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刻骨师 > 第十二章 出征西陲 十二
    蔡钟德无奈地笑笑,“反正我蔡家输了宫斗,今夜左右是个死,何必再听你摆布?”

    “你痛快一点,我也可以让你们死得痛快一点。否则落到黎进手中,他有的是办法让你们生不如死。”

    蔡钟德不做声,微微眯起眼看着无邪,似乎在判断她的话有多少可信度。

    无邪不耐烦了,走到那群女眷中随手拎起一个,正是蔡钟德最宠爱的如夫人。

    她右手扣住如夫人的脖子问蔡钟德,“你说不说?”

    “老、老爷……老爷救我……”如夫人眼泪横流,将原先的花容月貌染成一片湿泞,颤抖着声音向太师求救。

    “不说?”无邪挑了挑眉,没有丝毫犹豫,“喀”一声捏断了她的脖子,又拎起下一个人。

    蔡钟德起先抱着“即使死也不能让对手如愿”的想法,他憎恶失败,更憎恶这种受制于人的感觉。多年来只有他威胁别人,没有别人敢要挟他,反正是一死,他宁可带着秘密进棺材,因此尽管对无邪残杀无辜的行为恨得牙痒痒,仍是咬紧牙关不放松。

    无邪一下子杀了三四个人,见蔡钟德还没有动静,渐渐失了耐心。她用眼神在女眷中搜罗着,忽然发现一个怀抱婴孩的少妇,隔空施展内力,脚步未动而一把夺过来晃至太师跟前,“这个孩子尚在襁褓,听闻太师上月喜得金孙,想必是这个了?”

    少妇拨开人群冲过来,“孩子,你把孩子还给我!”

    无邪一脚将她踹远,看似温柔地抱着孩子,然而那刚刚杀过人的右手轻轻在孩子脸上抚摸着,威胁意味极浓。

    婴孩经此一闹,受了惊吓,放声大哭起来。

    他这一哭,少妇忍不住大哭着膝行,死死抱住无邪的腿,“求求你,把孩子还给我,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我们夫妻成亲五年好不容易才有了这个孩子,我十月怀胎一朝分娩,他是我的肉,是我的命!呜呜呜……求求你不要伤害他……我的命你尽管拿去,但是别伤害他,我求你了……”说着她又拼命给无邪磕头,“求求你……求求你……只要你放过他,我愿生生世世给你当牛做马——”

    这少妇是罗翰林家的千金,大家闺秀出身,从小娇生惯养,嫁到太师府来更是一跃成为京城最金贵的少奶奶,平日里生活富足闲适,出入有专人服侍妥帖,如今为了自己的孩子也是性命、尊严什么都不顾了。

    “生生世世?”无邪看着婴孩白胖的脸蛋,轻轻地自言自语,“真可惜,我没有生生世世了呢。”

    蔡钟德老泪纵横,摊开双手,“我有什么错?不过是输了罢了。他高骕就是好东西么!纵使我犯了十恶不赦之罪,稚子何辜,你需要这样赶尽杀绝么!”

    “好一句稚子何辜!当年无忧刚满周岁,岂不也是稚子何辜!你们却为了争权夺利,为了一己之私栽赃我师姐,还怂恿皇帝一次次派出大内高手追杀他们母子二人。若今天我要对你的孙儿下手,也是让他偿还二十年前你欠下的债!”无邪说着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婴孩承受不住内力的激荡,脸色陡地发青起来,哭声也变得断断续续。

    “女侠住手!”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噗通”一声给无邪跪下,正是孩子的父亲,蔡钟德的儿子蔡显,“无论我们有多少对不起你的,请放过我的孩儿,我愿一命换一命!”

    “换命?”无邪想起无忧给他续命之事,心中陡然一惊,难道……难道是因为无忧将十二年阳寿续给她而有折寿此报?

    少妇见她脸色突变,担心孩子随时可能遭到毒手,不管不顾地喊道:“请女侠饶了我儿性命!我无意间听闻此事是国师打探来的消息,让家翁用八百里加急传给敌国——”

    蔡显狠狠打断她的话,“你胡说什么!”

    少妇揪住他的衣襟,“我有什么办法!都是你们惹出来的事害了孩子,只要能救孩子……我求求你,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请你放过我的孩子,放过我的孩子……”少妇头发早已散乱,沙哑着声音哭喊道。

    无邪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无忧……恐怕早已不在人世了吧……只是你们将消息扣了下来。难怪高澜对他要参军没有表示出一丁点的阻拦,也许早就在等着今日。无忧之死,是高澜、国师、太子、庆王,还有你——蔡太师共同的杰作!他没有死在任何一个人手上,所以你们任何一个人都不用对此负责,对不对?”无邪冰冷的声音回荡在院中,有如索命罗刹。

    “无忧是师姐唯一的骨血,是莫氏唯一的传人。我可以容忍你们陷害师姐,却不能让莫氏开了吃哑巴亏的先例。”

    镆铘剑再次出鞘,从剑身至剑尖都冒出丝丝寒气,那不是人间该有的温度。

    “弋阳莫氏,只有我负天下人,没有天下人负我!”

