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那些荒唐的青春 > 第十五章 冬逝
    第二天一早,我跟浪仔打了个招呼,一个人坐上回家的车。随着路边的风景越来越熟悉,心情也越来越激动。回到熟悉的家,奶奶拉着我上下打量着,絮絮叨叨的说着,“这么远,又不知道打个电话回来。瘦了,瘦了。”我冲奶奶笑了笑说,“没瘦,是长高了。”奶奶年纪越来越大,也不知道还能陪我们多久,回家的那段时间我出奇的乖,没有到处乱跑,每天就在家附近转悠一下,偶尔也会去街上的网吧上上网,可是一次都没有碰到云麓。

    过年的气氛越来越浓烈,家家户户开始杀鸡,宰猪,蒸年糕。没多久,父亲也回到了家里,我们还去小姑的坟上扫墓。小姑比我父亲大两岁,2000年,小姑三十八岁,父亲三十六岁,2002年,父亲三十八岁,小姑还是三十八岁。在2000年的夏天,小姑永远的离开了我们。从我记事起,小姑就一直是单身一个人,听父亲说,小姑年轻的时候也结过婚,生了一个孩子,只比我小半岁,这个小孩小时候跟我一起长到了2岁,然后孩子的父亲突然带着孩子失踪了,小姑发疯一样的找遍了所有的地方,一直到小姑过世,也没能找到这个孩子。小姑一直都把我当自己的孩子照顾,96年小姑在外地组成新的家庭,在遥远的海南岛。小姑每年都会回来好几次,每次都给我带好多吃的喝的,衣服鞋子,她把对自己孩子的思念全部放在了我的身上。2000年的一次体检,检出小姑肺癌晚期,跟病魔斗争了三个月之后,小姑永远的沉睡了,她最后的愿望就是葬在家乡的土地上。我站在小姑的坟前暗暗想着,小姑,安息吧,你的孩子,我一定会帮你找到的。

    过年前,我还去了外婆家一趟,对于我的到来,外婆也很高兴。拉着我问东问西,一会问问我在外地生活怎么样,一会又问问母亲怎么样。其实母亲每一年至少都会回去看外婆两三次。只是,母亲总是会挂念漂泊在外的子女的,我只能笑着对外婆说,挺好的都挺好的。小舅舅的身体越来越差,小舅舅从我很小的时候身体就一直不好,听母亲说,是娘胎带来的毛病,心脏也不好。由于身体的原因,小舅舅终身未娶,一直随外婆一起生活,大舅舅就住在小舅舅跟外婆的附近。

    我见到小舅舅的时候,小舅舅已经卧床不起了,我问他“舅,你怎么样。”

    小舅舅勉强的挤出点笑容说“还行吧,我已经习惯了,你们也别难过。”

    听到小舅舅的话,我心里特别难受,小舅舅是一个很善良的人,出生在农村,生长在农村,一辈子老实巴交,他永远想着关心别人,即使自己已经卧床不起,还在担心的亲人。

    我拉起小舅舅的手问道“你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

    “我想出去看看,我怕以后都看不见了。”

    听了小舅舅的话,我出去问了下外婆,“小舅舅这种情况能不能出门。”

    外婆叹了口气说“怎么出去?我也没力气弄他出来啊。”外婆的眼神尽是深深的无奈和痛苦。我拍了拍胸口说,“我能,小舅舅想出去看看,我背着他出去。”

    外婆想了想点了点头,然后走进房间帮小舅舅穿起了衣服,一边穿还一边骂,“你个害人精,我老都老了,你还要我伺候你。”小舅舅只会“呵呵”的傻笑着,我分民看见外婆的眼睛都红了,我静静的退出门口。不一会,我听见外婆在屋里喊我的声音,我应了一声走进房间。小舅舅穿着厚厚的棉袄,一个大大的围巾围在脖子上,连头上也戴上了毛茸茸的帽子,我轻轻的坐在床边,在外婆的帮助下,我把小舅舅放在了背上。

    多年来,病魔早已经把小舅舅折磨的不成人形,小舅舅的身体已经变的很轻很轻,我感觉好像背着一个小孩子一样。我背着舅舅走出了门口,天上开始下起细细的小雪,我背着小舅舅从村子这边走到那边,又从村子那边走到这边。走到田间的时候,小舅舅笑着说“下雪了,庄稼开春不会缺水。”走到村前的小桥上,小舅舅爱笑着说,“以后我再也不能来这里钓鱼了。”小舅舅是个钓鱼爱好者,而且他的技术特别高超,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他知道在哪里能钓着鱼,就好像天生能感应一样。小舅舅身体不好,所以闲暇的时候总是喜欢拿着钓竿在村前的小河边钓鱼,我记得小时候每次小舅舅拿着钓竿出门,总是会满载而归,我从来没见他空手而归过。我背着小舅舅往前走着,小舅舅问我“累不累,累了我们就回去吧。”小舅舅呼出的气喷在我的耳朵边上,痒痒的。我笑了笑说,“不累,你放心吧。”那天我背着舅舅几乎走遍了他常去的每个地方,因为身体的缘故,小舅舅也不会走的很远,就在村子附近。一直到天慢慢的暗下来,小舅舅才疲倦的说,“好了,回去吧。”我带着小舅舅回到家里,轻轻的把小舅舅放在床上。出去转了转小舅舅似乎也很开心,气色也好了很多,晚饭多吃了半碗稀饭。我对小舅舅说过年再来给小舅舅拜年,让他好好将养身体。

