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江山乱 > 第十六节 诗作
    烟锁池塘柳!

    这五个字看起来简单,实际上却是包含五行,每个字的偏旁都是五行之一,金木水火土。再将这些字连起来一念,又形成一种意境。好像描绘的一个安静得早晨,池塘上雾气环绕,池边有柳树,也仿佛被雾气束缚住了枝叶,静静地享受着清晨的宁静!

    江峰念出上联之后,紧盯着公子哥,只希望这题能把他难住。公子哥听了题,也是皱眉沉思起来,感觉得这题颇为棘手。年轻公子思索片刻,还是想不出,回头望向美貌女子,狡黠道:“柳如,这题我看也颇为简单!”

    “哦?”柳如应了一声,不置可否。

    “我以前常听母亲夸你聪慧,这题想必你已经有了答案!”年轻公子哥又笑道:“这花灯,我可是准备买了送给你的,你总也要出些力吧!”

    众人闻言,都是心中暗骂。这题目看似简单,其实要真对得好却也有些难度,围观的几个书生也是想到现在都还是没想出来好的下联。这小子也是无耻,自己想不出来,却要问一个女孩子。问也就问吧,却还要找这么些理由。

    江峰也是松了口气,只道这公子哥方才想出第一题,也许是因为愚者千虑必有一得吧。这第二题出来,他就立马被打回原形了。只是那美貌女子想了一下,便眉头舒展,难道是想出来了下联?

    江峰疑惑刚起,女子就解了他的疑惑。女子突然笑道:“我可没说要这花灯,只是你自己要买的。”女子笑意才起,围观众人都是一阵失神,只觉得此女子笑起来真可比的上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公子哥一声苦笑,道:“你若是想到了,便说出来嘛!”

    美貌女子也不矫情,直接说出了心中的答案:“桃燃锦江堤。”

    女子声音虽小,江峰却也听到了。脸色一阵发苦,本觉得对面站着两财神。怎么的财神突然变成了扫把星,专门给自己带来霉运的。

    江峰听了女子答案,自然知晓此下联不错,金木水火土,五行都有,一句话读下来也是意境全出。虽然和自己的答案不同,但也是完全对得上的。自己想出来的下联是“酒铃堂案灯”。许是文由心生,江峰现在穷困潦倒,想到的自然不会是莺莺燕燕、良辰美景。他这句“酒铃堂案灯”却也是显示出了他现在的孤苦心境。而叫柳如的美貌女子身为一个女子,想得更多的自然是红花绿叶、锦绣江色,想出“桃燃锦江堤”这下联也是正常。

    女子说出答案的时候,其他文人墨客都是还在思索。相形见拙,这女子倒也是才貌双全、秀外慧中。围观得几个书生都是面露羞赧之色,若是比不上年轻公子哥也就算了,现在竟连一个女子都比不上。不过,转念一想,这些字谜词对都是旁门左道之学。自己专研帖经墨义诗赋,在这些歪才上略有不如,也不是羞于启齿之事。这么想想,几个文人又是心中宽慰不上。人本就如此,对于自己达不到的事情总是能找到各种理由为自己辩护,自我安慰罢了。

    公子哥问江峰道:“桃燃锦江堤,对你的上联,可行?”

    江峰叹道:“姑娘公子都是大才,珠联璧合,想出这佳句,正是应景。当然可行!”江峰虽然心中对于他俩能连解两题感到气恼,但口头上还是不吝赞美之词。现在只能寄希望于第三道题了。

    “你快说第三题吧!”却是那个年轻书生问的。那年轻书生自觉两次都被人比了下去,心中不服,还想听听第三题,看能不能比他们先想到,找回些场子。

    江峰心中暗道:他俩正主都不急,你急什么?

    心中这么想,倒也依言念出第三题,道:“前两题,一个是字谜,一个是对联。这第三题却是考的诗赋!”

    “诗赋?”众书生都是面色微喜。这不正是自己的擅长!

    华朝开科取士,除了考墨义、帖经、策问,也还考校诗赋,故如今文人书生也对诗赋颇有研究。

    公子哥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看起来胸中真长了几棵竹子。公子哥问道:“要作诗?作什么诗?”

    江峰笑道:“公子要买的这个花灯,纱绢上的画描绘的是一个女子。那公子便就以这女子为题,作一首诗即可。”

    “诗有好坏,那作出来的诗到底可否,总要有个判别办法吧?”说话的却是那个年轻书生。他最开始还想帮公子哥一把,现在见公子哥连破两题,好像比自己都更厉害的样子。心态骤变,现在只想着那公子哥作不出诗,出一出丑。自己先问好规则,防止等会年轻公子哥随便作一首应付了事。

    江峰早就想到了这一点,又道:“这也简单,这里围着的人有好些都是满腹诗文,辨别一首诗的好坏自然不在话下。等下这位公子作出了诗,到底好还是不好,在场众人皆可为证。”江峰心想,这公子哥也不知道能不能写出诗,就算真的写了出来,在场的好些都是文人,文人自傲,当然不肯认为别人的诗作作得好。这么想想,自己要挣那三贯钱倒也还有些希望。

    围观众人暗自点头,也觉得这个法子颇为公正。

    江峰见公子哥并无异议,于是蹲下身子,从摊子下面搬出一摞宣纸,有一尺厚。宣纸上都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好像是练得书法。上面的字笔走龙蛇、力透纸背,倒是一手好字,这些都是这年轻摊主写的?

