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乱雄魂 > 第二十五回 抗旨
    这几日,慕容光等人连同司徒曲一并宿在军营,子车靖厌烦军营里嘈杂,便回了塞通的府宅独自住下。听说皇上的圣旨到了,子车靖带着安泰从塞通城内即刻赶到了城外军营。

    才下了马,二人就直奔慕容光的营帐,让子车靖吃惊的是,营帐的帐帘虽紧闭着,但是外面却没人有看守。安泰掀开帐帘,子车靖狐疑的入了帐,只见慕容光面色微愠,紧紧抿着嘴唇坐在正座之上。尹之亦一手托着头眉头紧皱,没了往日的狂放,添了几分威严。乐予然则还是一副冷漠淡然的神色。司徒曲坐在慕容光之下,脸上尽是无奈。凌予萧和易商棋则是茫然失措的立在慕容光身后,帐内挤满了人,但却无人开口说话。子车靖看着几人各异的神态,愈发的疑惑起来。

    “先生,你可来了。”开口的是庄维画,子车靖冲他点了点头。

    “听说皇上的圣旨已到,我便赶来了。看大家的样子,必然也是因为这事了罢。”庄维画将置于桌案上的金黄色圣旨递予子车靖。子车靖一手铺开仔细看着,圣旨前面不过是些赞颂慕容光带兵有方的话,并不见有异。再往后看,子车靖突然倒吸了口冷气,猛地抬了眼去看慕容光。

    “竟然……皇上竟然要处死无辜百姓!”子车靖提到了声调,惊异的问道。

    “在他眼里何人无辜?”在一旁的乐予然冷笑道。

    “你我虽能料到皇上不会轻纵了司徒兄,但如今,他却连百姓的性命都不放过。”慕容光沉着声音说着,面上的怒气只增不减。

    “可若说与司徒大哥有过交往的,那日在粥厂可是人人都领了司徒大哥手里的粥米了,难道说皇上是要将塞通的百姓都杀尽了吗?”易商棋颤抖着声音问着。

    “皇上竟残忍至此般地步,我本不求于谁有恩,更不愿于谁有过。如今却连累着塞通的无辜百姓成了死囚,倒不如让我一人……”司徒曲想及此,心下颇为愧疚,本是为报答往日恩情而来,一心帮助子车靖救济百姓,不曾想反而给他们招致了杀身之祸。心中越想越沮丧,一人赴死谢罪的话正要出口,却被子车靖打断了。

    “曲兄何出此言?曲兄不畏背上犯上的罪名奔赴边疆救下塞通百姓,又散尽钱粮救济难民,这又何罪之有!曲兄何需自责!”子车靖目光恳切,语气有些激烈的说道。

    “正是如此,错的不在司徒兄,更不在塞通的百姓。如今真正的罪人要将自己的罪证抹杀干净,咱们又怎么能顺了他的意?”慕容光一字一顿的说着,眼中的寒意愈发的深了。

    “岂有此理!”尹之亦拍桌断喝,“从前只当他无甚才干,称不得明君,但如今他竟然如此草菅人命滥杀自己的子民,如此昏庸残暴,可真让人寒心啊!”

    “尹兄难不成是头一日当他的子民?皇上还是那个皇上,从来便是如此昏庸残暴,没来由的寒什么心。有这个功夫也该合计合计,我们如何应对才好。”尹之亦瞟了一眼盛怒之下的尹之亦,悠悠的说道。尹之亦正在气头上,被乐予然一讽,正欲发作,慕容光忙开了口阻了下来。

    “予然说的对,眼下是该仔细想想对策了。先生,清墨那边也来了信,府里的人都安顿好了,我们可以随时行动。”

    “如此甚好。要我说,皇上这一旨不仅不能杀百姓,还能救了曲兄。”子车靖收了圣旨,一步步踱到慕容光面前,垂着眼帘凝视着手中金黄色的卷轴。

    “先生此话是何意思?”慕容光急忙问道。

    “曲兄,需得劳烦你演一出戏了。”司徒曲看着子车靖清亮的眼眸,和嘴边挂着的意味深长的笑容,微微一愣,点了点头答应了。

    午后,皇上的圣旨便被一字不动的誊抄出好几份,张贴至了军营和塞通城的各处。百姓们听闻要处斩司徒曲一众人等,并查杀与其有过接触的塞通居民,一下子都乱成了一锅粥,塞通城内又变得哭喊连天,人心惶惶。而在军营内,将士们在与司徒曲一众的接触中,发现其本性纯善,并不像穷凶极恶的盗贼,且都是为生活所迫才落草为寇。其中大部分人都识字通书,谦逊有礼。尤其是司徒曲举止优雅洒脱,宽厚沉稳,待人平和,更有一颗与人为善的仁心。现下,皇上不顾其中缘由,便要一并斩杀,不免为之惋惜,抱有不平。

