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高塔王国 > 第十六节:明辉的梦境
    “滚!滚开!”

    躺在床上的明辉狠狠地捏了一把旁边赤裸女人的胸脯,他突然大吼一声。

    嗓音极其刺耳,甚至缺少了曾经的雄壮气息。

    刚才还在娇.喘的女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怒吼吓了一跳,赶快从明辉的身上挪开了屁股,她略带惊恐地躺在明辉的一旁,她的手还在抚摸着明辉的下体,似乎还想挽回些什么。

    可是那毫无知觉的下体已经如同一截废木,完全没有任何变化。

    “我说了,滚开。”明辉再次强调,他的表情无比凶狠。

    这女人只好顺从地从床上下去,颤抖着穿着衣物。

    看着眼前女人的离开,明辉拿起床边桌子上的酒,大口地吞下。尔后他大声喘着粗气,回想着那天的场景,那柄剑直直地穿过了他的腹部,在平原上诸多贵族的注视下,自己倒在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奴隶面前。这场屈辱的战斗纵使他现如今已经如同一个废人。

    想到这里,他情不自禁地怒吼了一声,把手中的酒杯扔了出去。

    他不知道这样愤怒的场景已经出现多少次,自从那天结束之后,他便一直沉浸在怒火之中。他的脊椎被刺穿,下体已经完全没有了直觉,甚至连象征长子荣耀的双翼也完全不能再抖动。他无法走路,飞行,也无法进行像刚才的那种男欢女爱之事,这已经俨然如同废人。

    明辉知道这代表着什么:硕大的烈阳营权位之争已经蠢蠢欲动,很快,他的弟弟就会替代他成为长子,但是那个双翼瘦弱的次子很难胜任这个位置,也许自己的父亲会再找一个女人生育长子,也许他的伯父会趁机扶持自己的长子上位……这一切已经和他再无关联,他的荣耀以及权力在那一刻已经荡然无存,而如今仅剩这一副残缺的躯体和屈辱的灵魂。

    屈辱和怒火无时不刻地在折磨着他,让他在这些日子里一直未曾踏出房间的大门。失去了一切的他甚至有些开始惧怕房门外的事情,他惧怕那些眼神,那些在耳畔的议论,甚至是自己的父亲。

    在那天之后,他的父亲烈辉只来看望过他一次,而那一次也如同例行公事一般。他知道身为审判者的父亲能给予自己一个公道,但是他拒绝了父亲的审判,他告诉父亲,留住那奴隶的生命,自己要亲自杀了他。

    面对自己孩子的决定,烈辉默默地点了头,他只是冷冷地盯着躺在床上的明辉,并没有了其他的话语。

    而明辉知道那种眼神的含义,质疑与失望,甚至带些嘲弄。

    他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在奔牛平原上,所有人都敬畏着两个人,一位是明月营那罪恶滔天的地下审判者铁木明月,一位便是自己的父亲烈辉。而前者早已死去。自己的父亲身为最为神秘的审判者第七人,尽管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可是依靠着他那沉稳老练的行事风格和永不出错的决策,依旧赢取了这整个平原上贵族的敬畏。明辉在这样一个人的身边长大,他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向自己的父亲看齐,可是事与人违,如今他得到的,只剩下了父亲冰冷的目光。

    所有人都抛弃了他,甚至是仆人也不愿意来到这个房间。而刚才的那女人,也只是一名妓.女,为了验证自己那腐朽的身体。

    在这个时候,他想念着自己的母亲。

    即使像现在这样,无人问津,众叛亲离,明辉知道,他的母亲绝不会放弃自己。

    可是那名来自于南方沼泽的女人早已经死在了权力的斗争之中。她虔诚地信仰着红衣女神反被当做巫女处死——这个平原上的贵族不愿意相信魔法,他们惧怕魔法。明辉还能记得母亲临死前的呢喃,她告诉明辉终究会见识到魔法的力量,会因此而强大无畏,会改变这个腐朽的土地。

    他想念着母亲当年的话语,现如今他已经沦为此番模样,那些该死的魔法为什么还不降临在自己的身上,他祈求着自己早已魂归神国的母亲,祈求着奇迹的到来。

    “明辉大人…”

    在他悲伤地思考着这些事情时,却看到了那名女人的到来。

    “我看到了那女人的离去,是不是不合您心意?”

    明辉看了看眼前的这个女人,她名为安尘,是来自于南方沼泽地的自由人。明辉并不了解这个女人的身世,只知道她来自于母亲的故乡,为追随自己的母亲而来。可是在母亲死后,这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女人总是陪伴在他的身边,如同一名女仆,甘愿为他做任何事情。在他之前的日子里,身边总是拥簇着很多女人,他并不在乎这最为不起眼的一个。而在现在,他的繁华已经落尽之时,周围的女人烟消云散,恰恰只剩下了这最为不起眼的一个。

    “滚开…”明辉依旧没有好脸色,他说道,“你们是为了嘲笑我…”

    招来妓.女这件事尽管是明辉自己的安排,可是他现在扭曲的心态已经将周围的一切都视为对自己的嘲笑。安尘知道明辉的想法,她并不畏惧,也没有生气,只是静静地说道:

    “没有人会嘲笑你,所有人只是…”

    她原本想说“同情”这个字眼,可是她意识到这个字眼也会招来明辉的愤怒,只好不再说下去,转而说道:

    “明辉,您会好起来的。”

    明辉冷笑了一声,他不怀好意地训斥道:

    “怎么证明?你有办法吗?告诉我,你这个女巫,你有什么办法让我好起来?”