    江峰翻起那摞宣纸,想找张空白的,翻了半天,也没找着。只好挑出一张,翻过背面,铺在桌面上一块空处。

    江峰道:“公子若是想好了,可以将您的大作写在这纸上。”

    公子哥皱了皱眉,翻过那张宣纸,看着上面写的字,有些兴趣的样子。问道:“这都是你写的字?”

    江峰笑了笑道:“摆摊闲暇之余,胡乱涂鸦的!”

    公子哥看着上面的字,收敛笑意,轻声念道:“九曲黄河万里沙,浪淘风簸自天涯。如今直上银河去,同到牵牛织女家。梦得先生这首诗作得好,你的字写得也好!”

    江峰道:“公子谬赞!”江峰心中疑道,刘梦得这首诗其实并不出名,这公子哥竟然也知道。看来他也许真的有几分真才实学。

    “那几张字可否给我看看?”公子哥指了指江峰身后那摞纸,问道。

    江峰虽然心中疑惑,但还是将那摞纸递了过去。

    年轻公子哥接过纸张,翻看起来,过了半晌。终于抬头,嘟囔了句什么。

    江峰只以为他想从自己誊写的这些诗作中找出些灵感,见他看完,忙问道:“公子可有想出诗作了?”

    年轻公子哥放下手中的纸,突然笑了笑,道:“其实嘛,本公子要说歪才倒是有一些,但你若要让我作诗,我决计是半天都憋不出一个字来。”

    江峰闻言,终于松了口气,心道,还好他真是写不出,不然自己赔了夫人又折兵,三贯钱到不了手还要白送一个花灯。

    围观得几个书生虽然在看热闹,但方才其实也都在认真想要作出一首诗来,有的人已有腹稿,笑意盈盈。现在听得年轻公子哥说作不出,心中都是松了口气,看来这还真是个纨绔子弟、不学无术,当然,偶尔也有些歪才!

    年轻公子哥倒也干脆,解不出第三题,直接就从口袋中摸出几颗银子,递给江峰。

    江峰接过银子,三贯有多,正要找钱,没想到年轻公子哥大度地一甩手,笑道:“不用找了,这个灯笼倒也精致,三贯钱还是价低了。”

    江峰连声道谢,将那花灯取出来,穿好提手,递给公子哥。围观众人都是暗笑,这公子哥看起来是真的出手阔绰,这花灯其实最多值五百文,没想到这人出了六倍的价格,还自以为买便宜了。果真是富家子弟啊!

    扬州夜色迷人,却也有尽时。明月当空,寒夜渐晚,运河沿岸行人都渐渐消散,边上小摊也都开始收摊。

    柳如和文思昭两人静静地行在道上,正往客栈走去。方才那美貌女子叫柳如,那年轻公子哥自然就是文思昭了。但是现在两人都是两手空空,刚买的花灯也不知跑哪去了。

    柳如跟在文思昭身后,突然笑了笑。

    文思昭回过头来,疑惑道:“你笑什么?”

    柳如闻言,道:“我突然想到方才来时说的话。”

    “什么话?”

    “我说少爷自西北六年回来之后,变了许多。”

    “然后呢?”

    “其实有一点,少爷还是没变的。”

    文思昭疑惑道:“哪一点?”

    柳如笑道:“出手阔绰,花钱如流水!”

    文思昭闻言大囧,狡辩道:“钱不是用来花的?难道是用来看的?”

    “但你却用别人一个月的花销买了个花灯,买了也就罢了,却又直接扔江里了。这点果真还像是以前的那个二少爷!”柳如看了眼江面,江上一片灯火,其中有一个灯火格外明亮。

    文思昭笑了笑,道:“我说送给你,你又懒得提,不放了还能干嘛?”

    柳如笑了笑,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又道:“其实,我知道方才那第三题,少爷肯定也能答出的。”

    文思昭不语。

    柳如又道:“想当年,少爷你文采风流,出口成章。就算是先生那般严苛保守之人,也都常跟夫人说你有天纵之才,文韬武略无有不精!”

    文思昭突然叹了口气,像是在追忆往事,道:“其实刘先生才是真正的大才!”

    柳如道:“像方才那样的诗词,少爷都是信手拈来,唾手可得的,少爷方才为何装作作不出的样子?”

    “兴许是六年之后,以前得东西都忘了罢!”文思昭笑笑道。

    柳如自然不信,也是笑了一下,道:“其实你不说我也能猜出。”

    “哦?”

    “方才那摊主跟其他摆摊的人还是有些不同的。那摊主虽看起来阿谀奉承,像个生意人,其实却终究掩盖不了他的读书人气质。现在我朝开科取士,许多文人纷纷想借此机会做官发财。但终究有很多读书人为了生计不得不放弃学业,方才那摊主应该就是如此。刚才他搬出那一摞纸,想必是虽然做生意,但仍不忘学业,还是每天勤练书法。”柳如心细,一一分析道:“少爷可是见他颇为不易,所以才故意不会作诗,送了他几贯钱?”

    文思昭笑了笑,叹道:“其实我也没你想得那么好。我只不过是觉得我父亲能赚钱,我总要能花钱才是。不然家里都是铜臭可不好!”说完干笑几声,转瞬又沉默下来,不知想着什么。

    柳如也不再说话,两人沉默无言,缓步向客栈行去,只余明月孤零零的挂在高空,皎洁无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