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缥缈侠影 > 第十九章 九年
    黑云低垂,密布在群山之上,如一只漆黑巨兽俯视苍生。整个天幕都被它压得很低,一种浓烈的窒息感弥漫四方,让人喘不过气来。

    噼啪!

    一道瞬逝雷光划破尘世暗夜,雷霆怒啸,使得潜伏在巨兽脚下的群山更显狰狞之态。磅礴大雨倾灌大地,伴着凛冽寒风吹拂,黑暗里,一道高大的身影独自前行,双脚踏着淋漓的山路,一步一步,朝向山腰处的一个未知洞窟慢慢走去。

    阵阵阴风刮出,冰寒蚀骨,漆黑的山洞中没有半点亮光,内里一片死寂,毫无声息。来人走到洞口,没有任何停留,脚步一抬,径直走入其中,借着天边不停闪烁的雷光,依稀的,可以瞧见他身上披着的一件黑袍袈裟,其上纵横交错有一道道猩红条纹,比起眼前的神秘洞窟,更显几分诡异森然。

    轻轻梵音唱响,伴有一圈梵文金光,那人徒步行走在阴暗洞窟中,任凭周遭石壁上凸起的怪石何其嶙峋,前路何其阴森鬼魅,他的眼中始终没有半点波澜,面无表情,刚毅中又带有些许冷峻。

    就在这时,前方洞窟深处,忽的传来一阵“嗷嗷”鬼啸之音,凄厉绝惨,恸彻人心。那人停下脚步,身形不动的立于原地,默默看向前方,不发一言。

    过得片刻,突然,洞窟深处沙沙作响,好似妖语鬼唱,接着,无数血色蝙蝠自里面飞了出来,齐齐围在他的身旁。顿时,鬼啸之音更盛,一股飘忽的黑色气团慢慢凝聚眼前,场面异常诡谲。

    “你是何人?”黑色气团内,传出男子阴恻恻的说话声。

    那人神情平静似水,双眼微阖,似乎并没有将来者放在眼中,淡淡地道:“十六年前于南疆的那次围剿,你可曾参加?”

    “哈哈哈哈……”嘶哑笑声突起,黑色气团中的人似有讥讽,阴阳怪气地道:“老子乃是鼎鼎大名的血蝠魔君,向来独往独行,逍遥自在惯了,怎会屑于与他人为伍,更莫说去南疆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

    弥漫周身的金光微微颤动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那人看着眼前的黑色气团,又道:“我且再问你,距离此地三十里外有一村落,其中本来住有数十户人家,却在一夜之间全部消失,此事可是由你所为?”

    黑色气团不停翻转蠕动,其人“嘿嘿”一笑,并无否认,咂了下嘴,十分残忍地道:“活人的鲜血就是美味,只可惜这四周的村落太少,让老子难以尽兴,不过既然你主动送上门来,那就别想走了。哈哈,老子好久没有喝到新鲜人血了,而且这次还是一个修行者,想必味道更加鲜美。”话毕,但见洞内阴风大作,血色蝙蝠于身旁不停盘旋,尖锐叫声此起彼伏,隐隐有将金光中的人吞没之势。

    那人缓缓摇头,双手合十胸前,沉声道:“阿弥陀佛,善恶到头终有报,孽障,受诛吧!”霎时,大道梵音响彻不休,配以浩瀚佛气向四周扩散开来,整个黑暗洞窟如变白昼一般。

    突闻凄厉之声不绝于耳,却是周遭所有血色蝙蝠在沛然的佛气侵染下瞬间化为了一个个金色泡影,藏身于黑色气团中的血蝠魔君见状,亡魂大冒,惊骇道:“梵音天净,你,你是还空寺的人!”

    那人没有回应,一步向前,右手掌心金光大盛,推发一掌,直接轰向黑色气团。血蝠魔君怒喝一声,操控黑气竭力抵挡,怎知来人修为高深莫测,根本难以招架。

    轰!

    崩然之声震耳欲聋,整个洞窟动摇不已,那一掌之威,竟是损毁了大半洞窟,四周都隐隐出现了崩塌迹象。满目烟尘散开,堆积的碎石下,一人艰难爬出,身上黑气尽消,现出一副形如枯骨的身躯,其面色煞白如纸,浑身更是被鲜血浸染,已是活脱脱的去掉了半条性命。

    “你,你不能杀我!你乃修佛之人,不得妄造杀孽,否则佛祖是不会原谅你的!”血蝠魔君声嘶力竭地咆哮着,先前不可一世的嚣张气焰尽失,眼前之人绝非是他所能力敌,在绝望面前,保住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身后的长发轻轻飘起,那人面不改色,冷冷地道:“邪魔外道祸害苍生,纵使除魔卫道使得双手沾满鲜血,今后业报缠身,我燕怀空也甘愿一力承当,此生不悔矣。”

    恢宏金光透射整个洞窟,就算在洞外也能清楚瞧见,一声凄厉怒嚎响彻环宇,似不甘,似怨恨,然而最终也都只能随着金光的消散而永远消靡世间。

    轰隆!

