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法的话让沈平安有点没反应过来，细细回想，才确定真的没听错。
看着这个年纪还没自己大的和尚，要不是妙法在此驱除李元初的魔性，沈平安肯定会把妙法当成大骗子，偏偏这个大骗子还一脸正义凌然。
沈平安问道：“无量山很有钱？”
合掌的妙法淡定笑道：“禅宗的人最穷。”
沈平安又问：“无量山很多人？”
妙法依然淡定，“整个伽罗寺只有五个人。”
和尚很淡定，安公子很蛋疼，心中嘀咕难怪二十岁能当主持，不过越是这样，沈平安越好奇妙法拿什么去修百万庙，问那你拿什么去修百万庙宇？
妙法不直接解释，反问道：“沈施主认为的庙宇是什么？”
沈平安想都不想的回答道：“乐善好施，吃斋念佛，难道你们庙宇还有其他作用不成？”
妙法再问，“什么是佛？”
沈平安翻白眼道：“我又不信佛，我怎么知道。”
妙法三问，“那沈施主为什么想为天下修道？”
这次沈平安没有急着回答，片刻后掷地有声的说道：“想还天下一个太平。”
妙法四问，“普渡众生，这便是佛，再问沈施主，为何那么多人不信佛？”
沈平安懵了，宝相庄严的妙法让他开始觉得深不可测，虽然这个和尚才二十岁。第四问，沈平安想了久依旧没找到合适的答案，不确定的试探回答，“凡人居多，凡人每天都忙着生计，哪里还有什么时间去信佛。”
妙法不否定，也不肯定，五问，“沈施主愿普渡众生，佛言广大，为何没人信你？”
“我信！”妙法话音刚落，焱七凤就斩钉截铁的回答。
妙法含笑看了焱七凤一眼，六问沈平安，“为何信佛的人去拜佛？”
自诩什么都知道一点的沈平安彻底蛋疼了，郁闷道：“大爷的，你说我是佛，你怎么不拜我？”
妙法七问沈平安，“因为你只有佛言，尚无佛心，有言无心，小僧自然不会拜你，再问沈施主，佛有多少？”
沈平安干脆认栽了，反问道：“那你说佛有多少？”
“天下人有多少，佛就有多少。”妙法回答完，八问沈平安，“沈施主可知道佛在哪里？”
沈平安回答道：“庙宇里。”
“妙答。”妙法赞赏笑道，九问沈平安，“可是那么多佛，没那么多庙宇怎么办？”
一时，沈平安感觉眼前的和尚好像要卖弄，咬牙切齿道：“你不是要修吗？”
妙法十问，“修在何处？”
说完，妙法又换一个方式问，“或者说，沈施主的庙宇在哪里？”
沈平安一愣，怔怔的看着淡笑的妙法，这第十问一出，他忽然明白了前面的九问，片刻后合掌对着妙法一拜，笃定道：“在心中。”
“沈施主慧根极深，实在与佛有缘。”妙法说完还沈平安一拜，跟着轻轻说道：“佛无相，是佛无定相，天下人都有自己的佛，有人想儿女出息，有人想父母死于安详，有人想合家欢乐，这些美好便是佛，所以小僧想在他们心中建庙宇，让他们的佛住进去，好让小僧朝见千万佛，夜颂万佛经。”
沈平安心中轰然炸响，试问道：“这就是你的孩子心性？”
妙法笑道：“正是，天真不就是孩子的特性之一吗。”
沈平安哈哈一笑，突然觉得眼前的和尚很可爱，大大咧咧的走过揽住妙法的肩膀，笑道：“那你以后别叫妙法和尚了，叫天真和尚。”
“沈施主妙语。”妙法微微颔首笑答。
沈平安看着天牢中的李元初，问道：“你说我的李师伯是佛吗？”
“是。”妙法肯定道。
“那你为什么来渡他？”沈平安二问。
“小僧不是来渡他，是在他心中修庙宇。”妙法二答。
沈平安三问，“我揍你和打你，有什么区别？”
“没区别。”妙法三答。
沈平安冷笑道：“那你刚才不是诓骗我？”
妙法四答，“小僧是说实话，李施主心中有佛，小僧自然在他心中修庙宇。”
“好！那我问你，什么是魔？”沈平安五问。
“魔便是佛，佛便是魔，世人常言人有好坏，佛自然也有。就如沈施主想为天下修道，却也免不了用鲜血去洗天下的肮脏，会有千万人恨沈施主，也会有千万人谢沈施主，那么沈施主是好还是坏呢？”
沈平安被问的不知该怎么回答，妙法又道：“心有所念，心有所执，便有佛。无量山曾被修罗王毁去七八，在小僧看来，他也是佛，对无量山而言，那是劫，也是道。”
提到修罗王，沈平安看了一眼一脸警惕的焱七凤，问道：“如果有一天再有一个浴血天下的修罗王，无量山又怎么办？”
妙法高颂佛号，闭目道：“小僧自然修庙拜佛。”
焱七凤杀气外露。
沈平安抓住问题点，眯眼问道：“也就是说无量山会下杀手了？”
妙法道：“小僧不知，无量山是无量山，小僧是小僧。”
沈平安直言道：“如果真到了那种地步，我这个你眼中的佛不会介意拔掉无量山。”
“所以你才是佛。”妙法轻言道。
沈平安冷笑一声，嘲讽道：“先前我还以为你有点意思，现在看来我只是一时之兴，你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又拿什么去修百万庙？”
妙法反问道：“沈施主又拿什么去为天下修道？”
“如果你能活到那个时候自然能看到。”
“那小僧想修的庙宇，沈施主到时候也能看到。”
沈平安沉默片刻，道：“照你的说法，佛就是人，人就是佛，魔是佛，佛是魔，那些待人刀砧的猪羊是不是也是佛呢？”
“舍身换他人保暖，为什么不是呢？”
沈平安听了忽然怒道：“那你又怎么知道他们心甘情愿呢？”
妙法再颂佛号，作慈悲相，道：“所以这也是道。”
沈平安皱眉道：“满口胡言。”
妙法又颂佛号，睁开眼睛轻笑道：“沈施主慧眼，在无量山很多人叫小僧胡言和尚，今天又得沈施主赐号天真和尚，实乃小僧的贵人，妙法是小僧，胡言是小僧，天真也是小僧，佛无定相，情无定相，义无定相，心无定相，小僧却得了三相，离万相化无相又近了一步。”
沈平安头疼道：“滚你大爷的，跟你聊了一会儿，本公子都被你弄的喜怒无常了。”
妙法轻笑道：“沈施主果真与小僧有缘，小僧从沈施主那得一相，沈施主也在小僧这里得无定相，善哉善哉。”
不想再和妙法多说的沈平安直接送了一个滚字，然后唤来焱七凤，看着面色苍白的李元初，认真的说道：“他是你师父。”
焱七凤想都不想就跪下一拜，轻声道：“六师兄说你始终是我师父，虽你从未当过我想要的师父，七凤期盼你能好起来，期盼有一天你能成为我想要的师父。”
说完再叩首。
一旁妙法合掌对沈平安贺喜道：“恭喜沈施主修一庙。”
沈平安忍住打人的冲动，拉起焱七凤赶紧走。
身后，妙法宝相庄严盘腿坐下再敲木鱼诵经。
天牢中，李元初的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