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天明剑侠录 > 第七章 授剑法
    夕阳衔远山,晚烟萦村树。对面河岸的农家,矮矮的屋舍掩在稻草堆和丝瓜藤蔓交错的盘结中。

    且说袁娇娇妒恨二姐姫姫,生怕戚澜娍干扰,使得黑脸魔王抢不走袁姫姫,设计在戚澜娍茶水里加了“迷天醉地”。这迷药由曼陀罗、川乌、草乌、茉莉根等制成,是袁娇娇向一位叫项仇的少年讨的。

    项仇家境贫寒,年幼时常到袁家借书,当时的事事精事事通慷慨阔绰,家中藏有不少书籍,师兄弟俩附庸风雅却便宜了项仇,让他得以饱读医书,小小年纪就有了一身好本事。他本不晓得袁娇娇要“迷天醉地”的原因,直到事事通请他医治戚澜娍,项仇后悔不已,配置了解方“复方甘草汤”后亲自服侍戚澜娍。

    戚澜娍醒后,知道了事情经过,事事精因“家丑外扬”,未免对亓官儿与戚澜娍冷眼相对,戚澜娍不便多留,即刻告辞,出门赶路。

    行到此处,西方遥远的天际起伏着黛色山峦,晚霞如烟,酡红之中衍生出大片紫色。她坐在马背上,对着面前宽阔的湖泊,抬手掠一掠被晚风扰散的长发,心想今夜宿在何处?

    这时身后哒哒传来马蹄声,由远及近。

    “喂,戚姑娘。”听到身后有人喊,戚澜娍回首一望,那眉清目秀,一副书生模样的正是项仇。旁边骑着棕色马儿的是亓官儿。两人纵马行来,披着晚霞,格外的潇洒。

    项仇遥指对岸说:“我家就在那里。戚姑娘不妨在我家歇息一晚。”他说完这句话,马已一跃过来,项仇收住缰绳,与戚澜娍并肩,笑起来露出两排齐整的白牙。

    “那我怎么办?”亓官儿一拍项仇的肩膀。

    “亓官兄若不嫌弃,也住下吧。”项仇道,“我家中还有一位婆婆,二位千万记住别在她面前提到巫教。”他说话时,全身在蒙蒙的晚霞里,黛青色山峦吸束余晖,显得异常平静、神秘、悠远。

    项仇的家又小又矮、又旧又暗,屋后一棵大树和房子相连,彼此成为一体。正在戚澜娍顾望周围时,屋内响起尖锐苍老的声音:“阿仇,你带了什么人?”

    戚澜娍与亓官儿吓了一跳。

    项仇道:“两位朋友,往凤翔法门寺去,我留他们在这里住一宿。”

    吱呀一声,残烂的木门开了,是个瞎老婆子。瘦瘦小小的,又挺直挺直的,黄黄皱皱的脸,颧骨突出,一双空洞浑浊的眼直直射着人。她右手里拄着黄杨木拐杖,左手扶着门边儿,一动不动。

    “婆婆,二位朋友是峨眉的弟子,奉命归还佛门圣物。这周遭没有可住的地方,婆婆让他们住一宿吧。”项仇央求道。

    瞎老婆婆皮肉不动地吐出一句话:“明早就离开。”

    屋内潮湿闷热,戚澜娍正踌躇是否在此处住下,亓官儿便大大方方随项仇进了屋子。项仇待人自然亲和,不是十分热切却让人十分安心。戚澜娍看着瞎眼婆婆拄着拐杖进里屋的身影,干瘦僵硬,不免生出好奇,项仇嘱咐不能在婆婆面前提到巫教,这里头有什么故事吗?

    屋子里摆着一张很旧的八仙桌,桌面被磨得薄烂,中央放着青灰色的茶壶和几个边缘破缺的杯子。墙上新新旧旧挂着几副字画,为贫旧的屋子添了几分雅致。浓郁的药香、狭小的居室让戚澜娍感到陌生压抑。

    直待晚上,估摸着众人都睡下了,她走出屋子,沁凉爽人的风迎面扑来,月光如水。那树、那水、那山都若隐若现在半透明中。戚澜娍惬意地舒展胳膊,到不远处寻得一块干净的地方坐下来,仰望天上的月亮。

    迭起的蛙鸣清澈响亮、和谐悦耳。

    “师姐很是悠闲。”背后响起亓官儿的笑声。他提着只肥大的烤野兔走过来。

    “我以为你应该回峨眉。”

    亓官儿不说话,撕下一块兔子腿上的肉递过去。戚澜娍话锋一转,问道:“事事通将你的身世告诉你了吗?”