    天边又是一道雷光划过,黑云巨兽就好像要将身下的群山全部一口吞下,身着黑袍袈裟的燕怀空从洞中慢慢走出,磅礴大雨浇灌全身,被雨水湿透的发丝下,一双布满沧桑的眼眸直视天际。

    黑云浓聚不散,四野雷霆纵横,天,是在震怒吗?还是说,心中的佛祖已然远去,留下的只是一个双手沾满血腥的罪人。

    “众生因业报随身,一切罪业就由我一个人来承担吧!”

    ……

    光阴荏苒,岁月如梭,不曾停留的时光,总是在不知不觉中默默流逝。远离尘世喧嚣的流荧山,如一位睡梦中的伊人,静静横卧在重重大山之中。

    一年新老,一岁枯荣,时间从冬季缓缓进入春天,流荧山后,昔日冰封千里的湖畔,如今只剩一湖明澈净水,而那满山遍野所堆积的白雪,此时也早已化为涓涓细流,或沁入大地,或汇入河川。

    如镜的湖面上,水波微微荡漾,澄澈中,一道模糊的白色身影倒入水面。旁边,一人安然独立,双脚踏在平静的湖水上,没有半点动静,整个人就如同与四周的景象融为了一体,平凡中透露着几分神秘,至少,常人是不可能像这样安然无事地一直站在水面上的。

    “心纳万物,将自己融身于万物之中,做到眼中视物,心中无物。我便是这湖中的水,所以我的眼前没有湖,只有它的彼岸。”白色人影在口中喃喃自语,话毕,他的身影如一抹轻风,在湖面上悄然消失,待得再次现身之际,已是来到岸边。

    那人轻轻舒展双臂,伸了一个懒腰,湖岸的清风吹拂在他清秀的脸庞上,勾勒起丝丝笑意,明明样貌看上去不过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却又始终给人一种莫名的踏实感。

    少年清澈的眸子里干净而又纯洁,没有半点尘埃。他挽起衣袖,看着四周出尘的雪后春景,心中怡然自得,嘴唇一抿,缓步行走在崎岖的山林间。

    此时黄昏已至,林间的春光美景,兀自殷虹黛绿,天边红霞漫天,如被鲜血浸染,好似满匹红绫般,披挂远天。树林间,少年慢慢向前行走,绕过一丛灌木时,突然,一道火红身影从他的后面迅速蹿出,伸出手来,捂住他的双眼。

    少年只觉眼前一黑,同时耳边响起男子憨厚的说话声:“星辰,猜猜我是谁?”他想也不想,直接开口道:“小雪别玩了,我知道是你。”

    “咦?”

    先前说话之人的声音转瞬细柔了不少,好似黄莺出谷,悠扬婉转,十分动听地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少年笑了笑,睁开双眼回身看着身后的那一抹红艳倩影,没好气地道:“太阳都快落山了,此时会一个人出现在这里的,除了你还能有谁。”

    但见他眼前之人,实为一名出落得楚楚动人的娇美少女,长发披肩,身着火红衣裙,不堪一握的腰间束有一条金色织锦腰带,落日余晖一映,灿然生金。

    少女正值韶龄,不过与少年一般大小,肌肤胜雪,容貌倾城。只见她微撇红唇,嘟囔道:“一下子就被你猜到了,一点都不好玩。”

    少年微微笑道:“也不是呀,没想到你模仿沈照哥的声音如此之像,要是他在这里,准保非被你吓一跳不可。”

    闻言,少女喜笑颜开,得意道:“那是,我还能模仿玉珠和师傅的声音,不信你听……”

    少年听了半晌,欢笑道:“真像,你说要是被师傅听到你模仿他的声音模仿得这么像,他会是何表情?”

    少女小嘴一撇,低声嘀咕道:“还能有什么表情,至从九年前他收我为徒开始,我就没有见他有过其他表情,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不可以这样说师傅,他虽然看起来有些冷淡,但心里对我们的疼爱却是不会比任何人少的。”少年反驳道。

    少女也不争辩,吐了一下舌头,乖乖跟在少年身旁。她静静地看了一下远方的天空,然后有些抱怨地道:“都九年了,那个混蛋居然连一次都没有回来看过我,要是以后遇到,我才不会理他。”

    少年解释道:“叔叔也许是很忙,一时抽不了身,等他有空了,或许就会回来看我们了。”

    “九年了耶,莫说再忙的事都能解决,就算是一只老母鸡,都已经下了好多好多的鸡蛋了。”少女一副单纯样子,天真地道。

    “噗嗤!”身旁的少年一个没忍住,直接笑出声来。少女见状,也是立刻察觉到自己的言语不妥,一张俏脸如初阳一般羞红,莲足轻跺,恼道:“不许笑!”

    “哈哈哈哈……”少年无所顾忌地放声大笑,惹来身后少女羞怒追逐,欢快中,两人一前一后向着某个神秘山谷跑去。

    天光饮日,归雁还巢,夕阳下的绝色景像,虽然短暂,但配以那远处不时传出的欢声笑语,却又格外沁入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