感觉。

    流火已经点燃壁上的松明,再觅得一些用草药研制的金疮药替荆赤云治了伤,自己也草草敷了些。

    荆赤云环顾周遭,发现这个山洞甚是空旷,除了一张石床和摆放日常工具的木架台,以及堆积的木柴,再也没有任何杂物了。如此这般,才更显得山洞的整洁干净。

    自进洞以来,荆赤云和叶凌雪均是较为拘谨,处处慎行。这被流火看在了眼里,他便笑道:“蓬门荜户,寒碜而已,见笑了。”

    荆赤云忙道:“哪里,是我们二人叨扰了,要不是你,我和凌雪就要在冰天雪地里挨饿受冻了。”

    流火道:“我这里也并非什么华堂广厦,二位就不要拘谨了,我流火虽是一介妖类,但生性耿直,不拘小节。荆兄不嫌你我人妖殊途,身份迥异,可见胸怀坦荡,正合我意。不如交个朋友如何?”

    “好啊,”荆赤云蘧然欣喜,“能得流火兄弟这样的朋友,实乃三生有幸。”

    二人击掌为誓,流火爽朗大笑道:“想不到我流火在天山隐居十数年,终于有人肯与我交朋友了。”

    “喂,臭狐狸,你只顾跟赤云哥哥好,就把我晾在一边呀?我可是堂堂仙侠荆赤云的小妹叶凌雪,难道还不配与你做朋友吗?”叶凌雪单手叉腰,对流火颐指气使。

    流火赧道:“不好意思,对不住,你当然也是我的朋友啦。”说罢,忙走过去与叶凌雪击了一掌。

    荆赤云听了叶凌雪无厘头的言语,直教他面红耳赤,不由愠道:“凌雪,胡说八道些什么?什么‘仙侠’不‘仙侠’的,我哪儿有这个名号啊?”

    虽是怒言,但声音却不高,在她听来,却像是害羞地喃喃抱怨。叶凌雪朝他俏皮地眨了眨眼睛道:“现在没有,并不代表以后没有这个名号啊。”

    流火也笑道:“对啊荆兄,人贵有志,谁也无法预料将来的事,我看‘仙侠’这个名号,你以后一定会实现它的。”

    荆赤云讪讪笑了笑,把话题转开,对流火道:“既然我们已经熟稔,以后就无须客套了,我就唤你‘流火’可好?”

    流火道:“当然,那我就叫你‘赤云’吧。”

    暮色渐深,洞外寒风怒号。但洞内三人却是毫无睡意,篝火畅谈,暖意融融。

    荆赤云深感流火惜友如金,交友至诚,便将心事寄托。把自己此行天山的目的告诉了他,此间也牵扯了许多自己的身世。

    流火认真听他讲完,也是感慨万千道:“仙界第一大将荆忌之名,早已威震三界,想不到他竟是惨遭同门师弟的毒手,壮烈牺牲,让人扼腕。更让人讶异万分的是,赤云你竟是名门之后,我与你交朋友,那真是大占你的便宜了。今日竟然误以为你是魔界派来的探子查找冰鸟的踪迹,更有得罪之处,还请海涵。”说罢,又是作揖一礼。

    荆赤云忙制止道:“流火,你又言重了,你我二人还说这些干什么?你要还这样,我可生气了。”

    流火恍然道:“不错,是我失言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你此时来天山找寻冰鸟到底所为何事?”

    荆赤云刚毅的面容上露出坚定之色道:“我要去仙界。”

    一听此言,洞内二人皆是吃了一惊。

    叶凌雪望着他道:“赤云哥哥,我以前原以为我们的目的地就是天山,找到冰鸟之后我们干什么,要到哪里去?你从来都没有对我讲过,原来你是要冰鸟带你去仙界啊。”

    荆赤云躲过她的目光道:“对不起,凌雪,我现在才告诉你,又要让你继续长途跋涉了。”

    叶凌雪使劲摇了摇头道:“不,和赤云哥哥一起冒险我很开心。”

    荆赤云终于感激的望了她一眼,随即转向流火道:“流火,你一定要帮我。”

    流火蹙了蹙眉头道:“你是要我帮你找到冰鸟,这当然没问题,我知道它在哪儿······”

    荆赤云一听大喜过望,但接下来的话让他一怔:“现如今整个仙界应该在魔界手中,其中定有重兵把守,你贸然前去,岂不是自寻死路。”

    “是啊,赤云哥哥,这可怎么办?”叶凌雪也担忧道。

    荆赤云迟疑了半晌道:“那个地方魔界的人一定不会发现的,只要到了那里就安全了。”

    叶凌雪奇道:“什么地方?”