    韩江起先不信,后来在慕容光处见了圣旨真物,默默了良久,说了一句“皇上,真是太狠的心。”自那之后,整个人变得有些沉默寡言,时时能听到他的叹气声,没有怒气或是惋惜,写在脸上的是深深的忧虑与失望。林智则是一如往常并不置可否的态度,一切都听得慕容光的安排。

    第二日一早,慕容光下令,在城外军营集结了所有将士。点将台上,慕容光看起来没有前几日意气风发,他眉间的丝丝惆怅显得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将士们仰着头,默默注视着他们忠心跟随的将军,心中有痛惜也有期待,痛惜的是慕容将军将亲自下达那个残忍的命令;期待的是,也许慕容将军会再带来转机,让塞通百姓甚至司徒曲免于罹难。

    “带人犯。”慕容光挥了挥手,只见庄维画与易商棋押了一人上来,尹之亦与乐予然也押着一众人等跪在点将台之下。他们一律身着囚服,带着沉重的枷锁,铐着手铐脚镣。台上的人正是司徒曲,而台下的,则是他的所有部众。

    “将士们,死囚已经带到,奉皇命,今日正是处斩之时。一月多前,塞通官府大肆缉拿无辜百姓,数百名百姓即将面临灭顶之灾。此时,司徒曲一伙劫了狱救出所有无辜百姓,错杀狱卒四人,一把火烧了府衙,知府与通判畏缩在府衙之中被烈火烧死,其余官员护卫皆不顾满城居民弃城而逃。好在司徒曲意不在杀戮,未曾错杀一名百姓。不日后,大开城门迎我军入城,化干戈为玉帛,并散了钱财粮食给塞通百姓,协助我军治疗、安置、救济百姓。虽潜心悔过,但无奈圣上不体谅其救民心切,悔过心诚,执意对所有人处以极刑。圣旨一下,其首领司徒曲自思己过,上报自愿赴死而不愿一名百姓被残害,奈何皇命难违,一命难抵一命。本将如今只想问众将士们一句,司徒曲等人,究竟该杀不该杀?”

    慕容光一席话说得恳切,道尽了塞通官员的昏庸无能,也将司徒曲的苦楚诚心说的明白。台下的将士们有的眼中已含了泪,更多的是带着不甘与痛惜的看着这一众人等。将士们心里明白,如此仁爱宽厚之人本不应受到这样极刑,但皇命一出,谁又敢违抗半分,当真是在心中煎熬万分。

    “将士们若真将司徒曲一众人当罪犯,那便如同圣旨中所说,这几日同司徒曲等人接触的所有人都为共犯。那便是说,前几日受过司徒曲救济的百姓们也是共犯。将士们大可以举着刀剑,向着年幼的孩童,向着年迈的老人,向着所有渴望和平的百姓大开杀戒。他们刚从牢狱之灾中逃脱,如今却因为接受救济活下去而被圣上判了死刑!幸免于难的百姓何辜!司徒曲又何辜!本将再问得众将士一句,司徒曲等人,该杀不该杀!”

    慕容光话音刚落,台下便有一名士兵高喊着不该杀,不该杀!接下来,呼声越来越高,最后,所有的士兵皆振臂高呼“不该杀!不该杀!”。台上的慕容光转身又冲着身后的韩江与林智问道:“二位副将以为,司徒曲当杀不挡杀?”

    林智与韩江闻言一齐“扑通”跪了下来,齐声说道:“不当杀!”

    慕容光转回身来,压了压手,示意将士们收了声,便继续说道。

    “皇命已下,圣上要慕容光杀了司徒曲与塞通百姓。但我与将士们是同心的,并不愿也不能下这杀令。只是即刻起,我等便得背起抗旨的罪责。皇上也许会有感于此而从轻发落,但也可能龙颜大怒,判我等极刑。慕容光不能替将士们决定生死,若有怕死的,大可以弃军离去,但今日之后再有弃军逃亡者,定不轻饶。若选择留下的,便与慕容光一同据守在此,待圣上再行定夺。”

    慕容光此令一下,将士们又呼喊道:“誓死追随慕容将军!誓死追随慕容将军!”

    慕容光知道,这话一出再是没有了收回的机会。今后或是要背着朝廷重犯的名声了,想到此,想要回头,就只有死路一条,慕容光心中自嘲的一笑,死,他从来都不怕。他回头环视着一路以来跟随自己的人们,他们眼中的坚定和赞赏,每个人,每个人,都是如此坚定不移的跟着自己。不能更无法后退,因为肩上不仅担负着他们的期望,还有他们的性命,若是有一天自己为此牺牲,也不会有半句怨言,但若是这些人因为自己而死,那便要比自己身死更要痛苦。子车靖望着慕容光的背影,被风撕扯的赤红披风在空中翻飞,心中更加肯定,当初跟着他出了山,是多么正确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