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乱雄魂 > 第五十九回 心结打开
    浩浩荡荡的一队人马不日便从荆山往云州城行,慕容光等明白,荆山且困难重重,云州城肯定也是一道难关。

    韩益自然不会透露皇上在云州城的布置,其实,自打被囚禁开始,他便绝了食,任谁逼迫或是劝导都滴米不进。为此,慕容光很是头疼。

    虽然有心放他回朝,但如今还不是最好的时机,看着韩益日渐虚弱,慕容光真是手足无措。

    战报终于传回了京城,随之而归的还有一部分仓皇逃窜的士兵们,皇上自然是龙颜大怒。

    所谓法不责众,更何况根据士兵的战报,他们也不是弃军而逃,不能定罪处罚。但看着这些置主将于不顾的士兵,皇上确实是怒其不争。

    此事在朝堂之上争来争去,终于有了定论。斩了几名为首的参军和一名副将,剩下的人便依旧归了队伍继续做他们的无名小卒。

    一将成名万古枯,高高在上的人自然顶着旁人所没有的光环,多少人的性命头颅也为他们做了垫脚石。但万一这高塔一倒,摔得最重的也正是站在塔尖的至高者。担得起荣耀的,自然也得是受得起唾骂的,若非如此,多少光环也就是昙花一现、贻笑大方。

    “先生,韩益的状况如何?”慕容光见子车靖出了帐,赶忙上去问。

    子车靖无奈的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他这耗着不吃饭,又不让先生诊治,当真是要耗掉这条命才算吗!”庄维画在一旁又急又气。

    子车靖从清早便去了韩益处,一是为了劝导韩益,试图让他进些食物,二则是看他日益虚弱,放不下心去想为他诊治一二。

    但是这韩益却倔强的很,不但没有进食,还砸了子车靖的药罐,怒目圆睁,根本不许子车靖靠近一步。

    “哎,韩益若是继续如此下去,只怕是要不好了。”子车靖叹着气,担忧的说道。

    “哎呀公子!何必如此在意他,他若是自己寻死便由得他去!”庄维画说着,故意冲着韩益的帐篷提声嚷道“不过是败军之将!逞什么威风能耐!”

    “维画!住口!”慕容光一声喝住“怎么你如今愈发的不懂事了,如今即使我们胜了也是处于劣势,留他一命和朝廷也有个制衡,现下死在我们军中,正好合了皇上的意,处理我们也就更加放心大胆了。”

    庄维画听着撇了撇嘴,小声说道“父亲儿子都一个样儿,受的什么打击便想着寻死,真是……”说到这里,庄维画便回身走开了。

    二人听完一怔,对视一眼,也只能默默的回了帐子。

    云州城就在眼前了,慕容光开始与众人开始商量对策,军队上下因为荆山一战添了不少伤亡,自然需要重新整顿队伍。

    司徒曲和乐予然忙里忙外的照应着,一个和煦一个严厉,倒是将士兵们管的服帖。易商棋带领着侦察兵探查地形,慕容光和子车靖商议事务,凌钰萧就一直照顾着安泰,两人的情谊倒是愈发深厚了。

    慕容光命庄维画巡视营内情况,毕竟内奸的事情给了慕容光一记警告,让慕容光不敢再放纵士兵们随意出入行动。

    午后,庄维画懒懒的倚在青石之上,眼睛在军营之内一遍遍的巡视着,不由得,目光就落在了韩益所住的帐子上,发着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时,一个士兵赶来打乱了他的思绪“庄参军,方才韩益又晕过去了,军医才给喂了水,就这样下去怕是要不行了。参军您看,现下是否再请示将军啊?”

    庄维画略一思虑便说“不必了,我去看看罢。”

    “是。”那士兵答应着便在前面引路。

    庄维画进了帐子,正好看到韩益悠悠转醒,看着军医手上端着的清水,手臂一挥打落到地上,沙哑着嗓子冲着帐内的众人大喊“滚!老夫才不取你们水米分毫!给我滚!”

    士兵们虽然也不耐烦伺候韩益,但慕容光说了要保全他性命,如今他砸了东西根本不愿喝水,所以立在帐内正手足无措。

    庄维画见状开了口“去再打水来,准备些稀粥,一会儿听命送来。”士兵们答应着匆匆下去了。

    庄维画拉过军医悄声问道“如今他的身体情况如何?”

