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儿光嗯着点头，完全没有动弹的迹象。
吕氏也没有办法，这个女儿和她不同，便是跟老爷的性子也是不太相同，多了几分倔耿，认定的事情，便是别人怎么劝也是不听得。
她便也随着婉儿去。
柳氏在台阶下跪着，低着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画儿站在柳氏身后，脸上还隐隐浮现出刚才柳氏打得巴掌印。
按理说，如果是平时，画儿早都会去老爷身边告状，最少也要找一些人来，让别人瞧瞧，看着东厢的霸道。可画儿分明未动一下，低着头，像是柳氏一般，都在沉思。
西厢的下人们。
这些丫鬟婆子，大多数都是自愿留下来的，虽然才十几个，但是平日里吕氏的照顾颇多，对吕氏的服侍尽心尽力，也是忠心，自然窃喜的瞧柳氏的笑话。
她们这些没有背景，也不是王府世仆的下人，平日里没有少受柳氏的责骂，甚至还几个还让鞭打过，柳氏身边的大丫鬟画儿也不是个好东西，仗着柳氏管家，克扣了不少她们的银钱，谁也没有说会去老爷面前，嚼这个舌根子。
大家都在房中窃窃私语，做女红针凿，看院中柳氏的狼狈样。
“这就叫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一个稍微矮的婆子咧着嘴笑，露出几颗黄牙：“不就是凭着那么点姿色迷惑爷，看现在，破了相，还想绊着老爷，哼，我看着柳氏没几天好日子过了。”
另外一个下巴略尖的婆子搭腔，她放下手中的女红：“就是，我看那孩子这次无端重病，兴许就是这个女人做的坏事太多，让老天惩罚来着。”
小丫头听着热闹，不时也会插两句嘴，吩咐都感觉西厢扬眉吐气，好日子到了，当然，她们现在过得已经很是舒心，在大小姐的强势之下，这王府中，还没有哪个院里敢欺负西厢，到浆洗院啊，厨房啊，女红院啊，账房啊，等等王府中的大小院子，西厢的事情办的很快。
不说现在西厢有些脸面的婆子丫鬟，便是一般的粗使丫鬟，在王府其他地方，也没有人敢欺负一下。
一来西厢的管事秦妈妈本来就是厉害角色，特别的护着西厢的丫鬟婆子，二来夫人身边的大丫鬟紫烟有着一颗七巧玲珑心，出的主意，说的话，院里有谁摆不平的事情，去找紫烟总会有些好办法，其中最重要的，便是年底回府的大小姐，别看大小姐平日里不怎么厉害，温温而笑，一脸无害，可只有见过大小姐发脾气的人，才知道惹了大小姐的后果。
从大小姐回府之后，西厢的院子，陆陆续续的赶出去不少人，用了许多借口，她们都以为这是大丫鬟紫烟暗地里使得绊子，后来隐隐约约听说，这些都是大小姐的意思。
大小姐才十岁不到，就已经这般厉害，手腕是一等一的，她们便更不敢造次，只愿跟着西厢过，走个体面，况且夫人和大小姐都是好人，总会给身边的丫鬟寻好人家出嫁。
她们这些丫鬟，也不指望着能攀龙附凤，毕竟这王府当中，除了老爷之外，也没有成年男子，老爷不好女色，这是众人皆知的事情，再说还有个强悍的柳氏，嫉妒心极重，这般心思偶尔想想可以，当着目标就不太实际了，他们惟愿将来适龄的时候，夫人和大小姐能为她们寻个好人家嫁了。
能找个牢靠的男人，成家立业，这是她们最大的心愿。
太阳从东边慢慢地移向西边。
婉儿一直窝在吕氏的卧房中没有出来，腻在吕氏的身边真的很舒服，婉儿向吕氏的怀里靠了靠，她们娘两都在床榻上，靠着大迎枕，婉儿枕着吕氏的胳膊。
午饭两个时辰过后，厨房都会送来点心。
婉儿拍着圆鼓鼓的肚子，心满意足的躺在吕氏的胳膊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吕氏身上的香味让她觉得十分的安心。
吕氏轻轻地哼着歌谣，拍着婉儿的背，脸上浮现起开心的笑容。
婉儿感觉到一种久违的母亲的味道，她不想这种感觉消失，上一世，她梦里想的都是这样的感觉，这么安全，这么温暖，好似永远都会有一个怀抱，为自己敞开，什么都不用怕，因为一直都会有人等着她。
她紧紧地搂住吕氏的腰。
吕氏一怔，随即眼中浮现起泪花，同样紧紧地抱着婉儿。
