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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十二惑一(160加)

    刘润穿过丹凤殿那片花园,已经是深秋,树叶落了一地,枫树叶子衬着丹凤殿内外一片火红。这里宁静寥落。

    刘润对韦皇后……有一种复杂的感觉。

    说不清楚。

    虽然韦皇后并没有做什么,可是毕竟他的家破人亡是因为她。

    前面传来哗哗的声音,有人挥着扫帚在扫地下的落叶。小径上的叶子被扫成一堆堆的聚拢起来,有人在花圃边掘坑,要将那些叶子掩埋掉。

    刘润停下脚步,向那挖坑的人躬身行礼:“林师傅。”

    那人恍如未闻,继续一下一下的掘着土。

    “我叫霍翊,家父是霍白荣,不知道林师傅还记不记得他。”

    那人动作停住,缓缓转过脸来。

    “是你?”

    “我生得更像家母。”刘润有点恍惚的抬手摸了一下脸:“家里出事的时候我还小,现在都快想不起父亲的样子了,只记得他是容长脸,肩膀很瘦。”

    他重新低下头去整弄那些叶子,声音听起来有些沉闷。

    “不,你和他很象。”

    他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低声说:“既然来了,喝杯茶再走吧。”

    刘润跟着他穿过花园。

    在德福宫的时候,刘润也做的是花园的差事。看着象是没多少活儿,可是天天累的很,从早到晚忙个不停。花要剪,叶要修,枝要整,根要培,土要松,就算是到了严冬,还有些花是放在暖舍里,一样要精心看护。

    “进来吧。”

    刘润心中有事,并没在意其他。不过屋中太过简陋的陈设还是让他意外。

    一张床,床上只有一床薄被,被面已经洗的看不出原本颜色。一张桌子,一张凳子。

    “坐吧。”

    “林师傅,我想知道……当年的事情。”

    “你想知道是谁令你家破人亡的?”

    “对。”刘润心中疑问重重,但是现在他只能选择他最渴望知道的。

    说是喝茶,不过壶里倒出来的只是白水。

    “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那张脸露出了历经沧桑后的倦意:“就算你知道了,又有什么好处?”

    李固握着杯的手越收越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我忘不了,家破人亡的时候,那些疼我爱我的人……他们没做过恶,凭什么要落得那个下场?这世道凭什么这样不公?我要讨还一个公道有什么不对?”

    姓林的宦官,脸上露出苍凉的笑:“这世上哪来的那么多的公道?我守着丹凤殿快二十年——宫中这么多年风风雨雨,我什么都看到过,唯独没看到公道。”

    刘润的相貌,的确不象他的父亲霍白荣,但是……他的神情和坚持,都与他倔强的父亲如出一辙。

    “当年我与你父亲一起煮过茶,下过棋,喝过酒。我也曾经想过,不知道你是死是活,还在不在这世上。你既然今天来了,把我当作长辈,那就听我一句劝。你,或者是,你的主子,都不要再追查的当年的事了。”

    刘润坐的直直的,他的神情有一种悲凉和愤懑,平时那样稳重的一个人,这时候显的执拗而脆弱。

    “你们……都要好好想一想。”林宦官的声音更低了,象耳语一般,自言自语似的说话。象是说给刘润听的,又象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皇帝空着这丹凤殿,世人都说那是他对韦皇后用情既深且专。一个帝王若是动了真情,就算他护不了自己的女人,事后……怎么会从来不追查,只惩办两个太医,几个奴婢就算了数?你想一想,那时候是什么时候,都出了些什么事情……要想明白……”

    他的声音那样轻,可是说出来的话象是惊雷一样狠狠砸在刘润心上。

    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出的丹凤殿。

    是啊……

    他们,怎么从来没往这上头想过?

    还是,他们根本从来不敢这样想?

    刘润有家破人亡的仇恨,李固有失去母亲自己目盲的痛苦,皇帝……他对韦皇后这样用情,他失去了妻子——刘润和李固都不放弃追查,可是皇帝呢?皇帝,他什么也没有做。

    谁都知道霍家是冤枉的,霍白荣德行技艺都是太医院最拔尖的,否则当时不会由他来照料诊治韦皇后。皇帝更应该,心中有数……可是韦皇后一过世,第一个被惩办的就是霍家。

    这么多年来,从没听说皇帝有什么动作,要追究查明当时的真相。

    刘润觉得全身发冷,他扶着栏杆,缓缓的坐下来。

    脚一点力气都没有,似乎都无法支撑身体。

    那是……那是什么时候?

    那年,那是天景十九年,接着就是天哲元年。那年有数十年不遇的大旱,那年有妖星犯主,还有……天哲宫变。听说那年杀了那么多人,血将繁河的水都染的通红。

    那时候,若没有王滨,皇帝说不定已经被他的兄弟篡了位——

    大风刮过来,刘润觉得一瞬间全身的热量都被这冷风给带走了。

    他从来没觉得自己这样绝望,这样虚弱过。

    他好象又回到那一年那一天,他决定进宫来,他想要查清楚当年的真相,他想报仇。挨完那一刀,躺在散发着异味的草铺上,老鼠在他脚上爬来爬去,毫不避人。

    不能喝水,不能进食,痛楚象火一样烧灼。

    有种说法,老鼠属阴,人身上的阳气不足,死气渐重的时候,老鼠也不会躲着人的。

    他那时候想,也许他就要死了,什么也做不了,就那样死去。

    他在心里喊着母亲,父亲,喊着姐妹的名字,咬着牙撑下来。

    现在他忽然发现,他一直想要的真相,其实已经到了眼前。

    可是他却没有勇气,再向前走一步,把那层纱揭开。

    他的仇人,他的仇人究竟……

    他坐了一会儿,缓缓起身向回走。穿过夹道,过平安门,绕过西边那些围砌起来重建的宫室地方,李固还在等他的回复。

    他忽然有些不忍心,让李固也看到血淋淋的惨痛的真实。

    可是,可是说不清楚在心底的什么地方,其实他也想让这个高高在上的王爷,尝到和他一样绝望的的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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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肩膀好象是落枕啦。。。连头都没法儿转。。。

    抱抱。。好高兴好高兴,可以加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