    “韩益身体虚弱脱水,而且有些经脉循环不畅,不过只要肯吃饭,这些毛病也都很快就好了。”

    “嗯”庄维画一挥手,军医便退了下去。

    “韩将军何必和自己过不去,你这一去,当真以为能伤到我们分毫吗?”庄维画坐了下来,睨着地上的韩益。

    韩益垂着头,斜眼瞟了一眼庄维画并没有出声。

    庄维画见韩益不动,继续说道“我以为,韩益将军年过半百,经见过多少大风大浪,没成想与那不争气的韩江倒是一个样子。”

    韩益一听到儿子的名字,睁开了双眼瞪着庄维画“不许你说江儿的名字!”

    “哼!”庄维画一声冷笑“做得出那事,不许人说可是不行。”庄维画从座上下来,面对着韩益也坐到了地上。

    “一开始,韩江初到军营,仗着自己是韩益的儿子,又是什么将军,算是这里头衔最高的那个,便目中无人,狂妄自大,处处给我们公子脸色瞧。我偏看不惯他那样子,就和他处处作对,看他出丑,觉得很是解气。”庄维画说着,脸上有了笑容。

    他的微笑,在韩益眼里却有了嘲讽的意思,韩益伸手捉上了庄维画的衣襟“你!算是什么东西!敢在我儿面前放肆!”

    庄维画手一扬,打开了韩益的手继续说道“后来,为了军队内团结一心,我和公子也下了不少功夫,后来,也算是有所改善罢。我给韩江作揖道歉,他便也释怀了。”

    “那夜,公子许我们饮酒,我和韩江便以酒化仇,谁知他不胜酒力,才几杯下肚就哄的他什么话都说了。我才知道,其实他也就是个没经世面的毛小子,也不是成心为难于人,只是不知道如何自卫,才只能做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

    庄维画缓缓的说着,韩益也敛了怒气,垂下头来静静的听。

    “他说,他其实也不知道将军究竟是做什么,他只见过他父亲那样的,所以就只能去学你,可就是越学越不像,只学来些脾气,被人背后议论的话他都知道,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说他看过别人看自己和父亲的眼神不同,虽然都是赞赏,但于自己,却更像是施舍。还说父亲会经常想念大哥,所以自己就再去学大哥,可是他就是学谁都不像,最后却把自己也丢了。”

    庄维画说着声音越来越沉,韩益的眼眶红了,紧闭着眼,脑中是韩江小时学武的样子,他本没那个天赋,但为了赶超自己的哥哥,握着剑柄的手磨破了皮也浑然不知。

    “他说,他此次来,就是想试试,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一回自己,去当一回名叫韩江的将军,等得胜归朝,再问问父亲,到底为不为他骄傲。”

    说到这里,韩益紧闭的双眼涌出泪来,他双手紧紧抱着头颅,花白的发丝凌乱的散着,他想起那日韩江问他的对错,他想起那个近似绝望的表情。逼死韩江的不是慕容光,正是自己。

    “韩将军节哀,我这便再多问韩将军一句,韩江可曾让你觉得骄傲?”

    韩益呜咽的用力点着头,口中不断嗫嚅着“我儿啊……我儿……”

    “在韩江心中,你便是他的英雄,无论成败,无论结果,韩江都希望您是昂首挺胸的屹立着,而不是这般自暴自弃的轻生。所以,也做个让他骄傲的父亲罢。”

    庄维画的声音有些哽咽,说完话便站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留下韩益终于失声痛哭出来。

    傍晚,终于传来了韩益进食的消息,因为多日没有吃东西,所以只能吃一些稀粥,而且用的也不多。

    但这足以慕容光等放下心来,夜里,子车靖去为他诊治,韩益也只是默默的接受了。

    众人好奇庄维画究竟是和软硬不吃韩益的说了什么,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劝服了韩益。

    “庄小哥别看这粗枝大叶的,对付起人来可真有一套,改明儿也和那石头谈谈,要治了他那古怪的冷面样儿,还不知道得有多少人赶着谢你呢!”尹之亦话里说的是乐予然,后者听了白他一眼,没有说话。

    “尹大哥就别打趣我了,我哪有一套两套的。”庄维画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他只是将想说的告诉韩益,没有想到韩益竟然真听了他的。

    “我是真想知道嘛,到底是怎么说服韩益的,那老家伙可是对靖兄都敢动手啊。”尹之亦拉过庄维画,继续追问。

    庄维画垂下眼帘,支吾了半天,最后低声叹了口气,悠悠的说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啊。”说罢,便出了帐子。

    众人闻言都静默了不说话。

    半晌,慕容光自言自语的小声重复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