    亓官儿摇头道:“你要知道,事事通想我们杀了黑脸魔王,可是现在黑脸魔王还活着,袁家二姑娘毁容出家,三姑娘闹出丑事,他们此刻定是一团糟糕,我怕是要再待些日子了。”他为袁姫姫感到惋惜,然而语气间透露着敬佩。

    清凉的风、清凉的月,幽邃的灌木丛和悠远的山峦,无穷的天以及宽广的地都把人映衬得渺小,小得完全融入的月光山影。

    听着风声与蛙鸣,两人都不说话,不是怕打破这份宁静而是觉得无需多言。

    戚澜娍忽然起身,折下一根树枝即向亓官儿点戳而去,亓官儿立时从地上跳起,也折下根树枝。只听戚澜娍一边说道:“夫剑者,神之所至,精之所化,形之所名者也。知此者,当形神合一,剑我一体,射如蛟龙,抽若惊鸿,则敌无懈可击也。”

    空灵月夜,两个上下翻飞的身影飘然轻盈,还似带着几分仙气。戚澜娍身上浅色的薄纱蔓延在无尽的月色里,合带轻灵的剑法,貌若飞天,好似随时就能升仙飞去。

    亓官儿持树枝刺出,却被戚澜娍轻巧格开,树枝一圈就点到他脖颈。

    “走剑时柔如游蛇、外松内聚、亦刚亦柔,否则中敌时力不能达到剑尖。”戚澜娍教他道。

    亓官儿再换身法,转步之际,树枝尾部对着戚澜娍。戚澜娍看在眼里,轻轻打他手背,微微责道:“剑不行尾。”原来峨眉剑讲求剑尖始终不离对方,剑尾可随意游动但不能对准敌人。

    戚澜娍又仔细指正他如何走式、如何接敌、如何判断虚实招式。二人身法飘灵,一个优美精巧,一个偶带瑕疵但潇洒明快,凉夜漫漫,从粼粼河面到斑驳树底,如雾如电。亓官儿聪明得很,只是从前散漫偷懒,不讨沁云喜欢,故而功夫没有长进。

    只见二人手中树枝接近到相搭距离,戚澜娍突然前足上抬、手腕下抖,利用树枝弹性快速拍击亓官儿手里的树枝,也不停留,再借助树枝本身的上弹之势,猛地刺向亓官儿腹部。这一招干净利落,一气呵成。

    亓官儿吃惊之际,听得戚澜娍说道:“这招黄莺穿柳式,叫门剑法,是峨眉剑法中较平静而又突然的偷袭剑法,往往使对方来不及反应,你看清了吗?”

    亓官儿点点头,模仿戚澜娍方才的动作复做了一遍,那戚澜娍笑盈盈道:“不错,你很厉害呐。”亓官儿自然欢喜,两只眼睛竟离不开透澈月光下如花的笑靥,越看越是觉得月光朦胧,心中不由一荡。

    “峨眉剑法是谁创的?我听说是个道姑。”亓官儿问道。

    “你这是道听途说了。”戚澜娍走近一步,夜里的风吹散了鬓角的头发,她娓娓道来:“传说很久很久以前,一位叫司徒玄空的武师云游到峨眉山,那里风景秀美,清幽安静,山间鸟鸣猿啼,武师十分喜爱,就在山上结草为庐住了下来。他研习山间猿猴的动作,自创峨眉通臂拳和峨眉剑法。峨眉剑法流传至今,我们就把司徒玄空奉为峨眉派开山鼻祖。”

    夜已深,月亮最是不知疲倦的照耀,河面上映着月亮的虚影。起伏绵延的山成了一片空寂的剪影。

    “你为何教我剑法?”亓官儿忽然狐疑问道,他背着月光,只留一道生硬的轮廓,“想让我回峨眉好好习武?”

    戚澜娍感觉月光凉凉的,她不知不觉中丢下树枝,表情平静地说:“你的事,我不想管,不过你此刻还是峨眉的弟子。”

    亓官儿冷笑一声,看着戚澜娍转身离开。此刻还是峨眉弟子,那将来呢?空荡荡的四野,嘈杂聒噪的蛙声,他亓官儿确实是个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