    无邪左手抱着婴孩跃至半空,运气至执剑的右手,大开大合的招式送出,剑未见血,已有十来人倒下。这些人甚至连喊叫都来不及发出,就直直栽倒在地,倒地后才一个个从脖子断裂处“咕嘟咕嘟”地冒出鲜血。

    花团锦簇的太师府,霎时变成最惨烈的刑场。

    当性命之忧近在眼前时,众人尚能凭借最后一丝求生的欲望保持理智,但当他们发现死神已真真切切来到身边让他们无处可躲时,人性中最后的疯狂爆发出来。

    尖叫声、辱骂声、诅咒声交织一片,人们奔跑着、闪躲着、推搡着,树后、假山中甚至池塘里,人们寻找着每一个可以成为藏身之处的地方。为了那可能获得生存的方寸之地,他们互相挤压、踩踏,恨不得用别人的尸体为自己构筑起一道防御城墙。

    然而跑得再快也没有无邪的剑快,躲得再隐秘也躲不过无邪的火眼金睛,面对这群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她连招式都不必使出,只消挥动几下镆铘,就又增加了几条剑下亡魂。

    杀得兴起的无邪忽然停了下来,原来是手中的小小婴儿动了一下,发出“呜呜呀呀”的声音。

    小婴儿向空中胡乱伸着白胖的小手,两颗黑玛瑙一样的大眼睛比夜色还深重,“骨碌碌”转了两下,盯住无邪看。

    也许是没见过这个陌生的女人,强烈的好奇心盖过了婴儿心中本能的惧怕感,“咿呀呀……”他努力向无邪伸手,试图向她再靠近一些,全然不知这是个下一刻能取他性命的刽子手。

    无邪的长剑竟慢慢放了下来,“哐当”一声落在地上,她像中邪一样,轻柔地摸了摸孩子的脸庞,细滑的皮肤让她忍不住多流连了一会儿。

    她想起十九年前抱着无忧的时候也是这个模样,那时无忧也是无视她的冷漠,笑呵呵地朝她伸出手,做出索取拥抱的动作。

    她一生中,大概只有无忧和这个孩子没有被她的冰冷拒之门外,反而努力想要打开她这扇早已上锁、生锈了的大门。

    仿佛十九年前无忧的温热又回到她怀中,再回首却已不见他的模样,指尖只剩冰凉。

    “无忧……”无邪这才真正意识到那个陪伴了他十九年的男孩子,那个从来不拒绝她的冷淡的徒弟,从这个无情的人间,离开了。

    她的心口忽然传来一阵疼痛,仿佛心脏被掏空了一块,“呼呼”地透着风。

    同样的柔软,同样的温热,她忽然就下不去手了,尽管他是害死无忧的凶手之后。

    眼看着无邪慢慢从疯狂变为呆怔,少妇赶紧上去抢回自己的儿子,失而复得,死而后生,让她的眼泪流得更凶更急,紧紧将脸贴在孩子小小的脸蛋上,发誓再也不放开。

    蔡钟德朝蔡显使了个眼色,蔡显悄悄拾起地上的镆铘剑,用力朝无邪的背心刺去。

    莫无邪虽然已神游太虚,但毕竟是江湖数一数二的高手,即使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危险,身体的感知已经做出本能反应,朝旁边让了让。

    只是毫厘之差,心脏要害处已经避开剑刃,然而肩窝依然被深深刺入。

    剧烈的疼痛将无邪从往事中唤醒,她用力翻转身体,从剑刃的戳刺中脱离出来,发现镆铘剑已开始慢慢渗入她的鲜血,

    蔡钟德以为一击得手,纵声大笑,“哈哈哈——我一生不受人要挟,岂能受制于你这个女人之手?我们的密探传来消息,你的徒弟已经死了,死得透透的了!我这就送你去见他!”

    极难得一见的温和神色从无邪脸上消失,她面若冰霜,语气也似结了冰,“愚蠢!”

    下一刻蔡钟德笑不出来了,因为他发现无邪的双眸变得通红,右手一抖,长剑竟似有生命似的从自家儿子手中飞到了她的手中。

    “镆铘见血,不尽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