太阳继续着一天的工作，从东到西，天边的晚霞映红了天空，厨房中升起了炊烟，西厢的丫鬟婆子总不能一天都不做事情，她们从屋里出来，仿若都没有瞧见柳氏和丫鬟画儿，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
柳氏仍旧在台阶前跪着，身侧的拳头捏着。
画儿站的腿脚酸麻，人都摇摇欲坠了，不由暗暗发苦，院中的其他人当她们为空气，可画儿完全不能忽略任何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她感觉十分的羞愧，愤怒，悲哀，等等情绪夹杂在一起。
“娘！”惠哥儿清脆的声音从院子外传来：“娘，我回来了。”
后来就有陪读童子的声音：“少爷，您慢点，当心点。”还夹着婆子气喘吁吁的声音，对于这个活宝，这些下人们可没有任何的脾气。
惠哥儿蹦蹦跳跳的进了西厢，他刚刚下了学，从王氏族学堂回来，今日夫子可是表扬了他，在众多王氏子弟面前，饶是他在怎么对读书不感兴趣，也觉得很开心。
他一眼瞧见跪在台阶前的柳氏，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呵道：“你这个坏女人，跑到这里做什么，是不是又想害我娘？”
眼看着小祖宗就握着拳头冲上去。
乖乖，这可不得了，虽然柳氏只是个姨娘，可往日的地位在那放着，再说了，真让惠哥儿将柳氏打了，老爷的颜面何在，王府的颜面何在，这些日子，金陵城最大的笑话就是出自王府。
书童和婆子，还有院中正在做事的下人，通通惊呆了，有些反应快的，边喊边制止。
惠哥儿一拳捣在了柳氏的背上，柳氏仿若受不了，往前一扑，摔在了台阶上，看样子竟是昏了过去，惠哥儿就要踢一脚，后面的画儿抱住他。
他气的啪赏了画儿一巴掌。
小小年纪，力气可不小，画儿疼的呜呜地哭起来，这巴掌比刚才柳氏打得还疼。
“住手。”
眼看惠哥儿就要踢上柳氏，婉儿走出门，她瞧见昏倒在地上的柳氏，一瞪惠哥儿，惠哥儿马上像是受尽的兔子一般，可怜兮兮的看着婉儿。
“长姐，我……我错了。”惠哥儿像是见了猫的老鼠。
婉儿什么都没有说，连倒在台阶上的柳氏都没有在看，进屋拿了根戒尺出来，来到惠哥儿面前，平静的看着惠哥儿。
惠哥儿苦着脸：“长姐，不要啊。”前些日子，生性调皮，又无人管束的他，可是吃了不少这根戒尺的苦头，刚开始他还不当一回事，后来直接让婉儿打肿了手，告到娘和爹那里，倒是反过来将他训了一顿，他不服气，仗着自个有几分身手。
又压着身旁的护卫跟着他一起，暗地里不知阴了婉儿几次，可偏偏每次受伤的都是他。
不管他怎么挣扎，都逃不出婉儿手掌心。
他这个小霸王，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服气了，约了婉儿去偏院打架，说起打架，他还是自信的很，漂亮师傅离开前，可是教了他几招很管用。
在偏院当中。
没有护卫，没有其他人，只有他们姐弟两个，他料想谁也帮不了长姐了，哪里想到。
不多时，就传出他的惨叫声。
这是唯一一次，他让人打成猪头的经历，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的，他看到长姐高超的身法，竟是比起漂亮师傅还要高明呢，长姐的招数更加玄妙，也更加漂亮，仿若蝴蝶穿花，似乎又跟漂亮师傅有些相仿，但是动作不同。
他对于武的痴迷，就像王逸之对文学的痴迷。
是彻彻底底的对长姐服了气，也规矩了许多，这个功课在长姐的压迫下，也进步了不少，让王氏族学中的老夫子都惊叹，惠哥儿的成长速度。
这个孩子当真有天赋，又聪慧。
惠哥儿哭着小脸伸出手。
“啪”
王雪婉敲在惠哥儿手心。
惠哥儿忍着疼，愣是没有叫一声，反正娘也不会来救他，再说了，长姐和漂亮师傅都说，他是男子汉，男子汉是不能怕疼的，更不能掉眼泪。
“啪！”
又是一下，惠哥儿忍不住眼眶里都是泪花儿，说不疼那是假的，长姐可不会手下留情，抓住机会，便狠狠地打。
“啪！”
惠哥儿的左手红红的，眼看就要肿起来了。
旁边的画儿吃惊的看着这一幕，连那种羞愧愤怒的复杂情绪也没有了，她眨着眼，不敢置信的瞧着惠哥儿这个小魔王心甘情愿的伸着手，任由王雪婉打之。
连老爷都管不住惠哥儿这个小魔王。
画儿呆呆的看着没有多少表情的大小姐，暗暗在心里做了个决定。