    明辉说完这话心里一惊——“女巫”这个词汇是蔑称,在此之前他曾极其反感这个词汇,因为这两个字眼代表着对母亲的污蔑。而如今的他已经主动将这个词语说了出来,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不要这么说…明辉。”安尘坐在床边,温柔地说道,“您母亲曾说过,’困境之际,无力挣扎,唯有虔诚祈祷。’”

    “女神会给予我们什么?如果她真的能看到这一切,为什么我的母亲还会死?为什么我还会这样?”

    “她没有死,只是去了更美好的地方…”

    “当我是三岁孩子吗?”明辉大声嚷道,“这他妈只是哄小孩的故事罢了!”

    安尘从袖中掏出了一尊女神的雕像,放在了明辉的床边,她小声地说道:

    “明辉大人,相信我,她会给您启示,陪伴您度过难关。”

    “你来这里就是为了给我一个玩具搂着睡觉?”明辉迅速地夺过那尊雕像,并扔在了地上,“我告诉你了,我他妈的不是三岁的小孩!”

    看到这番反应,安尘叹了口气,她蹲下身去将雕像捡了起来,并轻轻拍去灰尘,将它小心地放在了一旁的桌上。

    她没有再说话,推门离开了房间。

    这个夜晚恢复了平静,明辉半卧在床上久久无法入眠。他盯着眼前这空荡荡的房间,那些屈辱和怒火依旧在心中翻滚着——可是他的目光却总是忍不住落在眼前那尊可怜的女神雕像身上。

    他有些惭愧刚才对安尘的态度——一些心底的记忆也随之涌现。他突然想起来关于安尘的故事,母亲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之际,曾吩咐过安尘陪伴在明辉的身边。明辉还记得母亲曾经的话语,她不愿意让自己的儿子陷入权力的斗争之中,她不愿意让自己的儿子变的如同自己的丈夫一样。母亲曾说过:安尘是自己最为纯净和善良的学生,让她陪伴你左右,在没有我的岁月中,让她指引你的方向。尽管安尘在之后的岁月里一直做到了他母亲的吩咐,而自己却早已经把这些教诲抛到脑后。他总是向往着自己父亲的形象,沉浸在权力与金钱带来的快感之中,早已经将自己的母亲忘却。而唯有此时此刻,在他人生最为艰难的阶段,他才再次想起了自己的母亲,还是带着抱怨的索取,尽管他知道那是不可能实现的事情。

    想到这里,他望着那尊雕像,心中略带愧疚。

    可是愧疚并不能让他好受一些,心中的怒火无时不刻在燃烧着,很快,他盯着那雕像,心中又开始了对这遭遇的憎恨与愤怒。

    夜晚很快便过去,明辉的每一夜都伴随着这些想法入睡。尽管他一天到晚几乎总是在床上,可是怒火依旧燃烧着让他筋疲力尽。

    他开始学着向这尊雕像祈祷,祈祷奇迹的发生。

    他明白,自己该做些什么,改变自己的命运。

    在这些岁月里,安尘一如既往地陪伴在他的身边,和他交流着关于女神教义的真谛。她还会告诉明辉外面发生的事情。

    关于信仰,安尘告诉明辉,愤怒并不是坏事,反而是一种力量,女神乐于看到她的追随者拥有这种力量,但是,这种力量来源于怒火所驱使的行动力。如同她曾对自己的姐姐们所做的一切,面对那两位邪恶的女神,红衣女身的怒火转为了力量,成为了高塔之外的阳光,照耀着我们赖以生存的世界,开辟了这一切的秩序。明辉开始理解这教义,他将怒火压抑在心中,寻求着改变的方法。他也坚信女神会给予他重新站起来的力量。

    而外面发生的事情,尽管明辉已经不再关心。可是安尘还是告诉了他:烈阳营正在紧锣密鼓地训练着斗士,以应对不久后的十字竞技大赛。而天气越来越热,盛夏的光芒让这片土地有些干旱,不过不必担心,女神会保佑这里。

    此时此刻,明辉已经不再关心周围的事情。他的心中只有一件事情,便是复仇。

    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他愿意付出一切。

    在这个夜晚的谈论之后,安尘离开了房间。明辉望着那尊雕像准备睡去。可是这个夜晚他感觉到了不同,也许是遗传与母亲的某种对魔法的亲和,他似乎能预知到这改变的到来。

    他死死地盯着女神的雕像,周围一切安静。夜晚的微风吹拂着窗边的烛火,光芒跳跃着。尽管已经到了深夜,房间依旧有些燥热。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滴,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依旧没有知觉。