    没几天就到了春节,到处弥漫着鞭炮爆炸后的味道,每个人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我在大年初一的早上就去给外婆拜年,各个姨妈也都去了,表哥表姐也都在,小舅舅精神好了很多,靠在床头跟我们聊了很多,还讲了我们这些老表小时候的趣事,每个人都很开心。或许是小舅舅身体有所好转,外婆今天也很开心,午饭后,大家又坐在一起,姨妈们在厨房帮忙大舅妈洗碗。我们这些老表陪着小舅舅说话,姨夫则和大舅舅在外面屋子喝着茶,大声的聊着天。因为下午我还得回去拜年,跟小舅舅说了几句话,我就先离开了外婆家。谁知道,这一次的告别,就是跟小舅舅的永别。

    过年几天忙的天昏地暗,父亲带着我去剩余的三个姑姑家和大伯家拜年,所有的亲戚朋友来我们家拜年,我的同学之间的互相走动,我几乎每天都是从这个酒桌赶往另一个酒桌。那一年我已经17岁即将18岁,在农村已经是个真正的大人了,我完全可以代表父亲出席各种场合,各种酒席。大年初四的晚上,我从一个同学家里吃完晚饭回家的途中,接到大舅舅女儿,我表姐的电话,她在电话中告诉我,小舅舅在晚上7点起病,送往医院,9点的时候永远的停止了呼吸,离开了我们。我听到这个消息茫然的呆立在那里,表姐在电话那边轻轻的叹了口气对我说,“不要太难过,也许这对他来说,是一种解脱。”我拿着电话半天没有出声,不知道什么时候表姐已经挂掉了电话,我站在空旷的大街上,呼呼地北风往我的脖子里面钻进去,可是我已经感觉不到一丝寒冷。我茫然的的往家的方向走回去。回家的路上我打电话告诉母亲,母亲的声音很嘶哑,能听出母亲肯定哭过了,母亲告诉我她会乘明早最早的飞机赶回来,送小舅舅最后一程。回到家,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父亲,父亲也唏嘘不已,虽然父母早已离婚,但是两边的亲缘还是一直维系着,父亲让我早些休息,明天早点去外婆家里。我点了点头回到房间,我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我索性坐了起来,靠着床头点上一根烟,烟蒂一闪一闪的照着我的脸。那一年我大约4,5岁吧,小舅舅骑着自行车,我坐在自行车的前杠上,走在一条林荫的小路上,那时候我还那么小,小舅舅也才二十多岁,我们一直往前骑着,我还会不时回头调皮的抓一抓小舅舅的胡子,小舅舅会腾出一只手来抓我的痒痒,一路上,我们的笑声落了一地。

    早晨七点左右,我就从床上爬了起来,我沉默的穿好衣服,出门跟父亲说了一声,父亲告诉我,他不方便过去,让我替他向小舅舅告别。我点了点头,然后就往外婆家走去。远远的就看到外婆家门口灵堂已经搭了起来,小舅舅无儿无女,只能由我们这些老表来扮演孝子贤孙,我沉默的换上孝服,跪在灵堂前面,我看了看周围的老表们,每个人都眼睛红红的,小舅舅是个好人,对于他的离去,我们每个人都感到心痛。我麻木的随着人流,让我磕头就磕头,让我拜,我就拜。大约在中午,母亲也从S市赶了回来,母亲的脸色很苍白,眼睛红通通的,想来也是一夜未眠。我母亲的家族是外地来的移民,外公年轻的时候是个走江湖的手艺人,他走到了这里,喜欢上这里,就把家安在了这里。外婆是她带来的媳妇,当时大舅舅和大姨已经出身了,母亲,二姨,小姨,小舅舅则是在这里出生。外公是少数民族,他们的风俗是不火化尸体,外公去世的时候,市里的少数民族办公室特批了一块土地,作为他的坟地,今天小舅舅就要下葬,就葬在外公身边。

    那天村子里的所有人都去了,外婆和小舅舅都是很善良的人,只要能帮的忙,从来都不会拒绝别人,大家都念着他们的好。外婆比想象中坚强很多,对于每个安慰她的人,她都只是淡然的点点头。抬棺人让我们最后一次瞻仰遗容,我才看到小舅舅,他静静的躺在那里,面上带着安然的笑,就像睡着了一样。或许,他真的是解脱了吧,至少天堂不会再有病魔。棺材慢慢的盖了起来,抬棺人抬起棺材,我们在后面跟着,一路往坟地走去,坟地里,早已请了人挖好了地宫,修好了地宅。随着棺材放下去,慢慢的盖上土,我知道,我们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

    每个人都会慢慢长大,你的长辈亲人们终将会先一步离你而去,痛苦的是,我们知道,却无力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