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先,慕容光也是很震惊的,他如何都想不到,皇上会给自己来密信。
没有客套、没有寒暄是自然,但字里行间也没有命令、没有呵斥。语气平淡到可以说没有语气,信件的内容也是几位精炼、一目了然。
那日,黄杉斟酌着语气,让皇上修改了七遍这才有了这封信,所以单从字面上,众人都分析不出来皇上是否还有其他的意图。
“公子,我们若是放了韩益,皇上还真能饶了咱们不杀?这‘再做斟酌’到底是什么意思啊?”易商棋不懂,难道皇上真能为了韩益的性命,饶了这与朝廷为敌的所有人?
“饶了咱们不杀,也自然有治咱们方法,只怕那时才生不如死呢。”尹之亦不以为然,如今韩益才败落,皇上就来此一计,想来他的意图哪里就是这么简单。
“先生以为呢?”慕容光转而去问子车靖。
“向来皇帝眼里的钉子,还有不拔的道理?且不谈如今的皇上,就是历朝历代,容得下对手的皇上又有几个。无论皇上用什么手段,铁腕或是怀柔,不过就是换个名字,最后,不都是一个下场吗?”
子车靖看得透彻,虽然不晓得皇上的意图,但也明白,从塞通那日起,众人就不能再盼个忠义两全的结局了。
慕容光是故意这么一问,主要为了听子车靖的决心。自己牵扯了这么多人来做担着性命的事,多少有些不安,听子车靖看的开,心中便也安定了不少。
“那皇上这又是何必,用这么拙劣的谎言,难道真是无计可施了吗?”庄维画气急,这种摸不清看不透的感觉,真是让人厌烦。
“他这哪里是没有办法了,明明这便是最好的办法。”乐予然说着,抬头看了一眼慕容光。
慕容光了然一笑,接着话说“是啊,纵使是像我们这样大逆不道的通缉犯,皇上都能为了韩大将军而放下了身段,主动议和,在别人眼里,是何等的宽宏仁慈、惜臣爱才啊。”听着这里,庄维画不屑的眼神中增添了愤怒。
“而我们,不但擒了忠君爱国的韩大将军,还蔑视皇威,得寸进尺。”慕容光直直的看向了乐予然“皇上先礼后兵,得了道理也得了民心,而我们,无论是降或不降,结果都不容乐观。”
“但是不降还有的一拼,要是降了,就只能听天由命了。”乐予然说完继续闭上了眼,算是表了态。
“哎呀呀,我这人最烦的就是什么天地神灵了,要我天天和他们祷告,还得看着皇帝的脸色行事,可真是饶了我罢!”尹之亦夸张的苦着脸,眼神坚定望向慕容光。
慕容光转回头,正想着如何问先生的意思,子车靖就开了口“方才我也说明白了,公子要是还不明白,我可真要好好考虑是不是跟错人了。”
慕容光一笑,心下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我的命皇帝早就想要了,躲躲藏藏了那么些年,真不想再躲了。何况有公子和靖在,我又有何顾虑。”司徒曲也表明了立场。
居清墨看明白了,躬身说道“清墨誓死追随公子。”
庄维画有些不明白,正欲开口问,易商棋一拍他肩膀,笑呵呵的问道“你就说,愿不愿意继续跟着公子罢!”
“那还用说!当然愿意了!”庄维画坚定的回答道。
凌钰萧轻声说“只要公子还不嫌弃,钰萧自然也愿意。”看着慕容光投来感激的目光,一手摸着鬓角也笑了。
其实众人的决定慕容光早就知道,只是听的他们这么真心的说着,感激之情还是于心间满溢。
慕容光命庄维画将信交予韩益,没有别的想法,只不过此事也牵涉到他,让他知道也不为过,何况他如今也只是俘虏,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有了皇上的密信,慕容光等更得保着韩益的性命,若是他在自己军营里有任何闪失,皇上就更可以名正言顺的讨伐自己了。
而韩益自己也明白这一层,但他没有刻意为难慕容光,或者说他了解了皇上对他的重视之后,敛了锋芒,养精蓄锐。
如今他吞的下一切侮辱和苦难,只想报答这位赏识自己的皇上。所以他才要等待时机,重新披甲上阵。
但就现在来看,摆在眼前难题的不是皇上的计谋,也不是蛰伏待机的韩益,而是攻克不成的云州城。
慕容光自然不想将不知情的百姓卷入战争,但是,百姓只认皇上的通缉令和知府的言辞,管你曾经是公子光,还是大将军的,如今犯了法,便与庶民同罪。
怀亲王还在时,宽仁亲民,减免赋税,人民安居乐业,自给自足。而且怀亲王重视教育,几代下来,云州城就以“才子之乡”而享誉中原,尤其是在这乱世之中,就如同世外桃源般的存在。
如今,虽然怀亲王不在了,但多年打下的根基坚固,加上知府也都清廉为民,云州城的百姓们自然更加拥护朝廷衙门。
现在要是慕容光贸然攻入,非但不能顺应民心,而且还可能造成双方不必要的打杀伤亡。想来想去,看来用寻常的攻城方法是不顶用了。
要过云州城这一关,首先便是要让那知府放下戒备,但若是自己的人去,且不说进城不易,就是进了城,那知府只怕也不会听他们一个字。
此时,慕容光想到了一个人,韩益。
事不宜迟,慕容光便起身去见了韩益。第一回,韩益听完慕容光的话,冷笑了一声,连拒绝的话都没说,便再不理慕容光了。
慕容光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也没有多纠缠,便退了出来。
“公子若打算用诚意去磨那老顽固,趁早算了罢。”刚走出韩益的营帐,乐予然就开口劝道。
“那是自然,韩益怎么可能这么简单的出面,此次来只是探个口风罢了。”慕容光倒坦然。
乐予然眼带疑色“那公子有何打算?”
“写信”慕容光淡淡答道。
乐予然皱了眉,越发的不懂了。
“是的,给皇上写封信。”虽然见慕容光胸有成竹的样子,乐予然还是愣了。
慕容光找来了子车靖,说明了计划,子车靖便着手写信了,语气辞藻拿捏妥帖,和经黄杉之手出来的那封信一样,没有语气,没有情绪。
信的内容简明易懂,慕容光答应放韩益,但条件是要让慕容光先入云州城。
慕容光如此安排的目的很简单。如今,云州城的知府认定韩益是忠君卫国的大将军,若是让韩益去见知府,并放慕容光入城,也不是难事。
只是眼下韩益不肯,但若以放韩益回朝为条件,相信韩益也不会轻易拒绝。
在皇上一方来看,韩大将军得以回朝,便是放虎归山,等待来日还可以给慕容光一击,而且慕容光等人就算是入了云州城,也得不了任何好处,而且接受皇上的条件,便可以算作是接受朝廷的示好,招安也就步步可行了。
“左右公子不愿杀韩益,放了他也是迟早的事,如此也好。”尹之亦毫不犹豫的赞成了。
“要我说,公子大可以绕过云州城,何必做这费力不讨好的事来。”居清墨有些不赞成这个表面上没有任何好处的提议。
乐予然以为不然,“跑的和尚跑不了庙,只要皇上在,就哪儿都绕不过去。倒不如早日挑明了,省的费事。”
居清墨反驳不了,但心中还是有些不安。
子车靖将拟好的书信给慕容光看了,慕容光满意的很,接下来,就是派人去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