    可是他并没有失望,明辉依旧充满期盼地望着眼前桌上的雕像,等待着女神给予他的回应。

    他感到了一股轻盈,如同一双无形的大手,在轻轻地托起他的躯体。他感到了自己的身体在蠢蠢欲动,不久后,他腾空而起。

    腾空而起,如同灵魂出窍,他离开了这张床。

    顺着房间的窗户,他飞了出去。

    起初他有些惊恐,可是不久后,他展开了双翼,像以往一样翱翔了起来。

    女神终于给予了他回应。

    他腾空而上,翅膀灵活地煽动着,很快便来到了奔牛平原的上空。

    静谧的平原在午夜陷入了沉睡,透过夜色的笼罩,他看到了平原上大大小小的营地:他看到烈阳营那扇骄傲的旗帜在夜风中微微抖动,而营地中的贵族城堡,一些灯火还在亮着,也许是在谋划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他并不在乎,甚至感到恶心,他煽动翅膀继续飞行着,很快烈阳营便抛在脑后,不久后他看到浑河的水正奔腾着涌向平原中心的波涛营,在那里水源将会被分流到各个营地。他看到夜色中,波涛营的水车正缓缓转动着,如同这个平原的心脏,源源不断地维持着这里的农田。明辉飞行得极其迅速,很快他便看到了明月营,这个营地的城堡上,有一只巨型的月亮标志,在那标志的中央,镶嵌着一枚价值连城的宝石,在夜色中散发着独特的光芒。关于月亮,明辉知道那只是传说中高塔之外的东西,伴随着阳光的逝去而出现在那充满危机的天空中,由天空女神掌管,是不详的征兆。他鄙夷这的东西,更鄙夷这个家族。然而就在他思考之际,眼前浮现出了晨风营——这个营地的出现让他的一切想法都停止下来,愤怒再次出现,他几乎要俯冲下去,闯进那肮脏的奴隶住所。可是理智控制了他的行为,他知道自己的力量还没有完全恢复,只能就这样看着这片纵使自己成为这番模样的营地。

    他就这样飘荡在平原的上空。再次翱翔天际并没有给予他任何愉悦,很快他便厌倦了这种感觉——他意识到自己并不渴望恢复之前的状态,正是由于这种状态让他在晨风营遭遇失败,他贪婪地渴望一种更为强大,压倒性的力量。

    或许是女神聆听到了他的心扉,很快,他从空中不由自主地开始降落。转眼间已经站在了地上。

    他感到一切是那样真实,他动了动双腿,发现充满了力量。他有些惊讶——那双腿开始了奔跑,如同草原上品种最优良的奔牛一般,周围的景色风一样地在眼前消逝,他的速度掀起了尘土,如同风暴。在这个时候,他才感到了这些日子里第一次的欣喜。他甚至高声呐喊起来。可是很快他发现这力量在指引着一个方向,他看到了不远处一座黑暗的堡垒。他能叫上名字,那便是曾经奴隶叛乱战争的始发地,铜炉营。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来到这里,这座营地在战争结束后早已经荒无人烟。那残破的楼宇饱受战火的摧残,在黑夜中散发着可怕的气息。明辉的速度开始减慢,穿过残缺的大门,他停在了这黑暗营地的中央。

    他疑惑地看着周围,可是力量却不由自主地衰退。几乎是在一瞬间,他瘫倒在了地上。下半身再次失去了直觉。

    “该死的!”他咒骂了起来,可是这无济于事,周围死一般的宁静。

    他等待着那股力量——至少他自己这么认为。可是过了好久,他依旧瘫倒在那里,他开始想办法逃离这里,试图撑起自己的身体,向营地外面爬去。

    这个时候他看到了一些模糊的光芒。似乎是死去士兵的鬼魂,这令他有了一丝恐惧。他加快了速度,艰难地朝外面爬去。

    而那些模糊的光芒则离他越来越近,他惊恐地抬起了头,看到了一名手持剑盾的男子在自己的面前。尽管那男子显得那样真实,可明辉依旧知道那只是一名士兵的亡魂,他转过了身,内心的恐惧蔓延到了极致。

    而那亡魂不仅仅是一名士兵,他看起来更像是一名领袖。他的躯体正在汇聚着,变得越来越真实,他看到这个男人有着黄色的头发。而在这男人的身后,更多的士兵亡魂出现,如同一支军队。

    “贵族…都得死…”那黄色头发的领袖用极其低沉的嗓音吼道,他举起了手中的剑。

    “不…”明辉看着那快要落下的长剑,他双手挣扎着向后退缩...

    就在这剑落下之际,明辉的躯体剧烈地抖动着。

    他睁开了眼睛,发现夜风吹拂,烛火在闪烁。

    女神的雕像依旧在自己的床前,像是在诉说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