    荆赤云解释道:“我知道仙界一处极其隐秘的所在,他们是万万找不到那里的。”但是话音刚落,心中又有些忐忑:“······但愿如此,我非去那里不可,就算历经前方是刀山火海,我也要去,因为那里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一个地方。”

    流火也忖度了一阵道:“到时有冰鸟这等神兽助阵,你们能安全到达也说不定呢。”

    荆赤云的胸中登时凝满了气力,信心大增。“该来的始终要来,终究要面对,我曾经很强烈得期待和魔界的决一死战,接下来或许我与他们的战斗会拉开帷幕,那种热血沸腾的感觉真的很让我期待呢。”

    流火道:“既然如此,那我明日就带你去寻找冰鸟。”

    荆赤云立即欣喜道:“那太好啦,太感谢你了,流火。”

    流火随即严肃道:“别高兴得太早,你们和冰鸟能否顺利地抵达仙界,犹未可知。”

    荆赤云和叶凌雪相顾愕然。“到底怎么回事啊?流火,你说清楚点。”叶凌雪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

    流火蹙了蹙眉头,这才道:“据我这几天的观察,天山之上竟多出了许多巨鹰,盘旋了一时后,又不见了踪影。这些巨鹰个头奇大无比,人间的鹰绝没有这类品种。”

    荆赤云想起了今日初遇流火时他对自己的误会,恍然道:“你怀疑那些鹰是魔界派来探查冰鸟下落的?”

    “不是怀疑,而是肯定。”流火顿了顿,向二人解释道:“天山地处高寒,除了本地的雪鹰、雪雁与我混的熟外,再也没有任何飞禽了。而且他们盘旋未久又得飞走,显然它们并不适应雪山高寒的环境。所以它们并不能探查多久,一直是一无所获。如果冰鸟一旦现身,带你们离开,它便脱离了天山这样对它大有优势的环境,那么就会很容易地被纠缠上了。”

    荆赤云恍然大悟,却又恨声道:“炅缙是想斩草除根,永结后患!”

    流火道:“不错,冰鸟虽是神兽,却始终是排在仙界三大神兽之末,炅缙当然会率先打它的主意了,以此再勒令其余二兽现身,如此计谋,可谓卑劣。”

    荆赤云诧道:“仙界三大神兽?不知其余二兽是······”

    流火笑道:“我久居深山雪地,向来与世隔绝,看来你比我还要孤陋寡闻啊。”

    荆赤云赧然,只是笑笑,便听流火讲下去。

    “所谓仙界三大神兽,除了久居天山的冰鸟以外,便是那火岩洞中的‘火凤’,以及迷雾森林之中的‘燃睛虎’。据说这火岩洞中是炙热岩浆遍布,凶险万分,令人不敢贸然进去。再说这‘燃睛虎’,世人也只是闻乎其名,并未有人真正的见到过它,它长什么样?有什么神通,根本一概不知。且连迷雾森林都没人知道所在,更别谈能见到燃睛虎了。”

    荆赤云听到的这些,具是闻所未闻,让他心中惊诧无比。这时,叶凌雪忧心忡忡道:“赤云哥哥,那我们明天去找冰鸟须得万分小心啊。”

    流火也道:“明日你们此行,必定不会一帆风顺,切记小心。”

    荆赤云眉头紧蹙,暗忖明日与魔界交锋在所难免,于是慎重的点了点头道。

    流火怅然道:“只可惜我现在还不能够离开天山,不能与你们同仇敌忾,助你们一臂之力了。”

    荆赤云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既然如此,我和凌雪小心应付便是。”

    流火拍了拍他的肩膀,信誓旦旦道:“待我将来修行大成之日,我一定会同你们一起对付炅缙这个大魔头。”

    “真的吗?流火。”荆赤云的眼睛湿润了。

    流火道:“当然是真的了,但是我有一个条件,你此行必须平平安安。”

    “会的,一定会的。”荆赤云有些激动。

    流火道:“其实你不用这么感激我,我是另有原因,因为我们有一个共同的仇人。”

    见流火的脸上流露出义愤填膺的神情,荆赤云诧异问道:“你难道与炅缙也有着很深的仇恨?”

    流火长舒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道:“抱歉,赤云,这件事我不想再提。”

    荆赤云暗忖,以刚才流火的表情来看,他对炅缙的恨,应当也如同我一般深恶痛绝。这也必定牵扯出他最伤心的往事,遂不再相问。

    至此以后,三人再也无言。长夜漫漫,便各自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